《我在古代靠畜牧业封侯》
2. 第 2 章
上河村与下河村相距不远,看名字就知道,这是沿着同一条河上下游的两个村子。
林葵不是个喜好拖延的人,更何况她看过那张纸,现在对顾家有事相求的情况下,就更不会拖延时间了。
顾家位于上河村东头,与林家一样,与村里别的房子都相距有一段距离。
但与林家被排斥的情况不同,顾家光从占地面积和装潢上来看就是自己选择孤立其他人。
通体一致的簇新青砖房上覆盖黑瓦,占地面积足有别人三个大。
顾清泽见陌生人上门,脸上飞速闪过疑惑,还没等细问,邻居家传来嘎吱的开门声。他顾不得细想,一把把林葵扯进去,立刻关了门。
林葵有些无语,难道她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顾清泽确定外面的脚步声走远后,才掉头打量林葵,好一会才认出了她。
林葵有些不满,阴阳道:“顾家的待客之道算是让我长见识了!”
顾清泽欲言又止,只能沉默带路。
林葵打量顾家,虽然有些缺乏细节上装饰,但东西跨院,垂花门,抄手游廊都一应俱全。
不由感叹,顾家也不知是做什么的,家里与后世她去参观的那些古建筑在构架上简直如出一辙,只是不如那些房子精致些。
顾清泽领她进了正堂,招呼她坐下并倒了杯水:“姑娘,是我之前在城门伤到你了吗?”
他眼里带着些许担忧,想要仔细打量了林葵的手臂和腿,突然意识到自己行为的孟浪,移开视线。
林葵见眼前的漂亮少年白玉般的耳垂泛起血色,努力遏制自己上扬的嘴角。
林葵扯回纷飞的思绪,清了清喉咙,严肃道:“顾公子,我这次来有两件事。首先是顾公子之前不小心把重要物品遗落,特来归还。”
说着,她就从怀中取出被保管很好的徙边报名凭证递还。
顾清泽万没想到自己在家中遍寻不到的凭证居然丢在外面,他连忙双手接过,连声道谢。
林葵其实不大确定自己的判断有没有错,但她实在找不到第二家阖家徙边的人了。后背汗液濡湿了衣物,她在心里安慰自己。
顾小公子品貌出众,能养出这样孩子的父母想来也不会有多差。
事已至此,她不应犹豫。
“实不相瞒,我还有一事相求。去岁家中父母重病,我向青梧钱家管事钱兴借了五两银子看病抓药,也没能救回父母。去年年末契约期满,我不敢拖延,赶忙上钱府归还欠款。”
她长长叹息:“本以为此事就此了结,没想到前几日钱兴突然上门,假借还款之名,强逼我交出家中秘方。我若不交,就要把我卖进春华楼里。”
顾清泽对这种仗势欺人的行为十分气愤,张了张嘴,神色又变的无奈起来。
“这钱兴的行为很是可恨,但我恐怕无能为力。姑娘可能有所不知,家兄一月前就不再是青梧县的县令了。”
林葵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她不过是想着哪怕报复完钱兴,这青梧县估计也待不下去了。她打算搭上顾家,之后报名徙边,正好同顾家一道前往凉州。
无论是路上还是到了凉州,一家子相互照应总是要比她孤身一人安全的多。
这怎么又扯上了县令?!林葵大脑飞速运算,难道那个被诬陷入狱的顾县令是顾清泽长兄。
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也难怪那天顾清泽那么着急了。
顾清时,顾清泽,这两个名字一看就知道有血缘关系。她这个猪脑子,之前居然没发现。
不过话又说回来,谁会认为路上碰到的漂亮公子和从未见过的前任县令会是一家人呢。
正当她想着如何措辞才更加合适,门外走进了一个留着山羊胡俊美中年人,眉目与顾清泽如出一辙。不必多问,眼前人想来就是顾清泽的父亲。
顾源没想到家中会有外人,神色有些讶异,他略微打量了林葵一眼。
眼前少女身形单薄,穿着一身烟青色粗布长裙,这是乡间妇人最常见的打扮。在林葵身上却衬得她仿佛月宫中的的神妃仙子,空灵出尘,仿佛随时都有羽化登仙的可能。
林葵起身见礼,“小女林葵见过顾伯父。”
顾父在上首椅子坐下,神情缓和:“我碰巧路过,之前的事情也差不多都听到了,正如犬子方才所言,现今我们自身难保,没有帮助林姑娘的能力。”
林葵微笑:“小女也是刚刚才知道顾县令的事情,我并无未卜先知的本事。这次前来请求本是为了另一件事。”
“哦?请林姑娘直言。”
“我开罪了钱兴管事,这青梧县也再找不到容身之所,前日无意捡到顾公子遗落物品,得知顾家报名了徙边。想请顾伯父前往凉州时与我结伴,我也能安全一些。”
顾源被林葵的果决吓了一跳。
要知道,大多数人安土重迁,就算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也宁愿选择卖身豪族而非前往陌生之地。
青梧县隶属荆州,离凉州足有两三千里,这么远的距离,林葵不过短短几天就下了决定。
就凭这姑娘身上这股子劲,顾源就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笑道:“林姑娘所求并无不可。”
林葵一直紧张的等待最后的答复,虽然她知道被拒绝的可能性不大,但还是免不得提心吊胆。
见顾父一口应下,她松了口气,告辞离开,接下来她可还有两场硬仗要打。
...
快到下值的时间,县衙里大部分小吏都懒懒散散,只有负责徙边名册的李逸愁眉不展,眼看着快月底了,名单上还是只有大猫小猫两三只,就这样交给许县尊过目,他指不定会被撵回家吃自己。
要是以前的顾县令还好,能体会他们这些小吏的艰难。许县尊明摆着想积攒功绩好当上县令,但凡朝廷检查的科目,没有一项他不要求超额完成的。
至于下面的小吏死活,又与他何干?
没办法,大多数小吏为了养家糊口,加班加点,绞尽脑汁也能勉强完成任务。
但徙边这事不同,普通百姓就是再畏惧县衙也不可能答应。
毕竟青梧县在荆州虽不出挑,但毗邻州府,当地百姓大都生活不错。这平民百姓但凡日子还过得下去,谁又愿意背井离乡呢。
李逸这阵子头发愁的大把大把掉,就连他一向只在乎首饰样式的娘子都委婉劝他不要太过劳神,还特意跑去药堂开了一副治脱发的方子。他这段时间天天喝,不敢漏掉一顿,头发还是掉个没完。
正在他愁眉不展的时候,见一少女站在他面前,身形纤瘦,面容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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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那少女动也不动,笑道:“我想我没找错,我是来报名徙边的。”
报名,徙边?!
李逸摇了摇脑袋,生怕自己听错,确认之后,他大喜:“好好,姓甚名谁?年岁几何?籍贯何在?”
林葵正准备同李逸商量填个别的名字。李逸一下就看见她为难的表情,他可一点不想放过这只自动送上门的呆兔子。
想来也不过是亲戚欺压,父母不慈这一类情况吧,但这又和李逸有什么关系,他只想凑够名额,不至于被上司责罚。
想到这里,他立刻动笔,刷刷两下就把名单填好,递给林葵,嘴里飞速说道:“拿好这份凭证,本月二十北城门巳时出发,可别迟到。”
说罢还亲自送林葵出去,生怕她反悔。
林葵觉得自己好像天选之子,事情办的一个比一个顺利,不管是报复还是离开。
她不由又戳戳系统【你悄悄给我加幸运buff了吗?】
【本系统是畜牧养殖辅助系统,无法调整气运值。】
看系统回答的一板一眼,林葵无趣的哎了一声。
...
林葵悄悄把收集到的钱兴罪状塞进了钱江大门门缝。
她仔细打听过,钱兴虽然是钱家大管事,但着并不是说他在钱府就一个对手也没有了。
同为钱府管事的钱江对他素来恨得牙根痒痒,这倒不只是钱兴作为大管事一直压在他头上的原因。
钱江此人别的倒也还好,只是人到中年,膝下子息单薄,只有一个儿子。可想而知,儿子就是他的心肝宝贝。前几年,他儿子入府,他也特地替儿子挑了轻省的活计,却被钱兴故意在大冷天罚跪,损坏了双腿,如今寸步难行。
这种仇怨,钱江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这些年来,他一直想方设法想把钱兴拉下来。
林葵送上的这份证据足够让钱兴死无葬身之地了,钱江一定会好好加以利用的。
这还不算完,她还打算做些别的事情为钱兴去死添上一把火。
...
第二天一早,钱江准备出门时看到自家大门里纸包。
他捡起打开,草草一扫,眼睛就死死盯在上面。
他夫人一直没听到开门声,从房间走了出来,见自家良人魔怔的盯着手上的东西不放,有些担忧,“夫君,这是怎么了?”
见钱江没有反应,她提高音调:“夫君,你不是说今天要早点进府有事要办吗?”
钱江笑了起来:“府里事情不急,我手上这东西才重要。”
看夫人迷惑不解,他笑道:“我手上的东西,足够让钱兴那匹夫死上十次!”
说着他老泪纵横,钱江夫人先是惊喜,后也被钱江情绪感染,两人抱头痛哭。
好半晌,两人才情绪才平复下来。
夫人开口:“能替儿子报仇,我们应该高兴才对。只是这证据来历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钱江宽慰:“想来也是钱兴的苦主,我觉得不必深究。不过,这事倒也不是一下就能办成的,我得先在老爷那边敲敲边鼓。这段时间,你可一定不能让消息泄漏。”
钱夫人重重点头。
夫妻二人目光交汇,仿佛两团燃烧的火焰碰撞,战意熊熊。
4. 第 4 章
柳大哥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他循声看去,说话的人是昨日刚搬过来的年轻姑娘,刚点亮的眼睛又暗淡下来。
这么年轻的姑娘,怎么可能解决得了连做了这行十多年的王老都束手无彻的难题?
他勉力撑起一个微笑:“多谢林姑娘好意,但还是让王老处理吧。”
林葵知道,柳飞不是不想保下母牛,而是因为她外表太过年轻,与村人又陌生,他没办法对她产生信任。
过于稚嫩的外表容易降低他人警戒心的同时,也免不得出现这种被人轻视的情况。
这种事情她也不是第一次碰上了,她真诚道:“我只需要检查一刻钟,就能找到母牛的问题。你可以问问王老,只一刻钟耽误不了什么的。”
王老看着柳飞不自觉充满希冀的目光,有些不落忍,略微思索后,捋了捋保养得宜的胡须:“如果只需要一刻钟,应当不会出什么差错。”
林葵见王老发话,也不等柳飞的反应,直接从两家相隔的矮墙上翻了过来。
她快走两步,在离母牛花花剩一臂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
花花是一个健壮的小姑娘,此刻她正不停地嗅闻地上的泥土,前蹄一直在刨动。见林葵走进,她暴躁的打了个喷嚏,低低吼叫起来。
林葵并不感到害怕,她缓慢挥动手臂,同时轻轻呼唤着她的名字:“花花,我现在要走过来了哦。”
见母牛还是有些躁动不安,林葵头也不回,“柳大哥,平时是谁在照顾花花?能麻烦你借我一件她穿过的衣服吗?”
柳飞有些疑惑,但在林葵的坚持下还是返回房间拿了他女儿的一件外衣。
林葵接过外衣套在身上,重复之前的动作。
这一次,花花没再表达攻击的意图,选择了无视林葵。
林葵慢慢挪动脚步,绕着花花转了一圈,还趴在地上看了看花花隆起的肚皮。
全部观察完,林葵走向柳飞和王老,她十分肯定:“这是花花第一次生产,对吗?如果我没有搞错的话,你们因为担心花花,所以在她怀孕的时候,给她加了不少餐吧?”
平时负责花花饮食的是柳飞的女儿柳溪,之前她一直站在角落不说话,只有眼睛死死的盯着花花。
听到林葵问话,她鼓足勇气:“自打怀孕后,花花晚上就时常饿的直叫唤,我只多喂了一点点。”
似乎想表达真的只有一点,她还用手比划了一下。
林葵对听到的答案并不意外,她与柳飞对视,语气严肃:“这是花花的第一胎,她的骨盆本来就窄。再加上喂食过多,腹部脂肪堆积,产道就更狭窄了。”
她顿了顿:“这些虽然对花花有影响,但还不是最要命的。如果我没看错,花花肚子里的胎儿胎位不正,正常应该是头朝前,前腿向下的姿势,才利于分娩。”
柳飞听的懵懵懂懂,王老在旁边倒听了个七七八八,虽然有些用词不同,但林葵的说法和他的判断大差不离。
他点了点头:“我判断小牛大概是在母亲肚子里横着,才卡在产道出不来。”
但是这种情况下,他就是知道原因也没有办法。
林葵笑了起来:“我当然有我的办法,这算是我家传绝学了。现在的问题是,柳大哥愿不愿意让我来试试?”
林葵一点不觉得自己在撒谎,系统传给她的怎么不能算家传了?!
柳飞矛盾极了,他不由又望向王老。
王老老脸臊红:“就目前来看,林姑娘的水平在我之上。”
柳飞犹豫极了,柳溪从角落走出,坚定地握住他的手。
像是一种神秘仪式,他被柳溪的坚定所传染,点头同意。
林葵回了隔壁,翻出之前从系统签到时得到的麻醉剂和润滑油。
她指挥柳飞和柳嫂烧热水准备东西。
热水烧好,林葵认真地清洗自己的双手和手臂。
她先喂了花花一些平时爱吃的炒黄豆,慢慢让花花侧卧着躺在柳家事先准备好的干草堆上。
借助自己身体的遮掩,林葵在母牛下半身三个部位分别打了麻醉,之后她用润滑油均匀涂满手臂。等待母牛产道放松一点时,猛地把手臂插入,摸索着胎儿的位置,轻轻推动进行调整。
一旁的柳飞看到林葵的动作,脸色大变,他从未见过这种方式,转头想对王老说些什么,却又一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
王老也被林葵的举动吓到了。但他是个经验老到的医者,从医生涯也见过不少大风大浪,远没有柳飞表现的那么夸张。
他目不转睛盯着林葵的动作,生怕错过了一点细节。这可都是救命的知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林葵的额头布满汗水,时不时就有汗水汇聚顺着光洁的额头淌进在她的眼中。
她不能擦拭,手上的动作一大,小牛犊位置可能就又转了回去。
好半晌,她才抽出手臂。此时的手臂上红红黄黄,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平时总是愿意打扮自己的林葵却顾不上恶心,她拿过放在一边的水囊猛灌了两口,一边活动有些麻木的手臂,一边转头对着柳飞说:“胎位矫正好了,但现在花花没劲生产。接下来,我要慢慢把小牛拽出来。”
说罢,她就又慢慢把手臂伸入母牛腹腔,小心地把小牛前蹄向外扯直到露出体外,然后在上面套上热水煮过的绳子,缓缓发力往出拉。
前腿、头、身体,一点点从产道中被拉出,柳飞一家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打扰到林葵。
小牛身体大半被扯出后,花花似乎也感觉到什么,她猛地抽搐了一下,小牛伴随着排泄物整个滑了出来,落在干草堆上。
许是生产时间拖得太长,小牛像是一团烂泥瘫软在地上,腹腔起伏也很微弱。
林葵把堵塞在小牛口鼻的胎脂清理掉,又拎起小牛的耳朵往里面倒了点温水。
小牛觉得难受,控制不住左右摇晃脑袋。这个动作重复了几次,小牛的呼吸终于强健了一些。
这下,算是大功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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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林葵和满脸焦急的柳飞对视,大眼瞪小眼。
她机械的重复柳飞的话:“花花站不起来了...”
怎么会?这怎么可能?!她昨天明明取得非常小心,确定没有伤到母牛,花花怎么会突然出现这种产后瘫痪的情况。
林葵大脑里飞速运转,思考每一个可能导致产后瘫痪的原因。
缺钙!
这个念头瞬间涌现。
但这也不对啊,花花还很年轻,这是她第一胎,即使缺钙也不应该表现得这么明显。
多想无益,还是得实地看看。
林葵上下一打量花花就找到了问题所在,柳飞他们昨天为了避免浪费,估计在小牛吃完奶之后把剩下的奶都挤了出来。
花花正是因为一下子被挤了太多奶,身体钙质大量流失才出现了瘫痪的情况。
还好发现及时,现在还能挽回。
她拿过纸笔,刷刷写下方子,递给柳飞。
“快去找房抓药,明天开始一天两剂给花花喂下去。”
林葵又拿出乳/房送风机,把母牛固定好之后进行送风。
柳飞一家对这种怪模怪样的东西接受困难,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要往花花身上扎进去那种细长的东西,还一直往里面打气。
柳飞觉得这有点像传说中的巫术,见柳嫂想上前阻止,赶紧拉住媳妇,低声道:“别过去,这不像是正经兽医手段,神神叨叨的,倒像个神婆,你可千万别上去,别把仪式打断了。”
柳嫂对这种封建迷信向来敬畏。一听丈夫的话,她脚下像是生了根,一步也挪动不出来。
她有些腿软,把重心靠在柳飞身上。柳飞见妻子脸色煞白,虽然他也害怕,但身为一家之主,总得当好妻儿的主心骨。
一连几日,林葵每天过来送风和打针,同时还给给花花补充葡萄糖和钙。
花花也很争气,状态一天比一天好。从慢慢能站一小会到可以站足大半天。
眼看着再过几天就彻底好了。柳飞夫妻虽还是没弄明白林葵的操作,但终于能把悬在喉咙口的心放回肚子里。
按他们的朴素的观念,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耗子的就是好猫。林葵虽然奇奇怪怪的,但他们家到现在也没有出事,花花还越来越好。
这就足以证明,哪怕林葵是个神婆,也一定是个不伤害人的好神婆。
那还有什么好害怕的,身边住着这么一个高人。平日里和大师打好关系,真的碰上事的时候还怕大师不帮你。
林葵并不清楚柳飞夫妻内心的想法,她只觉得最近柳嫂热情的厉害。见她一个人不方便开火,不仅一日三餐准时准点,她偶尔提出的意见也被飞速接纳,能改马上改,不能改也尽力靠边。
她觉得柳嫂就是为了感激她,这事做的也有些离谱了。
她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不然明天还是找个机会,婉转一点,侧面提醒一下柳嫂吧。老是不收钱也不是个事啊。
5. 第 5 章
“林姑娘!林姑娘!!”
急促的敲门声把林葵从梦中惊醒,她感觉自己上一秒才阖上眼这一秒就又被叫醒。
好烦啊!
她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才勉强起身,只见村中孙伯正在门口左右踱步,满脸焦急。
他没法不急,家里养的羊之前都好好的,眼瞅着养到过年就能卖了。羊群中有几头突然害了病,前几天还只是不爱动弹,今天一下子更严重了,怎么也不愿意吃食。
村里王老之前就被他们家得罪透了,好说歹说也不愿意上门。林葵虽然是新搬来的,前阵子给柳飞家治牛方法神神秘秘的,指不定能一下就把羊治好。
林葵打着哈欠,穿上外衣打开屋门。浓重的困意席卷,她努力分开控制不住合拢的眼皮。
稍微清醒一点,看孙伯满脸焦急,她耐心询问:“出什么事了?这么晚来找我?”
孙伯见林葵出来,二话不说直接上手拉扯她往外走。
林葵还在揉眼睛,猝不及防就被孙伯拉了个踉跄。
好不容易借着门框稳住了身体,林葵有些生气:“孙伯你有事说事,别上手啊!”
“我家羊病了,你赶紧去给我看看,听说你什么病都能治好。要是把我家羊治好,我们家是村里老人了,不会亏待你的。”
孙伯话里话外透露的感觉林葵很不喜欢。况且,这说的都是什么呀,就连神仙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治好所有疾病,更何况她一个半吊子医生。
她这下反而不着急了,“哪有你这么请人的?我欠了你们家不成?”
“你能不能别墨迹了,快跟我去看看!”
林葵心气不顺,本来大晚上被人闹醒就够让人心烦的了,孙伯这人说话又那么不客气。
知道的是孙伯找她帮忙,不清楚的还以为她是孙伯家下人呢,被他呼来喝去的。
她刚搬来沙柳村不久,可不能一开始就就让人觉得她好欺负。
林葵不仅不往出走,反而作势退回门里。
孙伯本就着急,见此不由怒火攻心,林葵也不甘示弱。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在林家大门口吵起来了。
在寂静深夜,这争吵声差不多吵醒了小半个村子。很快就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凑了过来。
柳飞一家离得这么近,成了第一波到达现场的人。
柳嫂询问林葵:“这是发生了什么?怎么大晚上就吵吵起来?”
林葵撇了撇嘴,“我怎么知道,我睡得好好的,孙伯突然就跑来说他家羊病了,我还没来得及问问情况。孙伯扯着我就往外走,我差点就这么直挺挺的摔地下。你看看这地上的石头,我要摔实了,不说破相也得见血。”
“再看孙伯,不仅连句道歉都没有,还催着去他家看病!合着他们家小事也是大事,全天下都要围着他们家转呗!”
“你不是也没摔着嘛。”孙伯小声嘟囔。
在孙伯看来,这就是林葵在故意拿乔,她作为村里新人,本就应该听村里老人吩咐,更何况他还是长辈,那她更应该表现出百分之三百的恭敬。
“她就是个泼妇!就是见我没提给她多少钱,所以才故意在这里晾着我的!”
村里人听到这里还有啥不明白的,孙伯这人是个老吝啬鬼了,他之所以不提报酬就是赌林葵脸皮薄,之后不好要钱。
他这招也在村里用了不少回了,有的人性子软,被欺负了也不好意思张嘴,只能认了。
孙伯这次是撞铁板上了,新搬来的林葵性情不弱,他说话也一向难听,一来二去,这不就吵起来了。
村里不少人吃过孙伯的亏,这时候看起他的笑话更带劲了。
总有一些人觉得自己与众不同,想法和大家不一样才证明自己厉害,反正这事与他毫不相干,他自然不介意说说风凉话。
“就是就是,孙伯年纪这么大了,说话做事有什么不周全的,我们这些作为晚辈的,也应该多包容包容。”
林葵怎么肯惯这种臭毛病,她看向说话的人,冷笑:“你既然这么通情达理。好,我听孙伯家的羊病了好几天了,这次就是治好,膘掉下去也卖不上价。你那么尊重长辈,肯定愿意原价把这些病羊买下来吧。毕竟,孙伯可是你需要包容的长辈啊!”
孙伯自认为村里的人都该让着他,一点也没听出林葵言辞里的讽刺,神色缓和了些。
他夸奖道:“你这丫头难得说了句人话,依老夫看,这个方法很妥当。”
这话说的,周围人听着都觉得牙酸,孙伯却认为自己明辨是非,没有搞迁怒,实在是值得别人好好夸赞。
方才说话的人脸一下就绿了,他只是口嗨两句,怎么就需要真金白银的往出掏钱买羊。
他不由后退几步,左顾右盼,见孙伯赞许的盯着他,他转身就跑。
只留下一句:“我全家羊肉过敏,买不了!”
剩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轰的一下爆笑起来。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我看那孙伯这种连粪车过去都得尝尝咸淡的人,肯定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他!”
“谁说不是呢!”
村长住的远,这阵子才过来,大晚上闹事,他本就心情不愉,此刻看着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粗略一估计,差不多大半个村子的人都来了。
他提高声音:“大半夜的,凑什么热闹!明天的活不干了?!去去去,都赶紧回家!”
村长板起脸还挺有威慑力的,热闹也看的差不多了,众人一哄而散。
添乱的人打发走了,剩下的更难处理。
村长性格温和,不善争辩,正因如此,村里才会有孙老这种人。再说林葵,虽然他还不大熟悉,但就看今晚,她能和孙伯吵的不相上下,就知道这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他试图打个圆场:“今天的事我都听说了,我看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如你们两个人各退一步。孙叔,你都一把年纪了,说话办事也该注意注意,你快给林姑娘道歉!”
“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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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孙叔家里就靠那些羊过日子,他一时着急口不择言,你大人大量原谅他吧。”
林葵冷声道:“去看可以,丑话我先放前面,我可不能保证一定能治好他的羊!”
这话要不先当着村长说清楚,回头羊没治好赖她身上就她就更说不清了。
在村长眼神逼视下,孙伯勉强点了点头。
林葵看出来这差不多是孙伯极限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她还要在沙柳村呆很久,多少也得顾忌村中闲话。
别看今天村里人好像都站在她这边,但孙伯家的羊要真救不回来,肯定有人说她冷血无情。
到了孙家,林葵看见羊圈外面躺着两三只羊,孙伯的儿子儿媳正围着羊急得团团转。
没再搭理喋喋不休的孙伯,她走过去打量,羊眼睛清亮,无分泌物,嘴角也没有白沫。
林葵顺着身体往下打量,腹部瘪瘪的,两三天不怎么吃东西造成的,正常。
再往下就看不清了,几只羊的蹄子上污泥厚厚裹了一层,什么也看不见。
她无语,“你们去打点水把羊蹄子清理干净。”
见孙伯想说些什么,她语气转冷:“我是来看病的,不是来给你家羊洗澡的。你们要不愿意,我还省的费劲。”
孙伯儿子看林葵满面寒霜,上前把自己父亲困在怀里,用手捂住父亲的嘴,在孙伯耳边恳求。
“爹,你就少说两句吧,人家是来帮咱们的。”
孙伯儿媳很快打来了水,小心的开始清理羊蹄。
很快污泥被洗净,裸露出的羊蹄惨不忍睹,不仅肿的厉害,还在不断往外渗出脓水。
林葵只一打量,就弄清楚了原因,“这几只都得了腐蹄病。你们之前领羊出去吃草是不是在有积水的地方呆了很久?”
原本一直试图挣扎的孙伯一下子就不动了。孙伯儿子不可置信的盯着父亲:“爹,我不是告诉你去后山那边吗?那边草刚长出来,汁水多也嫩,羊爱吃。你怎么又领着去了旧河道?!”
孙伯此刻一点也没有之前的嚣张气焰,嗫嚅:“大虎,爹也是看那边离得近方便嘛。”
孙大虎被自己的亲爹气的半死,前阵子农忙,他和媳妇一下子有些忙不过来才让他爹帮了几天忙。
谁成想让他爹给弄成这样,回家还瞒着不说。
林葵懒得搭理这边的父子争执,她要了纸笔,开始下方。
一连串药名流水一般列于纸上,写完她又略斟酌了下剂量。吹了吹递给孙伯儿媳李氏,“这副药开出来,每天给病羊喂两顿,连续喂七天。”
她用手术刀小心把羊蹄腐烂的部分刮掉,直到露出干净的内里流出鲜红的血才作罢。
她敷上止血消炎的药物并用干净布条包裹好。做完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剩下的就要听天由命了。
一周后,四只羊里有三只基本恢复健康,只有原本看起来最强壮的一只不知道为什么伤口恶化感染,用了抗生素也不见好转,不幸回到了咩星。
6. 第 6 章
四只羊救活三只,一只死亡。这本来不算什么医疗事故,甚至要是放在现在都是值得夸耀的。
但孙伯不这样想,他之前和林葵发生了冲突,然后他家四只羊里最肥的那只就被治死了。
这不明摆着是林葵对他心存不满,存心报复嘛。
要不然怎么其他三只羊明显没有死掉的壮实,一个赛一个的健康。这还没几天呢,就和没得过病似的,一个个活蹦乱跳。
很显然,她就是故意治死一只,用来报复自己,顺道威胁自己家快付报酬,不然这就是下场。
他越想越顺,很快完整了整个逻辑过程。
他这样想,自然不会好心到只是自己背地里一个人抱怨。
他早上对着东家抱怨,下午朝着西家诉苦,就连打他家门口路过的小狗也得被他提溜着后颈叙述一遍。
三人成虎。
一开始,村里的人自然把孙伯的话当笑话听,左耳朵进又耳朵出。
但慢慢的,随着孙伯不断完善精炼自己的逻辑,有些人就慢慢开始信了。
毕竟这事的确有些稀奇,四只羊一起生病,死去的那只不仅是最壮实,还是病情最轻的。只从这点上来看,是有些说不通的地方。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支持孙伯。
比如李大妈就认为孙伯纯粹放屁。倒不是因为她有多支持林葵,而是她家和孙伯家作为邻里邻居,一直摩擦不断。
平日里孙伯就很不讲究,总是从院子里顺手拔走几根青菜,东西不多,但怪恶心人的。
前阵子,她又抓住孙伯偷偷从她家鸡窝里偷蛋。
前仇旧恨一下子就涌上来了,这可是鸡蛋,顶顶重要的东西。她们自己家里都舍不得吃,是要一颗颗攒起来去换油盐酱醋,针头线脑的。
眼瞅着鸡蛋被孙伯这个老不羞摸走,他还不认账,更别说赔偿了。
这段时间她眼也不错的盯着自家母鸡,每天都能捡回五六只鸡蛋。前阵子,每天只有三四只。
这些少掉的鸡蛋,肯定都是孙伯偷偷拿走的。算下来,这也不是什么小数字了。
她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孙伯在这件事情上倒有些无辜,他倒的确从张大妈家偷了鸡蛋,但的确没有说每天都偷的。
他偷鸡蛋主要是家里不富裕,儿媳李氏饭菜又很难吃。他看隔壁李大妈家日子过得比他家好,心里不顺,才悄悄偷几颗鸡蛋。
李大妈丈夫和儿子都高大,他们在家时他怕挨打。只有他们出去干活他才敢下手。算下来,他只成功过那么三四次。
李大妈也不自己仔细想想,前阵子农忙,大家每日里地里的活都做不完,母鸡自然也只是随便喂喂。忙过了秋收,日子清闲下来,自然会到处抓些小虫,挖些蚯蚓之类的给母鸡加餐。这有的吃和没得吃又怎么能一样呢。
但李大妈家里人实在太凶,又都认定他是小贼,每次见到他都怒目而视的。孙伯怕挨打,实在不敢说。
憋着这委屈在心里,他苦哇。因为这个,他对讲林葵坏话这件事情更来劲了。
林葵可不知道这些,她这段时间挺忙的。自打帮柳飞家的母牛平安生产后,她系统里的名望值就跟火箭似的,嗖一下就上去了。
眼瞅着攒了一波,这还不得马上消费消费。趁着家里的事情收拾妥当,一时半会没有新的事情,她打开系统对着自己能买的东西比比划划,试图找到一个最好的方案。
最后,在经过了三轮的激烈角逐后,取得优胜的是波尔山羊。
这是一种体型庞大,产肉率高,易于饲养,耐寒性强,不易生病的优良品种。
每一条都完美击中林葵心巴。她不再犹豫,果断兑换了一只公羊和十一只母羊。
由于不同以往的鸡鸭体型小小,只要没人特意关注。系统就可以直接投放在家里不同,林葵多花了百分之二的手续费,系统会已符合这个时代的办法给她送来。
当然这也是需要一小段时间,她正好趁着这功夫好好休整一下羊圈,并对其改造一下,让羊圈更符合自己的需求。
每天忙的脚打后脑勺,她哪有功夫关注村里的闲话。
孙伯见她不受影响,这怎么行呢。他这人还有几分急智,他又想起林葵之前治病的奇怪手法。灵机一动,他开始觉得林葵这人不太寻常,那些治病的手法,他别说见过,就连听都没听说过。
这一定是传说中的巫术,要不然林葵为什么一个人千里迢迢搬来凉州这么偏远的地界。
成功说服自己后,孙伯又开始了四处传谣大业。
这次可就几乎没有什么人附和他了。但不是大家火眼金睛看穿孙伯造谣的本质。
之前孙伯的说法,村里还有不少人把他当成笑话看。但这次,大家其实基本都相信了的。
但这种奇闻轶事,向来只出现在说书先生的嘴里。猛地变成现实,大家就不得不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得罪巫婆。
传说中的巫婆都很记仇,他们可不想莫名其妙的被诅咒。
在这种情绪推动下,村里人都不愿意和林葵扯上关系。就连家里的小孩子都被大人耳提面命,不要跑到林家那边去玩。
...
林葵从系统中买的羊终于到了,她送走了来送货的伪装成行商的仿生人001号。
满足的打量着波尔山羊群。
波尔山羊有着洁白的被毛,只有头颈部毛发呈红褐色。比村里其他羊要矮的多,四条腿短短的,配合长长的耳朵,看起来有一些懵懂的可爱。
林葵真是越看越喜欢,正当她一只只做着仔细检查时,柳溪从门口跑了进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两人还算投缘,总是聚在一起八卦村里的大事小情。
跑的很快,柳溪的小脸红扑扑的,她气都没喘匀,“出大事了!”
林葵这段时间忙,没顾得上八卦村里。柳溪却是一个消息都没错过,她被孙伯信口雌黄气得半死,还是柳嫂拦住了她。
既然林姑娘不知道这件事,就没必要告诉她,这种谣言传不了多久,没必要平白惹得林姑娘生气。
柳溪觉得母亲说的有道理。但她还是很生气,一直有在打听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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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喜欢偷懒在旧河道喂羊的不只孙伯一个人,隔壁大柳村的也有不少人爱这么干。
旧河道那地方虽然草长得不错,但也有不少淤积的死水。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
这不,大柳村的羊前阵子也陆续病了一大波。大柳村的人找了不少兽医大夫也只是治标不治本。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把没得病的羊挑出养在别处。
这么一来,大柳村很多人一下子就损失了至少三分之二的羊。真可谓损失惨重了。
消息传到沙柳村,大家伙还不相信,这病在他们看来也就一般般,之前孙伯家不也只死了一只?
大柳村的人眼睛通红,他愤怒的像一只公牛,整张脸的五官都在用力。
“你们不相信大可以去大柳村看看,那些死掉的羊尸体还没来得及处理呢!”
有闲人跑去看了看,回来一脸惊奇:“我问过他们了,最开始跟孙伯家情况差不多,据说找了不少大夫,方子没少开,病也没治好。”
大家伙这才明白林葵的厉害之处。
村里最喜欢凑热闹的吴老二对有话要说。
他就是之前那个替孙伯说话,结果差点被孙伯赖上只能跑走的人。
素来喜欢发表和村里大多数人不同的意见,一副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样子。
“我不否认林葵这人有点邪乎,但是她搬到咱们村也一个多月了。村里和之前相比,出什么坏事了吗?没有!”
他舔了舔嘴唇,语气加重,“这不正是说明她没干坏事嘛。再说了,村里有个这方面能人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咱们如果碰上大柳村这种事情的话,至少还知道去求谁不是?总不至于落得现在这么惨的下场。”
周家老大一向觉得吴老二满嘴不着调,没想到居然也能说出两句正经话来。
他赞同道:“是啊,况且她搬来时间不长,咱们本来也就没得罪过她。这还有什么好怕的,我看呐,吴老二这次难得说了句人话。”
柳溪见村里人一个个夸起林葵来,她再也忍不住,竹筒倒豆子把这件事情说的一清二楚。
林葵觉得有点可笑,她明明是救了孙伯家的羊,却被人污蔑。不会什么巫术道法,却因此被人畏惧。
现在村里的夸赞也不必放在心上,过段时间再发生什么事情,指不定又要把屎盆子扣她头上。
她笑了笑,转移话题:“柳嫂今天晚上打算做些什么好吃的呀?”
柳溪活的单纯,没注意到林葵压根没对她刚才说的事情做出反应,“我娘今天做了熏鱼,我娘做的熏鱼可好吃了...”
吃过晚饭,柳飞先开了口:“林姑娘,后日我打算进城。你要不要跟着我一起去添置些东西,顺道我也给你讲讲咱们武威郡的情况。”
她犹豫了一下,想到顾家一路上对她的关照:“能和柳大哥一道,我很愿意。只是,刚搬村里的顾家一路上对我多有帮助,不知能否带上他们?”
柳飞笑了起来,“这有什么,你可以问问他们意见,同意的话就一起来吧!人多还热闹呢。”
7. 第 7 章
十月初十,天刚破晓,柳飞和林葵在村口等候顾家父子。
伴随沙沙脚步声,顾清泽的身影出现在道路尽头。
见只有他一人,林葵有些奇怪:“之前不是说顾伯父同你一道去吗?怎么只有你一个?”
顾清泽笑意清浅,“大兄那边出了些状况,父亲担忧不已,昨晚连夜往那边去了。”
见他不愿多说,林葵也不再追问。
驴车很快,不过半个时辰,他们就到了武威城门口。
林葵前几日进入武威时舟车劳顿,一身疲惫,除了觉得这里建筑风格与其他地方迥异,却没有仔细打量过。
武威城池与青梧不同,如果说青梧是一种婉约秀丽的江南风情,那么武威则尽显雄浑壮丽的北方豪情。
就连街上行走的百姓骨子里都透着一股豪迈。
柳飞自豪道:“别看我们武威偏远,但我们城池可是仿照长安建造的,怎么样?好看吧!”
林葵点头,继续好奇打量着。
道路两边,一排排高得出奇的院墙吸引了她的视线。
见她好奇,柳飞主动解释:“林姑娘有所不知,武威地处凉州边陲。这些年虽然朝廷一直派兵驻守,但还是会有小股胡族人马绕开守军,来此劫掠。所以,城中百姓为求自保,大多修建较高外墙。”
说着,他笑了起来,“也是,你们这些天也没出村逛逛。咱们村往外走走,四面也都有夯土高台,村里人轮流换人值守,时间长了,你们也会被排上。”
柳飞的声音低沉下来,严肃中透着刻骨的仇恨:“那胡人最是可恨,每年秋收之后都南下劫掠粮草。咱们村李大娘的独子五年前就是被胡人杀害。”
林葵出生时国家承平已久,她从没见过真正的战争。对柳飞言语中流露的情感不甚了解,只懵懂的点头。
柳飞见状不再多言,“等你见过就明白了。”
沿着道路向南,路上的人也越来越多,声音也嘈杂起来。
坊市到了。
柳飞与林葵两人目的地不同,约定一会儿在门口汇合就各自分开。
林葵在和顾清泽短暂商议后,两人决定先去购买保暖物品。来之前,她就听说这里很冷,特意多准备了一床厚被子。来了之后才发现完全不行,这两天晚上她都得把所有被褥堆在一起才不至于冻得睡不着。
挑了一家铺子走进,琳琅满目的各式被褥衣服映入眼帘,光材质就有好多种,从最便宜的麻絮到昂贵的丝绵一应俱全,最多的还是各种动物皮毛制作的裘衣。
店小二笑眯眯的走了过来。
“不知两位客官想要些什么东西?整个武威就属我们店里的东西最为齐全。”
林葵犹豫了一下,她对保暖需求更为迫切,但又不敢在这部分上花销太大。
“我需要两件足矣过冬的裘衣,还有一套厚实的被褥。”
担心价格负担不起,她补充道:“不需要质量特别好,能顶过冬天就可以。”
等到明年,她借助系统,生意走上正轨,自然能换更好的。只要能凑合着把今年冬天度过去就行。
顾清泽与她的选择不同。他大哥虽然被发配,但之前也存下不少的俸禄,加上原本的积蓄和临行前变卖,他现在还算富裕。
两人挑选完毕后,约好了送货时间,告诉小二他们驴车存放的位置。
完成了最大的任务,两人又去一旁店铺买了别的针头线脑之类的小玩意。临出门前看到有卖抹脸的油脂,也一人拿了些。这里气候干燥,裸露在外的皮肤不用油脂滋润很快就会皲裂。
不多会儿,两人又买了好几包东西。抬头看看天色,日近中天,跟柳飞约定时间已经到了,慌忙朝门口走。
柳飞买得不多,早已在坊市入口等待,见两人提着几包东西。
“只买了这些?被褥衣物都没买?”
听到店家傍晚送到牲畜棚,柳飞才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忘了,这边入冬可冷的厉害,没有厚衣服可不行。”
顾清泽笑道:“我方才看到有个锦绣楼,来往之人络绎不绝,想来是个不错的食肆。今日我厚颜搭了便车,中午就由我来做东,你们可别推拒!”
林葵帮着打边鼓:“既如此,柳大哥,我们也别辜负顾公子美意。”
柳飞推辞不掉,半推半就跟着他们往锦绣楼走去。
锦绣楼的店小二是个势利眼,他上下打量三人,见林葵柳飞二人穿着简朴,只有顾清泽一人穿着文士长衫。但能和两个穷酸鬼凑到一起,想来也不过是个落魄学子。
他随手一指一楼大厅角落的桌子,“喏,你们就坐那好了。”
顾清泽有些不满,他这次做东是为了感谢柳飞,不说去三楼雅间,怎么也该指个二楼雅座,一楼大堂是个什么说法!
他正准备发作店小二,却被柳飞拦了下来。
柳飞是个本分人,出门在外不愿意徒增麻烦。
顾清泽只得作罢,在一楼角落落座,菜单很快送了上来。
柳飞上过几年蒙学,菜单上的字认识个七七八八。此刻他正看着菜单发愣,“我的乖乖,这一盘小菜都得一百二十文,来抢钱的吧!”
他一个月才能攒下一二百文,只够来这酒楼吃道黄花菜。太贵了,这价格完全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他现在就想走。
店小二觉得接待这几个穷鬼真是浪费时间。连最便宜的菜都吃不起,还来锦绣楼。也不知道来这吃一顿回去得吹嘘几个月呢。
他瞥了一眼,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催促道:“你们倒是点不点菜啊?吃不起就赶紧走,别在这里磨磨蹭蹭的浪费小爷时间。别搁这猪鼻子插大葱-装相!”
林葵一下就火了,你不过是个跑腿的店小二,酒楼再大也跟你有什么关系,狗眼看人低。这和现代某些大牌的柜哥柜姐因为品牌高端就也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一样,就是欠抽。
“哎呦喂,你这话说的我还以为这么大的锦绣楼离了你就不能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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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吓死人了。谁承想我左看右看,好像这楼里有你没你也区别不大呢!”
“我原来常听别人讲,一个人的修养品德与他的职业无关。但现在看来嘛,某些人简直连城里的乞丐都不如。你给乞丐几文钱,他还知道说几句好话呢,我们在你这酒楼吃饭消费,你作为店小二就差拿着扫帚撵我们走了。像你这样今天撵走几个,明天撵走几个,我看呐,这酒楼早晚被你搞黄摊子!”
“对!说的好!”
“小姑娘有胆气!”
“这店里的小二早就该管制管制了!闹得不像样子。”
一楼大堂里的人纷纷附和,他们大多也不是什么富裕出生,也属于小二眼里的穷措大。
指着和尚骂秃驴,都被人指着鼻子骂了,谁还能不帮两句腔。
楼上听到一楼动静,看热闹是人的天性。几个雅间的窗户被人打开,很快就有不少脑袋凑了过来。
很快楼里管事从后面出来,一溜烟小跑到林葵三人面前。
管事的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对不住三位客官,我们锦绣楼一向致力于满足客人不同的需求与偏好。绝对没有看不起谁的意思。”
管事被闯祸的小二气个半死。他们锦绣楼消费是高些,若是平时这种话说了也就说了,反正这些人一年也不见得来一次,更别说大额消费了,安抚一下,送个小菜也就得了。
可今天不同,东家在楼里宴请贵客。这个混账东西把事情闹大,贵客全听到了,挺不满意的。人家发话了,说酒楼做不到一视同仁,以贫富贵贱来区分客人,实在是担不起武威第一的名号。
这不,他就被踹出来负责解决问题了。
他擦了擦额角的汗水,看着眼前的群情激奋,扬声道:“第一,这小二所作所为实在不符合我们店里的规矩,从现在起他不再是我们酒楼的伙计了。”
“第二,东家知道大家受了委屈,所以今天大堂所有点单统统给大家伙打对折。此外我们锦绣楼还给在座每桌送三道小菜。还望大家原谅酒楼一时疏忽,以后多多捧场啊!”
打折?送菜?
一楼大堂瞬间陷入兴奋,大家纷纷盘算着点些平时不舍得点的贵菜尝尝,也算一饱口福。
另一边,林葵三人早在大家注意力转移的时候就离开了锦绣楼,不管管事说的再天花乱坠,他们还是不愿意继续在锦绣楼吃饭了。
顾清泽满脸歉意,“柳大哥,我没想到会出现这种事情。本想着请您好好吃一顿,结果...”
“想找个合适地方吃饭还不容易。在下苏施琅,家中正有一间酒楼就在附近。说句大话,除了开业时间以外并没有什么比锦绣楼差的。”
一道华丽男声从侧后方传来。
三人转头,只见一锦衣公子含笑看来,修眉俊目,是位难得的美男子。
“刚才那番话说得太好了。如若几位不弃,就由小可做东。至少,我家酒楼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出现这种狗眼看人低的店小二。”
8. 第 8 章
苏施琅家的酒楼离得果真不远,转过弯没走几步就到了。
还没走近,苏记酒楼的牌匾就映入眼帘。
酒楼不高,只有两层,由于底座被巨石抬高,看起来竟和锦绣楼差不多高。
门口支着彩棚欢门,高一层半,上饰花毯花灯,流光溢彩的锦缎在木质骨架的支撑下堆叠出不少奇珍异兽,华丽异常,十分夺目。
进入楼内,小二看到东家,连忙把四人领到最适合欣赏风景的二楼雅座。
这是柳飞第一次上酒楼二楼,他左右仔细打量着,恨不得把每一个细节都记到心里。好回家和妻女分享。
他不由感慨:“真是好看啊!”
他想说些好听话,却一时词穷,求救的看向顾清泽。
顾清泽留意到柳飞的窘迫,他仔细打量陈设规划,目露惊奇之色,“看起来很像郑夔郑大师的手笔。”
前些年家里一切顺遂,他曾和大多数学子一样各地游学,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在苏州慕名去拜访过郑大师,可惜不凑巧,并没有得见,不过也看了不少苏大师设计的园林。
虽说园林和酒楼设计思路自不相同,但对于细微之处的处理方式却一脉相承。
苏施琅没想到在这偏远边关居然有人能一眼认出郑大师的图纸。他不免仔细打量顾清泽,想要推断出他的来历。
思索无果,他没有继续纠结,反而热情招呼起来:“快来尝尝这些可都是我们家的招牌,都是千挑万选才定下的。”
有酒楼东家作陪,后厨自然使出了十二分力气。
几道招牌菜已经被送了上来。看着热气腾腾,摆盘也很漂亮。
林葵略微一看,笋煨火腿,酱焖牛肉,清炖羊肉...,不管了,她先吃为敬。
她手中筷子飞舞的快得能看到残影,一眨眼,靠近她的几盘菜上酒出现了明显的缺口。
稍微垫了垫,她这才慢慢开始细细品味。
在现代她也吃过不少米其林和黑珍珠餐厅,自诩对美食还算有几分研究。
之前狼吞虎咽得时候不觉得,现在仔细品尝,却发现问题不少。
笋煨火腿时间稍长,失去了笋本身清脆的口感。
酱焖牛肉酱料调的一般,吃着也平平无奇。
清炖羊肉,羊肉品质很不错,能吃出来是当天现杀的,但是一点去腥解腻的调料都不加是认真的吗?
她吃饭时最喜欢做出点评了。可这次吃人嘴短,说些难听的也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她在心里不断纠结,脸上自然也带出了些。
顾清泽留意到林葵表情,他突然开口:“苏兄今日宴请我等,让我等大快朵颐,我本不该扫兴,但...”
他并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用一种欲言又止的为难表情注视着苏施琅。
苏施琅不清楚顾清泽要说些什么,他没有多想,“今日与各位相识实乃人生快事。虽时间不长,已是相交莫逆,朋友之间又有什么话不能畅所欲言呢!”
他看着顾清泽松懈下来,心中暗叹,这顾兄虽见识不凡,为人却不够爽利,总是瞻前顾后的。
“贵店的装潢惊为天人,但这饭菜嘛,令人难以满意。”
这句话一出,苏施琅的微笑瞬间消失。他出于兴趣邀请几个朋友,结果朋友对他家饭菜吹毛求疵,实在倒胃口。
“顾公子何出此言?”
顾清泽面不改色,“苏兄不必介怀,我并非指责苏兄酒楼饭菜不好,事实上,大多数都在水平之上。只不过,要拿这些来当招牌菜还是差点意思。”
听到这里,苏施琅的脸色才略微缓和,语气还是控制不住的冲,“顾公子说的倒轻巧,足以撑起酒楼的秘方哪有那么好找?”
林葵见顾清泽把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悄悄松口气。却没留意到,顾清泽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她一眼,见她放松,眼中多了些许笑意。
顾清泽主动示弱,苦笑,“这正是我犹豫不决的原因。”
见他脸上货真价实的苦恼,苏施琅也不愿继续追究。在他看来,顾清泽虽然没有提出什么有价值的建议,但有这份心意且愿意表达也是难能可贵了。
“我倒觉得不是完全没有改进空间!”
苏施琅简直被气笑了,怎么他是什么反派吗?打倒一个又来一个新的?桌上一共四个人,两个都对他有意见。剩下那个是没意见,还是等着一会发表?!
他没有搭理林葵,反而看向柳飞,语带讽刺:“这位柳大哥不会也有所指点吧?”
柳飞正埋头苦吃,每一道菜都很好吃,之前的对话一点都没打扰到他,此刻听到自己的名字,他有些茫然抬头,脸颊上还沾了颗饭粒。
“怎么了?”柳飞环顾一圈,见大家都不怎么吃,他茫然:“这菜这么好吃,你们怎么都不吃啊?”
苏施琅没想到桌子上居然还有人愿意捧场,莞尔:“没什么,就是想问问柳大哥这些菜还够吃吗?不够我在让后厨加菜。”
桌上这些菜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丰富了,再加?没这个必要,吃不完多浪费啊。
他摇头拒绝,见没人叫他,低下头又开始努力进食。
林葵不大高兴,她明明是出于好心,却被苏施琅讽刺,她不满的偏过头。
苏施琅自不愿意开口找骂,气氛一时陷入冰点。
顾清泽又有什么办法?他只能努力打圆场。
“苏兄不是正愁找不到合适的招牌菜嘛,现在左右无事,不妨听一听林姑娘的想法?也许能有些新思路呢!”
他一边说,放在桌下的左手借助桌子的掩护扯了扯林葵衣袖。
苏施琅冷笑,他看此刻酒楼并没什么人,招呼小二,“去把你们大师傅叫来一起去听听,看看能提出什么新花样?”
他拉长语调,似乎语带深意:“免得我有眼无珠,错过了机缘!”
见人到齐,林葵正襟危坐,边思考边开口:“就拿这道笋煨火腿来说,为了笋的味道能融合到火腿里炖煮时间太长了,导致笋的口感完全丧失,只有火腿味道不错。就可以把笋分两次放入,第一次的提升完口味就捞出来,第二次靠后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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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既能融合两种味道,又不至于让笋口感丧失。”
苏施琅既然敢开酒楼,自不会对烹饪技巧一无所知,林葵的办法在他看来完全可行,他看向大师傅,只见大师傅眼睛都亮了,手在空中比比划划,似乎在按照林葵方法模拟。
“再说清炖羊肉,你们自己吃不觉得膻味太重而且也很腻吗?”
“我们尝试过不少办法,都不太行。有的虽然去除了膻味,但要么有怪味,要么连羊肉的鲜美都保不住。”
倒是现在的方法,虽然膻味重了点,但保住了本身的鲜美。对于能接受膻味的客人来说,还是值得品尝的。
“我现在直接说也没有什么可信度,这样吧,你们后厨有鲜羊肉吗?”
林葵觉得这种事情只用嘴说还是没有实际表现明显,正好她今天买的东西里就有用的上的。
见大厨点头,她挥退后厨,自己做了一份清炖羊肉端了上去。
刚一进嘴,竟一点膻味都没有了,一口吃完不自觉筷子就又伸过去。
苏施琅脸上再也没有之前的冷淡,他满脸堆笑,“林姑娘,我的好姐姐,您是怎么做到的?”
“现在不说我故意挑刺了?”
“怎么会呢,之前明明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林姐姐您宰相肚里能撑船,就原谅弟弟这一次吧!”
苏施琅实在是能屈能伸,他既不顾惜脸面,唾面自干,又说话亲热,没两句就从林姑娘变成了林姐姐,嘴里好话不断。
林葵本来就不是真生气,被他这么一哄,语气也软了:“好吧,看在你这么诚恳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原谅你好了。”
苏施琅打蛇随棍上,忙道:“林姐姐,您这方法弟弟实在是喜欢,弟弟知道这肯定是您家里的秘方,求姐姐可怜可怜弟弟吧。弟弟不让您为难,这方子我开价三百两银子,还请姐姐帮弟弟一把。”
如果说林葵一开始只是想拿拿乔,在听到三百两这个价格的时候就真的心动了,这可不是小钱了。
有了笔飞来横财,她再攒一攒,就能做点大买卖,要不然只靠自己这么十几头羊的养法,要想大量赚取声望值得到猴年马月去啊。
系统曾告诉她,虽然她现代的身体已经被火化了,她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但她还有父母,如果攒够一亿声望,就可以让父母忘掉她,重新开始人生。除此之外,还附赠父母身体健康,事业顺遂。
这是个划算的买卖。林葵心里恨不得马上答应下来,但是上赶的不是买卖,面上她还是不情不愿的。
最后在苏施琅手段尽出,不断让步下,她才勉强同意四百两的报价。
一出了酒楼,她就再也绷不住了,笑的像个偷了鸡的狐狸。
顾清泽在一旁无奈提醒,“我知道你高兴,但稍微收敛些,别这么明显,小心苏施琅一会回过神来找你要回去。”
那怎么行?林葵猛地回头,没见到人,拉起两人就跑。
伴随呼啸风声,顾清泽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她像个努力看守存粮的松鼠,生怕别人抢了去,甚是可爱。
9. 第 9 章
“出去,出去!”
原本笑容满面的商行伙计黑了脸,不耐烦的冲着林葵叫嚷。
这是林葵被撵出来了的第三家店铺了。
用比较形象的话来解释,林葵试图在古代找到一位天使投资人。
但很可惜,伙计并不想听,不是认为她在做白日梦,就是觉得她是个头脑不清楚的疯子。
在他们的认知里不存在这种拿着计划找人投资,他们一般管这个叫骗子。
骗子的计划只是听着很好,实则根本实现不了。但她的计划每一部分都很完整,照着做的确能达到结果的。
但如果伙计能分辨清楚区别的话,他早就当上掌柜的了。
没关系,失败是成功之母。
勇敢小葵,不怕困难。
下一家一定没问题的!
“您好,我想见一下你们掌柜。”
“滚滚滚!”
......
林葵一天起码跑了十四五家,虽然也见到两三个掌柜,但都觉得她的方案完全没有可行性。
太多人的否定,她难免有些灰心丧气。难道她的方案真的很差吗?还是水土不服?
她沮丧的蹲在路边,像只无家可归的大型犬科生物,背影里都透着颓废。
街对面的雅间里,坐在主位上的人听着宴席上陈词滥调的恭维和附和,一点也提不起兴趣,懒散的把目光投向窗外。
他举手示意侍女上前,房间瞬间变得寂静,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低眉敛目,只敢用余光偷瞄上首的男人。
“那姑娘来来回回的在做什么?”
之前一直一动不动好像塑像的侍女在命令下开始活动,无声且迅速。
坐在首位的男人此刻就像房间中的国王,不,他就是这个房间中的国王。
房间里的其他所有人都必须依照他的指令,他也有这么做的资本,他是清风商会会长—公孙羽。
别看商会名字普通,事实上清风商会是隐于幕后的庞然大物,它的触角伸入凉州各行各业,如果公孙羽早上说不喜欢
坐在主位上男人的面容在阳光映射下模糊不清,像座无悲无喜的神像。
像是侍女给他带回了什么有趣的消息,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大笑出声,这时围观的人才发觉,这个大权在握的男人今年不过二十五岁。
见公孙羽心情尚可,有胆子大的商人搭话:“不知道是什么人得到会长看中,真是三生有幸啊!”
公孙羽轻笑:“倒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不过是看着有趣罢了。”
“我这就派人去打听清楚。”
公孙羽摆了摆手,“不必了,她若是有本事自然能出现在我面前。”
...
崔记商行
这是林葵找到的最后一家商行了,如果再不成就只能零散卖给屠夫,但这样的话想要攒够一亿贡献值就更难了。
“有点意思,你先坐,我仔细看看。”
什么?!
老天爷终于眷顾她了吗?
林葵打起十二分斗志,是非成败在此一举,她决不能倒在最后一步上。
她小口抿着茶水,尽量不动声色的打量对面。
坐她对面的是个青年男人,五官清俊,唇角含笑,配上穿着打扮,给了她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他自称姓公孙,本是来拜访崔记商行东家,不料东家恰巧不在,碰上上门自荐的林葵,看一看方案正好打发时间。
之前打听消息,林葵曾听说武威有位复姓公孙的商人特别厉害,被他看中的没有不赚大钱的。
她眼前这个自称公孙的男人,即使不是那位大商人,想来也是同支族人吧。
公孙仔仔细细打量完这份林葵采用现代格式列明的计划书。
他慢慢开口,“林姑娘这份计划书完成的很好,但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林姑娘。”
林葵目光灼灼,嫌货才是买货人,她早就做好了充足准备,一定没问题的。
“林姑娘,你的方案立足于你能养出品质非常高的羊,请问你怎么保证这个?”
“你的羊品种之前从未听说过,你怎么确保自己能把它打出名号?”
“还有,你又怎么才能保证可以稳定供货?”
这些问题不算难,林葵早就打算好了,她力图用语言清晰明确的把所有东西全部说清。
公孙越听越专注,不断深入提问,有的问题林葵思考过,有的触及到她的知识盲区,她只能绞尽脑汁东拼西凑。
全部回答完,她背后早就被汗浸透了,这公孙给她的压迫感一点也不必答辩时老师的压迫感差。
公孙脸上不辨喜怒,沉吟片刻,他道:“姑娘的想法很完善,我看也很有前景。”
他面上多了几分犹豫,“但这毕竟不是一笔小数字,这样吧,姑娘身上有什么用于质押的东西吗?”
林葵可以理解对方的态度,但她身上实在是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难道这次又要失败了吗?
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才遇到的伯乐。
见她不开口,公孙善解人意的开口,“如果姑娘愿意的话,我想具体的养殖秘方是姑娘没办法割舍的,就是为了秘方,姑娘也一定会把计划完成不是吗?”
对啊,养殖秘方这种东西,不正是最好的抵押物嘛。林葵不再多想,选择交出秘方。
有了质押,两人很快签订了契书。
林葵走出崔记商行,只觉得未来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又过了一会,一个伙计捂着肚子从拐角出来,飞快跑进崔记商行。
伙计打量了下,见一切如常,才松了口气,“亏刚才没有客人上门,要不然让掌柜的知道我溜号非得打死我不成。”
...
签好契约,林葵回家匆忙开始前期准备。
一晃十日已过,到了之前和公孙约定好的日期。
一大早,林葵就兴冲冲来到崔记商行。
“什么?你们这没有这个人?”
伙计看着眼前发疯的林葵有些害怕,他吞了吞口水仔细解释道:“我们崔记主要经营业务不在武威,这边分行主要是为了留个接待点,商行里只有我和掌柜的两个人。掌柜的今年五十多了,肯定不会是你说的青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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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林葵脸色越发扭曲,他补充道:“你应该是被骗了。”
林葵不愿意相信,继续逼问:“你再好好想想,真的没有一个姓公孙的人和你们店里有生意往来?”
伙计果断,“我们店里只有每年固定和外族的生意往来,但那也是前一年就谈好的,最近三个月店里都没有生意。”
想了想,他继续补充:“公孙不是个大姓,咱们这有头有脸姓公孙的都和清风商会脱不了关系,要不你去那问问?”
林葵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询问了清风商会的地址就往那边跑去。
清风商会很显眼,一条街有至少三分之一全部属于它,越走进,林葵的脚步越迟缓。
千两银子的买卖,对她来说很大了。但看清风商会这个规模,这点钱对它来说恐怕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真的会和她索要质押吗?
清风商会负责接待的姑娘态度很好,她仔细询问了那日公孙和她的对话,还拿过契书仔细查看。
姑娘遗憾的冲她摇头。
“真的没可能是你们商会中的人写的吗?”
姑娘叹了口气,许是看她被骗可怜,细声细气的讲解:“首先,我们商会会长的确姓公孙,但他的族人都分散各地,最近在武威的除了会长就只剩下小公子,但小公子今年才十四岁。”
剩下的话不必言明,一个人可以伪装自己的岁数,但十四岁身量还未长成,怎么也装不成成年人。
“另外,这种契书格式,是商会十年前的格式了。商会契书模板每三年一换,这已经是好几轮前的模板了,使用的纸张,印信都不对。”
林葵失魂落魄的起身往门外走。
接待的姑娘怕她一时想不开寻短见,不仅把她送出门,还宽慰她:“我们清风商会也不会容忍这种打着幌子的骗子的。姑娘你别太难过,也许用不了多久就能抓到这个骗子追回损失也说不定。”
林葵只木愣愣点头离开,一路上她满脑子都在埋怨自己为什么当时没多留个心眼。
那骗子明明破绽很多,但她太过着急,一个也没多想,签订契书前也没想着找清风商会核实一下。
她当时还生怕人家听不懂,把计划书掰开了揉烂了讲解,这不是纯属自找麻烦嘛。
现在可倒好,人家手上既有发展方法又有养羊秘方,指不定正美滋滋的开始发展呢。
她呢,起步的资金还不知道到哪里找。
【宿主不必过于担心。】
【我怎么能不难过啊。】
【宿主之前交出去的是羊群防治手册(西医版)。】
西医版?
林葵不太确定,她当时被喜悦冲昏了头脑,随便拿了本手册交了出去,具体是什么内容她没注意。
当时她想着不过是个质押物,反正也没人会看。
她心情终于有所好转。
“小葵?是你吗?”
一道耳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是谁呢?
明明很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来。
她转头看去,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街边向她招手。
10. 第 10 章
叫住她的人正是薛夫人,自打青梧一别,林葵没想到能在千里之外的凉州见到她。
人生三大喜,他乡遇故知。
寒暄过后,薛夫人拉着林葵就去店里了。
自打林葵给她出了营销方案后,薛记效益飞涨,薛夫人又一鼓作气在不少之前没有涉猎过的地方开了新的铺子。
武威也是其中之一。只是后来林葵被钱家缠上,薛夫人也没顾上告诉她。
“你这丫头太没良心了,徙边这么大的事情,我还是在你离开后才收到信件。”
林葵打了个哈哈,她这么做自然有自己的考量,比如担心提前告诉薛夫人会让她也掺和进来,使事态更难控制。
当然还有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想法。她那时弱小无力对抗钱兴,只能借力打力,在钢丝上跳舞,如果薛夫人只是稍不留心走漏风声,都可以让她前功尽弃。
她实在不愿意去赌人心,敷衍几句顺势转移话题。
“对了,夫人怎么会来这儿?”
“生意要想做大,总得有些不同他人的商品渠道。我听闻这两年互市好像要开了。先在这边开家分店打个前站。”
她轻描淡写,并不描述自己是怎样在家中据理力争才得到这次机会的。
互市?
林葵之前是知道这边有商队悄悄在和外族交易的,这种行为其实并没有得到官府认可,只不过凉州的发展离不开这些商队,所以郡守睁只眼闭只眼,自己权当没看见。
但薛夫人话里的意思,是会有一个官方的交易市场。林葵一下忘记了之前被骗的事情,开始思考自己怎么能从中获取到好处。
薛夫人看林葵陷入思索,她笑了起来,不动声色拭去了眼角泪珠。拉着林葵往店里去。
秋风萧肃,就连空气都透着冷意,只有彼此交握的双手温暖着彼此,一种恒定的幸福感涌上薛夫人心中。
她不由想起了刚认识林葵的时候,那也是个寒冷的秋天。
那是她嫁给她夫君的第三年,也是她最痛苦的一年。
最开始,她也和所有盛朝姑娘一样,于闺中想象着自己将来的良人会是什么样。
她很早就与世叔家的二公子定了亲。她见过的二公子的,二公子风度翩翩,温文尔雅,每次外出都会贴心的给她带回各地有趣的小物件,她曾在黑夜里无数次描绘着属于他们的婚后日常。
琴瑟和鸣,或许还会有几个或可爱或稳重的孩子。
新婚时,她倒也有过那么一些好日子,举案齐眉,从没闹过红脸,是人人钦羡的一对神仙眷侣。
但好景不长,二公子的确是个很温柔的人,但他对所有美貌有风情的女孩子都是一样的贴心。
卖身葬父的孤女,寄人篱下的表妹,清秀可人的婢女,他哪个都舍不下。而薛夫人虽然美貌,但性子刚强,眼中容不下沙子,二公子不是很喜欢。
她向一直宣称会把她当做亲生女儿一样对待的婆婆求助,婆婆一开始还会做做样子,训斥二公子几句。但很快,婆婆厌倦了不断在他们夫妻中打圆场,装聋作哑,甚至抱怨她没本事留不住夫君的心。
她也曾回娘家哭诉过。但母亲却说,二公子给足了她正妻的体面。他们这种人家,哪家不是一堆小妾。她要争点气,努力生下嫡子就好了。有娘家在后面撑着,那些个莺莺燕燕,不过是跳梁小丑,不必在意。
但薛夫人闺中实在对夫君寄托了太多太多美好的想象,如今一切美好如同幻影破裂,她实在无法再面对夫君那张令她作呕的脸。
好在她还有事业,她把全部精力投注与此。
事业一天天走上正轨,她夫家对她的意见也越来越多,公公认为她应该老实本分操持家里,最重要的是生下孩子。
她婆婆觉得她不够安分,整日在外面抛头露面,不守妇道。
至于她夫君,觉得她冷硬又满身铜臭味,愈发不愿同她相处。
薛夫人那时也时常扪心自问,她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如母亲那样做个标准贤妻良母,是否才是正确的一生。
就在他迷茫的时候,林葵上门了。
那时,她还要更瘦小些,小小的身躯拖着比人还要大一圈的篮子。脸上还带着青涩的倔强,希望可以在她店里寄卖鸡鸭。
冷冽秋风中,她穿着单薄,整个人不住地哆嗦,但那双眼睛始终在燃烧,熊熊燃烧着,似乎什么困难也不能把她打倒。
她深深地被刺痛了,像一个快要冻毙的人终于靠近了生命的火堆。
她突然想起,在还很年幼的时候,父亲也曾对着她感慨,她要是个男孩就好了,家里也不怕后继无人。
当时的她,眼睛里和现在的林葵一样,燃烧着好像永远也不会熄灭的火焰。她倔强道,就算是女儿,也可以顶起家里的门户。父亲只笑而不语。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她眼里的火焰悄悄熄灭了呢?变得和其他人一样,整日里学着女红管家,想象着将来会成为谁的妻子。
林葵可能从不知道,她从她身上汲取到了多么珍贵的东西。
正是这些东西支撑着她,一步步把薛记杂货发展壮大。直到现在,她的丈夫需要仰赖她才能维持优渥的的生活。她的公公婆婆在外也只一味夸赞儿媳能干。
当年那个迷茫的她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的今天。
薛夫人到底在外摸爬滚打多年,很快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到了店里,她又重新变回那个精明直爽的薛东家。
林葵心情很差,但面对薛夫人热情直白的关心,她还是勉强扯出微笑,她自己都觉得太过虚假,薛夫人却好像毫无所觉。
她事无巨细的关心着林葵的饮食起居,林葵也慢慢敞开心扉,开始聊一些自己的事情。
“小葵今天都做了些什么?”
林葵一时不察把情绪吐露出来,虽然她很快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但就目前所透露出的东西,足以让薛夫人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薛夫人脸上笑容渐收,褪去温暖表面,此时她才像个执掌数十家店铺的女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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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必为了这种货色伤神,我这就让人去查,他跑不掉的。至于资金问题,我就可以提供。不过,我有一个更合适的人选。”
...
太阳之下没有秘密,林葵被骗的事情很快就在村里传开了。
顾清泽自然也听说了。
林葵和他是同乡,遭遇这种事情,他没有道理不搭把手。
虽然他们家不比以前,但他在这里还有不少同窗关系不错,这不是什么大事,他想他们没有不帮忙的理由。
“少爷出门游学了。”
“我们少爷不在家。”
“你找错了吧?少爷说不认识你。”
......
顾清泽有些不敢置信,几年前他来这里游学时,这些人还对他笑脸相迎,个个自称知交,打着包票说有事尽管上门。
几年后,他竟连大门都进不去了。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顾清泽好像今天才从被父母兄长营造的梦境走出,真实的落在地面上。
“顾兄,你什么时候来的武威?”
顾清泽凉透的胸腔仿佛涌进一股热流,虽然不多,却足以暖和他僵硬的身躯。
搭话的人他曾见过,名叫许鹤。当年他身边人群环绕,许鹤总出现在人群边缘,笨拙的试图搭话,然后陷入冷场。他那时看他可怜,将他带进圈子里。
没想到,现在只有他没有变。
顾清泽万分激动,与许鹤回忆当年,然后他向许鹤请求帮助。
许鹤面露难色:“顾兄,如果这是你家的事情,那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但林姑娘到底非亲非故的...”
他犹豫一下,坚定道:“既然是顾兄请托,我自然全力去办。”
顾清泽十分感激,又与许鹤说了会话才告辞离开。
许鹤身边小厮疑惑问自家公子:“公子,我们真的要帮那个林姑娘找人吗?”
许鹤语调讥讽:“本公子又没傻,干嘛要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那公子为什么要答应顾公子呢?”
“我只是说我会尽力去办,又没说一定能办成。顾家这兄弟两还是有真本事的,虽然现在情况不好,但说不准哪天就又起来了。我没必要上杆子得罪人。”
又是好几日,顾清泽始终没等到许鹤的好消息,他不好继续难为别人,只得作罢。
顾清泽头一次想做些什么,却徒劳无功,回家自然闷闷不乐。父亲见他样子,猜到了什么,无声叹息。
母亲回房间,取出一个荷包递给他,安抚的摸摸他的头,“我知道你想帮林葵那丫头,这里是二百两,拿去给她吧。”
顾清泽没收,他不好意思收,他知道这是家里以防万一的积蓄。
他想帮助林葵是他自己的事情,没有理由要让家里来买单。
“我不要这钱,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他闷声闷气拒绝了母亲好意,转身出门。在阳光下他的影子逐渐拉长,隐约有几分成熟的感觉。
11. 第 11 章
林葵答应了薛夫人的引荐。
她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她已经被逼到绝境,所有前期投入都已经砸进去了,接下来每耽误一天只会让她的钱包愈发雪上加霜。
就算薛夫人介绍的人狮子大开口,只要此刻不会要了她的命,她也得饮鸩止血。
她仔细准备了完整方案。吃一堑长一智,这一次的方案没有详细描写重难点如何处理,对一些细节也含糊其辞。
薛夫人领她拜访的是隶属于清风商会的下属商行,四方商行。
四方商行的东家袁掌柜是个很像弥勒佛的中年人,圆圆的脸,圆圆的五官,圆圆的肚子,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世故的圆滑。
见到薛夫人领着不认识的人上门,也依旧保持圆融的笑意,并不因林葵的毫无名气而轻视她。
林葵不禁感慨,在任何时候能闯出一片天的人都不会简单。
薛夫人事先和她讲过,这位袁掌柜,别看他现在一副和气生财的模样。年轻时也是敢一人一刀独自闯进山匪寨子,同山匪交涉的狠人。
听闻薛夫人来意,袁掌柜笑容不变,“薛夫人不必多言,既然你看的起我,同我开尊口。我呢,也不必再看这位林姑娘的计划。我信得过夫人,你看中的人不会有错的。”
一切如此顺利,林葵本该感到开心,此刻她的胸腔中却好像有一股不断翻腾的气,鼓噪着她。
事情是很成功没错,但这份成功又与她有什么相干的呢?
今天无论薛夫人带来的人是谁,想来袁掌柜的态度都不会有什么变化。
但为此发脾气?
袁掌柜态度都已经这么和善了,还未详谈就至少愿意投资她五百两。她作为受人恩惠的人再发脾气未免太不讲道理。
薛夫人留意到她眼神,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
离开四方商行后,她才对林葵道:“我今天只是来领你认认脸。别看今天袁掌柜表现得好像纯粹卖我面子,但他几乎没做过亏本买卖,你下次来他才要真的一点一点研究你的方案。如果你真的相信他今天的话,不好好准备,他绝对能把你扫地出门。”
薛夫人怕把林葵打击太过,补充道:“当然,就算他看不上也会投资你一些。但如果他真的看中,能给你提供更多的便利,销路都说不准能直接帮你打通。我只是让你少走些弯路,但剩下的事情全得靠你自己。”
林葵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所有情绪全部流露于面上,她有些羞赧:“薛夫人,袁掌柜会不会因为我刚才的表现认为我不够稳重啊?”
薛夫人慈爱的拍了拍林葵,在她看来现在的林葵还很稚嫩,“不必担心,我看袁掌柜很满意呢。如果他那么说话你还没有反应,他才会觉得你缺乏胆魄呢。”
“你还年轻,就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也没有人会追究,大家都是这么走过来的。”
林葵有些不满,在她看来,薛夫人也不比穿越前的她大几岁,明明现在岁数不大,却爱说别人年轻。
“薛夫人明明还不到三十,为什么说起年轻人却不包括自己呢?”
薛夫人笑了起来,眼角的细纹舒展开,整个人像一朵开的正好的芍药,“真是孩子气,净说傻话。我都是能当人祖母的年纪了。”
...
第二次上门,林葵直接被婢女领进商行后方西厢房。
西厢房装饰素雅大方,博物架上陈设不多,但每件都很有趣。
其中一个貔貅摆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商行里存在貔貅摆件其实很正常,比较特殊的是这个摆件与一般摆件不同,线条更加圆润,比例有所失真,看起来跟接近与现代的Q版,煞是可爱。
林葵驻足打量了一会,然后老老实实于西侧下首入座。
很快就有婢女送来点心茶水,让她于此等候,并不交代具体时间。
挺奇怪的,时间是上次就约好的。袁掌柜的性格,并不是会把客人晾在一边的性格。
林葵突然想起在现代网络上曾看过这样一则帖子,说面试官和面试者约定了面试时间,到了时间面试官却迟迟不出现,很多人因此出现焦虑不安等各种情况,被淘汰才知道,面试官一直在隔壁默默观察。
袁掌柜或许也是这个路数。
想到这里,她不再干等,而是取出自己准备好的计划书再次重温,同时不断组织一会儿要说的话。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一个半时辰,婢女来来回回进来更换了七八次茶水。
林葵依旧稳如泰山。
袁掌柜从内间绕过来的,他一直就在一旁观察林葵。
在他看来,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看人,一个合适的操盘者才能把买卖发展扩大。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这样做,少有看走眼的时候。
就目前观察,为人这一关,林葵的表现足以打动他。
“林姑娘,老夫先前一直在旁边观察。”
林葵笑了起来,袁掌柜愿意现身,足以说明问题,“不敢欺瞒掌柜,我方才就猜到了。”
见袁掌柜脸上不带怒色,她继续道:“如若不是我提前猜到,现在想来已经告辞了。毕竟选择是双向的,您在挑选合作者,我亦然。我想我接受不了完全不遵守时间约定的合作者。”
袁掌柜不轻不重碰了个软钉子,如果是他年轻的时候,他一定会将林葵请出去,但现在,他反而对林葵更满意了。
一个拥有充足耐心,不急不躁的合作者是很好,但一个聪明到能轻易看穿陷阱,却愿意遵守规则又不失锋芒的合作者显然更是上上签。
袁掌柜的态度认真了不少,要过林葵的计划书一页一页仔细查看,向林葵询问一些不甚了解的概念。
翻阅过程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在此期间,袁掌柜还找来下属了解些最新的情况。
“好!很好!我觉得很有前景。”
说罢,他也不废话,直接重拟契书,林葵就少数自主条款同他磋商,力争自己的权益。达成一致后,她才签下名字,按好指印。
契书一签完,袁掌柜就取来一千两银票递给林葵:“用你的话来说,这算是第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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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期投资。之后就要看林姑娘的发展情况了。”
林葵并不觉得困难,她对自己的充满信心。
...
顾清泽这段时间一直没留意村里的动向,他在忙着写信。
他在兵营外面支了个书信摊位,替非本地的士卒写家信,因为态度好且认真,士卒们私下一传播,很快就得到了不少生意。
一连写了半个月,顾清泽差不多认识了城防营大多数人,也听到了很多各式各样的故事。
一开始他只是想赚点钱,主要还是想要证明自己离开了家人并非一无是处。
但随着信件越写越多,他不断加深对兵营的理解。
吃空饷,上司抢功,军械不齐,粮草变质...
一桩桩,一件件都触目惊心,而这些士卒却视若寻常,他曾替他们不满,他们却说。
“现在其实挺好的,之前在南边那才惨呢,蛇鼠毒虫件件都能要你小命。”
“上峰挺讲良心的,但他也没办法,一层层到他手里就只剩这些了。更何况,现在还能吃个五六分饱,早些年可真是勒着肚皮还要去打仗呢。”
“小书生,别整天抱着你的圣贤书了,都把自己看成书袋子哩。”
他们说这些话时一点也不勉强,反而对目前的情况还算满意。
顾清泽却越听越难过,这些士卒为了盛朝舍生忘死,他们是盛朝沉默的保卫者,不应该是这种待遇!
他越发沉默,只是写信时愈发认真。
攒了半个多月,顾清泽只攒下十两银子,刨去笔墨纸张就只剩六两。
他可差不多把城里跑遍了。在这之前他从不觉得十两银子是什么大数字,不过是一本稍微少见的书,一方质量尚可的砚台。
而现在,他自己赚钱才真正体会到来之不易。
他扣响林家大门。
林葵没想到上门的是顾清泽,她稍微愣神,很快开门邀请他进来。
顾清泽摇头,他并不打算进去,孤男寡女,人言可畏。
他递给林葵一个荷包,声音低低:“这是我这个月攒的钱,听说你最近挺缺钱的。这钱不多,你别嫌弃。”
林葵接过轻飘飘的荷包,心里说不出的感动,她与顾清泽相识时间不长,交情也不过尔尔。
这钱她不愿意收,但顾清泽很坚持。
“钱我不收,但我想托你件事。事情不算很难,但只有你能做到。”
这是第一次有人拜托顾清泽,还只有他能做,换做以前,他肯定就一口答应下来了。
但这段时间到底经历些事,他有些犹豫:“你先说说看。”
“我听闻你最近和城中军营的人打的很近,我想托你给一些家在附近的人传话,我想和他们家里一起搞养殖。”
顾清泽微微愣神,他这些天一直替人书写家信,在这些外地的士卒的介绍下,倒也认识不少本地人。
但一起搞养殖?
他有点想不明白,将疑惑地目光投向林葵,“我不太明白,还望林姑娘不吝赐教。”
12. 第 12 章
林葵选择这些人自然不是没有理由。
她在武威人生地不熟的,也没有什么人脉靠山,这样子子下去,如果发展的不好倒也罢了。但根据她自己的预估,这门生意是有搞头的,那就不得不提防别人暗中使坏了。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
现在把这些士卒家眷拉着一起赚钱,如果有宵小敢从中作祟,这些将士还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家里人被欺负?
别小看这些人,虽然他们军爵不高,最低造士,最高也不过良士。但这些可都是附近的良家子,单个虽力微,集合起来也不可小觑。
有了这些人的支撑,其他人想动手脚也得多加考虑。
抛开这些利益因素,林葵本人对这些士卒也多有尊重。这部分军营或许由于成立的早,资格老。虽然也有些军纪散漫的行为,但整体上来说,很少听说有欺压百姓的情况。
武威地处边陲,每天秋天胡族都会南下打草谷,正是这些将士保卫了绝大多数百姓。
所以,林葵虽然主要目的是扯虎皮自保,但也为他们准备了丰厚的报酬。
她认真的看着顾清泽,向他分析利弊,仔细阐述自己的想法。
顾清泽不是蠢人,林葵就差把饭喂进他嘴里了,他还有什么不明白。搞清楚林葵想让他帮忙的事情,他松口气,这事他能行。
顾清泽通盘考虑了一下,觉得风险不大,收益很好,正色道:“以我个人之见,前景很不错。但这到底不是让我来,所以我还是得挨个去问问。”
林葵当然明白这个,她拜托顾清泽也只不过是为了借助将士们对他的信任,不至于被人当成骗子。
“我等你的消息。”
...
林葵这边送走顾清泽,一转头就看到隔壁柳家一家三口挤挤挨挨的在矮墙边看着她,六只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动物园里眼巴巴等待饲养员投喂的小熊猫。
她哑然失笑,“这是怎么了?我墙上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好东西吗?”
事情进展顺利,她心情不错,向柳家人开个玩笑。
柳家人不觉得这是玩笑,他们认为得有人出来做个解释。
柳溪推了推柳嫂,柳嫂又推柳飞,柳飞试图推柳溪,却发现他女儿见势不妙,早一溜烟溜回家去了。
柳飞侧头看向妻子期盼的目光,他咬了咬牙,看向林葵,又控制不住移开目光。
“林姑娘,你之前已经帮了我们家很多忙了,我们本不该厚着脸皮再提...”
柳飞艰难的憋出一句话,脸涨得通红。
柳嫂见丈夫实在不中用,补充道:“我们没有故意偷听。我们就是想知道我们家能不能跟着一起干啊?”
一转眼,年根将近,林葵搬过来也差不多两三个月了。柳家虽然没有刻意窥伺,但每天进进出出,总有几次会撞到林葵放羊回来。
同样是养羊,林葵家就和其他人不同,这不单纯是品种的问题。林葵家的羊看着就要更肥美一些,也更有精气神。
精气神其实是一种比较虚无缥缈的东西,很难用具体的指标来形容,更偏像一种感觉。
柳嫂说不清楚,但只需要把林家的羊和别人的放在一起,就能很明显的感觉到不同。
有人主动跟自己一起干,林葵心里美滋滋的。
“好呀,不过丑话说在前面,我这可是正儿八经的生意,要签契书的。如果中途放弃,可是要交违约费的。而且,我不能担保一定能赚到大钱。”
柳飞一家大喜过望,连连点头。这种赚钱的买卖愿意带着他们家就已经很好了,林葵又不是老天爷,谁能保证一定能赚到钱。
柳家的加入给林葵开了个好头,她想要把整个村子绑上战车,最起码也得搞定村里大部分人。
花无百日红,顺风顺水的日子很快结束,失败猝不及防地降临在林葵头上。
游说村人这件事难得异乎寻常。
林葵刚上门时,村里大多数人虽然不明所以,还是笑脸相迎。但等她说明来意后,村民的脸色不是瞬间垮了下来,就是不愿意多聊。
林葵不明所以,她以为自己说的不够有说服力,于是又总结了一版方案,继续挨家挨户拜访。
这一次,虽然依旧没有人同意下来,但大家态度明显有所意动。
林葵觉得很快就能得到好消息时,村长上门了。
林葵本以为村长打算带头加入,还没开口就看到村长脸色沉沉,不像是好消息。
村长性格温和,纵然心里有些怨气,也没有表现在言辞中。
“林姑娘,我知道你是好心,想带着村里人一起发财。”
他喝了口水,脸上的皱纹似乎又多了好几道,“村里的情况你不了解。这事儿,依我看就算了吧。”
他本不想跑这一遭的,但架不住村民联合向他请愿。
村民虽然畏惧传闻中林葵的巫术,但到了自己切身利益上又十分固执。
他们相信林葵的本事,却不觉得这份本事是可以传播的。
村长说的很委婉,林葵听明白了。
她挺难过的,不明白为什么大家不愿意相信她。
倒是顾清泽那边反馈不错,有不少士卒愿意尝试。
她不禁向顾清泽抱怨,“我明明是想帮他们,他们为什么表现的像我要他们命似的。”
如果是以前,顾清泽可能答不出来,但经过这大半月的奔波,他完全可以猜到原因。
“我读过一些书,走过不少地方,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物。我能从你的讲述中发觉商机和赢利点。”
林葵点头,她觉得她把内容描述的非常清楚了,不明白为什么大家明明听着也意动,却沉默拒绝。
顾清泽轻笑:“这其实也很简单,我给你讲讲我这次去拜访的事情吧。”
“事实上,答应下来的人反而是少数。更多人的人,也和你在村里的情况相同,他们明明察觉到了好处,却不敢同意。”
“我刚开始也很愤怒,觉得这些人都把饭喂到嘴边还不知道吃。直到有人告诉我,他知道这是好事,但家里的钱每一分每一豪都是有自己的用处的。而这件事,即使风险很小,但的确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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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风险,他们承受不了。”
“这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完全没有风险的事情!就算有,这种好事凭什么砸他们脑袋上!”
林葵不能理解,在她看来,任何投资都有风险。没有任何风险的投资要么是骗子,要么门槛高的可怕。
作为普通人,但凡有一点风险就往后退缩简直是鼠目寸光。
顾清泽苦笑:“你理解错了,不是这样的。不是他们不愿意承受风险。而是他们根本无法承担风险。”
“比如李大哥一家,他在外每年年俸都是被计算好的,但凡出现一点意外家里就得拉饥荒,得到外面借钱度日。”
他转头注视林葵,“你觉得这样的家庭可以承担的起任何风险吗?”
林葵沉默,这触及了她的知识盲区。
穿越前,她家不算富裕,但也算得上小康,大钱没有,但吃穿不愁。
穿越后,虽然一开始的确很难,但在系统的帮助下,这种艰难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她的处境就好了起来。
她试图把自己带入这些人的情况,良久,她重重吐出口气,赞同顾清泽,“如果我处于这种境地,的确赌不起。是我欠缺考虑了。”
林葵表情变得沮丧,很快又振奋起来,“这至少证明我的思路没问题,只要我这次成功赚到钱,下次就会有更多人加入进来!”
顾清泽本以为林葵会消沉很久,就像刚刚发现这个问题的他一样。没想到她这么快就重新振作。
他不如她。
...
很快,签订契书的几家就赶着羊上门来了。
他们是来送货的。
在柳家的帮助下,林葵给这上百只羊集体洗了个大澡。
羊群瞬间焕然一新,看着卖相好了不少。
数量一多,林葵就能收购商反向谈价。
散户价格在六百到八百之间,林葵的羊多,她又趁最后给羊喂了不少增肥的精饲料。
最后,收购商给的价格平均下来,差不多一只一千两百钱。
足足高出四五百,上百只差价足有四五十两银子,但这才不是她的主要收入。
解决完羊肉的销售,她就可以给羊剃毛了。
这会儿当然不是最好的收割羊毛的时机,但也不算差。
盛朝几乎没有羊毛的利用手段,这东西味道很大,贵人不愿意用,卖不上价。
但林葵知道,羊毛经过脱脂处理后,会是怎么样的好材料。
沙柳村附近没有石灰石,但系统提供的消毒物资里就有石灰水,之前她每天签到都存了不少。而且直接从系统兑换也很便宜。
临近年尾,地里没有多少活,将士女眷纷纷前来帮忙。
一开始,大家还有些疑虑,直到看到成品才放下悬着的心。
处理过的羊毛洁白柔软,像一团团云彩,自带一种暖融融的味道,十分好闻。
李大嫂捧着手里蓬松绵软的羊毛,僵硬的动都不会动了,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林葵点头:“现在大家不担心卖不出去了吧?”
13. 第 13 章
最好的羊绒并不多,干脆没有多处理,就直接放到绸缎庄掌柜面前,自然能发现其优点。
羊毛经过处理之后轻便又保暖,李大嫂是几位军属中手最巧的人,她织出来的布平整又细密。
林葵自然不会浪费资源,在她的指挥下,李大嫂织的布在平整的基础上还多了万字纹。
为了让它更鲜艳夺目,林葵还特意调配了绯红的染料为它染色。
效果非常惊艳,李大嫂简直不敢相信这里面有她的功劳。
林葵信心满满带着样品出发了。
第一个目的地就是武威最大的天衣坊。
快过年的时间正是天衣坊最忙的时候,天衣坊的伙计忙得脚不沾地。
听闻林葵来意,强行挤出空挡招待她的伙计脸色冷淡下来,指了指角落的位置,示意林葵去那边等待。
她得继续去给王小姐和崔夫人劝架。
王小姐是武威郡长史的掌上明珠,崔夫人则是郡太守丞的夫人。
这两家在武威都属于第一档的人家了。
郡守女儿前年远嫁京城,她们两个都自认自己应该是武威郡夫人小姐圈子里的头一号人物。
谁承想有这种想法的不止一个人,这怎么能行,自然是你争我夺,谁都不肯退步。
这两位正在天衣坊抢夺一匹凤穿牡丹织金锦缎。
“我先看中的!”
王小姐气的跳脚,她一进门就看中了这匹缎子,都已经想好要去找谁来缝制。不过是一转头寻找掌柜的功夫,就被崔夫人抢了去。
“这话说的好笑,谁先拿到手里就是谁的!”
崔夫人自然不甘示弱,都看到喜欢的东西了,还不赶紧先拿到自己手里,这不是蠢货谁是。
但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她都拿到了,难道还指望自己大发慈悲把缎子送给竞争对手?
她看起来难道这么像冤大头?!
王小姐眼泪都快被气出来了,她通红着眼睛直勾勾的注视着一旁的掌柜。
掌柜被盯得直冒汗,她看着左边满脸委屈的王小姐,又看着右边气势汹汹的崔夫人。
两尊大佛,她谁也得罪不起。恨不得自己马上昏过去,就可以不用处理这些麻烦。
但她的身体不该争气时还怪争气的,一点都没有要晕倒的意思。
掌柜的四处环视,试图找到一个能救她于水火之中之中的人。
目光所及之处,大家纷纷低头避开灼热的求救目光,只有一人例外,正是林葵。
林葵不闪不避,这不正是她打响名声最好的时候!
不会有比这更合适的展示时间了。
果不其然,她刚打开包裹露出料子,顺着掌柜看过来的人就再也挪不开视线,多么纯粹又热烈的红色啊!在灰暗冷肃的秋冬如同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没有人能轻易挣脱。
店里原本琳琅满目的绸缎一下子就黯然失色。
水红和它相比不够端庄,海棠比它少了艳丽,正红又显得过于古板。
一时间除了接二连三的倒抽气声外再也没有一点声音。
天衣坊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好半晌,还是掌柜见多识广,率先回过神来。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林葵面前,“多少钱愿意卖?二十两怎么样?”
她试探性出价,这衣料虽还没到她手上,她就已经想好要怎么缝制它,幻想出精美绝伦的成品。
会有数不清的夫人小姐为它发疯的,掌柜耳边似乎已经开始听到贵妇人不顾形象的争抢声了。
不对,不是幻想,这是事实。
王小姐已经和崔夫人打起来了。
一向对自己形象要求严苛的王小姐再也顾不上维护自己花了两个时辰才打理好的发髻,她一把扯过崔夫人就往林葵方向走。
崔夫人被王小姐扯得一个踉跄,原本抱在怀里的绸缎滑落地面,沾染灰尘,崔夫人却毫无所觉。
崔夫人眼里只剩下那抹艳丽的绯红色,制成新衣,这个冬天的宴会上,不会有人能比她更耀眼!
“我愿意出一百两!”
孙小姐率先出价。
“王妹妹好生庸俗!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用钱来衡量!”
崔夫人娇媚的向王小姐翻了个白眼,转头目光又变得十分温柔,好像随时都能滴下水来似的。
“这位姑娘,你想要什么呢?这武威郡还少有妾身办不成的事呢!”
对于林葵而言,无论选择谁都会把另外一个人得罪死。这不是好事,但她早有打算。
“多谢两位厚爱,民女所制成的这匹料子尚且还有很多需要处理的细节,现在无论是卖给您两位中的哪一位都不大合适。”
她眸光一转,注视天衣坊的掌柜,笑道:“民女曾听闻天衣坊有位张娘子,裁衣堪称一绝。所以...”
闻弦音而知雅意是周掌柜的看家本领,本来在两位千金小姐加入抢夺的时候,她就已经决定放弃了,没想到峰回路转,居然又转回来了。
她上前两步,眼睛像尺子一样一寸一寸扫过料子,颜色匀称,没有过浅过深。她又上手轻轻抚摸,柔软中带着毛茸茸的感觉。
她在天衣坊当掌柜也有小十年了,这种料子她还是第一回见。
“张娘子最喜欢新鲜衣料,她一定会答应的。”
王小姐和崔夫人第一时间被颜色所打动,倒没来得及看细节。大脑冷静下来仔细一想,的确,再好的衣料也得有好的成衣人才行。
放在武威郡中,天衣坊的张娘子怎么也算得上前三了。
想到这里,她们现在继续争夺下去,除了让人看笑话就再也没有什么作用了。
崔夫人突然想起什么,拔步就往外走。
王小姐不明所以,扬声问道:“崔夫人这是认输了吗?”
崔夫人已准备上车,笑道:“好衣服还需好首饰来配。王妹妹反应这样迟钝,琳琅阁的新款,做姐姐的就替妹妹笑纳了。”
王小姐听了这话,哪里还待得住,看向木愣愣的贴身侍女,怒斥。
“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快走!难不成要让她得意?!”
随着两位千金离开,天衣坊一下子安静多了。
掌柜正准备拿走料子,林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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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按住了她的手。
林葵笑眯眯的像个准备偷鸡的狐狸,“不急,咱们价格可还没谈好呢?”
一番拉扯后,周掌柜以八十两一匹料子的价格拿下,还和林葵约定好了交货时间。
林葵这次攒的羊毛估计能织出十匹料子,这一下就是八百两银子。
一筐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离开天衣坊后,林葵兜兜转转来到锦绣阁,它觊觎天衣坊武威第一的名声很久了。
锦绣阁的吴掌柜一看到林葵送来的羊绒,立刻判断出这种材料非同一般,当机立断同林葵签下契书,全部购买。羊绒虽少,品质极高,也给她带来三百多两的收入。
这两家一综合,就是一千一百多两银子的收入。
第一步,大成功!
更何况,只要料子被上层流通起来,没买到的夫人小姐自然会到处打听。到那时,名望值肯定如水一样哗哗流入,哪里还用得着她操心。
林葵绕道药店和香料铺,购入了一些之前囊中羞涩买不起的矿石香料。
一到家,几个焦急等待结果的嫂子就围了上来,能不能过个好年就看这一遭了。
“幸不辱命,全部卖出去了。不过嘛...”
看着几位嫂子脸色由惊喜转向不安,她才继续道:“李大嫂接下来可得辛苦你了,剩下的料子最迟十天必须交货。”
李大嫂的心这才放回肚子里,她点头,不过是这些天辛苦一点,她完全没问题。
看大家眼神亮晶晶的,林葵也不卖关子,分配的情况她早就想好了,“卖掉的羊肉按照各家数量平均分配,我今年不打算卖,这笔钱我就不参与分配了。”
李大嫂目光殷切,“这怎么能行,要不是你,我们哪能卖出这种高价?”
其他人纷纷点头,她们也觉得林葵应该参与分配的。
林葵笑了起来,虽然不打算改变主意,但这份心意她十分受用。
“我还没说完呢,这羊肉我不参与分配,但羊毛我可要占大头。一共收入一千一百六十两银子。所有加工材料工具都是我出的,这六十两的零头就算我的成本了。”
“咱们一共有五家人,我占大头,分一半,这就是550两。剩下的分成五份,李大嫂负责最难的纺织,她拿两份,剩下的一人一份。这个方案,你们同意吗?”
几位大嫂甚至觉得自己拿到的有点多。自己几乎没有什么付出,就能拿到110两银子,实在是太多了。
林葵俏皮的眨了眨眼,“这是大家应得的,是勇敢者的嘉奖。”
大家哄笑起来,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快活极了。
村子里赚钱这种事情是藏不住的,很快村民就都知道林葵赚了不少钱,有羡慕的,自然也有人嫉恨。
他们不满为什么之前林葵没有好好邀请他们加入,这样他们也能赚不少钱。
这话其实没道理的,林葵之前把村里人家拜访了个遍,只是大家伙不信任她才没有加入。
但这些人又怎么会责怪自己,他们对林葵十分怨恨,认为是林葵让他们亏了一大笔钱,自然不肯善罢甘休。
14. 第 14 章
“林姐姐,不好了!”
柳溪慌慌张张跑到林葵家里。
林葵正在盘算下一批料子该做成什么样子,之前的绯红,染的很好,是十分适合冬天的颜色。但物以稀为贵,她想卖出高价就得让商品维持稀少,那第二批就决不能继续这个颜色。
她抬眼看着柳溪,柳溪穿着一身家常衣裳,头发简单梳成丸髻,这是当地未婚少女常见的一种发式。
但柳溪此刻只有一边头发束起,另半边头发松松垂于肩上。显然她碰到了急事,要不然不会这种情况还要来找林葵。
林葵并不急于得知柳溪要说的话,她清楚,在这种焦急的驱使下,柳溪很难一次性完整的把事情讲清。
她把柳溪拉着坐下,取出梳子慢慢替她梳理长发,温声道:“不急,小溪,咱们缓一缓,慢慢来。”
柳溪被她的平静所感染,心情也逐渐缓和下来,好半晌,她开口道:“林姐姐,你之前不是在村里收羊毛嘛。这东西本来都没人要,结果你一说收,大家立马拿乔,说低于多少钱不卖。”
林葵不以为意,这种情况在她意料之内,她早有打算,并不算难处理。
但柳溪吐槽的话还没说完,“这就很讨厌了,还有更恶心的。有的人故意把羊毛里裹了很多泥,好增加重量多换钱。”
“我们家最近在帮忙收羊毛,我发现这个跟我爹讲,我爹跟我说都是村里人,没必要闹得太僵。说你以后还要在村里生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不让我告诉你。”
说到这里,柳溪的声音也有些低,她知道自己父亲这么做是不对的。纸包不住火,林葵早晚会知道,她现在抢在前面告诉林葵,也是希望林葵损失不大,不会迁怒父亲。
林葵笑容不变,眼神却透出几丝冷意。这段时间事情又多又杂,她一个人处理不过来,难免多依仗柳家几分。
可能柳飞处理了太多事情,觉得能做她的主,这才敢瞒着她做这种事。
她相信,柳飞没有从中中饱私囊,也的确是在替她着想,但这种行为本身就是很不妙的征兆。
看来还是得再扶持一两个人同柳飞三足鼎立,她才好稳坐钓鱼台。
虽想着削弱柳飞,但林葵对柳溪这次来报信非常开心。柳溪当然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但在没有触及到她利益的情况下,她没必要细究。
大家都是人,有自己的小心思很正常,只要不影响别人,林葵完全愿意体谅。
她笑的温和,“小溪,我觉得你心思细腻,很适合做记录的工作,要不要尝试一下?”
柳溪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不是之前在说她父亲吗?怎么一下子说起她来了。
“我父亲...”
“小溪不必担心,我知道柳大哥是好意,我不会误会他的。”
柳溪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但她没有注意到,林葵只说不会误会,并没有包括其他。
...
“我们不告诉林姑娘真的合适吗?”
柳嫂脸上满是踌躇,她不安的看向柳飞。
柳飞脸色也不大好看,是他一时疏忽才造成了这个结果。但林姑娘性子太倔,他怕告诉她,她闹起来,最后反而在村里不好做人。
柳飞咬咬牙,“娘子,你算算这中间差价是多少,先拿咱们分的钱补上,别让林姑娘吃亏。”
柳嫂心疼自己家的钱,却知道这么做是对的,她爽快应下,折进内间取钱。
“那咱们之后怎么办啊?”
“别提林姑娘,咱们自己出面,尽可能别再收这种羊毛了。”
“那些该挨千刀的,林姑娘帮了他们那么多还不知足。”
“谁说不是呢!”
柳飞夫妻以为稍加告诫就可以堵回这些人的贪婪。但人的胃口已经被喂大的情况下,又怎么会自动自觉的缩回去呢。
他们的好心注定错付。
很快,一帮子村人就集合起来,叫嚣着要找林葵麻烦。
打头的就是孙伯,孙伯儿子孙大虎并不赞同父亲的做法,但盛朝以孝治国,他很难明面上反驳父亲。
“姓林的她家羊肯定偷吃了大家伙的草,要不然凭什么长那么肥!”
“对!她得把贪咱们的钱全部交出来!”
孙伯老脸涨得通红,他很久没有这么风光过了。
自打上次大柳村的事情传过来,村里再没有人附和他说林葵坏话。甚至不少人还专门嘲笑他,说要不是林葵他家的羊早就死光了,他得了便宜还卖乖。
孙伯在村里的名望也一落千丈,之前大家虽然诟病他总是喜欢占小便宜,但没什么其他大毛病。现在大家普遍觉得他人品不行,不想与他深交。
村里人这么大的变化,孙伯自然不会毫无察觉。但他怎么会反思自己的错误呢?
他落到这步田地,难道不全是林葵的问题吗?!
在他看来,要不是林葵一开始就跟他吵起来,他也不会觉得林葵故意跟他找茬。
这次村里很多人都对林葵给出的价格不满意,孙伯见这好机会自然要疯狂踩林葵几脚。
他组织了一批对林葵不满意的人,其中就包括了一直和他不对付的李大妈。
李大妈能因为几颗鸡蛋追着孙伯骂,就知道她是决计不肯吃亏的人。这次林葵给的收购价格远没有她打听到的第一次高,她当然不满意。
说到这个林葵也实在无辜,上一批物以稀为贵才卖出高价。这一次数量多,本来就只能走相对平价路线,收购价自然不会有上次那么高。
她也解释过,但没什么用处。村里人已经被之前的高价烧红了眼,怎么也不愿意放弃。
一时之间闹腾的厉害。
眼见事情愈演愈烈,林葵觉得不能再这样放纵下去了。
她主动找到村长,在村里的晒谷场举办大会。
林葵面色冷若冰霜,沉沉的看着聚集起的村民。
羊毛这种东西,武威哪里收不到?她选择沙柳村还不是为了让大家都能赚到钱,自己将来万一有什么事也有村人帮衬。
没想到居然帮出仇来。抬价还算好的,还有不少以次充好的,现在更离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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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脆打算明抢了。
她抬高声音:“我听闻大家对我这次收购价很不满,觉得我一定在这里面赚了很多钱。”
村里人大多没想到林葵没有任何铺垫就直入主题,议论声一下就嘈杂起来。
“我林葵在村里收羊毛只是顾念大家同在一村,希望能让大家都多赚点钱,过个好年。”
“胡说!你分明为了自己,少在这说大话!”
孙伯看村人有退缩的意思。他不能容忍这个,立刻大声反驳。
林葵轻笑一声,“既然大家都这么不满,那这样好了。我也不收了,之前把羊毛送过来的人都来把自己的东西领回去,把钱还回来。之后你们觉得哪里收购价高去哪里好了!”
一下子犹如冷水下油锅,村里人一下就炸了锅。
这怎么能行呢!
整个武威,除了林葵,再没有地方愿意收购羊毛。她这一下不收了,这不就砸手里了嘛。
更何况闹起来的其实是少数人,大多数能得到一笔额外收入就很满足了。
他们钱都拿到手了,有的性子急的已经把钱花了出去。现在要他们把吃进嘴里的肉再吐出去,那怎么可能。
立刻就有人开始声讨孙伯,“孙伯,村里谁不知道你和林姑娘早有嫌隙,你现在闹起来,纯粹是故意趁机找茬!”
“对啊!孙伯,你自己不愿意卖是你的自己的事情。关我们什么事啊?!我们可没说自己不愿意卖!”
孙伯脸涨得通红,这些人之前虽然没有声援他,但也维持沉默,从不出言反对。
现在倒一个个跳出来替姓林的讲话,虚伪至极!
他这样想,也就这样骂出来。
这下可犯了众怒,大家纷纷你一言我一语的指责起了孙伯。
孙伯双拳难敌四手,他一个人怎么顶的过一群人。
村里还有些机灵人,开始拍林葵马屁。
毕竟收不收这事完全取决于她,“要我说,林姑娘这事办的大气。要不是她,羊毛这种东西什么时候能有这种价?!”
“你说得对,林姑娘这才是菩萨心肠哩。”
一时间好话不绝于耳。
果然,迅哥儿说的不错,中国人的性情总是喜欢折中的,如果你说开窗,大家一定不允许。但如果你要掀开屋顶,大家也就同意开窗了。
林葵看情况一边倒,她清楚这差不多就是极限了,见好就收。
“我相信质疑我的是村里的少数,大家伙都还是心明眼亮的。那我当然愿意继续收购。”
她清了清喉咙,“为了避免再出现这样的闹剧,我决定,收购价格公开统一。”
“羊毛羊绒都得清洗干净,羊毛一两一斤,羊绒二两一斤。为了避免有人从中牟利,由村长和三老负责收购。大家觉得如何?”
村长和三老差不多就是村里最德高望重的一批人了,由他们主持收购环节,村里人没什么好挑剔的。
村人三三两两离开,林葵叫住柳飞。
“柳大哥,你先等等,我有话要对你说。”
15. 第 15 章
林葵把柳飞留下来自然是为了和他聊聊收购这件事。她还没说话,柳飞就先开了口。
“林姑娘,我知道你想和我说什么。我这个人笨手笨脚的,本来也就不适合干收购这种仔细活。”
“你把这活分出去,我还松了口气。”
林葵没想到柳飞居然毫无怨言,她仔细打量柳飞,只见他憨厚的脸上挂着如释重负的笑容,看起来的确对此毫无意见。
虽然不管柳飞说什么她也不能让他继续干下去了,但柳飞主动请辞还是让她省了很多力气。
不过这也是件好事。她笑了起来,“柳大哥,你这段时间操持这么多也怪累的。好好休息,过个好年。等到年后,我还有事情要托付给你呢!”
年后林葵早有安排,她的波尔山羊都怀孕了,年后会有新的小羊羔诞生。数量一多,她就有点顾不过来,打算找个合适的人把这部分工作托付出去。
波尔山羊作为现代不间断选育的优良品种,肉质自然出类拔萃。
之前她之所以不推广波尔山羊,是数量实在太少了。年后数量眼瞅着上来了,她是准备打算打造一个高端羊肉品牌的。
柳飞虽然性格软弱,不善与人争辩,但做事认真,又有责任心。把波尔山羊交给他,林葵很放心。
柳飞本以为这次把事情搞砸,林葵不会再信任他了。听到林葵的话,整个人心里暖融融的,但他还是不放心自己。
他推辞道:“林姑娘,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我实在能力有限,你还是另找高明吧。”
林葵笑意更浓,“放心吧,林大哥,这活你肯定可以胜任的!”
柳飞憨厚的点点头,虽然不明所以,但也不再推辞。
...
孙伯自打前段时间被村人当众嘲讽后,回家就害了场病。断断续续病了十几天,身体虽然好了,精神却大不如前。
孙大虎虽然怨恨父亲总是给他添麻烦,但看到父亲现在的样子心里也不落忍,难得向父亲软下语气。
“爹,咱们别再得罪林姑娘了好不好?”
孙伯撇了撇嘴,“你以为姓林的是什么好东西?蠢货!”
孙大虎见父亲不为所动,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爹,我知道你和林姑娘不对付。但林姑娘搬到咱们沙柳村时间也不短了,你什么时候见她真的吃过亏?!”
他哀求的看向父亲,“退一万步讲,咱们家和林姑娘难道真有什么深仇大恨吗?没有啊!林姑娘甚至帮咱们家的羊治了病。”
孙伯吧嗒吧嗒嘴,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以后当那姓林的不存在总行了吧!”
孙伯这人虽然不着调,但对自己唯一的儿子还是有点慈父之心的。
孙大虎听到父亲应允,大喜过望,但他笨嘴拙舌不知说些什么,一时间,父子两人谁也不说话,屋子陷入安静。
儿媳妇李氏从院子里走进来,跟孙大虎一样,她也是个安静内敛的性格。
“良人,咱们家割下来的羊毛怎么处理?”
之前林葵收购羊毛,孙大虎夫妻俩自然也想趁着这个机会赚点钱。但她公爹这么一闹,她脸上实在挂不住,自然不好意思再去找林葵卖羊毛了。
孙大虎想到这里就长叹口气,“先收着吧,回头咱们研究研究能做点什么。”
“你们两个蠢货,姓林的不是在收羊毛,你们不赶紧趁这个机会卖给她还等什么!”
孙伯只觉得自家儿子儿媳两个笨蛋,放着这么好的路子不知道走。
李氏终于忍不下去了,她对孙伯怒目而视,“公爹,要不是你之前搞那么一出,我跟大虎又怎么会到这地步?!您总不会觉得,你都指着林姑娘鼻子骂了,她还会收我们家羊毛吧!”
孙伯就是这么想的,他瞪了跟他大小声的儿媳一眼,“我怎么会有你这么没本事的儿媳妇!算了,你们两个都靠不住,我去卖!”
孙大虎夫妻对视一眼,都不看好父亲的行为,但反正情况也不能再坏,也没必要阻止父亲尝试。
孙伯一点也不害臊。他跟林葵是不对付,但跟钱可没仇,能赚钱的机会他怎么也不会错过。
村长没想到孙伯居然找上了他,他真的不想接待孙伯,但孙伯好像完全看不懂他的眼色,一直喋喋不休。
村长实在没办法,只得收下,孙伯这才心满意足离开。
村长愁的要命,左思右想还是找到林葵。
林葵听到这个,脸色倒没什么变化,只问道:“他送来的羊毛符合标准吗?”
村长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回答道:“我检查过了,的确挑不出毛病,要不然我也不至于这么头疼。”
“那就没什么问题,收就收了。”
“我这就回绝孙叔...”
剩下的半句话卡在喉咙里,村长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你是说,你对这事没意见?!”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孙伯之前那么找她麻烦,她就这么轻飘飘放过去了?
林葵好像完全没留意到村长的神情,她语气不变,“我做这件事就是为了回馈村里。既然孙伯的羊毛没有问题,我又为什么不收呢?”
村长觉得林葵瘦弱的身躯好像突然变得高大起来,好像有一层金光包裹着她。
真够不计前嫌的,但这与他有什么关系。他不必再夹在两个人中间左右为难,对他来说就是大好事!
林葵是真的不在意孙伯,她正忙着和系统扯皮。
【系统,我真的不能用钱买吗?】
【我愿意付溢价的,你行行好嘛。要不然同意我贷款也可以的,我保证很快就能还上的。】
【系统统,你是全天下最好的系统!我最爱你了!】
林葵跟系统撒娇,系统里的染方不算贵,但对于一些现在没有的化学原料就贵的离谱了。
一克50声望,乍一看不算高,但她兑换的数量多啊。
而且她更想用声望换更多波尔山羊,早日实现规模化。
系统一言不发。
面板却悄悄弹出年节优惠,三天内除了牛羊这种大件之外,其余配套都可以直接用金银兑换。
林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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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亮的吓人,她掐出了自己这辈子最可爱温柔的声音,娇滴滴的好像能滴下水来。
【我就知道系统统最好了。】
她一边夸着系统,一边疯狂兑换,生怕系统取消优惠。
【......】
...
天衣坊的周掌柜最近脸上笑容不断。她们最新推出的绒锦帛大受欢迎,就连一直不爱来他们家购物的不少夫人也被吸引了过来。
此刻她正招待王小姐母女,王夫人本来更喜欢请相熟的成衣人上门来裁衣。但这次的绒锦帛,其他地方都找不到,这才在王小姐的撺掇下来了天衣坊。
周掌柜乐的牙不见眼,跑前跑后殷勤招待。
气氛正好,店里伙计却贴过来,周掌柜使了好几个眼色让伙计先退下,伙计却毫无察觉。
这倒霉伙计!
周掌柜心中暗骂,嘴上却只能和王夫人陪着小心,“夫人,我这店里伙计笨手笨脚的,一离了人就不行,我...”
王夫人对料子十分满意,心情很好,自然愿意体谅,“这正说明周掌柜你能者多劳。去吧,去吧,我正好仔细看看料子。”
“哎,多谢王夫人体谅,难怪夫人您能养出那么出类拔萃的小姐。”
周掌柜满脸堆笑,倒着走出王夫人视线后,才拉着伙计走到角落。
一站定,周掌柜的脸就黑透了,她拧了伙计一把,“什么事这么着急?!看不到我在招待王夫人吗?!”
伙计被周掌柜突然变脸吓了一跳,嗫嚅道:“您之前交代我有消息立刻通知您的!”
“还说要敢耽误有我好果子吃!”
周掌柜最近人多事杂,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什么时候交代过伙计。
她的脸色瞬间由阴转晴,“你们打听到绒锦帛的原料了?”
伙计连连点头。
周掌柜努力遏制自己的兴奋,从林葵那买料子也不是不行,但如果能把料子掌握在自己手里岂不更好!
“快详细说说!”
“我们派人悄悄跟着林姑娘,她虽然试图甩掉跟踪的人,但是对武威好像不是很熟悉,所以没能甩脱。”
“我们的人跟着发现她到了沙柳村。”
沙柳村?
周掌柜努力试图从自己脑子里搜刮资料,但一无所获。她听着伙计继续讲。
“跟踪的人费了点银子,打听到林姑娘好像是从别的地方搬过来的,具体是哪里没打听到。但打听到林姑娘最近到处在收集羊毛。”
羊毛?!
原来主材料是这个,难怪绒锦帛那么毛绒绵软。
周掌柜稍作思索,对伙计吩咐:“你去找几个得力的人,悄悄也去收一波羊毛。”
“哎,知道了,我这就去办。”
打发走伙计,周掌柜赶紧回去招待王夫人。
一整天她都止不住的想着这件事情,如果她们天衣坊能自己生产绒锦帛,生意肯定能更上一层楼。
至于对不对得起林葵?
商场如战场,容不得半点心慈手软。
16. 第 16 章
“不再继续合作?!”
“是的,但以后也不是没有继续合作的可能。”
话虽说的和缓,天衣坊伙计脸上却是掩藏不住的傲慢。
林葵看着眼前伙计鼻孔朝天的表情,懒得多说,告辞离开。
她原是来卖绒锦帛的,还专门为春季调配了几个新颜色。没想到还没来得及让周掌柜看看样品,就被外面伙计直接拒绝。
没必要继续争执,闹出大动静,她讨不了好。
出了门,林葵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转头拐进了一边的小巷子里。
这小巷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一条通往武威西城的路,西城住的人非富即贵,正是天衣坊最重要的一波客人来源。
或许是最近生意很好,不到一刻钟,林葵就听到伙计送别的声音。
“您放心,绒锦帛一到,马上通知您。”
???
林葵一头雾水,在这个根本不存在羊毛脱脂的时代,哪里蹦出的第二个绒锦帛供应商?
她心里对此有所猜测,但此刻把货物卖出去才是当务之急。
很快,她来到了锦绣阁,与天衣坊的冷漠不同,吴掌柜表达出了惊人的热情。
一番寒暄过后,两人话题逐渐走上正轨。
林葵笑得腼腆,配合她柔美精致的外表,给人一种天真柔弱的感觉。
即使吴掌柜深知林葵绝不是什么好拿捏的软柿子,一瞬间也被她的外貌所迷,不自觉放软了语调。
“林姑娘,这次来可是有更多绒丝出售?”
吴掌柜目光灼灼,似乎想要透过包裹看到里面的东西。
林葵摇了摇头,她这次来是专程为了卖绒锦帛的,并没有携带羊绒。
见她摇头,吴掌柜有些失望,面上不显,笑道:“哎呦,瞧我这个笨脑子,事情一多就出错。林姑娘你都坐下这么久了,居然还没上茶。”
她一边作势轻打脑袋,一边招呼伙计赶紧上茶。
嘴上不住赔罪,心里却开始盘算怎么使用剩下的东西再顶一段时间。心里有事,面上自然带出少许。
见吴掌柜有些神思不属,林葵进入正题。
她打开包裹,展示出带来的样品。
一开始,吴掌柜并没有注意到这批绒锦帛,它们颜色并不如卖给天衣坊那批夺目。
但这熟悉的质感还是让她更加关注。
再定睛一看,这不正是天衣坊这段时间最为热门的绒锦帛吗?!
这不应该是天衣坊的不传之秘吗?
怎么会出现在林葵手里!
吴掌柜的脑子被这个意料之外的消息搅成浆糊,她机械的赞扬道:“姑娘带着这来,是为了请赵娘子出马...”
似乎哪里不大对劲,吴掌柜止住话头。
之前也有人虽然从天衣坊拿到了绒锦帛,却不喜欢天衣坊张娘子的裁剪,特意拿着衣料来她们锦绣阁找赵娘子裁衣。
拿着别家衣料跑来她们这里找裁缝,吴掌柜当然不满意。这简直就是啪啪打她的脸。
但她能拒绝吗?
不行!
这些人都是锦绣阁的老顾客,是锦绣阁安身立命的根本。她不但不能拒绝,反而还要竭尽所能做到最好。
一但这些身份贵重的老客真的跑到天衣坊去了,她这锦绣阁也用不着继续开下去,直接出门找个歪脖子树吊死最好,免得落到东家手里生不如死。
她不清楚天衣坊是不是故意吊人胃口。
但能第一批从天衣坊拿到绒锦帛的身份地位都不寻常。
但林葵,不是她小瞧她,作为锦绣阁的掌柜,武威有头有脸的人她都熟记于心。林葵显然不在这个范围内。
如果不是从天衣坊拿到的话,难不成之前流传的小道消息是真的?
绒锦帛不是天衣坊自己研究出来的,而是别人卖过去的。
那林葵手上这些就很有可能来自神秘卖家。
如果她们锦绣阁也有了绒锦帛...
想到这里,吴掌柜的眼睛亮的像三百瓦的灯泡,林葵觉得自己身体都快被吴掌柜盯穿了。
她咽了咽口水,不自在的小幅度挪动身体。
“您有哪里不舒服?”
林葵也算对吴掌柜有些了解,但也头一次见到她如此谄媚的表情。
吴掌柜哪里还坐得住,她站在林葵身边,不住招呼店里伙计送最好的茶水点心。与此同时,还不忘嫌弃林葵坐的桌椅板凳廉价,不能体现林葵的尊贵,一时间忙的厉害。
林葵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i人,此时却被吴掌柜e的受不了。
“吴掌柜,你继续这样,我看这买卖也谈不成了。我听说隔壁街还有个绸缎庄,要不我去那边看看吧。”
“不行!”
吴掌柜声音尖利到有些破音。
在如此直白的威胁下,吴掌柜的大脑终于降温,恢复到正常状态。
这怎么行?!天上掉下的馅饼眼瞧着就能送进嘴里了,要让她拱手让人?!
做梦!!
林葵略偏了偏头,在吴掌柜看不到的地方勾了勾嘴角。
吴掌柜之前的表现已经说明了她的渴望,再伪装除了徒增笑料没有任何意义,她索性也就不和林葵做态度上的拉扯了。
她的确对这批料子势在必得。
锦绣阁和天衣坊情况不同,天衣坊这些年一直稳坐武威第一的宝座,绒锦帛对它而言是锦上添花。
锦绣阁开业时间不长,在武威根基浅薄。之所以之前维持第二的位置,是因为她们东家砸了不少钱,特意请了好几位非常优秀的成衣人,除此之外还走关系搞到一批贡品绸缎。
但这种手段是没办法经常重复的,但东家可不愿意接受锦绣阁的下滑。
这种情况下,吴掌柜压力之大就不必多提了。
对她来说,稳住锦绣阁的名声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赚钱,那是之后才需要考虑的问题。
林葵并不清楚内情,但几次和吴掌柜的交易中有意无意能感觉到她的迫切。
原本她也没打算直接找上来,但谁让天衣坊翻脸不认人呢。
“你手上有多少绒锦帛?打算卖多少钱?”
林葵被吴掌柜的直白逗笑了,“吴掌柜,先不急谈钱。你放心,我来都来了,肯定是要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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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看看我带来的样品质量再谈价格吧。”
吴掌柜只觉莫名其妙,绒锦帛她早就见过了,那红色的确非常夺目。但她不明白林葵为什么一定要她再看一次,但这不是大事,顺着林葵也没什么。
之前她在发现是绒锦帛后就陷入狂喜,现在才发现布料的颜色是那么梦幻。一共有三种,温柔宁静的鹅黄,清新自然的嫩绿,还有仿佛梦境中才能出现的紫色。
颜色突出却又柔和,温柔的好像风一吹就会飘散,是让人一看就能联想到春天的温暖颜色。
吴掌柜倒吸冷气,她不明白这种颜色是怎么染出来的,明明是很显眼的颜色,却毫无攻击性,柔软的像花瓣。
这料子再搭配上她们店里成衣人精湛的手艺,一定能把天衣坊压下去。
兴奋的红晕慢慢爬上吴掌柜的脸颊,这颜色太美了,她竟然舍不得放下。
看吴掌柜看的差不多,林葵报了高价,“咱们之前合作挺愉快的,我也就不抬价了。这个颜色你看看就知道多难染出,每匹报价180两,一种颜色我能提供一百匹。”
这个价格看起来很高,毕竟林葵之前一年也不过攒了七八十两,这还是她有系统做帮助。若是普通百姓要想攒这么大一笔钱,至少也得七八年的光景,这中间家里还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当财富积累到一定程度,金钱不过是冰冷的数字。武威到底也是边境重地,自然不缺少钟鸣鼎食之家。
180两一匹的绒锦帛,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看着新奇就可以随手买下的程度。
“好!我们现在就签契书。”
“我最多让...哎?!”
林葵没想到吴掌柜完全不讲价。不是,她价格是不是报低了啊?!
这种价格眼都不眨,也不知道她到底亏了多少,林葵心痛的滴血。
算了算了,林葵在心里安慰自己。反正这买卖她也只能干这一票,毕竟系统也不可能老让她薅羊毛。
吴掌柜是个雷厉风行的职业女性,和林葵签完契书就开始了她的准备工作。
重金开道的情况下,这消息自然传的飞快。很快,锦绣阁即将有一批好料子到来的消息就传遍了武威的名门望族。
作为竞争对手的天衣坊自然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一开始,周掌柜还有些紧张,但很快得知是林葵和锦绣阁合作之后就不再关注。
林葵?不过是个意外得到好处的幸运儿。
至于锦绣阁?之前对天衣坊就几乎没有影响,更别提现在了。
两个失败者能搞出什么新花样?
周掌柜对回禀消息的伙计很不满意,“能不能少关心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羊毛收集的怎么样了?”
“不闹出大动静的情况下,已经把能收集到的都送到工坊里了。”
周掌柜脸色稍霁,“好,干的不错。将人们怎么说?”
“大匠说没问题,他们保准能在年前完成绒锦帛的复制。”
周掌柜笑的开怀,“派人去知会那些之前没排上的小姐夫人。”
“是,我这就去办。”
17. 第 17 章 天衣坊
天衣坊
周掌柜刚送走主簿家的管家。
目送对方上了马车,越走越远,她才缓缓舒了口气。
卸下脸上仿佛面具一般的热情笑容,她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把自己摔进座椅上,喟叹一声。
柔软包裹住她,这是胡族商队带来的稀罕毛皮,是只有最熟练的猎人才能完整杀死的猛兽剥皮,制成这一张价值万金的褥子。
是足以被人珍视的挂在墙上供人参观的稀罕物,此刻却搭在椅子上,一大半拖在地上,被人毫不顾忌直接踩踏。
用作承载椅子自然也不一般,材质是黄花梨的,背板透雕六螭捧寿纹,藤心座面,一看就绝非凡品。
周掌柜整个蜷缩进椅子里,丝毫没有平时的仪态,熟悉的温暖笼罩住她,她安稳的陷入睡眠。
谁能想到这个狭小的,只适合杂物堆砌的房间,会是大名鼎鼎的天衣坊周掌柜的办公场所呢。
周掌柜积威甚重,在这个明知她心情烦躁的当口,没有人愿意触怒她。
大多数伙计侍女都避开了这个方向,这本来也就不是必经之地。
百宝架上异兽香炉盘踞,袅袅青烟顺着口腔突出,营造出神秘安静的氛围。
周掌柜整个人隐没在黑暗中,只能看到朦胧的轮廓,像一只沉眠的巨兽。
伙计玛瑙站在门口定定不动,她仿佛也被这边阴影同化,成为一具沉默的装饰。
路过的蒲草看到玛瑙有些诧异,这位素来是周掌柜的心腹,平日里向来风风火火,什么时候见过她这么安静。
抱着讨好的心态,她主动上前拍了拍玛瑙肩膀,“这段时间是有些太忙了,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想了想,她觉得自己的话不够饱满,补充道:“周掌柜肯定不会亏待您的,您就等着好吧。”
玛瑙脸色惨淡,抬起头看向蒲草。
蒲草这才注意到,她不仅脸色难看,额角的汗水已经顺着面庞流淌,花了她精致的妆面。
这可不像她日常的样子,蒲草虽然地位低微,在天衣坊也工作很久了。
眼前的玛瑙背后似乎潜藏着很不妙的东西,她不想深究,就赚一点钱,何必自找麻烦呢?
她打了个哈哈,匆匆离开了,玛瑙并没有阻拦,她要思考怎么把这个烫手山芋一样的结果交给周掌柜。
这段时间天衣坊的生意好了不少,如果说之前天衣坊这个第一后面还有不少竞争对手,那么现在就远远甩开后来者,独坐山峰,寂寥无人。
这当然离不开绒锦帛。
“绒锦帛仿制研究的怎么样了?”
心腹眼观鼻鼻观心,低头恨不得地面上立刻出现一个能把她藏进去的缝隙,让她不必面对这种死亡问题。
一片寂静。
周掌柜脸色也越发难看,“还是没有进展?”
“他们之前怎么跟我保证的?!难不成除了说大话什么也办不出来?!”
她的语气越发尖利,甚至显得有些刻薄,撕破了平时温和的假面。
玛瑙早已习惯,周掌柜对外无论如何,对内从不是个好说话的老板。
这段时间简直越发暴躁,像只进入发情期的狮子,就连落在身周的蚊虫都不能容忍。
玛瑙低头,无声叹了口气,声音一如既往的简单利落。
“我立刻去催。”
啪!
一枚茶盏准确的砸在玛瑙头上,滚烫的茶水顺着她的头发淅淅沥沥往下流,污染了她的衣裙。
玛瑙白皙的脸顷刻见了血,被热水烫过的地方也红肿起来,血一滴一滴落在她的脚面。
她依旧一动不动,生怕任何一个小动作会更一步刺激此刻已经濒临爆发的区间。
周掌柜无能狂怒,但她没有别的办法,她当然可以撵走这批匠人,但又能怎么样呢?
没有人能保证下一批人一定能成功完成研究。
玛瑙的沉默使周掌柜的怒火无处可出,烦躁的挥手,“滚出去!”
...
垂花苑
这是武威一处达官显贵常来的园林,亭台楼阁,花木交映,已是隆冬,这里却依然鲜花着锦。
虽身处西北干旱之地,却营造出了江南水乡之感。
再往里走,珠玉琳琅,环佩交错,是一场女眷之间的聚会,与以往聚会相同,小姐们依旧分成两个团体。
崔夫人和王小姐像是两只蜂后,身边围绕的是她们的子民。
只有少数几位小姐夫人游离于圈子之外,并不参与。
“王小姐今天穿的是天衣坊新上的绒锦帛吧?”
“裙子漂亮,王小姐更美!”
王小姐被周围人捧得有些飘飘然,她知道自己虽然也很好看,但很难做到艳压群芳,但加上裙子配合,自己俨然是人群中最靓丽的存在。
只可惜,这次料子崔夫人也买到了。要不然她一定可以更加出众。
话题聊到绒锦帛,就有小姐开始抱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早早就向天衣坊下了单子,但一直没有后文,要不是这料子别的地方没有,我才懒得看周掌柜那张脸。”
很快就有人附和,“可不是嘛,最可气的是周掌柜整天就是打太极,死活不愿意给个准话!”
在天衣坊下订单的小姐很多,大家对此都非常不满,但要是说放弃,那肯定不行的。
圈子里别人都有就你没有,怎么能好意思出门交际呢。
“那还是王小姐有本事,能提前拿到料子。”
王小姐听闻夸赞,矜持一笑,“也不是啦,我也只是运气好赶上了。诸位姐妹的衣服肯定也快完成了。”
“但愿吧,要是拖过了年,就是料子做好了又如何,哪有现在穿的意境。”
人群边缘,有一位小姐小声道:“我听闻锦绣阁好像很快也有绒锦帛了。”
声音过于低微,掩盖在喧杂声中,无人听闻。
“哎,我听说郡守夫人过阵子要带着孩子过来...”
“真的假的,你快说说...”
...
林葵擦了擦汗,向后退步,看着眼前数十匹的布料依次排开,笑容悄悄爬到脸上,她高高举起手。
“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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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圆满成功!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
女人们先是寂静,很快哄笑声此起彼伏,大家你推我搡,最终通红着一张脸的李大嫂被推到众人面前。
李大嫂声音恍若蚊蝇,很快越来越大,“林姑娘,我们笨嘴拙舌,说不出好听话,你的付出我们都看在眼里,这是我们大家一点心意,还请你收下。”
她从身后拿出一支发簪,在日光的映照下,金簪更为耀眼,金簪上的飞鸟都好像活过来一样,振翅欲飞。
林葵眼中的景象逐渐模糊,直到被人拭去眼角的泪,她才意识到自己哭了出来。
李大嫂有些手足无措,“是这簪子不合心意吗?我这就去换。”
说着,就要往外走,林葵伸出手拉住李大嫂外衣,使劲的摇了摇头。
她竭力克制哭腔,“别,没什么不好的,很漂亮。”
李大嫂似乎从林葵的举动中得到了什么信息,她不再往外走,反而抱住了林葵。
这个拥抱非常用力,林葵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李大嫂的体温,她甚至不想脱离这个温暖的怀抱。
但这是不行的,这些人跟随的是一个精明能干,巧思不断的领头人,而非一个情绪不稳定的小姑娘。
她的表情恢复一贯的温和,“现在重要的事情是把布匹打包好,送到城里,咱们才能拿到钱。只差最后一步,大家手上都仔细些,别弄花了布料。”
本来还有人想说些什么,一听到钱就再也想不起别的。
在林葵的分工下,很快上百匹布料被打包好了。
锦绣阁,吴掌柜恨不得一天探出头八百次来观察,生怕错过林葵的身影。
她在店面里来回转悠,店里的伙计被她搞得晕头转向。其中一个胆子大的开口调侃:“掌柜的,您要在这样转下去,林姑娘一会儿就是到了,您恐怕也认不出来啦!”
吴掌柜板起了脸:“你这说的什么话!林姑娘就是烧成灰我也能认出来!”
“这话说的就有些可怕了,不知道还以为您和林姑娘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熟悉的带笑嗓音从身后传来,吴掌柜猛地转身,门口站着的可不正是她日思夜想的林姑娘。
林葵笑意盈盈,“吴掌柜,幸不辱命,所有料子都在这里了。”
吴掌柜被这个好消息冲昏了头脑,就连说话都有些结巴:“全,全部?!”
“怎么?原来吴掌柜不需要这么多吗?那我正好再带回去。”
“别!”
吴掌柜一把拉住林葵,这才反应过来林葵压根没有移动痕迹,完全是在逗她。
她的耳垂有些红,强作镇定,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快给林姑娘上茶!”
吴掌柜一边拉着林葵入座,一边示意伙计拿过其他人手里的料子。
李大嫂并没有直接把料子交出,而是看向林葵,见她微微点头示意,这才把料子交给店里伙计。
拆包,检查,这是锦绣阁伙计做惯了的事。
毫无问题!
挺到这个回复,吴掌柜的心才安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