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沦陷「先婚后爱」》
1. 红痕
七月末,夏意正浓。
街道两旁的行道树郁郁葱葱,腊肠花不知疲倦地开了一树又一树,像一串串金黄色的风铃。
杂志拍摄接近尾声。
摄影棚内,妆造精致的大咖明星被团队簇拥着离开。连轴转多天的工作人员动了动酸痛的筋骨。
总编微笑开口:“大家辛苦了,收工以后聚一下,庆祝这次拍摄圆满结束。”
话音落下,她视线划过不远处那道在整理相机的身影:“姜小姐,你也一块儿去吧?”
姜伊穿着件时髦而高级米白色v领开衫,身材高挑。
天气炎热,她修长的脖颈上却还系着一条印着花纹的靛蓝色丝巾,柔软的质感,垂落胸口。
总编心中唏嘘。
Althea摄影工作室是国内顶尖的静态摄影团队,商业合作机会珍贵至极,想接就接,任性得很,而且只接像“极光”这种一线杂志品牌与一线大咖。
里头的摄影大佬都是老艺术家的级别,岁数自然小不了,然而这位姜摄影师不过二十二岁,就已是其中的一员。
天赋这件事,和外形一样,都是老天爷赏饭吃。
相机里的照片成功拷入U盘,姜伊起身,欣然应答,笑起来眉眼弯弯,天然的亲和力。
“蹭饭不积极,那不是思想有问题嘛。”
在拍杂志的流程中,摄影师的工作并不需要拉太长的战线,配合的好就会像这次一样,一天就结束了。
尽管合作时间短暂,但姜伊性格好,大方又风趣,极光杂志的工作人员也都喜欢她,纷纷笑出声。
哄笑中,不知是谁惊异地说了一句:“咦,姜小姐,你这么年轻就结婚了啊?”
现场的声音逐渐减弱,直到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刹那间落在姜伊身上,准确地说,是她左手无名指上。
工作结束,他们才有功夫注意到这个细节。
她正握着水杯,听到这话也愣了愣,却没回避,说:“是啊,家里的安排。”
纤长冷白的手指上,那枚银色的素圈戒指镶嵌了一圈璀璨的碎钻,低调不失典雅。
结合佩戴位置和类型来看,很明显,这是夫妻对戒。
“月老最近是不是在赶kpi?结婚的人一个接一个,”有人笑着打趣,“你们记得金鄄集团霍总的那场世纪婚礼吗,豪华盛大的程度,我至今都记忆犹新啊。”
姜伊没说话,喝了口水。
冰水漫过红唇的瞬间,她笑意淡了些。
说起两个月前那场轰动全城的世纪婚礼,在场无人不感慨。
霍家是豪门贵族,在滨城权势滔天。
但比霍家的名号更响亮的,是霍家如今掌权人的名字——霍斯舟。
身为霍家大少爷,霍斯舟是继承人的不二之选。
二十三岁他便全权接手了金鄄集团的一切事物,年纪轻,资历、手段可不轻,仅仅一年的时间,金鄄集团迎来前所未有的大换血,外界那些纷飞的质疑与嘲讽自此烟消云散。
而霍斯舟横行商界,人人忌惮。
他的名字成为财经新闻的核心板块。
豪门圈流言向来传得飞快,但偏偏传不出霍斯舟的一丝绯闻。
他的私人生活从不公布,这次婚礼也是请的专属媒体报道,介绍不过百字。
至于女方是谁,是哪家千金,霍家对此持保密态度。
不过想也想得到,豪门的事,她们普通人怎么会知道?
很快众人又开始忙碌,姜伊放下水杯准备去帮忙,却在视线擦过指间那枚戒指时顿住,有几分出神。
**
聚完餐从饭店出来时,已经是晚上九点。
姜伊没上总编叫的车,等众人散去,一辆宾利缓缓开过来。
姜伊走过去,司机在她上车时护住头顶上方。
松和湾临海而建,法式复古装修风格的独栋别墅,地段位置在蔚城寸土寸金,视野开阔,是霍老爷子婚礼前夕大手一挥送给二人的结婚礼物,也是她如今的婚房。
姜伊一进门,就看到雪白的奶团子窝在庭院门口,那是他的猫,名字叫汤圆。
姜伊爱猫,一下把汤圆抱在怀里猛亲了两口,一旁洒扫的佣人恭敬地喊她:“太太晚上好。”
姜伊点头,刚走没几步又顿住,眼前的别墅灯火通明,她看向停车院,有一处空位。
管家常敬注意到她的视线,笑着开口:“先生还没回来。”
“知道了。”姜伊收回目光,低头撸猫。
汤圆和她不太熟,进了门就开始挣扎,姜伊就把它放下,几步上了楼。
洗完澡吹了头发,姜伊洗漱过后盘腿坐在床上,将U盘中的照片悉数发送给了极光杂志的修图师。
把电脑送回到书桌,姜伊转身,透过落地窗向外眺望。
临近深夜,院子里的灯已经熄灭,月色皎洁,宾利停靠在宽阔的停车院,中间的位置仍旧空着。
姜伊收回目光,爬上床倒头就睡。
她睡眠一向极好,沾床就能睡着。
老公不回家,她心情美妙,就睡得更好了。
她也极少做梦,都是一觉到天亮。
但神经彻底放松下来,身体微微陷进柔软的床榻,她竟然做了梦,梦里回到了很多年前。
法国的冬季,有一种刺骨的浪漫,就像十九岁时的姜伊在巴黎街头重逢霍斯舟时,脑海中浮现的唯一想法。
冷冽而沉稳,成熟英俊。
和雪景相得益彰的适合,霍斯舟穿着黑色大衣,雪花肆意,他像是从上世纪的油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霍斯舟在法国出差的那三个月,姜伊占去了他几乎百分之八十的时间。
霍斯舟比她大五岁,姜伊也就小时候中规中矩地叫过哥哥。
高中青春期时她对所有的长辈都保持戒备和疏离,连带着有代沟的霍斯舟也懒得多理。
崩溃到极点的那一刻,姜伊把他的后背抓得不堪入目,还要打起精神直呼其名地骂他:“霍斯舟!未来一周你都不许上我的床!!”
这时,霍斯舟会去吻她,像绅士般温和地说:“抱歉。”
然后顶得更用力。
恍惚间,梦境里的湿润、温热的吻从唇蔓延而下……
意识混沌后,环境变幻。
落地窗前,深夜的滨城霓虹刺眼。
她被人用力地扣在怀里,床榻陷落。
身后,男人好像低声说了什么。
她没听清,也很难在被折腾得力竭的状态里去分辨他的句子。
“姜伊。”男人的声音冷下来。
她回头,霍斯舟冷硬的面庞没多余的神情。
他眸光掠过她的指间,而后缓缓抬眸,对上她不解的目光。
“你的婚戒呢?”
**
姜伊一惊,蓦地睁开眼。
卧室漆黑无光,些微来自窗外白噪音,让她的心落到实处。
拉开一旁的床头灯。
低档的光线朦胧,姜伊瞥了眼身旁的位置,没人。
转过身子,她垂眸,盯着那枚戒指。
办完婚礼的当晚,新婚丈夫飞去英国出差,姜伊就没再戴过这枚代表着形式主义的婚戒。
直到一个月前,霍斯舟回国,亲手将它戴回她的指间。
记得婚礼结束过后,松和湾的佣人上前恭敬地拉开车门,对着姜伊喊了声太太。
对这个称呼还不太适应的姜伊下了车,才发现霍斯舟仍旧坐在车中,并没有和她一起下来的意思。
而后霍斯舟偏过头来,对她说:“我晚上的航班,就不进去了。常叔已经安排好一切,有什么事尽管和他说。”
他一向寡言,交代简洁,足够妥善,也足够疏离。
没有一丝新婚夫妻的浓情蜜意和恋恋不舍。
姜伊只来得及“哦”了一声,车子便疾驰而去,消失在视野中。
婚礼过后,他们各自有各自的工作,并不常见面。
这一个月来最多的交流是在夜晚,在床上,但两人能碰上的频率并不高,偶尔她采风不回家,偶尔他工作繁忙不回家。
像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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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
但这个梦是什么意思?
回不来梦里也要缠着她的意思吗?
要不要这么惊悚!
一股无名火萦绕在心头,姜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了。
最后干脆爬起来打开手机,找到关于霍斯舟的所有联系方式,全部加入黑名单,一气呵成。
像是完成了某种辟邪仪式,她长舒一口气,一头砸进枕头里——睡着了。
翌日,姜伊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下楼吃完了早餐才出门。
下午她约了个期待已久的艺术展,趁着工作结束去看看。
看展中途,她接到一个电话。
来电人是申为,霍斯舟的总助。
霍斯舟的行程,偶尔会让申为和她说,譬如新婚当天的出差。
还没来得及按下绿键,电话便挂断了。
她没拨回去。
如果是霍斯舟有急事,他肯定还会让申为再打。
再回到松和湾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
汤圆不在门口,扫视了一圈也没瞧见,大概又躲到哪个角落打呼去了。
实木地板被细高跟踩出沉闷的声响,顺着旋转楼梯上了二楼,经过书房时,门恰好被人从内打开。
男人身形高大,一身正装,银色昂贵的领带夹压住工艺繁复的领带,一丝不苟。
二人的视线在静默的空气中交汇,相顾无言。
姜伊微微怔愣,意外了一秒,往卧室的方向走。
刚抬脚,姜伊听到霍斯舟开口:“有工作?”
“没,去看了个展。”姜伊回得随意,瞥他整洁的西装,“你才像没忙完的样子吧?”
这是提前回来了?
霍斯舟随手拉上书房的门,答非所问:“霍老爷子叫我们吃饭。”
“什么时候?”
“现在。”
“现在?”姜伊服气,“你怎么不早说?万一我在外面耽搁了怎么办?”
霍斯舟垂眼,目光落在她脸上,语气平淡:“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
姜伊刚想问他疑惑什么,余光中,霍斯舟打开手机,拨出电话。
她下意识别开视线,却不料他握着手机,径直将手机屏幕递到她眼前。
待她看清屏幕上自己的名字时,忽然想起什么。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霍斯舟扫了眼姜伊手中毫无反应的手提包。
“拉黑?”
姜伊都快忘了这茬事了。
“手机进病毒了,”她眼也不眨地扯谎,“拉黑了好多人。”
“是吗?”霍斯舟扯了扯嘴角,“申为没拉黑?”
明白了白天那通电话的寓意,姜伊和他擦肩而过,声音懒懒的。
“可能病毒也知道我最不想接到谁的电话吧。”
外出一天,自然不能再穿身上这套去见长辈。
冲了个澡,她从衣帽间细心挑了条藕粉色的收腰长裙。
刚换上,卧室的门发出轻微的响动,姜伊回头看了眼。
整栋别墅里能不敲门随意进出主卧的,除了她就只有霍斯舟了。
视线遥遥相对,她又收回目光,对着落地镜整理头发。
想起什么,姜伊问:
“今晚还回来吗?”
“你觉得呢?”
镜中映着男人的身影,他单手解着西装外套的纽扣,从她身后走过。
姜伊不说话了。
这个点过去,两个小时到老宅早就天黑了,霍老爷子能放她们走才怪。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落地镜的角落,有半边霍斯舟的背影。
电动窗帘半开,今天没有晚霞,只有渐暗的光线与昏黄的天空,男人的结实性感的身躯被勾勒渲染,沟壑起伏,说不清的魅力。
出于好色的本性,姜伊瞥了一眼。
纤长的眼睫微微垂落,她转出口红膏体往唇上抹。
下一秒,她回味过来些什么,又瞥了一眼。
交错的红痕,印在霍斯舟宽阔的后背。
2. 联姻做恨
没等她再看两眼,崭新平整的衬衫遮挡了她的视线。
姜伊遗憾地将口红扣上。
她的首饰占据了一面墙。小部分是她从国外带回来的,更多的是霍斯舟派人添置的,新品都往她这里送,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有多少。
姜伊选了对与裙子相得益彰的耳环,又去找丝巾。
落地镜够大,霍斯舟站在她身边,抬手将领带打成温莎结。男人手指修长,流畅干净的动作间,隐隐露出左手无名指间的银色婚戒。
他明明目不斜视,却仿佛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
“以前没见你戴丝巾。”
姜伊微笑着阴阳怪气:“还不是拜您所赐。”
她话音落下许久无人搭腔,好奇地抬眸才发现霍斯舟正透过镜子在看她。
她不太清楚的他的目光落在哪儿,但却仿佛每一处被他游走过的肌肤都稍显不安躁动。
她对上他漆黑平静的眼眸,看着他的视线下移,最后缓缓停在某处。
下一刻,霍斯舟抬手,她脖颈上的柔软丝绸被他别去一旁,按在锁骨处。
姜伊刚沐浴完,身上冒着热气,他的指腹显得微凉。
底下,暧昧的红痕落入他的眼底,相较于刚出现时的鲜艳,现在已有了暗色,星星点点,蔓延在白皙的肌肤。
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姜伊一跳:“你干嘛?”
霍斯舟的视线在那儿短暂地停留了两秒,移开。
他抽回手,意味深长地瞥她一眼:
“你认为你挠得很善解人意?”
姜伊:“???”
**
夜色降临,霍家老宅。
姜霍两家是世交,联姻是早晚的事。
但姜伊从来没觉得,和自己结婚的人会是霍斯舟。
上流圈层的流言中,她亲姐姐郑娴和霍斯舟由于年龄相仿,才是豪门中广为流传的一段佳话,然而最后阴差阳错,最先结婚的人却成了姜伊。
和霍家上下谁都熟络亲昵,唯独与霍斯舟毫无交集的姜伊。
既然成了夫妻,不管是塑料的还是实心的,表面功夫也必须要做足。
反正就是,一出门就得演。
姜伊心如死灰地看着窗外,想到这一演估计又要几个小时,就头疼。
要是真像传闻中说的那样,二人“毫无交集”也好,至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姜伊反而不拘谨。
偏偏,她这个现任丈夫,是分手了三年的前任。
对方还是被甩的那个,且分手时闹得极为难看。
这是什么戏码?
最熟悉的陌生人,联姻做恨的戏码?
除了做恨的时候挺爽的,其余时候,姜伊还是觉得人还是不能这么倒霉。
迈巴赫在老宅外稳稳停下,姜伊从车中下来,假模假样地挽上霍斯舟的胳膊。
霍斯舟低眸暼了她一眼,抽出手臂。姜伊一下挽了个空,众目睽睽之下,笑容有点挂不住。
她咬着牙正要质问,下一瞬腰忽然被一只宽厚的手掌扶住,掌心微微用力,她脚步一个踉跄,直接靠在了霍斯舟的怀里。
男人身上有淡淡的香根草的气味,不同于市面上常见的男香,它沉稳而厚重,极具安全感,一贴近,丝丝缕缕萦绕鼻尖,熟稔到姜伊头皮一麻。
多年来,她一直坚持两条分手理念。
第一条:与前任最好的状态是老死不相往来——这一条已经葬身于联姻火海中;第二条:丢掉所有关于前任的东西。
这条她完成得尽善尽美,霍斯舟送她的礼物都被她扔得一干二净。
但霍斯舟显然不这么想。
这款三年前她曾夸赞过的香型,就是最好的证明。
姜伊愣了一下,旋即暗暗竖了个大拇指道:“还是你周到,搂腰确实比挽手亲昵。”
霍斯舟道:“你少踩我两下鞋会更亲昵。”
姜伊:“……谁让你抱那么紧的。”
霍斯舟懒得搭理她,也没因此松手半分,搂着她一路穿过长长的院落。
“爸,老爷子。”
步入正厅不久,头顶便响起霍斯舟的声音,姜伊偏脸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见不远处,两道熟悉的身影正朝他们走来。
霍老爷子拄着个拐杖,可谓是脚下生风,微微落后的老管家孟叔满面愁容:“您下楼梯慢点!”
姜伊挽着霍斯舟,笑眼盈盈地打了个招呼。
她甜滋滋地说:“爷爷,您真是越活越年轻了,哪里像八十岁,十八岁的小伙都没您气色好。”
霍老爷子脸色红润,闻言哈哈大笑,冲孟叔道:“你瞧,这就是姜丫头,她啊从小嘴就甜,我就喜欢她这张嘴,伶牙俐齿,听着叫人高兴。不像你,整天就知道让我慢点慢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这把身子骨多差劲了似的!”
孟叔无奈,道:“是是是,是我的错。”
霍家上下都是哄着霍老爷子说话,姜伊忍着笑说:“爷爷,孟叔也是关心您。”
霍老爷子摆摆手,表示不要提了:“姜丫头,今天好不容易来一回,可不许走了啊。”
姜伊应着好,霍老爷子这才想起什么,扭头看向霍斯舟,拐杖往下一捶,审问:“我听说婚礼刚结束,你就把姜丫头撂下,飞英国出差去了?”
姜伊也瞥了眼霍斯舟。
他神情无波,硬朗的轮廓在财经新闻上出现时往往显得冷洌严肃,面对家人时,才缓和几分:“那是婚期以前就定下的行程。”
“这样啊,”霍老爷子淡淡道,“你滚。”
霍斯舟:“……”
难得看霍斯舟吃瘪还无可奈何,姜伊心情大好,走过去扶着霍老爷子道:“霍爷爷,我陪您一块走走。”
霍斯舟去接电话了,姜伊陪着霍老爷子在花园绕了两圈。
霍老爷子感慨:“想你小时候,和言初两个人闹起来能把我这花园都拆了,野得很,谁都拦不住。每次这个时候,斯舟那小子一来,你们两个就像碰见了猫的耗子,瞬间就老实了。”
霍言初,是霍斯舟的亲弟弟,比他小四岁。
和姜伊从小一起长大,算是真正意义上的青梅竹马。
听到霍老爷子的话,姜伊羞愧扶额:“霍爷爷,这些事儿您还记得呢。”
她现在的性格已经是收敛内向很多了,小时候简直就是社交恐怖分子,上哪儿都招人疼。
她老妈和几位豪门太太来霍宅打麻将唠嗑,她就和霍言初玩得鸡飞狗跳。
而在他们五六岁、连吵架都是奶声奶气的年纪,霍斯舟已经是翩翩少年了。
大孩子和小孩子没有共同语言,霍斯舟也不屑于参与他们的纷争。
他常常在房间里做功课,忙很多属于继承人、他们一辈子也不会烦恼的事,然后在局势失控的时候出现。
一手霍言初,一手姜伊,把正在掐架的两个人拎开。
少年霍斯舟的眉眼清隽,清亮的声线隐隐有了些许少年人的沙哑,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说:“很吵。”
霍言初最怕他哥,姜伊也跟着犯怵。
这一拎,他们立马握手言和,能老实半天。
周围所有人都宠她,唯有霍斯舟,像是融不化的铁块,保持着他铁面无私的冷意,连笑都不对她笑一下。
为此,有那么不懂事的几年,姜伊是很讨厌霍斯舟的。
后来,霍斯舟以优异的成绩赴往德国留学,姜伊鲜少再见到他,那种抵触的情绪才好上一些。
**
等到他们回到大厅时,晚餐已经做好了。
姜伊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霍斯舟正坐在餐厅,听霍老爷子的唠叨。
她走近了,脚步声不可避免地引起两人的注意。
霍老爷子让她坐,姜伊说好。
霍斯舟微微偏首,他的眉眼疏冷,眼睫微垂,视线没落在她身上,却适时地抬手,拉开她面前的那张座椅。
于是,姜伊本想绕到对面的心思打消,顺势坐下来。
屁股刚挨上椅子,就听见霍老爷子冷不丁地问:“你们结婚也这么久了,准备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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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蜜月?”
蜜月?
这完全在她计划之外。
姜伊想也没想地说:“不——”
“在筹备了。”
后面的“急”字还未出口,霍斯舟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
简短的四个字,语气平静。
不大的音量,恰好盖过她的回答。
姜伊内心像被炮轰似的凌乱。
但下一刻,看着霍老爷子都一脸满意的样子,她顿时恍然大悟。
战术,都是战术。
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已经把长辈的心理拿捏的死死的了。
想到此,姜伊默默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
霍斯舟若有所觉,端起茶杯的动作微微顿住。
他眸光微动,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
“那就好,尽快安排上,蜜月还是要度的。”
一旁,霍老爷子得到想要的答案,乐呵呵的,丝毫没注意到异样。
而刚吃完饭不久,姜伊就被霍老爷子推着和霍斯舟上了楼,老爷子笑眯眯的模样,居心简直不要太昭然若揭。
没办法,二人在霍老爷子的注目礼下进了房间。
没有其他活动,姜伊干脆先进了浴室洗澡。
等她吹完头发出来时,霍斯舟正坐在书桌前办公。
笔记本电脑冷银色的光映在男人优越的脸庞,霍斯舟鼻梁高挺,一副极斯文的窄框眼镜架在上面,平添了几分温文尔雅。
姜伊记得霍斯舟并不近视,那是副防蓝光眼镜。
他望着电脑屏幕,头也未回。
“茶几上有水果,老爷子让你吃完。”
姜伊应了声,窝在沙发上边吃边打开平板,她从上面找了些纪录片打发时间。
蓦地,手机传来提示音,姜伊低头看了眼。
费莎:【小宝贝,你最爱的Stanislava要在中国办摄影展了。】
下面附上一个从微博转载的帖子,正是Stanislava办展的相关信息。
姜伊差点从沙发上蹦起来。
说起她最喜欢的摄影师,只有那位名叫Stanislava的波兰女人。
姜伊留学法国,学的是表演艺术,可恨的是她没有表演天赋,对表演也说不上热爱,毕业了也就犯不着在这条路继续发展。
后面周游四国带上了相机,慢慢在摄影里,姜伊找到与表演的共通性。
它们都离不开感知力。
这恰是Stanislava的天赋。
丰富的情绪与张力镌刻在Stanislava的相机里,强烈色彩、光影的组成怪诞而美丽,引发人的浮想联翩。
她去过Stanislava很多展览,但总是去不够。
现在她又来了国内,姜伊更是不会缺席。
展览时间还有两个月,姜伊默默定了买票的日子,兴奋过后才发现房间里不知什么时候响起了水声。
她回头一看,霍斯舟在洗澡。
姜伊起身,想下楼去接杯水喝,却在经过书桌时,被桌案上的那碗水果吸引了注意。
不比盘子的面积,碗放在书桌边,被文件和电脑遮挡着,并不怎么引人注目,姜伊最初根本没注意到。
她下意识以为是霍老爷子送了两份水果,但一想装盘差别太大,老爷子也不可能厚此薄彼。
难道是霍斯舟把自己爱吃的都挑走了?
姜伊邪恶地想着,不由往那边靠了几步,看清那碗水果后,她有些愣住。
“发什么呆?”
低沉的嗓音,蓦地从头顶传来。
姜伊扭头,仰起的脸颊落下一滴湿润的水珠。
霍斯舟擦着头发,把姜伊面前那碗菠萝拿走,递给门口的佣人:“别看了,你又吃不了。”
望着男人的背影,姜伊缓缓眯起双眼。
“啪嗒”,卧室门合上。
霍斯舟从她身旁经过,去拿吹风机。
她抱着手臂,看着他。
“霍斯舟,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3. 夫妻义务
霍斯舟动作一顿。
隔着半米,男人转身看向她。
浴室的灯光斜斜地打在他脸庞,勾勒出硬朗的轮廓。
霍斯舟眉目疏冷,比三年前更成熟。
落在姜伊脸上的那道目光沉静如水,须臾移开。
霍斯舟擦着头发,抬步进了浴室。
“这周末有空吗?”
“有啊。”姜伊纳闷,他转移什么话题?
下一刻,霍斯舟平静的声音远远传来,落在姜伊耳朵里,有几分残忍。
“抽空去医院挂个精神科,看看出现幻觉吃药能康复吗。”
“……”
安静的空气里响起吹风筒的声响,姜伊喝水的想法彻底消停了。
她倚着墙壁等了会儿,三五分钟周遭归于宁静,她才慢悠悠地说:“一个合格的前任,可不会记得对方对什么食物过敏。”
霍斯舟将吹风筒整理好,放回原处。
柜门无声地合上,他终于开口:
“姜伊,我想你还没认清一个事实。”
“首先,我现在是你的丈夫;其次,你觉得你当初过敏成那个样子,谁不会记忆犹新?”
姜伊对菠萝的过敏不是先天性的,而是在巴黎留学时突然发生的。
那时他们算同居,姜伊身边有位父母派来巴黎专门照顾自己的陈姨,她推脱不掉,就常常找借口不回家,转而去霍斯舟那儿。
霍斯舟作息比她规律太多,每天七点按时把她叫醒,再在床头柜放一盘不重样的水果,等她洗漱好吃完,霍斯舟的早餐也就完成了。
姜伊过敏那次,也是这样的一个平平无奇的早晨。
以前吃都没事的水果,意外地让她整张脸都长满了红疹。
她奔出房门,急得大叫霍斯舟的名字。
转过楼梯拐角,她看到霍斯舟匆匆上楼的身影。
四目相对,霍斯舟微微愣住。
她不知道为什么很委屈,眼泪汪汪地扑到他怀里,哭得惊天动地,并威胁:“霍斯舟,要是我毁容了,你得用一辈子来赔我。”
过敏症状可大可小,实在不是适合调情的时机,霍斯舟回答了什么来着,好像骂她了。
姜伊有点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霍斯舟撩开她额前碎发时微微颤抖的指尖,记得一直到了医院还紧紧握住她不放的手。
及时在回忆中拉下刹车,姜伊懊悔地想,她似乎也不该记得。
耳畔,霍斯舟低沉的声音不知几时变近了。
“况且,我不仅记得你对菠萝过敏……”
面上忽然被一片阴影覆盖,姜伊轻快地眨了下眼,抬睫,霍斯舟在她面前停住脚步。
她呼吸微微凝滞。
乌黑的碎发半遮住霍斯舟凌厉的眉眼,距离近在咫尺,姜伊闻到他身上沐浴露的香气。
好坏,和她用同一个牌子。
下一刻,男人俯身,平稳的呼吸落在她耳尖。
压低的嗓音,缓慢而一本正经。
“我还记得,要怎么做,你才会爽。”
说完,霍斯舟身形一动,走开了。
姜伊莫名腿软,看着他的背影目光幽怨,小小地“嘁”了声。
废话。
不然她还愿意天天履行什么夫妻义务?
活不好真当她表演欲爆表啊。
**
姜伊还是口渴。
喝完水回来,瞥见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的霍斯舟,她只是微顿了顿脚步,便从容地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在沙发的另一头。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他们两个各干各的,互不干扰。
直到——
姜伊困了。
默默地连打了两个哈欠。
她洗漱好钻进被窝,刚躺下来不久,背后的床塌忽而往下一陷。
姜伊如惊弓之鸟,睡意全无地睁开了眼睛。
这半个月以来,只要同床共枕,就没有不做的情况。
这仿佛两人间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约定,因为体验感好,姜伊也从来没拒绝过。
但是今天不同,霍老爷子眼皮子底下,坚决不能乱来。
不过这种情况,霍斯舟应该也明白吧,她要不要表明立场?
可是她突兀地说一句不做,是不是显得她好像整天都在想这些?
可是万一她不说,霍斯舟真的色心大发,要做怎么办!
姜伊大脑都要纠结得冒烟了,身体纹丝不动到僵硬酸麻,浑身的细胞都在拼命感知背后的动静,生怕她一个不留意,就“万劫不复”。
等了一会儿,霍斯舟却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几分钟后,她听到了手机盖在柜台的声音,很轻,像是克制着没发出太大的声响。
姜伊眸光一顿。
这是要睡了?
没等她这个念头落下多久,背后气息蓦然贴近,姜伊惊恐的余光里,几乎都能看到霍斯舟压过来的身影……
真来?
眼看着霍斯舟像是要来掀她的被子,姜伊惊呼一声,鱼也似的丝滑向下一钻。
“不行!”
隔着松软的被子,姜伊感觉到霍斯舟的动作停了。
“什么?”
姜伊还以为他是被拒绝的错愕,越想越气不过。
他怎么能这样口口上脑?
她一把拉下被子,露出两只义愤填膺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压在她身上的霍斯舟:“今天不能做!”
霍斯舟低眸看着她,许久,皱了下眉。
“?”
很好,她那份正气凛然的旗帜摇曳着、摇曳着,而后在死寂般的沉默中倒了。
姜伊观察着霍斯舟的表情,不死心地说:“难道你不是想……”
话到一半,她莫名害臊了。
霍斯舟追问:“我想什么?”
姜伊不自在地缩回被子里:“没什么。”
耳畔窸窸窣窣的,霍斯舟的气息远了,他在她身边躺下。
“既然还没睡,那就把灯关一下。”
平淡的语气,愈发彰显着她的想入非非有多么怪异。
姜伊看了眼。
绝望地发现开关果然在自己这边。
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出这么离谱的洋相。
她关上灯,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算了,也许他根本没在意。
仿佛要和她作对一般,下一秒,霍斯舟开口:
“至于我想的,等回去再说。”
“……”
**
翌日,二人在霍宅吃完早餐,一块离开。
黑色的迈巴赫停在老宅外,霍斯舟和霍老爷子打完招呼,先一步上了车。
十分钟的时间,他接了两通电话,全是集团的事务。
“半个小时后我到公司。”最后一个字说完,霍斯舟利落按下挂断键。
隔着深褐色的车窗,隐约传来的女孩的笑声,她的声线很好听,脆生生、甜滋滋的。
他偏头看去,车窗落下。
清晨的温度还算凉爽,鹤望兰的叶子碧绿鲜艳,姜伊扶着霍老爷子走在铺满鹅卵石的小径上。
她个子高挑,栗色的长发卷出风情的弧度,笑时露出右侧一颗小巧的虎牙,晨光落在她弯弯的眉眼,柔软明媚。
“真的不用送了,霍爷爷,有空我们就过来陪您吃吃饭。”
被她哄着,霍老爷子的身影终于定住,她最后一次回身和霍老爷子告别,随即几步小跑过来。
在她转身的瞬间,霍斯舟收回目光。
一阵好闻的清香涌进来,车门合上。
姜伊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已经听不清笑意,但仍旧保持着轻快:“你是去公司吗?”
他顿了顿:“嗯。”
“行。”她低头看着手机,并不意外,接着冲驾驶位的司机道:“高叔,待会儿把我放在东星路就行。”
高叔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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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斯舟问:“去那干什么?”
姜伊回复着信息,随口道:“有点事。”
话音落下,车厢里寂静下来。
姜伊回完信息,关上手机,才发现隔板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升上去了。
身边,霍斯舟在看文件,她远远地扫了眼,密密麻麻的文字,看得她头疼。
以前刚在一起那会儿,她就对这神秘的玩意儿抱有过强烈的好奇心。
说是好奇,其实是她见不得霍斯舟工作起来全神贯注的模样,她最喜欢打乱他的从容和正经,有捣乱的坏心思。
譬如很恶趣味地在他办公时去骚扰他,拿发梢去戳他的脖子和脸颊,演变到最后就成姜伊反客为主,窝在霍斯舟的怀里,戴着他那副银边眼镜,煞有介事地批文件。
而彼时的霍斯舟就会模仿她的坏心思,亲得她耳朵痒痒的,通常不过三分钟,她就会缴械投降。
她想得出神,思绪都飘得遥远。
不觉间,霍斯舟已经收起了文件,在用平板看报表。
姜伊想起昨晚在餐桌上的对话,不由问:“你昨天和爷爷那样说,那我们到时候怎么办?”
霍斯舟看她:“哪样说?”
“蜜月正在筹备中,”姜伊复述完他的话,倒吸口气,“我们岂不是还要去度蜜月?”
她听见霍斯舟淡淡的“嗯”了一声,“不然呢?”
“……”
姜伊仰头靠住头枕,只觉未来一片灰暗。
她轻声感慨:“果然,撒一个谎需要无数谎言来掩盖。”
回市里的路程不算短,为了配合霍斯舟工作的时间,她起了个大早,座椅又舒服得要命,姜伊靠着靠着困意又上来了。
她昏昏欲睡,却在这时,耳畔传来霍斯舟不咸不淡的声音,“那就让它变成真的。”
姜伊的瞌睡虫瞬间跑了个没影:“嗯?”
她偏脸,看见的是霍斯舟硬朗的侧脸,他神情无波,指尖在宽大屏幕上点了两下,随即熄灭平板。
“我说的是蜜月。”
她松口气,原来是这个真的。
“哦。”
也只能这样了。
车厢内冷气很足,感受不到丝毫夏日的燥热,费莎发消息问她到哪儿了,她回快到了,接着将手机放回包里。
抬眼猝不及防与霍斯舟视线相对。
她顿了下。
“你盯着我做什么?”
霍斯舟没说话,只是眼睫垂了下,目光下移。
他淡淡提醒:“口红涂出去了。”
姜伊脸色变了:“啊!那我刚还和霍爷爷说那么久的话!”
她急急忙忙,刚要举起手机看看,只是手机还没拿起来,唇角蓦地被人轻轻按住。
“别动。”
他凑得有些近,姜伊背僵得笔直,一时间眼睛不知道往哪儿看。
想挣扎,又想着他这么落落大方,凭什么她要局促不安?
像是霎那间有了底气,她眼睛骨碌碌转了半圈,最终看向霍斯舟。
与此同时,嘴角上的动作停住,他抬睫。
她眸子黑亮,有股与生俱来的执拗,就这样直白地撞进他眼底。
“好了吗?”她问。
霍斯舟垂眸看了眼,“还没有。”
原本只有唇边的温热,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掌心贴上来,贴着她微凉的脸颊,半托着她的下颌。
甚至指尖不可避免地、若有似无地扫过她的耳垂,姜伊下意识缩了下头,他却不退反进,探至耳后,借力般微微扣住。
撩开的宝石耳坠坚硬小巧,复又砸在他指节。
五秒后,她没忍住又问:“好了……”
话戛然而止,他一言不发,倾身吻过来。
密闭的车厢里,氧气渐渐稀薄。
姜伊抬手抓住他的西装衣角,尽管被亲得很晕,但仍旧努力地在这个吻里拉出一丝清醒的思绪。
——这个混蛋,要把她口红都吃光了!
4. 露水情缘
在东星路下了车,费莎已经在对面楼上的西餐厅等她二十分钟了。
透过落地窗,费莎早就将一切尽收眼底,看着远去的那辆迈巴赫,她问:
“你老公送你来的?”
姜伊刚坐下来,费莎就举着拳头式麦克风递到她面前:“采访一下这位已婚女士,请问你们的婚姻真的像传闻中那么摇摇欲坠吗?”
姜伊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下:“不能说摇摇欲坠吧,只能说迟早得完。”
结婚这么久,流言也传得差不多了。
虽忌惮着两家的势力,不敢太过嚣张,但圈里不看好她和霍斯舟联姻的声音始终层出不穷,赌离的大有人在。
在他们心里,尽管姜霍两家交好,但她姜伊和霍斯舟终归是八杆子打不到一块的两个人。
一个是姜家娇生惯养的小公主,一个是混迹商界十多年的老油条,平时就没什么交集,要不是霍老爷子定下这门亲事,俩人一辈子也不会有交集,这段婚姻名存实亡已经是众人心照不宣的共识了。
不过真也好假也好,姜伊都懒得多费口舌解释。
“怎么说?”费莎在她面前坐下,睁大眼睛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八字不合。”
“八字不合咋了,”不想费莎却不以为然,“那都是虚的。”
“那什么是实的?”姜伊好奇。
费莎脱口而出:“床上啊。”
“……”
“那才是实在的幸福啊。不过霍总清心寡欲这么多年,我都没听我哥说他有过女朋友,结婚这么久你有没有试过啊?他行不行啊?”
包厢里没有第三个人,她们两个人疯起来也常常口无遮拦,但这句话给姜伊给整沉默了。
一是她就是那个神秘女友,二是……
“费莎,那个并不能代表一切。”她难得一本正经地说,“有时候性生活和谐,该有矛盾也还是有矛盾。”
费莎点头赞同:“你说的对,但该爽的时候不能爽,那才最让人不爽吧。”
“……”好有道理。
*
费莎经营着一家养老机构,机构里生活着几百位老年人,每天生活倒也滋润充实,机构评价也好,前段时间却忽然发信息过来,想请她帮养老院拍几张宣传照。
费莎:【在用照片表达感情这块,我实在想不出除了你还有谁能达到我心目中的效果。】
费莎:【你当初那张《依偎》,震撼我一辈子。】
费莎口中的《依偎》,是姜伊大三时的摄影作品。
那年姜伊旅行至乌干达,在草原上,一对非洲象母子闯进她的相机。
它们相对而立,长鼻亲密相依,画面温馨而岁月静好。
照片一经发出,在网络上迅速传播发酵,许多人为之动容。
而凭借这组名为《依偎》的自然动物照片,姜伊也斩获国际摄影金奖,打开了知名度。
姜伊:【你就算不这样用力夸我,作为好朋友,我也会帮你的。】
费莎:【少臭屁了大小姐。】
费莎:【事不宜迟,那这两天咱们就开始?】
虽说定的拍摄日子还没到,但姜伊还是决定今天还是去费莎的养老院里走了一趟熟悉环境。之后又和费莎去做了spa,总之回到松和湾时,天早就已经黑了。
她穿过院子,刚要进门,余光中瞥到一抹雪白,顿时调转了方向,朝着一旁汤圆的方向走过去了。
这主人不讨喜,猫却是很得她心,姜伊没事就喜欢撸两下。
想起她第一次见到汤圆时,还以为那是误跑进松和湾的流浪猫。
听到她说的,身边的佣人就笑:“太太您误会了,汤圆是霍先生的猫,它比较调皮好动,经常害我们好找。您昨儿个才搬进来,没见着这个神出鬼没的小家伙。”
看似是责怪,语气里却是掩饰不住的喜爱和无奈。
姜伊回神,目光落在汤圆身上。
它被养得白白胖胖,连毛发都泛着光泽,一看在霍家就没受过苦。
霍斯舟竟然也会喜欢猫?她记得他明明说过讨厌毛茸茸的动物。
她在汤圆身前蹲下来,正要把它抱进屋里,就在这时,掌心中的小猫忽然一动,朝姜伊身后跑去。
姜伊还以为它要乱跑,一惊,转头却看见汤圆被一双修长的手给抱了起来。
毛发雪白的猫咪窝在男人怀里喵喵叫,爪子蹭在真丝睡衣上,被霍斯舟往下按了按。
他抬起头,庭院中的灯光勾勒出男人成熟的脸,他的目光隔着段距离落在她身上,变得模糊。
没等谁出声打破寂静,霍斯舟转身,抱着汤圆走开了。
姜伊跟在他身后,指指点点。
“这么大人了还跟我抢猫。”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抢了?”霍斯舟道。
“不然汤圆干嘛跑向你,肯定是你在我背后拿小鱼干引诱它。”
霍斯舟从柜子里拿出猫条,慢条斯理地喂着猫,眉眼间是少见的温和。
霍斯舟没看她,“我的猫,不亲近我难道来亲近你?”
姜伊坐在沙发上,看着这一幕感慨:“想到我之前说要养猫你都不让,结果转眼自己就养。男人的话,果然信不得一点儿。”
“比你可信一些。”霍斯舟淡淡地说。
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语气也过于平静,听在姜伊耳朵里却比任何阴阳怪气都更汹涌。
她噎了一下。
确实,当年想谈恋爱追着霍斯舟满世界跑的人的是她,翻脸无情说腻了提分手的也是她。
但霍斯舟何其精明。
他少年时期就与霍父母一同出席勾心斗角的商流宴会,刚掌权一年就把原本混乱的金鄄集团整顿得井井有条,冷面无情,令其上下无人不服,名震滨城。
说到底,他是利益为先者,来巴黎是恰好在那里需要出差几个月,要谈真心什么的,他们都半斤八两。
露水情缘般的恋爱,享受过程就好。
*
意识到话题再扯下去可能就要变味了,姜伊适可而止地住了嘴,客厅一下子安静下来。
再抬起头的时候,那旁穿着睡衣的男人已经喂完了猫条。霍斯舟用湿巾给汤圆擦了擦嘴巴,一系列动作自然又熟练。
姜伊提前和常敬说过在外面吃,叫他们不要准备自己的晚餐,想来霍斯舟回来以后也就没等她,吃完饭澡都洗了。
猫不在怀里,客厅呆着也无聊,姜伊划了两下手机,百无聊赖地往楼上走。
迎面碰见常敬,她瞥了眼远处霍斯舟的身影,心下一动,鬼鬼祟祟地向常敬招手。
常敬心领神会地抬步走来,“太太。”
她压低声音,“常叔,厨房还有什么吃的?”
常敬说:“太太,厨房准备了您爱吃的糕点,要让他们拿上来吗?”
“哦……”姜伊愣了愣,怎么备得这么恰到好处?
“你们怎么知道我要吃?”
常敬是霍斯舟身边的老管家了,了解霍斯舟的习惯是理所应当,但她才住过来个把月,而且此前因为日常采风拍摄也鲜少回家,因此还没让人备过夜宵。
常敬如实解释:“是先生交代的。”
姜伊:“他还说什么了?”
常敬回答:“先生还说太太这个点容易饿,让我们备着。”
姜伊狐疑:“他什么时候这么好心?”
“太太说笑了,先生一直对您很上心,”常敬说,“您回来,先生洗了澡都要出门接你呢。”
姜伊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常叔,你绝对误会了,他不是想接我,他是怕我撸他的猫。”
常叔笑得无奈。
“那我叫人把糕点送上来。”
“行,谢谢常叔。”
姜伊进了主卧,坐在地毯上,打开手机拨通了个视频电话。
过了会儿,大屏切出一个小屏,露出对面女人的笑脸。
姜伊立刻甜甜地叫:“姐姐。”
“想我了?”
郑娴扎着利落的丸子头,绑着发带。
不同于姜伊这边夜幕沉沉,异国时差原因,郑娴手里握着杯冰美式,窗外露出朦胧天光,她看起来是刚起床,准备去健身。
“对啊。爸妈过结婚二十五周年,两周前去澳洲喂袋鼠去了,我好无聊,能不能来找你啊?”姜伊躺在地毯上举起手机,软软的绒毛很舒服。
“你不也应该和斯舟在过蜜月期吗?”郑娴冲她狡黠地眨眨眼,“怎么样?结婚的感觉如何?”
“还行吧,”姜伊撇嘴,“想你了。霍言初呢?你不回来他也不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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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了吗?”
“他最近不知道在发什么疯啊,不理我了。”郑娴耸耸肩,她下楼,画面里蓦地闯进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介绍一下,男朋友。”
四目相对,姜伊一面礼貌微笑,一面头脑风暴。
她还在思考这是两周前说正在热恋的James、还是分手一年又复合的William,就听郑娴补充:“David。”
……难怪眼生。
她姐换男人真是比换衣服还快。
姜伊和David打了招呼,郑娴这才又想起些什么,说:“再过一阵子海外的业务稳定下来,到时候就不用两头飞了,回来记得请我吃大餐。”
挂了视频通话,佣人把糕点也送了上来。
姜伊一个挺身坐起来,打开面前的电视机,配着聒噪的肥皂剧吃完夜宵,她抬头看着墙上跑着的指针,拿了睡衣进浴室洗澡。
浴室门被敲响时,姜伊还在冲头上的泡沫。
她一顿,关了花洒。
霍斯舟的声音清晰:“电话。”
姜伊腹诽这是接电话的时候吗?
短暂地思考后,她还是打开了门。
“给我吧。”
因为看不见门外霍斯舟的位置,姜伊探着手,漫无目的地在空中捞了两下,直到下一秒,手腕被人随手抓住。
“这里。”
霍斯舟将她的手背翻下去,手机落在掌心,震动混着来电铃声。
姜伊“哦”了声,握着手机往回缩,手腕上的那道力松开。
她抽回手,要关上的门却在那时被人抵住。
**
浴室里热气蒸腾,迷蒙了视线。
手机被搁在一边,不知在哪一刻因长时未接听而在自动挂断了。
这个吻很绵长,水汽让空间有点儿潮湿。
霍斯舟熟悉她的换气节奏,也清楚她最喜欢什么样的吻,什么样的撩拨,吻落在唇上时,姜伊难以控制地心脏漏了半拍。
头发源源不断地滴着水,在他的睡衣上洇开一片片深色的痕迹,霍斯舟也恍若未觉。
瓷砖贴在皮肤上微凉,她腰侧的水珠,如一粒粒趴在花瓣上的晶莹晨露,下一瞬,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拂开。
终于在这个吻里,姜伊得以喘了口气。
明明被亲得很舒服,但她却不想表现出来,仿佛一旦松懈,就会在这场不见硝烟的争斗里落了下风似的。
“霍斯舟,你要不要脸!”
他们距离极近,霍斯舟听到这句话,神情无波,只指了指自己胸前:“谁解的?”
姜伊微怔,预感不妙地看去。
原本扣到顶的睡衣纽扣,只剩中间那一粒还顽强地扣着,画面非常凌乱香艳。
“!”
亲得太入迷,她双手不听使唤,自动走下一步流程了。
也不知道刚有没有顺手摸了他几把啊。
她惊得哑口无言,霍斯舟垂眸看向她。
栗色的长发湿润,敛去了精致的弧度,自然而柔软地搭在她的肩头。
姜伊气色好,常年脸颊是健康的白里透红,在此刻却浮现出非比寻常的红润,连带着暴露在空气中的一切肌肤,都泛着淡淡的粉。
察觉到他的目光,她抬眼瞪他,耳根最红。
她本就明眸善睐,机灵得很,像只勾人不自知的小狐狸,瞪起人来两条娇憨的眉毛拧在一块儿,傻得可爱。
“你是在害羞?”
霍斯舟单手解开最后一粒纽扣,将花洒打开。
“以前又不是没有一起洗过。”
被霍斯舟直白地戳破,姜伊脑海里仿佛有一段记忆死灰复燃,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在她脑海里转啊转,转得她心跳都点儿快。
这么一回想,她的十九岁很疯狂,尤其是遇到霍斯舟后的十九岁。
现在真是沉淀了,她竟然能体会到不好意思的滋味。
“那是很久以前!”她正色道。
热恋期,和现在怎么能相提并论。
“没关系。”霍斯舟声音很轻,他看着她,漆黑的瞳孔像深沉的夜,在淅淅沥沥的水声中蒙了层雾气,姜伊看不真切。
话音落下,霍斯舟抬手,将她的长发勾在手心,垂首吻在她肩头。
“再洗一次就习惯了。”
5. 一种感觉
姜伊醒来的时候不早了,浑身酸麻,动一下都累。
身边没人。
霍斯舟去集团前叫过她起来吃早餐,她哼了两声钻被子里又睡过去了。
她摸到一旁的手机,打开通话记录,有一个未接听的电话。
陌生数字,下面有风险提示:骚扰电话。
姜伊闭了闭眼,又上当了。
而且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被捉弄,昨天还被他逼着,当着他的面把他从黑名单拉出来了。
好在和费莎约定好拍摄的时间是下午,姜伊也不着急,悠然自得地吃了午餐,给汤圆添了些猫粮,又趁机亲了它两口。
汤圆是只纯白英短,看起来还不到半岁,长着张包子脸,被养得胖乎乎的,像只小雪球似的,霍斯舟给它取这个名字倒也贴切。
一想到她想和霍斯舟养只属于她们的小猫,却被霍斯舟果断拒绝,结果他自己养得不亦乐乎,姜伊就要在心里骂他两句。
分手后,姜伊本来想自己养一只,可惜没过多久她就选择周游世界,旅途实在不宜带着小猫颠簸,遂放弃这个想法。
“汤圆,妈妈走了,在家乖乖等妈妈。”恋恋不舍地和傲娇小猫道别,姜伊出门,和费莎会合。
盛夏时节的下午五点,阳光收起了锋芒。
老人们大部分都藏在室内,门球场处的运动器材上站着三五个老人,笑眯眯地聊着天。远处树荫下,围着一圈下象棋的老大爷,时不时因为一步棋发出高呼声。
“一群老小孩儿。”费莎笑着嘟囔。
姜伊跟着笑,举起相机,取景框里装下这暖融融的一幕,她迅速按下快门。
上到二楼,费莎被拉去调节老顽童之间的“纷争”,看着费莎早已司空见惯的样子,姜伊转身四处走走。
她路过了几间房间,拍了几张照片。
忽然她感觉到自己的背被人轻轻拍了拍,姜伊回头看去,是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她身形瘦小,眉目慈祥,慢慢地递过来一颗苹果。
“囡囡,这苹果可甜了,给你吃。”
姜伊上回来养老院,对这位老奶奶印象最深。
这位老奶奶姓孙,八十多了,患有阿尔兹海默症。儿女都在别的城市,工作忙碌鲜少回来,一个月前把孙奶奶送到养老院里了。
“谢谢孙奶奶。”
想到也许是孙奶奶对她也有印象,姜伊小心地接苹果,眉开眼笑地从包里翻出两颗水果糖,放在老太太手心里,“我拿这个和您交换,这是我最喜欢吃的糖。”
考虑到孙奶奶的年纪,姜伊没有给多。
护工扶着孙奶奶去餐厅吃饭了。费莎说得真不错,这就是一群老小孩,孙奶奶得要哄着才肯吃饭。
阳光落进来,将老人的白发染上一层金光。
姜伊在一旁站了会儿。
费莎不知什么时候跟过来,她观察着姜伊的神情,口吻试探:“是不是想你外祖母啦?”
姜伊没有避讳地点点头,明明在笑,眼里却酸涩:“她老人家没有走的话,现在应该会过得很幸福。”
费莎轻轻叹了口气。
郑老太太是五年前突发心脏病离世的,医生竭尽全力也没能抢救回来。
老太太生前和姜伊最亲,走后姜伊郁郁寡欢了很长一段时间。
“对了,刚刚的事你都解决了?”不再犹豫,姜伊抬手利落地按下相机快门键,“可以了,下去吧。”
“鸡毛蒜皮的事儿,哪天没我给他们台阶下我看他们吵散会不会哭,”费莎凑过来一块看相机上的照片,忍不住捏捏姜伊的脸,“真棒,晚些把图发给我,上回你相中那颗红宝石今晚就送到你家。”
“真的?”姜伊感动得吸鼻子,“费总,我爱你。”
踩着婆娑的树影,两人一块往外走。
姜伊让费莎伸手,在她手里放了几颗水果糖。
绚烂的玻璃糖纸,数不清的小蝴蝶的纹路整齐有序地印在上面,摸起来有微凸的触感。
费莎熟悉到看到糖纸折射的光彩都能推断出口味了。
“你都多大人了,还爱吃这个糖啊。”话是这样说,但费莎还是拆得挺勤快的,赶紧往嘴里塞。
果不其然,姜伊的话下一句就接了上来:“不要还我。”
“我就要,你给的我都爱吃。”费莎嘿嘿笑,“我只是惊讶啊,你都吃了十多年了,不会腻的吗?”
“不会啊。”姜伊将糖纸丢进一旁的垃圾袋,口腔里甜滋滋的。
“好嘛,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费莎道,“人转眼就能放下,糖却喜欢了这么多年。”
费莎还记得当初,姜伊打电话告诉她有喜欢的人到被拒绝,不过短短一周的时间。
她当时还准备安慰下姜伊,毕竟那是她19岁以来第一次失恋,结果下一秒她就雄赳赳气昂昂地说:“世上男人千千万,我已经放下了,别担心。”
费莎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电话那头传来嬉笑,紧接着姜伊就被她在巴黎的朋友们起哄拉去喝酒敬爱情了。
后面,也就没再听她提起那个人。
费莎正想着,姜伊抱起双臂,看着她的眼神很危险。
她立刻捂嘴:“好了,知道你现在有老公了。我不提他。”
姜伊:“……”
“其实我现在想想,我喜欢的也不一定是那个人。”姜伊默了片刻,忽然说。
“那是什么?”费莎问。
姜伊思考了很久,她也说不清道不明是什么,混乱的思绪要钻到遥远的几年前去品味那时候的情窦初开,实在艰难。
唯一清晰的是记忆里,也有一颗这样的水果糖,在她某天宿醉醒来后,静静地陪伴她。
她又无言了许久,才语气莫名地说:“是一种感觉。”
费莎:“……”
姜伊:“……?”
“我的好宝,是不是太阳太大了给你脑袋晒傻了?”费莎心疼地给姜伊遮阳,“快快快,上车。”
“我认真的。”姜伊系上安全带。
“你这个回答太抽象了,你们搞艺术的我真不懂,”费莎说,“我只听说过要么喜欢颜值,要么喜欢才华,喜欢感觉是什么鬼?”
确实啊,是什么鬼?
姜伊叹气:“算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鬼,都过去了。”
“是啊,就体验当下吧,”费莎开动车子,“说起来,下下周我哥生日,他办了个派对,你很久没回国了,也过来一起玩啊。”
姜伊记得费屿和霍斯舟关系貌似不错,“霍斯舟是不是也要去?”
“霍总啊,”费莎想了想,“我哥说霍总有事不来啊,而且你也知道,霍总不喜欢太热闹的场合,所以他很伤心,让我多叫点人去玩。”
姜伊点头:“这样。”
**
回到松和湾,霍斯舟的车停在停车院。
正好是晚餐时间,她和霍斯舟难得坐在一起,安静地吃着顿饭。
吃到一半,手机收到信息,“叮咚”一声。
姜伊从包里取出手机,看到是费莎发过来的信息。
费莎:【差点忘记了,我哥那儿还有温泉,你记得准备一套泳衣,穿性感点,我们到时候一块泡温泉哟。】
泳衣?
衣帽间衣服挂得都快放不下了,泳衣她却当真没几件。
更别说松和湾每周都有一堆各大高奢的当季新品送上门,姜伊每天的衣服不重样,隔三差五佣人还会清理一次。
姜伊:【你穿哪套?】
大概半分钟后,费莎发送过来一张图片,构图很乱,看起来是现拍的,一对明黄色比基尼铺在床上,两块布料加起和旁边的平板一般大。
费莎:【你呢?】
姜伊托着脸颊,单手敲下一行字:【家里没有,买新的。】
一来同一件衣服她极少会穿两次,二来真要她去找,姜伊确实想不起收在哪张柜子里了。
平时衣服这些日常用品都由常敬负责,姜伊喜欢什么和常敬说一句就行,但泳衣这种东西,她还是不好和常敬开口的。
费莎给她推了个品牌,姜伊挑了几个喜欢的款式,立马下单。
她出手阔绰,同样有专人送货上门。
费莎:【这个品牌泳衣都很舒服,设计感也强。要是你们两口子以后想买情/趣那种,我建议你也可以冲它,它们也做,嘿嘿。】
看清最末那行字,姜伊嘴里那口饭差点把她呛死,连忙瞄了霍斯舟两眼,见对方在专心喝汤,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才放到肚子里。
姜伊:【你建议得很好,我建议你别建议了。/微笑/】
**
Althea工作室的成员接单是独立的,姜伊的小助理林央邮箱里每天都收到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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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篇合作申请,但筛选下来到最后能成功的合作却寥寥无几。
有工作的时候姜伊就跑跑工作,没有合适的就躺平,看音乐剧喝下午茶,或者打高尔夫……不过经常会和小助理一块去滨城附近采风,一去就是一整天。
譬如这周六。
姜伊累了一天,傍晚到的家,洗完澡被子一蒙,直接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晨。
觉这个东西仿佛是一个无底洞,花多少时间补都补不够。姜伊在床上滚了三圈,玩了二十分钟手机,才在心里倒数三二一,一鼓作气起了床。
到了浴室,嘴里含着电动牙刷又开始迷糊,好像听到卧室门被人打开了。
她低头吐出漱口水,抬头时发现那并是不错觉。
霍斯舟脖子上挂着条毛巾,乌黑的额发微微湿润,显然是刚从楼上的健身房下来。
姜伊愣了愣,才想起来今天是周末,霍斯舟不去公司。
他从她身侧经过去放东西,而后才走进来:“刚醒?”
姜伊弯着腰,把手心里的温水扑在脸上,然后在咕咚咕咚的水泡声里皱着鼻子“嗯”了一声。
霍斯舟进了淋浴室冲澡。
出来时卧室很安静,姜伊盘腿坐在地毯上,拿着逗猫棒在和汤圆玩。
听到声响,她回头看他:“今天早餐怎么做得这么晚?”
她刚刚下楼,佣人竟然告诉她,早餐还没做好。
平时的早餐时间是七点,姜伊特意看了看时间,都八点了。
因为工作自由度高,所以姜伊作息颠倒的次数也比较频繁,常常起床是午餐的点,不过厨房里都会备着她的那份就是了。
“我让他们晚做些。”霍斯舟换了身家居服,语气淡淡的,“早餐好了人没醒,有什么用?”
“……”有道理。
汤圆胖乎乎的身影随着逗猫棒跳来跳去,余光中,霍斯舟在沙发上坐下来。
姜伊这才注意到沙发上的两只纸袋,是刚霍斯舟带进来的,尺寸都不大,上面的logo姜伊隔远了也看不太清。
“那是什么?”
“不知道,”霍斯舟说,“是你的东西。”
姜伊恍然:“我想起来了,我前两天给汤圆定了几条项圈。你帮我拿一下,我给汤圆试试。”
她催促着,霍斯舟就放下办公平板,起身走过去。
纸袋里装着纸盒,他扫了眼,问:“哪个?”
“我买了两家店的,应该是都到了。”姜伊背对着霍斯舟说,“你都拆开看看,看哪家的好,我再多定两条。”
霍斯舟“嗯”了声,将其中一个小巧的纸盒抽出来,打开,那是一条勾着蕾丝边的项圈,正中间还有只漂亮的蝴蝶结,花里胡哨的。
“好了嘛?”
姜伊一手握着逗猫棒孜孜不倦地逗汤圆,一手向后伸着,五指张开,一副等着送上门的姿态。
霍斯舟把它放在姜伊手里。
“谢谢您。”姜伊语气轻快,看到项圈的那一刻就发出一声惊呼,马上给汤圆系在脖子上,欣赏完汤圆的曼妙身姿,她才想起什么,又把手往后一伸。
“是不是还有一条?”
霍斯舟垂眸,看着他拆出来的东西,短暂地沉默了。
感觉到背后的人似乎是顿了顿,下一刻,姜伊如愿以偿地把“项圈”握在手里。
怎么感觉面积大了,也重了不少。
姜伊没多想,正要把汤圆抱过来,蓦地,有什么从她手中掉到地上。
水蓝的布料仅巴掌大小,尽管堆叠在一块也不难看出原本的样貌。
姜伊脑子里像有辆火车在跑,嗡嗡的:“……”这啥啊!
她目光僵硬地动了动,看向手中勾着的细丝带。
和那条三角泳裤一套的颜色,挂脖的款式,正中间还有块金属镂空。
整栋松和湾都安装了特殊的恒温系统,纵使是酷暑时节,松和湾内部的温度也保持着春天的舒适。
而此时此刻,姜伊捏着和费莎那套别无二致的三点式泳衣,感觉掌心像燃烧了一团火。
须臾,她镇定地回头,正对上霍斯舟的眼神。
“……”好像这套泳衣还是他拆的来着。
在长达三秒钟的尴尬对视里,姜伊选择视死如归地举起那套三点式分体比基尼,状似轻松道:
“挺性感的,对吧?”
6. 坏蛋
霍斯舟漆黑的眸子微动,目光落在她手中那两块布料上:“……”
姜伊:“咋了,我没事不能去游泳泡温泉了?”
霍斯舟的视线移回来,看着她平静地说:“我没好奇。”
“……”
**
中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点开费莎的语音,震耳欲聋的笑声毫不客气地响起。
姜伊心如死灰,而另一头的费莎,已经要笑抽过去了,隐隐地还能听到捶墙的声音。
“你是说,你以为泳衣是给你家猫的项圈?还让霍总拆了?不愧是我们姜大小姐啊哈哈哈哈!”
岂止,她还让他亲手送到自己手上,架子大得很。
姜伊窝在床上,噼里啪啦打字。
【费莎!>_
她还纳闷了好久,她买的泳衣分明昨天就已经全部收到了,怎么又蹦出来一套?
直到刚刚费莎发消息过来,她才知道谁是始作俑者。
费莎:【我这不是看你选的都是连体款吗,多没劲啊,就想着给你个惊喜。】
姜伊愤愤:【事实证明是惊吓!】
费莎:【什么惊吓,姜伊,你得先摆正心态,霍斯舟现在可是你老公诶,你不能老是把他想象成一个穷凶极恶的大坏蛋,这样的夫妻是做不长远的。】
姜伊睁大眼睛,对这个形容表示不认同:【什么叫做穷凶极恶的坏蛋?】
费莎:【你忘了?这不是你对他的评价?】
姜伊:【如果你指的是我六岁那年捉了只蛐蛐摸进他房间把他吓了一跳然后被我妈凶哭的事,那我只能说,算你记性好。】
姜伊笃定:【而且我绝对没有说穷凶极恶,你太高看一个六岁孩子的成语储备量了。】
费莎又发来一串嘲笑她的语音,待她笑完,才说:
“好吧,差点忘了你在巴黎留学那会儿,你爸妈还托他来看你了,早就化干戈为玉帛了是吧。”
提起巴黎那段经历,姜伊动作微滞,脸上的笑意也浅了些。
费莎还有事,匆忙结束了和她的聊天。
姜伊关掉手机,张开双臂大字形瘫在床上,她望着天花板,好看的眉毛轻轻蹙在一块儿。
良久,胸膛起伏,深深地叹出口气。
和霍斯舟的恋爱,是一段鲜为人知的地下情,开始得离奇,结束得也迅疾。
从在一起的那一刻开始,姜伊就知道这段感情注定不会结果,所以有意隐瞒,连一直陪在她身边的陈姨都没看出来,更别提远在异国的费莎。
哪成想造化弄人,兜兜转转还是绑在一起。
姜伊想,也不知道是月老哪根筋搭错了。
**
“今天就到这里。”
另一边书房,笔记本电脑屏幕跳动着发言人的麦克风标识,大概过了十分钟,霍斯舟开口,结束了这场长达了两个小时的线上会议。
随着会议的关闭,很快,耳际的声音归于宁静。
松和湾里的佣人行事向来不会发出过大的声响,然在霍斯舟抬手摘下降噪耳机的下一瞬,细碎的声音涌来——不是纯粹的白噪音。
他在那些零碎、遥远得近乎虚幻的声音里,分辨出了一道清甜的声线。
窗帘飘动着,外面阳光灿烂,鸟鸣阵阵。
霍斯舟起身走到窗前,庭院里一处架着凉亭,女孩笑容灿烂,和汤圆玩得正欢。
在夏意盎然中,院子里的绿植鲜艳依旧,她穿着清爽,杏色的裙摆飞扬,仿若轻盈振翅的蝴蝶。
男人的身形颀长,静静地站了许久,直到来电铃声响起,霍斯舟方移开视线,转身从书桌上拿起手机。
“霍斯舟,三天后我生日你真不来吗?没有你的生日有什么意思啊!”
听到那头费屿的声音,霍斯舟面不改色地说:“没意思可以不办,没人逼你。”
“不行,这可是我这辈子唯一一个27岁,必须要隆重地办,大办特办!”
霍斯舟淡淡开口:“你去年也这么说。”
费屿苦口婆心:“你信我,今年真的不一样,你来包开心的。”
霍斯舟:“你去年也这么说。”
桌面上还堆着一厚沓待处理的文件,霍斯舟扫了眼,他没闲功夫聊天,刚要给电话挂了,下一秒就听费屿语气无奈道:
“那就可惜了,本来确实不想办了,但是谁叫你媳妇都答应我了呢?我这咬着牙也得办下去呀。”
他动作生生顿住。
“……姜伊?”
“是啊。”费屿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语气欠欠的,“莎莎想泡温泉,把小伊也叫上了,她不会都没和你讲吧。”
“……”
**
姜伊陪汤圆在庭院里闹了会儿,猫多觉,不一会儿就累得眼睛都睁不开,猫人混得熟络了,汤圆就主动蹭在姜伊怀里睡着了。
抱着汤圆窝进吊椅,姜伊翻着手机里刚拍的照片,汤圆活泼好动,动作又极其敏捷,她拍了十多张都选不出一张清晰的。
现在正是个好机会,于是她打开后置,对着熟睡的汤圆咔擦一张。
下一秒,汤圆若有所觉地睁开眼睛,从她怀中跳下去了。
临近黄昏,阳光懒懒的,透过雪白的纱帘,像绒绒的羽毛划过肌肤,晒着格外舒服。
姜伊倦倦的,也不想再起身,只看着汤圆溜进转角的猫房没了踪影,她抱着抱枕,吊椅轻轻摇晃,眼皮越来越沉,什么时候睡着的都记不清了。
直到有人轻声叫她。
“太太,晚餐好了。”
她睁开惺忪的双眼,没什么劲地“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不远处,落地灯不知何时打开,晕开的光线橙黄柔和,刚好能看清视野又不影响睡眠。
窗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像一张吸满墨汁的宣纸。
大脑终于清醒了点,她动了动身子,蓦地顿住。
接着抬头冲还没走的佣人笑了笑。
“谢谢,还帮我盖了条毯子。”
一条薄绒毯,房子里冷气很足,平时走动还好,睡着了是有着凉的风险。
佣人不好意思地摆摆手:“太太,不是我。”
“霍先生出门前吩咐我们在楼下活动……所以这两个多小时来我们都没上来过。”
怪不得这么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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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这毯子……
念头划过,她视线又落在薄毯上,好一会儿才别开目光。
“你先去忙吧,我一会儿下来。”
佣人走了,姜伊才想起什么,嘀咕:“霍斯舟出门了?他干什么去?”
摸到一旁的手机,她看到申为两小时前的信息。
申为:【太太下午好,霍总受邀出席国际贸易展览,今晚的航班,最近三天都不在滨城。】
后面又添了两句日常问候语,姜伊照例回复了个“好”。
又盯了屏幕几秒钟,她才退回微信首页,翻到霍斯舟的微信,点进去。
最初的申请添加好友的消息还在顶上,除此之外,白茫茫一片。
联系方式本来都删光了,微信还是回国后他们在婚礼前的家宴上重新添加的。
但其实他们很少用微信聊天,三年前是,三年后也是。
后者显然是因为无话可说。
前者则是因为每天呆在一起的时间总比分开要长,即便约会见面,更多的也是在通电话中定下地址时间。
在恋爱的通信方式中,与信息截然不同的是,电话一旦接通,便有种不亚于耳鬓厮磨的亲密感。
那个时刻的所有回答仿佛都不容迟疑。
每个音节的颤抖都无所遁形。
情到浓时,她曾经也笑吟吟地问过他,说他真的很爱打电话,是不是一些领导者的职业病?
“我追求高效率,”他低哑的声音轻顿,“如果要见面,当然越快越好。”
话落,男人铺天盖地的吻落下来,他的动作重了些,像是在不满她的心不在焉。
“现在,专心。”
**
费屿生日的前一天,无所事事的姜伊终于把自己打包送到了费莎家。
费莎开门那一瞬间,看到的就是姜伊那张眉眼弯弯的笑脸。
“你好,魅力四射的费莎小姐,我来蹭住一晚。”
费莎毕业后便独居了,因为这处房子离养老院更近,方便她日常工作,偶尔周末会回自家老宅和家人吃饭。
“你送我礼物就算了,你还给我哥准备礼物了?”费莎蹲在地上,扒拉着姜伊带过来的行李,“用不着吧,我都没准备,到时候有对比,他肯定会骂我没良心。”
“你放心,费屿哥要是敢说你一句,”姜伊涂着水乳,“我们就一起瞪他。”
“……请问杀伤力在于?”
“我们有两双眼睛,你哥瞪不过来,和双拳难敌四手一个道理。”
“……”费莎捧场地鼓了两下掌,“哇,好棒。”
她起身,去厨房洗水果,远远地冲姜伊开口:“但是话又说回来,你来我这里住没跟霍总说,你确定他不会找你吗?”
姜伊这才想起来她忘记了和费莎解释,摇摇头,“不会,他出差去了,明天晚上都不一定回得来呢。就算回来了,他管天管地,还能管得了我去哪儿?”
还要她乖乖报备,他自己老是一个不吱声就走了,派个下属来吭声,他的手机是摆设吗?
费莎不知道她内心的吐槽与独白,往嘴里塞了两颗樱桃,“也是,反正明天我哥生日,你来了我们俩正好一道上去。”
7. 巴黎的第二面
为了让大家玩得开心玩得尽兴,费屿生日派对的地址选在滨城的一处山庄,那里有一座费家的豪华别墅,除去应有尽有的娱乐设施,光是卧室便有数十间,就算几十个人同时住下,生活起居也完全没有问题。
从滨城到山庄,需要两三个小时的时间。尽管这种活动往往到黑夜才是狂欢的开始,但下午四点,费屿派来接送的车辆就已经停在了楼下。
费莎收到费屿的信息,跑到窗边探着脑袋向外望去,接着便拉着姜伊去换鞋:
“走吧,车到了。我哥说到时候人会来得特别多,我们先过去,不然他到时候就顾不上我们了。”
一路顺利来到山庄,夕阳也已藏进山头,夜幕逐渐降临。
别墅里有人影走动,隐隐传来欢声笑语,看来不止她们,已经到了有些人了。
正张望着,姜伊就听费莎道:“我看到我哥了。”
楼上的大露台站着几道身影,穿着花衬衫的费屿就在其中,懒懒散散的笑容,非常扎眼。
正说着,费屿远远的朝楼下瞥了一眼,注意到她们两个。
他扭头和那群人打了个招呼,身形一动,转身下楼。
姜伊递上礼物:“生日快乐费屿哥。”
费屿稍微客气了下:“来玩就很给我面子了,还这么客气,那我就收下了,谢谢啊。”
费莎:“你看吧,我就说你不用送的。”
话音方落,费屿笑容骤收,变脸似的转头凝视她:“礼物。”
“没有。”费莎送给他一个微笑。
“……”
费屿叉腰:“费莎,今天你哥过生日,亏我那么疼你,你礼物都不准备一个,是不是太没良心了!”
两兄妹吵得轻车熟路,甚至费莎昨晚就已经向姜伊预判到了费屿的说辞,根本不痛不痒,吵了两句,费莎才把昨晚连夜挑好的礼物塞到费屿怀里。
“行了吧!”
“看你那小心眼的样,小心我告诉爸妈。”
没再管费屿,费莎拉着姜伊往里走去。
夜色更深了,别墅灯火辉煌,后院已经有一伙人聚在一起搭起了烧烤架,私人泳池边的躺椅上,几位富家小姐躺在上面有说有笑。
别墅整整五层,二楼基本是饮食区,各国菜色罗列整齐,七位数的酒摆满了一面墙的酒柜。
两人下午基本上没吃什么东西,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一打听到二楼有吃的,立刻二话不说直奔二楼。
吃着到一半,费莎看了眼手机,抬头对姜伊说:“你别吃太饱了,我哥叫我们留点肚子,下去吃烧烤。”
姜伊点点头,说“好”。
随着夜色越来越深,空中繁星点点,到达别墅的人渐渐多了,姜伊和费莎往回走时,碰到不少来打招呼的人。
费莎就是费屿这个东道主的妹妹,他们自然认识。
而姜家在滨城声望高,在一众豪门中也是极有分量和声望的存在。
姜伊是姜家小女儿,自小就是人群中的焦点,况且这种派对说到底流通的是同个圈子的人,越年轻越喜欢热闹,姜伊还没出国那会儿也参加过几回,虽然好几年没在上流宴会上出现,但她的脸和名字,也不会被忘记。
姜伊心情不错,耐着性子应两句,只是寒暄的末尾,那人蓦地加一句:“新婚快乐啊姜小姐,咦,霍总今天没来吗?”
此话一出,姜伊明显感觉到周遭的声音一瞬间都小了许多。
看来她和霍斯舟的婚事,确实不少人都关注得紧。
姜伊偏头看向那人,笑容丝毫未减:“他没来,你找他有事?有事我可以帮你转告他。”
“没没没。”那人家族在滨城根本都排不上号,哪敢说找霍斯舟有事这种话,连连摆手。
姜伊耐心濒临尽头。
周围宽敞,她笑意渐渐敛去,看着他:“那让让。”
那人讪笑着让开。
费莎白眼都翻上天了,“真是家住海边了,管别人的事管那么宽。”
姜伊道:“别这么说,我家也住海边,没有这种陋习。”
两人一唱一和,音量也没压,周遭声音又诡异地停了一瞬。
进了电梯,费莎还在替她打抱不平,“不知道我哥什么眼光,叫来的都是什么人啊,一开口就是探听别人的家事。”
姜伊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何况这种场面,主角又不是她非必要不要闹太僵。
“费屿哥就是为了高兴,等会儿过去了你别什么都往外说,咱们出气了就行。”
还没走近,烧烤的香气就远远地飘了过来,两人隔着另一拨人坐在一边,费屿转头给她俩递了两串肉。
肉滋滋冒油,一口咬下去比闻着还香,姜伊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连连夸赞。
“哇,费屿哥你手艺不错啊。”
“真的啊,”费屿笑,“我这都一般了,偶尔搞搞还行,真做饭不行。”
“这还一般啊,”姜伊诚心说,“我感觉身边都没几个会做饭的朋友。”
她就是因为是厨房杀手,留学那会儿,爸妈才会坚持让家里的陈姨陪着她去法国。
其实她们这种出身,就算去留学,家族也会为他们雇人照顾。
但她爸妈怕生人照顾不好她,陈姨从小陪着她长大,他们放心。
因此,日常起居什么的,她从来没操心过,但同样的,陈姨也相当于一个实时监控。
但凡姜伊生个小病,没多久这个消息就飘洋过海飞到她爸妈耳朵里了。
以至于她常常生着病还得安慰她脆弱的爸妈。
“有啊,怎么没有。”费屿却自信地反驳了她。
“谁?”
费屿说:“你老公啊。”
姜伊:“……”
费莎探头加入聊天:“真的啊,霍总有这项技能呢,我以为他那种大忙人,平时吃饭都是厨师搞定呢。”
她说着,又扭头看向姜伊,“你吃过霍总做的饭吗?”
曾经吃过很多回的姜伊装傻:“没有啊没有啊,没吃过啊。”
“人家当然不像你那么闲,吃东西都堵不住嘴。”费屿顺手给费莎塞了一把烧烤,这才对姜伊说:“霍斯舟当初在德国生活了七年,这你知道吧。”
姜伊咬着半串烤肉,点点头。
这不是什么秘密。
姜伊是家族中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掌上明珠,被用爱灌溉着长大,商场上的事她不感兴趣,父母也从未让她沾染过半分。
而霍斯舟则是被当成家族唯一的继承者来培养的。
他不负众望,读书期间成绩优异,连跳几级,十五岁就去了德国,二十二岁获得金融系学位硕士回国,正式继承家业那年,他也才二十三岁。
自姜伊五岁见霍斯舟第一面起,也许是在更远之前,霍斯舟就已经跟着父母不知道赴了多少场宴会。
宴会上的人鱼龙混杂,都是个顶个的人精和老油条,在其中混迹久了,少年时期的霍斯舟就有了老成内敛的气质,甚至15岁时,霍斯舟便能代替父亲独自与传闻中极刁钻难缠的富商谈合作,且成功。
更别提他接手金鄄集团后为了排除异己,可以做到多冷面无情。
姜伊当年高三,还是在路过书摊时,看到了财经报纸上刊登了金鄄集团新上任的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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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裁,一连裁员了好几个元老的新闻。
那些元老姜伊都不认识,只记得报纸上写这些人与金鄄集团如何风雨同舟,一起走过了多长的时间,文章的结尾还不忘抨击了一番霍斯舟的年少轻狂和自大无知,称金鄄集团迟早毁在他的手里。
然而仅仅一年,霍斯舟的风评就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变。
金鄄集团在他的带领下甚至远超了他的父亲霍鸣海的成就,他被称为商业奇才,无论是眼界还是手段还是智商,均凌驾于他人之上。
更有人说如果把商战比做棋局,那么遇上了霍斯舟就是必死局。
费屿接着说:“但是大家都不知道其实霍家没给他派随行照顾的人,什么都是他亲历亲为,那么些年,不会也逼的会了。”
姜伊刚和霍斯舟在一起那时候,约会在餐厅居多,后来姜伊去了他的住所,第一次发现霍斯舟会做饭而且很好吃的时候,很惊讶。
但费屿口中这些不为人知的细节,对霍斯舟而言也并不是难以启齿的事。
“那时候年纪比较小,一个人在国外吃不惯,就学了学。”
他语气稀松平常,倒显得姜伊反应太夸张了。
姜伊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费屿,半响也是点点头。
但过了会儿,她还是没忍住问了句:“为什么?”
烟雾缭绕,费屿将烧烤装盘坐过来,听到她的话,“什么为什么?”
“他当时还没成年呢,家人应该也不放心吧。”
费屿笑笑:“谁知道呢,可能出于一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的想法?”
姜伊还没说话,眼前忽然递过来一个酒杯。
费莎:“烧烤配酒,越吃越有,仪式感走一个。”
“……”
姜伊看着那杯酒,突然有点恍惚。
她镇定一秒,大脑恢复清醒,抬手推回去:“不喝了,你也少喝点。”
这下轮到费莎问为什么了。
“你不是最爱喝酒的吗?怎么出趟国回来,你就变了!你忘了当初高中毕业,你是怎么拉着我喝到吐的吗?”
费屿把她手里那杯也抽走,“还没喝呢就疯了,今天你禁止饮酒。”
“你还我!”
“不给!我回去就和爸妈告状,说你喝酒!”
“……费屿,我敬你是我哥,你别逼我在你生日的时候扇你。”
战争一触即发,两兄妹什么时候追逐到远处了姜伊都没发现。
她有点出神。
或许是刚刚聊天提及霍斯舟的次数有点多,姜伊不可避免又想起了他。
更准确的是和他在巴黎的第二面。
在巴黎的第一次见面,他是受她父母所托来看望她,碰巧她急着去赴会,于是上了霍斯舟的车。
那一次,她是去见喜欢的男生。
而在巴黎的第二次见面……则显得过于戏剧化。
那段时间她正好被喜欢的人婉言拒绝,原本伤心了一阵子她都走出来了,偏偏她有一群损友,说什么“借酒消愁”,“敬她死去的爱情”就把她拉到酒馆请客。
“Estelle,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那时,有位同伴忽然在她耳边悄悄说了这么段话:“走出一段感情最好的办法,是开启下一段感情。”
彼时大家都喝得有点醺醺然,姜伊酒意上头,在对方强烈到无法忽视的眼神示意下,姜伊偏首,在一众欧洲面孔的酒馆里,她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霍斯舟。
她心跳没由来地漏了一拍。
可能是酒精的缘故。
……也可能不是。
8. 舒服吗
这是巴黎的一家小众的酒馆,并不出名,如果不是她的同伴中多半是法国人,姜伊也不会坐在这里。
更别提在这里碰到霍斯舟的概率。
所以他又是什么时候来的?在她之前还是之后?如果是在之后,他有没有看到她?
脑袋里涌现的问题像是旋转木马,转得人头晕。
先别提同伴口中的下一段感情,其实她眼下最迫切的一个问题是,他会不会把她喝酒这件事告诉她爸妈?
需不需要收买一下?
酒馆内装横浪漫优雅,又具有复古的风情,贝斯手在台上弹唱着柔情舒缓的法语歌。
而霍斯舟始终安静地坐在不远处,微微侧对着她的方向,外套搭在椅背上,身上单穿件黑色的高领毛衣,气质冷冽沉稳。
姜伊单手托着脸颊,就那样安静地看了霍斯舟很久。
最后决定收买一下。
她还没醉,起码意识是有大半清醒,剩下的理智与犹豫被酒精统统吞去了。
不到半分钟,她在他身边站定,身子微微倚在吧台边。
“你也在借酒消愁?”
霍斯舟偏头看向她。
在过去的十多年里,因为他冷淡高傲的性格,姜伊很少直视霍斯舟的眼睛,也很少能这么近地观察他的五官。
真的很好看,尤其是他的眉眼,英气而锋利,不亚于她见过的任何欧洲人。
此刻她确认了自己加速的心跳。
他目光从她脸上移开,眼中并无意外。
“看起来你更愁。”
没理会他的挖苦,姜伊索性在他身边坐下,暗戳戳地探测:“上次忘记问你了,你要在巴黎呆多久?”
霍斯舟淡淡道:“我就算呆一辈子,手机也有通话功能。”
“……”他怎么做到一眼识破她的想法的。
“那些是你的同学?”霍斯舟扫了眼不远处那桌。
她使劲把话题绕回去:“对,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更不用和我爸妈……”
他打断她:“那个男生呢?”
“嗯?”
霍斯舟又重复了一遍。
“上次下车,在路边等你那个。”
没想到再度提起这次“消愁”的另一位主角的人,会是霍斯舟。
她一时哑然。
“分手了。”他陈述的语气。
姜伊不禁道:“你这算诽谤。”
那时是十二月初,巴黎早已经开始下雪了。
酒馆外,雪花纷纷扬扬,鹅毛似的。
霍斯舟看了眼腕表,说:“让你同学都回家吧。”
姜伊愣住,指着自己:“那我怎么办?”
她的本意是她们都走了谁陪她喝,不料霍斯舟像是会错了意,他拎着外套起身,眼睫落下看她一眼:“你也回家。”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霍斯舟已经结完账了,包括她那一桌。
不知道他和她的同学们都说了些什么,眨眼间,就剩她和霍斯舟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霍斯舟走到门口了,她还傻坐着。
他回头道:
“脑子没喝坏就赶紧过来。”
姜伊回过神,连忙抬步跟上。
出了门,看到霍斯舟准备坐上驾驶座,姜伊身为中国人严禁酒驾的血脉觉醒,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拉住他:“你不是喝酒了吗?酒驾绝对绝对不可以!”
“……”
她有点站不稳,本来想抓他胳膊,一个不稳,抱腰上了。
顷刻间,淡淡的木质香涌上来,很好闻。
比她身上臭臭的酒味好闻多了。
霍斯舟步子一顿,她能感觉到男人身体在霎那间微微的僵硬。
半响,她听到他的解释:“我没喝酒。”
姜伊抬头,眼睛亮晶晶的:“没喝?”
“否则谁带你回去。”
他站在原地,语气有些硬:“松开,上车。”
成功滚上了车,姜伊自认为意识清醒地系上安全带,没多久却又开始盯着霍斯舟发呆。
直到车子稳稳地在她的住所门口,霍斯舟准备下车,姜伊却忽然拉住他。
“霍斯舟,我想问你一件事。”
她忽然的直呼其名让的他眉毛微微皱起,“你叫我什么?”
姜伊却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径直开口:“你有在谈恋爱吗?你谈过恋爱吗?”
霍斯舟眉头皱得更紧。
“我听说你没有谈过。”姜伊不在乎是不是在自说自话,笑得甜甜的,眼睛弯得像月牙,“好巧,我也是。”
霍斯舟终于回应她:“你听谁说的?”
姜伊费劲地想了下:“我听费莎听费屿哥说的。”
毫无逻辑。
“到底听谁?”
“费莎听她哥说,我听费莎说——”
她摇摇头,竟然又找回了最初的话题:
“不说那个了。我们试试吧,其实我们也挺般配的。
不然你来巴黎这么长时间,难道不会觉得无聊吗?”
霍斯舟气笑了:“所以你无聊的时候就会找个人谈恋爱?”
姜伊认真地回答:“现在想,以后不知道。”
“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我以后就很难再面对你了,毕竟上一个拒绝我的,我已经决定一辈子不见面了。”
“……”
漫长的沉默过后,霍斯舟别过脸,冷声道:“你喝醉了,这些话我当没听过。”
说罢,他转身下车,沉着脸绕过车身。
下一刻,姜伊身旁的车门被打开,霍斯舟:“下来。”
姜伊坚持:“你考虑考虑。”
霍斯舟盯了她片刻,径直靠过来把她的安全带解开,拉着她的手腕向外拽。
他有意无意用了些力气,姜伊立刻挣扎着埋怨:“痛!”
霍斯舟看了她一眼,动作顿了顿,力道终究是松了几分,最后彻底松开。
“痛就自己下车。”
他收回手,声线冷得有些不近人情,正要起身,姜伊却蓦地抬手攥住他的外套。
很显然,她把他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话说你真的没有喝酒吗?”
霍斯舟目光微动,视线落在她脸上,漆黑的眸子晦暗不明。
他没有动作,也没有开口,静静地等着她的下文。
直到姜伊仰起脸,凑上去亲吻他的嘴唇。
他的唇瓣很凉,但亲起来意外的柔软。
蜻蜓点水,她拉开了些距离,笑眼盈盈:“还真没有。”
霍斯舟垂眸看着她,神情看不出喜怒。两人四目相对,周围很安静——也并不安静,呼啸的风裹着晶莹的雪花飘进来。
蓦地他伸手,刮去她鼻尖上的雪粒。
她眨了下眼睛。
他起身,低沉的嗓音染上沙哑:“你该回家了。”
姜伊问:“那我明天能来找你吗?”
“……我来接你。”
她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埋在围巾里的脸蛋红扑扑的,笑起来虎牙俏皮可爱。
姜伊顿时觉得头也不晕了,刚要下车,忽然想起什么,伸出去的腿又默默地缩回去。
霍斯舟低头看着她。
姜伊尴尬地捂脸。
“陈姨今天在家,不能让她发现我喝酒了,否则……”
否则她爸妈会直接杀来法国的。
“……”
耳畔传来一道微不可闻的叹息,接着车门合上了。
姜伊慢慢将眼睛露出来,看着霍斯舟上车。
“我们现在去哪儿?”
霍斯舟单手系上安全带,“去买解酒药,再买套新衣服。”
她一愣:“衣服?”
霍斯舟瞥她一眼:“去去味道。”
这段关系开始于那一天,漫不经心得有些荒唐。
从此,她和霍斯舟之间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姜伊一直以为那次分手就是故事最终的结尾,却没想到三年后,他们的轨迹再次靠拢,重合。
**
别墅人声鼎沸,夜色深沉。
“发什么呆?”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姜伊的思绪。
姜伊偏头看去,费莎搭着她的肩膀满头大汗地灌了口酒,“你知道我费了多少力气才从费屿手里抢回来的吗?”
姜伊指了指一旁,“这里还有这么多呢。”
“不行,我就要我自己的,喝起来才有意思。”费莎道,“你真的不喝嘛?”
还喝呢,她还没喝醉就撩汉,喝醉了还得了?
虽然酒量远没有那么差,但也是心有余悸,不想再碰了。
姜伊摇摇头,“你忘了,一会儿还要泡温泉呢,你不怕睡死过去啊。”
费莎立刻放下,“有道理。”
**
三楼酒吧,灯红酒绿。
舞池中男男女女贴身热舞,绚丽的灯光刺目耀眼,狂欢劲爆的dj歌曲震耳欲聋,来来往往的男女手上都端着酒杯,欢歌劲舞,奢靡而奔放。
无人注意到的角落里,费屿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高脚杯,服务员端着托盘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费屿开口道:“他滴酒不沾,不用给。”
待到服务员离开,费屿才偏头看着坐在一旁的男人,忍不住道:“霍斯舟,你真的很不够意思,不提姜伊就是嫌人多烦,一提她连夜的航班也要飞回来,简直是……”
色令智昏!
后面那四个字他斟酌着,还是没说出来。
话音落下,半响也没人接话,他抬头看过去,才发现霍斯舟根本没在听自己说话。
男人侧着脸,视线紧紧地落在一处。
费屿走过去,顺着霍斯舟的眼神往下望,楼下就是泳池,透过落地窗,正好能看见站在岸边的姜伊。
还有她面前端着酒杯、笑容得体的年轻男人。
**
“姜小姐,”年轻男人眉目俊朗,举着高脚杯,“能否给个面子喝一杯?”
姜伊撩了下遮住眉眼的额发,冷不丁听到有人和她说话,目光落在年轻男人脸上,她仔细想了一遍,脑海里没有一个名字能对得上号,“你哪位?”
男人噎了下:“……事实上,之前你在二楼的时候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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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见过了的,你大概忘记了,我姓萧。”
姜伊敷衍地“哦”了一声,搭讪的人何其多,她并不记得。
“其实,我默默关注你很久了,看到你一个人在这边,我才鼓起勇气过来和你说话。”
姜伊:“啊?”
“你知道吗姜小姐,我真的心疼你。从知道你和霍家的婚事开始,我就心疼你,和一个不认识的人结婚,我相信你在这段婚姻里也是很痛苦的吧。”
姜伊满脑子问号,这究竟是哪儿来的新世纪傻缺?
还心疼她,心疼她的的人多了去了,她爸妈都还没说心疼呢,他排第几?
年轻男人看不懂她表情似的,继续言辞诚挚地开口:
“如果你很痛苦,我愿意为你调节——”
他话音未落,却被另一道低沉冰冷的嗓音打断。
“怎么调节?”
姜伊一愣,偏头看去。
视野中,霍斯舟大步走来,在她身旁站定。
年轻男人脸色一僵,“霍、霍总。”
姜伊顿了顿,抬眼,却只看到他冷硬的下颌。
从头顶传来的声音平静而慢条斯理,却具备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挑唆我太太离婚么?”
在场的人无一不噤声,只敢小心翼翼地投来目光。
直到年轻男人心惊胆战地道歉离开,霍斯舟拉着她在众人面面相觑的讶然中走出泳池,姜伊才呆愣愣地缓过神来。
费莎不是说他不来的吗?
而且算算时间,他应该明天落地滨城才对。
“吃饱了吗?”
听到霍斯舟的声音,姜伊才发现面前摆放着几份精美的甜品,她点头:“一来就吃饱了。”
说完,又看了眼。
等等,她拉住霍斯舟。
马卡龙,刚好像没吃到。
“但是还想吃。”
她拿了个,心满意足。
刚想说走吧,下一刻顿了顿。
感觉到周围陆陆续续投来的视线,她准备往自己嘴里塞的动作硬生生拐了个弯,抬手就递到霍斯舟唇边。
霍斯舟:“……”
姜伊眨着大眼睛,温柔地询问:“老公,你吃不吃?”
霍斯舟:“……”
她只是戏瘾大发,做做样子,没想到霍斯舟还真张嘴,将那块马卡龙咬住吃下了。
姜伊眼皮直跳,差点表情没崩住,默默深呼吸保持微笑,转眼一看,那整盘马卡龙不知道被谁全端走了。
“……”
算了,自认理亏。
两人走到后院,这里没什么人来。
宁静的深夜被喧闹的人声打破,别墅的灯光大亮,映照天际。
“那个……”姜伊微微挣扎了一下,霍斯舟脚步停住,低头看了眼牵着的手,没说什么,轻轻松开。
她才终于问出困扰的问题:“你怎么来了?”
她抬头,视线落在他脸上时,才注意到他眼下浅浅的乌青。
应该是很重视费屿这个朋友,所以才舍弃休息时间匆匆赶回来的吧。
霍斯舟淡淡道:“怎么,不欢迎我。”
“这是费屿哥的生日,还谈不上我欢不欢迎吧。”姜伊嘟囔,“而且你来了,我才能装恩爱啊。”
刚刚就装得很爽——除了马卡龙被吃完了外。
霍斯舟看她:“怎么说?”
不问还好,一问姜伊的话一箩筐往外倒:“你不知道,今天我来的时候,他们一群人话里话外说的……”
说到后面,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和霍斯舟如今的关系,似乎已经不适宜她像三年前一样肆无忌惮地倾诉委屈了。
细细一想,这段婚姻好像确实和那些人说的一样。
她别过脸,“总之我心里已经不爽很久了。”
霍斯舟“嗯”了一声,“所以就是不高兴。”
姜伊不太想承认,踢了脚石子,“一点点吧。”
“虽然我不赞同自欺欺人,”霍斯舟开口,“但有些事,的确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
不远处隐约传来些人声。
霍斯舟很高,向她走近时,姜伊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他音量放得很低,轻得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得到。
“必要时候,可以采取有效手段。”
她的下巴被人轻轻抬起,霍斯舟低头贴近。
鼻尖相抵,直到唇齿相接。
……
“不要去那边吧,感觉没什么好玩的,去三楼去三楼。”
“你们都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渐近的声音忽而又远去了。
连个人影都没来。
姜伊觉得自己亏了。
抵着他的肩膀将霍斯舟推开,她胸膛起伏,气急败坏:
“根本没人来。”
霍斯舟道:“我没说有人来。”
“?”
他扣着她的后脑勺,再次吻下来。
直到她双腿发软,连推他的力气都没有了,霍斯舟才附在她耳畔,问她:
“舒服吗?”
9. 痛吗
姜伊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
愣了下才想起,他们第一次接吻时,霍斯舟也这样问过她。
“舒服吗?”
而她气息不稳地趴在他怀里,难免感到郁闷:“霍斯舟,你确定你是第一次接吻吗?怪有天赋的。”
唇瓣阵阵酥麻,姜伊怔怔偏过脸去,正撞进他如墨的眼底。
他眸子漆黑深邃,眼睫微微垂落,注视她。
说这种话的时候,霍斯舟依旧面不改色,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羞耻似的。
反观姜伊,因为缺氧,她的脸颊润红,长而浓密的睫毛下,向来黑亮狡黠的眼睛蒙上了薄薄的水光,连眼尾也微微泛着红。
她迎着霍斯舟的目光,咬着唇把生理泪水逼回去,而后飞快地眨了下眼,望天。
模样极为认真地思考了两秒,然后姜伊清了清嗓子,给出评价:“一般吧。”
霍斯舟眉毛极轻地动了动。
“其实我早就想说了,霍斯舟,你的吻技退步了。”
“退步了?”他直起身子,缓声问。
姜伊自我肯定地点了下头,“对,就是退步了。”
话音落下,好一会儿没听到头顶传来回应。
姜伊正疑惑,却在此时,霍斯舟脚步一动,向她靠近了半步。
“是吗?”
一连两个问句,姜伊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两个人本就站得极近了。他跨的这半步,已经是最后的极限距离。姜伊甚至能感觉到男人的皮鞋尖,若有似无地抵住了她的鞋尖。
她喉头一紧,吞了吞唾沫,默默地朝后小碎步挪动。
霍斯舟没说话,只是漫不经心地抬步,又逼近了一大步。
“躲什么?”
姜伊小声吐槽:
“那你倒是别过来啊。”
她脚步没停,下一刻却倒霉至极地踩偏了颗鹅卵石,脚跟蓦地一滑——
一口气提起来,姜伊连惊呼还没来得及发出,就被眼疾手快的霍斯舟一把搂住了。
直到身形稳定,姜伊才松开了在慌乱中攥住他的衬衫的手。
“谢……”犹豫中的一声谢谢刚发出两个音节,姜伊便在怔愣中住了口。
霍斯舟忽然在她面前蹲下来。
紧接着,脚踝被人轻轻握住,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却被霍斯舟轻易定在原地。
温热的触感,点点蔓延。
霍斯舟用指腹按了按,头也不抬地问她:“痛吗?”
姜伊大脑空白,乖乖摇了摇头才意识到他低着头看不见。
“不痛。”口腔干涩,声音显得不太自然。
下一瞬,脚踝上的触感消失了。
“没崴到。”
霍斯舟检查完站起身。
他抬眼,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道:
“穿着高跟鞋就别乱动,你后脑勺没长眼睛。”
姜伊心里那点儿刚聚拢的暖融融霎那间灰飞烟灭。
她很不服气:“明明就是……”就是他先靠她那么近的!
一道“叮咚”的讯息声突兀响起,打断了她未说完的话。
姜伊低头看了眼手机。
是费莎从洗手间回来了,现在正满世界在找她。
姜伊关上手机,正好她也不想和霍斯舟说话了,于是没有在理会他,转身就走:
“我还有事,先走了。”
**
别墅的三四楼是各种娱乐场所,聚集了众多贵族子弟,唯有五楼,几个小时以来无人踏足。
而费莎说的温泉就建在那里,因为知道费莎和姜伊想去玩,费屿特意没有开放公共温泉,五楼入口有专人看守,除了她们两个没人能进去。
不用姜伊解释,别墅里发生的事早就传到了费莎的耳朵里。
“也是被你出了口恶气,不过霍总也配合你,你一给还真吃了。”费莎道,“要知道,霍总洁癖还挺严重的。”
姜伊油盐不进:“我也承受了很多,我失去了最后一块马卡龙。”
费莎:“……”
姜伊换好泳衣的时候,费莎已经在温泉里泡了两分钟了。
听到声响,费莎悠闲地睁开眼睛。
而当她看到姜伊身上穿的是自己送的那套泳衣,费莎激动得快从水里跳起来了。
果然没白费她这些天一直磨着姜伊的耳根子,求神拜佛求她穿自己送的那套分体式的,简直不要太合适!
“姜!伊!你美得我要流鼻血了,helphelp!”费莎夸张到猛掐人中。
姜伊身形高挑,比例绝佳,瘦但并不骨感。
她身上的每一分肉都生得恰到好处,再加上她皮肤细腻白皙,透着健康的红,整个人珠圆玉润,尽管穿着暴露的比基尼,也让人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胭脂俗粉气。
“你夸张得双下巴都要出来了。”
姜伊下了水,费莎一下子游过来,趴在她旁边道:“嘿嘿,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看你穿泳衣呢,高中毕业后我们都没见过几面都。”
“哪里没有,”姜伊记得清清楚楚,“每一年我都会回来一次啊,哪一次没来找你玩。”
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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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将下巴搭在手背上,叹了口气。
“可是还是见不够,而且你业务那么繁忙——回来不光是你家,霍老爷子也疼你,不也天天叫你过去嘛,哪里轮得到我。”
温泉水温暖,姜伊往下沉了沉,小小的水浪柔柔地拍在她的肩膀,她道:“那我错了嘛,以后多找你,好不好?”
“看你表现。”
“你这皮肤太嫩了,这几年跋山涉水玩摄影,都没给你晒黑一点啊……”费莎偏头看向她,忽然目光一顿,“咦,你这里被虫子咬了嘛?”
姜伊愣了一下:“什么?”
“你锁骨那里呢。”费莎抬手指了下。
姜伊坐直了:“啊?很红吗?”
她皮肤薄,平时就算是轻轻捏一下都会留有印记,好半会儿才能消,更别提霍斯舟总是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好在最近一周他出差不在家,身上那些印子都消得七七八八了,姜伊从更衣室出来前还特意检查了一下,就剩锁骨还有些些印子。
没想到费莎眼睛那么尖,一下就注意到了。
“没有,颜色暗了,”好在费莎并没有多疑,“但是你不是很招虫子嘛,我包里有药膏,等会儿给你涂一下。”
姜伊点点头,又把自己往水里埋了几公分。
都怪他。
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结果两分钟没到,费莎又发现了一处:
“你这耳朵后面怎么也有一点,这好红的。”
姜伊:“?”
怎么她的视角盲区还有。
一摸,有点痒,她放下心来:“应该是刚刚在外面被蚊子咬了。”
费莎拉住她的手,“不能挠的,你皮肤容易挠破,我给你拿药去。”
说干就干,姜伊还没回过神来,费莎两手一撑,“哗啦”一声出了水。
嘴里还嘟嘟囔囔,都怪费屿驱虫没做到位之类的话。
“莎莎,不用……”
姜伊这句话还没说完,费莎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自己面前。
“……”
姜伊坐回去,默默把自己埋得更深了。
没有人聊天的时间总是变得十分漫长,何况室内温度舒适,姜伊泡着泡着,没过多久就觉得困意涌了上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畔终于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姜伊模模糊糊地听到,还未睁开眼睛,就听到一道更为熟悉冷嘲的声音。
“你是想把自己淹死吗?”
她惊醒,回头。
霍斯舟站在一边,淡淡地垂眼看她。
10. 你咬的
姜伊抬头,温吞的水花轻缓地涌上,划过她的耳垂。
她瞥见他手里像是握着什么东西。
“怎么是你?莎莎呢?”
栗色的长发海藻般飘在水面,她半张脸都没在水里,朦胧的暖光落下,女孩精致的眉眼也像是被渡了层融融的纱。
霍斯舟轻描淡写地说:“和费屿打起来了。”
“哦。”那没事了,这兄妹呆在一起一天能掐三回架。
她垂下眼睫,呼吸推动圈圈波纹。
余光中,霍斯舟似乎蹲了下来,“被咬了?”
耳垂被拨开,他的指腹半浸在水里,也沾上了湿润,摩挲着她耳后那块小小的凸起。
那份缓缓渗进肌肤的温度,姜伊一时分不清,究竟是来源于水,还是他的体温。
姜伊在水里,整个人都懒洋洋的,低低地“嗯”了一声,“不用擦药,一会儿就好了。”
霍斯舟道:“一会儿好不了,只会越来越痒。”
“……”
反正她说什么都不对。
姜伊两眼一闭,破罐子破摔地把耳朵凑过去:“那擦,总行了吧。”
她窝在水里,不好动作。
霍斯舟冲岸上扬扬下巴,叫她:“坐上来。”
“……”
水声清脆,姜伊将湿漉漉的头发撩到身前,起身。
她肤白如雪,胸前镂空被撑起饱满的弧度,两条水蓝色的细带系成一个蝴蝶结,湿答答地搭在修长的颈后。
霍斯舟眸光一暗,别开目光。
棉签蘸上冰凉的药膏,方一碰上那块肌肤,姜伊就被冰得一缩。
霍斯舟抬睫,掌心覆在她的脖颈扣住。
随着药膏轻柔缓慢地擦拭在皮肤上,那份奇异的瘙痒渐渐被盖下。
棉签移开,霍斯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擦了药不能沾水。”
“知道了。”姜伊道。
他“嗯”了一声,正要盖上药膏盖子,姜伊心中一动,连忙叫住他:“等一下,还有一个地方,我再涂一下。”
霍斯舟看向她。
姜伊直接把药膏夺过来,挤在手指上。
随即转身面向霍斯舟,让他帮自己看看:“莎莎说我身上还有,是在这吗?”
霍斯舟目光下移,落在她指着的地方。
她另一只没沾药的手按在清晰的锁骨上,但离那处还有些距离。
“不是。”
姜伊思忖着,慢吞吞地挪动了一寸,“这儿?”
下一刻,霍斯舟抓着她的手指,准确地按在一处。
锁骨的下缘。
“这里,”他看了一眼,不知想到什么,语气轻顿,“但看着不像是被虫咬的。”
“我知道啊,这你咬的。”
“……”
姜伊一边把药蹭上去,一边说:“伪装一下。”
“……”
**
姜伊和霍斯舟走的时候派对远没有结束。
费莎有费屿安排的司机,姜伊换回来时的那套裙子,从五楼下去的时候,她正躺在泳池旁的躺椅上看美男出浴,龇牙乐得不行,说什么也舍不得这时候就回去。
姜伊:“所以你根本不是和费屿哥打架,你是被美□□惑,见色忘友了是吧?”
费莎推了下墨镜,继续明目张胆看帅哥。
“哎呀,我这不是打完了休息一下。而且我要是不重视你,我就不会让霍总帮忙给你送上去了,还不是怕你痒得难受。”
“……”姜伊无言以对。
霍斯舟明早有工作,姜伊正好困了,就和他一块回来了。
到松和湾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
姜伊洗完澡,怎么摸到床的都记不清楚了,只知道一滚上去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姜伊是被一串来电铃声吵醒的。
“伊宝,醒了吗?”
姜伊翻了个身,脑子开始逐渐清醒,但是眼睛依旧沉沉地睁不开,“接通了还没醒就是惊悚故事了吧妈妈。你和爸爸回家了?”
“是呀,昨天的飞机,回来得太晚了没和你说。”郑舒眉语气温柔,“今天回家里吃饭吧伊宝,给你□□吃的。”
“哎舒眉舒眉,”手机里还模模糊糊传来她爸姜企的声音,“你快和伊宝说,说是我亲自下厨。”
郑舒眉很敷衍地把手机拿远了些:“一样的一样的,没人抢你功劳。”
姜伊笑眯了眼,道:“爸爸下厨我当然要来了,爸爸做饭最好吃了。”
郑舒眉立刻把姜企扔到一边,回道:“那我和你爸在家等你,起来先吃点东西垫一下肚子,不可以饿着,对胃不好……”
耐心听郑舒眉说完,母女俩才挂断了电话。
工作日霍斯舟不在家,姜伊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完,换下了睡衣才下楼。
餐桌上放着份热早餐,姜伊坐下来才发现,不止有早餐,还有一碟马卡龙。
不同口味,摆盘精美。
姜伊不可避免地愣了一下,问一旁的常敬:“马卡龙是今天食谱上的吗?”
常敬回答:“这是今早先生吩咐厨房做的。”
“哦。”姜伊没再说话。
昨晚她是想了马卡龙一晚上没错,但是她好像没和霍斯舟说过吧。
不管那么多了。
姜伊拿起一块马卡龙塞进嘴里。
心满意足。
到姜家的时候还没到中午,姜伊还在车上,就远远地看到守在门口的郑舒眉。
“妈妈!”
一下车,母女俩就来了一个实打实的熊抱。
“宝贝,让妈妈看看。”郑舒眉将姜伊上上下下检查了个遍,然后欣慰地说:“胖了胖了。”
姜伊:“……”
姜伊捧着脸:“你骗我。”
“你就是胖成猪了也是我的乖宝。”郑舒眉笑道。
“而且才胖了一点点,有点你十六七那时候的样子了,脸上肉肉的。你也不看你在国外那几年瘦成什么样了,陈姨也被你赶回来了,一个人抱着相机就到处跑,我和你爸多心疼你知道吗?”
“知道知道,你们最心疼我啦。”察觉出郑舒眉语气有些伤感,姜伊连忙挽住她的胳膊,转移话题,“我爸呢?”
“在厨房忙活呢。”
两人走进去,姜企围着围裙在颠勺,听到声音忙放下锅铲走出来,“伊宝,回来了啊,你和你妈聊会儿天,饭一会儿就好了。”
“好哒,辛苦爸爸!”姜伊嘴甜地说完,和郑舒眉一块去了客厅。
虽然才几个星期没见,但郑舒眉依旧有问不完的话。
小到每天吃什么、几点起几点睡,大到工作顺不顺心、有没有什么困难需要他们帮忙的,姜伊乖乖回答。
但是说了半天,姜伊也没听到郑舒眉问关于她婚姻的事。
姜伊郁闷:“妈妈,你就一点儿都不关心我结婚以后过得好不好吗?”
郑舒眉轻笑说:“能有什么不好的,你都胖了。”
“……”姜伊更郁闷:“这只能证明我胃口好吧。”
“都说胃是情绪器官,你不开心的时候,你吃的下去东西吗?就像你高二那年,你外祖母去世那段时间,你很久都吃不下饭,就算吃了也会吐出来……”
举的这个例子有些过于沉重,后面的话,郑舒眉说不下去了。
她沉默了两秒,抬手笑着捏姜伊的脸,“况且你从小被我们宠坏了,你是个能受得了委屈的人吗?有委屈,还轮得到我叫你回家再说?”
姜伊靠着郑舒眉的肩膀,嘿嘿笑:“也是。”
到了吃饭的时间,考虑到异国之间隔着将近十二个小时的时差,姜伊打消了大视频通话的想法,和郑舒眉姜企一起录了“期待娴宝回家”的短视频发过去。
结果下一秒郑娴就打电话给姜企哭诉去了。
一顿饭,姜企忙活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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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两口,剩下全在安慰大女儿。
郑舒眉吃着吃着,问她:“斯舟现在在公司?”
姜伊模棱两可道:“应该吧。”
“也到午饭点了,他吃饭了没有?”
姜伊戳着饭,还是说:“应该吧。”
“什么叫应该,你快问问他在不在公司,吃饭了没。”郑舒眉道,“你爸留了一份,他没吃等会儿你给送过去。”
姜伊惊了。
“我给他送?”
“不然让你爸爸去嘛?”郑舒眉嗔怪道。
姜伊还想再挣扎一番:“妈妈,我们的口味霍斯舟吃不惯的,在家我们都是各吃各的,他不吃辣。”
“今天辣菜不多,不带那两样就行,”郑舒眉道,“你给他发信息问一下。””
姜伊只得拿出手机。
打开微信,她翻到霍斯舟的微信,顿了下,然后直愣愣地划过去。
点进申为的聊天页面。
**
金鄄集团大厦。
“啪”的一声,文件被重重地摔在桌上。
会议室中气氛低沉,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得罪了主位上的男人。
“如果金鄄养的都是一帮废物的话,”男人冷笑,“那我想各位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去留问题了。”
“我不介意,给金鄄再换一批新鲜血液。”
在座众人冷汗都冒出来了。
废话,能不害怕吗?
想当初霍斯舟接管金鄄的第一年的时候,各路报道还是漫天飞,什么年纪太轻难堪大任之类,仅仅一年,霍斯舟就破除了这些言论。
当时他的做法就是大换血,换的还都是集团中元老级别的人物,丝毫不顾念旧情。
这个霍斯舟,简直比他老子还狠。
气氛凝重之时,一旁的申为掩着手机走到霍斯舟旁边,压低声音说:“霍总,太太刚刚给我发信息,问您在不在公司,吃饭了吗?”
霍斯舟扫了眼申为的手机屏幕。
她连发了两条。
【申为,霍斯舟在不在公司?】
【他吃饭了吗?】
众人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霍斯舟的脸色,也不知道申为悄悄地对霍总说了些什么,他们竟然惊奇地发现霍斯舟的神情似乎和缓了几分。
霍斯舟收回目光,一言不发地翻开盖在桌上的手机,按开锁屏。
——没有新消息。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觉得会议室里的空气都像是冷了几个摄氏度。
申为硬着头皮,低声问:“霍总,如实回复太太吗?”
锁屏自动熄灭。
霍斯舟重新把手机盖上,“嗯”了一声。
**
十分钟后,姜伊抬头,对上郑舒眉的期待的眼神。
她汇报:“他还在开会,没吃饭呢。得将近一个小时散会了。”
半个小时后,姜伊到达金鄄总集团大厦楼下。
身后,副驾上的郑舒眉和她挥手:
“伊宝,妈妈和爸爸去逛街啦,你要把饭带给斯舟哦,这是你爸爸的一片心意。”
十分钟后,姜伊走进总裁专用电梯,直达霍斯舟办公室。
申为道:“太太,您在这里稍微等一下,会议就快结束了。”
姜伊宽宏大量道:“不急,你去忙吧。”
申为应了一声,小心地关上门出去了。
姜伊把饭盒放在霍斯舟办公桌上,然后在办公室里四处转了转。
霍斯舟有自己的私人休息室,姜伊推开门进去看了眼,冷色调的墙壁与家具,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她走进去,床上的被子都铺得很整齐,所有的家具都一尘不染,井井有条。
“看来你对我的休息室很感兴趣。”
身后忽然响起霍斯舟漫不经心的声音,姜伊一顿。
转过身,霍斯舟正站在门口,远远地看着她。
11. 睡不着
姜伊坦坦荡荡地转了一圈,道:“我来看看你有没有背着我偷人啊。”
“你把我想得太闲了。”霍斯舟似乎是冷哼了一声,“找到了吗?”
姜伊背着手,擦着他的肩走出去:“暂时没发现。”
她把桌上的饭盒向他推了推:“诺,你是大忙人,我闲着,就来跑腿了。”
霍斯舟走过来,打开看了眼。
菜式多样,每样都是硬菜。
“你别误会,”姜伊在沙发上躺下来,“我今天回家了,这些都是我爸做的,让我给你带一份,你吃完还要给他个反馈啊。”
霍斯舟说:“看得出来。”
姜伊一噎:“什么?”
霍斯舟看她一眼,眼神仿佛在说她在问什么废话。
姜伊:“……”
“我厨艺没那么不堪入目好吗?”她满世界找面子。
“忘了?厨房是谁炸的?”霍斯舟直接毫不留情地把她的面子里子都撕下来往地上扔。
姜伊一时间反驳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反驳起。
三年前,她有过趁霍斯舟不在家,把厨房炸了的战绩。
明明每一步都是按照教程上来的,结果败得惨不忍睹,一盘菜炒出来,均匀的炭黑色。
连带着她整个人都像是刚挖煤回来似的,灰头土脸。
事后回到家的霍斯舟看到这片狼藉,沉默了很久,让她以后别进厨房了。
当时姜伊还觉得很气馁,她别的事都做能得很棒,那她就是做饭这根神经不发达能怎么办嘛。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何况还是三年。”姜伊憋了好一会儿,底气不足,“你别老是对我刻板印象。”
办公室里毫无预兆地陷入安静,她话音落下许久,都没有任何声音响起。
半响,姜伊才听到霍斯舟若无其事地开口:“你说的对,那么你现在厨艺如何?”
姜伊思索片刻:“蛋炒饭很好吃的程度。”
霍斯舟扯了扯嘴角:“厉害。”
“……”
听得出对方口中不加掩饰的敷衍,姜伊内心幽怨地闭上嘴巴。
给姜企发信息。
【世界上最最最亲爱的爸爸,请问我一定要在这里亲耳听到他的反馈吗?】
【女儿先回家行不行呢?】
姜企过了十分钟才回复:【不行不行,你得观察他的表情,判断是不是真的好吃,别是为了哄我说的啊。】
姜伊无语了半分钟,瞄了霍斯舟两眼,笔记本电脑挡住男人的脸。
她低头回得随意:
【他扑克脸,我看不出来。】
姜企估计忙着和郑舒眉逛街,消息都回得格外慢,姜伊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索性关上手机,坐到霍斯舟对面。
她贸然坐过去,引得霍斯舟看了她一眼。
姜伊这才发现饭盒又被合上了,原封不动地静静放在一边。
霍斯舟在工作,并没有吃饭。
“你还不吃?”
“嗯,”霍斯舟盯着电脑屏幕,轮廓硬朗英俊,“有些事要处理。”
“噢。”
好吧,反正是保温的,一时半会儿也冷不了。
姜伊没走,单手撑着下巴,过了一会儿问他:
“霍斯舟,你怎么知道我想吃马卡龙了?”
霍斯舟顿了顿,眼睫微动,目光从屏幕移到她脸上。
迎着光,她的眸子呈现出漂亮空灵的琥珀色。
“很难猜吗?”他再开口时,已经收回视线,语气慢条斯理,“我吃掉马卡龙的时候你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
姜伊更好奇了:“我什么表现?”
霍斯舟道:“笑里藏刀。”
姜伊:“……”
霍斯舟补充:“还对着它的位置望眼欲穿。”
“……”
她那么明显吗?
姜伊沉默,霍斯舟看起来有挺多事要处理的,她默默地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姜企还没搭理她,打开手机,屏幕顶端忽然弹出一条热搜推送。
她扫了一眼,当看到其中那个熟悉的名字时,目光轻轻顿了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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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到看完,她抬手,利落地划掉了这条消息。
办公室采光很好,正午的阳光灿烂,一股脑泼进来,铺了满间。
光线好的时候,总是最适合拍照的。
大概是身为摄影人士的习惯,姜伊顺手举起手机摄像头,找寻着合适的角度,以便将肆意四溢的阳光定格下来。
就在她收回手机要退出相机的前一刻,画面忽然带过不远处握着钢笔办公的男人。
笔记本电脑被合上,男人一身深灰色的笔挺西装,静静地坐在办公桌前。
暖暖的一束光线,攀在他手背上,额前的发丝也镀上了层淡淡的金光,连带着他眉间的疏离冷然也被融化了些许。
姜伊动作一顿。
摄像头轻轻偏离,一瞬对焦成她手边绿植,最初的画面在视野里模糊,姜伊鬼使神差地抬手,指尖在男人的身影处点了下。
画面渐变成清晰,仿佛与姜伊三年前的记忆重合。
巴黎的冬天很难有这样炙热的暖阳,光线通常是冷白的。
但姜伊的记忆里,有很多很多次这样的等待。
霍斯舟来巴黎,是因为霍家在法国的公司出了问题,否则他不会在巴黎一呆就是几个月。
后来他工作的时候,姜伊就很少打扰。
她经常趴在沙发上看书,看累了,就抬头看一眼他,许多回。
但从未有一次与他的视线重合。
姜伊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点了拍照键。
她想删掉那张照片,指尖按在“删除”两个字上良久,又平移着挪开。
算了,拍得怪帅的,删了也是浪费她的成果。
**
霍斯舟笔尖一顿。
他抬眼,望着沙发的方向,发现之所以这么安静,是因为前两分钟还在看手机的姜伊睡着了。
他瞥了眼手边的文件,将钢笔搁下。
起身走到沙发边。
她睡得很熟,手机搭在掌心,身体半陷进真皮沙发里。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她眼睫纤长浓密,在下眼睑落下阴影,一侧脸颊也仿佛融化在那一片光里。
唯独眉尖轻蹙着,像被什么困扰着。
霍斯舟动了动,下一刻,她脸上那道浓烈刺眼的光被阴影覆盖,她随之眉尖缓缓松开。
办公室门被人恭敬敲响,申为的声音传进来:“霍总,您找我。”
霍斯舟垂眼,视线落下。
沙发上,鹅黄色的裙摆凌乱,微微垂落在沙发边缘。
他开口:“十分钟后再过来。”
申为:“好的。”
办公室恢复宁静。
霍斯舟弯下腰,拨开她脸颊上的发丝,而后抬手将女孩打横抱起来。
距离缩短,她靠在他的肩膀,呼吸声在他耳畔愈发清晰,温热缓慢地扫过他的下巴。
他目光落在她脸上许久,才缓缓移开,抬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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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休息室。
**
姜伊醒来的时候,看到自己所处的地方,有些怔住。
昏暗的室内,窗帘拉得很紧,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周围的摆设,陌生又熟悉。
这不是霍斯舟的休息室吗?
姜伊坐起身,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身上,还盖着舒适的被子。
她躺回去,把被子拉过头顶。
开始回忆事情起因。
她今天一大早是被电话叫醒的,后面起床的坚强意志力完全是来源于对回家的渴望。
那会儿一躺下来,沙发又大又软,姜伊刷了会儿手机就犯困,睡着了。
但问题是,她是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着的……
她下床刚穿上鞋子,耳畔传来“啪嗒”声,休息室的门被人打开。
姜伊抬头,对上霍斯舟的视线。
她顿了下,开口:“你这床还挺舒服的。”
他走进来,取下挂在一旁的西装外套换上,瞥她一眼:“你睡了四个小时。”
姜伊:“……”
出了休息室,姜伊才发现太阳已经落山。
这个点,霍斯舟没有别的行程就可以回家了,显然今天是没有的。
她打开手机,看到姜企发来了好几条新消息,才想起她的任务还没收尾,快走几步跟上霍斯舟:“对了,我爸还问你呢,他做的菜合不合你胃口啊……你给我爸打电话了?”
电梯门打开,霍斯舟不置可否地说:“于情于理,我都应该亲自感谢。”
姜伊看着姜企三个多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伊宝啊,刚刚斯舟都和我说了,合胃口,那以后你有空带他回家,爸爸再给你们做。】
感谢吧感谢吧,把他们感谢上另一个舞台了。
前阵子刚从霍老爷子那出来,又要预备着一块回娘家了。
姜伊内心一片荒凉,回复出了种皮笑肉不笑的局促感。
【哈哈,爸爸他忙呢,有空再说。】
**
白天睡太饱有一大好处——神清气爽。
也有一大坏处——过于神清气爽。
以至于晚上姜伊躺在床上,无聊到翻了几个身都没睡着。
最近这些天,要么是她困得要死,要么是她睡得太早,基本是睡前霍斯舟还没躺下,睡醒他又早就起床去公司的状态,根本没什么交流。
包括今天她都是早早就洗漱好准备睡觉了,结果直到半个小时前霍斯舟在她身后躺下,姜伊也没产生一丝一毫的睡意。
躺得有点麻,姜伊愁容满面地又翻了个身。
刚转过来,只听“嗒”的清脆一声,一旁的床头灯被人按开。
漆黑散去,姜伊适应了一会儿光亮,抬眼就迎面撞上霍斯舟的目光。
她很稀奇:“你也失眠吗?”
“很难不。”霍斯舟沉声道,“这半个小时里,你翻身八次,叹了六次气。”
原来是被她吵的。
姜伊吸了吸鼻子,可怜兮兮地说:
“睡不着。”
看到霍斯舟毫无动容的眼神,她诀绝地闭上眼睛:“你休息吧,我尽量忍住不翻身也不叹气了——唉。”
霍斯舟道:“白天睡多了,攒下的精力无处消耗,你就算再躺一个小时也睡不着。”
姜伊:“……”
他说得好有道理。
但怎么消耗精力,这是一个问题。
“那要不……”
须臾,姜伊清清嗓子,看向霍斯舟。
“做一次?”
12. 说好了只做一次
床头灯灯光柔和,其实严格来说不算明亮。
姜伊看不太清霍斯舟的表情,只知道他的呼吸很近,很热。
他的唇落在她的眉眼、鼻尖、脸颊,轻缓而漫不经心地擦过她的唇,姜伊迷迷糊糊地下意识张嘴,下一刻霍斯舟却亲在了耳根。
一连好几次都是如此,甚至她主动仰起下巴去够他的唇,都被他默不作声地偏头躲开了。
姜伊有些气闷,可是要做又是她提出来的,她也不想扫兴。
“想接吻,”姜伊勾着他的脖子,小声埋怨,“你干嘛老是不给亲。”
霍斯舟摩挲着她的脖颈,慢声开口:“不是说我退步了吗?”
“……”
他说:“我在等你教我。”
姜伊语塞。
那些话她自己都快忘记了,这男人未免太记仇了。
教就教,接吻而已,谁不会。
姜伊说:“那你凑近点儿,你这样我亲不到。”
霍斯舟依言,向她贴近了几分。
姜伊吻上他的唇。
但真的亲上了,她又有点迷茫。
不说床上很多时候她都是躺着不动光享受的那个,就连接吻的时候也常常是霍斯舟主导,这会儿全由着她来,姜伊只能回忆着曾经接吻时的细节,轻轻吮吸对方的唇。
霍斯舟始终无动于衷地任由她胡作非为,她伸舌尖他就张嘴,她的吻就像她这个人一样毫无章法,脑袋里几百个鬼点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语出惊人,什么时候又戏精上身。
没一会儿,姜伊就觉得累。
方松开唇兀自喘气,便听见霍斯舟评价:
“太烂了。”
“什……”
姜伊瞪圆了眼睛,话还未说完,下一刻,下巴蓦地被人扣回掰正,霍斯舟偏首吻下来,温柔缠绵。
她陷进枕头里,脑海中未出口的话在吻里渐渐只剩无休止的空白。
及膝的睡裙不知不觉堆叠到腰间,清凉的领口在混乱中歪到一边,姜伊被亲得七荤八素了,霍斯舟指尖撩开轻薄的布料握住她的腰,她轻轻颤抖了一下。
地板上,凌乱的衣物扔了一地。
炽热的气息彼此交缠融合,从唇开始的触碰,滚烫得快要将她融化。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个漫长的吻结束,姜伊感觉到了什么,突然推着霍斯舟坐起身,探过身子在床头柜里翻了半天。
“霍斯舟,那个东西你放在哪里了?”
“哪个东西?”
姜伊合上空空如也的抽屉。
“套啊。”
“……”
她欲往下翻,越说越胆战心惊:“上次好像在浴室里是不是用完了……”
身后的人没吭声,紧接着,她胳膊被人握住向后一拉,姜伊轻飘飘地又躺了回去。
霍斯舟一手撑在她耳边,单手拉开另一边的抽屉,取出一盒崭新的,指尖点了两下。
“这边。”
“……”
姜伊吞了吞唾沫,伸出食指,莫名想强调一下。
“说好了只做一次。”
霍斯舟垂眼,看着她的手,而后抬手攥住,按在枕边。
他无动于衷地压下来,淡淡地问:
“谁跟你说好了?”
**
姜伊三天没和霍斯舟说话。
每天等到太阳下山就出门采风,第一天的时候小助理林央把她看上看下,犹豫了半响还是没忍住问:“小伊姐,你手腕上怎么了?”
姜伊抬起手腕看了一眼。
脑海里不合时宜地浮现起昨晚……她只想做一次见好就收,最后竟然被折腾到了凌晨。
看着那抹忘记遮盖的红印,她咬牙。
“被狗咬了。”
林央狗腿子地呈上冰美式,然后天真地问:“狗咬不是牙印嘛。”
林央还是个在校大学生,在滨城本地上学,能应聘上姜伊的助理也是机缘巧合,她一度感觉自己简直像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一样幸运。
也不知道姜伊到底是哪家的千金小姐,给的薪资高,又不摆架子,出门一切花销都不用林央负担,路途再遥远也有专门的司机。
林央除了基本的助理职责,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提供情绪价值,她有时候做梦都会笑醒。
“……”姜伊语塞,顿了顿,把她赶去一边拿相机。
林央呲牙:“好嘞好嘞。”
林央取到相机,刚抬起头,就看到靠着车身的身影。
姜伊侧脸精致,微微低头咬着吸管,栗色的长发随性自然地绕成个低丸子头,碎发轻扬,白莹的耳垂上坠着晶莹剔透的鸽血红宝石,一看就知价格不菲。
天际烧成火红的颜色,她在夕阳下,也像是在发光。
林央看呆了好几秒才走过去,把相机递给她。
“小伊姐,你真的结婚了吗?”虽然一开始就知道了,但林央还是不敢相信,她甚至觉得姜伊手上那枚婚戒,只不过是用来挡桃花的借口。
“你说什么?”
风有些大,林央的问题被吹散,连带着被吹起的还有姜伊脖子间的丝巾。
林央的视线不经意划过,当看到埋在丝巾下深浅不一的痕迹时,她大为震撼地住了嘴。
哇哦。
她现在终于明白,那句“狗咬的”的是什么意思了。
最近几天姜伊都是傍晚才回松和湾,晚饭都不在松和湾吃,回到家的时间段霍斯舟要么还在公司,要么在书房,好几天都没正面碰到过了。
这天,姜伊刚推开卧室门,就看到一只圆滚滚的白团子蹦蹦跳跳地向她跑过来,在她腿边嗅来嗅去,尾巴也高高地扬起。
“汤圆!”
最初姜伊也不常回家,汤圆对自己半生不熟的,傲娇得很,摸都很难摸上一回,现在常陪它玩,汤圆甚至已经能当着她的面翻开肚皮了。
姜伊心都软了,蹲下来挠了挠汤圆的下巴,“你怎么在这里呀?”
倒也不是禁止汤圆进来,实在是因为卧室门都是锁着的,汤圆格外得霍斯舟偏爱,在松和湾小霸王似的来去自如,但锁住的门它还真打不开。
直到抱着汤圆起身,姜伊才看到坐在一旁的霍斯舟心下了然。
原来是有这个帮手。
她没说话,怀里搂着汤圆去接了杯水喝,才在沙发上,和他隔着远远的距离,坐下来。
这时,霍斯舟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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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书,开口:“下周……”
姜伊抬手捂耳朵。
霍斯舟:“……”
汤圆趴在她腿上,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她。
事实上,她这样捂也拦不住什么声音。
因此霍斯舟的话只顿了下,便继续响起:“下周四有场晚宴,你和我共同出席。”
别的姜伊还能装作听不见,但这句话她要是装听不见,说不定霍斯舟就当她同意了。
姜伊转向他:“为什么我也要去?”
霍斯舟定定地看着她,“因为我们是夫妻。”
从结婚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名字就被牢牢地绑在一起,尤其霍姜两家的联姻在名流圈中讨论度居高不下,他们自结婚以来,还没在任何宴会中正式以夫妻的身份出席过。
总会有第一次,以后还会有很多次。
**
等到下周四那天,脖子上的痕迹已经消了很多了。
姜伊的皮肤太嫩,平时上妆都只上很轻薄的一层,如果再大费周章地用大把遮瑕,闷在皮肤上,姜伊会很难受,所以才尽量用丝巾遮挡。
但今天出席晚宴要穿正式的礼服,姜伊对着镜子,还是在化妆师来之前,把脖子上淡淡的印子给盖住了。
做完妆发,姜伊刚走下楼,就看到霍斯舟的身影。
听到声响,霍斯舟回头看过来,落在她身上的眸光一顿。
玫瑰金的抹胸礼服奢华优雅,她气质贵气明媚,像一株自由盛开的小苍兰。
礼服是知名设计师专门按着她的身形定做的,在不影响舒适度的前提下紧紧贴合她的身材曲线,动作间摇曳生姿。
迎着霍斯舟的目光,姜伊提着裙子缓缓走下来,裙摆柔软如倾斜的月光垂落,恰好盖住鞋尖。
下一刻,霍斯舟身形一动,几步走到她面前,朝她伸出手。
姜伊愣了下,才将手放在他的掌心,接着稳稳踏下最后几层台阶。
新月静悄悄地挂在空中,朦胧月色笼罩着滨城。
巨大的豪华邮轮上,属于顶级富人的晚宴隆重开幕。
霍斯舟在哪儿都是个发光体,根本不用发出任何声音,一进门,就有无数人簇拥了过来打招呼。
免不了也要向姜伊问个好。
才开始十分钟,姜伊脸都要笑僵了,反观霍斯舟,一直不咸不淡的那副表情。
姜伊想,当个冷脸怪好像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你一直臭着脸,人家也不会觉得你不正常。
全国顶尖的乐手演奏着优美适宜的旋律,金碧辉煌的邮轮大得惊人,每个人都盛装出席。这样的晚宴,觥筹交错与纸醉金迷都不过是权与利的伪装。
眼看着上前的人越来越多,姜伊轻轻拉了拉霍斯舟的袖子。
霍斯舟偏头看她。
姜伊低声说:“我自己走走。”
霍斯舟点了下头,却没有立刻松开她。他环视四周,开口:“这艘邮轮有二十层楼,如果饿了的话,三楼的餐厅选择很多。”
姜伊点点头,他这才收回胳膊松开她。
大概是这里人过多,霍斯舟又补充了一句。
“有事派人告诉我,”他语气轻顿,“或者打电话。”
13. 烟酒不沾
还以为这次晚宴会很无聊,不料姜伊还没逛多久,就有一个服务员走到她身边,恭声道:“是姜小姐吗?庄太太有请。”
六楼。
服务员推开面前的包厢门,姜伊走进去,一眼看到正中间围坐的一堆富太太。
同样的,她们也看到了自己,其中一人走过来,亲昵地拉着姜伊的手坐下来,“早就听说姜小姐长得漂亮,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庄太太面容良善,她年纪是这群豪门太太中最大的,反而独有一番韵味。
女人们笑着附和:“花一般的年纪,你瞧这脸蛋水灵的,掐一下都出水吧。”
“下面无聊吧?”庄太太问她。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磁场真的奇妙,姜伊从进门看到这些像姐姐似的女人就觉得安心,没有一丝一毫的抵触心理,她深有感触地点点头:“无聊。”
庄太太笑,“下回晚宴,咱们几个还聚一块,姐姐们带你玩。”
姜伊莞尔:“好啊。”
豪门太太聚在一块聊天,其实也就像小女孩似的,话题无非就那几种,八卦占主要。
哪家老总家里闹了婚外情,有了私生子,谁家少爷和哪家小姐又谈得轰轰烈烈满城皆知……姜伊听得津津有味,耳朵都竖起来了。
“爱得再深又有什么用,都太年轻了,”有人评价,“不过也是情理之中,谁年轻的时候不疯狂一次?疯狂一次也够了。”
说的也是实话,豪门之中的婚姻从来都不是自身能抉择的,它从利益出发,从各方各面的顾虑出发,唯独不从感情出发。
他们拥有了太多普通人奢望不来的生活,也自然而然会失去一部分东西,无论他们觉得是否重要。
姜伊从很小的时候就深谙这个道理。
她不想接管公司,于是姐姐郑娴就忙着继承家业,一直在打理海外的公司。她想学表演就出国学表演,想放弃这条路就放弃这条路,想环球旅行玩摄影就玩……
她承载了太多爱,总要在一些事上尽绵薄之力。
譬如接受联姻,是她自懂事起就根深蒂固的观念。
毕竟就连她的父母都是联姻,婚姻幸福美满只是因为恰好合拍,恰好她的父母都是真诚善良的人。
短短出神间,她们已经换了个话题。
“你们闻闻你们闻闻,我身上有没有烟味,”那个被叫做陈太太的女人把胳膊凑到旁人面前,得到肯定的回复,气道:“才和他说两句话,老陈还和我说没抽烟,要死了臭死了。”
“谁家不是一样,”旁边不少阔太都见怪不怪,“讲一百遍都不管用,上回我还说呢,让他还抽就别进我房里睡。”
陈太太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姜伊,由衷道:“还是姜小姐幸福啊。”
姜伊:“我?”
陈太太点头:“对呀,霍总出了名的烟酒不沾,真好,家里都是香喷喷的吧。”
姜伊反而愣了一下,愕然。
“……他一滴酒都不喝的吗?”
她们面面相觑,像是惊奇:“你不知道嘛?霍总无论出席什么场合,都从不喝酒,当然,也没人敢逼他喝酒。”
姜伊这时才恍然发觉,从陌生到熟悉,经历了恋爱到分手,再到意外结婚,她和霍斯舟认识了十多年,却好像根本不了解对方。
走廊零零散散有几个服务员经过,姜伊借口上洗手间出来,漫无目的地走了会儿,最后还是选择去三楼找了家餐厅吃东西。
用完餐,姜伊出了餐厅,靠在栏杆处向下眺望。
宾客如云,根本分不出谁是谁。
但她还是在茫茫人海里,以一种匪夷所思的直觉,亦或者一种是难以言喻的巧合,找到了那道极其惹眼的身影。
围在霍斯舟身边的几个老总神情不乏谄媚,霍斯舟脸色如常,却能看出他有些心不在焉。他的视线在人群中穿梭,蓦然与她的目光重合。
深邃漆黑的眸,隔着遥远的距离,氤氲着模糊。
姜伊微顿,率先收回目光。
她转身往楼下走,却没注意到,在她移开视线的下一瞬——
人群中,始终沉默不语的男人微抬起手,絮絮叨叨的声音戛然而止。
“失陪。”
……
姜伊本来是想去甲板上坐坐,吹吹海风的,不料她刚下楼,就听到霍斯舟叫她。
“姜伊。”
男人的嗓音低沉而醇厚,说不出的好听。
她脚步顿住。
缓缓朝她走近的那道高大身影,克制在她脚尖前半米处。
水晶吊灯投落下璀璨的光线,男人的影子,连带着熟悉的荷尔蒙气息,几乎将她整个人都笼罩。
“怎么一个人,”霍斯舟看了看她身后,“不是和庄太太在一起?”
原来她去了哪儿,他都知道。
姜伊莫名心里有点郁闷,却不知道那点郁闷从何而来,于是愈发郁闷。
她焉焉的,没精打采地回答:“我啊,我出来看看海。”
霍斯舟朝甲板看了眼,“看海还是看人头?”
姜伊抬头看去:“……”
真是……好多人啊。
“我就想出去透透气,”姜伊实话实说说,“在这里没什么意思。”
庄太太她们好是好,坐在一起聊天也有趣,但不知道是从哪一刻开始,姜伊没什么心情了。
霍斯舟看了她片刻,随后道:“回去?”
姜伊以为他说回六楼,摇摇头:“不想。”
“我说,回家。”
姜伊眸光一颤,看向他。
目光中,霍斯舟的脸清晰,他的表情依旧平常无波,只静静向她伸出手,一如他们来时那样。
“走吧。”
……
回家的路上,高叔默不作声地在前面开车,姜伊靠着车窗没吭声,过了两分钟忽然道:“我饿了。”
那邮轮上的东西看着好看,吃起来一点都不顶饱,她说她怎么没精神气了,没吃饱连笑都不想笑。
一旁闭目养神的霍斯舟睁开眼,目光落在她脸上。
高叔迟疑地问:“那太太,就近找一家餐厅吗?”
霍斯舟开口道:“去澜悦轩。”
眼看着高叔就要往澜悦轩的方向开,姜伊紧急制止:“等下!”
她往后一靠:“算了,不吃了,减肥。”
她妈妈都说她胖了,说明她是真胖了,而且不是一点点。
他扯扯唇,不可思议:“一天能吃六顿的人在和我说减肥。”
姜伊突然感觉又有劲儿了,白了霍斯舟一眼:“你管我,我爱减,我就要减。”
她话音方落,脸颊骤然被人捏了下。
姜伊呆住,看向霍斯舟。
他表情平淡地捏了一下,而后若无其事地抽回手,淡淡道:“身上都没二两肉,你确定最后减掉的是肉,不是命?”
姜伊捧着脸颊:“……”
她无比确信她减不死,但能被他的嘴毒死。
前面的高叔小心翼翼地插嘴:“那个先生、太太,澜悦轩还去吗?”
霍斯舟:“去。”
姜伊:“不去。”
姜伊瞪他:“不去!”
“……”
为避免战火波及自身,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刻,高叔默默把隔板又升起来了。
“饿了就吃,我没有虐待的癖好。”霍斯舟道。
“怎么没有!”姜伊马上指着自己脖子和手腕,一项一项数落罪行。
“我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不都是你‘虐待’的?”
因为隔板挡着,姜伊无所顾忌地把裙子撩起来一半,霍斯舟目光落在那儿,她白皙的小腿上也有未消的痕迹,一路蔓延向上。
霍斯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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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头疼:“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我就要这么用。”
过了这么多天,本来姜伊都消气了,结果一看到自己身上的印子,她就又想起那个晚上。
数不清多少次,她都快散架了,这个男人还不知节制。
而最最最让她感到泄气的是,她甚至做完就睡着了,衣服和床单都是霍斯舟换的,第二天一早六点他仍旧雷打不动起床去公司,而她成功呼呼大睡到中午。
一样的运动量,凭什么!
“可以。”
霍斯舟偏头看她,举一反三:“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说——”
他压低了些声音,却依旧清晰地钻进她的耳朵。
“我只是在帮你消食?”
姜伊:“!!!!”
这不能这么用吧!
最后还是来了澜悦轩。
澜悦轩离他们所在的位置很近,是金鄄旗下的餐饮行业的顶尖餐厅,每日来往其中的都是富豪中的富豪,可见其费用昂贵。
姜伊说着不吃,不去,但真的坐到里面了,菜上齐了,一大桌子,香味四溢,她坚定的内心又开始很没骨气地摇摆不定。
不吃吧,捍卫了面子,但苦了肚子。
吃吧,践踏了面子,但幸福了肚子。
霍斯舟怎么点的菜,怎么样样她都爱吃!
如果必须要舍弃一样……
姜伊挣扎了一下,还是舍弃了面子,毕竟委屈什么,都不能委屈了肚子。
她吃了两口,突然想起霍斯舟还坐在她对面,于是她象征性地问了句:“你不吃吗?”
“不饿。”
姜伊放心了:“哦,那我吃了。”
等到大快朵颐完,姜伊终于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这时她才发现霍斯舟不在面前,张望了一圈,她才在隔间看到霍斯舟正在打电话的背影。
他恰好结束通话,关上手机转身回来。
“我吃好了,咱们走吧。”听到姜伊的声音,霍斯舟抬睫看过去。
她的高兴和不高兴实在太明显,与前半个小时还如霜打茄子的状态相比,女孩如今精气神饱满,眸子澄澈明亮,说话时连尾音都轻快上扬,像只翩飞的蝴蝶。
姜伊拎起包,还没走到门口,就被霍斯舟叫住。
“等等。”
她疑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下一刻却感觉面上一凉,霍斯舟朝她走近,带来了些冷洌的气息。
他微低下头,单手托起她的下巴。
姜伊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这个熟悉到让人浮想联翩的姿势,难道他要……
随着那个念头越来越清晰,霍斯舟的脸越来越近,姜伊身子后仰,突然抬手按在他的嘴唇上,正义凛然道:“我刚吃完东西。”
“……我知道。”
他没躲,说话时热气洒在她的指尖,唇若即若离,像是一个个蜻蜓点水的吻。
随后,霍斯舟用餐巾纸轻轻擦过她嘴角,淡淡道:“好了。”
姜伊:“……”
她惊人的脑补能力,有时令她自己也觉得无能为力。
她泰然自若地收回手,为了缓解尴尬,自言自语着摸了摸嘴角:“刚刚擦过了,没擦干净吗?”
霍斯舟瞥她一眼:“不然?”
姜伊:“……”
她语塞,沉默着往外走,霍斯舟没头没尾地问她一句:“吃饱了?”
以为霍斯舟只是随口一问,姜伊也没往心里去。她点点头,“饱了。”
霍斯舟又问:“今晚需要消食吗?”
他看似如常到冷淡的语气里,有极浅的笑意。
姜伊:“……”
她无法直视“消食”这个词了。
人来人往,偏偏这句话怎么听都没问题,像是两个人之间的暗语,唯有她羞赧到脸颊滚烫。
“不用!”
14. 门票
回到松和湾给手机充上电开机,姜伊才发现手机里多了好多消息。
还以为是费莎找她有事,却发现消息并不来自费莎,而是一个沉寂已久的群聊。
姜伊向上翻了翻,翻到最初那条艾特自己的消息。
Diana麦麦:【亲爱的Estelle,你在滨城吗?我们回国啦,还有些巴黎老友也来中旅游,见一面怎么样?】
群里加上自己四个人,都是她留法期间比较要好的华人伙伴,后面因为她回国,大家也都有了自己的生活,渐渐地群里的消息不知何时变成了零。
但对于那段时光,她还是怀念且珍视的。
确实也有段时间没见了,姜伊回复了句:【好啊,等你们来我请客呀。】
消息发出去没两秒,就有人回。
Selene鹿:【不用了Estelle,你这话迟了一步。】
Selene鹿:【/捂嘴笑/】
Artemis晶:【请客的我们自有人选哈,Estelle,你人来就行了,亲亲亲亲。】
姜伊看着手机笑出声,再追问是谁抢了她的活,她们也藏着掖着不肯透露了。
后面两天,郑舒眉连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带霍斯舟回来,姜伊苦不堪言,原本只是搪塞的话,谁知道她爸妈都当真了。
而且她妈也不催霍斯舟,就光催自己。
最后一次接完电话,她决定快刀斩乱麻——立马敲响了书房的门。
“霍斯舟,你在里面吗?”
话音落下没多久,姜伊面前的房门被人打开,霍斯舟一身家居服,鼻梁上的眼镜晃了下她的眼。
“你在忙吗?”姜伊踮起脚朝他后面看了眼,“要不等你忙完……”
霍斯舟按下她,道:“你先说。”
姜伊就没再忸怩,和霍斯舟解释了一下来龙去脉。
她如何如何被爸妈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如何如何费尽心思推脱都无济于事,说到最后她自己都感动了,霍斯舟问:“所以呢?”
她笑眯眯道:“所以,你看下你哪天有空,刀山火海咱们先走一遍再说。”
好说歹说,霍斯舟也是答应了她。
至于什么时候有空,那就是他的问题了。
**
聚会约好的时间是下午,在滨城的一家高级会所。
姜伊推开门的时候,几人已经在包间里等她很久了,不止麦鹿晶三人,还有她几个格外熟悉的欧洲面孔,都是她在法的朋友。
一看她来,一群人不约而同地朝她奔过来给了她一个激动地拥抱。
人球中,直到姜伊举起双手:“要被勒死了!”
她们才笑嘻嘻地松开她。
门口,随行人员提着礼物往包间里堆,堆到角落都成山了,姜伊笑道:“小小见面礼。”
麦麦由衷道:“Estelle,我怎么越看你越漂亮了,原来是闪耀着财富的光辉啊。”
一群人笑作一团。
笑完了,又有人问:“Estelle当时回国回得太匆忙了,才毕业,连个欢送宴都没办,到底急着回来做什么啊?”
姜伊这才想起,都没和她们提过自己结婚的事。
正要开口解释,就在这时,包间门轻轻一动,被人推开了。
她还没来得及回头去看是谁,就听到一旁的麦麦笑着打趣:“Liam!你终于来了,你居然比Estelle还晚!”
姜伊动作一顿。
身后脚步声渐近,同时响起的男声清润悦耳,带着些笑意:“抱歉各位,刚结束排练来迟了,那要不我自罚三杯?”
麦麦摆摆手:“算了,看在你忙着开演唱会,今天还请客的份上,饶过你。”
姜伊还是回头看了过去。
莫裕陵摘下帽子,冲她笑了一下:“好久不见,小伊。”
姜伊也抬唇轻笑了一下,“我看到你要开演唱会的消息了,恭喜你。”
莫裕陵是学声乐的,大她两届,从他主动说开拒绝她那天之后,姜伊就没再联系过他。
后来大二的某天她偶然听到他的歌,才知道他还没毕业,发行的单曲就闻名海外。
再之后,姜伊也没特意关注过他的状况,只是频繁在热搜里见到他的名字,最近的一次,是那次演唱会推送。
“国内首场,说起来还有些紧张。”莫裕陵在一旁坐下来,笑着说:“到时候还要请大家来捧场呢。”
鹿鹿调侃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要是两年前还有可能,现在你的演唱会哪一场不是爆满,还有我们的一席之地吗?”
“那肯定会有的。”莫裕陵笑,“专门给大家留着票。”
众人面面相觑,又是一阵欢呼:“谢谢学长!”
腿边的手机开始震动,姜伊低头看了眼来电显示,跳跃着的“霍斯舟”三个字,让她有些怔住。
她起身,去旁边接电话。
“喂。”
对方听到这边吵闹的动静,“在外面?”
姜伊微微掩住手机,“嗯”了一声,“在壹号会所,见几个朋友。”
短暂的间隙中,她隐隐听到轻微的翻页的纸张声,霍斯舟应该是在签字,抽空给她打的电话。
他没有多问,只说:“今晚我有空,等结束给我电话,我来接你。”
姜伊意识到他指的是去姜家,话最初也是她提出来的,她垂了下眼睫,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好。”
“嗯,挂了。”
他话音落下,等待两秒,挂断电话。
身后有人在叫她,姜伊收起手机,走过去,娴熟地抬手挡酒:“不喝不喝,我等会儿要回家呢,被我爸妈发现就完了。”
那人怂恿道:“拜托Estelle,你都二十二岁了,今晚不回去不就是了,我这次回来,都准备从家里搬出去了。”
“放在昨天真有可能,但是不巧,”姜伊弯眼笑了下,“我和我老公今天约好了一块回家吃饭,所以……”
她剩下的话没说完,就看到了一双双瞪大的眼睛。
连带着一旁,原本在注视她的莫裕陵,笑容微微一僵,眸光倏然暗淡了下来。
“不是问我为什么回国那么急嘛。”
姜伊抬手,露出无名指间那枚戒指,笑着说:
“我结婚了。”
良久,包间里才有了些反应。
“天呐,Estelle闷声干大事……”
麦麦把快掉在地上的下巴推回去,下意识看向莫裕陵,却发现他坐在那儿,虽然仍是笑着,但却像是被抽去了魂魄似的安静。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中途,姜伊出门上了个洗手间,盥洗台前,她低头认真地洗着手,指间的戒指被淋湿,她慢吞吞地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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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圈,才抬手烘干。
往包间的方向走,转了个弯,她看到莫裕陵的身影。
昏黄的走廊里,他的神情模糊到看不清,看到她:“小伊。”
留学的那段时光里,她的名字叫Estelle,周围所有人都叫她这个名字,唯有莫裕陵,从一开始到现在,都只叫她中文名。
小伊。
姜伊顿住步子,客气又疏离地笑笑:“你叫我Estelle,或者姜伊都可以,没人这样喊我。”
莫裕陵愣了一下,才垂下眼睫,说:“我习惯了。”
姜伊没说话。
他习惯有什么用,她又没习惯。
“我还有活动,经纪人在等我,”他朝她走近一步,递过来什么,“这个给你。”
她扫了一眼,没接,“这是什么?”
“门票,”莫裕陵轻声道,“你不必有负担,我每个人都送了,也……没什么。”
姜伊道:“我不看演唱会,你还是送给别人吧。”
她要推开包间进去,一下却没推动,用了几分力气,门朝内打开,冷不丁对上好几双八卦的眼睛。
“……”
她们嘿嘿笑着,举起手中的门票道:“Estelle,我们都有,到时候一起去吧。”
姜伊:“……”一群搅浑水的。
身后,莫裕陵把门票塞到她手里,却不止一张,他开口:“我多带了一张过来,你可以叫上你的朋友一起。或者都送给别人,都没关系。”
“不……”姜伊还想说些什么,一个电话打过来,是郑舒眉。
她问是不是和霍斯舟要过来,她从姜企那知道的,还是霍斯舟提前和她们说了一声。
姜伊胡乱地应了两句,再挂断电话的时候,莫裕陵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低头,两张门票握在手中。
**
细雨如丝,静谧微凉。
壹号会所楼下,一辆纯黑色的迈巴赫静静地停靠于路边,隐匿在夜色中。
“好的霍总。”申为低声道,“我马上去办。”
说罢,他正要下车,下一瞬却透过车窗,看到一道略微眼熟的人影。
戴着棒球帽,长相熟悉。
身为霍斯舟的总助,这么多年申为也算是阅人无数,一时之间还真想不起来是谁。
他脑海里拼命回想着,终于,一个遥远的名字与那张脸对上号。
三年前,霍总让他调查过这个人,姓莫。
迟疑再三,申为还是选择回头,冲坐在后座上的男人开口:“霍总,您看。”
……
外面下着小雨,姜伊到门口时,高叔已经提前等在那儿了。
车窗落下,细密的雨丝微微迷蒙了视野,霍斯舟目光向远方投去,姜伊的身影映入眼帘。
漆黑的雨伞下,她一身温润杏色,栗色的长发拢在脑后,垂落胸口。
明媚大方,漂亮到有些刺目。
昏暗的车厢内,手机在此刻骤然亮起。
霍斯舟收回视线,垂眼。
下一刻,落在屏幕上的目光缓缓凝滞。
男人眸子漆黑,翻滚着的冷意在眼底结了层寒霜。
【霍总,查到了。】
【和太太是同一包间。】
霍斯舟移开目光,面上没有什么波动。
唯有握着手机的指尖,用力到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