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妃小饭桌(清穿)》
1. 芡实山药糕
康熙十九年腊月初一,刚过卯时。
天还黑着,储秀宫上下早已起身做工,每个人都步履匆匆,有条不紊的做着手里的活计。
今年的雪比往年来的要晚,一直到进了腊月才下来。许是憋的久了,这一下便是一整夜,足足有一寸厚。小太监们拿着一把扫帚站在庭院内扫雪,将厚厚的积雪扫出一条路来。
听雨端着盛满热水的脸盆快步走进内室,发现床上躺着的人没有丝毫要醒来的征兆,面露急色,赶忙放下手中的脸盆走上前。
“格格,该起了。”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裹紧了身上的被子,接着又是许久的沉寂。
纵是意料之内,但想到今日的事,听雨还是有些急了,赶忙拔高了声量又喊了好几声。
许久,床上总算有了些动静。不堪其扰的穆舒拨开床幔,迷瞪着眼睛坐起身问:“什么时辰了?怎得今日这样早”
穆舒睡眼惺忪,好容易才掀开被子下床。
“回格格的话,卯时了。”像是怕穆舒反悔似的赶忙服侍她起床更衣,“今儿该往景仁宫去了。”
景仁宫?
是了,今日是去景仁宫的日子。
自十六年孝昭仁皇后崩逝后,景仁宫的佟佳贵妃便成了后宫位份最高的主子。佟佳贵妃出自有“佟半朝”之称的佟家,是皇上的亲表姐。众人原以为孝昭仁皇后逝后,于情于理佟佳贵妃会是板上钉钉的康熙朝第三任皇后,可这几年左等右等都不见皇上立后的诏书。大家心知肚明佟佳贵妃封后这事没戏了,各大家族的心思便都右活络了起来。
可不论皇上心里怎么想,众人晨昏定省的对象变成佟佳贵妃无疑了。只是佟佳贵妃体弱多病,于是这原本当是每日都有的晨昏定省便被改成了一月三次,每十天来请一次安便可。
“今日可是下了好大的雪,路上必定耽误不少时候,格格可要快些收拾。”听雨伺候着穆舒洗漱,仔细叮嘱着穆舒一会儿到景仁宫后要注意的事情。
穆舒是十月进宫的,没两天便病倒了,这一病便是小一个月。佟佳贵妃特地免了穆舒的请安,只说让她好生养着。直到几日前穆舒完全好了,请安也当照常恢复。今日是穆舒进宫后第一次前往景仁宫,听雨比穆舒更加担忧。
穆舒正洗漱着,思绪却早已不知飘向何处。
穆舒并不属于这里,她原本是一名大学生,历经大学四年眼看着就要毕业了,却遇到了不靠谱的论文导师。原本说好学期末交的论文因为导师的失误提前到了两天后交,穆舒赶了两个大夜才写完了论文,还没等发给导师就两眼一闭晕倒过去了,直到闭眼前穆舒最后记挂的还是她的论文有没有保存,结果等她再睁开眼时就到这里变成这个倒霉的赫舍里·穆舒了。
一想到导师,穆舒就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他自己才不会到这里来。拜托,穿越虽然听起来很酷,但对于穆舒来说没有WiFi、手机、网购的日子简直就是酷刑。
穆舒对于清朝历史不怎么了解,所有的了解也仅限于于妈的清宫大戏和小部分清穿小说。只知道康熙元后,九子夺嫡的输家太子胤礽的母亲是赫舍里氏,对原主更是知之甚少。好在养病的这段时间里继承了不少原主的记忆,她才勉强搞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
原主名叫赫舍里·穆舒,今年十六岁,领侍卫内大臣噶布喇家的四格格,孝诚仁皇后的胞妹。比起她的父亲,她的祖父索尼和叔父索额图似乎要更加有名。
孝诚仁皇后崩逝后,赫舍里家便一直寻思着再送一个女儿入宫。许是因为孝诚仁皇后余泽,或是为了维持八旗勋旧势力,康熙十九年十月二十五日,赫舍里穆舒被选进宫。与她相同的还有孝昭仁皇后亲妹,钮祜禄氏格格。
入宫时,赫舍里家千叮咛万嘱咐要原主多用些力,在宫内为赫舍里家族争取出一席之地,最好能像她姐姐一样让赫舍里家再出一位皇后。可惜天不遂人愿,原主进宫后没两日,还没等实现家人期望便病倒了,哪成想这一病便要了她的命,等病好后内里的芯子就已经变成了穆舒。
穆舒对于赫舍里家的话置若罔闻,她可不会妄想要在封建社会的后宫有所建树。就她这清澈愚蠢的大学生样子,不被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生吞活剥了就算是祖上积德了。穆舒不想努力,只想平安的躺到退休,最好能躺到穿回去,然后继续躺平。
穆舒神游的功夫,听雨早已将其安排妥当,扶着她迈出宫门。
宫道上的雪早被清扫干净并不碍事,穆舒到景仁宫时,只有几个庶妃早早到了,穆舒与她们一一见礼便挑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着发呆。
今日听雨催的急,她连早点都没来得及用,此时肚子里空空如也。穆舒此刻无比想念豆腐脑,白花花的豆腐脑细腻滑嫩,用铁勺子轻轻一片就下来了,盛在一只蓝边素胚的瓷碗里,一晃颤巍巍的。再浇上一勺现熬的卤子,卤子浸满豆腐的表面,切的细碎的木耳和黄花菜搭在上面与下面的豆腐相互映衬,不用再多的食材就足够咸香味美。
穆舒咽了咽不自主分泌出的口水,下定决心等请安结束一定要叫一碗豆腐脑来吃,最好再配上一根现炸出来的油条。
啧啧啧,这天下还有比这更美的事吗?
有没有比这更美的事穆舒现在还没想到,但就这一会儿功夫,妃嫔们已经到的差不多了。许是因为原身的姓氏或者是因为她的姐姐,穆舒能察觉到,即使自己落座在角落里也还是有许多打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让她有些不自在。
如果说大多数人只是轻瞟一眼就移开视线的话,有一个穿着桃红色旗装的姑娘却一直盯着穆舒。那姑娘高昂着头,面上似乎有些得意,见穆舒看她后冷哼了一声就移开了视线,让穆舒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好在这种状况并未持续很久,不大一会儿佟佳贵妃在嬷嬷的搀扶下从后殿出来,那人也收回了目光看向佟佳贵妃。
今天本该佟佳贵妃领着众人去慈宁宫和宁寿宫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
但昨日,太皇太后派人给佟佳贵妃递信儿说身子不爽要她们不要再跑一趟了,皇太后说她近日斋戒不便见人也顺势免了请安,故此今日众人就只来佟佳贵妃处。
待佟佳贵妃在座上坐定,众人便站好向其行礼,一串串的吉祥话在殿内响起。佟佳贵妃笑着叫众人起身,妃嫔们谢过恩后又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上。到这里请安就算是完成了,剩下的就是大家聚在一起说说话的时间了。
后宫的生活及其枯燥,睁眼抬头就只是朱红的宫墙和狭促的天空。有些混的好的妃嫔能有一处自己的宫殿,混的不好的就只能几个人可怜巴巴的挤在一处院子里,没有多少活动空间。在如此乏味的生活里,聚在一起喝茶聊天成了后宫女人打发时间的重要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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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们的话题无非就是那些,聊了衣服就是首饰,要么就是新鲜传闻。作为后宫新人在众人面前的第一次露面,话转了几道弯终于是转到了穆舒身上。
“赫舍里妹妹身子可好些了?”佟佳贵妃看向穆舒,声音不疾不徐,脸上挂着端庄的笑容。
彼时,穆舒刚刚将口中的一块糕点咽下去。
晨起众妃前来请安,佟佳贵妃早早的就让人在放了几碟精致小点在她们的桌上让她们垫肚子。不过妃嫔们大多都不会当着众人的面主动拿起来吃,如果想吃大可以回宫要一份,没必要非得现在在佟佳贵妃宫里盯着这些点心。
穆舒手边放着的是一小碟芡实山药糕。
山药细细的磨成泥倒进加了芡实粉,又掺了一定比例的糯米粉加水搅成团上锅蒸。蒸好后的山药糕混杂着糯米的清香,软糯又有嚼劲。
许是因为上面撒了山楂干的缘故,穆舒轻咬一口只觉得唇齿生津,细腻的山药糕又入口即化,两者的搭配让人眼前一亮,穆舒一连吃了好几块。
就在她纠结要不要伸手再拈一块来吃,突然听到有人提及自己,急忙收回思绪。
顶着众人的目光,穆舒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把那些请安的礼仪在脑海里过了几遍后又向佟佳贵妃行了一个礼。
“托娘娘的福,嫔妾已经好全了。”穆舒低垂着眼恭敬的回话,暗自庆幸刚刚自己没有伸手。
要是被人看见自己在景仁宫这个场合一股脑儿的低头吃东西,这和跟着导师去开研讨会被人撞见把茶歇一卷而空有什么区别。
佟佳贵妃看着穆舒乖巧的跪在地上,规矩的很,前提是她没看见穆舒手边那碟被吃的只剩两三块的糕点。
穆舒这副模样让佟佳贵妃有些忍俊不禁,就连语气中都多了一丝笑意。
“今儿天冷,你身子刚好,可要仔细将养着,莫再受了寒。”
说着,便让宫女将穆舒扶起来。
“好容易才见到赫舍里妹妹,果然是名不虚传,这赫舍里家的格格是个顶个的好,皇上真是好福气。”座上一个女子看着穆舒,帕子掩着嘴笑说着。
“宜嫔妹妹说的正是呢,孝诚仁皇后贤柔淑德,是远近闻名的四全姑娘,赫舍里妹妹更是蕙质兰心。”荣嫔笑着应和宜嫔,掩饰着眼底的警惕。宫里的女人一年比一年多,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纵使知道皇帝不会让赫舍里家再出一个皇后,但难保赫舍里家送进宫里来的这个格格会是什么省油的灯。
既说到孝诚仁皇后,众人大多都顺着缅怀了几句。先前并未开过口的惠嫔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先前孝诚仁皇后与孝昭仁皇后一同入宫,到了今日赫舍里和钮祜禄的两位妹妹也一同入宫,真是上天赐的缘分啊。”
这话说出来可就有意思了,皇上登基不久为笼络贵族势力与贵胄大族联姻,选了两家格格进宫,如今两位皇后相继去世,宫里又一同迎来了另外两位格格。要说是上天的缘分,倒不如说是天子赐给两家的恩宠,只是谁会去点破呢?
惠嫔这么一说,大家的注意力也被相应的转到另外一位先后亲妹钮祜禄格格身上。就连穆舒也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想看看那个和她一同被提到的钮祜禄格格究竟是什么来路。在穆舒的注视下,那个穿着桃红色旗装的姑娘走上前来。
“嫔妾钮祜禄氏给贵妃娘娘请安。”
2. 莲子粳米粥
穆舒和这位钮祜禄格格同一天入宫,康熙并没有给两人明确的位份,只说钮祜禄家的格格给妃级待遇住永寿宫,赫舍里格格享贵人级待遇住储秀宫,因而两人现在都只是庶妃,宫里人大多也还是称二人为永寿宫格格和储秀宫格格。
两人既同一天进宫就免不了要被拿到一起比较。不同于穆舒的入宫就病倒,这位永寿宫格格进宫第三天便侍寝承恩得了新宠成了后宫炙手可热的红人。而惠嫔此时假装不经意提到钮祜禄格格,实则故意。明眼人都看得出惠嫔这是在记恨前些日子的冬至祭礼大典上钮祜禄格格站在了惠嫔前方,要给她拉仇恨。
惠嫔这些日子也觉得心里憋屈得很。皇帝前些日子透了口风要大封后宫,不出意外她马上就要封妃。更何况她也是后宫的老人,又有皇长子傍身,在宫里的地位也仅次于佟佳贵妃。往年年礼祭典她的站位都站在众人前面,自然而然惠嫔认为这次冬至大典也该她领在众人前面,可突然杀出来一个钮祜禄氏占了她的位置,她心里能舒服就怪了。
穆舒打量着这位钮祜禄格格。这位钮钴禄格格左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却已经出落的一副美人模样,浑身上下散发着倨傲的气质,即使跪在地上腰板也是挺直的。这让穆舒想起来上中学时隔壁班那个总是出现在学校各种活动上的文艺委员。
看着眼前的钮钴禄氏,佟佳贵妃同样叫了起,照例问了她几句便不说话了。
“哎呀呀,几日不见钮钴禄妹妹比前些日子更漂亮了。”宜嫔依旧笑着接过了话茬。
“宜嫔妹妹说的正是呢,皇上那天还和我提起钮钴禄妹妹了呢。就凭钮钴禄妹妹的模样,我若是皇上也愿意多和钮钴禄妹妹在一块儿呆着。”荣嫔微微挑眉如此说道。
“荣嫔姐姐说笑了,不过是皇上垂怜罢了。”虽是这么说,但钮钴禄氏脸上也还是浮现出一丝神气。她们一批入宫的除去她和穆舒还有两人,这两人不过封了一个常在的位份也未得召幸,如今她得了皇上的青眼成了新人里的头筹,自然是有些得意的。
尤其是与穆舒相比更是令她心宜,两人同是先皇后胞妹,如今她进宫便成了新宠,而穆舒却病歪歪的到现在都未得见圣颜,果然是人各有命。想到这里,纽祜禄氏斜睨了穆舒一眼,眼中的讥讽一闪而过。
纽祜禄氏自认为掩饰的够好,但在一堆人精中她心里的想法早就被捕捉的差不多了,只是大家谁都没有说出来而是心中暗自有数,但这之中并不包含穆舒。
听着一堆妃嫔聊些有的没的穆舒顿感无聊,她对于这种商业互吹没有任何兴趣,只是坐在那里负责点头微笑假装自己听得很认真,其实心中早已经在盘算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好不容易捱过了这段时间回了储秀宫。穆舒立刻甩掉脚上的花盆底换上了轻便的软底鞋瘫倒在东暖阁的贵妃榻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坐起身来将身上沾了雪的衣服脱下,换了一身水蓝色提花的袍子。听雨又将头上的各色珠翠摘下只用一根白玉簪将头发簪起来松快松快。
穆舒这边刚收拾妥当,那边照雪就掀开门帘提着一只红漆描金的食盒走了进来,手脚麻利的揭开食盒将里面的菜品摆到桌子上等着穆舒从内间出来用膳。穆舒坐在桌前看桌上的菜色,一大碗莲子粳米粥,一品野鸡煨白菜,一碟竹节卷小馒首,一碟鲜炒桃仁鸡丁并四小碟酱菜。
粥都是膳房的人现熬的,拿回来的时候还冒着热气,文火慢炖两个时辰的粥去了大火的燥气,将粳米熬出花,米粒浸满莲子的清香,软糯又不失嚼劲,配上一小碟酱菜利落爽口的很。穆舒盛了一勺吹了吹送入口中,幸福的眯起了眼睛。
虽然没有心心念念的豆腐脑但这一桌早餐也足够满足她的胃,穆舒就着几碟菜一口气吃了三个小馒首又喝了一碗粥才摸摸肚子让人将膳食撤下去。
清宫实行满人规制,一天只有早膳和晚膳两顿正餐,她现在吃的是早膳,晚膳说起来叫晚膳实则是中午的一顿饭。也许是古代生活枯燥乏味大多数人早早就休息的缘故,而现代的晚饭在这里则是叫晚点或者宵夜。
但这毕竟是在京城的皇宫而不是山西的饭馆,自然没有什么过了点就没饭吃的说法,宫里的主子们有时候也会心血来潮点上一些吃食,除非家里祖宗十八代都不要脑袋了否则膳房的灶台旁边永远有人。
穆舒吃饱喝足了坐在榻上歇息,照雪走近她身边问她宫里的人要怎么安排,穆舒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仔细看过伺候她的人,随即让听雨将她们领进来。
不一会儿,照雪领了几个穿着统一宫装的人进来给穆舒叩了个头,穆舒叫了起后就低着头在堂下站着。
看着堂前这一堆人,一想到这一群人都是伺候她听她差遣的,穆舒忍不住咂舌。
也就是她运气好穿到这个赫舍里格格身上成了主子,要是点再背一点说不准就是堂下站着的这些人中的一员。
穆舒也想过自己要是穿成小宫女该怎么办?死是不可能死的,她没有那个胆量,估计也是过着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生活,日夜祈祷什么时候老天爷能可怜她让她再穿回去。
要知道古代可没有什么打工人的人权,尤其是在这深宫之中,一个不留神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连着家里的人都得一起吃瓜落儿。
想到这里,穆舒决定不再抱怨以前每周坚持刮刮乐结果最多只中过五块钱了,合着她的运气全都点在投胎穿越上了。
穆舒入宫享贵人级待遇,手底下有两大两小共四个宫女负责她的生活起居,四个太监供她差遣。除了听雨是她从赫舍里家带来的,其余人都是入宫后内务府分过来的人手。
听雨是从小陪她长大的贴身丫头自然要占去一个大宫女的名额,负责照顾她的生活起居。另一个大宫女就是照雪,在宫里当了几年差,熟悉宫中规矩。为了在皇宫过上更安稳的生活,穆舒让她掌管宫中事务。
剩下的两个小宫女是去年内务府新选进的,跟着听雨和照雪改了个名叫闻霜和望云。两人也不过十岁出头,帮不了什么忙,因此只让她们干一些琐碎的杂活儿。
照雪边上是一个容长脸的总领太监,叫张德福,管着穆舒宫里的三个小太监。太监们的身份不用他们贴身侍奉主子,大多数时候都是做一些跑腿、洒扫的活计。
照雪是个合格的管事宫女,将事情早已安排妥帖。穆舒听了禀报后点了点头表示没什么异议便让他们退下了。
外面还在下着雪,积了厚厚的一层在房檐上,乾清宫内炭盆里的炭火烧的噼啪。
康熙微弓着腰站在书桌前一连写了好几个大字才满意的搁下笔。
刚还在旁边正在磨墨的李德全立马递上一条温热的帕子,又让人将桌上已经凉了三分的茶水撤下去换了一杯新的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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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岁爷,太子殿下来了,此时正在殿外候着呢。”
“快传”
康熙听后将帕子扔到一边说道,嘴角微微上扬。前些年宫里的孩子都养不住,先先后后夭折了好几个孩子.子嗣不丰对于登基不久的皇帝来说并不是一个好事情,尤其是在三藩动乱的时局。
也就是这时候他的元后诞下了他的嫡子,一个生来就对他有着特殊意义的孩子。他给这孩子取名保成,希望能这孩子能顺利长大。说来也巧,保成出生没多久西南那边就捷报频传,勒尔锦率军大败吴三桂,吴三桂和他的军队被逼退千里。
康熙更加坚信这是天佑大清。为稳定军心,保成刚满一周岁就被他立为太子,以此昭告天下大清后继有人。
孝诚仁皇后身子不好,保成生下没多久就去了,康熙就把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与他同吃同住,又亲自给他改名胤礽,这些年下来太子早已是他最看重的孩子。
没多久,胤礽走了进来,刚解了大氅就被康熙拉过手嘘寒问暖。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康熙就把他叫到书桌前。
进了腊月就要开始筹备新年了,腊月初一皇帝要书福字赐给宗室近臣和后宫妃嫔,桌上是康熙已经写好的福字。
“汗阿玛的字笔力劲挺,沉稳有势,儿臣自愧不如。”胤礽夸张的朝康熙行了一个礼,嬉皮笑脸地说道。
听了儿子的话康熙明显很是受用,大笑了几声,非要胤礽也写一个。
胤礽提起笔写了一个,康熙看了露出满意的神色,胤礽三岁时就由康熙亲自开蒙,他的字也是是康熙手把手教的,笑着说要把他这幅字贴在乾清宫。
胤礽拿起和旁边康熙写的字比较,有些泄气,连忙告饶。
“儿臣写的不好,比起汗阿玛的字差远了,汗阿玛不要取笑儿臣了。”
康熙并不觉得胤礽字有多差,只是因为年纪尚小气力不足字有些浮,不知道高了同龄人多少,常宁家的次子满都护只小了胤礽三个月,听说如今连笔都还握不稳。
“既然这样,那还不回去好生练习,什么时候写好了再拿着那幅来换你这幅。”康熙瞪了胤礽一眼,玩笑说道,叮嘱李德全把胤礽的字收好等过年的时候贴出来。
胤礽好生央求了康熙一会儿,康熙对于儿子的亲昵来者不拒,笑眯眯的却也不松口。见此,胤礽假装生气,一屁股坐在一旁拿起炕桌上的果子独自吃起来。
康熙难见胤礽这般小儿姿态,笑骂了几句才又拿起桌上自己的字,挑出两个写的最好的让李德全收好送去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那里以表孝心,又选了几张要赐给后妃。
康熙是个吝啬的人,皇帝公务繁忙,就算是腊月赐福字也不是人人都有份,只有几个得他看重的人才能有此殊荣。
不用多说,康熙先是挑出一幅要给佟佳贵妃的,惠嫔和荣嫔是他看重的皇子生母自然也有一幅,宜嫔素来得他宠爱也得了一幅,想到今年刚出生却都身弱的两个小阿哥,康熙叹了一口气也挑了一幅留给德嫔和戴佳庶妃,想要给两个孩子冲冲病气。
康熙觉得差不多了将这些都交待给李德全要他一会儿送去各宫。
李德全得了圣旨正准备上前接过那几幅字,却见康熙看着正坐在炕桌前吃果子的太子沉思了一会儿后又提起笔另写了一幅。
"这幅拿去给储秀宫。"
3. 玫瑰松仁糖
李德全到储秀宫时穆舒正捧着一杯热乎乎的奶茶窝在后殿里看书。
李德全把东西交给穆舒,穆舒惊奇地拿过来看了好一会儿才让听雨好生收起来。要知道这可是千古一帝康熙的真迹啊!就算是在现代穆舒也只能隔着博物馆的玻璃观赏,如今就在她手上,想想都觉得很神奇。
东西到了穆舒手里,李德全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李德全恭恭敬敬给穆舒行了个大礼,说要回去复命了。
“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还望公公莫要嫌弃。”穆舒赶紧让听雨拦住,又让人递了一杯热茶给他,“路上寒冷,公公喝了这杯热茶再走罢。”
“谢小主好意,只是皇上那里还等着奴才回话呐,实在不便久留。”李德全继续推辞,脸上依旧是笑眯眯的。
康熙看重太子,自然也看重他的母族,这位储秀宫格格虽说只是个庶妃,但毕竟也是位赫舍里,李德全面上表现得还是很恭敬。
“那我也不便留公公了,这是我的一些小心意,公公可不要推辞,”穆舒说着,给照雪使了一个眼色,那边照雪就拿出一个小荷包和一块包了东西的帕子。
这次李德全没有推辞,笑眯眯的接过东西就告退了。
出了储秀宫的门,李德全只一捏那个小荷包就知道里面是些金瓜子,他又打开那块帕子,里面是两块玫瑰松仁糖。这让他有些哭笑不得,他在皇上身边伺候了这么久,给皇上跑腿的时候各宫娘娘也赏赐了不少东西,可这赏他两块糖的还是第一次见。
李德全踏进乾清宫时,胤礽已经离开了,康熙拿着一本书倚在东暖阁的沉香木蟠龙雕花暖塌上看。
“你觉得赫舍里氏怎么样。”听完李德全的回话,康熙放下书闭目养神,捏了捏鼻梁沉声问道。
康熙对于穆舒了解不多,孝诚仁皇后没了后他指了皇后的胞妹,也就是穆舒进宫。
三藩动荡前朝忙乱,他还需要赫舍里氏,胤礽也还小,有时候他忙起来也顾不上,赫舍里氏毕竟是他的姨母,若是能指望的上他也能略轻松轻松。
李德全上前给康熙捶腿,思衬要怎么回话,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奴才倒觉着赫舍里格格是个单纯性子。”紧接着就将帕子里那两块糖的事说给了康熙。
康熙越听越是皱紧了眉头。孝诚仁皇后贤良淑德,将后宫的事处理得井井有条,从未让他操心过,想着穆舒既是她的胞妹,一个娘教出来的也不会差到哪儿才指了她进宫,谁承想居然是这样懒散的性子。
李德全见康熙不说话也噤声了,他将事情都讲给了康熙,至于主子怎么判断可就不是他一节奴才可以评判的了。不过依他所见他不觉得康熙会厌恶这位赫舍里格格,这位格格毕竟是太子的姨母,宫里的娘娘们各有自己的算盘,在这波谲云诡的宫廷之中赫舍里格格的性子未必不是好事。
很显然李德全猜对了,康熙叹了一口气,穆舒是这样的性子也好,虽说没有孝诚仁皇后那般思虑周全,但胜在性子单纯,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太子的事……
罢了,再观察一阵子吧。
*
腊月的这场雪一连下了两天才堪堪转好,天气稍暖和一些穆舒就踏出了储秀宫的大门。
储秀宫面阔五间,落在西六宫中的东后角,离康熙住的乾清宫又些远,却离御花园近的很。
病了这么多天,除了那日去了一趟景仁宫,穆舒没再出过宫门。照雪说穆舒身子还没好全,怕出门受了风将她按在宫里好生休养,好不容易趁今天照雪忙着,穆舒带了听雨就溜了出来。
穆舒到御花园的时候没有碰到什么人,更别说电视剧里那些妃嫔们为了偶遇皇帝在御花园唱曲儿跳舞这些事了。
想想也知道这些情节根本站不住脚,古代的妃嫔又不傻,大冬天不在宫里烧着炭暖和而是大冷天来御花园就为勾引皇帝。就算真有那么一个两个脑子不清醒的,别说皇上看不下去,太皇太后也不是吃素的,她力排众议扶八岁的康熙登基是要给大清一个明君,绝不会容忍这狐媚惑主的事。
这时候的御花园里头没什么花,穆舒倒是发现东南边栽了几棵挺拔的松树,寒冬腊月里还是一如即往的苍翠,更令人惊喜的是上面还有不少松果。穆舒摘下一个拨弄了一会儿竟发现里面有不少松子,连忙让听雨拿东西装了一小袋。
“格格,咱们为什么非要摘着松子啊。”听雨脸皱成了个包子样,有些苦闷的问道。
穆舒贼眉鼠眼的环顾了一圈,开始动作迅速的挑拣松果,还抽空回答听雨的问题:“拿回去剥出松子儿做糖啊。”
前两天御茶膳坊送了几碟点心来,里面有一小碟的玫瑰松仁糖做的极好,穆舒喜欢的紧,上次装了两块给李德全还叫她又些舍不得。现下碰见了松树,就想着摘一些回去拿给御厨做,虽然不知道能不能用,但自己摘的总归是比别的要好吃,更重要的是她也没发现什么其他有意思的事。
冬天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景,穆舒溜达了一圈呼吸新鲜空气就有些兴致缺缺了,拎着这一袋子松果准备回去,却被听雨拽了拽袖子。
“给太子殿下请安。”
远处胤礽正朝这边穆舒这边走来,听雨眼尖瞧见了就立刻蹲身行礼。
胤礽这才注意到穆舒,面上露出一丝疑惑,他好像从来没在后宫见过穆舒这号人,直到身边的小太监在他耳边提醒他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人就是赫舍里家新进宫的格格,他的姨母。
胤礽刚从慈宁宫陪太皇太后说话出来要回乾清宫,路过御花园,哪想到居然在这里碰到了穆舒。
胤礽朝穆舒问了个安,视线移到听雨手中的松果上,有些好奇的问:“姨母可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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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
胤礽今天穿了一身月白色银线滚边长袍又围了一件玄色的貂皮大氅,不过六岁的小孩如今并不大点儿,厚实的冬装穿在身上衬得他白白净净,但他稚嫩的童声里却透着超乎他年龄的沉稳。
这就是历史上被康熙二废二立的废太子胤礽,她的外甥?穆舒心里也在打量胤礽,看着胤礽的小脸蛋在脑袋里打了个问号。
历史上不是说他性格暴戾、残害手足吗?都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眼前这个眉眼清秀还礼貌询问的小孩哥怎么看也不像啊。
“不过摘了几个松子准备回去让御厨做些东西出来当个消遣罢了,”穆舒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别管历史上什么样,就现在她对太子还没什么坏印象,这又是她的亲外甥,说话的语气也更轻了,“太子殿下要拿一个玩吗?”
胤礽心情复杂地看了看内务府重金从外面移进来的松树,面对神情真挚的穆舒又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抿抿嘴点了头。
胤礽看树的样子落进穆舒眼里,她登时僵硬的站在原地。她薅了人家花园里的树,还兴高采烈地问人家要不要拿一个玩。
天哪,她究竟做了些什么?
穆舒刚想着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找补一下就见远处一个太监步履匆匆地走到胤礽身边说皇上在找他。
穆舒如释重负,赶忙说道:“太子快去吧,莫要让皇上久等了。”
胤礽没说什么,只说了句儿臣告退就带着那颗松果跟着太监走了。等胤礽走了,穆舒才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回到储秀宫,穆舒让听雨把松果剥出松子拿去御膳房看能不能做些糖出来。没一会儿,听雨就带着一小袋松子到了茶膳坊。
听了听雨的转述,何太监接过听雨的一小袋松子打开了看,又凑过去仔细闻一下,忙说能用就笑眯眯地收起来了:“姑娘就瞧好吧,咱们这儿就属小孟子做糖做得好了,他家原就是开糖坊的。”
“如此这样就辛苦您老人家了。”听雨福了福身,算是谢过何太监,又跟着一个小太监从膳房端了一小碟豌豆黄拿回去。
等听雨走远了,何太监掂了掂手里这袋松子,让小太监拿给小孟子,小太监疑惑为什么何太监对穆舒一个庶妃的事这么上心。
何太监瞥一眼他,冷哼一声:“你小子多看着点吧,别忘了那位姓什么。”
差不多到了下午,膳坊的人就把做好的糖送来了,穆舒午睡起来就看见桌上摆着一碟做好的玫瑰松仁糖。
晶莹的糖块透着淡淡的粉色,里面混杂着几粒松仁带着寒冬的清冷,捏起一块放进嘴里,散发着玫瑰香气的糖体化在舌尖露出里面酥脆的松仁,咬一口,坚果的醇厚和柔和的玫瑰香巧妙的融合到一起。一连吃了三块穆舒才停下来,又用了一盏茶清口才招手示意听雨。
“去把这糖往太子那儿送一份儿。”
4. 葱姜鸭子
穆舒的心思不难猜,她偷偷摘了人家花园里的果子这不得给人送点好处?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胤礽回房就看见了桌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走近了才看清楚那是一小碟玫瑰松仁糖,旁边的小太监忙解释这是储秀宫赫舍里庶妃差人送来的。
胤礽盯着那一碟子糖看了好一会才捏起一块放进嘴里,甜丝丝的。
嘴里含着糖果,胤礽掏出收在荷包里的松果放在桌子上,不自主的用指头来回戳,小小的松果晃晃悠悠的也不肯倒,他的思绪也飘到了下午见过的穆舒这个姨母身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胤礽这边刚收到这碟子糖那边康熙就得到信了,连带着穆舒在御花园里摘松子的事也知晓了。
康熙冷哼一声,前些日子他还说要再观察一下赫舍里氏的性子,现在倒好,这人为了一口吃食直接跑到御花园去薅他的松树,也不知道赫舍里家是怎么想的,送了这样一个丫头进宫。
见过太多的女人,他其实是不太相信穆舒如她表现的那般单纯无害,但这些天从他得到的消息来看赫舍里氏在宫里确实低调的很,不提她病倒的那一个月,除去月初去景仁宫请安其余时候也不怎么出宫门,好不容易出门一次就被胤礽撞了个正着。
希望她是真的如她表现的那般纯善。
康熙看着索尔图刚递上来的折子,想到其中话里话外提及太子,眼神讳莫如深。
“去景仁宫。”
*
景仁宫那边前脚才得了信,后脚康熙就踏进门来,佟佳贵妃赶忙上前接驾,又是上手给康熙解披风又是让宫人递热茶,本身她风寒就刚好不久,这一遭折腾下来眼见着又有些轻咳。
“这些事交给奴才们去做,哪里就用得着你动手了。”康熙握住佟佳贵妃的手往殿内步去,神色柔和了不少,用自己的体温包裹住那只略显冰凉的柔荑。
景仁宫位于东六宫,前后是个两进院,黄琉璃瓦歇山式顶,从前是当时还是佟妃的慈和皇太后的住处,也是康熙出生长大的地方。如今这地方就归了佟佳贵妃,佟佳贵妃入宫前康熙还专门让花草房挪了几颗银杏树栽在前院。
佟佳贵妃住在景仁宫正殿,踏进屋内正对着的就是一套金丝楠木的雕花桌椅,过了乌木象牙雕嵌珐琅桃鹤图插屏,东间燃着炭盆,康熙顺势拉过佟佳贵妃坐在软榻上。
环顾四周,东间摆着一张书桌,后面的架子上摆满了书,多宝阁上摆着青釉刻红缠枝连纹春瓶,内室陈设比起从前似乎没什么变化,倒让他想起幼时在景仁宫生活的日子。
那时候汗阿玛眼里没有太多他的位置,满心满眼都是承乾宫那位娘娘和她的儿子,他就和额娘守在景仁宫看着那边的热闹不咸不淡地过自己的日子,直到后面太皇太后瞧见他,景仁宫里才逐渐热闹起来。
看看眼前的表妹,康熙依稀记起自她幼时就经常进出景仁宫陪伴慈和太后,比起旁人,两人倒是更有些青梅竹马的情分在,只是佟佳贵妃的身子一直不大好,故此他对这个表妹总是要多几分关照。
“今儿这身袍子衬你,赶明年秋狝,朕亲自打几只狐狸给了你做袍子可好?”康熙望着佟佳贵妃温声说道。
佟佳贵妃今日穿了一件水影红牡丹团花狐裘袍子,只简单梳了一个两把头,消瘦的身子掩在袍子下只露出纤细的脖颈,更显柔弱动人,病美人姿态淋漓尽致,任由康熙拉着她的手,含笑点头,笑说:“皇上的骑猎功夫是一等一的好,有您这句话,那臣妾可就等着明年穿新袍了。”
坐在榻上,两人又说了些私房话,康熙询问了几句四阿哥的事,佟佳贵妃也捡了些趣事说。
前些年太医诊了说佟佳贵妃身子不好,不易遇喜,她为此郁郁寡欢了好一阵子,后来为了宽慰佟佳贵妃,康熙将德嫔刚出生的小阿哥抱给了她当养子。虽说只是个抱养的阿哥,但对于可能一生都不会有子嗣的佟佳贵妃也算是个慰藉,佟佳贵妃也是真切的照顾着这个孩子。
“小四像您,好奇心强的很,前些日子花草房的人送来盆绿菊,一直缠着奴才们问为什么绿菊是绿色的。”
小豆丁似的胤禛瞪着好奇的大眼睛非拽着花草房的太监问问题,答不出来还不让人走。小太监们答不上来,当着主子的面又不敢动弹,只能苦哈哈地告饶,最后还是佟佳贵妃给他们解了围。
哪成想康熙听了后哈哈大笑,这小子倒是真像他。他小时候也总缠着额娘问些为什么太阳非要打东边儿出来,为什么园子里的花儿冬天就不开了这样奇奇怪怪的问题。
“他还问什么了?”康熙好奇问道。
一提到这个,佟佳贵妃开始往外倒苦水,胤禛刚满两岁正是闲不住的年纪,每天睁眼等着她的就是胤禛的小一堆问题。佟佳贵妃一一说了,忍不住抱怨:“也不知道这般一个小人儿哪里来的这么多怪问题。”
康熙拍了拍她的手安慰着:“这证明胤禛这小子聪明着呢!保持好奇心是好事,胤礽小时候也总是问朕问题,有时候就连朕也答不上来,现下读书也抱着求知若渴的态度。”
“太子殿下聪慧过人,是大清的幸事,底下的弟妹都该拿他当榜样呢。”
聊了好一会儿,肚子里有了轻微的空虚感。
康熙来时已经快要到了晚膳的时辰,晚膳也顺势摆在了景仁宫。康熙和佟佳贵妃聊会儿话的功夫,几个太监浩浩汤汤地提着几个金龙描漆食盒回来了,宫人们摆好膳桌,伺候两人净手。
康熙率先入座,佟佳贵妃却未跟着坐下,而是肃立一旁准备侍膳。康熙见状装作生气样式打断了她的动作,佟佳贵妃也未再坚持,端坐在康熙左手边任由宫人布膳。
佟佳贵妃身体不好,膳房的人也就不送一些复杂油腻的菜式,桌上摆着的也是鲜炒时蔬、菌汤豆腐锅、板栗鸽子汤之类的清淡滋养的膳食。
“前些日子膳房进了些新菜式,皇上尝尝?”佟佳贵妃捡了一道葱姜鸭子到康熙碗里,轻声言。
康熙动筷送入口中。
鸭子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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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水浇烫,皮质紧实而鲜嫩多汁的鸭肉入口爽滑,葱姜入油激发出香气就浇在葱姜水蒸煮过的鸭肉上,嗞啦一声,既祛了鸭肉的腥味又将鲜葱的清香和姜的辛辣味巧妙地融合在一起。
冬日天寒干燥,姜驱寒保暖却容易燥热,鸭子性凉能滋阴降火,这一道葱姜鸭子平衡了姜的辛燥和鸭肉的性寒,用来滋补养生实在是再好不过了。平日里鸭子没少上桌,但今日这道葱姜鸭子确实是令康熙胃口大开,就着这道菜用了一整碗米饭。
两人并肩而坐,如同天下最普通的一对夫妻一般坐在一起吃了一顿饭。
饭后,康熙又用了一盏茶才慢悠悠地问起了后宫事。
宫里今年添了三个孩子,除了一个五阿哥身子还算壮硕,另两个都不怎么样。
年初德嫔生了她的第二个儿子,这次她位份够把这个孩子养在身边了,只可惜这孩子先天不足,生下来就病歪歪的,前些日子又病了一场,德嫔衣不解带的在旁边照顾。
另一个则是戴佳贵人,也不知是她孕中吃错了什么还是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小阿哥的右腿生下来就不好。太医院的太医诊断日后怕是不良于行,从小阿哥刚满月就每日针灸按摩,咸福宫日日传来哭声,戴佳贵人也跟着吧嗒吧嗒掉眼泪。
还有一个卫常在身怀六甲只待明年生产。
问完了孩子,又说起后宫的妃子。几个位份高的嫔妃暗自较劲却面上不显,偶尔说上几句酸话也不伤大雅,倒是几个答应常在隔段日子总有些小矛盾小冲突,也都让佟佳贵妃找个由头收拾了。
闻言,康熙点头,撇了撇茶沫抿了一口,随后才不咸不淡地开口:“新来的那几个呢,可安分?”
这话问的就是钮钴禄氏和穆舒了。
面对康熙的询问,佟佳贵妃思衬了一下才继续说:“依臣妾所见,钮钴禄妹妹是个娇憨的姑娘,赫舍里妹妹看着也是个天真烂漫的性子。”
“她二人初来宫中,怕是对宫内事情还不了解也是正常,要真如你所说的那样就是极好了”康熙听完佟佳贵妃的评价后放下茶盏淡言,说完便不再开口了。
佟佳贵妃前些日子身子才好,今天康熙也顺势歇在景仁宫。晚间佟佳贵妃还想从康熙嘴里得到点对二人的想法,康熙也闭口不提,只说辛苦她了。
一夜温存,等第二天佟佳贵妃醒来时,康熙早已离开上朝去了。
孙嬷嬷替她梳妆,见她自昨日与皇上谈话后就一直愁眉不展,趁着给她篦头的功夫小心翼翼地问出自己心中疑惑:“好端端的,皇上昨日和娘娘提起两个庶妃,却又不肯多说是何意?”
孙嬷嬷是佟佳贵妃的奶嬷嬷,自小看着她长大,这些年来早将她看作亲女儿,她和康熙的情谊也看在眼里。现下两个新庶妃进宫,康熙故意在佟佳贵妃这儿提起话茬说了一些云里雾里的话,究竟是何用意,她看不明白。
佟佳贵妃揉了揉太阳穴,许久才疲惫的开口。
“这是提点我要多看察她两人呢。”
5. 腊八粥
佟佳贵妃那边得了康熙的示意却来不及着手行动,因为腊八到了,宫里宫外都忙作一团,后宫中大小事务都需要她来主持。
俗话说的好,腊七腊八冻掉下巴,腊八是个大日子,是敲响年关的第一个序曲,宫里从还没入腊月就开始准备了。
腊八粥是必熬的,内务府早早的就备好了江米、小米、红豆、绿豆等各样食材,膳房从腊月初七就开始生火预备,待到腊月初八凌晨就将材料都洗净下锅熬煮。
因着需要的量大,腊八粥不在膳房内熬。
康熙让人制了五尺长三尺深的铜锅放在太和门外,又请一批喇嘛在周边为其诵经加持,因着腊八是大日子,为表示重视皇帝会派一名王亲贵族到场作为“监粥大臣”。
这天穆舒醒了个大早,刚梳洗好没多久,听雨就从膳房拿了早膳回来,里面是一碗腊八粥和一盘黄豆芽炖豆腐还有几碟其他的菜品。
宫里的腊八粥一共要熬六大锅,第一锅粥贡给神佛祖先,第二锅也就是穆舒现在吃的这锅是分赏给后妃皇子们的,第三锅第四锅则是赐给百官大臣和各地官员,第五锅分给僧侣喇嘛们,到第六锅的时候材料就供应不足了,煮粥的人将其余食材一股脑儿的全倒进锅里后再续满水熬煮后分给京城各处百姓,也含有天子与民同乐的意思。
穆舒捧着手中刚出锅不久还有烫手的腊八粥,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品味了一下后瞪大了眼睛。
这碗粥和她从前吃过的腊八粥都不同!
穆舒连喝了好几口却囧了囧,她真的尝不太出来里面究竟放了什么。她好吃,但舌头属实算不上灵敏,只尝出里面似乎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和若隐若现的肉香味。
穆舒不可置信的盯着这一碗已经喝了一半的粥,粥粘稠浓郁,红豆煮的软糯细腻,里面没有放糖,只靠里面桂圆肉、葡萄干、核桃仁等果干等就给这一碗粥增了浓郁的甜香,但她在里面似乎真的吃到了肉干一般的东西,虽然她并不厌恶这个味道。
“格格怎么不吃了?是这粥不合胃口。”见穆舒喝到一半开始对着这碗粥发愣,听雨内心疑惑,她家格格每年到腊八都能捧着腊八粥喝一大碗,怎么今日喝一半就不动了。
穆舒提出了她的问题,听雨也面露茫然。倒是在旁边的小宫女望云眼里闪着光手舞足蹈地解释着宫里熬腊八粥的时候,除了那一堆常见的材料,还会额外加一些奶油和早就晒好羊肉干进去。去年她在内务府时办差的时候还帮忙打过下手。
啊?这清朝的腊八粥真在里面放肉啊,还是羊肉。
穆舒无法想象,从前她只在去内蒙旅游的时候知道当地的锅茶中会放牛肉干进去,没想到连满族的腊八粥里居然还会放羊肉进去。
很少见的吃法,还真是满蒙不分家啊!
穆舒腹诽道,但她也没纠结太久。
管他呢,好吃不就行了。
一碗粥下去,穆舒原本还冻着的身子一下子暖和了起来,看着外面还没完全化冻的雪,忽然对年节临近这件事有了实感。
还来不及感慨,照雪就走到她身边问今日要穿什么?穆舒莫名其妙,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个问题,今天虽然是腊八,但她并没有出门的打算。自从上次在御花园里被胤礽撞见摘松果后穆舒就再没出过门,整日窝在储秀宫里发霉。
照雪看着穆舒一脸呆滞的样子也愣住了,赶忙提醒,穆舒这才想起来前天照雪和她提到腊八这天的安排。
也是那天穆舒才发现在宫里过腊八节不仅仅只是喝碗腊八粥就结束了。吃过早膳,宫里的主子还都要去太液池看冰嬉。
冰嬉?那不就是古代的花滑。
穆舒倒是没什么感觉,她从前就没关注过这些,自然也没什么兴趣,只当吃了饭出门遛弯罢了,于是让照雪挑了一件平日里穿的月白色旗袍出来。
—
天太冷了,穆舒只想躲在暖和的地方自己发呆,根本不想出门。
好想缩在被窝里开着空调玩手机啊,穆舒暗自在心中咆哮。
天杀的!这里实在是太无聊了,像她这样每天都偷懒逃课的人在这里都已经开始看书了。短短一个多月,她早就在脑子里把穿来之前草草写完的毕业论文推翻重写了一遍,穆舒觉得等她穿回去把这篇论文交上去肯定不会挨骂了。
这都还不止,穆舒作为一个“半文盲”甚至还生啃了几本全是文言文的书。虽说只是话本,但这怎么不算晦涩难懂的古籍呢。
“那件袍子颜色是不是素了些?”照雪在一旁委婉地提醒,有些为难。
“不碍事,我原先就只是个凑数的,打扮的那么鲜亮干什么,过得去就差不多了。”
穆舒坐在一旁不以为然,边上的听雨却站不住了,一着急一跺脚:“格格,您也上点儿心呀,这次皇上也会去,您好歹也拾掇拾掇啊。”
听雨比穆舒还要重视今天的活动,今天可是她家格格第一次面见圣颜,可千万得给皇上留一个好印象啊。
康熙也去?
这下倒是勾起了穆舒的兴趣,一想到一会儿要见到康熙,穆舒眼里的兴奋一闪而过,她咣当一下站起来,摩拳擦掌的让照雪把衣柜里的衣服拿出来选。
从她来这里到现在她还没见过这位千古一帝长什么样子呢,据说康熙因为小时候得过天花是个麻子脸,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若是平时的活动就算了,这次可是康熙也会去,穆舒就要好好准备准备了,见大人物可不能穿的太随便,尤其是现在这个大人物的另一个身份是她的老板。
是的,穆舒给康熙的定位是她的老板。
从景仁宫回来的那天晚饭,穆舒就坐在桌前认真的思考了自己的未来。
宫斗?
她不行的,小时候有一次她上学忘记带作业被老师阴阳怪气说她吃饭倒是一顿不忘,她还当老师夸她吃饭听话,扑闪着大眼睛跟老师说因为肚子会饿,结果喜提家长办公室一日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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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她这个看宫斗剧都得等着博主中译中的脑子,在后宫里都活不了三个月。
谈一场跨时空的恋爱?
更别逗了,就连小说现在都不流行这么写了。她从一穿过来身份就已经定了,她这一辈子注定只能和一个男人有瓜葛,那个人就是康熙。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穆舒不觉得她有这个本事能够让康熙对她爱的死去活来,愿意为她遣散后宫,一生一世一双人,要真是这样,别说三个月了,三天她就得被扣上一个狐媚惑主的帽子然后被弄死。
强大祖国改变历史?
这个她真还想过,但在前进的路上有两个阻碍,一个是她人微言轻根本没有这个能力,第二个原因是她害怕因为自己改变了历史进程,谁知道蝴蝶效应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呢?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她的智商根本不支持她做这件事!
想了一圈都找不到未来发展方向的穆舒只能恨恨地咬了一口膳房刚做好的狮子头。
好吃!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穆舒就知道她没救了。
虽然顺利上了大学但穆舒骨子里依旧还是那个做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废柴。从前还有父母给她兜底,但突然来了这个鬼地方,她举目无亲,甚至一不留神就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穆舒越想越难过,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个不停,把听雨都看慌了,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就着眼泪吃完了那段饭,穆舒终于下定决心找准了自己的方向,那就是坚持自己千万困难如山倒,我说睡觉就睡觉的优良作风什么都不做。
做多错多,那她什么都不做是不是就不会出错?
既来之则安之可能不会让她有所成就,但最起码能让她在这深宫里保全自己。说不准她还能有机会回家喊一句“妈,我饿了,今天能不能吃狮子头”。
想通了的穆舒也彻底放平了自己的心态,依旧每天该吃吃该喝喝,在低调生活的前提下偶尔还能偷摸给自己找点乐子。
至于康熙,对于穆舒往远了说是活过来的历史课本人物,往近了说就是给她发工资还管吃管住的老板。
一旦把康熙代入老板的角色,逻辑一下子都通了。就当作是毕业直接入职紫禁城,管吃管住,五险一金,还是个国企事业单位。
身为牛马人,你会想要和你的老板谈恋爱吗?答案是否定的。
穆舒也不是没有想过如果自己在这里要生活几十年甚至一辈子,那和康熙发生点什么是必然的。
虽然很难接受,但没有办法,这就是她工作内容的一项。况且,是人就会有生理需求,她现在这个情况也没可能挑挑拣拣,虽然不怎么样,但也总比没有强,就当是她给自己找了个搭子吧。
果然,人一旦把自己放在了本位身份上,想要接受就容易的多了。
所以对于今天的见面穆舒还是很乐见其成的,她确实也对这个即将要跟她捆绑一辈子的男人很好奇。
6. 柿饼
太液池的冰面早在寒风中冻得坚硬,周边树木枝桠上挂满了红绸,只等着今日这一热闹。
不远处的看台上几几站着两三堆人说闲话。今日来的除了宫里的主子娘娘们还有宗室王爷们和他们的家眷,到了节点,众人鱼贯而入只等着圣驾到来开始活动。
穆舒抱着照雪早就灌好的汤婆子,远远的坐在看台上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百无聊赖地观察四周。
佟佳贵妃正坐在上首与佟家的赫舍里福晋说话,两人脸上都洋溢着藏不住的喜悦。
也难怪佟佳贵妃高兴,她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见过自家额娘了,好不容易到了今日皇帝应允朝廷命妇进宫两人才得以见一面。
“娘娘近日在宫里过的可好?”赫舍里氏声音里带着轻颤,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许久不见女儿,赫舍里氏心里激动得很。
她一连生了三个儿子才好不容易得了这一个小女儿,身子又弱,平日捧得跟眼珠子一样,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本想着等女儿长成了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离家近些能留在身旁,谁成想一道圣旨进了佟家,女儿就这么入了皇家,两人想见一面都难。
“我一切安好,额娘不必挂心我”佟佳贵妃点了点头,拍了拍情绪有些激动的赫舍里氏,轻声回应,“皇上念着我,将胤禛给我养,有他在日子倒也有趣的紧。”
听佟佳贵妃此言,赫舍里氏好悬没哭出来,宫里是个吃人的地方,当年慈和太后在宫里都步步维艰,女儿的日子又能好过到哪里去,所幸皇上挂念着小时候那些情分能对佟佳贵妃好些,佟佳贵妃入宫多年膝下空虚,康熙就将刚满月的四阿哥抱给她养,虽说总归没有亲生的好,但也聊胜于无。
赫舍里氏又旁敲侧击问了佟佳贵妃许多,确定她是真的过的好才略放下了心,待到旁边丫鬟唤她回席才恋恋不舍的看了佟佳贵妃一眼离去。
佟佳贵妃瞧着母亲离去的身影,眼神暗了一瞬。
如果说世界上谁最念着她,那必然是她的额娘,但她现在这样无法承欢膝下,属实是不孝。
佟佳贵妃在这里感伤春秋,忽然被一只小手拽了拽衣角,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胤禛扬着小脸对佟佳贵妃说:“额娘、儿子也想吃柿饼。”
胤禛眼神诚恳真挚的盯着佟佳贵妃,佟佳贵妃才看见旁边桌上摆着的吃食里有一碟不起眼的柿饼。
佟佳贵妃低头看了看眼前的小豆丁,用手帕给他擦了擦刚刚跑的一脑门汗,又从盘子里拿了一块柿饼给他:“胤禛怎么突然想着要吃柿饼了?”
“刚刚儿子瞧见一个人吃的香的很,儿子也想尝尝这东西有什么好吃的。”
胤禛接过柿饼咬了一口,目光移到了不远处人的身上,他不讨厌柿饼但也谈不上喜欢,比起这个还是绿豆花糕或者桃花酥更合胃口,但看着远处那人还捧着柿饼津津有味地吃着,胤禛也胃口大开,三下五除二把手里的柿饼吃了个精光,又朝柿饼的盘子伸手。
“哎哟我的阿哥爷,柿饼那东西吃多了不好克化,可不敢多吃。”香云赶忙制住胤禛的手,急声劝道。
“那为什么她能一口气连吃好几个?”
顺着胤禛小手指过去的方向,佟佳贵妃一眼就在人堆里找见了胤禛说的那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原来是赫舍里庶妃正捧着个柿饼吃得正香。
穆舒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已经被盯上了。
外面天寒地冻,进了冬季也没什么好的景色可看,旁边几位穆舒没什么印象的嫔妃倒想要拽着她一起说话,被穆舒躲过去了。
康熙还没来。
等的实在无聊,穆舒只能给自己找点乐子,眼神四处乱转,视线被桌上摆着的一盘柿饼夺去了,她好久没见过这东西了。
小时候的冬天尤其是临近过年,家里人总是会买一些柿饼放在阴面的凉房里搁着并嘱咐孩子们不许动这些。可小孩子哪会听这些话,一看见柿饼早就被勾走了魂,嘴上虽然答应着,视线却跟着柿饼放进了凉房。
布满白霜的柿饼像是盖了一层雪花在上面,似乎天生就是冬日的吃食。
穆舒轻咬一口,还是小时候的记忆,幸福的眯起眼睛。
肥厚的果肉充满嚼劲,柿饼内部的果肉软糯流心一抿就化在口中,留下一抹甜意,不同于其他糕点和糖果的蜜甜,柿饼中甘甜的果味充斥着味蕾又没有过分的甜腻,让人咬一口就幸福的融化在柿饼的美味里。
穆舒吃完一块还不满足又拿起了一块。
“格格快别吃了,佟佳贵妃正朝咱们这边看呢。”听雨拽了拽吃的正欢的穆舒。
穆舒愣了一下,就看见佟佳贵妃正满脸含笑看着她,旁边还有一个气鼓鼓的小男孩也盯着她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穆舒还是立刻放下柿饼,用帕子擦了擦嘴巴,端坐在椅子上假装无事发生。
那边见穆舒灰溜溜地放下了柿饼,佟佳贵妃也搂过正吵着要吃的柿饼的胤禛,耐心地告诉他今天早上吃多了腊八粥,现下再吃多了柿饼怕是要积食。
胤禛脸皱成个包子样,他虽然才两岁多但早已能明白大人们说的话。
从前胤禛也吃积食过,肚子胀胀的难受不说,太医还会开一副副苦药给他吃,更重要的是每次他生病佟佳贵妃就会衣不解带的在他身边照顾他,等他病好了佟佳贵妃就又病倒了,胤禛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不再闹着要吃柿饼了。
这一母慈子孝的场面却刺痛了别人的眼。
德嫔攥紧了拳头,挪过了头不再去注意那边的动静,心里却无比落寞,她怀胎十月生下儿子,可满打满算她也只和儿子相处了一个月,儿子就被康熙抱到了景仁宫,现下她的儿子却要管别的女人叫额娘,这叫她怎么能欢喜,好在这次她位份够了,能够将胤祚养在身边,也算是一个慰藉。
对,她还有胤祚,想到这里德嫔又振作起来了,除了胤禛她还有胤祚这个儿子,这个孩子才是她未来的依靠。
许久,远处才响起清脆的鸣鞭声和内官的唱和声,刚从中正殿诵经出来的康熙在众人的簇拥下到走过来。
穆舒随着众人跪拜行礼,眼间只见染着龙涎香的明黄色的衣角和墨色的皂靴。
穆舒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康熙和她之前想象的样子大致相符。
康熙穿着一身明黄色吉服,身材挺拔,没有像影视剧中皇帝那般英俊神朗却也是沉稳而庄重的大气面容,即使是面上挂着笑意也透露着一丝威严。
看台左边是佟佳贵妃、宜嫔、穆舒等人,右边坐着惠嫔、钮祜禄庶妃德嫔等人,康熙跨上台阶,在中间的宝座上坐定,扫视了下位众人一圈才叫了起。
“打远处就看见你们母子两人在那儿腻在一起说什么呢?”康熙朝向佟佳贵妃笑着问起,他一进来进看见胤禛和佟佳贵妃因为柿饼在那里讨价还价。
佟佳贵妃还没说什么,胤禛声音洪亮的对着康熙说:“胤禛想吃柿饼,额娘说吃多了不好克化不让胤禛多吃。”说完又撅起小嘴,似乎有些失落。
听见胤禛两个字,穆舒两眼放光,原来这个小男孩就是未来的雍正皇帝,四大爷胤禛啊。穆舒想象中的未来的皇帝就应该从小就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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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未来的雍正皇帝小时候也是这样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在穿成筛子的清朝里十个穿越女就有九个和他有一段爱恨情仇,不知道他将来知道自己未来有多受欢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康熙看着儿子这副委屈样子有些好笑,胤禛不爱吃甜食他知道,不知怎得现在倒是对一块柿饼感兴趣起来,还不等康熙发问,胤禛眼神提溜转了一圈又抬头望着康熙真挚的说:“积食了要吃苦药,汗阿玛告诉那位娘娘叫她不要多吃了吧。”
康熙呆了一下,发现胤禛指着的人正是这些日子总在他耳边出现的穆舒眉头皱了一下,怎么每次听到赫舍里氏都是这些消息,先是在景仁宫盯着一盘子点心又是去园子里摘松子做糖被胤礽撞见,现下还被胤禛抓住抱着几块柿饼吃,敢情赫舍里家这么多年都没叫一个格格吃饱饭?
穆舒也一头雾水,她老老实实在这里坐着,忽然宝座上的康熙和胤禛聊了几句话后她桌子上的一盘子柿饼就都被人拿走了,一块都没有给她留下。
合着这小子从刚才盯着自己是因为自己多吃了几块柿饼啊。
小气鬼!
自己不许多吃,还不让别人多吃。
穆舒没胆量直接得罪中间的父子两人,只敢在心里默默翻了一个白眼,果然后世说四大爷小心眼不是空穴来风。
父子俩聊了几句,康熙就让胤禛坐回佟佳贵妃旁边。
冰嬉要开始了。
冰嬉不只是一件只为了博主子们一笑的活动仪式,而是老祖宗们留下的传统习俗,寒冬腊月的关外湖面早早的就已经结冰了,滑冰成了人人都会的技能。说是大清入关时陆上走不通,太祖领着一批人从冰面上渡到对岸才打赢了仗,在这之后太祖就把冰嬉定成传统,每年都定下一个日子观赏冰嬉,不只是耍乐,还有更重要的是军事演练。
八旗子弟按旗籍分成八队进行演练,一声响亮的号角声响起,士兵分成多个小队迅速集队。康熙把让人把他平日里用的弓拿出来当作这次演练的彩头,奖给最后的胜者。
底下的士兵备受鼓舞,鼓足了劲在各个项目上展示自己的一身本事,盼着能入康熙的眼,好从此平步青云。
下面人表现俱佳,康熙从里挑出好些个人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除去八旗士兵,皇子宗室也跃跃欲试,康熙大手一挥,就让胤礽就领着一群宗室子弟下了场。
他们只比一项“转龙射珠”。
所谓“转龙射珠”就是让将士们站在特制的冰上靶场前,手握长弓,瞄准远处的靶心,随着指挥官的一声令下,纷纷放箭,看谁能最精准地命中目标。
穆舒远远就瞧见胤礽换了一身轻便的皮袍,穿着冰鞋下场滑了几圈适应场地,身边还跟了几个佩黄带子的人,有一个明显高了胤礽一头,体格壮实。
几个回合下来,其余人纷纷败阵,只剩胤礽和那人还站在场上。
那人屏气凝神,干脆利落地提弓射箭,精准的命中靶心,胤礽也不甘示弱,几个回合后两人倒是打了个有来有回,到后来倒是那人隐隐占了上风,最后一箭下去,胤礽的箭略偏一分,输了。
下面两人表现极好,引得康熙哈哈大笑,忙让李德全将两人喊上来。
“儿子给汗阿玛请安。”胤礽和胤禔一同褪了骑装相并着走上看台给康熙请安。
康熙笑着将两人扶起身,赞赏了一番。
“胤禔近日骑射进步了不少。”康熙朝着那人说着,还捏了捏他的胳膊,“也壮实了不少。”
穆舒这才意识到,这人就是九龙夺嫡中的第一子,大阿哥胤禔。
7. 羊肉锅子
“胤禔今日做的好,想要什么奖赏?”康熙温声询问。
对于康熙的印象,胤禔是模糊的。
胤禔和胤礽不同,胤礽从小养在康熙身边照顾,而他却被送到宫外大臣家养直到前两年才被接回宫中抚养。
在宫外许久,胤禔从别人口中得知他的皇父是一个伟大的君王,听了不少有关康熙的事,胤禔对康熙有尊重有崇拜,可以说康熙是他这个世界上最崇敬的人。
如今在他心中地位最高的那人笑着夸赞他,他眼睛一下就亮了,小脸红扑扑的,不知是冻的还是心情过分激动。
胤禔抬头看着康熙,似乎有什么请求,却又一下子泄了气。
宫里兄弟姐妹很多,胤禔不常能够见到康熙,但他见过康熙与其他兄弟姐妹之间自然的相处,他也想像胤礽一样可以无所顾忌的与康熙坐在一起聊天,哪怕只是坐在一起吃一顿饭,但长久的疏离让他无法开口。
“身为汗阿玛的儿子,儿子做的都是得了汗阿玛的真传,”胤禔抿了抿嘴,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说,“不知汗阿玛能否将您平日里御用的大弓赏给儿子作为奖赏?”
康熙听完立马应允,叫人把自己的弓拿来赐给胤禔,又问胤礽想要什么,胤礽也不推辞,笑着说胤禔要了大弓,那自己就要一只箭好了。
康熙又叫人取了箭给胤礽,父子三人说了会话才以有事在身为由离开了。
康熙都离开了,众人呆着也没什么意思,也纷纷离去。
惠嫔坐在回宫的轿辇上,脸上的激动收敛不住,眼角处隐隐泛起泪花。
惠嫔眼巴前就只有胤禔这一个儿子,刚满周岁就被康熙送出了宫,虽说都是儿子,但胤禔不比胤礽和胤禛养在宫内,总归是不一样。
胤禔是惠嫔这辈子唯一的指望,为了这个儿子惠嫔什么都做的出来,如今胤禔得了康熙的赞赏和认可,怎能让惠嫔不激动。
胤禔只占长一个字,不占嫡,注定要比太子第第一头也就罢了,荣嫔膝下有胤祉,宜嫔的五阿哥养在太后宫里,佟佳贵妃身边还养着个胤禛,惠嫔万万不可能让这些孩子威胁到胤禔的地位。
惠嫔坐在轿辇上,暗自替胤禔盘算着未来。
在这宫里子以母贵,反过来也一样,只有胤禔有出息,惠嫔才能过的好。
*
天气越来越冷,穆舒越发不想出门,整日待在储秀宫后殿围着炉火坐着。
听雨正坐在榻旁做针线活,穆舒忽然把手里的书扔下,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听雨,你去让人从膳房拿个锅子来,再要上几盘羊肉,咱们今日吃涮锅子。”
听雨放下手中的绣花绷子,苦着脸问:“格格,今日又吃羊肉锅子啊?”
“羊肉滋补,冬天吃了好。”穆舒伸了个懒腰,没有半点要改主意的意思。
“可是您都一连叫了好几天羊肉锅子了,现下膳房的人都不用开口问就把东西拿出来了。”
“那不是挺好吗,正好还省了你的事。”见听雨一脸苦相,穆舒想笑地伸出一只手掐了掐她还带着一点婴儿肥的小圆脸,
“可是……”
“没有可是,快去吧。”
听雨见劝不动穆舒,只好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出门交代曹丰。
“姐姐您歇着,我保证把主子交代的东西稳稳当当的完成。”
说罢,曹丰就一溜烟的跑出宫门去了。
曹丰是分到穆舒宫里的小太监之一,平日里就负责帮穆舒去膳房拿膳回来,他办事麻利,这边听雨一交代,就一溜儿烟地跑到了膳房。
接待曹丰的还是上次给穆舒做玫瑰松仁糖的何太监,见曹丰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拿一只粗瓷碗倒了一碗正温着的茶水递给他。
曹丰给何太监拜了一拜道了声谢,又把穆舒的要求讲给何太监。
听了穆舒今日还要吃羊肉锅子,何太监把旁边的小太监叫过来要他领着曹丰去库房拿锅子。
“一会儿让小全子从库房把锅子拿出来连着炭火帮你送到储秀宫去”何太监说着。
穆舒这两日总叫羊肉锅子,他们对这一套也熟悉得很:“羊肉都是早就备好的,一会儿我找人片两盘子肉装好拿给你。”
曹丰赶忙应下,跟着小全子去库房取锅子,等回来时,羊肉也差不多片好了装进食盒,食盒里还另放了一个小碗。
“东西都备齐了,你看看还有什么缺的没有。”何太监打开食盒又挥挥手,招呼曹丰过来,“今天膳房还做了些杏仁豆腐,我给装了些,你拿回储秀宫去让格格尝尝。”
曹丰一一应下,领着小全子回了储秀宫。
才进了后殿,曹丰就看见后殿里多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慌忙下跪。
“奴才给四阿哥请安。”
“起来吧。”
得了胤禛的话,曹丰才站起身来,偷偷窥视穆舒的脸色,试图在穆舒脸上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穆舒也正懵着,她带着听雨闻霜几人跑到前院扔沙包玩,几个人正玩的起兴呢,忽然宫门口就闪过一个小小的身影,穆舒定睛一看,这不是那天宫宴上看见的四大爷胤禛是谁。
胤禛只穿着一件枣红色的小棉袄一个人站在宫门口,小脸冻得通红,身边没有一个宫人。
胤禛说他缠着宫女嬷嬷们带他去御花园玩,想跟他们玩捉迷藏,就偷偷跑开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嬷嬷们都不见了,他顺着御花园的路走着走着就走到储秀宫门口了。
穆舒见状赶忙把胤禛带进储秀宫里给他倒了一杯热乎乎的奶茶取暖,又让闻霜去景仁宫给佟佳贵妃送信,等着景仁宫的人来接胤禛回去。
景仁宫的人还没等来,曹丰就带着小全子回来了。
胤禛对穆舒有印象,他还记得上次柿饼的事。
“赫额娘,你要锅子干嘛呀”胤禛看着小全子手里拎着的铜锅,扭脸问穆舒,“你今日要吃羊肉锅子吗?”
穆舒刚点了点头,就听见旁边传来响亮的“咕噜~”一声,胤禛脸唰一下就红了,但还嘴硬说道:“你吃,不用管我,我不饿,我在这里等嬷嬷接我回去就好。”
胤禛羞涩的神情逗笑了穆舒,刚刚动弹了一番又接了胤禛这尊大佛回来,穆舒早就饿了,只是碍于胤禛还在这里不好意思张口让曹丰摆膳,现在胤禛肚子也饿了,穆舒才不管别的,直接就让小全子把锅子点上了。
“四阿哥也一起来吃吧。”穆舒盯着曹丰从食盒里把菜品一样样拿出来,笑着对胤禛说。
胤禛人小却要面子,刚刚闹了个脸红,这下说什么都不肯上桌,一口咬定自己肚子不饿,眼睛却没离开过桌上那盘羊肉卷。
“好,四阿哥不饿,就当是四阿哥心善,陪我吃上一顿可好?”穆舒努力忍住笑,轻声哄了胤禛好一会儿,胤禛才半推半就的跟着坐在桌边。
铜锅擦洗的锃亮,里面清水锅底咕嘟咕嘟煮着冒着大泡,水面上还有二三葱姜,穆舒把她从膳房要来的蘸酱递给胤禛一碗。
一盘盘切好的羊肉片摆在桌来,那羊肉薄如蝉翼,色泽鲜红,纹理清晰,每一片都由内而外的透着新鲜与诱惑,穆舒夹起一片羊肉轻轻涮入锅中,仅仅几秒钟,鲜红的肉片便迅速卷曲,变成了诱人的淡粉色,肉质也变得柔嫩多汁。
肉熟透了,穆舒先把这一片夹到胤禛碗里,鲜嫩肥美的羊肉卷蘸满醇厚油香的二八酱送入口中,胤禛幸福的把眼眯成了一条缝。
也许是饿了,胤禛顾不上什么皇子形象,吃的速度飞快,穆舒涮肉的速度都赶不上胤禛吃的速度,索性直接往锅里下了半盘子肉。
胤禛人小,够不到锅子,穆舒也怕把这位爷烫着了不好交代,于是两人坐在一面,穆舒往锅里下肉,等熟透了就捞上来放到胤禛的小盘子里放凉给他吃,穆舒自己则一片片的夹起肉片涮着吃。
一口下去,穆舒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肉果然还是一片片涮的比一股脑下进去的好吃。
至于胤禛那一锅煮的肉片,纯属是胤禛没法自己涮肉,她又懒得一片片帮他,干脆全下了图个方便
半盘子肉见了底,胤禛看着穆舒挽起袖子,拿起桌子上一盘黑乎乎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用小瓷勺呈丸子状的蒯了一小块放进锅里。
“赫额娘怎么亲自动手,不让奴才们伺候呀?”胤禛不太理解穆舒吃饭时不用宫女在一旁服侍的行为。
“吃涮锅子就是要自己动手才是乐趣呀,都让奴才们伺候了,那和吃别的平常菜色又有何不同。”穆舒往锅里放着虾滑,回应着胤禛,在她看来,吃涮羊肉不就是要自己亲自动手涮肉,胤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黑乎乎的东西就变成了鲜嫩的肉粉色漂着锅里。
穆舒从锅里舀了一个夹到胤禛的小盘子里,又兴冲冲地舀了一个到自己碗里,胤禛不知道这是什么不敢轻易下筷,穆舒倒是吃的欢畅。
“四阿哥快吃啊,这虾滑凉了可就不好吃了”穆舒扭头看刚刚还吃的欢实的胤禛此刻盯着盘子里的虾滑迟迟不动筷子有些疑惑,按理来说小孩子最喜欢吃虾滑,怎么胤禛倒是没什么反应。
“虾滑?”胤禛一脸问号。
穆舒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古代没有虾滑这种东西,胤禛没见过自然不敢轻易放进嘴里,于是耐心的给他解释:“虾滑就是用新鲜虾仁加了淀粉、蛋清和一些调料,又经过精细的剁碎与摔打做成的,这样做出来的虾滑可好吃了。”
穆舒描述的那么美味,胤禛半信半疑的往嘴里塞了一个,下一秒就被嘴里的口感惊艳了,经过反复的捶打,虾肉纤维紧密交织保留着虾肉的颗粒感,紧实弹牙,用蛋清混杂其中又使虾球嫩滑无比,一口下去虾肉的清甜融化在舌尖,脆爽的嫩滑久久停留齿间,胤禛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赶忙让穆舒多夹了几个到他碗里。
小样,现代科技产品还拿捏不了你?
胤禛这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很好的取悦了穆舒,这可是她专门让膳房的厨子做出来的,膳房的人没见过虾滑这种东西,听了穆舒的描述还是云里雾里,穆舒急的恨不得亲自上手做给他们看,来来回回改了几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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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穆舒才勉强吃到了这一口虾滑,膳房的人也松了一口气。
铜锅子居中而置,炭火在锅底噼啪作响,释放出源源不断的热力,驱散了周身的寒意,两人吃了一会儿,脑门就蒙上了一层细汗。
两人正在埋头苦吃,门外照雪就进来说景仁宫的佟佳贵妃带人来了,穆舒慌忙站起来让照雪将人请进来。
佟佳贵妃听见底下嬷嬷们说胤禛不见了时,腿一下子就吓软了,慌忙让人去找,心里焦急得很,生怕胤禛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边刚派人出去找胤禛,过了一阵子云香就说储秀宫赫舍里庶妃的小宫女来景仁宫传信胤禛此刻正在储秀宫待着,佟佳贵妃的心这才落了地,带了人就往储秀宫赶。
到了储秀宫看见胤禛正安安稳稳的坐在桌前和穆舒围着铜锅子吃涮肉,佟佳贵妃心里再大的火也熄下来了,赶紧上前抱住胤禛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满心都是后怕。
“额娘”胤禛似乎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低垂着头心虚的叫了佟佳贵妃一声。
佟佳贵妃怜爱地摸了摸他的脑门,直起身来对穆舒道谢,穆舒替她照看了走丢的胤禛,于情于理佟佳贵妃都欠穆舒一个人情:“多谢妹妹帮我照顾这孩子,胤禛给你添麻烦了。”
眼看佟佳贵妃眼圈红红的,让穆舒想起以前她贪玩走丢,妈妈找到她的时候也是眼圈红红的,然后回家就会挨一顿胖揍,胤禛回去不会也要挨打吧?想到这里穆舒连忙摆手,转移她的注意力,胤禛这小孩虽然上次害她没有柿饼吃,但总体来说还是一个很好的饭搭子。
“娘娘客气了,四阿哥乖巧的很,”穆舒推谢,招呼听雨再去拿一套碗筷来“娘娘可曾用了膳,不如坐下与我们一同用些吧。”
佟佳贵妃知道胤禛跑丢了就没有心情用膳,更是从景仁宫听了信就往储秀宫跑,一路下来消耗了不少体力,现在闻到储秀宫里满屋飘香的涮肉味倒真有些饿了。
只是佟佳贵妃到底是不好意思说,刚准备开口回绝就被胤禛拦住了,用穆舒刚才照顾他的一套话说给佟佳贵妃:“额娘就当是陪儿子吃,儿子做错了事,给您涮肉吃赔不是。”说罢就拉着佟佳贵妃往桌边坐,又拿起筷子要从盘子里夹肉放进锅里。
刚被吓了一遭,看着眼前的胤禛,佟佳贵妃怎敢让他贴着炉子给她涮肉吃,连忙喊着祖宗哄他坐下来。
听雨也拿着一套新碗碟回来放到佟佳贵妃桌前。
佟佳贵妃用眼神和穆舒道谢,又按住胤禛跃跃欲试的小手,低头问他想吃什么。
胤禛眼睛亮亮的,让穆舒多下一点虾滑,他也想给额娘也尝尝看他今天吃到的新奇玩意,穆舒点头应是,一口气下了一盘子进去。
佟佳贵妃虽然疑惑虾滑是什么,但胤禛极力吹捧下还是浅尝了一口,果不其然又多了一个被虾滑惊艳了的人。
“赫额娘,再下一点,再下一点虾滑。”
“不要,四阿哥碗里还有很多虾滑没有吃掉,再下一点肉大家一起吃。”穆舒斩钉截铁的拒绝,在胤禛的强烈要求下她已经下了两盘虾滑,堆在他碗里满满当当塞了一整碗吃不下。
和佟佳贵妃见了好几面,佟佳贵妃给穆舒留下了一个知心大姐姐的形象,此刻在佟佳贵妃面前也放松了戒备和胤禛玩闹起来。
佟佳贵妃倒是意外,原以为穆舒只是单纯的性子,没想到性格还真是有趣,和宫里的妃嫔没什么交际,倒是和胤禛只见过两面的两岁孩子能玩到一团去,康熙让她观察穆舒和钮祜禄氏的性子,她今日更是坚定了自己之前给穆舒贴的标签。
胤禛嘟着个嘴不乐意,两人吵吵嚷嚷最后以佟佳贵妃劝架,都同意先下肉,等胤禛碗里的虾滑吃完了再下。
涮肉还是人多一起吃好吃,听雨和照雪她们死守规矩不和穆舒同桌吃饭,穆舒只能一个人抱着碗吃,今天有胤禛和佟佳贵妃一同陪着吃,哪怕三个人没多少交流也比一个人吃的要香。
很显然孙嬷嬷也是这么想的,佟佳贵妃平日里没什么胃口,每顿最多只用上半碗饭就吃不下了,今日有四阿哥和赫舍里庶妃陪着,气氛热闹多了,看着赫舍里庶妃和四阿哥吵吵闹闹地吃饭,佟佳贵妃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连肉都吃了小半盘子。
佟佳贵妃母子吃饱喝足才和穆舒告辞离开储秀宫,等回到景仁宫佟佳贵妃气早就消了,但为了让胤禛长记性还是罚了他一百张大字在年前写完。
胤禛自知不占理,敢怒不敢言,只好委委屈屈应下。
天色晚了,佟佳贵妃让胤禛跟着嬷嬷回去把今天的大字写完再睡觉,胤禛一步一回头的看着佟佳贵妃,看的佟佳贵妃又好气又好笑,把他喊住问他有什么事要说。
“儿子以后还可以再去储秀宫找赫额娘玩吗?”胤禛小心翼翼地问,他还想去储秀宫找穆舒吃好吃的。
佟佳贵妃见状,也想到了穆舒和胤禛打打闹闹的场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胤禛还没来得及开心,佟佳贵妃就又补上一句:“什么时候把大字写完什么时候再去。”
胤禛的脸又垮了下来。
8. 素馅饺子
那日之后,穆舒再没见过胤禛,偶尔吃着羊肉锅子还会有些怀念和四大爷一起吃饭的那天。
年节临近,宫里各处张灯结彩筹备过年。
腊月二十,康熙封印停工正式进入过年,闲下来就去慈宁宫和寿康宫给皇太后和老祖宗磕头问安。康熙是太皇太后一手扶持上皇位的,得了太皇太后太多照顾,对太皇太后这个老祖母感情十分深重。太皇太后重病时亲侍汤药,一同出行时路不好走也亲自下轿辇扶这个祖母。平日里康熙忙于公务,没有时间与太皇太后相处,现下到了年根儿里总算空出点时间往寿康宫跑。
腊月二十三,过小年,夜里祭灶。
二十四,阖宫上下将宫式打扫的干干净净,照雪忙着指挥闻霜和望云几个人将储秀宫内外彻底打扫干净,穆舒就坐在炕沿上吃着膳房新做的麻糖从窗户里看着他们一群人在外面忙碌。
腊月二十六,听雨从箱子里翻出康熙前段时间赐给储秀宫的福字,招呼着曹丰和另一个小太监往储秀宫门口贴春联,贴好后穆舒往宫门口一站,欣赏着门框上的福字,心里不由自主地感叹:到底是皇帝的字就是不一样,光是贴在宫门口就显得储秀宫都阔气辉煌了不少。
很快就到了除夕夜,康熙在保和殿设宴宴请蒙古王公赏戏守岁。
这些活动穆舒是没有资格参加的,听着外面的喧嚣与吵闹,穆舒和听雨一袭人等坐在冬暖阁磕着瓜子聊天。
一群人原先是不同意的,但除夕夜,穆舒不愿意一个人孤零零的坐着等着新年的到来,非得要让他们陪自己进来守岁。
储秀宫后殿的冬暖阁并不大,几个人围坐在一起暖烘烘的,张德福在一旁给穆舒剥着核桃,听着曹丰绘声绘色地讲着话本子,穆舒就坐在一旁听的嘎嘎乐。
照雪坐在一旁用彩绳编上各种铜钱准备过一会压在穆舒的床脚下,穆舒问照雪说是取辟邪驱鬼,保护平安之意。
“快看看栗子熟了没?”穆舒听着惦念着刚刚让曹丰扔进炭盆里烤的栗子,一想到一会儿有又香又糯的炒栗子吃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曹丰从炭盆里扒拉出几个烤的火候刚好的栗子,栗子刚从火里拿出来烫的很,他赶忙把栗子放在炕桌上把烫的通红的手捏住耳垂。
穆舒强忍着烫扒开一个栗子塞进嘴里,她刚一使劲立刻就应声而裂,露出里面金黄的果肉,利肉细腻,软糯又不失嚼劲,经过充分的炒制内里的糖分在口腔中缓缓释放,醇厚的香甜让穆舒全身都温暖起来。
外面的鞭炮声响得猛烈,穆舒却心里倍感无聊。
现代的时候除夕夜即使大家再嫌弃,也会在晚上不约而同地打开电视机收看春晚,哪怕只是开着当作背景音去干其他事情,现在没有春晚可以看,穆舒还真有些不习惯。
也不是说这个时代没有春晚,只是春晚是属于皇帝的特权,保和殿里载歌载舞,还有戏能看,而身为后宫妃嫔的穆舒只能待在储秀宫后殿。
“主子,小吴拿了好些花炮回来,”望云神色激动的走进来,语气中满是惊喜,听了这话穆舒噌的一下穿了鞋蹿下炕。
终于有点儿好玩的了!
穆舒走到院子里,小吴正把拿回来的花炮往地上放,穆舒看了一下大大小小的有十多种花样。
“这些都是从哪儿弄来的?”穆舒惊奇地问。
小吴憨憨一笑,说是使了些银钱从内务府管烟花爆竹的太监处弄来的。
过年时候,宫里存了一大批的花炮,有哪宫娘娘主子想拿些花炮放都会差人去内务府拿一些回去,但大多数拿回去的花炮都是些小玩意儿,真正规模大的东西谁都不敢碰。
穆舒从当中挑了一个样式小的花炮,这东西拿在手里就像是现代的仙女棒一样,用火一点就呲出眩目的烟火,穆舒在手里拿着,小吴就在旁边用火折子帮她点着。
“你们快看!”穆舒兴奋地叫嚷着,招呼着身边的听雨和其他人看她手里的烟花,听雨众人纷纷围拢过来,脸上露出惊叹和喜悦的表情。
穆舒把花炮分了一把给众人,几个年纪小的都开心得很,也点了花炮来玩,一时间储秀宫内外遍布欢声笑语。
几个人正玩在兴头上,不知何时离开的曹丰拎着熟悉的食盒走进来。
“是什么?”穆舒疑惑的问,现下已经过了晚膳的时间,曹丰却拎着食盒进来朝室内走去,勾起了穆舒的好奇心。
另外几个人见状,也收起手里的花炮跟着走进殿内。
穆舒跟着曹丰走进屋内看着曹丰支了一只炕桌在榻上,一样一样的把食盒内的东西拿出来,整整齐齐的摆在桌面上。
四个珐琅掐金丝小碟里,一小碟清爽的酱瓜,一品东边南小菜,还有一小碟姜汁和醋。
曹锋拿出最后一样东西的时候穆舒马上鼓掌,原来是两碗饺子。
“过年就应该吃饺子!”
这下穆舒花炮也不玩了,一屁股坐在炕桌前从曹丰手里接过筷子从左边的碗里夹了一个。
曹丰拿回来的饺子是素馅的,主要是马齿苋,金针菜,木耳等干菜,辅以蘑菇,损失面筋以及豆腐干、鸡蛋等。
穆舒吃了两个饺子食指大动。
虽然是素馅饺子,却一点都不比肉馅的差,擀得薄薄的面皮里是丰富的馅料,金针菜的柔韧和木耳的爽脆和谐的交织在一起,一口下去饺子的汤汁在口中轻轻爆开,温润又不失鲜美的味道充斥在唇齿之间。
穆舒不喜欢姜汁,正在感慨该从膳房拿点蒜泥,曹丰就变戏法一般又从食盒底部拿出一小碟蒜泥,还有一小盘腊八蒜。
穆舒和其他妃嫔不一样,其他的娘娘们怕点膳都会专门交代膳房避开姜蒜等味道强烈的食材,怕留了口气影响形象。反观穆舒倒是没这个讲究,吃羊肉锅子的时候都会特意叮嘱膳房送一头糖蒜一起拿回来,按照她的话来说,吃饺子不就蒜,香味少一半。
因此到了今日吃饺子的时候,膳房的厨子早已经猜到穆舒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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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放了一小碟蒜泥放在食盒中。
将蒜泥混进醋里,穆舒又夹起一个饺子蘸了一下吃下去。
这下子味道才对。
穆舒心满意足,又从右边的碗里挑出一个饺子咬了一口,似乎是咬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刚从嘴里吐出来,张德福在那边高声唱和着:“吃到铜钱饺子,福气满满,幸福安康。”
众人也磕了个头,跟着说了一串吉祥话。
穆舒笑眯眯地受了,让听雨从她的银钱匣子里拿了几两碎银子分发给大家沾沾喜气,拿了穆舒的年节银子,从张德福到闻霜、望云都喜气洋洋。
穆舒吃饱了就让人把桌上的东西都撤了,听雨又在上面摆了消夜果盒,里面的甜点摆成了五福献寿的样式。
晚间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穆舒就坐在殿内一边与众人说说话闲聊天一边守岁,先是问了几人家里的情况又问众人在储秀宫中待的是否习惯。
张德福几人连说好几个习惯,怎么会不习惯呢,跟着穆舒这样的主子,吃得饱穿得暖,不用遭受别人白眼,更重要的是穆舒待他们很好,有什么好事都想着他们,有这样的主子是他们的攒了八辈子的福气。
一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就在穆舒快要睡着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了钟声,随着鞭炮声足足响了一百零八下,一群人集体跪下朝穆舒叩了个头,说了一串吉祥话祝穆舒新年快乐,穆舒又从银钱匣子里取了几粒金瓜子封成红包发给众人。
穆舒从屋里走出去,院子里是小吴早就铺好的芝麻展杆,听雨扶着穆舒从上面走过去,踩的芝麻杆噼啪作响,称作“踩岁”,穆舒每走一步,众人就说一句吉祥话,这一趟下来,穆舒耳朵都要听麻了。
除夕夜的活动一直持续到子时过了,听雨才服侍穆舒洗漱歇息。
一夜热闹过后,紫禁城又恢复了从前的庄严和寂静。
穆舒躺在床上,困意却早已消散,她瞪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穆舒来到清朝已经两个月了,这是她在清朝过的第一个新年,她不知道自己还会在这里呆多久,穆舒有些想念在现代的父母亲人,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做些什么,此时此刻是不是也和她一样看着月亮等着新年。
“格格怎么还不睡?”今日是听雨值夜,她铺着铺盖躺在外间,听见房内传来不停翻身的声音意识到穆舒还没睡才轻声开口问。
许久没有回应。
就在听雨以为穆舒早已睡着的时候,穆舒缓缓开口问:“听雨你会想家吗?”
白天劳累了一天,听雨此时已经迷糊的快要睡着,听闻穆舒的问题她想都没想,回答着:“想啊,听雨有时候做梦都会梦到和格格回府呢。”
“不是赫舍里家,是你的父母亲人,她们会想你吗?”
“会的吧,”听雨细声回答道,随后又开朗起来,“不过有格格照顾听雨,听雨过的很好,爹娘知道肯定很放心。”
穆舒没再发问,就这样过了一夜。
9. 锅茶
前一天睡的晚,第二日穆舒被听雨叫起床的时候都还睡眼朦胧。
新年穿新衣
内务府早就制好了穆舒今年的新衣,大年初一一早上,穆舒就在听雨的服侍下穿上一身宝石蓝锻绣织金旗袍,袖口处有三道镶边,上面绣着喜鹊登梅的样式,花纹绣在衣服上,喜鹊栩栩如生,仿佛正欢跃于枝头,与绽放的寒梅共舞,听雨又从一旁拿出一条新做的兔毛围脖围在穆舒脖子上,显得她整个人格外鲜亮明艳。
穆舒早早的就出了门前往景仁宫,今天是大年初一,佟佳贵妃要领着众妃嫔们去寿康宫向太皇太后请安。
到了寿康宫,穆舒随大流磕头跪拜给太皇太后贺岁。
这是穆舒第一次见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笑眯眯的把众人叫起来,与佟佳贵妃几个嫔妃聊着问了些近况,穆舒坐在下首悄悄抬头观察这位大清朝最尊贵的女性。
太皇太后和穆舒印象中的不大相似,她印象里的这位孝庄太后应该是威严的、不苟言笑的,就像影视剧里演的那样,但眼前这位却一直一副笑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但能在深宫中做到扶持两位皇帝的女人怎么可能是个简单人物,这一点穆舒还是能想明白的。
“听说赫舍里和钮祜禄家的两位格格也进宫了,快出来让哀家瞧瞧。”
又一次的,穆舒和这位钮祜禄格格并排跪在一起。
穆舒心里也纳闷,宫里的人是没什么事情可以做吗,每次在这种场合她都会和这位钮祜禄格格被人叫出来看,每次也没什么新鲜花样,左右不过是问上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她们没有说烦穆舒都要听烦了。
当然,穆舒心底的想法是万万不能表现出来的,太皇太后眼中看到的也是底下两个模样乖巧的嫔妃。
太皇太后眼睛眯成一条缝扫视着地上的两人,试图将二人的本性看穿,钮祜禄和赫舍里这两家都是心大的,一个女儿没了就再送一个进宫,是什么想法大家都心知肚明,入宫这两月两人有什么动作不用她说就能传到耳朵里。
“你们两个初进宫不久,住的可还习惯?”太皇太后仍旧满脸笑意,和蔼可亲的模样倒真像是普通人家的长辈。
两人齐声说习惯,太皇太后让两人起身又与一旁的苏麻拉姑低声说了几句话,苏麻拉姑看了穆舒两人一眼走进太皇太后的卧房里拿了两只匣子出来。
“你们第一次上我这儿来请安,这些东西就当作是哀家送你们的见面礼。”
太皇太后招手唤两人上前来,将苏麻拉姑手里的匣子递给两人一人一个。
两人手里的各是一套镯子,穆舒手里的是一套百子如意纹镂空玉镯,钮祜禄氏手里的是一套累金丝缠枝槿纹手镯。
“这两套镯子是哀家封庄妃时太宗皇帝专门让人打的,”太皇太后说着,“现下哀家将这两套镯子赏给你们,望你们以后勤勉持躬、和睦宫闱、绵延后嗣。”
宜嫔坐在不远处瞧的心惊。
今日两人第一次请安,太皇太后的赏赐倒是不稀奇,稀奇的是这两套镯子是太皇太后的封妃礼。这两套镯子乍一看差别不大,仔细看钮祜禄氏得的镯子还要比穆舒的镯子更精巧庄重些,但若是细细去想太皇太后送的这两套镯子,钮祜禄氏的倒也罢了,而穆舒的则是百子如意纹。
宫里人看东西仔细,想的也深。在这宫里最注重的不是别的,是皇嗣,太皇太后封庄妃后没两年就诞下顺治爷,太皇太后赐下这套镯子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指望穆舒得宠生子给太子一族再添助力?
再回过头来看钮祜禄氏的镯子,缠枝莲纹的镯子,阖宫上下众人皆知,当年顺治爷和孝献皇后初次见面就是在宫里的木槿花旁,顺治爷更是为了孝献皇后在承乾宫种满木槿,后面经历了许多事,太皇太后让人将承乾宫的木槿花都挪走,宫里也没人再养木槿。
钮祜禄氏也冤枉得很,她进宫这两月来虽是颇得康熙青眼,但她可万万不敢做出独占圣宠这档子事,别说是太皇太后了,宫里这些嫔妃眼神都能杀了她。
不只是宜嫔,惠嫔几人见到苏麻拉姑拿出两套镯子的时候也露出瞬间的惊讶,随后便恢复了平常神色,心里五味杂陈揣摩不透太皇太后的心思。
穆舒要是能听到众妃心里的盘算多半得说一句要是让这些人去做高考语文阅读理解,个个都是上清华北大的苗子。
两人刚刚磕头谢恩将手里的东西收起来,门外就有人来报说几个皇子来慈宁宫拜年了,太皇太后赶忙让宫女把人叫进来。
打头进来的是胤礽,外面天气寒冷冻得他小脸通红,围领上的貂毛也染上了一点冰茬,他规规矩矩跪倒在地给上座的太皇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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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磕头拜年,后面的皇子们也跟着他的动作,除了六阿哥胤祚和七阿哥胤佑年纪小没来其余人都到齐了。
太皇太后连说几个好后让苏麻拉姑拿出早就封好的压岁钱发给几个孩子,又挨个把几个孩子叫上前问话。
穆舒也趁这个机会将几个皇子认了个脸熟,胤礽不愧是未来储君,待人接物都懂事知礼,胤禔也是直来直去的性子,三阿哥胤祉穆舒今日是第一次见,看他的举止言谈似乎是个内敛的小男孩,暂时还看不出来会是那个掉书袋的诚亲王。
后面的就是胤禛这个小炮弹了,太皇太后打刚才就看见他东张西望地坐不住,有些好笑的把他叫上前问他近日睡得好不好,吃的香不香。
胤禛凭着自己年纪小,一下子钻进太皇太后怀里笑嘻嘻地回答:“胤禛过的好,就是有一点点想慈宁宫。”
“哦?慈宁宫有什么让我们小四这么想啊。”
“慈宁宫有苏嬷嬷,有胤禛喜欢的锅茶,还有胤禛最喜欢的太太!”
胤禛抱着太皇太后的胳膊撒娇,小脸蛋肉嘟嘟的,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把,惹得穆舒在一旁暗自腹诽,胤禛嘴巴这么甜怪不得言情甜宠文他都是第一主角。
听到曾孙这样说,太皇太后明显很是受用,笑得合不拢嘴抱着胤禛叫心肝儿,连忙让人端了一碗奶茶给胤禛又给其他人也倒上一碗。
太皇太后是蒙古人,慈宁宫里常年喝些蒙古锅茶,蒙古人讲究“一日三茶”,早茶后其余奶茶也煨在炉子上随取随喝,刚刚穆舒来时就已经尝过了味道。
胤禛捧着一碗热乎乎的奶茶喝了一大口,清冽的山泉水冲出砖茶的茶香,温润的牛乳又中和了砖茶浓厚的香味,加入些许盐巴形成了独特的风味,蒙古人爱喝奶茶却不仅仅是喝茶,除去奶茶,里面还放了足够的配料,胤禛最喜欢的是里面放的奶皮子,泡软的奶皮子浸满咸香的奶茶,奶香四溢,搭配着牛肉干的肉香和炒米独特的口感,一口下去整个人的身子都暖和起来了。
胤禛扬起幸福的小脸,看得太皇太后又是开怀大笑,忙让人又给他添了一碗。
连喝三碗胤禛才停下来,摸着自己溜圆的肚皮四处乱看,在妃嫔众人之间扫视了一圈后眼眸瞬时亮起来。
眼看着胤禛看着自己这边露出开心的表情,穆舒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10. 鸡汤面
穆舒的预感没有错,胤禛确实是看到了她……旁边的一碟酥糖,趁着太皇太后和佟佳贵妃说话的功夫悄悄跑到穆舒旁边。
佟佳贵妃怕胤禛小孩子吃糖坏了牙,平日里都约束着不让他多吃,景仁宫里很少能看见糖果的踪迹,可爱吃糖是孩子的天性,现下让他看见了可不就两眼放光。
“这些糖好吃吗?”
胤禛忽闪大眼睛问,看得穆舒心都要化了,如果说太子胤礽是文静温润的别人家小孩,那胤禛就是爷爷奶奶最喜欢的那种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明明已经馋得悄悄吞口水但非不直说,只是可怜巴巴地盯着人故意问。
穆舒疯狂点头,从旁边拿起一块递给胤禛,胤禛做贼似地偷偷瞄了上面正和太子闲聊的太皇太后,悄咪咪把这块糖塞进嘴里,末了还不忘嘘一声示意穆舒不要声张。
胤禛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实际上所有动作都被太皇太后尽收眼底,太皇太后强忍着笑意出声。
“小四你这皮猴儿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
被抓个现行,胤禛嘿嘿一笑,飞扑进太皇太后怀里没有说话,祖孙两个又亲亲热热的腻在一起,哄得太皇太后开心不已。
时间在慈宁宫过去了不少,佟佳贵妃见太皇太后面露疲色就领着其他人告辞,又到宁寿宫去了一趟,皇太后不管后宫事,在宫里存在感也不高,见众人来就笑呵呵的招待,聊上一刻钟后也让众人散了,再后面就是乾清宫家宴了。
说实话,在吃之前穆舒对此抱有很大的期待,一想到宫宴穆舒满脑子都是满汉全席,从前都只是听说过,现在她居然有机会可以亲自尝试;但实际到了宴会上,穆舒天都塌了,这道宫宴和从小到大过年时吃的宴席没有什么区别,全是不停的敬酒和应酬。
忙活了好一通下来,好不容易能坐下来吃上一口,康熙他老人家吃完离席了,紧跟着所有人都走了,没办法,穆舒临走时都饱含热泪,只能强忍着饥饿感回到储秀宫。
回宫后穆舒刚缓下来,肚子就开始叫了。
“听雨,一会儿你去膳房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拿回来,最好是热乎的。”穆舒就着一杯热茶狼吞虎咽地吃了两块点心。
今天宫宴上的菜色看起来不错,只不过因为是宫廷大宴,怕时间上来不及,所有的菜品都是提前做好放在炉子上温着的,放的久了味道流失了不少,穆舒并没有吃上几口。
听雨见了穆舒这副样子赶忙应承下来,出去告诉曹丰,过了好一会儿曹丰才把吃食拎回来。
膳房今天事多,曹丰到的时候里面有不少人,大多是各宫主子们派人来取膳的,等了好一会儿才轮到曹丰。
膳房的人往他的食盒里放了一大碗鸡汤面,怕路上面坨住,面条和汤并不放在一起,而是单用一个小瓮放早就吊好的母鸡汤,又从笼屉里取了几个酱肉包子整齐码好放进去,这还不行,膳食太监又从旁边的泡菜坛子里盛了一银碟酸萝卜给穆舒解腻。
曹丰前脚刚到,后脚翊坤宫的小太监关正就进来了。
“宜嫔主子要什么?”关正刚进来,膳房的徐太监就看见了,赶忙招呼他。
徐太监和何太监师出同门,师傅退后,这膳房诸事也交给了他们两人,何太监在前面管人,徐太监在后面管灶。
今天乾清宫家宴,何太监到乾清宫去还没有回来,膳房忙乱,没办法只能把他这个管灶的推出来了。
徐太监面上不显,心上实则是有不忿的。看似他和何太监两人各管一面,实处上何太监干的都是在主子面前露脸的活儿,他在后面兜底,压根儿吃不到什么油水,今天好不容易碰上这么个机会,要是能在宜嫔跟前挂个号,也能多一份机缘不是,因此徐太监对关正愈发的热情。
关正也正发愁呢,今日宫宴回来宜嫔身边的张嬷嬷打发关正到膳房取些膳食回来,可关正也不知道要带点什么回去。
关正平日里并不负责宜嫔的膳食,偏生今日翊坤宫内的提膳太监病倒了,这活计就落在了他的身上,宜嫔爱吃些什么关正还真拿捏不准。
“膳房里现在都有些什么菜?”关正问道。
“今日各宫提膳的人多,大多是一些早就炖好的鸡鸭鱼肉之类的,还有一些做好的点心。”徐太监应声说道。
关正蹙眉,都不用他想就知道今日宫宴上的菜无非也就是这些,主子吃过了席面再吃这些必然会感到油腻无味,可乍时他还想不出有什么合适的菜色。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桌子上穆舒的食盒里的鸡汤面,问道:“这是哪位主子点的膳?”
“是储秀宫那位的。”徐太监答。
冬日里天气冷,宫宴上的菜不耐久放总是还没吃几口就凉了,现吃点热乎的正好,想到这里关正灵机一动,让徐太监按照穆舒的膳食单子给他拿一份一样的带回去。
景仁宫的提膳太监也还没有点膳,一听是穆舒点的膳眼睛瞬时就亮了,也要了一份一模一样的。
别人或许不知道,可那日胤禛走丢佟佳贵妃去寻时,他正在现场,要他说,储秀宫这位主子实在是会吃,爱好美味的四阿哥不说,就连平日不思饮食的佟佳贵妃那日也多进了不少,对穆舒的羊肉锅子颇为赞叹。
徐太监摸不着头脑,却也连声应下,让人多煮了几份面条出来,又亲手拾了几个包子装进去,几个小太监拎着满满当当的食盒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鸡汤在炉子上吊了一整晚,三只老母鸡的精华和草木香料的味道交融在一起,油脂封住汤水的热气,回了储秀宫,曹丰打开小瓮把鸡汤舀出来时鸡汤都还是滚烫的。
鲜美的鸡汤浇在手擀的面条上,强烈的油脂香气包裹着每一根面条,穆舒吸溜一口,只觉得爽滑弹牙又肉味十足。
又尝一口酱肉包子,面皮发的恰到好处,饱满的肉汁沁透包子皮露出油润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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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一口下去,先是松软的面皮再是紧实的肉馅,咸香四溢,满口流油。
一整碗鸡汤面下去,穆舒的身子立时暖和起来,心情好了也乐得当个财神爷,让人拿了二钱银子给曹丰,让他晚间提膳时把这银子给了徐太监。
另一旁,关正回到翊坤宫时,宜嫔正坐在堂屋逗弄着坐在一旁玩玩具的五阿哥胤祺。
胤祺现在也不过刚满周岁的奶娃娃,正是可爱的时候,看着儿子圆嘟嘟的小脸,宜嫔是说什么都满足了。
“主子,刚看您在宴上没用多少,奴才差人去膳房取了些吃食回来,您多少吃些。”张嬷嬷轻声说。
宜嫔嗯了一声,她确实是有些饿了,把胤祺放在暖炕上又叮嘱宫女们把胤祺看好不要摔了才安心在膳桌前坐下。
和穆舒宫里一模一样的鸡汤面条和酱肉包子,宜嫔动筷轻咬一口满意的点点头。
不错,膳房的人手艺越发的好了。
宜嫔刚从宫宴上回来吹了不少冷风,喝了不少冷酒,一口热气腾腾的鸡汤喝进肚子里,原先隐隐作痛的胃部立刻得到了安抚,身心舒畅起来。
“额唔~呃…啊。”坐在炕间的胤祺闻到面条的香味,看见自家额娘吃的正酣,完全没有要管他的意思,顿时玩具也扔飞了,着急的朝宜嫔的方向爬,吓得身边的宫女们立刻围成一团,生怕这小祖宗摔倒。
“你个狭促鬼,额娘吃口饭都不得安生。”宜嫔嘴上笑骂着,身体却很诚实的让人把胤祺抱过来,亲自挑了几筷子面条放在一个小碗里晾凉喂给他。
吃到好吃的东西,胤祺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胖嘟嘟的小身子扭来扭去,啊呜啊呜的发出满意的声音,宜嫔看了直乐。
宜嫔就胤祺一个儿子,疼爱的不得了,宫里养孩子最怕孩子身子不好,所幸她的五阿哥能吃能睡,长得壮实,能在她眼前撒娇打滚,这比什么都让她高兴。
德嫔可就没她这么好运了,她二人原先是住在一处,先后生了胤禛和胤祺两个,十六年又一起封嫔成一宫主位,可宜嫔就是不喜欢德嫔。
宜嫔是个泼辣爽利的性子,说话做事都直来直去,她觉得德嫔这人是在装样子,实际里心下曲曲绕绕的算了一计又一计,两人同在后宫里待着,这么些年下来她没少吃德嫔的暗亏。
可现在,德嫔是比她多一个儿子又怎样,一个四阿哥胤禛从小就养在贵妃宫里是贵妃养子,好不容易又有一个六阿哥胤祚留在身边,偏生身体不好,病歪歪的也不知能不能养大,倒不如她,虽只有一个胤祺,但胜在身子骨康健。
宜嫔这下子心里又得意起来,看向胤祺的目光更加慈爱。
饭后,母子两人坐在炕上玩了好一会,直到胤祺打哈欠才让乳母抱去哄睡,宜嫔自己也收拾收拾准备安置。
宜嫔处安静祥和,似乎是度过了一个完美的大年初一,可转过角去的永寿宫却是另外一番风景。
11. 全蔬宴
永寿宫正殿间东暖阁的软炕上,钮钴禄氏盯着炕桌出神,炕桌上放着的是今天太皇太后在慈宁宫赏给她的槿花镯子。
菊月蹑手蹑脚地走进殿内,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主子,今日乏了一天了,奴才打盆洗脚水来,您洗了早日歇下吧?”
菊月俯身在钮钴禄氏身边试探着问,一边观察着她脸色,见她面色无恙才给门外的人使眼色要她们把热水拿进来。
菊月侍候着给纽祜禄氏脱去鞋袜时她还是蹙着眉一声不吭,心里憋着火。
今日在慈宁宫真是得了好大一个没脸,太皇太后看着对她二人一碗水端平,可那槿纹镯子不就是在点钮祜禄氏,要她不要生出旁的心思。
那穆舒呢?
钮祜禄氏自认为家世相貌哪一点都不比穆舒差,更是入宫就得了圣宠,可是她的得宠得了太皇太后的警告,穆舒才刚病好见人,先是康熙的福字又是太后的和颜悦色,她好不容易的一点优越感因为穆舒荡然无存。
菊月用干净的手巾给钮祜禄氏擦干净脚,扶着她躺到床上,又往她脚底塞了一个灌满热水的汤婆子,才熄了灯退出去。
赫舍里家的人都一个样子,穆舒和她那个姐姐都一样,一样的惹人厌烦,钮祜禄氏心想。
永寿宫正殿早早熄了灯,外面安静下来,西配殿内还亮堂着。
安嫔的贴身宫女心儿瞧了瞧外面低声与安嫔说道:“主子,今日正殿早早的就熄了灯。”
“怨不得她,今日太皇太后摆出那样的态度对她,这个时候她能不消停?”安嫔冷嗤一声,开口道,语气中满是幸灾乐祸,“早早消停才好,省的再折腾。”
心儿抿抿嘴没说话,她知道安嫔不喜欢钮祜禄氏。
康熙十六年,安嫔封嫔成了永寿宫主位,这才做了几年,钮祜禄氏就进宫了,钮祜禄氏虽然只是庶妃却是妃位的待遇,直接住进了正殿,安嫔被迫从正殿挪到了西配殿。
钮祜禄氏在家娇养着长大,娇纵惯了,永寿宫万事都要紧着她先来,前些日子安嫔想用茶房烧上一壶开水煮茶,心儿去了茶房却被钮祜禄氏的宫女告知两个炉子被钮祜禄氏占着一时半会挪不开,过了小半个时辰心儿才把安嫔要的开水提回去。
这几个月安嫔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可钮祜禄氏背后有钮祜禄家撑腰,她不敢轻举妄动,如今看钮祜禄氏吃了瘪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你且瞧着吧,永寿宫这些日子都清净了,她也不用非得折腾着做什么花灯了。”安嫔嘲讽道,话里俨然一副等着看戏的样子。
过些日子是元宵节,各宫里都会在宫门前挂些花灯应应景,宫里日子乏,不少妃嫔都在这些花灯上下功夫,变着花样的做不同的花灯,力争在元宵节能露个脸,万一谁的花灯做到康熙眼里去了,这恩宠不跟着就来了。
今年是钮祜禄氏进宫的第一个元宵节,钮祜禄氏早早的就折腾着要做几盏独树一帜的花灯挂在永寿宫门口,永寿宫的宫人们连着做了好些个都没能挑出一两个能勉强入她眼的,现在看来她也用不着折腾了,现在的她巴不得越不起眼越好。
安嫔猜的没错,未来几天钮祜禄氏都低调的很,除去必要的社交活动,其余时候都安安静静的待在永寿宫,也不折腾着做花灯了,元宵节那天也只是让人挂了两盏中规中矩的上去。
储秀宫也挂了两盏花灯上去应景,在一众花灯里脱颖而出,不是多么别样精巧,而是因为制作材料十分不同。
穆舒知道元宵节要挂花灯的时候十分开心,小时候元宵节最喜欢的一项活动就是看花灯了,张德福连着拿了好几盏出来穆舒都不满意,她一定要做一个空前绝后的灯出来。
苦思冥想一番后,胤禛再来储秀宫时看到的就是对着一堆蔬菜发呆的穆舒。
穆舒迷迷糊糊的听到听雨给胤禛请安,回过神来却发现除了三天两头往储秀宫跑的胤禛,他身边还有一个人。
胤礽给穆舒行礼,穆舒赶紧让他起来坐到东暖阁的软榻上去,又让听雨取了一壶奶茶来给胤礽和胤禛一人斟一碗。
“太子殿下今天怎么来了。”
穆舒看到胤礽的时候有些惊讶,胤禛是她这的常客了,之前年节里事情多,佟佳贵妃总有顾不上胤禛的时候,胤禛不愿意总待在景仁宫,总是隔三岔五就到储秀宫蹭饭,穆舒也乐得有一个饭搭子,两人一大一小相处的倒是融洽,只是胤礽倒是第一次来储秀宫。
“我下午去找太子二哥,他今天不用看书写字,我就让他陪我出来玩了。”胤礽还没说什么,胤禛放下奶茶碗抢在他前面说。
胤礽对自己要求高,汗阿玛说转过年他就要入学了,胤礽不敢松懈,即使是年里对自己的要求也没有放松,每日都要看上两个时辰书再写上五十张大字才作罢,康熙虽然欣慰于儿子如此勤勉可也心疼他还是个孩子,所以当胤禛跑去找胤礽时就让他带胤禛出来了。
胤礽笑着点点头,接过胤禛的话头:“没想到小四会把我带到储秀宫。”
穆舒看向胤礽,苗条的身材可能还有些瘦弱,好可怜的孩子,过年还要写作业,想到自己小时候过年时撒了欢的玩,临了到了最后离开学只剩三天才开始女娲补天,穆舒对胤礽身上的“好孩子”滤镜更重了,当太子还是太辛苦了,她这等小屁民自愧不如。
“来了就当自己家,不要客气,想吃什么随便拿。”穆舒说着,把炕桌上的小零嘴全往胤礽面前推。
胤禛坐在胤礽对面眼看着桌上的江米条离自己越来越远,硬是手快抢了一块拿在手里,一边吃一边嘟囔:“这本来就是我们家啊。”
……
胤禛说的好像没错哎……
可是那咋了,又不是第一次在太子面前丢脸了,第一次是丢脸,第二次就该习惯了。
胤禛吃完一块江米条正往胤礽一边挪着小屁股去够他面前的糖冬瓜,却被穆舒“啪”的一声打了下手,把糖冬瓜塞到胤礽手里,面无表情说道:“糖冬瓜吃多了对牙齿不好。”
“那为什么太子二哥可以吃。”胤禛看看胤礽,气鼓鼓地盯着穆舒,要她给一个合理的原因。
“贵妃娘娘让我看着你不许多吃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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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娘都发话了,胤禛再不愿意也只能瘪了瘪嘴,转手拿起一块萨其马气狠狠地咬了一口,额娘又不在这里,赫额娘小心眼,自己不过说错一句话而已。
胤礽看着两人熟捻的样子恍惚了一下。
明明穆舒是他的亲姨母,没想到和她最熟悉的居然是胤禛。
胤礽掩住心口的酸涩,故意咬了一口平日里不会碰的糖冬瓜,朝胤禛耸耸眉毛:“糖冬瓜味道不错。”
二哥是坏人……
胤禛只能用力咬了一口萨其马以表自己的不满。
“姨母要了那么多蔬果是要做什么?”胤礽想到刚刚进来时穆舒正看着一堆蔬菜发呆忍不住问。
听了胤礽的话,穆舒一下子愁起来,她想着元宵要亲自做一盏独一无二的花灯,想到现代万圣节人们家里摆的南瓜灯来了灵感,让曹丰去膳房要了几个南瓜萝卜之类的蔬菜准备做一盏特殊的“菜灯”,可东西拿回来穆舒却愁起来,她以前压根儿没自己做过灯,这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
穆舒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两人,胤禛听了明显很兴奋,非要加入,穆舒没办法只能答应。
可是要做什么图案呢?穆舒画画水平烂的很不一般,一时之间还想不出要做什么样子的,她也画不出来。
胤禛听了满不在乎,随口说道:“这还不简单,太子二哥绘图可好了。”
太子?
穆舒迟疑的看了胤礽一眼,这种事让太子掺和进来是不是不太好?
“姨母想要什么样子的图?”胤礽开口问穆舒。
这是答应帮她了?
穆舒诧异了一瞬,随即开始和胤礽沟通起花灯样式,带两个小孩子而已,有人帮忙她才不会拒绝。
康熙二十年是酉鸡年,胤礽思索了一会提议要不就做一盏锦鸡花灯,上面绘上金鸡报晓的图案,色彩鲜亮,又呼应了新年。
这个寓意好,穆舒几乎是瞬间就点头同意了,几人商议一通后从一堆蔬菜里挑出几个南瓜做灯的主体。
胤礽让听雨找了笔墨过来开始绘图样子,不多时,一只栩栩如生的报晓金鸡跃然纸上,穆舒和胤禛看了都竖大拇指,不要钱似的夸赞胤礽画什么像什么。
胤禛恨不得当下立时就上手开始做灯笼,但几人聊了好一会儿天色已经晚了,胤禛只能舍不得的看着几个南瓜跟着胤礽离开储秀宫,和穆舒约定第二天再来。
次日,胤禛掐着点来了储秀宫,喝了两碗奶茶后胤礽也到了。
“太子二哥好慢。”胤禛小声抱怨道。
胤禛养在佟佳贵妃宫里,和胤礽见面的机会多,如今皇子们年纪还小,全然没有后面九子夺嫡的架势,胤礽也偏疼这个追在他屁股后面叫哥哥的弟弟。
“小四等久啦?”胤礽摸胤禛的小脑瓜,笑眯眯的说,又朝穆舒告罪,“让姨母久等了,是胤礽的不是。”
穆舒连忙摆手,说胤禛也刚到不久。
图样子出来了,三个人就开始研究怎么做灯了,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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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早就让让张德福去内务府寻了一套做剪纸的刻刀拿回来,胤禛人小,穆舒不放心让他动刀子,只管让他负责打下手把南瓜挖空,穆舒自己和胤礽两人主刀做灯。
其实穆舒开始也没打算让胤礽碰刻刀,生怕这位祖宗一个不小心伤了手,让康熙抓住了问罪她,但架不住胤礽自身心血来潮,再三保证会小心保护自己后,穆舒没法子还是答应了他。
结果,穆舒的灯笼做的一团糟,不是金鸡的尾巴断了就是鸡冠缺了一块,一连做废了两三个南瓜才勉强做出一个能让人认出来的,穆舒扭头一看,胤礽的灯除了前面几笔没控制好下刀力度线条有些不流畅之外,其他的几乎是一气呵成,几乎是一会儿的功夫,一盏锦鸡花灯就做好了。
看完胤礽的灯,穆舒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这差距未免有点太大了吧,偏还有个没眼力见的胤禛看看穆舒的又看看胤礽的,贴心安慰穆舒说她的麻雀很不错,穆舒听完更难过了。
为了挽回自己的形象,证明自己只是不擅长绘图,穆舒从一堆蔬菜里找出两根细长的萝卜削去外皮,她用做蓑衣黄瓜的方法把萝卜切成弹簧状首尾两面粘在一起,又用去掉的萝卜头当提手,用削水果的小刀在上面捣鼓了好一会儿后拿出来两个小小的萝卜灯笼。
穆舒别的不说,对吃这方面很执着,假期的专门学了很久做饭,这下做的倒还是有模有样,两人似乎是没想到穆舒会这一手,看完瞳孔瞬间放大。
小样儿,还搞定不了你俩,穆舒得意洋洋的看着惊讶的两人心想。
最终,南瓜灯还是胤礽上手做了一对,一下午下来早已经从一开始的兴高采烈变得眼神空洞,只剩手还在动作。好不容易做完,胤礽小心翼翼的往里放了一只蜡烛,看着灯亮起来才满意的笑了。
“格格,天晚了,要不要叫膳?”做完灯已经快要申时了,三人都空着肚子,照雪走近询问穆舒。
似乎是有点饿了,穆舒点点头,问两人要不要留下来一起用膳,毋庸置疑,胤禛是铁定要留下来的,胤礽看着穆舒过了一会儿也迟疑的点点头。
“赫额娘,咱们今儿吃什么啊。”胤禛问,心里充满期待,他最爱来储秀宫用膳了,穆舒爱吃也会吃,点的膳食都好吃的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穆舒神神秘秘的,任凭胤禛怎么问都透露半分。
穆舒交代下去,没多大时,曹丰就提膳回来了,今日人多,曹丰一人拿不动,后面还跟着一个拎着食盒的膳房小太监。
菜色一摆上桌,胤禛小脸肉眼可见的垮下来:“怎么全是素啊。”
桌上肉眼可见的都是些素菜,开水白菜、清烧奶白菜、烧茄子、葱炒腊肉、虾米煨萝卜土豆、还有一盏南瓜粥。
“今日从膳房拿了不少东西回来,干脆给膳房的人拿回去做成吃的拿回来吃全蔬宴。”穆舒答到,心里暗爽,她和胤禛一起吃饭好几次了,胤禛最喜欢肉菜了,蔬菜平时根本都不看一眼,今天她是故意的,谁让胤禛说她雕的是麻雀,“再说了,谁说全是素了,那不还有一品鸡蛋羹吗?”
胤礽看出了穆舒的那点小心思并未拆穿,只是笑意盈盈地看着胤禛,穆舒和胤礽接连入座,菜都端上桌了,胤禛也只能捏着鼻子坐下。
其实菜也没有胤禛想的那么难吃,她们今天吃素但膳房的人可不是吃素的,就是素菜也做的如肉菜一样味美,要说这是全蔬宴其实不然,做菜的汤水都是膳房早就吊好的高汤,有些菜里面也有肉食的存在,就连南瓜粥也是加了牛乳熬出来的。
胤禛爱吃肉,总捡着葱炒腊肉吃,肥瘦相间的腊肉腌制好又用柏树枝熏过带着独特的烟熏风味,复炒之后肉片晶莹剔透,油脂香气弥漫,但其他菜也很合他胃口,大鱼大肉吃多了,今日换换口味倒也还吃的开心。
或许是胤禛吃的太香,桌上两人默默看着,胤禛眼神疑惑,抬头问:“赫额娘、太子二哥你们吃啊。”
穆舒刚捧着一碗南瓜粥舒舒服服的喝了一碗,加进去牛乳使南瓜粥多了一分香甜,穆舒喜欢得紧,暂时没有打算要和胤禛抢食吃的意思,胤禛问,穆舒只道自己吃差不多了,看向胤礽问他是否吃得惯。
胤礽点点头,他倒是没有胤禛那样对肉的执着,他喜欢桌上那道清烧奶白菜,鲜嫩的奶白菜用猪油清炒一趟口感脆嫩,胤礽用膳的规矩极好,他身体力行实践食不言寝不语,只有穆舒偶尔给他推荐菜品的时候才会开口。
穆舒其实是不太喜欢食不言寝不语这条规矩的,虽然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话,但她还是喜欢和父母朋友坐在一起一边吃饭一边聊天的氛围,或许这就是家的感觉。
12. 元宵(一)
元宵节那天穆舒还是把胤礽做的那盏灯挂上去了,实在是她做的太拿不出手。
储秀宫除了穆舒没有其他人,原先有一个博尔济吉特格格前些年也出宫了,因此储秀宫大门口的花灯也得穆舒花心思。
胤礽就只做了一对菜灯,穆舒让人挂在她居住的储秀宫后殿门前,这样的灯她自己看看还好,往大门口挂还是算了,穆舒让张德福使了些钱从别处买了几盏够精巧的纸扎灯笼挂在宫门口。
正月里正是年节,大大小小的宴会一个接着一个,乾清宫热闹的紧,就连元宵节的晚宴也是在乾清宫暖阁进行的。
暖阁内早先布置过,宫人们在桌席间摆满了各个品种的牡丹花,屋内还燃着香炭,上好的红箩炭搀着牡丹花制成炭火,点着后整个屋子都弥漫着牡丹花香。
穆舒踏进屋内很快就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等着开宴,屋内燃着的炭火几乎要将她烘的睡着,忽然门口的响动又把她弄清醒起来,穆舒朝门口扫了一眼,原来是惠嫔到了。
惠嫔走进殿内,她身后跟着一个身着月白缎绣织彩月季花纹袍子的女子,女子挺着肚子动作有些笨拙,几乎是在宫女的搀扶下才勉强坐下。
穆舒在大年初一的家宴上见过她,贵人卫氏,也是历史上八阿哥胤禩的亲妈。
卫贵人的到来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大家的视线不约而同的扫过她肚子里揣着的那块肉。
卫贵人就坐在穆舒的右手边,穆舒一扭头就能看到她,比起上一次的偶然一瞥,这才穆舒才得以好好观察。
卫贵人原先也是正经旗人出身,她父亲是正五品内管领阿布鼐,可惜后来家里被犯错的族人牵连罚入辛者库,成了辛者库的宫女,偶然一次被康熙瞧见之后就这么进了后宫。
卫贵人身为宫女能得到康熙的宠幸,她的美貌自然是数一数二的好,巴掌大的小脸上弯弯的柳叶眉、一汪秋水的杏仁眼、精致的樱桃小嘴分布的恰到好处,因为怀孕的原因,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种母性的光辉。
“今天天这么冷,你来时可有冻着?”看见卫贵人,佟佳贵妃第一时间问道,想着卫贵人怀有身孕畏寒,又指挥着几个小太监在卫贵人跟前添了个炭盆。
“回贵妃娘娘的话,一路上有惠嫔娘娘照顾,嫔妾一切都好。”卫贵人挣扎着站起来给佟佳贵妃行礼,她人长相温婉,就连说话的嗓音也轻声细语。
“惠嫔是个稳重的,有她在本宫放心。”佟佳贵妃认可地点头。
卫贵人和惠嫔同住在延禧宫,惠嫔作为一宫主位住在正殿,卫贵人就住在延禧宫的东偏殿,卫贵人初有孕时胎气不稳,佟佳贵妃嘱咐惠嫔要好好照顾卫贵人母子,确保她能顺利诞下皇嗣。
“卫贵人再有一个月就该生了吧。”荣嫔在一旁插话道,她扬扬眉毛,语气中带着几乎察觉不到的刻薄,“这个月份可得小心,能不动弹就尽量不动了,毕竟还是自己宫里安全不是?”
荣嫔不喜欢卫贵人,她年纪逐渐大了,康熙很少再去钟粹宫。为了留住康熙,荣嫔特意抬举了她身边的宫女给康熙,可康熙却一直不发话给这个宫女位份,这人也只能没名没分的住在钟粹宫,她原以为康熙是看不上宫女这个身份,可转过眼没几天,康熙就宠幸了卫氏,给她封了贵人。
荣嫔以为康熙对卫贵人不过只是一时新鲜,过不了几天就会抛诸脑后,可她没等来卫贵人失宠的消息,反而等到了卫贵人遇喜的消息。
荣嫔得知这个消息后在钟粹宫摔了好一套茶具,荣嫔看出来了康熙这是在表达他对自己安排的不满,□□嫔哪敢怨怪康熙,只能将心里这份火气发给卫贵人。
听了荣嫔的话卫贵人点点头,低眉顺眼的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荣嫔姐姐说的正是,还是小心些好,让身边人平日里多打起精神注意些,总归没有坏处。”德嫔放下手中的酒杯加入了众人的话题。
荣嫔等人宫里都有孩子,几人就着孩子的话题多聊了几句,聊了一会儿后不知怎得宜嫔突然问德嫔今日为何没带六阿哥出来。
“胤祚前些日子得了风寒还没好,今日就不好带他出门了。”德嫔说道,似乎是想到了自己病弱的儿子,话语之间满是掩饰不住的愁。
六阿哥胤祚身体不好在宫里不是什么秘密,德嫔瞧着他瘦弱的像只小猴子的身体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她怀胎十月挣命一般生下这个孩子,可她却没给这孩子一副健康的身子,这一年来两天一小病三天一大病的,太医都快要住在永和宫了,好不容易磕磕绊绊的要满周岁了,偏年前不知怎的又染上了一场风寒,现在还每日汤药不断。
“不要太担心,做额娘的心放宽些,孩子也跟着高兴,六阿哥下个月就满周岁了,后面只会越来越康健。”荣嫔安慰着德嫔,似乎是想到了自己早逝的几个孩子,也像是对着自己喃喃说道。
“荣嫔说的是,本宫瞧六阿哥这些日子比以前好了不少,本宫那儿前些日子得了一尊开了光药王菩萨像,过会让人送到永和宫去,你摆在六阿哥房中定会保佑六阿哥身体健康的。”佟佳贵妃也跟着说。
德嫔勉强勾起唇角笑笑:“借姐姐们吉言,嫔妾替胤祚谢过各位姐姐。”
几人正聊着,穆舒忽然听见扑通一声,穆舒扭脸看清摔倒的人后心登时扑通一下。
殿内中间摆着几盆香炭,炭火边上还放着有几笼蝈蝈,胤禛本来是和几个小阿哥围着炭盆逗旁边的蝈蝈玩,看见走进殿内的胤礽生拉硬拽要胤礽陪他一起玩。
小孩子的兴致来得快去得也快,玩了一会儿后胤礽看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入席,眼看胤礽要离开,胤禛也觉得没意思,撇撇嘴准备回去找佟佳贵妃,哪承想胤禛一下子没站稳扑通一下摔倒在地上碰翻了炭盆。
站在胤禛旁边的胤礽慌忙抱住胤禛,用身子替他挡住了倒出来的炭火,站在旁边的嬷嬷们顿时大惊失色,哭喊着将两人扶起来。
听到惊呼,佟佳贵妃几人也被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看两人有没有受伤,幸好胤礽反应快并没有被翻倒的炭盆伤到只是衣服被燎了几个小洞,被胤礽抱在怀里的胤禛更是完好无损。
见两人都没什么大碍,佟佳贵妃才松了口气,让宫人带着两人下去更衣。
两人离开后,刚刚伺候的宫女太监们战战兢兢的低着头跪在地上等候处罚。
受了一遭惊吓,佟佳贵妃的脸色属实不算好看,冷漠的扫视了一圈地上跪成一排的宫人。
主子出了意外,身边这群伺候的人每一个都脱不了干系,原本按照宫规应该罚三十板子,只是碍于在正月里不宜见血改为罚俸半年。
佟佳贵妃话一落下,地上跪着的几人明显松了一口气,比起罚打板子这种皮肉之苦,只是扣上半年的月俸算是他们走运了。
没过一会儿,胤礽带着换了衣服的胤禛回来了,胤禛受了惊吓没敢再折腾,安安静静的坐在佟佳贵妃身旁不再乱跑。
“这可要当心,那炭可不是闹着玩的,还好太子爷和咱们四阿哥没什么事。”
荣嫔有些后怕的拍了拍胸脯,刚刚三阿哥胤祉也在胤禛旁边玩,听见动静生怕是胤祉出了什么事,听见是胤禛出事后心里居然有一丝庆幸,没办法,这么多年她就只成了这一个儿子,要是胤祉出了什么事比拿刀子剜她的心还要痛苦。
“孩子们小,咱们就得多看着些,前些日子我一个没注意,小五不知从哪儿拿了一块酥糖,我看了吓了一大跳赶紧从他手里抢过来。”宜嫔也跟着说道,“德嫔妹妹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太子爷和四阿哥没事就好。”德嫔看了受惊吓的胤禛一眼随后又移开目光,淡淡地说道,似乎刚刚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与她无关。
德嫔的反应礼貌又疏离,穆舒瞧着奇怪,胤禛碰倒炭盆,荣嫔和宜嫔两个不相干的人都着急了一通,反观德嫔这个亲生额娘居然没什么反应,只是不痛不痒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和刚刚担心六阿哥胤祚的时候简直是判若两人。
穆舒一直以为历史上德妃不喜欢四阿哥胤禛而偏疼小儿子十四阿哥都是传言,现在看来未必没有几分根据。
其实德嫔也不是不喜欢胤禛,她只是不亲近,胤禛是她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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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可终究不是养在她身边,在她眼里胤禛早就是佟佳贵妃的儿子了,胤祚才是她的儿子,她唯一的希望。
经过这样一个小插曲,殿内安静了许多,都静静坐在那里等着,大约过了一刻钟门外响起禁鞭的声音,康熙徐徐走进殿内。
正月里不用忙朝政,康熙好久没觉得日子过的这样松快了,心宽体胖,连脸色都红润了几分。
众人跟着康熙落座,康熙少试了一圈,发现今日宴席安静了不少,就连平日最闲不住的胤禛也乖巧地坐在佟佳贵妃身边,心里有些纳闷。
佟佳贵妃将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给康熙,在听到佟佳贵妃讲述胤礽将胤禛护在怀里时,康熙紧皱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康熙将胤礽叫到身前仔细瞧了瞧才安心,拍了拍胤礽的肩头欣慰的说的道:“胤礽长大了懂事了,知道保护弟弟了。”
胤礽看向康熙腼腆笑笑,随后似乎想起什么一样又有些懊恼地说道:“儿臣已经长大了应当爱护兄弟,保护胤禛是儿臣的责任,再说胤禛是在儿臣身边出现意外,也是儿臣这个做哥哥的没有尽职。”
康熙宽慰了胤礽几句,又让人传话给太医院晚间到景仁宫和乾清宫再去一趟,确认两个孩子都没事他才放心。
康熙到场后,元宵节晚宴也就该正式开始了,乾清宫暖阁里舞乐升平,觥筹交错,菜品佳肴一道接一道上桌,宫人进进出出个没完。
年节里宫宴上菜品都差不多,早就吃腻了,穆舒拿起筷子戳了戳桌上半冷不热的红烧丸子,油亮赤色的芡汁因为失温的缘故十分油腻,她一下子没了胃口。
要非说元宵节家宴与正月里其他家宴的不同就在于宴席快要结束时才端上来的一小碗桂花酒酿元宵,一个小碗里盛着四个小元宵,元宵都是刚出锅不久的,端上来时还冒着热气,雪白的糯米皮里包着干桂花花生仁的馅儿,配着今年新酿的米酒,一口下去满口都是桂花的芳香和酒酿的甜香,又混着花生仁的酥脆口感。
穆舒尝了两个就放下了筷子,元宵是好吃的,但她还是很想念以前家里自己滚出来的元宵,一锅开水煮滚,一家人坐在客厅看元宵晚会侃大山,奶奶在厨房里挨个问每人吃几个元宵,生怕下多了元宵剩下的几个没有人吃。
穆舒吧咂了一下嘴,脑子里又有新的想法,招手和照雪说了几句随后才露出心满意足的笑。
宴席结束后,康熙提议带着众人到御花园赏花灯,胤禛今日受了惊吓佟佳贵妃很是担心,和康熙告罪后带着他回了景仁宫,其他人都迎合跟着康熙浩浩汤汤的往御花园去,穆舒因为和照雪多说了几句的缘故走在最后面。
御花园的花灯都是各家官员请了许多能工巧匠做了各式各样的花灯进上来,内务府将其都挂在御花园等着康熙鉴赏,元宵晚宴后皇上带着众人在御花园赏花灯是传统节目了,等赏完还会在一众花灯中选出几个最合心意的给予赏赐。
康熙兴致勃勃,每一盏花灯都看得津津有味,一边看还和惠嫔宜嫔几个交流着。
花灯里有一盏百孝图引起了康熙注意,一盏花灯层层叠叠,灯上镂空的图案在光影的作用下变化万千,康熙重孝道自然也对这盏花灯青睐有加。
“臣妾瞧这灯就想起皇上和太皇太后了”荣嫔转了转眼神随即说道,“胤祉要是能学到您哪怕是半分臣妾都心满意足了。”
花灯上面图案有一副是汉文帝亲尝汤药,荣嫔说起的是去年太皇太后生病时康熙痛哭流涕,在祖母榻前衣不解带照顾半月有余,还是太皇太后劝康熙国事吃紧他才去专心朝政,让后宫妃嫔轮流侍疾,康熙孝道的好名声不掺一点虚的。
康熙对于自己的孝名远扬也很是满足,听了荣嫔的话哈哈大笑,说着:“胤祉是个好孩子,再过些年长大了咱们就有福了。”说罢又问是哪家进上来的灯,内务府总管看了回说是骁骑校那拉大人家进的。
康熙听了点点头,昭格有个女儿入了宫,十四年生了个皇子十八年正月时没了,十八年又生了胤禶去年四月也去了,想到这里康熙叹了口气,望着灯看了许久。
13. 元宵(二)
穆舒跟着康熙的脚步在御花园里走走停停,走到一条甬路上穆舒实在是走不动了,算了算时间也要差不多了准备起身离开,走到远处假山后面有一个不起眼的小亭子似乎看见有一个熟悉的小身影。
“太子殿下怎么在这待着,也没带个人。”穆舒轻手轻脚地走到胤礽身边,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只有胤礽一人低声开口问。
胤礽就坐在亭子里,没有接话,只是安安静静地望着天上的月亮,正月十五的月亮又大又圆高悬天上,散落的清辉洒在胤礽稚嫩的小脸上。
胤礽不说话让穆舒有些尴尬,深觉自己似乎打扰了胤礽的穆舒吸了一口凉气,正找理由准备离开时胤礽突然开口叫住了她。
“姨母,额娘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不同于往常,胤礽心里似乎压抑了什么,好半天才鼓起勇气问出口。
穆舒顿住脚步看着胤礽的疑惑又充满渴望的眼神,似乎明白了胤礽的想法,干脆也直接一屁股坐在胤礽旁边的石墩子上陪着他看月亮,脑子里努力调动原主关于孝诚仁皇后的记忆。
孝诚仁皇后是家中长女,自小学的是诗书礼仪,端庄贤淑是旁人对她最多的评价,原主自出生以来就听着旁人对长姐的赞扬长大,作为和孝诚仁皇后一母同胞的妹妹所有人都对他抱有期待,可她既不如长姐一样聪慧也不如长姐一般性格温顺,可以说她一直活在长姐的影子之下,但姐妹两人感情并未因此产生隔阂,在回忆里穆舒似乎能看到孝诚仁皇后那张温婉秀丽的脸,柔声细语的安慰。
“她啊,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姐姐。”
穆舒回想起小时候家里事务繁忙,额娘顾不上她时都是长姐照顾她的日常起居,临到除夕守岁时,穆舒人小熬不住睡意,外面鞭炮齐鸣,她从梦中惊醒却又在长姐温暖的怀抱中安然睡去。
穆舒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又扑哧笑出了声,引得胤礽侧目。
“没有没有,我只是想起了以前在家过元宵。”穆舒连忙摆摆手解释道。
从前孝诚仁皇后未进宫时,每逢元宵节,赫舍里家必然齐聚一桌吃上一碗热腾腾的元宵,孝诚仁皇后脾胃不好家里总管着不让多吃,但偏偏元宵是为数不多她喜欢的吃食,有一年她实在是馋得紧,趁着家里长辈不注意偷偷从穆舒碗里舀出两个,还许了穆舒三个小玩意儿让穆舒千万不要告诉阿玛和额娘。
“我还记得那一年吃的元宵是黑芝麻馅儿的。”穆舒说道,像是回忆起了从前姐妹两个亲密无间的时候,虽然不是穆舒本人的亲身经历,但回忆时,她似乎也能感受到那种愉快。
胤礽听完撑着脑袋,皱着小脸像是陷入了沉思,似乎是在努力想象穆舒描述出来的画面,努力想象穆舒描绘出来的额娘的样子。
穆舒紧接着又说道:“你和长姐太像了,从前她也总爱抱着我坐在廊下看着天上皎洁的月亮,光看还不行还非要让我背诗,她明明就知道我最讨厌背书。”
穆舒愤愤抱怨着,那边胤礽却咯咯笑出了声,通过穆舒的描述像是亲眼看到他那端庄稳重的额娘恶趣味的捉弄穆舒。
胤礽笑出了声,一直偷偷观察他的穆舒也松了一口气。
今日是元宵节,各家各户都是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在一起,刚刚赏灯时宗室里的孩子们也都是和自己的额娘亲密的站在一起,又想起今日宫宴上胤禛摔倒时佟佳贵妃眼中止不住的心疼,穆舒知道虽然胤礽不会承认,但他此刻真的思念他的母亲了,那个用自己生命换来他的人。
“好了,月亮也看够了,外面这么冷还是不要在这里坐着了,如果还想坐着,不如和我到储秀宫坐一会儿。”穆舒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粘着的少许灰尘,不是她不愿意陪胤礽在这里坐着,只是储秀宫里还有人等着她呢。
听完穆舒的话胤礽迟疑了片刻还是点点头,两人就并肩往储秀宫去。
刚进了后殿穆舒冰冷的身躯迅速回温,摘下围脖和斗篷就朝烧着地龙的暖塌走去,边走边问前来接应她的听雨:“照雪回来了吗?”
听雨点点头,看了眼穆舒身边正被小太监伺候脱去斗篷的胤礽心里早没什么诧异,只是贴心问胤礽要喝什么茶。
这些日子来储秀宫里出现皇子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尤其是胤礽是赫舍里家的皇子,孝诚仁皇后在家时听雨也时常见到,对于大格格这唯一的血脉自然也是亲近无比。
“听雨姑姑不必麻烦,孤且只在这里坐一会儿就好。”胤礽摇摇头说。
这…
太子爷到储秀宫来怎么能不上一碗茶水呢,这也太不像话了,听雨求助似的看向穆舒,穆舒摆摆手:“斟上一碗奶茶给他暖暖身子就好,一会儿让照雪弄两份来。”
听雨唉了一声就转身往茶房去了。
胤礽疑惑地看着穆舒,从刚才在御花园时穆舒只有自己一个人时他就觉得奇怪了,听到穆舒说的话不由得好奇穆舒又让人弄了什么东西来,在他眼里探案穆舒脑子里总能冒出一些新奇的点子。
胤礽的疑惑持续了没多久听雨就拎着一壶奶茶回来了,身后跟的是宫宴后就离开的照雪,照雪手里拎着一个黑漆描边食盒,胤礽了然于心,穆舒让照雪弄来的果然是吃食。
宫宴结束后,穆舒并未让照雪和她一同走,今日席上的东西穆舒并未吃多少,怕晚上睡前肚子饿专门让照雪去膳坊走了一趟拿了些东西回来。
今日是元宵节自然是要吃元宵,有时候穆舒觉得自己实在是山猪吃不了细糠,席上的桂花酒酿元宵好吃是好吃但数量却没多少而且吃上几个就有些腻了,比起如此精致的食物穆舒倒怀念起了从前在家吃的最普通的黑芝麻馅儿的元宵。
怕穆舒回来得晚吃不到刚煮出来的元宵,穆舒特地交代照雪不要膳房猪好的元宵,让他拿一些做好了刚做好的元宵拿回来自己煮。
穆舒和胤礽从御花园回来时,照雪早就从膳房拿回来了元宵在茶房候着,茶房里东西都齐全着,听雨到茶房来告知穆舒回来后照雪就开始将元宵放茶房煮奶茶的小锅里,平时不煮奶茶时穆舒也会让人用这个小锅煮上一碗面条当宵夜吃。
锅里的热水是早就煮开的,穆舒这边一发话照雪就将元宵一个个下进去,锅里冒着小泡,圆滚滚的元宵扑通扑通接连滑进锅中被翻腾的气泡顶起来又沉下去,茶房里咕嘟咕嘟的声音响了有大约一刻钟,白白胖胖的元宵都浮起来了,照雪用勺子一个个舀起来放进两只掐金丝珐琅小碗里,每一碗放六只,照雪知道穆舒的口味也没有再做多余的装饰就直接端去了后殿。
穆舒招呼着胤礽坐到膳桌前,自己捧起一小碗,又将另一碗朝他面前推了推:“尝尝?”
胤礽今日在席上也没有吃多少东西,元宵端上桌时还冒着热气,口水也开始分泌。
穆舒从碗里舀起一个汤圆送进嘴里,两齿一碰刺破软糯的外皮流心的馅料铺满舌尖,黑芝麻碾碎和白糖混在一起,夹着少许的花生碎,浓郁的坚果香气直达舌根。
但与此同时,蒸腾的热气也挥发出来烫得穆舒呲牙咧嘴又不好吐出来,只能张开嘴大口吸气让元宵赶紧冷却。
“姨母你没事吧?”胤礽关切地问道。
穆舒好不容易将嘴里的元宵咽下,一脸痛快地说道:“我没事,元宵就是要热气腾腾的才好吃。”
胤礽见状半信半疑的拿起勺子,很明显和穆舒不同,胤礽用膳慢条斯理,吹凉后才将元宵吃下去。
胤礽也觉得这碗元宵味道不错,胤礽是太子,膳房送上来的元宵种类每年都有新花样,用料也十分珍贵,吃过这么多的元宵味道混杂,这时一碗最普通的黑芝麻馅儿元宵反倒别有滋味。
想起刚刚穆舒讲述从前元宵节时孝诚仁皇后最喜欢的就是黑芝麻馅儿元宵,胤礽又舀起了一个元宵想要品尝母亲喜欢的味道。
刚出锅的元宵热气腾腾,也许蒸腾的热气熏到了眼睛,胤礽眼前雾蒙蒙的一片。
“太子殿下你还好吗?”吃得欢实的穆舒此刻也意识到了胤礽都不对劲,也想起了刚刚自己说的话。
得,小孩哥又想妈了。
穆舒摇摇头并未出声继续专心吃自己的元宵。
从小儿歌里就唱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胤礽从出生开始就没有见过母亲,或许是因为看到她这个姨母不免会想到早逝的额娘,对于胤礽,穆舒还是有一种心疼的因素在里面。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一味的盯着自己手里的元宵,很快穆舒碗里的元宵就见了底,穆舒吧咂了吧咂嘴,穆舒今天没怎么吃东西六个元宵根本不够她造。
看看胤礽碗底还有两个元宵,穆舒撇撇嘴问他要不要再来几个,胤礽摇摇头表示自己够吃了。
小孩哥明显忙着想妈根本顾不上吃东西,见状穆舒也不勉强招手让照雪再去煮几个元宵来,还感慨道:“小时候的味道我知道,还得是黑芝麻馅的最经典,我能一口气吃八十个。”
“怎么,在皇宫里朕没让你吃饱?”穆舒正在感慨,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富有磁性的嗓音。
抬头一看,明黄色的衣角从门外显露出来,这不是康熙又是谁?
穆舒的心顿时停跳一拍,虽然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康熙,但从前都是在各种公众场合远远的看一眼,这还是她第一次独自面见康熙,霎时间,穆舒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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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但身体的反应比她脑子的反应更快,穆舒一下子蹲身福礼:“嫔妾恭请皇上圣安。”
见康熙走进来,胤礽也立刻起身给康熙请安。
康熙大步流星地走进殿内环顾了一圈后自然而然的坐在膳桌首位让两人起身。
“去,听你主子的话再给她几个元宵,再给朕也下上一碗来。”康熙抬头瞥了一眼照雪说道。
照雪赶忙应下,匆匆往茶坊跑去。
胤礽起身后自然的坐回原位,只留下穆舒自己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用眼神询问曹丰这是怎么回事,曹丰只能苦笑着摇摇头,康熙走到储秀宫后殿时他倒是想通传来着,可还没等他张开嘴,康熙就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说话。
康熙不是在御花园领着众人一起赏灯吗,怎么突然到储秀宫来了,他不会把别人也领过来了吧,也不知道康熙在门口站了有多久,穆舒僵硬地站在一旁疯狂回想自己刚刚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别看了,就朕自己来的。”康熙冷哼一声。
穆舒不出声,康熙却没有打算放过她,康熙斜眼看穆舒,开口道:“你还没有回答朕,可是在宫里没有吃饱?还是说宫里的膳食太难吃!”
悬着的心终究还是死了,康熙怎么这么爱听墙角,听墙角也就算了,怎么连夸张的话也听不出来,还是说他是故意的,可是自己有得罪过他吗?
穆舒头脑风暴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难不成要自己坦白宫宴上东西太难吃了,自己实在是受不了了只能开小灶给自己下几个元宵?
穆舒赶紧摇摇头把这个想法从自己脑袋中甩出去,这种话说出去不知她,膳房的师傅们估计都得遭殃。
过了好一会儿穆舒才试探的开口道:“宫里的膳食都是极好的,嫔妾都很喜欢,只是今日元宵节嫔妾突然想起了从前在家时吃到的元宵,所以从膳坊要了一些来自己煮着尝个味道,刚刚那话是嫔妾在和太子殿下开玩笑呢。”说吧,脸上还挂着一丝讨好的笑容。
康熙瞥了她一眼,玩笑说着:“坐下吧,别再让你在这宫里累着了。”
听闻此话穆舒也知道康熙是在和她开玩笑,嘿嘿笑着挨着胤礽坐下。
“汗阿玛怎么到储秀宫来了。”胤礽疑惑问道,这也是穆舒的疑惑,胤礽一问穆舒立刻竖起两只耳朵听。
“怎么这地方你来得朕就来不得”康熙一吹胡子瞥了一眼胤礽,“刚刚在御花园里就发现你不见了,还没来得及找你就看见紧后边有人鬼鬼祟祟的偷跑出去了,朕让李德全去打听才知道你们两人正在储秀宫暖和呢。”
“来得来得,这整个紫禁城都是汗阿玛的地盘,您说要去哪儿,哪儿不得夹道欢迎。”胤礽半开玩笑哄着康熙。
此时康熙看到胤礽眼圈红红不免问道:“怎么了刚刚哭过,有人欺负你?说出来朕给你做主。”说着给了穆舒一记冷眼。
莫名其妙被瞪了一眼的穆舒有冤无处喊,胤礽这可是太子她哪敢欺负太子啊!她还要不要脑袋了。
胤礽听完笑着说:“没有人欺负胤礽,胤礽只是…”
“只是什么?”
“胤礽只是有些想额娘了。”也许是在父亲面前胤礽有些忍不住,说道。
胤礽说完康熙没有接话,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胤礽是康熙一手带大的,胤礽的想法他一清二楚,胤礽虽然嘴上不说,但康熙知道哪有孩子不想额娘的,胤礽很少在康熙面前提起孝诚仁皇后也是怕他伤心,儿子懂事康熙很欣慰,但同时也很心疼。
孝诚仁皇后是他的元后,从他十四岁开始陪了他许多年,将后宫管理的井井有条,他对发妻始终是敬重的,可惜孝诚仁皇后福薄,胤礽刚一生下来就去了,只给他留下一个嫡子,他将胤礽在身边亲力亲为的照顾,但他的精力始终有限,没有办法全面照顾到胤礽的方方面面,也没有办法取代母亲在胤礽心中的地位。
从前胤礽总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作为君主,康熙希望胤礽是这样稳重的皇储,这样他的肩膀上才能扛起江山社稷,但是作为一个阿玛,康熙又不希望胤礽小小年纪丧失孩童的天真,这几个月来胤礽比往些年看着都要开心,康熙知道是为什么,他私心也希望胤礽能过的不那么沉重。
但愿赫舍里氏的进宫不会让他失望,从目前来看穆舒的所作所为也很让他满意想到这里,康熙扫了穆舒一眼。
康熙不说话,胤礽也安静着穆舒就更不敢说话了,三个人端坐在膳桌前等着照雪将煮好的元宵端上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穆舒从未觉得时间如此难熬,伸长了脖子看向门外,期盼着照雪的身影能够赶紧出现。
14. 核桃糕
康熙在储秀宫待了不久,几乎是在照雪将煮熟的元宵端上来后吃了几口就离开了,离开时还带走了眼圈红红的胤礽,穆舒觉得这爷俩应该是回乾清宫抱头一起怀缅故人去了。
临走时康熙还丢给穆舒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但穆舒拼命挠头也还是一头雾水,既然想不明白于是穆舒干脆将这个眼神抛诸脑后不想,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元宵节过后的第二天,平地响起一声雷。
康熙的旨意下到了后宫,钟粹宫的那拉庶妃一下子成了那贵人,大家心知肚明是元宵节那日昭格的花灯起了作用,纷纷猜测那贵人是不是要重获圣宠了。
穆舒见过那贵人几次,但属实是没什么印象。其实这也难怪,那贵人本身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请安时总是自己在一旁安静坐着也不参与妃嫔们之间的谈话,而她本人除了两个早逝的皇子,此外就再没任何存在感。
那贵人晋位的旨意颁下来后,宫里人不论是真心还是虚情假意,贺礼都像流水似的进了钟粹宫,穆舒也随大流送了一扇红木雕玉水仙屏风给那贵人。
礼物被穆舒大手一挥送了出去她却并没有丝毫心疼,要知道穆舒刚穿越来时就已经将自己的财务状况摸了个清楚。
原主毕竟出身自赫舍里家,也算是门第显赫,又是将女儿送进皇宫給康熙当妃子,虽赫舍里家给穆舒准备的嫁妆虽然不会和孝诚仁皇后一般隆重奢侈但也是十分舍得,光是赤金白银就有几万两,更别说其他的摆设日用,穆舒平时也用不上这么多东西,现下拿来送礼正好,这扇屏风在一众礼物中和并不会过分精巧惹眼也符合穆舒的身份不会引人注目正合穆舒心意。
乍时间得了这么多关注,那贵人受宠若惊,连带着身边的宫人这段时间也是满脸的喜气洋洋,但这并没有持续太久,没过几天那贵人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康熙旨意刚下时,要说那贵人不惊讶是不可能的,但这个消息也并没有让她开心太久,只会觉得有些讽刺,从前她诞下两个皇子确实终没有得到晋位份的消息,现在俩孩子都没了,她心心念念的晋位反而成了,这任谁看了不说一句造化弄人。
在这深宫之中母凭子贵,但凡脑子清楚的人都知道子嗣远比位份重要的多,若是可以那贵人才不要当这劳什子贵人,只要她的孩子能好好活着,有孩子才有盼头,可惜那贵人没有选择,只能当着她这个那贵人,也多亏了她父亲进上来的那盏花灯让康熙想起了她,这些日子时不时会召她侍寝才让她的盘算没有落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年节后康熙又忙碌起来,开笔仪式后就正式开始处理公务。
一时之间宫里又恢复了往常样子,妃嫔们每日聊聊新鲜消息打发时间,后宫里的消息传得快散得也快,没过几天那贵人晋位的消息就被另一件事取代了。
太子爷要进学了。
胤礽出生于康熙十三年,从出生开始就由康熙亲自教养,在这宫里也是独一份的存在,作为康熙唯一的嫡子,康熙恨不得把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塞到胤礽手里,每逢年节生辰康熙私库里的好东西就像是流水一般全都充进胤礽的私库。
这还不够,作为皇储,康熙很重视胤礽的教育,对他的老师选择可谓是慎之又慎,甚至可以说是到了龟毛的地步,原本胤礽在康熙十八年时就应该进学了,但胤礽的太傅人选却迟迟不能定下来,虽然大清人才众广,但康熙不是觉得这个人学术欠缺,就是那个人品行有瑕,总是挑不到最满意的,干脆就先搁置着慢慢挑,在这之前胤礽都还由他亲自教导。
去年康熙好不容易才从一堆人中考察选中几个勉强满意的人,就定下了胤礽过了年后二月中进学。
二月初一,皇太子胤礽正式进学就傅,师从大学士张英、李光地。
大学士张英是清朝最出名的大臣之一,张廷玉的父亲,在后世中比这更出名的是他关于六尺巷的故事,时时有人传颂拿来教育孩子。
张英本人康熙六年进士出身,选庶吉士,散馆授编修;康熙十二年,以编修充日讲起居注官,累迁侍读学士;十六年时,奉旨入直尚书房,以备顾问,开清代词臣赐居禁城之先;十九年四月,康熙夸赞张英“勤慎可嘉”,授予内阁学士;康熙对于张英在文学政治上的表现赞赏有加,再有品行高洁的加持让严苛的康熙一时半会儿之间也挑不出错处。
至于李光地更不用说了,李光地是康熙近臣,康熙对他一身的真才实学颇为赏识,去年七月也是康熙和李光地两人反复研究了个透彻,最终拿定主意顺利收获了台湾;但真正让康熙看在眼里的是李光地对于理学的研究,康熙不止重视胤礽在文学素养方面的培养,对于经世理学这类学识也是十分看重。李光地此人十分擅长理学和经世之学,对经义性理、历算、图书、象数、韵谱、道术、周易、乐律、音韵诸学都能有所研究,由他来教导胤礽康熙还是信得过的。
关于胤礽进学后的消息穆舒是从胤禛那里得知的。
胤礽进学后没几天,胤禛又到储秀宫来了,彼时穆舒正拿着一只毛笔坐在书桌前,桌子上铺上一张宣纸用紫檀镇尺压着,这个镇尺是那日穆舒送礼时开库房时发现的,小叶紫檀的木料上描刻着两只只圆头圆脑的小狗在一起打闹,可爱极了,穆舒一眼就喜欢上了,干脆拿出来摆在书桌上。
从学生时代,穆舒奖励自己做事情的方法就是买一些喜欢的东西哄着自己去做,高中时为了用完一个好看的本子,穆舒硬生生的在上面记满了课堂笔记,现在可爱的镇尺摆在桌子上,穆舒想了想决定拿几张纸来画画。
宣纸铺在桌子上穆舒,想了想决定从最简单的简笔画开始,虽然还是不习惯用毛笔,但画画可比写字简单多了,简单试了几笔穆舒就开始试着画一只简笔画的小狗,画了好几次穆舒才满意的点点头,正放下笔准备休息一会儿喝点山楂茶就听到门外听雨说胤禛来了。
几个月的相处下来胤禛对储秀宫熟悉的不得了,仿佛他就住在这里一样,几乎是在听雨通报的下一秒就踏进了内殿。
看着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的胤禛,穆舒噗哧一下笑出声来,胤禛看看穆舒,用眼神质问她,不理解穆舒怎么突然看着他笑起来?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最刚开始你来找我时天气那么冷你也只坐在偏殿等我叫你进来,现在倒好,直接进来就自己找地方坐下了。”穆舒走上前捏了捏胤禛肉嘟嘟的小脸蛋,胤禛不大点一个小娃娃脸上还都是婴儿肥,皮肤绵绵嫩嫩的,从前不敢下手,现在混熟了之后总想着捏一捏。
胤禛不喜欢别人总是捏他脸,下意识的甩了甩,又可怜兮兮地开口道:“可是我今天给您带了好东西来,赫额娘忍心让胤禛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偏殿等吗?”
胤禛的语气可怜巴巴,不管历经多久穆舒永远无法抗拒卖萌的胤禛,声音立刻软下来:“咱们四阿哥这么可爱,我怎么可能舍得让他一个人在外面等呢?”
“胤禛已经长大了不可爱了!”
皇家孩子都早熟,像胤禛这么大的孩子正是叛逆的时候,总是幻想长大成人后的自己,不喜欢别人把他当成孩子,胤禛总觉得可爱是用来夸小孩子的,而他作为一个“大人”就不能再用可爱来形容了。
“好好好,四阿哥不是可爱,是玉树临风的少年郎,咱们四阿哥真能干,都能自己出来给我送温暖了。”穆舒宠溺的夸道,改成摸摸胤禛光秃秃的小脑瓜。
“胤禛不是来送温暖的,是来给赫额娘送点心的。”胤禛不知道送温暖是什么意思,认真反驳道,说着让宫人将手里的食盒打开给穆舒看,食盒里面是一小碟码放整齐的精致小点。
宫人将食盒交给听雨,听雨把这一小碟点心摆到两人面前支着的炕桌上,穆舒朝胤禛推了推要他先吃,胤禛却摇了摇头示意穆舒先吃,胤禛虽然平时淘气但礼仪规矩是极好的,等到穆舒年起一块核桃糕后才伸手拿起一小块。
核桃糕是将核桃磨成粉掺进糯米面粉中再将混合好的核桃面粉一层一层放进模具里,中间撒上些许核桃仁,再上锅蒸,当核桃面粉蒸熟后脱模摆盘后再往上撒上一些经过炒制的核桃仁碎就成了。
穆舒咬了一口立刻赞叹的嗯了一声,这个核桃糕味道真不错,细腻绵密丝滑,淡淡的甜香中和掉了核桃皮的苦涩,口味一如既往的好却又感觉像是全新的味道,和平时吃到的膳房糕点的味道似乎不太一样。
还没来得及问清这糕点是哪个师傅做的,胤禛就开口了:“好吃吗?这是今日小厨房的师傅新做出来的,我觉着好吃专门拿来给你尝尝!”胤禛说这话时小表情得意的邀功,在穆舒眼里像极了昂首挺胸的小萨摩耶,满脸上都写着“快夸我!快夸我!”,看得她捧腹大笑,给胤禛说了一箩筐的好话,说到最后胤禛都有些害羞了。
逗完胤禛,穆舒又连吃两块核桃糕都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得不说景仁宫的小厨房确实很好,厨房设在自己宫里,什么时候想吃,想吃什么都能有,锅灶也是自己单独的想吃些什么都能随时做,就不用再等到膳房去再排队提膳。
只可惜穆舒暂时是实现不了在储秀宫拥有自己小厨房这一愿望了,小厨房这种东西可不是谁都能拥有的,只有位份够高、恩宠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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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的人才有可能能拥有自己的小厨房,放眼整个后宫除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就是佟佳贵妃的景仁宫里才有了,剩下的人都还是得老老实实叫人到膳房去提膳。
穆舒倒是没什么所谓,她对于现在在储秀宫吃膳房送来的膳食没什么不适应,膳房的师傅也都是烹饪做饭的一把好手,更何况御厨众多,想吃什么东西都有专门的人做好拿回来,有时候就连景仁宫也偶尔会到膳房去提膳,好几次都能碰到曹丰等人在膳房,有时候还会直接照着穆舒的膳食单子拿一份一样的走,没办法,现在景仁宫上下都知道储秀宫格格会吃了,若是主子没什么特别的要求,照着她的膳食单子来一准没错。
跟着膳房吃饭唯一一点都不好之处就在大多数时候只能跟着膳房现有的食材吃,想要自己特地做一些例如虾滑之类的新鲜玩意儿就很不方便,其实也能够理解,膳房一天到晚忙个不停,尤其是到了饭点各宫各殿的人都到膳房来,膳房压根儿就挪不开手。
宫里的膳食吃了这么久,穆舒早已从一开始的新鲜到现在的习以为常,此时此刻的她无比怀念学校后门那条灯火通明的小吃街,没有天然全是不健康,但却每次都能将穆舒肚子里的馋虫勾住,只是现在想吃这些东西可就难了。
穆舒长叹一口气,怀缅着曾经的火鸡面卷饼、铁板大鱿鱼和柳州螺蛳粉,穆舒难过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果然要是她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厨房就好了,日常想钻研捣鼓一下这些小吃也能有个地方和人手,只可惜她不争气,现在只能看着景仁宫的小厨房眼馋。
怪不得宫斗剧里的女人拼了命的抢恩宠夺位份果然是所图甚多,但穆舒不在意恩宠也不在意位份只在意如果能在小厨房有一个自己的小厨房该多好,有了小厨房只会让穆舒在后宫躺的更平更舒服。
看来她要对自己以后的生活再重新考虑一下了,譬如有空的时候争下宠什么的。
“对了赫额娘,你刚刚说的送温暖是什么意思,内务府那帮奴才给你的炭火不够使吗?”胤禛吃了一块核桃糕就没再动了,将嘴里的核桃糕全都咽下后想到了刚进来时穆舒说的“送温暖”纠结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在胤禛小小的脑瓜里似乎已经脑补出穆舒因为炭火不够用在储秀宫后殿裹上好几层棉被只抱着一个汤婆子取暖的可怜场景。
胤禛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话,穆舒楞了一下随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耐心给胤禛解释:“四阿哥怎么会这么想?我这里过得很好,内务府的人都很尽心,嗯……我也不是只在四阿哥来的时候才燃炭,四阿哥不用担心我。送温暖呢不只是身体暖和呀,像四阿哥这样有好吃的糕点先想着我,好玩的东西也想着我,一想到这些我心里就暖洋洋的,四阿哥今天可不是来给我送温暖的?”
胤禛懵懂的点点头似乎是听懂了,随即拍拍胸脯:“赫额娘对胤禛好,胤禛也对赫额娘好,胤禛以后会经常来给赫额娘送温暖的。”
穆舒笑眯眯的应了一声又问起胤禛今日怎么自己来了,要知道康熙自元宵节那日回去后对于胤礽到储秀宫来的态度完全是放任自流,胤礽小心试探后发现康熙并不反对他到储秀宫来这件事后就放心下来,隔三差五就会到储秀宫来,穆舒也乐得和胤礽在一起待着,胤礽少年老成而她又幼稚的刚刚好,虽然说出来很囧但两个人确实是处在同一频道。
胤礽二月份进学这一消息穆舒是知道的,随着胤礽到储秀宫报道的频率越来越频繁,某一天胤礽突然提出来要教穆舒下围棋,只会玩五子棋的穆舒狠狠点头,现在娱乐活动不多,能多培养一个爱好就多一个消遣。
前两天胤礽来教他下棋的时候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穆舒,穆舒瘪瘪嘴,这棋刚下出来兴趣没几天突然就得知自己的下棋搭子要去上学了,谁知道胤礽这一上学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连着好几天不见踪影。
“太子二哥最近可忙了,我每次去找他玩的时候都不在,小太监说太子二哥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到尚书房去,下午还要去演武场跟着谙达们习武,我前天看见太子二哥时他都瘦了好几斤”胤禛情绪低落,先前要么是他跑到乾清宫去找胤礽玩,要么是胤礽到景仁宫陪他说话,从前也要等胤礽每日看完书后二人再一起玩耍,但自从胤礽进学后胤禛已经很久没有和胤礽见过面了。
虽然知道清朝皇子们上学时都很辛苦,但听了胤禛的讲述穆舒还是觉得胤礽很可怜,本该在学校里学习abcd的年龄居然从早到晚都要在尚书房待着,这样的日子要持续上好几年直到他年龄够了能够上朝办差。
唉,看起来要换个人教她下棋了,穆舒感慨道。
15. 冬笋野鸡汤
二月十五,穆舒穿戴整齐朝景仁宫去。
开春后,冰雪消融、万物复苏,虽然天气还是略有寒凉,但比起前些日子也已经回暖许多。
穆舒刚走出储秀宫大门,便远远瞧见刚踏出翊坤宫宫门的宜嫔穿着一身红坐上轿辇,她打眼一瞧,宜嫔今日整个人都精神抖擞、红光满面,和身边人有说有笑地朝景仁宫去了。
也不知道宜嫔今日是怎么了,这般高兴。
穆舒正疑惑着,只听旁边的听雨咦了一声说道:“难不成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听雨外向,性子又好,和身边的宫人们都能打成一片,有时候照雪顾不过来,让听雨去内务府取月例银子。碰上其他宫里的宫女,听雨也能同她们聊上几句,偶尔也能从他人口中得到一些小道消息。因此当听雨这么一说,穆舒一下子竖起耳朵,好奇的问听雨:“什么是真的?”
两人一边走,听雨在穆舒耳边小声的说:“宫里这些日子大家都在传,开春后皇上要大封六宫,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在这几个月,现在看宜嫔娘娘这幅样子,宫里的传言应该就是真的。”
大封六宫?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来着。
康熙中期的惠、荣、宜、德四位主位现下都还只是嫔位,估计离封妃要不了多久了,去年穆舒刚进宫时对这一消息也略有所听闻,现在看来应该就是这两天了。
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宜嫔现在的神情面色可要比正月里新年更好。
又走了一段路才到了景仁宫门口,门口三三两两的站着一堆人,穆舒从她们旁边绕过去,一群人站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似乎是在不停的恭维某个人。
穆舒瞅了一眼发现是一个熟人,那人不是钮祜禄氏是谁?
钮祜禄氏今日穿了一身水蓝色的袍子,鬓间斜插着一只镶宝石蝴蝶琉璃花簪,还是一如既往高傲的站在众人之间。
她身旁的两个人似乎有一些眼熟,穆舒仔细辨认了一会,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一个是和她们一同进宫的常在朱氏,另一个是和钮祜禄氏一同住在永寿宫的兆佳庶妃。
朱常在进宫后分到了长春宫同端嫔董氏住在一处,端嫔先前生下了康熙的第二个女儿,只可惜这个孩子只活了不到两岁就被一场风寒带走了。
女儿没了,端嫔的心也跟着没了。自从二皇女去世后端嫔整日郁郁寡欢,她原先就不得圣宠,后面更是熄了争宠的心思,只是每日都待在长春宫里吃斋念佛,为二皇女祈福,慢慢地长春宫冷清下来,里面除了端嫔也就只住着几个不得宠的答应常在。
主位娘娘不争气,其他人也扶不起来,住进长春宫都已经好几个月了连康熙的面也没见过,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被康熙召幸一次,可那次之后也再无后文,康熙像是忘了后宫还有长春宫一样忘了还有她这样一个人。
初入宫闱的朱常在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冷待,于是想起了和她一同入宫的钮祜禄氏,钮祜禄氏进宫就是妃位的待遇,又颇得盛宠,现在传来了康熙要大封六宫的消息,是个人都能看得出,这下钮祜禄氏的这个妃位要成真了。趁着今日来景仁宫请安,朱常在就迫不及待的要往钮祜禄氏跟前凑。
朱常在选择钮祜禄氏的原因也很简单,她刚入宫没什么人脉,其他人比她入宫的时间要早,几个得宠的妃嫔,跟前的人数不胜数,比起其他妃嫔,她和钮祜禄氏一同入宫,总是要比别人多出几分情分来的。
她们一同入中的这四个人里目前也就钮祜禄氏看着前途更好些,穆舒虽然和钮祜禄氏出身条件差不多,但她一入宫就病了,和外界的沟通不多。更何况到现在为止穆舒都还没有伴驾,怎么看都不如和钮祜禄氏走得近些更好。
至于和她们一同入宫的另一个石常在,现在跟着惠妃住在延禧宫,她和朱常在一样都是汉军旗,家中也没什么门路,更是帮不上朱常在什么忙,朱常在从来就没考虑过她。
“钮钴禄姐姐今日头上所戴的簪子可真好看,样式精美,这簪子上雕的蝴蝶活灵活现,打远处一看还以为是被钮钴禄妹妹的美貌吸引过来的真蝴蝶呢。”朱常在站在钮钴禄氏的左手边和她谈笑着。
“这是前些日子新打的簪子,我今日也是第一次戴,能入朱姐姐的眼就是这簪子最大的荣幸了。”钮祜禄氏还是仰着头嘴里客套的说着,面上却显露出暗暗的得意,“我那还有一只白玉雕的蜻蜓发簪,朱姐姐若是喜欢这样式的首饰,一会儿回宫我就让人取了去给朱姐姐送到长春宫。”
朱常在当然是立刻回绝,钮祜禄氏都说了这是她近日新打出来的簪子,那么那只蜻蜓发簪肯定也是一并打的,她还没有蠢到来和别人攀交情,却不仅没有自己拿出些什么,反而把别人的东西拿走。
朱常在最近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和她攀谈,钮祜禄氏知道朱常在心里在想什么,也乐得和她聊上几句全当是在打发时间。
朱常在回绝后钮祜禄氏也很满意,不再提这个话题,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兆佳庶妃就站在她们两人旁边听着,也不主动说话,偶尔有提到她的也只是轻轻笑着回应一声。
不远处传来一阵爽利的笑声,众人抬头看去,是宜嫔到了,正和惠嫔敬嫔几人聊天,然而却不知道聊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话题,惹得一旁的敬嫔止不住的笑,就连惠嫔脸上也挂着笑。
宫里关于康熙要大封六宫这个消息不止是墨书一个人能打听到,后宫这些妃嫔或多或少耳朵里都收到了一些音信,钮钴禄氏也没有例外。
宜嫔笑得开心,引得众人瞩目,钮祜禄氏瞧了一眼随即收回视线,神色淡然的说道:“宜嫔娘娘今日心情很好。”
朱常在跟着钮祜禄氏的目光看去,心下了然,将近日宫内关于康熙大封六宫的事低声告诉钮祜禄氏,随后还不忘低眉顺眼地奉承道:“还是钮祜禄姐姐有福气,钮祜禄姐姐如今圣眷正浓,想来要不了多久嫔妾就该改口了。”
朱常在的话明显说到了钮祜禄氏的心坎上,即使她现在享受着妃的待遇,但也终究只是个无品阶的庶妃,等过些日子,如果真如朱常在所说大封六宫时有她一个位置,那她这个妃位才能算是名副其实。
钮祜禄氏表面不动如山,嘴里推说着,但压不下的嘴角和上扬的眉毛无一不昭显着她此时的愉悦。
宜嫔今日穿的显眼,喜气洋洋的劲头丝毫不遮掩,很明显钮祜禄氏几人也瞧见了。
宜嫔从几人面前经过,钮祜禄氏几人蹲身福礼,宜嫔笑呵呵的让她们起身,也站着和几人闲聊了几句,一直到佟佳贵妃身边的人来唤,众人进殿还意犹未尽。
请安的流程穆舒早已是熟练工了,无非就是给佟佳贵妃福礼磕头起身后,一群人再坐着聊会儿天,聊得差不多后就各回各宫做自己的事情。
今日请安的范围和往常不大相同,不少人脸上都带着笑,穆舒扫了一眼,发现几乎都是刚刚她从听雨口中得知据说是在大封六宫名单里的人。
“刚开春,天气还有些发凉,众位妹妹可要多注意些。”佟佳贵妃端坐在上首,一如往常的体恤后宫。
“多谢贵妃娘娘体恤,就算是为了贵妃娘娘,臣妾也一定会养好身子,绝对不让您操一点心,谁不让臣妾保养身体谁就是臣妾的敌人。”宜嫔脸上笑嘻嘻的说着俏皮话。
佟佳贵妃听宜嫔说这话忍俊不禁,指了指她,无奈笑道:“你啊,你成天就知道油嘴滑舌,打刚才我就听到你在外面笑了,有什么喜事快说出来让咱们大家伙儿一起听听。”
“贵妃娘娘这话说的,没有喜事臣妾就不能有个笑脸吗?臣妾一想到一会儿要见到贵妃娘娘这样的大美人心里就止不住高兴得很。”宜嫔抛媚眼似毫无杀伤地瞪了佟佳贵妃一眼,假装生气说着,随即又笑着道,“臣妾今日起早听见喜鹊正在枝头上叫着,想着今日应该有喜事发生。”
“哦?那发现是什么喜事了吗?”佟佳贵妃对于宜嫔耍顽皮的样子忍不住笑,却还是紧绷着脸好奇地问,“你要说不出的一二三四我可不饶你!”
宜嫔闻言立刻大喊冤枉,将事情的起因经过讲述出来:“哪里有喜事,分明是坏事!臣妾清晨起身去看小五,这淘小子一刻也不得安生,早早的就醒过来趴在炕上玩,炕上的东西让她扔了个歪七扭八,见我过来了呲着牙冲我笑往过走呢。”
宜嫔描述的绘声绘色,屋内众人都被逗笑了,荣嫔也笑着和宜嫔说:“五阿哥会走了怎么不算是一件喜事,依我看呐这喜鹊来得好。”
“哪里是好事,这小子从前就不安生,现在会走路了还指不定要怎么折腾人呢。”
“宜嫔妹妹你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咱们五阿哥多好的孩子,你若是不想要我可就把她领回延禧宫了。”惠嫔也加入谈话,调笑着要把胤祺据为己有。
“惠嫔姐姐可快快把他带走吧,这小子最近皮的很,整个翊坤宫都要被他翻了一番,咱们礼尚往来,我瞧着大阿哥就稀罕的紧,拿一个皮猴子换大阿哥这样的乖孩子,还是我赚了不是?”宜嫔和惠嫔一唱一和开着玩笑,谁也没有当真。
宜嫔嘴里贬低着胤祺,但要是惠嫔真拿胤祉来换胤祺,宜嫔头一个不答应。同样的,惠嫔也未必真觉得胤祺好在哪里,在惠嫔心里,她自己亲生的胤禔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乖孩子。
一群人随意谈笑着,可实际上谁的心思都不在这上面,她们今日坐在这里,比起扯闲篇更想知道关于康熙大封六宫的消息。只是这事康熙始终没有明确说过,众人也不知从何问起,只能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着等着他人开口。
佟佳贵妃坐在上面扫视了一圈,见众人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主动提出话来:“相信众位姐妹都也听到了近日宫内的传言,你们今日来心里的想法我也略知一二。只是这事也不是我说了算,皇上的想法咱们也不知道,在这之前大家还是不要听信传言,安心过自己的日子,剩下的皇上自有定夺。”
佟佳贵妃此话一出,不少人心里的石头都落了一半,佟佳贵妃此时并没有直接打破宫内的传闻,只是模棱两可的让大家等消息,这不就相当于是默认了大封六宫这件事。
想知道的消息都已经了然于心,大家的心里都也有了数,今日的请安也就可以结束了,众人又随意聊了几句就准备离开了。
穆舒正准备跟着一同告退,这时佟佳贵妃突然出声留住了穆舒:“赫舍里庶妃留下,本宫还有些话想同你说。”
顿时间,穆舒身上粘了不少视线,大家心里都在偷偷揣测佟佳贵妃在刚说完这个消息后就将穆舒独自留下的用意,难不成佟佳贵妃是要和穆舒合作准备扶持穆舒了吗?
又是穆舒?
听到佟佳贵妃要单独留下穆舒,钮祜禄氏的视线像一把锋利的刀子一样扎在穆舒身上,她和众人的想法不谋而合,在她看来,佟佳贵妃不在众人面前挑开说而是将穆舒单独留下,一定有她自己的小算盘。
她、佟佳贵妃、穆舒三个人不只是代表她们自己。在朝堂上,钮祜禄氏、赫舍里氏和佟家并不算是能友好共处的关系,在康熙要大封六宫这个关口上,佟佳贵妃把穆舒单独留下说话,钮祜禄氏很难不多想一层:难道说佟佳贵妃是冲自己来的?通过联合赫舍里家的势力打压钮祜禄氏?
如果是这样,那就由不得她不做些什么了。
钮祜禄氏意味深长的看了穆舒一眼,随后才缓缓离去。
被留下的穆舒跟着佟佳贵妃走进内殿,心里直打鼓,不知道佟佳贵妃是何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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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佳贵妃让人上了一壶茶,两人对坐着喝茶,谁都没有先说话。
佟佳贵妃不说话穆舒就更慌了,她虽然和胤禛经常在一块待着,但除了日常请安极少到景仁宫来,冷不丁被佟佳贵妃单独留下,莫名有一种紧张的情绪漫上来。
心里不断猜测,宫人给穆舒倒茶她就接过来喝,穆舒喝完宫人又继续倒。几番下来,穆舒突然被茶水呛咳了一声。
穆舒放下茶杯咳了几声,佟佳贵妃噗哧一下笑出了声,一边帮穆舒顺背一边问穆舒:“赫舍里庶妃可知今日本宫叫你来有什么事吗?”
穆舒还没有缓过来,头早就已经摇成了波浪鼓,她哪里知道佟佳贵妃把自己叫过来有什么事。
穆舒不聪明但也不傻,今日请安时的气氛她能感受得出来,在这个时候被佟佳贵妃留下,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我今日让你留下没有其他事,只是想留你与我一同用膳罢了。”见穆舒死活猜不出来,佟佳贵妃也不再故弄玄虚,直接告诉了穆舒,又朝身边的孙嬷嬷使了个眼色,孙嬷嬷立刻明白了佟佳贵妃的意思,让人将早已准备好的膳食拿出来。
佟佳贵妃这次将穆舒单独留下虽然也有想观察后宫众人反应这一意思,但除此之外也还是为了完成康熙之前交给她的任务,这也是为什么佟佳贵妃并不阻拦胤禛到储秀宫去的原因。
可穆舒虽然总是和胤禛在一起玩耍,但大多数时候佟佳贵妃都不在场,对于穆舒的了解也只是从胤禛口中得知。今日将她留下正好可以近距离的接触了解一下,按照胤禛的描述,穆舒对于美食这一类东西十分喜爱,于是佟佳贵妃干脆让人准备好东西将穆舒留下来一起用膳。
穆舒并不知道先前康熙到景仁宫来要求佟佳贵妃多注意着她这件事,只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现在听佟佳贵妃说让自己留下只是为了让自己陪她用膳时,顿时心里面松了一口气。
孙嬷嬷动作很快,没多大一会儿身后就跟了几个提着食盒的小太监,小太监们将膳桌支好,就将食盒里盛着的菜品你拿出来摆在桌上。
今日请安时在景仁宫待的时间长,穆舒出门时用过的早上已经消化的差不多了,此刻面对一桌的美食佳肴早就已经饿得肚子要咕咕响。
佟佳贵妃让人伺候着净了手坐在膳桌前,宫人们早就将膳食摆好。
“快尝尝这桌菜,看看合不合你的胃口。”佟佳贵妃怕穆舒拘束,主动开口道。
可见穆舒疑惑的看着自己,佟佳贵妃瞬间明白了穆舒的意思,笑着说:“胤禛今日去找三阿哥玩儿了,不在景仁宫。”
原来是这样,穆舒点点头,怪不得今日在景仁宫没有看到胤禛的身影。
佟佳贵妃在景仁宫里有自己的小厨房,今日的膳食就是景仁宫的小厨房做出来的,之前穆舒还和胤禛开玩笑,要去景仁宫尝一尝小厨房里师傅的手艺,没想到还没过多久今这个玩笑就成真了。
“胤禛说你喜欢小厨房做的东西,今日特地没去膳房提膳,让小厨房的师傅们做了这桌菜。”佟佳贵妃说着,亲手舀了一碗冬笋野鸭汤递给穆舒,“我和胤禛都喜欢小厨房做的这道汤,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穆舒受宠若惊的结果这碗佟佳贵妃亲手盛的汤,用小瓷勺舀起一口细细品尝,一碗下去,感觉五脏六腑都舒服了。
“味道怎么样?”穆舒喝下这碗汤,佟佳贵妃期待的等着穆舒的回答。
穆舒细细回味,汤品的鲜甜似乎还停留在舌尖,野鸡肉质紧实经过长时间的炖煮,并不会变得干柴,反而是将也肌肉煮到软烂,鸡油就这样融入到汤底里,因为有冬笋片的加入,并不会十分油腻。何况冬笋口感清脆,小厨房的师傅把它在鸡汤里熬煮一定时间后,笋片略柔软下来,但还仍保留着作为笋类的清脆口感。冬笋片的汁水清甜,煮进锅里,笋汁完全释放,与鸡汤交融到一起,又形成一种柔顺的口感,入喉就是极致的鲜美。
她心里这样想着,也就这样说了。
“你这丫头,平日里看着不善言辞,可一提起美食倒是说的头头是道。”佟佳贵妃被穆舒这幅样子逗得咯咯笑,“你都这么评价了,还不快再喝两碗?”
穆舒应下,又喝了一碗汤后,被佟佳贵妃这么一打趣,已经没有了一刚开始的拘束,开始全身心得品尝美食。
真不怪穆舒对景仁宫的小厨房魂牵梦萦,这一桌子菜品穆舒挑到眼花缭乱都挑不出一样不好吃的,不论佟佳贵妃问起哪一道菜穆舒都只能竖大拇指。
穆舒在品尝美食,佟佳贵妃在用膳的间隙也还在细细打量着穆舒。人都说看一个人的用膳习惯能够看出她的性格,从穆舒的表现来看,佟佳贵妃心里的定论又确定了几分。
佟佳贵妃不认为穆舒会是一个心思重的人,她好几次试探着问穆舒问题,若换了旁人被她这么试探几次多多少少会起戒备心,慢下来思考她的几个问题究竟是什么意思。可反观穆舒,却是回答的不假思索,对她句句有回应,说完后又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用膳。如果说一定要让她说出穆舒的一点不好来,佟佳贵妃觉得穆舒属实是有点过于心大了。
膳后,穆舒以怕打扰佟佳贵妃午休为名义向佟佳贵妃告辞,随后便回了储秀宫,换了衣裳躺在床上准备午休,脑子里还想着刚刚在景仁宫用膳的事。
果然景仁宫的小厨房不是白吃的,膳间佟佳贵妃对她的试探她多少也听出来一点。别的倒还好,可佟佳贵妃的有些话里暗戳戳地在试探穆舒对于这次大封六宫的看法,着实是惊了她一下。毕竟今日请安后众人都以为她被独自留下是与这件事有关,没办法穆舒只能装傻糊弄过去,
不过她也没有说假话,自己本来就对这件事没什么想法。
16. 鲜笋馄饨
自从那日在景仁宫吃过一次冬笋野鸭汤后穆舒就爱上了笋这一食物,这些日子基本上把有冬笋的菜式吃了个差不多还意犹未尽,这可难倒了膳房的大太监们。
“今日储秀宫又要了有冬笋的菜式?”何太监听着底下的小太监转述穆舒的要求,紧皱的眉头,感觉能够夹死一只苍蝇。
小太监也愁坏了,这储秀宫这两天每天都要有笋的菜式,他们也不能每天都给穆舒送一模一样的菜品过去,只能每天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把这几根笋做出别的花样来。
穆舒喜欢吃什么都会一次性把自己吃过瘾,然后换下一种食物如此循环反复,穆舒这个癖好可苦了膳房的人。
这些日子来,膳房把冬笋炒肉片、冬笋鸽子汤、冬笋煨野鸭这些菜式翻来覆去的做了个遍,膳房的师傅们每天都愁眉苦脸地盼着储秀宫这位活祖宗能早点把这口爱好吃厌了他们好缓一口气。
储秀宫的这位主子真真是会吃,这段日子都快要成皇宫膳食单子的风向标了,不少主子娘娘们没有特地点膳的话,宫人们都会让膳房照着这位主子的膳食做一份带回去,偏生主子们吃了都还觉得好,这好好的膳房都快要让他们做成大锅饭了。
也就这几日穆舒每天变着花样的吃笋,怕别的主子们吃腻采用多做了许多其他菜品,让穆舒这么一整,现在给其他主子们制膳的差事一时之间成了膳房抢破头的缺儿。
何太监啐了一口,转身走进膳房无奈地说道:“都赶紧准备起来吧,有这个时间在这里抱怨发牢骚都不如赶紧多想几个菜式给储秀宫这位,早点让他吃腻了咱们也好早日解脱。”
膳房的人闻言都摇摇头开始商量今天要做些什么“笋”拿到储秀宫去。
膳房忙碌起来,何太监巡视了一圈背着手走出了膳房回了屋。
晚间,小全子提着一盆热水走进何太监屋内,又从屋内的水缸里舀了几瓢凉水兑成合适的温度放在炕前。
坐在炕间的何太监往炕沿挪动着臃肿的身躯,两只脚一耷拉,小全子心领神会,把脚巾搭在肩上,开始给何太监脱袜子挽裤腿。
脚泡进盆里何太监舒服的抖了抖身子,小全子一边给何太监洗脚,趁机问出了今日心中的疑惑:““何爷爷,储秀宫那位主子这些日子每天就只吃那一样,咱们膳房随便做一样送过去不就得了,怎么还非得每天变着花样的送不同的东西过去。”
何太监正享受的闭着眼睛抽一管焊烟,听小全子这么问又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才不紧不慢的回答:“忘了我先前说过了的话不是?你好好想想那位主子姓什么?”
“那位主子身份是很高,可咱这宫里也不缺这大姓的主子啊,您别以为我年纪小就看出来,您对其他主子的膳食也用心,但唯独对这位最用心。”小全子疑惑得很,若说是因为穆舒姓赫舍里的原因何太监才对她这么关照,那宫里多得是这样的主子,对于那些人何太监可没有这么用心。
“咸福宫的那位僖嫔主子和这位主子一个姓,也没见您这么上心。”小全子从盆中捞出一条腿缓缓按摩,嘴里还小声嘟囔着。
“嘶—别以为你小子说什么我没听见,你爷爷我耳朵好使着呢。”何太监拿着叼在嘴里的旱烟杆往小全子头上敲了一下,随后冷哼一声,“僖嫔哪能和那位主子比?储秀宫那位可正正紧紧是索尼大人的孙女,孝诚仁皇后的胞妹!”
“那永寿宫格格还是孝昭仁皇后的亲妹妹呢,也没见您对他像对储秀宫格格那样……恨不得连吃饺子蘸的醋您都得替他尝尝咸淡。”当然,后面那半句话小全子没敢说出口。
但就光是前半句话就够何太监吹胡子瞪眼的了,何太监蹭的一下把腿收回来,瞥了小全子一眼:“你现在胆子大了,都敢驳你爷爷我的话了?得了,我用不起你,你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见何太监有要发怒的架势,小全子赶紧陪笑,腆着脸又把何太监的腿拽过来,好声好气的央气着何太监:“瞧何爷爷您说的话,我哪敢驳您的话呢,我呀就是把您当我的亲爷爷才敢什么话都在您面前说。”
小全子低声下气地哄了好一阵子,何太监才又转过头去看他,何太监上下打量了小全子好一会儿才咬牙切齿的对小全子说:“我知道你是个机灵孩子,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小太监里我唯独挑中了你当徒弟,可是这么一件事,你都看不清楚吗?储秀宫那位可是太子的亲姨母,有太子在一天那一位就不会失势,你再瞧瞧储秀宫里来往的都有谁?你现在还觉得我对她用心过头了吗?”
听何太监这么一分析,小全子一下子都明白了,赶紧跪下给何太监磕了个头。
何太监重新坐回炕间,长叹了一口气:“现在你明白了吗?要是连这样的事你还看不清楚的话,趁早甭在膳房混了,收拾收拾东西赶紧滚蛋,我呀,也不指着你给我养老了!”
小全子跪在地上朝何太监那儿爬了两步,哭着说:“现下我都明白了,和爷爷您对我有大恩,我认了您当干爷爷就是死也得给您老养老送终,您可不能把我赶走啊。”
何太监盯着小全子看了一瞬,把他扶起来端详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咱们太监不比宫女到了二十五岁得了恩准就能出宫回家,咱们得在这皇宫里干上一辈子,办差和认人咱们都得做好做精,一点差错都不能有,才能在这宫里好好的活一辈子,你可记住了?”
小全子点头如捣蒜,连忙说自己记住了。
“快把你那几滴猫尿收一收,让别人瞧见了,指不定说我怎么你了呢?”何太监看了看小全子脸上挂着的泪珠,不屑的啧了一声。
小全子哎哎的应下,突然想起了今天白天徐太监和他说底下新进上来一批笋子,说是这批笋子是开春后长出来的第一茬春笋,但这第一批笋子长的数量少得很,分到膳房来的就只有两筐。
何太监闻言立刻坐了起来。
“得,让徐头子把那两框笋子给我留下。”何太监让小全子赶紧去找徐太监让他千万把这两筐笋要给他留下别让别人拿走。
小全子嬉皮笑脸的和何太监邀功:“我办事您老还不放心?今天上午徐爷爷跟我说的时候,我就让他把那两筐笋子给咱留下了,怕让别人拿走,我还特地找了个地方放。”
“算你小子机灵,瞧,明日储秀宫这吃食不就有了。”想到这里何太监高兴的哼起了曲。
到了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何太监就起来让小全子带着他去看那两筐笋子。
那两筐笋子是昨天刚摘下来就送进来的,在徐太监手里还没放热乎就让小全子要来了,小全子又给这两筐笋子找了个好地方放,等今天早上何太监去看时笋皮上还挂着露珠。
何太监捡起一个笋子,剥开笋皮看了看,赞叹声不绝于口:“到底是第一茬春笋,你瞧瞧这笋子,嘿,嫩得都能掐出一包水。”
看过这两筐笋子,何太监交代小全子让他等生了火后,让膳房的人揉一个面团做成馄饨皮备好了等着他。
“您的意思是今日给储秀宫包馄饨吃?”小全子问,脸上都是讨好,“膳房的人谁不知道何爷爷您包的馄饨是最好的,就连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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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也得冲你再要一碗。”
“少放狗屁,赶紧做事去,等着我削你呢!”何太监朝小全子屁股上踢了一脚,笑骂道。
小全子假装被踢疼了,哎呦了一声,捂着屁股往膳房跑,看得何太监又笑着多骂了他几句。
不夸张的说,何太监做面食的功夫在膳房是数一数二的好,要是没有这身本事,他也做不成这膳房的一把手,就连太皇太后都爱吃何太监包的馄饨。
但何太监自从当上膳房的总领太监后就很少在亲自动手制膳了,听说何太监今天破天荒的要到膳房亲手下厨,膳房的人都觉得新鲜极了,乌泱乌泱的挤成一堆等着看热闹。
何太监一进来就看见的是这一幅场面,登时就拉了脸:“人都挤在这里干什么,差事还要不要了?”
被何太监劈头盖脸一顿说,膳房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说话,这时一个和何太监比较相熟的膳食太监走上前,讪笑着解释道:“这不是听说您老要亲自动手,您这手艺里在咱们这膳房里说是第二没有人敢说第一,咱们这一群人都想来见识见识,您老就行行好,让咱们也开开眼界。”
一旦有人开口,其余人随声附和着,何太监被吹捧的浑身飘飘然,但很快他清了清嗓子,睨了众人一眼开口说道:“这有什么好看的,要是都凑在这里看热闹,等主子们来提膳时拿不出东西,仔细你们的皮!”
说完就朝小全子走去,但也没有再阻止其他人在他旁边围观。
膳房差事还没忙完的人灰溜溜的离开回去做事,其余活计都已经忙完的人都磨拳擦掌跟着何太监走,等着见识见识何太监的手艺。
“东西都准备好了?”何太监洗净手利索的穿上围裙走到小全子旁边,挨个检查了一遍灶台上的食材。
“都是按您说的,找了刘师傅和面把它都成擀成馄饨皮,虾仁都是我现剥的,肉馅是李师傅剁都的,笋子也按照您的要求把皮去了分成三份,地皮菜也在盆里发好了,就等您老上阵了。”小全子把准备好的食材一一告诉何太监,也留了个心眼,把谁干了什么也都告诉了何太监。
小全子知道何太监要求高,拿肉眼一看就知道哪位食材出了问题,怕出了差错挨骂,小全子干脆就把所有的东西一股脑的都告诉何太监。
小全子的小心思压根瞒不过何太监,他瞥了小全子一眼没搭理,开始认真处理食材。
何太监包馄饨包的好主要是靠馅儿,他可是拌馅儿的一把好手,他先是把虾仁剁碎呈颗粒状
把它拌进早就做好的肉馅里,笋子他早让人把它分成了三份,最嫩的笋尖切成细小的笋丁放进盆里,又从水里捞出泡发好的地皮菜随意切了几下和笋丁放到同一处,紧接着又从调料罐里捏出一小撮食盐,淋上一圈香油再给它拌匀。
馅儿拌好后,何太监用筷子头蘸了一点尝了尝味道露出满意的笑容,馅儿这就算过关了,馄饨皮也是早就备好了的,剩下的就只等着他把馄饨包好之后下进锅里就成了。
何太监包馄饨的手艺是跟着膳房一个老太监学的,馄饨皮放在手里,用筷子挑一坨馅儿放进去,几根粗壮的手指上下一翻,一个皮薄馅大的馄饨就成形了,何太监手速很快,几乎要不了半刻钟就已经满满的包了一案板的馄饨出来。
灶台上的热水也是滚了的,何太监从案板上面捡出几个馄饨来放进滚水里,等馄饨完全飘,上来后就算是煮熟了。
馄饨汤也是何太监自己调的,用的是鲜鱼熬出来的高汤在里面撒上一把紫菜和香菜就算是成了。
17. 豆腐汤包
穆舒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自己的仪表,随后才乖巧走上前蹲身福礼给康熙请安,心中却暗自腹诽这人怎么来时也不打个招呼,又道听雨她们也是胆子够肥,皇帝来了都敢不把她叫醒。
想到这里,穆舒抛给听雨一个幽怨的眼神。
康熙才不会在意自己是不是没有通知穆舒就进了储秀宫,整个紫禁城都是他的,他想去哪里还需要通知别人吗?
康熙斜了眼地上蹲着的穆舒,早就猜透了她心中那点想法,神色自若地说:“瞧你睡的香,朕特地没让她们叫你。”
听到这话的穆舒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她很少如今日一般午休到这个时候,实在是今天有些累着了,不知不觉就昏睡过去,偏还就恰巧被康熙撞见了。
自从上次元宵节康熙和胤礽在储秀宫互诉衷肠后,康熙偶尔也会到储秀宫来,但大多数时候都是选在饭点上来和穆舒一起用膳,怎的今日这样稀奇,突然在临近晚间时过来了?
穆舒正琢磨着就看见康熙站在书桌前盯着书案陷入沉思,她定睛一看,这正是那天她画的简笔画,随后她的心里便满怀着对自己艺术细胞的自信——虽然康熙必定见过不少名家名画,可这种卡通简笔画他肯定没见过。
康熙确实没见过这样的画风,对着穆舒画的这两只小狗左看右看,面上虽不显露,可下撇的嘴角还是出卖了他。在他看来这小狗画没有任何技巧,几笔线条随随便便就勾出来了,要他看就是胤禛画的也能和这画比较一番。
都是索额图家的女儿,孝诚仁皇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怎么到了穆舒这里就有些不忍直视呢?
康熙刚要叹一口气,怎料抬头却对上穆舒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那副等着夸奖的小神情,康熙噎了一下,那句不忍直视实在是没说出口,过了好几番就变成了:“倒也算是栩栩如生,但还有待进步。”
说罢,康熙把画纸又平整的放回原处,视线挪到了小几上摆着的一张棋盘上,打从刚才进来时他就看到了:“在学下棋?”
穆舒从就没想过能从康熙这得到什么夸奖,毕竟胤礽写的字和她都不是一个大气层还被康熙挑三拣四,就她这两笔画能得到康熙这么一句话她的虚荣心就已经很满足了。换句话说,这幅画也算是被千古一帝盖章过了。
想到这里,穆舒美滋滋的把画收好,转眼又发现康熙的视线凝在她的棋盘上,她点了点头,解释道:“是,前些日子太子殿下见嫔妾无聊,便好心说要教嫔妾下棋。”
说到下棋康熙可就来了兴致,围棋之道与治国心术有异曲同工之妙,落子如治国,不在眼前瞬息而在统筹大局,他酷爱这种对弈的戏码,在这之中也悟出来不少东西。
而胤礽是皇储,康熙早早就开始培养他的治国思维,将自己毕生所学全都传给胤礽,更遑论围棋,说是胤礽的一手棋艺也是康熙手把手教出来的也不为过。
不过即便如此,康熙听闻穆舒此话还是颇为吃惊,他倒没想到自己从前抱在怀里一点一点教导的孩童,现在都能为人师了。
康熙明显被穆舒一话钓起了兴趣,说着便往棋盘格边上坐下,用眼神示意穆舒坐到他对面,他倒要看看胤礽教出来的“学生”是个什么水平。
“你且来陪朕下上一局。”
胤礽自进学后就没再来过,满打满算穆舒也就跟着学了不到半月,穆舒还真不想站出来丢这个人,可康熙他老人家都下了命令,没法子,她只能硬着头皮坐下。
顾虑穆舒是初学者,康熙并未用倾力而为,反倒是有意无意之间放缓了节奏。可穆舒哪里是康熙的对手,即使是在康熙如此明显的放水下,还是被杀了个片甲不留。
连着两局穆舒都败下阵来,心情瞬时跌落谷底。康熙见状也是摇了摇头,穆舒这是连胤礽的一个指头肚都还没学会。
眼见穆舒像朵花儿快要枯萎一般,康熙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说到底穆舒也就只学了短短几日,与他经年累月的钻研相比倒显得他有点故意欺负人似的。
这样想着,康熙便故意借着咳嗽离开棋桌,瞧了瞧外面已经黑下来的天,又清了清嗓子,故意岔开了话题:“天晚了,让人去叫些宵夜来吃吧。”
穆舒还沉浸在对过去那些为围棋努力时日的否定之中,康熙一句话将她拉了回来,赶忙让人去膳房传膳。
康熙平日里来穆舒这里用膳就是跟着穆舒从膳房里叫膳的,自然知道穆舒对吃食多有钻研,大多数时候是穆舒点什么他就跟着吃什么。
“让他们把今天做的那碗鲜笋馄饨再弄两碗来,馄饨汤不要鱼汤换点别的来,再要一个豆腐汤包来,其余的让他们自己看着上吧。”穆舒嘱咐道。
曹丰得了令正往外走,李德全一个眼神过去,身边的小梁子就跟了上去,小跑几步追上曹丰的步伐。
曹丰领着小梁子赶紧往膳房走,今天去提膳时小全子就把这笋不多的事儿告诉了曹丰,穆舒晚上又要两碗馄饨,他得紧着去,别去晚了没有没法儿交差。
人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曹丰到膳房后就得了一个坏消息:本就不多的笋子给其他主子们分了一些后所剩无几,却是不够再包一次馄饨的了。
这可给小全子急的团团转,从刚才他就看见曹丰边上的小梁子了,一下子便意识到万岁爷今儿个也在储秀宫用膳。皇上用膳可耽误不得,小全子赶紧让人把何太监找来,这事他可做不了主。
还好何太监到得快,他先是用眼睛淡淡扫了小梁子一眼,心中暗自有了数,听了小全子好一顿描述后立刻便白了他一眼,嘴里吩咐着让对方去找徐太监一趟看该如何解决,手上就又给曹丰两人拿了一壶粗茶。
“你们俩人略等等,别的东西已经让人去准备了,这馄饨可能还要再瞧瞧说法。”何太监对二人说,唉声叹气道,今年这春笋属实是少,也就只够主子们尝个新鲜,正撞上穆舒最近好这一口,一时之间还真有些难办。
过了一会儿,正当曹丰准备换菜的时候小全子拎着一筐笋过来了,只见一脑门子的汗也来不及擦赶紧回禀道:“徐爷爷给开了条子刚从菜库里拿的,说是今天刚送进宫还没来的及送过来。”
这下问题就解决了。最主要的食材有了着落,皮又都是现成的,拌个馅儿也不费什么功夫,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馄饨就装进食盒里了。
曹丰二人谢过何太监拎着食盒走了,临走时将穆舒中午给的赏钱掏出来递给何太监,小全子将二人送到门口,回来时就看到何太监正在院里哼着曲洗手,就将一旁晾在绳上的手巾递给何太监。何太监从容接过擦干净手,和小全子说话的语气里都带着乐呵:“我说什么来着?储秀宫这位赫舍里主子可不容小觑。”
小全子闻言连连点头称是,从前是太子和四阿哥总与穆舒一同用膳,他们在这两人处拿了不少赏赐,这些日子康熙偶尔也会去储秀宫用膳,说不准哪天谁祖上烧了高香就能在康熙面前露个脸,得了造化。
“你呀,且干着吧,有这位主子在,咱们膳房跟着能沾不少光。”何太监说完背过手,往自己屋子里面去了。
小全子狗腿的给何太监推开门送进去,出来后反复想何太监这几句话,越想越觉得有理。穆舒还真是他们膳房的福星,自从穆舒进宫后,宫里的主子们一个接一个的到储秀宫去用膳,别的主子们偶尔也照着穆舒的膳食单子要膳,穆舒点的菜人人吃了都说好。宫里主子出手也大方,赏赐如流水一般进了膳房。别说何太监徐太监这样的领头太监了,就连切菜洗菜的小太监这段日子腰包也鼓了不少。
何太监到底是在这深宫之中浸润多年,眼光毒辣的很,小全子不得不佩服。
*
曹丰二人回到储秀宫时,康熙背着手站在穆舒的书房里,两人谁也不说话。
即使康熙不是第一次到储秀宫,穆舒还是有些拘谨。这可是皇帝啊!还不是胤禛那种幼年体预备役,后世描述皇帝用的都是什么词来着?“喜怒无常”、“君心难测”,最重要的还有一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一旦涉及到生命危险,就由不得穆舒放松警惕了,虽说清朝不会像从前一样动不动就对妃子赐死动刑,但光是惹恼皇帝被扔进冷宫这事就不是穆舒想要的,她可不想失去现在还算舒服的日子。因此穆舒对康熙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比供导师还虔诚的心态对待他,导师可能只是会让她延迟毕业,康熙可是能让她的幸福生活直接挂掉。
不过话虽这样说,可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是尴尬了好一会儿,除了穆舒时不时的主动问康熙要不要再添一盏茶之外,书房静的地上掉下一根针都能听得见。一直到宵夜摆上桌,穆舒才稍稍松一口气,随后就如同往常一般坐在一起用膳。
也许是回到了舒适区,穆舒整个人舒展了不少,今天膳房的人看见小梁子就知道康熙今天在储秀宫,那送来的膳食可就要比往日更加丰盛了。
和穆舒的饮食习惯磨合了好几个月,膳房早就将这位小主的习惯摸了个差不多——若是只有穆舒自己,她点什么,膳房做好了再搭上几品时蔬鲜炒就送来就是了。她吃的简单,东西太多反而浪费。
可今天康熙在这,膳房就不能像平日那样简简单单送一餐就完事了,桌上满满登登摆了一大桌,飞禽走兽、时蔬鲜果,面点汤羹这些东西在桌上摆了一个遍,虽然比起康熙平日里用膳的大排场还是简约了不少,但与穆舒平日用膳相比还是豪华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膳桌上的菜品琳琅满目,穆舒特意点的豆腐汤包和鲜笋馄饨反而像个配角,鲜笋馄饨她中午已经吃过了,豆腐汤包倒是有两天不吃馋的紧。
一刚开始膳房说做了豆腐汤包,穆舒只以为是平平无奇的豆腐馅儿的发面包子,等端上桌来才发现这豆腐汤包和她想的完全是两模两样。与其说是豆腐汤包,倒更像是后世的鱼籽福袋。
这豆腐汤包是拿炸豆腐做的皮,剖开一道口子往里面填上满满的三鲜馅,最后再用金针菜给口子扎起来。做豆腐汤包的馅除了虾肉、韭菜、鸡蛋和木耳外,又加了剁碎的皮冻进去。做好了上锅蒸一溜,等蒸熟后皮冻化成汤汁。因为提前在豆腐内里糊了一层水淀粉的缘故,汤汁被紧紧锁在豆皮内,一口下去鲜香爆汁。
穆舒看了一眼还冒着热气的汤包,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却也只能眼巴巴的盯着康熙。
和大领导吃饭就这一点不好,康熙不动筷,穆舒就算是口水直下三千尺也只能乖乖等着,哪里比得起她一个人吃饭时来的舒坦。
在穆舒炙热的注视下,康熙拿起筷子就近捡了一筷子山蘑炒野鸡吃,随即便见穆舒也满心雀跃的夹起一个豆腐汤包。豆皮吸满浓郁的肉汁,紧致弹牙的肉馅和暄软的外皮相得益彰,一口下去美的穆舒直翘脚。
这东西就那么好吃?
目睹了一切的康熙狐疑地夹起一个送进嘴里,舌尖上弥漫出浓厚的肉香和豆皮的油香让他微微一怔,紧接着齿间便咬到了用来系口的金针菜,更是给这道豆腐汤包提供了劲韧的口感,不知不觉间又是连着两个汤包下肚。
“皇上尝尝这鲜笋馄饨,是今年开春的新笋。”穆舒把馄饨朝康熙手边推了推,眼睛却还黏在那盘豆腐汤包上。
这盘豆腐汤包拢共就只有六个,刚才穆舒夹走一个,康熙又吃了三个,现在盘里就只剩两个。这可把穆舒急坏了,这可是她特意给自己点的!
但她又不能把汤包从康熙手边抢过来,恍然间看到桌上的那碗鲜笋馄饨灵机一动,使了一出“围笋救包”。
穆舒正为自己的机智沾沾自喜,殊不知康熙老狐狸般的眼神早就洞察了她的心思。但他非但没有说破,反而顺从地舀了一口馄饨。这碗馄饨按照穆舒的嘱咐没有再用鱼汤做底,只用一碗山泉水调个味道就成,少了浓郁厚重的鱼鲜味,多了几分清爽的口感。
似乎是为着这口鲜美的馄饨,康熙的嘴角浅浅勾起,就连脸上的笑容也带着一丝满足。
坐在一旁的穆舒自然是将他这副表情收入眼底,右手便使着筷子,正准备将魔爪伸向最后一个时,眼前“啪叽”一双筷子横在眼前,那被自己视作囊中之物的最后一个汤包俨然已经落进了康熙嘴里。
“嗯,膳房的手艺不错。”这豆腐汤包着实鲜美异常,就连康熙这素来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也忍不住赞叹,余光也顺势落在了一旁充满怨念的穆舒身上。
方才穆舒的小动作自是被他尽收眼底,康熙在这宫中许多年,要说勾心斗角的事情也见了不少,本也不欲同她计较,心里想着就此作罢。可一想到这人好歹也算得上是胤礽的姨母,他已故皇后的胞妹,表面上看着也是个端庄的半大女子,可行事作风却还比不上胤礽,便叹了一口气。
罢了,稍稍提点一番吧。
可许是“朽木不可雕也”,这一番在康熙看来是所谓的提点,对于穆舒来说却无异于对牛弹琴,他看着对面的穆舒愤恨的扒拉了好几口馄饨,虽然并未达成目的,心情却是莫名的好。
一顿宵夜作罢,外面漆黑一片,宫灯次第点亮,烛火透过薄纱晕出暖黄色的光圈,已然是戌时了,换做往常康熙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可今天他不但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反而从容自定的占了一角暖炕,翻着刚刚从穆舒书架上找出来的一本书。
穆舒平日里大多数时候是看话本子,但为了面子考虑,她还是在书架上摆满了经典古籍,力求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肤浅。
“没想到你还对诗词感兴趣?”康熙随手翻了翻手上的诗词集,抬眼望向穆舒。
“嫔妾哪里懂这些,不过是看个热闹罢了。”被提问的穆舒尴尬地笑了两声,她那诗词集自拿回来就没碰过,若是康熙在拿的近一些都能闻到新书上的墨香味。
“那你平日里都爱看些什么书?”康熙听罢只是放下手中的书,环顾了一圈,最终视线落在穆舒的脸庞,灯光影影绰绰,映得穆舒皮肤细腻光洁,纤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
清朝后宫的妃嫔们在深宫打发日子大多是看些诗词歌赋,再有喜爱者者会看些其他古典名集她平日看的书要是让康熙知道了指不定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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嘲笑她呢。
穆舒此刻满心满眼都希望康熙在储秀宫待得久感到无聊能早点离开,可她又不能表露的过于明显,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嫔妾平日里只是偶尔看些杂谈游记。”
康熙闻言斜睨了她一眼,慵懒的声音传进穆舒耳朵里却无异于催命的咒语:“只是杂谈游记吗?朕刚刚在书架上似乎看到了不少话本子,不少书上面还做了批注。”
偏生说这话时,康熙的目光顿时变得凌冽,一双眼睛盯着穆舒,似要将她心底的想法看穿,就连语气也多了些不怒自威的味道。
这下完了,穆舒心想,她在康熙心里的形象估计已经彻底变成了庸俗又好吃的女人了,干脆眼一闭心一横直接将详情托盘而出:“那些古籍名著太过高深,嫔妾脑子愚笨,实在是看不明白,只能看些话本子消遣时间。”
“你倒实诚。”康熙点点头,抿了一口茶,对穆舒说。一口茶下肚,他也冷静了不少,此时再看穆舒战战兢兢回话的模样,无端想起了胤礽被他责骂的模样,只是暗道自己同她计较什么。
“面见圣颜,嫔妾不敢心中藏谎。”穆舒表面恭敬回应,心底却不知道骂骂咧咧了多久。
康熙见状只是笑笑,继而又想起来下午那惨不忍睹的棋局,心里想着,语气相较先前也温和了不少:“看不明白就不看,你若是真心对棋艺有兴趣,等朕得空了来教你,你那一手棋实在是……”
康熙没再说下去,但穆舒知道康熙是什么意思,他不就是想说自己是个臭棋篓子吗?要知道,她只是不会下围棋,但论起五子棋……她似乎也下不过胤礽。
好吧,她承认她就是个臭棋篓子,
不过康熙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等他得空了来教自己下棋?那他岂不是真要变成自己的老师了!
这时候的穆舒脑子倒是转得飞快,下意识看了一眼康熙,随即又连忙低下了头,同时在心里暗道:
“完了,这下真的是要供‘导师’了。”
多荣幸啊,康熙皇帝给她穆舒当老师!不过比起这件事,穆舒更关心的是康熙什么时候能离开储秀宫。这眼看着宫门都要关了,康熙却还坐在储秀宫里看书看的津津有味,似乎没有一点要回去的迹象。
这下子穆舒心里多多少少也明白了,康熙今天根本就没打算离开!
穆舒不是傻子,从她得知自己穿成了康熙的妃嫔时就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发生,也给自己做了不少的心理建设。虽然她不是真的古代女子,对男女之事也有所了解,可她从前毕竟只是一个大学生,所以当这一天真的要到来时,穆舒还是有些害怕。
按照宫廷规矩,像穆舒这样只是个贵人位份的嫔妃按理来说侍寝时是要在自己宫内沐浴更衣过后由太监们一路抬去乾清宫的,她光是想想都觉得受不了。如果今日康熙真的要留宿储秀宫的话,或许反而是件好事,至少她不用再像个物件一样被人抬到乾清宫里陪康熙睡觉,睡完了还得后半夜再被人抬回来。
一只蜡烛快要燃尽,李德全蹑手蹑脚地走近,轻声对康熙说:“万岁爷,该安置了。”
康熙闻言起身,大踏步走进内室。穆舒早换了一身新的睡袍端端正正坐在床上,只剩紧攥着的手指透露着她此刻的心情。
一想到待会儿会发生什么,穆舒心里没由来的全是紧张的情绪。
宫人侍候康熙洗漱完换好睡袍,康熙便径直朝床铺走去。穆舒眼见着面前的男人离得越来越近,紧挨着她坐下,那股龙涎香的味道不断刺激着她的感官,叫穆舒的脑子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干脆直接把眼睛闭上等着接下来的事情发生。
刚刚康熙还坐在那里看书的时候,李德全便悄悄示意照雪把穆舒带到了储秀宫西偏殿沐浴更衣,还有一个教习嬷嬷教导她该如何服侍君王。
然而预想中的近距离接触并没有出现,身后的床铺动了一下,穆舒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朝看去,康熙早就躺好盖好被子了。
这人是在玩她?
穆舒好不容易做足了心理建设,结果康熙扭头就躺在床上准备入睡了。
“怎么了?在等什么?”康熙一只胳膊支着脑袋,玩味地看向穆舒。床榻之间的康熙和平日里的康熙大相庭径,少去了平时的凌厉,却平添了几分慵懒。按照康熙平时的样子,穆舒一直以为康熙会像是霸总小说里那样的强势,但现在看来康熙居然还是个反差派。
穆舒闻言赶紧摇摇头,脱了鞋就要往床上去,她总不能和康熙说自己是在等着和他发生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吧。
怎料她刚一上床就被康熙捉住了手腕,对方的另一只手举着一本书晃荡着,眼尾都带着笑:“爱妃,这是什么?”
穆舒刚看清楚康熙手里举着的东西,就被惊了一大跳。这不是昨晚她睡前看的话本子吗,怎么会在康熙手里?
定然是她昨夜看完后随手塞到了枕头下刚刚被康熙捡到了。
穆舒上手就要去抢,这话本子可和他书架上的不一样,她书架上的不过是一些精怪志异或者是其他闲书,被康熙瞧见了也就算了,而被穆舒藏在枕头下的这一本可不能让康熙看见。
然而穆舒的力气哪里比得过成日习武练身的男人,康熙只用一只手就将穆舒的手按下了,满是调笑道:“没想到爱妃这里还有《西厢记》这等‘杂谈游记’。”
康熙刻意将最后四个字放慢,却叫穆舒的脸上瞬间染上一层绯红,她拼命抵抗,想要从康熙手中将书抢回来。要知道现在可没有后世那样开放,她看西厢就相当于是看颜色文学了,这要是传出去让别人怎么想她?
穆舒所谓的挣扎在康熙眼里就像是小猫似的的小打小闹,康熙并不未将其放在心上,只是这一来一回间,他的目光便有意无意地落在了穆舒身上。
现在的穆舒穿着一件桃粉色的睡袍,露出修长的脖颈,领口处还绣着一枝并蒂莲花,一路向下延伸,挣扎之间身上便漫出一抹幽香,同他的龙涎香一起,混合出一股奇特的香味。
可偏生穆舒并未察觉到这一切,趁着康熙失神间,整个人下意识抓住康熙手里的书,一扔,那书便被扔在了地上。
还好。穆舒见状松了一口气,自己的清白算是保住了。
“别动。”
然而下一秒,她却听到康熙略显怪异的声音,还没等穆舒反应过来,自己整个身体一沉,康熙不知何时顺势将她压倒在床铺欺身而上,就连声音也是她从来没有听到过的低哑。
两人突然贴近,康熙的气息拂过穆舒的耳畔,带着温热,穆舒本能地察觉到危险,自然不敢再轻举妄动,两人的呼吸几乎交织在一起,她似乎都能闻到康熙身上的龙涎香,以及自己身上的香味。
深宫之中,为了不败坏康熙兴致,上至嫔妃小主,下至宫人太监,总是会借助一些外力。这储秀宫上下自然也是早早就备上了,今日也总算是有了用处。
当然这些,穆舒是不知道的。
此时的她再次闭上眼睛,迎接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18. 淀粉肠
穆舒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让人抬了浴桶进来。虽然昨晚事后有照雪帮她擦过身子,但穆舒还是觉得浑身不舒服,可那时她已经累的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哪里还顾得上其她,今天醒来穆舒觉得浑身粘腻,稍稍缓过劲来就赶紧让照雪伺候她沐浴。
“照雪。”穆舒轻声唤道,昨夜的疯狂让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照雪应下,扶起穆舒往屏风后面的浴桶去,可刚站起身正要往前迈一步,穆舒腿一软朝前栽了一下,幸亏有照雪在一旁护着才没有摔一跟头。
“格格小心些。”照雪紧紧的扶住穆舒,轻声提醒道。
任由照雪褪去她身上的睡袍,穆舒安心的闭上眼睛倚在浴桶边缘,温热的水汽扑面而来,温暖的水流包裹着她的身体,穆舒整个人浸在热水中,长抒了一口气,感觉浑身的酸软都得到了缓解。
帝王就不是一种普通的生物,康熙足足折腾了一夜,敬事房的太监在外面敲了两回窗子,起初听到窗外的动静穆舒还有些尴尬,可很快她就顾不上尴尬就又被眼前的男人强迫着收回所有的想法,一夜过后穆舒浑身酸软,困的眼睛都睁不开就沉沉睡去。
“可还要再加些热水?”照雪轻声问,手中沾了水的软布滑过穆舒肩头轻轻擦拭着。
穆舒疲惫的点了点头,她不该质疑一个皇帝的,穆舒心想,她前一秒刚还说康熙是个反差派,结果没一会儿康熙就暴露出他的本性,明明两个人在一起“打架”,可承受不住的是穆舒,康熙倒是像无事发生一样,寅时刚过就起床收拾收拾,神清气爽的上朝去了。
在浴桶里泡了许久,热水添了两回,穆舒才勉强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换上新的衣袍,等她走出去时床榻上也被换了新的床品,全然没有昨夜凌乱的痕迹。
“格格要用膳?”听雨从门外提了一壶热茶进来,面上皆是掩盖不住的喜色。
穆舒进宫已经有小半年了,可始终没有与康熙有太亲密的接触,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嚼舌头说穆舒家世再好有什么用,到了宫里一样不得圣宠,如今穆舒顺利承宠,一下子堵住了那些人的嘴,怎么能不让听雨扬眉吐气?
听雨关切的问,穆舒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点了点头,昨天晚上体力消耗过大,今天早上穆舒一睁眼就感觉胃里一阵空虚。
膳房送来的早膳没有什么新鲜花样,还是一碗米糖粥搭上两碟炒时蔬和几个南瓜饼,但饿狠了点穆舒也不挑,三两下就将桌上的饭菜干完了。
一顿早餐过后,穆舒的精力恢复了大半,倚在暖阁的软榻上晒太阳,上午时候天气好,太阳暖烘烘的,穆舒昨晚没怎么休息好,在太阳的怀抱下直打瞌睡。
殿外熙熙攘攘,嘈杂的声音让穆舒皱紧了眉头,正想生气的发问是谁在外面吵闹就见望云叽叽喳喳地掀开帘子激动的朝穆舒冲过来;“格格快些出来,皇上赏了好大一堆东西。”
哦?康熙赏了一堆东西给她?
不知为何,穆舒听了之后啧啧称奇,康熙这作派活像一个渣男,前一天晚上爽过后,第二天拍拍屁股就走人,事后还给穆舒留点好处。
“格格!”见穆舒还不出来听雨在窗外大声地喊。
“来了。”穆舒应了一声,下地穿鞋往殿外走去。
刚一走出殿门,门外齐刷刷的站着一排宫人,每人手里都捧着精致的物件,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
来送赏赐的还是李德全,穆舒还没回过神的功夫,李德全飞速朝前一步恭敬的行了个礼:“奴才给小主请安,这些是皇上特意嘱咐奴才送来储秀宫的。”
说罢,给后面的宫人使了一个眼色,一群人立刻心领神会纷纷走上前来,李德全把康熙省下来的东西一一介绍了个遍,直到他离开的时候穆舒脑袋还是懵懵的,不知道是因为这一院子的赏赐,还是因为李德全那句您这待遇可是近些年来独一份的好。
赏赐摆在院子里,照雪将它们一一盘点清楚后登记造册,收进库房里,听雨领着几个小的就在旁边看得瞠目结舌。
果然是皇帝,康熙赏下来的东西就像流水一样不要钱,穆舒坐在院子里听着宫人们高声唱和,宫人们每报一件,穆舒心里就咯噔一声,等东西全都存进库房,照雪将登记好的单子拿给穆舒看,穆舒接过单子,这单子足足登记了七页,上到古玩摆件,下到布料首饰全都送了个遍。
听雨本来因为穆舒得到康熙看重而激动得很,可见穆舒神色惆怅一时之间疑惑得很,开口问道:“格格这是怎么了?皇上赏了这么多东西下来,您难道不高兴吗?”
“高兴,”穆舒勉强勾起一个微笑给听雨等人看,把手里的造册单子让照雪收好,“让人把那些东西都收好。”说完就扭头回了暖阁。
等没有人时,穆舒脸上的忧色才显露出来,今日李德全那句独一份儿的待遇不得不让穆舒多思。
按照李德全的话来说,别人都没这待遇,就是连前阵子获了盛宠的钮钴禄氏侍寝后,康熙赏给她的也不过是一套头面和几身新料子,到了穆舒这里,前前后后,但凡是能想到的都送了一遍,康熙这哪是对穆舒好,分明是要把穆舒往刀尖上推。
果不其然,穆舒受赏的动静太大,惊动了东西六宫,人人心里都在盘算。
翊坤宫里,宜嫔正搂着胤祺学说话,宫女将至的消息告诉她时,她只是微愣一瞬,随后就恢复了正常,丝毫不把这当回事,反观张嬷嬷在一旁急的直跳脚:“好主子,你怎么就一点都不上火呢?若是储秀宫得了宠,依着她那法玛叔父,要不了多久就得是下一个孝诚仁皇后了。”
宜嫔听了还是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说:“不用担心,先前永寿宫不也得了宠,如今不也相安无事。”
张嬷嬷想了想,在宜嫔的安抚下也冷静下来,宜嫔所说似乎是这么个道理,主子就是奴才的主心骨,如今宜嫔都不着急,那她更是不用担心。
宜嫔看得分明,不然也不会安安稳稳的生下皇子。康熙此举比起向阖宫上下宣告他对穆舒的宠爱,不如说是将穆舒架在火上烤,只是康熙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难道是要让穆舒和钮钴禄氏对上吗?
想到这里,宜嫔摇摇头,否定了脑子里的这个想法,管他呢,反正这一切都与她没有太大干系,宜嫔笑笑,拿起榻上的布老虎逗弄胤祺。
宜嫔看得通透,可别人就不一定了,钟粹宫的荣嫔听了消息皱紧了眉头。
“倒是本宫小瞧了这个赫舍里氏,”荣嫔坐在堂桌前,听着身边的宫女把她得到的消息细细讲述一遍,咬牙切齿道,“原先以为她是个安分的,没想到第一次承宠就哄着皇上给她开了私库。”
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往椅子上一靠,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慵懒的声音满是幸灾乐祸:“如此也好,这宫里许久没有热闹过了,我就不信永寿宫那位能坐得住,我倒要看看这钮祜禄家里是这孝昭仁皇后厉害还是她厉害。”
荣嫔提起孝昭仁皇后三个字时,语气里满是憎恨和厌烦,和身边的宫女说:“当年这位校招人皇后可是摆了我好大一道,只是可惜了本宫的长生。”
荣嫔先后生下了五子一女,可长到现在的,只有一位公主和三阿哥胤祉,康熙十四年时,荣嫔生了康熙的第八个儿子取名长生,长生长到三岁上便夭折了,太医说是他身子虚,恰逢春季花粉漫天,偶有一天长生便发起了高烧,没两天就撑不住了。
孝昭仁皇后自进宫以来独爱养花,整个宫苑内是各种各样的花,长生出事的那天,他身边的嬷嬷说长生并没有去过御花园,只是在回宫的路上遇到了正要去坤宁宫的孝昭仁皇后。长生不能接触花粉一事没有多少人知晓,可孝昭仁皇后背靠钮祜禄家,想要知道并非是什么难事。
嬷嬷说那日长生遇见孝昭仁皇后时,孝昭仁皇后还抱了抱长生,花粉应该就是在那时候染上的,在荣嫔看来,孝昭仁皇后那日明显就是故意的,因此,荣嫔一直将长生的死记恨在孝昭仁皇后身上。
“娘娘,那咱们……”
荣嫔横眉冷笑,吐出八个字:“按兵不动、隔岸观火。”
赏赐事件过后,宫里人都屏息凝气等着穆舒的下一步动作,但穆舒像个没事人一样,每日该吃吃该喝喝,什么事都不管,旁人给她下帖子也都赔礼告罪,久而久之,下到储秀宫的贴子也少了起来,康熙忙于朝政,一月也不见进后宫两三回,穆舒的日子过得更爽了,整天和她交流沟通最多的就是膳房。
穆舒最近馋虫又犯了,晚上一闭眼睛满脑子都是学校后门的那条小吃街,前两天做梦还梦到一串烤的金黄的脆皮淀粉肠,醒来后穆舒就发誓,一定要找一串淀粉肠来吃吃看。
一刚开始穆舒把淀粉肠这个概念与膳房的人沟通了一遍,依照穆舒的描述,膳房的人摸索着做了几版“淀粉肠”出来,可穆舒都不太满意,但穆舒对淀粉肠的执念实在是太深了,终于有一天穆舒一拍大腿决定从膳房拿了材料自己做。
穆舒上午这么一说,下午膳房的人就把东西都拿来了,穆舒把东西打开检查了一下,点点头,不错,东西挺全乎,除了一些基本的食材,膳房前几版做出来的淀粉肠也都送来了,还将配方抄在一张纸上一同拿了过来,便于穆舒想做一些调整。
说干就干,穆舒挽起袖子,将食材一样一样的摆在桌子上准备开工。
膳房之前按照穆舒的说法做了三种淀粉肠,分别是牛肉猪肉和鸡肉的肉馅,穆舒挨着尝过后觉得最大的问题就是出在膳房太有良心,肉馅放的太多了。
淀粉肠顾名思义,吃的就是那为数不多的肉泥和满满的淀粉,之前穆舒让膳房做出来的肉茸是他们用刀剁出来的,穆舒尝过之后感觉还是不够细腻,可这里哪有破壁机给她用?穆舒灵机一动,这次她让膳房除了肉茸还拿了一个研磨钵过来,她准备用这个钵把肉茸里都肌肉纤维全都磨碎,这样就能变成顺滑的肉泥。
至于肉的种类,穆舒看都没看就拿起了鸡肉,商家才不会那么好心用成本较高的猪肉或者牛肉做淀粉肠,穆舒要的就是一比一还原淀粉肠的味道,太高级的味道她就没考虑过。
穆舒将肉茸放进钵内用力研磨,不过才一刻钟就累的手酸,穆舒瞟了一眼在院子扫地的小郑子,神神秘秘地朝他招手,:“小郑子,你过来。”
小郑子被穆舒不怀好意的笑吓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还是恭恭敬敬地走上前:“格格您叫我?”
“格格给你分个新的差事,”说着穆舒把手里的研磨钵塞到小郑子手里,给他挪个凳子过来,“你去洗洗手,帮我把这点肉茸磨了,要磨成这样没有颗粒的形状就可以了。”说罢,将她刚才磨出来的一点肉泥展示给小郑子看。
小郑子苦着脸应下,洗了手就乖乖坐在凳子上开始努力。
穆舒坐在一旁休息,虽然很令人不齿,但穆舒心想自己现在既然是特权阶级,那她可要好好利用一下自己的身份,给自己找个帮工了。
怕小郑子一个人太辛苦,穆舒又把曹峰一起拉过来磨,要不是膳房拿来的钵子只有两个,穆舒真想让整个储秀宫都一起磨。
小太监们力气大,几个小太监们轮流替换着磨,不到一个时辰,膳房拿来的那半斤肉茸就都变成了细腻的肉泥,这一操作看的穆舒瞠目结舌,难道说这就是特权的力量吗?要是只有穆舒自己一个人,想要把这些肉茸做成肉泥都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更别提能吃上心心念念的淀粉肠了。
肉泥准备就绪,接下来就是做淀粉肠了,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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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舀出一碗淀粉又扫了一碗温水,按照膳房给的单子加重了淀粉的比例,将肉泥与淀粉水混合在一起,在灌进猪小肠的肠衣里咋几个气孔排气就拉了一小节下来,在茶房里煮熟捞出来放凉,改上花刀再用削尖了的竹签子扎好放在篦子上烤,这次似乎还不错,穆舒咬了一口,不说和现代的淀粉肠一模一样,但作为淀粉肠的平替是足够了。
至于调料这事,穆舒尝了好几种调料,勉强调出了一个满意的酱汁,刷在烤肠上酱香扑鼻。
淀粉肠刚一烤好,从炉子上拿下来,还冒着热气,穆舒忍着烫咬下一小口,烤肠的高温烫的她张开嘴大口的吸气,一边吸气一边忍着烫继续吃,穆舒激动得快要流下泪水,这就是家乡的味道啊!
“都别楞着,一人一根快吃啊!”穆舒招呼着旁边几人,小郑子几人连忙推脱说奴才与主子同食会坏了规矩,穆舒听后瞪了他一眼,“我说吃你们就吃,我的话都不听了?”
小郑子几人连忙否认,一一接过穆舒递给他们的烤肠。听雨举着签子轻轻咬了一口,淀粉肠烤得恰到好处,外面包裹着一层金黄的脆壳,牙齿与它接触的一瞬间,只听“卡嚓”一声脆响,柔软的内馅极富弹性,调料布满烤肠的表面,每一口咬下去都是咸香的酱味。
穆舒做肉泥时特地往里面加了三分的肥肉,在炙子上这么一烤,油脂全都被逼出来了,滋啦作响。
听雨吃的开心,心想怪不得格格折腾这么大一通也要做这东西吃,这烤肠虽然比不得膳房做的山珍海味,但平日里当小零嘴吃时也是令人欲罢不能,也不知道格格都哪里来的奇思怪想,先是上次的虾滑,再是这次的淀粉肠,每样东西光是看起来看起来就觉得好吃得很。
“怎么样?”穆舒急切地看着他们,等待几人的评价。
众人纷纷点头,曹丰提膳的活计做久了,对于味道能精准的形容出七八分,说起吃食来头头是道,偶尔照雪还会在一旁补充两句。
小郑子嘿嘿一笑,憨厚地挠了挠后脑勺:“奴才没有他们舌头灵活,不会说话,奴才只觉得这东西味道很好。”
烤好的淀粉肠不够吃,穆舒就再往篦子上上放几根,围在炉子前盯着火候,也算是圆了她从前想摆摊卖淀粉肠的梦。
穆舒和几人说说笑笑等着淀粉肠烤熟,穆舒忽然灵光乍现,神神秘秘地说要给几人出一个问题,众人不明所以。
穆舒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问出了那个经典问题:“买一根烤肠要花费三文钱,那猜猜看买两根烤肠一共要花几文钱。”
问题刚说出口,听雨就抢先回答:“一根烤肠三文钱,两根淀粉肠当然是六文钱。”
穆舒听了答案摆摆手指:“不对,再猜。”
众人苦思冥想,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无论他们怎么算都应该是六文钱不会错,难倒一片人后穆舒不再故弄玄虚,痛快地将答案公布出来:“两根烤肠当然是五文钱。”
众人面面相觑,停了片刻后,听雨才弱声提出了自己的质疑:“格格您是不是算错了?两个三文钱应该是六文钱才对。”其他人在一旁附和着点头,完全同意听雨的说法。
“没有算错,正确答案就是五文钱,这不是一个术学问题,而是做生意的门道。”穆舒摇摇头把新烤出锅的淀粉肠分给大家,随即摇头晃脑地说道,见众人还是一头雾水,耐心解释,“如果只有一个商贩卖烤肠那应该是六文钱,但如果同时有两个或者更多商贩卖同一种烤肠呢?”
曹丰脑子转得快,一下子就懂了穆舒的意思:“格格的意思是说,如果只要一个小贩卖这样东西,顾客再从别处找不到自然是小贩定价,但如果有更多的商贩卖这样东西,那他们就会为了争夺客人降低售价,但卖得价格太低会亏本,原价又会无人问津,那么五元钱就是一个最合算的价格。”
穆舒疯狂点头,就是这个意思,真是孺子可教。
得了穆舒的夸奖,曹丰只是低头扒拉着炉子里的炭火,他能知道这些东西全是他爹教的,他爹原先在一家商户做帐,饥年来了商户开不下去,他爹也只能另谋生路,可灾年生活哪有那么容易,第二年整个村子再找不到一口吃的,没办法,他爹只能把曹丰卖了给家里人换一口粮食。
无论什么年代,饥饿都是人类最大的难题。
穆舒不好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曹丰的肩膀,见气氛落下来,曹丰笑着说:“都过去了,我不怨我爹。”轻飘飘的就把这话茬掀了过去。
曹丰说这话是真心的,那时候家家都难,要是家里不把他卖了,一家老小都没活路,把他卖了还能给家里换一口吃的,他命也好,没受什么罪就进宫当了太监,虽然做得都是一些粗活,但能吃饱穿暖他就已经很知足了,现在又在储秀宫跟着穆舒做事,比起外面受苦的人,不知道幸福了多少倍。
几人有围在一起说了笑话,穆舒没忍住又烤了两根淀粉肠,还在上面洒满了辣椒,吃了个过瘾。
放纵是要付出代价的,到了晚上穆舒的报应就来了,一晚上连着用了三趟恭桶才勉强缓过来能坐在床上捧着一杯热水喝。
外面宫灯亮堂堂,原本应该寂静的宫岛从远处隐隐传来慌乱的嘈杂声,似乎是打东边传来的,穆舒披上一件外衣朝门外走去。
今晚正好值夜的照雪赶紧将她拦住,劝诫道:“您今晚身子不适,外面天冷,您还是不要出去了,我让曹丰他们出去探探消息。”
不多时,照雪提着一盏灯笼回来了。
“弄清楚出什么事了吗?”穆舒问。
照雪将灯笼里的蜡烛吹熄放好,又给穆舒把外衣披好,随后才将刚才曹丰他们打听来的消息告知穆舒。
“长春宫刚刚叫了太医,良贵人怕是今儿晚上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