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里的我绝不可能是白月光》 1、精神失常的我绝不可能是白月光1 1. 作为恐怖游戏的常驻居民,阿诺有很多身份。 比如说,在最近新出的一个恐怖游戏《黑雾镇》里,他就是其中一个普通的小镇居民——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子。 作为一个疯子,他当然要与众不同。 比如说喜欢穿红裙子扮女人,拿着剪刀伺机戳人。 别看他喜欢扮女人,但他可是货真价实的男人。 “妈妈,尤莱亚要去工作了,你要乖乖待在家里不要乱跑。” 黑发少年仔细地叮嘱着正在喝牛奶的“女人”。 ——唔,就算被人叫妈妈他也是个男人。 尤莱亚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坐着的妈妈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只好失望的转身出门。 但下一秒,身后传来妈妈温柔的声音。 “尤莱亚,早点回来。” 尤莱亚不由眼睛一亮,连忙转身冲着妈妈露出灿烂的笑容。 “妈妈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2. 说真的,真的不是他想吃好吃的,实在是伙食太难吃了。 不要期待一个13岁的小屁孩能做出什么好吃的食物,他能养活他们母子二人便算得上是最大的能耐了。 什么?你说要阿诺去干活做饭? 你怕是疯了吧! 拜托,整个黑雾小镇上的人都知道,阿诺是个可怜,痴傻,且疯癫的“女人”。 半个月前独自一个人带着自己年幼的孩子来到小镇上投靠亲戚,结果亲戚刚好死了,只给母子二人留下一座小木屋。 而对于阿诺一个疯子能带着孩子越过小镇外的迷雾来到这,小镇上的居民很是惊叹。 但这并不妨碍居民们认为阿诺是又疯又傻的神经病。 毕竟阿诺整天躲在黑暗的小阁楼里,从来没有在小镇上出现过,路过小木屋的人总能透过模糊的窗户看见一道红色的身影在屋里发出令人惊悚的“咔嚓”声。 可怜他发起疯来连自己的儿子都认不出来。 上个星期还把自己儿子关在门外,而被关在门外的原因,仅仅只是尤莱亚不小心把项链丢了,导致阿诺认不出站在门外的人是他儿子。 下雨天风又大,等尤莱亚好不容易找到了项链能证明自己的身份,阿诺还不小心睡着了,等到第二天早上肚子被饿醒,才把人从门口放进来。 尤莱亚自然是发起了高烧,害得阿诺还得饿着肚子去给他买药,气得他不高兴地踹了他两脚。 好在阿诺运气不错,一出门便碰到了尤莱亚的老板,好心的老板一听说尤莱亚生病了,很是大方地表示他来负责尤莱亚的医药费,并且让尤莱亚带薪休假一天。 原本阿诺还想向他询问哪里买药,这位好心又大方的老板直接送他回了家,并在十分钟后将药给送到了家里来。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最重要的是—— 他还给了阿诺两块小蛋糕。 要知道,阿诺好久都没吃过小蛋糕了,距离上一次吃到小蛋糕的时间,还是在前几个恐怖游戏的时候。 对此阿诺表示,尤莱亚什么时候能长大,他想要天天吃上小蛋糕。 3. 要等尤莱亚长大还够等很久,但在阿诺能不能天天吃上小蛋糕这事上,阿诺觉得比起期待尤莱亚长大赚大钱,他给尤莱亚找个有钱的爸爸似乎要更靠谱。 可别说阿诺没节操,阿诺现在是个疯子,疯子知道什么是节操啊。 节操能让阿诺天天吃上小蛋糕吗? 不能,但是奥狄赛能。 奥狄赛是小镇上唯一一家面包店的老板,镇长老婆的亲弟弟,也是尤莱亚的老板。 他做面包的手艺很好,心地善良且帅气。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很有钱。 在小镇上,他家的房子最大最漂亮,像个小城堡,里面还有着一个大花园。 阿诺听尤莱亚描述的时候,眼睛亮得像是藏着无数小星星。 自从尤莱亚生过一次病之后,有钱又好心的奥狄赛每天都会带上两个小蛋糕来到家门口。 虽然阿诺不给他开门,但他依旧会耐心的在门口等上一会儿,隔着破烂的木门和阿诺单方面聊上会儿天。 直到确定阿诺真的不给他开门后,便会将小蛋糕放在阿诺伸手就能够着的窗台上,绅士又礼貌地与他道别。 等到奥狄赛走后,阿诺便会从窗户里伸出手来,美滋滋地收获两个美味的小蛋糕。 而在今天,又一次无视门外好心人甜言蜜语的阿诺,耐心地等待奥狄赛向他告别,透过木门的虫眼观察到没人后,便迫不及待地提着裙摆,小跑到窗户前。 他伸出一只纤细苍白的手,穿过破洞的窗纱,熟练的在窗台摸索着,不一会儿便摸到了熟悉的袋子。 艰难地弯着腰把袋子给勾进来后,还不忘放下厚重的窗帘。 好不容易做完这些动作,阿诺的脸都是红扑扑的。 他提着装有小蛋糕的袋子来到餐桌旁,接着拖来一张凳子坐下,便期待的打开袋子享受小蛋糕了。 今天的小蛋糕是莓果巧克力蛋糕。 小小的蛋糕里融合了莓果的酸、奶油的甜、巧克力的苦和莓果酒的醇香。 吃起来一股恋爱的甜蜜味。 没一会儿阿诺便吃完了。 看着空荡荡的包装盒,阿诺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阿·没吃饱·气鼓鼓·诺:可恶,为什么只有两块小蛋糕啊?! 阿诺开始期待明天的小蛋糕了。 4. 众所周知,尤莱亚是个乖巧的孩子。 虽然他有个足不出户,痴傻疯癫的母亲,但小镇的居民们看着他辛苦养活自己和他母亲的份上,多多少少会给他行个方便。 尤莱亚今天做事很认真,得到了老板的赞赏。 除去每天以员工特惠价买下不能隔夜的面包,老板还特意从玻璃柜里拿出两块香甜的小蛋糕。 “我亲爱的小尤莱亚,最近身体好些了吗?你母亲过得怎样?” “这两块小蛋糕是我亲手制作的,作为你这段时间工作认真的奖励,记得帮我向你母亲问声好。” 平时如同吝啬鬼的老板在这个时候将自己表现得像个礼貌的文化人,弯着挺拔的腰,俯身在尤莱亚面前,苍白的嘴角僵硬地拉出一抹笑容。 尤莱亚不明白大人肮脏的心思,而眼前的小蛋糕实在是香软,令他忍不住地咽口水。 他很想拒绝奥狄赛先生的好意,但一想到家里的妈妈,拒绝的心态一下就软了下来。 妈妈已经好久都没吃到过小蛋糕了…… 他揪着衣角使劲地擦了擦自己的手,即使手很干净,小蛋糕装在精美的盒子里。 “谢谢奥狄赛先生!” 尤莱亚也好久都没吃过这么香甜的小蛋糕,他家实在太穷了。就他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不仅得养活他自己,还得养活家里娇气又痴傻的老母亲。 他紧紧地攥着装有小蛋糕的袋子,眉毛高高地飞起,带着兴奋和喜悦。 既然已经接受了小蛋糕,那就不再去纠结奥狄赛先生的好意了,以后他会更加努力地为奥狄赛先生做事。 现在对于尤莱亚来说最重要的事,那便是将小蛋糕带回去给妈妈。 妈妈已经好久没吃过小蛋糕了,肯定很想吃,说不定看见小蛋糕会变得高兴,甚至还能抱抱他。 一想到还在家里的妈妈,尤莱亚的心思便不由自主的飞到了妈妈的身上,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家里。 殊不知他以为正乖乖待在家中的妈妈每天都能吃上美味的小蛋糕。 5. 在尤莱亚眼里,小镇上的居民人都很好,除了个别几个讨人厌的家伙。 比如说,镇子上的小恶霸罗埃尔和他的跟班皮尔登。 更可怕的是,罗埃尔竟然还是奥狄赛先生的侄子。 知道这一层关系的尤莱亚简直不敢相信,像奥狄赛先生这样的好好先生,竟然会有个恶霸一样的侄子! 明明镇长先生看起来也是个很好相处的大人。 “嗨,这不是有个傻子妈妈的尤莱亚吗?”亚麻色小卷发的罗埃尔戏谑地拦住他。 “听说你妈疯得认不了人,她会不会连自己儿子都认不出来啊!” 一旁的皮尔登附和着罗埃尔:“我上个星期还看到那个疯女人没把尤莱亚认出来,关在屋外淋了一夜的雨。” 尤莱亚抓着袋子的手不禁收紧,他大声反驳他们:“妈妈只是生病了,她没有疯!” 他抿着唇,如黑葡萄的眼睛里显得阴沉沉的。 “麻烦让一让,我现在要回家了。” 瞧着尤莱亚佯作镇定的模样,罗埃尔两人笑得前俯后仰。 “我就不让,你能拿我怎么样啊!” “哈哈哈哈!” 空气中弥漫着俩人欢快的笑声。 忽然皮尔登眼睛一撇,瞅见了尤莱亚手里攥着的袋子里装着平日里面包店卖得最贵的小蛋糕。 “罗埃尔快看呐,这小子竟然偷了你叔叔店里的蛋糕!” 他说着,一把将袋子抢了过来,高高地举起示意,像是收获了什么不得了的胜利品。 可怜瘦小的尤莱亚想要阻止皮尔登的行为,却被他给推倒在地。 罗埃尔接过袋子,拿出里面的小蛋糕,用狐疑的眼神看向他。 “你哪里有钱买小蛋糕?不会是从我叔叔的玻璃柜中偷来的吧!” 火辣辣的痛觉从手心传向大脑,尤莱亚望着眼前想要以偷窃名义给他定下罪的罗埃尔两人,不禁咬紧了牙关。 “还给我,那是奥狄赛先生赠送给我的!” “不可能!”罗埃尔斩钉截铁地说道。 他的叔叔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送给店员小蛋糕呢?而且这一看就是他亲手做的小蛋糕。 他的叔叔他还不了解吗? ——一个冷血又吝啬的自私鬼。 平日里罗埃尔的母亲,奥狄赛的亲姐姐想吃奥狄赛亲手做的小蛋糕,都不一定能吃得上。 更何况尤莱亚一个没钱的瘦猴。 尤莱亚拥有什么? 一间小木屋?和一个疯疯癫癫的母亲? 等等,尤莱亚的母亲? 罗埃尔神情一顿,眼神中不禁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2、精神失常的我绝不可能是白月光2 1. 罗埃尔的叔叔奥狄赛是个面包店的老板,除了有点钱和一张好脸,每天除了研制面包新品就是和他的老仆人一起待在偏僻的庄园里。 他能单身未婚至今,全靠他那挑剔的眼光和毒舌的嘴。 据说曾经有位富商的女儿看上了他,带着巨额财产愿意嫁给奥狄赛,他愣是没看她一眼,直言他宁愿吊死在火架上也不愿娶她。 虽然说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那位富商的女儿长得不是很普通,但她带来的那些财产足以让隔壁男爵无视样貌迎难而上。 而除了这位富商的女儿,这些年来也不乏有年轻貌美的小姐喜欢他,可奥狄赛那挑剔的眼光愣是一个也没看上。 急得罗埃尔的妈妈嘴上长泡,生怕自己唯一的弟弟就这么单着了,好长一段时间连梦里都在担心他的婚姻问题。 但奥狄赛依旧单身至今。 于是在罗埃尔的印象里,他的叔叔奥狄赛是个不近女色的吝啬鬼。 ——他的叔叔绝不可能看上尤莱亚的母亲! 定下结论的罗埃尔很肯定地点点头,他下意识松了口气,因为他实在无法想象他的叔叔会看上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女人。 要知道,全镇的人都知道,尤莱亚的母亲又疯又痴,全靠她儿子养她。 既然不可能,那这两块小蛋糕一定就是尤莱亚偷来的。 他要回去告诉叔叔,让他狠狠地罚扣尤莱亚的工钱,并将他辞退! 罗埃尔吩咐着一旁的皮尔登,上前抓住尤莱亚将他压去他叔叔那。 尤莱亚眼眸阴沉,抵在地上的手微微缩紧,抓起一把尘土就往罗埃尔他们身上扬去。 罗埃尔两人一时不察,大意被尘土迷住了口鼻。 “咳咳……咳咳……”两人一时之间被沙土迷了眼,一边拼命揉眼,一边流泪跌跌撞撞地向着尤莱亚追去。 “尤莱亚!你完蛋了!!我要去告诉镇长!!!” 罗埃尔破口大骂,扬言让尤莱亚等着,要让他好看。 而尤莱亚则趁着俩人被沙土迷了眼,爬起身一把夺回小蛋糕拔腿就往家里跑去。 2. “扣扣扣——”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妈妈,尤莱亚回来了。” 阿诺听见动静,连忙将小蛋糕的包装盒藏起来,等到明天奥狄赛来时让他带走。 他往桌底下丢了一堆被剪碎的布料,接着拿起桌上的剪刀藏在身后,然后哒哒哒地跑向门口,弯下身透过木门的虫眼,观察着门外的情况。 一张脸正好摆在虫眼能看到的位置,门外的人向他展示了一下脖子上的项链。 “妈妈,是我,尤莱亚!尤莱亚带回来了好吃的小蛋糕。” 虫眼中,尤莱亚那张脸露出高兴的笑容,笑得傻兮兮的。 阿诺镇定自若,没有一丝的心虚,毕竟他也不是第一次一个人悄悄吃小蛋糕了。没被发现全因为吃完后的垃圾在第二天被送来蛋糕的主人给带走了。 他打开门,将尤莱亚放了进来。 “今天妈妈有没有乖乖待在家里。”尤莱亚将小蛋糕放在桌上,目光快速巡视着屋子一圈。 他看见了一堆被藏于桌下的破碎布料,眉头微皱。 “妈妈,你又把剪刀翻出来了。” “剪刀呢?” 他说着,向阿诺伸手示意。 阿诺看了一眼桌上的小蛋糕,乖乖地将藏在身后的剪刀交给他。 尤莱亚收起剪刀,转头看到阿诺那副眼巴巴盯着小蛋糕的模样,刚涌入喉头的话又咽下去。 他摇了摇头,拉着阿诺的手坐下。 尤莱亚动作笨拙地将小蛋糕的包装打开,香甜的气息弥散在屋里。 小蛋糕的模样有些丑,摔在地上没了刚出炉时的精美。 尤莱亚小心地用勺子挖去糊在一起的部分,将剩下较为完整的小蛋糕推到阿诺面前。 阿诺看着小蛋糕的眼睛几乎在亮着光,拿起勺子伸向蛋糕上装饰的莓果。 而尤莱亚嗅着小蛋糕的香甜,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手中捏着的勺子上是挖掉的那一小块奶油,上面还有一颗被压烂的莓果。 尤莱亚看着糊得完全看不清原来模样的蛋糕,慢慢地放入嘴里。 ——很美味,比梦里梦到的味道还要甜。 他细细地品尝着,吃的很慢,享受着从未感受过的甜味。 等到阿诺都吃完了,他才恋恋不舍地舔干净勺子。 蛋糕很好吃。 尤莱亚嘴角不禁浮起一抹微笑,下一秒却不小心牵扯到嘴角的伤,表情因疼痛有些扭曲,可抬头看见阿诺高兴的模样,嘴角上还沾有一点奶油,又弯起了眉眼。 3. 夜晚,尤莱亚点起昏暗的油灯,在为自己缝补衣服。 今天下午被罗埃尔推到地上的时候不小心弄破了袖子,他要快点把它缝好,明天还得去奥狄赛先生那工作。 他找来阿诺藏在桌下的碎布,为衣袖上的破洞作填补。 尤莱亚的动作缓慢又笨拙,针脚粗糙丑陋,在衣服上看上去就像只张牙舞爪的虫子。 好在他并不嫌弃。 床上的阿诺已经熟睡,尤莱亚的动作变得更加轻缓。 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尤莱亚才堪堪缝好那个破洞。 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轻轻吹灭蜡烛,最后像个认主的小狗一样,依赖地蜷缩在阿诺的脚边。 木屋里只有一张床,那是他睡觉的地方,有个用无数破衣物做成的小毯子,这便就是他的小床。 现在天气渐冷,即将入冬,单薄的毯子已经不能再给予他温暖了。 好在现在还没到冬天,他还能撑一撑。 等到了冬天,尤莱亚便可以爬上妈妈的床铺,躲进妈妈的怀抱了。 尤莱亚躺在小毯子里,为自己捻了捻被角。 他的眼里含着对未来生活的期盼,无比期待地即将到来的冬天,然后轻轻闭上了眼。 冬天啊,快点到来吧。 4. 很好,又是一个明媚的早上,阿诺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自己的便宜儿子已经去打工了,阿诺吃完桌上的早餐,就等着尤莱亚回来给他做午饭了。 他整个人瘫在桌子上,含泪咽下最后一点干面包。 “好难吃。” “可恶,为什么我会吃这些东西!!”阿诺气鼓鼓地拿着剪刀戳桌子,桌沿边上已经被他戳得坑坑洼洼了。 “我要吃小蛋糕,我要喝莓果酒!!!” 这边阿诺正抱怨着,窗外却响起了熟悉的敲击声。 笃笃笃—— “夫人您在家吗?” 好心的大冤种出现了! 阿诺眼前一亮,小声地说:“在的在的,阿诺乖乖地呆在家,阿诺快要饿死了。” 窗外的好心人可听不见阿诺的声音。 奥狄赛还以为和之前一样,屋里的夫人还是没搭理他,好在他知道夫人的精神有些问题,于是便开始了今日份的自言自语式搭话。 他已经很熟悉这一套流程了,能够十分淡定地对着破烂的木窗甜言蜜语。 “……今日的天气很明媚,适合出门逛逛,镇上的其他姑娘们都穿着漂亮的裙子,尤莱亚不应该限制着您的出行,或许有机会我能否邀请您去我的花园……” 照例的话语听得阿诺直打哈气,手撑着脑袋有些不耐烦。 不过奥狄赛今天似乎是有什么事,没说两句便停住了嘴。 “……今日我做了新品种的小蛋糕,里面加入了新鲜的莓果,希望符合您的胃口。” 阿诺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脑袋差点撞到桌上。 “??结束了?”阿诺看向窗边,那里已经没了动静,窗帘上倒映着的人影也消失不见,而他想念小蛋糕的心快要按耐不住了。 “小蛋糕小蛋糕!” 他提着自己的小裙子,小跑来到窗边。 怀着对小蛋糕的期待,阿诺拉开灰扑扑的窗帘,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眼睛。 “——抓住你了,贪吃的夫人。” 5. 奥狄赛今天心情很不错,因为他抓住了破木屋里美丽的夫人。 但阿诺的心情却急转直下,连小蛋糕也不能弥补他的坏心情,三个也不能! 然而眼前的这个家伙似乎已经把握住了他的心思。 “夫人您是要小蛋糕吗?” 奥狄赛苍白的脸上带着微笑,低垂着浓黑的睫毛看向被他抓住有些生气的夫人。 他伸出手将装有小蛋糕的袋子递给阿诺。 即使阿诺依旧不理他,拿了小蛋糕就跑,奥狄赛也没什么气馁。 毕竟,比起之前,他现在见到阿诺了不是吗? 看着眼前被重新放下的窗帘,奥狄赛不由发笑。 “真可爱……” 从他第一次开始投喂屋里的夫人时,奥狄赛就知道,传言中木屋里的疯子是个脾气不好的貌美夫人,任由屋外的追求者述说着甜言蜜语,一个眼神也吝啬给予。 等到他离开之后,夫人才会从窗口伸出纤细的手,取走他留在窗台上的小蛋糕。 不过要是哪天他忘把小蛋糕留在这儿,别说奢求阿诺回句话了,下一次等待他的估计是阿诺手里的剪刀。 奥狄赛扶了扶彻底报废的窗户,他为了和夫人说句话拆下来的,可惜他不是维修工,只会拆不会修。 最终只能给它扶正,最起码外表上能勉强看得过去。 今天见到了夫人一面,明天就能和夫人说句话,后天便能邀请夫人来花园做客,未来甚至能和夫人结婚! 一想到以后的日子,奥狄赛的手就不自觉开始颤抖。 最后,他掐着自己激动到抽筋的手,眉目带笑,哼着歌离开了小木屋。 6. “……可恶!” 阿诺坐在凳子上,想着窗边那人嚣张的眼神,气得吃下一大口小蛋糕。 “这人心思也太坏了吧!竟然骗我已经走了,自己悄咪咪地躲在窗前等着吓我一跳!” 阿诺握着勺子用力叉进蛋糕上的莓果,红艳艳的莓果流出甜腻的汁水。 “很好,就是他了!这部恐怖游戏里未来boss的人渣父亲!我要嫁给他,不仅骗他感情还要骗光他的小钱钱,让他变成精神上和物质上的穷光蛋!” 至于原本剧本定下的丈夫? 阿诺可不管这些,只要最后尤莱亚死亡黑化的结局没有变,那么,作为这部游戏boss的母亲,他当然有权利选择未来的丈夫。 郑重立下决定的阿诺很得意,一口咬下勺子上的莓果,汁水瞬间在齿贝间绽放。 忽然,屋外传来“咚”得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冷风呼呼吹进破烂的小屋,阿诺冷得打了个喷嚏。 “阿秋——” 他缩了缩脖子。 窗帘被风高高吹起,屋外的阳光也洒了进来。 “好讨厌,尤莱亚怎么还没回来?” 3、精神失常的我绝不可能是白月光3 1. 屋里的阿诺快饿死了,尤莱亚还没回来。 因为他今天运气不太好。 又遇到了罗埃尔和他的小跟班。 这次,尤莱亚惨兮兮地倒在地上,他刚被揍了一顿。 身前是姿态嚣张的罗埃尔,他一脚踩着尤莱亚的手,示意着身旁的皮尔登拿走他脖子上的项链。 “我早就发现了,上一次你被那个疯女人关在屋外的时候一直在找这条项链。”罗埃尔眉毛高高挑起,抬脚踢了踢尤莱亚的脑袋。 “原来那个疯女人是靠这条项链来认人的啊!” 皮尔登伸手摘下尤莱亚脖子上的项链,尤莱亚想要上手抢回来,可身前紧盯着他动作的罗埃尔直接给了他一脚。 “拿到了拿到了!”皮尔登笑得眼睛眯成缝,狗腿地将项链递给罗埃尔。 罗埃尔接过项链,在尤莱亚眼前晃了晃。 那是一个怀表项链,银色的链条触感冰冷,表上的指针滴滴答答地走动着。 “就是这条项链?” 尤莱亚声音嘶哑:“把项链还给我!” “诶我就是不给。” 罗埃尔逗弄着他:“有本事你抢回去啊。” “我倒要看看,没了它你还能进屋吗?” 项链被高高抛起,罗埃尔狠狠踹了尤莱亚一脚,转身招呼着皮尔登离去。 “皮尔登我们走,去我叔叔店里吃面包。” 两人渐渐远去,尤莱亚躺在地上挣扎着想要起身,只是刚刚被一脚踹在了胸口半天缓不过来。 “项链……” 没了项链,妈妈还能认出他吗? 2. “那小子可真抗揍,揍了他大半天也不见他吭一声。”罗埃尔走在路上,带着刚从他叔叔店里买的小蛋糕,揉着打人打得有些红肿的手。 身旁的皮尔登没有回应,眼睛愣愣地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 “皮尔登?皮尔登!”罗埃尔喊他半天也没反应,最后推了他一把。 “你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你觉得那小子可怜。” 他阴沉地看着皮尔登。 皮尔登连忙回神,摆摆手:“没……没有!” 他犹豫一会儿,说道:“我……我刚刚好像看到你叔叔从尤莱亚家那边的方向过来。” 罗埃尔一愣,顺着皮尔登指着的方向,果真看到远处他叔叔的身影。 “fxxx,叔叔他不会真的看上那个疯女人了吧!” 母亲曾无数次在他耳边提起,等叔叔死后,未来的所有财产都将会留给他。 但若是叔叔看上了尤莱亚的妈妈,并且失心疯要和那个疯女人结婚的话,那么叔叔死后,他的所有财产将会被尤莱亚和他的母亲所继承。 这样的结果,罗埃尔必然不愿看到。 他早在母亲日复一日的洗脑下,将叔叔都财产视作为自己的东西。 绝不会让别的人伸手侵犯他的财物。 罗埃尔站在原地,表情几经变化,阴冷的模样看得一旁的皮尔登打了寒颤。 想着那个疯女人,罗埃尔带上项链,决定试试镇上的传闻,看看疯女人是不是只认项链。 于是,他对着身后的皮尔登挥了挥手,随便找了个借口让他先走,而自己则偏转脚步,向着镇子最偏僻的角落走去。 3. “真破。” 罗埃尔嫌弃地看着眼前的破门。 他站在小木屋的门口,先清了清嗓子。 虽然传闻只说疯女人认项链,但还是怕“她”能听出尤莱亚的声音。 抬手敲门。 “扣扣扣……” 窝在床上的阿诺从被窝里探出脑袋,他听见了敲门的声音,便以为是尤莱亚。于是把脚步蹬得砰砰响,表示自己现在非常不高兴。 “这个家伙,还知道回来?要不是有人接济,我得被饿死在这破屋子里!” 阿诺弯腰查看,顺着虫眼看见了门外熟悉的怀表项链。 而门外的罗埃尔等待着屋里的疯女人打开门后,一拳砸到“她”的肚子上,再冲进去将屋里所有东西全都砸烂。 “吱嘎——” 4. 小破门打开了,而准备冲进去把一切闹得天翻地覆的罗埃尔却愣着原地。 他呆呆地看着面前貌美的夫人,心跳漏了一拍,大脑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我,我……”罗埃尔一时之间愣了神。 没人告诉他尤莱亚的妈妈长这样啊! 这么,这么美丽…… 那双漂亮的灰绿色眼睛像是倒映着一片湖水,薄雾笼罩其中,他现在似乎有些生气,眸中荡起微微波澜。 门后不是尤莱亚,阿诺有些小诧异。 但他手里拿着怀表项链。 来人带着尤莱亚的项链,模样来势汹汹,估摸着是把尤莱亚抢了一遍。 阿诺再瞥了眼他有些泛红的手关节,很新鲜的擦伤。 嗯……看来他的便宜儿子还被打了一顿。 但这些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现在是个只认项链不认人的疯女人,所以把眼前这个家伙认成尤莱亚这很正常。 “尤莱亚?” 低哑的嗓音钻入罗埃尔的耳朵里,藏于亚麻色卷发的耳尖迅速染红。 虽然有一瞬间诧异夫人的声音为何不像镇上女人们那般尖细,但门外的寒风一吹,罗埃尔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他现在是尤莱亚,转头立马把门给关上了。 靠在木门上,罗埃尔对上阿诺讶异的眼神,一下子又红了脸,磕磕巴巴地解释道: “……外面风太大了,妈妈你快躲进屋里,别被吹生病了。” 喊人妈妈张口就来。 罗埃尔想要拉着阿诺坐下,可阿诺转身便避开了,坐在桌前不去看他,玩弄着手里的剪刀。 “咔嚓、咔嚓……” 尖锐的金属尖端与坚硬的木桌不断碰撞,发出沉闷而突兀的声响。 穿着红裙子的“女人”面无表情,握着剪刀凶狠地戳向木桌后又拔出,而后又狠狠戳下去。 重复不断的动作搭配上阴暗的环境,让罗埃尔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眼前的夫人是小镇上近期流传最凶的谣言里的疯子。 他心中不免有些惴惴,右腿后退了一步,动作触碰到手中提着的蛋糕,声音吸引了阿诺的注意。 阿诺一眼便认出了那熟悉的包装,而罗埃尔也被阿诺忽然间看过来的灰绿色眼睛骇了一下,如同被山林间突如其来的利箭惊住的野狍子。 他快速来到罗埃尔的身边,让人这才惊觉对方高挑修长的身形实在不符合一名足不窥户的脆弱寡妇形象。 唯有那张脸—— 罗埃尔呆愣地看着那张越来越近的漂亮面孔,双颊控制不住地浮起两片酡红。 然而下一秒,提着蛋糕的右手一轻,那张漂亮的面孔离他远去,头也不回地坐回了木桌前。 反应过来的罗埃尔睁大了眼,脱口而出:“喂!那是我的……!”未尽的话语在对方瞥过来的眼神中又吞腹入肚。 他纠结着,磨蹭着鞋面,一点点移到阿诺对面。 罗埃尔看了看四周,没有多余的凳子,他只好接着站着。 看着阿诺大口大口的满足模样,他不由跟着咽了咽口水。 “好吃吗……妈妈?”似乎察觉出来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称呼实在坦荡,罗埃尔为自己感到轻微羞耻。 但很快,他便为自己找到了借口—— 【我现在是尤莱亚,当然得称呼这个女人为妈妈】 于是,罗埃尔更心安理得地喊了一声。 “妈妈,是不是很好吃?” 男孩俯下身撑在木桌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阿诺瞥了眼他那张陌生的脸,想了想,像平常对待尤莱亚那样将剪刀塞入他手中。 手里莫名握着剪刀的罗埃尔僵住了,他到底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虽然眼前的夫人很貌美,但脑中还是不合时宜地冒出各类恐怖故事。 他咽了咽口水:“妈妈……剪刀有点危险,我们还是把它收起来吧……”说着,他望了望四周,注意到一旁堆起的破布,快速将剪刀塞了进去。 而正吃着美味甜食的阿诺可没心思注意他的动作,吃掉最后剩下的莓果,心满意足地结束进食。 望着阿诺透露着满意的眉眼,罗埃尔心里不由也满足极了,恨不得每天都带份小蛋糕来投喂。 他尝试着询问阿诺的名字。 “你……妈妈你还记得你的名字吗?” 阿诺抬眼看向眼前的男孩,木然的神情忽然变化,露出温柔的表情。 “尤莱亚,你回来了。” 被喊名字的罗埃尔一瞬间没反应过来,但他很快就意识到阿诺正在喊他,连忙应道:“诶,妈妈,我回来了。” 5. “尤莱亚,你今天工作还顺利吗?” 罗埃尔这次回答得很迅速:“好极了,舅……奥狄赛先生很照顾我。” 眼前的夫人舒展眉眼,那双仿佛时刻笼罩着雾气的灰绿色眼睛在此刻散去云雾,露出其下澄澈的碧绿湖面。 “这真的是太好了。” 罗埃尔再次为阿诺的眼睛恍神。 未等罗埃尔回过神来,却又见眼前夫人忧郁的眼睛。 他抬头望着窗台处,缓缓垂落的黑发遮住了神情,只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 “尤莱亚,你以后能早点回来吗?妈妈一个人待在家里,好害怕……” “今天早上似乎有谁站在外面,我睡醒过来,就发现窗户坏掉了。” 有着灰绿色眼眸的夫人坐在昏暗的屋内,他低垂着脸,纤长又浓黑的羽睫轻颤着,惊吓使其变得脆弱,让男孩野蛮的心也不由跟着一颤。 罗埃尔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触碰到阿诺柔软的脸颊,为他拭去脸上的泪珠。 但阿诺微微偏过脸,便躲开了他的手。 罗埃尔只感受到一抹微凉的发丝从手心里快速溜走。 “妈妈……”他呢喃着,胸膛里的心脏仿佛被这一抹微凉轻轻蹭了一下,不受控制地乱跳。 这时,窗外的冷风吹进屋里,惊醒了罗埃尔。 顺着风的方向寻找出风口,他发现了被风高高吹起的窗帘,和那个没了窗户的窗台。 “这,这窗户怎么没了啊……” 像是在逃避一般,罗埃尔猛然直起身,顶着红成猴屁股的脸快步朝着窗户的方向小跑去, 他拉开窗帘,死劲拍了拍自己的脸蛋,试图让烧得发烫的脸颊和大脑缓和过来。 眼神忽然向下一瞥,看到了掉落在地面的木窗,也注意到了断裂处被人恶意损坏的明显迹象。 罗埃尔不禁心头一跳,他联想到那些怀揣着罪恶的镇民。 作为镇长的独子,他自然是知道这座小镇的污秽,还亲眼目睹了许多犯下过错的罪民烧死在大火里。 若是让他们见到了夫人的模样,怕是天天躲在暗处窥视。 这么一想,罗埃尔瞬间提起了心。 看着窗外掉落的木窗,他神情严肃,撸起袖子势必要将窗户修好。 6. 窗外的冷风呼呼刮着,吹得阿诺又打了一个喷嚏。 听着屋外噼噼啪啪的声音,他皱紧眉头,有点吵。但想着坏掉的窗户,阿诺叹了口气,只好先忍忍。 现在屋里来了一个能使唤的人,自然是先使唤着把窗户给修好。 —— 作为黑雾镇镇长的独子,罗埃尔自小在溺爱中长大,虽然没有生在繁华浪漫的城市,但任何他想要的事物,他的母亲都会费尽一切为他拿到。 只是他一个娇生惯养的镇长儿子,哪里会修窗户啊?! 吹着冷冽的寒风,罗埃尔蹲在破旧的小木屋外,满脸愁容地看着此刻四分五裂的木窗。 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家伙干的,木窗上断裂的痕迹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 日渐西斜,罗埃尔蹲在屋外几乎半个小时,绞尽脑汁地折腾着手里的木窗,手边是他对着木窗干瞪眼了十分钟后终于醒悟找阿诺要的工具。 但不会就是不会,要来再多的工具他也修不好这木窗,更别提他是一点也不会。 直到屋里的阿诺被饿醒,完全没了要装作温柔的心情,满脸怒色地拉开窗帘瞪着他。 “尤莱亚!我饿了!” 破得掉渣的窗台里探出一张雪白的脸,貌美的夫人气冲冲地看向蹲在地上的罗埃尔,灰绿色眼眸里浓烈的情绪衬得他像株攀附在墙瓦的生机勃勃的蔷薇。 “你怎么还没有准备好吃的东西啊,我快要被你饿死了!” 罗埃尔慌乱地想要站起身,然而蹲着许久的双腿血液凝顿麻木,差点一头栽在地上。 “妈、妈妈……” 等他好不容易站起身,修了半个小时的他灰头土脸,本来还算白皙的脸蛋上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蹭上了一点灰。 “抱歉,都是我的错。” 罗埃尔神情内疚,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但他却很快学会了向阿诺快速道歉。 而阿诺居高临下,看过去的第一眼便落在男孩仰头望着他的眼睛里。 那双宛若幼犬般湿漉漉的棕褐色眼睛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还有那头蓬松的亚麻色小卷毛,看起来很好撸的样子。 4、精神失常的我绝不可能是白月光4 1. 罗埃尔只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就像做梦一般。 他照常欺负了看不顺眼的尤莱亚,抢走他的项链来到镇里最偏颇的位置,冒充他的身份敲响了这座破旧的小木屋。 然后——发现了屋里那位有着灰绿色眼眸的夫人。 “你怎么搞得?怎么把身上弄得脏兮兮的……” 貌美的夫人站在窗前,落日金黄的余晖在他周身笼上一层金沙,仿佛传说中薄绿湖泊里迷惑人类的妖精。 阿诺伸出纤长的食指,修剪得平整洁净的指甲在即将触及到罗埃尔眼睛的时候,倏忽向下轻轻落在他的脸颊上。 罗埃尔只感到右侧脸颊微微一点,指尖微凉的体温从那处肌肤流经四肢百骸。 他看着面前的夫人捻起他脸上的污尘,凑在柔软的唇边轻轻吹落,那漂浮的尘埃仿佛吹入了他的心间,令他一瞬间脸颊通红。 “妈……妈妈……” 罗埃尔瓮声喃着,眼神有些飘忽,脸颊不由自主地向阿诺收回的指尖靠近。 然而阿诺温和的态度转瞬即逝,如初春覆着一层薄冰的河道,下一秒便跌入刺骨幽暗的河底。 “尤莱亚,你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半个小时不仅没修好窗户,而且还忘了准备食物!” 夫人冷冽的声音瞬间将罗埃尔惊醒,冷冷的眼神直直戳入少年砰砰乱跳的柔软心脏。 而其中怀疑的话语不禁让他面色一白,猛然想起自己的身份,他不过是个抢夺项链的冒充者。 罗埃尔不由下意识后退一步,心虚得不敢再去追寻夫人的视线。“妈妈……抱、抱歉,窗户似乎出了点问题,还需要一件东西才能修好。” 他忽然提高音量,仿佛这样能掩藏自己心中的虚意。“妈妈!我先去山姆大叔的店里看看有没有工具!” “等、等我带食物回来!” 罗埃尔喊着,慌乱地转身离去。 2. 阿诺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罗埃尔快速消失在眼前的身影一下子傻了眼。 等回过神后,阿诺不敢置信,又气又恼地怒骂道:“他就这样跑了?!!” “就这样把我饿着?!!” “窗户也还没给我修好?!!” 他看向地上的木窗,经过罗埃尔的修理似乎变得更破了,一阵寒风吹过,即将断裂的木头吱嘎一声裂成两截。 寒风瑟瑟,吹得人心底直发凉。 阿诺惊呼:“我的窗户!!” 3. 快速逃离那处偏僻木屋的罗埃尔还有些慌乱。 他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转身抬头遥遥地向着远处木屋隐隐约约的轮廓望去,不由失了神。 罗埃尔下意识地抬手抓着脖颈间的怀表项链,它还在不停地转动着针弦,发出滴滴答答的细微声响。 罗埃尔轻轻摩挲着怀表的外壳,银白色的质地摸起来十分冰冷,即使贴身带着也有了一段时间,却始终热不起来。 看着转动的指针,他的脑中不由冒出那位夫人的容貌。 “妈妈……”他呢喃着这个称呼,脸颊不禁染上绯红。 然而夫人冷漠厌恶的眼神又立马在脑海里浮现,让罗埃尔不断升温的脸颊迅速变得惨白。 罗埃尔不禁焦虑起来。 他夺走了项链,冒充成尤莱亚才被夫人认错成他的孩子。 若是没有这项链,他怕是连那破烂的木门也进不去。 忽然,罗埃尔神色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棕褐色的眼瞳中倏忽生出惊喜。 对啊,夫人因为项链将他认错成尤莱亚。那么他只要一直带着这串项链,夫人的孩子就是他! 这样的念头一出,便再也改变不了罗埃尔的心。 他不由幻想着未来能拥有比今日夫人触碰到他脸颊还要过分的举动。 像母亲一样将他拥入怀里,亲昵地喊着他;又或是捧起他的脸,俯身在他额前、脸颊落下柔软的亲吻。 这般想着,罗埃尔的脸都不由烧了起来,脑袋都有些晕乎乎,甚至踩在坚硬土壤上的脚也变得软绵绵、轻飘飘,像是踩在云上。 4. 罗埃尔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却没想到下一秒,一道瘦小的身影突然撞向他,将手伸向他的脖颈。 “谁——!!!” 罗埃尔猛然惊醒,左手紧紧握着脖颈间的项链,右手抓向那只伸来的手。 他定睛一看,却是满眼怒气的尤莱亚。 “尤莱亚?!!” “你想要做什么?!”罗埃尔又惊又怒,牢牢护住手中的项链,一把推开身前的尤莱亚。 长期营养不良的男孩瘦弱不堪,根本敌不过罗埃尔的力气,身体向后倾倒在地。 尤莱亚粗喘着气,稚嫩的双手被地上的沙砾磨破,落下几滴刺眼的血珠。 但他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似的,满眼怨恨地望向罗埃尔。 罗埃尔却是小心翼翼地打开手掌,查看着手心中项链的无误,然后再是怒容满面地看向地上的尤莱亚。 “尤莱亚,你想找死吗?!” “信不信我今天就让叔叔把你辞退?!” 然而尤莱亚完全听不进去,眼中只有挂在罗埃尔脖子上的项链。 ——项链!项链!!是他的项链!! 只有握着它,他才能被妈妈认出来。 “罗埃尔!把项链还给我!!” 尤莱亚猛地撑起身体向罗埃尔扑去。 罗埃尔一时不察,腹部被狠狠揍了两拳,胃部一阵翻江倒海,躬身干呕着。 等他反应过来,尤莱亚正紧紧攥着他脖颈间的项链,勒得他面色青紫。 罗埃尔满脸怒色,握紧拳头扭身向他攻去。 两人直接扭打在一起,你一拳我一拳,但因为双方身形差距过大,最终还是罗埃尔占据上风,一拳将尤莱亚锤落在地,蜷缩着身体不敢动弹。 罗埃尔气喘吁吁地直起身,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像是染上了五颜六色的颜料,十分滑稽。 但好在,项链还在他的手上。 罗埃尔轻轻擦拭着怀表上因为两人打斗不慎沾染上血丝,而后看也不看地上的尤莱亚一眼,转身离去。 5. 罗埃尔从家里抱来了一大堆食物,快步回到之前的位置。 地上的尤莱亚依旧蜷缩着身体。 他保持着罗埃尔离去时的姿势一动不动,似乎晕过去了。 罗埃尔抱着食物顿感不妙,上前一步试探性地踢了踢他的脑袋。 但好在,尤莱亚并没有晕过去。 他动了动,地上的身体蜷缩得更紧了,像是恶心地流淌着粘液的无壳蜗牛,湿漉漉的血液从额头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混在泥土和沙砾里。 罗埃尔松了口气,但又转而目露嫌恶。 他怎么也不敢想象,这样丑陋恶心的尤莱亚会是那木屋里的夫人的孩子。 他更不敢相信,平日里,那位貌美的夫人会怎样将尤莱亚拥入怀里,轻柔地喊着他的名字,并将柔软的唇瓣凑在他的脸颊落下亲吻。 而罗埃尔又不得不放他回去。 不仅如此,他还得将项链归还给尤莱亚,这样屋里的夫人才不会因为他的孩子一夜未归而感到担忧。 “喂!尤莱亚!” 罗埃尔语气极差地喊着尤莱亚的名字,面上带着扭曲的嫉妒。 地上的身体动了动,从臂弯处露出一只眼睛。 罗埃尔没有注意到尤莱亚怨毒的眼神,见他动了动,便意识到他在听着。 他放慢语速,严肃又带着威胁的语气警告着尤莱亚:“尤莱亚,我告诉你,回去后不准离她太近,不许和她睡一起……” “这些食物你带回去,给夫人吃下,你不许吃!要是让我知道你动了夫人的食物,我会把你的牙齿打掉。” 罗埃尔语速极快地警告着尤莱亚,将食物用干净整洁的袋子装起放在地上。 罗埃尔来不及做更多的行动。 他从家中拿食物的时候不小心被母亲发现,虽然将人敷衍过去,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他脸上的伤痕。 罗埃尔依依不舍地掏出脖颈间的项链,解下后小心地放在尤莱亚身前,然后转身快步向来时的方向离去。 粗糙沙砾的地面上,隐藏在臂弯间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罗埃尔的动作,在他放下项链的那一瞬间如蛇般快速地伸出手,将项链握着手心里。 满是伤痕的右手紧紧攥着坚硬的怀表项链,尤莱亚望着罗埃尔远去的身影,眼中流露出满满的怨恨。 5、精神失常的我绝不可能是白月光5 1. “扣扣扣……” “妈妈,是尤莱亚,快开开门。” 伴随着沉闷的敲门声,一道轻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屋内的阿诺听见动静,心里还气愤着之前罗埃尔突然跑走的行为,也不管现在站在门外的是尤莱亚还是罗埃尔,憋着气怎么也不出声。 而站在门外的尤莱亚握着手心的项链,心中略微惴惴。 他有些局促,耳边的发丝还有些湿漉,似乎用水仔细地清洗了脸,可是衣裳的后摆处还有点拍不掉的灰能看出他之前的狼狈模样。 尤莱亚再次抬手敲了敲门,这次的他有些焦急,焦糖色的圆瞳里带着点慌乱之色。 “妈妈,我是尤莱亚啊,您看看我手里的项链,把门打开吧。” 他举着手里的项链,努力将其递到木门的虫眼位置,力气大到几乎要把项链塞进去让阿诺瞧个真切。 阿诺趴在桌上,门外的动静扰得他心里烦闷,一点也不愿起身回应。 然而受饿的肚子又开始叫嚣它的存在感,恼得他小声咒骂着:“闭嘴闭嘴,一天天就知道吵个不停……” 阿诺饿得快,那些简陋又难吃的人类食物只能短暂地填饱他的肚子。而真正能让他感到幸福满足的食物,还需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得到…… 2. “妈妈……” 尤莱亚望着破旧的木门,许久未得到回应令他心生恐惧。 妈妈……是不是不要他了…… 想到这里,尤莱亚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而就在这时,眼前的大门“吱嘎”一声打开了。 屋内的母亲站在门前,灰绿色的眼眸如湖泊般,倒映着他狼狈瘦小的身躯。 “妈妈……”尤莱亚嘴唇微蠕,小声地喊道。 3. 阿诺快气死自己那不争气的肚子了。 一到点就开始饿,真的是半点时间也不能迟,不然能给他饿得眼花。 本来他都打算不打门了,结果肚子一饿,又屁颠屁颠跑去给人开门。 而尤莱亚那个笨蛋还呆呆地站在门口,要不是他今天带回来的晚餐还算丰盛,阿诺转头就把他锁外面。 昏暗的小屋里,气氛还算温馨,最起码在尤莱亚眼中是如此的。 他看着身侧正在进食的母亲,握着勺子的右手手指微微蜷缩,然后不慎拉扯到手心的伤口。 “嘶……” 似乎触及到今天发生的难过事情,他的眼眶渐渐泛红,眼底雾气缓缓升起。 这让恰好抬起头正准备喝口水的阿诺吓了一跳。 他还没准备欺负人呢?! 尤莱亚仰着头,视线被眼眶里的雾气熏得有些模糊,让眼前高挑冷漠的身影都不由变得柔和。 尤莱亚看着无动于衷的妈妈,受了一天委屈的他不由有些难受。 也不知是不是今天被人抢走项链让他心生不安,尤莱亚抬起自己右手划破的掌心,向着阿诺寻求着安慰。 “妈妈,我好痛……” 尤莱亚红着眼,第一次向妈妈袒露伤口的他嗓音微颤,瘦弱又矮小的身躯微微颤抖,像只流浪的幼犬般可怜又丑陋。 阿诺看着像只脏兮兮小狗一样的尤莱亚,脸上下意识露出嫌弃,然后下一秒便看到尤莱亚几乎快哭出来的表情。 ……更丑了。 阿诺脸上的嫌弃之色更加明显。 他可不是什么好妈妈,一哭就心软。 4. 黑发垂落在他的身前,眉眼低垂,那双灰绿色的眼眸清晰如湖面,倒映着男孩呆愣的脸。 他似乎看到了眼前夫人无奈的神色,微凉的手指触摸着他的脸颊,比尤莱亚曾经不小心触碰到的幼鸟绒毛还要柔软。 “……别哭了。” 他轻柔地抹去他脸上的泪水,然而尤莱亚的眼泪仿佛止不住似的,很快粘湿了阿诺的手掌。 “妈妈……”尤莱亚呢喃着,双目紧紧地粘着阿诺的脸。 他试探性地伸出手,轻轻勾住了阿诺的裙摆,然后在阿诺无声的允诺下一点点靠近,缓缓埋入他的膝上。 好温暖……尤莱亚发出一声几不可察的喟叹。 他的脑袋虚虚地靠着母亲柔软的大腿,隔着柔软的布料安静地感受着母亲的温暖体温。 盖在后脑的手掌轻轻抚动着,手指拂过他的发丝,无意间触碰到头皮,激起酥麻的感观,就像曾经母亲在他额头落下的轻吻。 那种满满的幸福感,几乎要满足到落泪。 “妈妈、妈妈……” 他喊着阿诺,一遍又一遍。 最后,他紧紧地抓着手里的衣袖,道出心中最大的祈求。 “妈妈,你会永远陪伴着尤莱亚吗?” 5. 你在想屁吃。 抱着尤莱亚的阿诺面无表情。 阿诺有一下没一下地撸着尤莱亚的脑袋,像是撸狗一般,而埋在他怀里的尤莱亚看不到他嫌弃的表情。 “妈妈……” 尤莱亚仰起头,望向阿诺。 “怎么了?” “今晚我能和您睡吗?” 阿诺皱起眉,伸出手抵着他的肩,把他从怀里剥开,板板正正地纠正他:“不可以,现在还没到冬天。” 阿诺觉得尤莱亚在做梦。 他才不想抱着全是骨头的小屁孩呢,全身上下没一点肉,硌得他肉痛。 要不是家里只有一张床,一张厚被子,怕尤莱亚被冻死,阿诺连冬天也不想让他上床。 果然,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家里太穷了。 阿诺怨念满满地瞥了尤莱亚一眼,都怪他太没用了。 要是家里有钱,那他就能住上大房子,每天有吃不完的甜食。 “妈妈……”尤莱亚还想抱着母亲的腿,但阿诺已经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该休息了。” 他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骤然变淡的态度让人不由眼睛酸涩,产生巨大的落差感。 “……”尤莱亚嘴唇微蠕,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闭上了嘴,目光留恋地追随着阿诺的身影。 身前飘来阿诺最后一句话。 “……风吹进来冷死了,明天出门前记得把窗户修好。” 尤莱亚神色微愣,下意识地看向窗边。 裸露的窗台不知何时吹进了一片树叶,随风缓缓落在褐色的地板上,格外明显。 6、精神失常的我绝不可能是白月光6 1. 看着一日之间忽然消失的窗户,尤莱亚想到了抢走他项链的罗埃尔。 罗埃尔抢走了项链,来到小镇最偏僻的木屋,冒充他的身份敲响了门,然后见着了小屋里的夫人。 他与阿诺在屋里相处了近乎两个小时,他们谈论了什么,他们是否肢体接触过…… 仅仅只是在脑中想象,便令尤莱亚无比憎恶。 罗埃尔、罗埃尔、罗埃尔、罗埃尔、罗埃尔、罗埃尔、罗埃尔、罗埃尔、罗埃尔…… 寒冷的夜里,破旧的木窗不断往里吹着冷风。 尤莱亚蜷缩在单薄的毛毯里,一点一点咀嚼着罗埃尔的名字。 ——罗埃尔! 2. 又是新的一天。 阿诺早上的心情很好,因为他发现晚上不断吹着冷风的窗户被修好了,虽然开窗的时候依旧会像以往那样发出刺耳的尖锐声响。 他坐在桌椅上,纤长的手指握着锋利剪刀,“咔嚓咔嚓”地随意裁剪着尤莱亚的衣服。 剪碎的布料散落一地,阿诺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心里想着今天的小蛋糕上会不会有他爱吃的莓果。 随着距离往日的投喂的时间越来越近,阿诺的心思也逐渐发散,手下的布料被他漫不经心地戳成了一个个洞。 就在这时,窗外却响起了熟悉的敲击声。 笃笃笃—— “夫人您在家吗?” 奥狄赛伸出苍白的手,轻轻敲响木窗。 他的视线轻飘飘地掠过木窗上修补的痕迹,微弯下腰对着屋里的夫人轻声笑道:“夫人,今天的天气很晴朗,您要不要打开窗户出来瞧瞧?” 木屋里的夫人十分安静,窗外的奥狄赛听不到一点动静。 但奥狄赛并没有感到气馁,他早已习惯夫人的冷漠。 木窗上具有划痕的玻璃倒映着男人瘦削的脸,薄绿色的眼眸格外明亮。 屋里故意憋着气什么也不说的阿诺有些疑惑,他焦急地等待着窗外男人的下一句话,等待着男人的离去后留下的食物。 但令他困惑的是,这次的奥狄赛在说完开头语后沉默了许久。 阿诺感到焦虑。 难不成他今天没准备小蛋糕?! 就在阿诺准备气冲冲地站起身时,窗外响起了男人饱含失落的声音。 “夫人,今后我可能不会再过来了……” 听到这句话的阿诺急了,他睁大眼睛,灰绿色的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不是说好要一直给他带小蛋糕的吗? 而窗外听到动静的奥狄赛轻轻笑了笑,脸上完全没有他语气中的失落和难过。 他嘴角微微上扬,语气中却带着悲伤。 “夫人,真的抱歉,看来我得食言了……” “是这样的夫人,我今年已经28岁了,黑雾镇镇长的的夫人是我的姐姐,她一直担忧着我的婚姻,曾在死去的母亲面前发过誓,为此食不下咽寝不能安……” 阿诺竖起耳朵,听到了窗外人的叹息。 “……我似乎没什么魅力。富商的女儿嫌弃我年纪大,虽然身上有点资产,但和其他年轻的小伙子相比缺乏活力;镇上木匠的女儿嫌弃我是个面包店老板,身上总带着酵母发酵的气味。” “所以今天之后,我的姐姐准备带我去到繁都,将我介绍给那儿的子爵……” 奥狄赛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酝酿着情绪。 “听说子爵养着七位情人,”他苦笑了一下,“夫人,希望我能在那不会被拒绝。” 说到这时,奥狄赛歉意地笑了笑:“抱歉夫人,和您说了这么多没用的事情,您一定感到厌烦了吧。” “很抱歉这些天一直打扰您,今天是最后一天,我准备了莓果蛋糕和蜜桃塔……” 听到最后一句的阿诺竖起了耳朵,窗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夫人,花园里的鸢尾花开得很漂亮……” 他低声叹道:“如果可以,希望能再一次见到您。” 3. 奥狄赛冷静地望着窗户,屋内听不见任何的动静。 他微低下头,看着手中薄紫色的鸢尾花,眼中闪过一丝遗憾。 看来今天依旧见不到夫人了。 只是今天花园里的鸢尾花开得确实很美,他在各种花卉中仔细寻找,摘下他自认为最漂亮的花朵,包装好准备亲手送给屋里的夫人。 可面对紧闭的窗户,屋里的夫人似乎对他拙劣的谎言没有产生一点触动。 奥狄赛无声地叹了口气,将精心挑选的鸢尾花小心地搁置在窗台,心里筹划着新的谎言,计划着下一次的见面。 或许,他可以从夫人的孩子那得到一些帮助…… “吱嘎——” 刺耳的声响传入耳中,奥狄赛飘散的思绪逐渐被拉回,眼前的窗户正缓缓打开,露出屋内人漂亮的脸。 乌黑的发丝簇拥着他如雪般的肌肤,睫毛轻颤,微暖的阳光正巧洒落在夫人的脸上,像是童话里困于高塔的公主。 但实际上,他并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柔软。 夫人拉着木窗,灰绿色的眼眸中倒映着他的不知所措的模样。 “夫人……” 奥狄赛的心里产生了久违的紧张感。 他下意识地想要拿起搁置在窗台上的鸢尾花,但低头看去,那朵娇艳的花朵早就因为夫人开窗的动作滚落在地,柔软的花瓣沾上了灰尘。 奥狄赛的动作有一瞬间顿住。 4. 阿诺微微抬起下颚,眼前的男人做着伸出手的动作,看起来呆呆傻傻,这让他不由怀疑对方是不是拿到了和他一样的人设。 “我的蛋糕呢?” 阿诺毫不客气地开口道,视线瞥过男人空荡荡的双手,最后落在熟悉的位置。 精美的包装盒用着绿色的丝带包扎着,勾勒出一个完美的蝴蝶结。 隔着袋子,阿诺也能嗅到奶油的香甜。 阿诺双眼一亮,向着小蛋糕伸出手,然而下一秒,触手可及的小蛋糕拉远了距离。 阿诺神情一滞,视线顺着那只提着蛋糕的手一路向上,落在奥狄赛的脸。 他后悔给我准备小蛋糕了? 一瞬间,阿诺的脑中冒出这样一个想法。 阿诺警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另一只手暗戳戳地伸向木窗,想要趁着对方不注意关上窗户。 然而奥狄赛仿佛知道他的想法,未仆先知般抵住了木窗。 只见奥狄赛低垂下眼,睫毛轻颤,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夫人,今天过后我就要去繁都了……” “要是我有个妻子就好了。”他说着,望向阿诺的眼中饱含温情。 7、精神失常的我绝不可能是白月光7 1. “抱歉,夫人……”奥狄赛略微慌乱地收回视线,他看上去有些羞涩,苍白的脸色染上一抹红晕,格外明显。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对于一个失去丈夫的夫人来说过于唐突,视线微敛,垂下头不敢看阿诺。 此时的他就像个刚成年的毛头小子,行为举止和他那蠢笨的侄子一样呆傻。 奥狄赛告诉自己,要忍耐,举止矜持,别吓到眼前貌美的夫人,可胸膛里不断加快的心跳却令他不受控制般看向阿诺。 夫人似乎没能听出他话中的潜在含义,睁着灰绿色的眼睛望着他,眼里中映着他绯红的脸。 看着面前夫人困惑的模样,奥狄赛不禁将心中的想法脱口而出:“夫人,我能邀请您去我的花园转转吗?” 阿诺直勾勾地盯着奥狄赛手里的小蛋糕,完全没注意到眼前的男人在说些什么,只是胡乱地点了点头。 对他而言,什么都比不上美味的莓果蛋糕。 然而面对阿诺敷衍的态度,奥狄赛丝毫不在意,反而对夫人难得的回复感到惊喜。 “真的吗夫人!您愿意来参观我的花园?!” 奥狄赛难掩喜意,手中提着的蛋糕直接抛在了一旁,然后激动地直接抓住了阿诺搭在窗台上的手。 他此时的模样就像是阿诺答应了求婚,整个身体都恨不得钻进窗台。 阿诺的手被他攥得紧紧的,怎么也抽不出来。 他睁大眼睛,薄薄的面皮透着粉色,眉间带着怒意。 面前的奥狄赛还在温情脉脉地望着他。 “……夫人,感谢您的垂怜,明日这个时候我会再次到访,驾着马车来接您到我的庄园。” 阿诺猛地抽回手,顺便拿走了搁置在一旁的蛋糕,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啪”的一声利索地关上了窗,独留下吃了一脸灰的奥狄赛。 而奥狄赛看起来有些懵,他还沉浸在阿诺瞪他的那一眼,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拉住了阿诺的手,就连手心仿佛还残留着另一个人的柔软。 他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不好意思地垂下眼,指尖却不自觉地轻轻摩挲,仿佛还在回味着之前的触感。 等好一会儿镇定下来,余光瞥见地上的鸢尾花,奥狄赛也显得不在意了。 他弯腰拾起,掉落在地的鸢尾花娇嫩不变,只是花瓣上沾上了点灰尘。 奥狄赛心情颇愉,轻轻吹落花瓣上的灰尘,然后哼着轻快的小调向着远方走去。 他该回去好好想想,该怎么招待好他的夫人。 2. 而另一边, 尤莱亚又被揍了。 他像往日一样来到奥狄赛的面包店里,从打扫日常卫生开始,开启自己忙碌的一天。 然而就在尤莱亚为一位镇民打包面包,将人送走时,罗埃尔带着他的小跟班皮尔登推开了面包店的大门。 “叮叮咚咚……” 门口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尤莱亚循声看去,以为是来买面包的镇民,却没想到是罗埃尔和皮尔登,不由面色一变。 他故作镇定,然而罗埃尔却没有想和他聊天的心思,他急切地想要再次进入那个破旧的木屋。 “去,皮尔登,把他脖子上的项链抢过来!” 罗埃尔面色阴冷,指使着身旁的皮尔登动手。 皮尔登动作很敏捷,虽然他长得矮,但和又瘦又矮的尤莱亚相比,又要显得强壮几分。 很快,皮尔登压着尤莱亚,将项链从他的脖子上取下。 皮尔登举着项链,嬉笑着向不远处的罗埃尔招呼道。 “罗埃尔!我拿到了!” 罗埃尔环抱着双臂,冷眼瞥过地上的尤莱亚,上前从皮尔登手里接过项链。 银色的怀表冰冷坚硬,罗埃尔小心地捧着项链,轻轻擦拭着,脸上的表情如坚冰融化,不由露出笑意。 他握着项链,心思已然飞到了木屋里。 3. 昨夜罗埃尔做了一个梦。 梦见白日时的场景,他戴着项链,学着尤莱亚的模样敲响了木门。 大门打开,屋内的夫人温柔地看着他,叫出他的名字。 “罗埃尔,你回来了。” 夫人还穿着艳红的长裙,柔顺的黑发乖巧地贴在他白皙的脸上,衬得那双灰绿色的眼眸雾气更深,如清晨升起湿润雾气的湖泊。 梦里的他和白日一样呆住了,面皮薄红,眼神失措。 然而梦里的夫人却用着柔柔的眼神,伸手拉着他靠近。 鼻间萦绕着夫人身上的香气,像是他曾经常去过的菲尔纳湖畔,冬季日出雾刚升起时,冷冽的空气里带着青草和湖泊水润的气息。 他埋在夫人的怀里,整个身体都沾染上了那股香味,熏得他头脑发晕,只记得紧紧抓着夫人的衣服。 “我亲爱的罗埃尔,你爱妈妈吗?” 耳边传来夫人的轻语,已经被迷得晕乎乎的他只顾得连连点头。 直至现实中镇长夫人的一声尖锐爆鸣将他猛然惊醒,心神恍惚,然而再次躺下去,逼迫着自己进入睡眠,也梦不到那间破旧的木屋。 但好在——现实里,他还能再次前往那间屋子。 “叮叮咚咚……” 门上的风铃轻轻晃动,清脆的声音幽幽响起。 奥狄赛的面包店里,瘦弱的尤莱亚被皮尔登压在地上。 罗埃尔紧紧握着手中的项链,心中的期待愈发强烈,迫不及待再次敲响那扇门。 4. 罗埃尔带着项链,来到了木屋前。 和上一次恼怒的心情不同,罗埃尔有些紧张和羞涩。 他站在门前,略微拘谨,在敲门前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着装。 罗埃尔对着一旁灰暗的玻璃窗,来回整理着自己的衣领。 他今天穿上了镇长夫人给他花了好多金币定制的新衣,版型挺拔英俊,很适合他这样结实的小伙子。 看着玻璃上模糊的倒影,罗埃尔尝试着露出他讨长辈喜欢的笑容。 有些别扭,但罗埃尔的镇长母亲很喜欢。 罗埃尔给自己打着气,回到门前,抬手敲响了木门。 “妈妈,尤莱亚回来了。” 提到尤莱亚的名字,罗埃尔条件反射地皱着眉,有些恶心。 可听着屋内的脚步声,罗埃尔瞬间放柔了表情,微弯着腰将手中的项链放在虫眼处。 “妈妈,快把门打开,我带了好吃的蛋糕。” 说着,他还举起了另一只手上的袋子,里面装着他抢走项链时顺手买的蛋糕。 8、精神失常的我绝不可能是白月光8 1. 其实对于门外那个假尤莱亚,阿诺并没有多大的反感。 毕竟他也给他带来了蛋糕。 “吱嘎——” 木门缓缓打开,门外陌生的男孩对着他露出讨好的笑容。 “妈妈。” 他喊着,眼巴巴地看着阿诺。 而阿诺看着他手里提着的蛋糕,心里很满意。 他从来不去想项链为什么会在假尤莱亚的手上,无论是谁,只要带着项链出现在门口,阿诺便会去开门。 谁让他的人设便是如此。 更何况,尤莱亚也不是他真正的孩子。 没人去想这个时候本该在面包店工作的“尤莱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阿诺不会去怀疑,罗埃尔更不会去提起。 阿诺招呼着门口的男孩进屋,屋外的寒风冷冽,他为罗埃尔倒了一杯热水。 属于尤莱亚的杯子缺了个小口,而罗埃尔捧着杯子很是小心翼翼,轻轻吹着升腾的热气,小口小口地喝着阿诺帮忙倒的水。 他一边喝着烫舌头的热水,一边小心窥视着阿诺的动作,脸又不禁红了起来。 “妈妈”真好看,手指细细的,皮肤白白的,眼睛像藏在阁楼里的绿宝石……就是胸有些平坦。 罗埃尔小心地望了眼阿诺的胸膛,不由想到了梦里被阿诺抱在怀里的画面,脸皮一下子烧了起来,像个蒸汽机一样从脑袋上方不停地冒热气。 而另一边的阿诺也终于从破箱子里掏出了衣服。 一件厚实的斗篷,按照剧情这是阿诺亲手制作,需要在即将到来的冬季送给尤莱亚,并亲手为他披上。 2. 但实际上这件斗篷是奥狄赛的。 来历并不复杂,阿诺前面说过,尤莱亚生病的那天,他出门正好碰上了奥狄赛。 那个苍白的男人披着厚实的斗篷,看起来像是得了痨病。 反正阿诺很嫌弃,因为他看起来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谁知下一秒就被拦下了。 “抱歉,打扰一下。” “夫人,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老旧的小木屋前,男人望着一袭红裙的夫人,胸膛里的心跳不自觉漏了一拍。 他本是因为镇长夫人的唠叨出来寻找罗埃尔,却没曾想遇到了一见钟情的对象。 面前的夫人看起来很警惕,睁着灰绿色的眼睛谨慎地看着他,脚下后退一步。 这副可爱的模样让奥狄赛的心里直痒痒,此时的他就像是夫人身后的那座老屋,突如其来一把大火烧得他头脑发晕。 他忍不住靠近夫人,纠缠着询问对方的姓名,直到把人逼至身后的老屋,想要躲进屋里。 “妈、妈妈……” 屋内传来了一声虚弱的声响,引来了夫人的侧目。 奥狄赛注意到眼前夫人担忧的表情,再联系屋内的叫唤,瞬间想到了对方的身份。 他听镇上的人说过,小镇上来了个带着孩子的夫人,住在最偏僻的木屋里。 那个叫尤莱亚的孩子跑来他的面包店应聘,因为很便宜,他雇佣了对方。 奥狄赛忽然想起来,今天尤莱亚并没有去到店里。 而他本要辞退了他。 但—— 他看向眼前的夫人,“她”似乎在为屋里生病的孩子而感到担忧焦急。 “砰砰砰……” 急促而强烈的声音在胸膛里跳动着,奥狄赛望着夫人,灰绿色的眼眸倒映着他绯红到不正常的脸颊。 一瞬间,头晕目眩。 他似乎也发热了。 3. 总而言之,那天的风确实很冷,冷到奥狄赛回去就感冒了,冷到阿诺打了个喷嚏,奥狄赛身上的斗篷就披到了他身上。 阿诺怎么可能会做衣服?他连补个洞都费力。 反正最后他收获了一件厚实的斗篷,正好送给尤莱亚。 至于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不是尤莱亚…… 阿诺精神失常了,认不出来也正常,衣服送出来就可以了。 “尤莱亚,过来。” 阿诺招呼着他。 罗埃尔早已按耐不住,目光紧紧追随着阿诺的动作,听到叫唤,嘴角差点咧到耳后根。 他像只小狗一样热烈地站在阿诺面前,任由阿诺随意摆弄,为他披上了一件不合身的斗篷。 阿诺看着面前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罗埃尔,眼角不自觉抽了抽,感觉辣眼睛。 宽大的斗篷几乎要将罗埃尔全部盖住,长长的衣摆拖在地上。 而罗埃尔却笑得傻兮兮的,还很配合地在阿诺面前转了个圈展示上身效果。 阿诺表情慈爱,心里吐槽:更丑了。 他随意撸了撸罗埃尔的脑袋,敷衍着说道:“尤莱亚,喜欢吗?这是送给你的礼物。” 但罗埃尔看起来却没阿诺想象的那么高兴。 头顶传来轻柔的抚摸,罗埃尔看着面前夫人温柔的表情,心情忽然突转急下。 明明感受到了梦里的接触,但他却并没有梦里那么高兴。 4. ——「“尤莱亚,喜欢吗?这是送给你的礼物。”」 夫人柔和地望着他,眼底倒映着他的身影。 可他在叫着尤莱亚,而不是罗埃尔。 罗埃尔知道,夫人的精神状态有点不太正常,情绪变化得也突然。 他不认得自己的孩子是谁,只认得那条怀表项链。 无论是谁,只要带着项链敲响木门,他便会将门外的人认作是自己的孩子。 在夫人的眼中,戴着项链的他是尤莱亚,而不是陌生的罗埃尔。 他望着夫人一无所知的脸,身体里像是存在着一万只毒蚁爬动啃食。 好嫉妒…… 好嫉妒好嫉妒好嫉妒好嫉妒好嫉妒好嫉妒好嫉妒好嫉妒好嫉妒—— 5. “妈妈……” 他扑了上去,紧紧抱着阿诺。 阿诺僵住了。 罗埃尔没意识到阿诺的嫌弃,他扑在阿诺的怀里,鼻间萦绕着夫人身上的香气,和梦里一样。 他听着模糊的心跳声,心里喟叹着:像梦里一样。 “妈妈,您爱我吗?” 像上次阿诺问他那般,罗埃尔轻声问道。 而夫人的回应很快。 罗埃尔感受到后背轻轻搭上了一双手,他离阿诺更近了。 他听到夫人肯定的回答。 “当然了,我亲爱的尤莱亚……” 9、精神失常的我绝不可能是白月光9 1. 阿诺当然会爱尤莱亚,只是他更爱小蛋糕。 毕竟一个是工作内容,一个是个人爱好。工作什么的,敷衍一下就好了。 冒充成尤莱亚的罗埃尔带着“礼物”高高兴兴地离开了,真正的尤莱亚则浑身狼狈敲响了门。 瘦弱的男孩站在阿诺面前,脸上带着轻微擦伤,看起来像是在外受到坏狗欺负的可怜小狗。 “妈妈……” 尤莱亚仰头望着他的母亲,眼中流露出依赖之色。 “我好痛啊。”他委委屈屈地说着,脚下一步步向着阿诺靠近。 似乎在经历了昨日向阿诺祈求安慰之后,尤莱亚的胆子变大了不少。 他上前拉着阿诺的手,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脸上。 粗粝石子划破的细长伤口还隐约有些刺痛,被皮埃尔压在地面的脸贴在阿诺的手上,温凉的肌肤让他脸上滚烫的温度得以释放。 尤莱亚轻轻发出一声喟叹,不由轻轻蹭了蹭地阿诺的手。 “好舒服啊,妈妈。” 他的动作弧度很微小,同时睁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阿诺,这番举动让阿诺不禁产生了些许怜爱。 尤莱亚似乎变得不一样了,他比之前那副胆怯谨慎的作态要更讨人喜爱。 这令对工作感到无趣的阿诺升起了一丝兴趣。 阿诺顺着尤莱亚的动作,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指尖在他脸上的伤口处停留。 “怎么受伤了?”灰绿色的眼眸微微睁大,话语间流露出心疼之意。 阿诺捧着尤莱亚的脸颊,丝毫没有克制自己的力道,伸手戳了戳他的伤口:“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还疼吗?” 尤莱亚揪着阿诺的衣服,任由阿诺摆弄。 “疼。” 他仰头望着阿诺,可怜巴巴地说着:“妈妈,我的脸好疼啊。” 阿诺怜爱地拍了拍尤莱亚的脑袋:“真是的……是哪个家伙这么坏啊?” “本来就不怎么好看,这下脸还受伤了。” 他随口抱怨着,话中的意味却令尤莱亚面色一变。 尤莱亚甚至顾不上自己笨拙的撒娇,动作慌乱地拉住阿诺将要离去的手。 “妈妈,我长得很丑吗?”丑丑的男孩望着他,眼里不知不觉中充盈着些许泪水。 2. 尤莱亚长得确实不好看,整个人瘦巴巴的,身形像条纤细的竹竿,个头矮小面色瘦黄。好在他很爱干净,这才能让阿诺毫无顾忌地撸上他的脑袋。 不过,尤莱亚身上还是有一处地方让阿诺满意的——他有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瞳色漆黑,宛若浓郁夜色,没有一丝光亮。 这样的眼睛很干净,黑白分明,不过有些时候看起来也挺吓人的。 但含着泪花的时候就显得异常可怜。 尤莱亚的睫毛很长,轻颤时沾上泪珠,眼巴巴地望着阿诺的样子,在阿诺眼里看起来还算有些丑萌。 “妈妈,要是我变得更丑了,你会不会不要我了?” 他泪声泣下地拉着阿诺的手,边说边掉眼泪的模样看得阿诺很是苦恼。 本来就不好看,现在脸还被划伤,哭起来就更丑了。 阿诺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看在尤莱亚最终被吊在火架上烧死的份上,他摸了摸尤莱亚的脑袋。 放心吧,以后你被烧死的模样更丑。 3. 阿诺伸出手指,轻轻拭去他脸颊上滑落的眼泪。 “别哭了尤莱亚,你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而时刻恐惧着被阿诺抛弃的尤莱亚依旧在落着眼泪,紧紧地抓着阿诺的衣服,丝毫不敢放手。 尤其是听到阿诺的这句话——“你是我的孩子。” 妈妈的孩子…… 他是妈妈的孩子吗?可为什么不小心遗失项链的他会被关在门外淋一夜的雨?而抢走项链的罗埃尔却能够进入木屋? 尤莱亚感到迷茫与不安。 今天的罗埃尔又一次抢走了项链,他又进入了木屋,被他的妈妈当作了自己。 假若他的项链被罗埃尔一直夺走,那他还是妈妈的孩子吗? 对此,尤莱亚的心里升出了巨大的惶恐。 假若妈妈认不出真正的尤莱亚,将罗埃尔当作他的孩子,那他该怎么办?! 恐怖的假设令尤莱亚无法再进一步猜想,他几乎是怯懦地抱紧阿诺拒绝那个可能性极大的未来。 “妈妈……” 尤莱亚埋进了阿诺的怀里,发出沉闷的声音。 “我爱您。” 阿诺看不见尤莱亚扭曲的脸,以为他只是单纯地在依赖撒娇。 但尤莱亚这句话让他不由想到了那个冒充尤莱亚的家伙,有点小小的心虚。 于是他伸手回抱尤莱亚,含糊地说道: “我也爱你,尤莱亚。” 4. 事态发展似乎有些过于突然了,阿诺感觉尤莱亚好像有点黑化了。 这是个恐怖游戏,大家都知道。 恐怖游戏嘛,总得有个大boss。 大家也看出来了,这个大boss是尤莱亚。 而阿诺这个角色的作用便是在尤莱亚成为大boss的道路上推一把。 根据阿诺一开始的安排,尤莱亚黑化的趋势,应该是在镇长儿子的欺负下失去唯一的工作,饿着肚子瑟瑟发抖,寒冬里又被发病的母亲赶出木屋,从而开始黑化。 但现在冬天还没有到来,尤莱亚也还没失去他的工作,只是脸上受了点伤。 阿诺看着一旁油灯下的尤莱亚,此时的他正在缝补自己今天划破的衣服,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阿诺纠结的表情。 这孩子怎么回事?承受压力这么小的吗? 这么快就黑化的话之后该怎么办啊…… 阿诺忧心忡忡地躺进温暖的被窝里,两眼一闭,立马睡着了。 5. 第二天的阿诺神清气爽,丝毫不记得昨日的烦恼。 他站在桌前,食用着尤莱亚留下的早餐,完全忘记了昨日答应过奥狄赛的事情。 车轮与粗糙的地面摩擦发出轱辘的声响,木屋外,驾驶着马车的老仆在后座男人的示意下停在门口。 轻缓的脚步声缓缓靠近,有人敲响了木门,愉快地发出声响。 扣扣扣—— “夫人,我来接您了。” 奥狄赛站在门前,高挑苍白的身体束缚在做工精致的服装里,硬质的衣领衬得他的脖颈细长性感。 他伸出手,轻叩门响,耐心地等待着屋里夫人的回应。 而听到门外声音的阿诺抬头看去,有些疑惑。 来接他? 他昨天有答应什么事情吗? 阿诺想了想,实在没想起来。 可门外又响起了奥狄赛的声音。 “夫人,您准备好了吗?” 奥狄赛听着屋里安静的声音,眉宇间透露着些许疑惑。 难道夫人还在睡吗? 今日的他比往日到来的时间要早很多,因为他实在等不及了。 只要一想到第二日能够邀请夫人来到他的花园,奥狄赛便满心欢喜,早早地便驾着马车来到了屋前。 但他没能想到这个时候夫人还未起床,这不禁让奥狄赛有些自责。 他该考虑清楚的。 就在奥狄赛感到失落的时候,门内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声响。 “吧嗒。”是物品掉落在地面的声音。 奥狄赛的眼中不由流露出笑意。 看来屋里的夫人已经醒了。 屋内,阿诺看着掉落在地的叉子,神色有些懵。 本来想装作没听到,但他没能想到自己一个手抖把叉子落在地上了。 “夫人……” 听着门外奥狄赛的声音,阿诺掩面装死,很想继续当作什么也没听到。 但屋外的奥狄赛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 “夫人,你没事吧?!需要我进来帮您吗?” 他的话里包含着担忧与焦虑,但阿诺却听出了他语气中暗藏的笑意。 “……这扇门看起来比窗户要好拆点,应该费不了多长时间。” 屋外传来了奥狄赛喃喃的自语,声音却大到清晰入耳。 10、精神失常的我绝不可能是白月光10 1. “吱嘎——” 门开了。 正计划着破门而入的奥狄赛微微睁大眼睛,看着屋内走出的夫人。 他有些紧张。 虽然在来之前已经排练过无数次与夫人见面的场景,幻想着自己如何优雅地牵着夫人的手,幻想着嘴角的弧度是否英俊富有魅力。 但现实真正面对夫人时,他紧张到几乎连手指都伸不直。 “夫人……早上好。” 奥狄赛的眼神略微慌乱,薄绿色的瞳孔微颤着,视线一会儿落在夫人的发间,一会儿落在夫人身后的屋里,却怎样也不敢直接去看夫人的容貌。 明明在之前他还敢拆掉窗户,大胆地抓住夫人的手腕。 阿诺正在看他。 如有实质性的视线从他光洁的额角,慢慢滑到嘴唇,再经由下颚滑过细长的脖颈。 他注意到夫人打量的视线,奥狄赛的喉结不禁上下微动。手指不自觉地抚平衣摆的细微褶皱,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放柔了眉眼,想要用自己最完美的姿态吸引来夫人的目光。 但这个时候阿诺已经不再去看他了,视线越过他看向身后的马车。 今日的天气如奥狄赛所说的那般明媚,装饰精致的马车停在破旧的道路旁,显得这偏僻的角落里都有些耀眼了。 看着那辆华丽的马车,阿诺的眼睛都不由放亮了许多,他的视线粘在精致木雕刻中镶嵌的绿宝石上,一点也移不开。 这个开着面包店的镇长小舅子,居然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有钱,连一辆代步的马车都如此奢华。 一旁的奥狄赛注意到他专注的视线,顺着目光看到了他身后的马车,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得意。 很好的开端,不枉他将藏起的财物全都拿出来。 奥狄赛矜持地轻咳两声,将自己的手放在阿诺面前。 他微弯下腰,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 “夫人,请。” 阿诺凝视着眼前的手,微昂起下巴,傲慢地将手搭上去。 触及到夫人柔软的手,笑意不禁浮上奥狄赛的眉眼。 他牵着夫人,小心翼翼地将其扶上马车,沉默寡言的老仆攥着马绳操控着马车,向着镇中占据面积最大的房子驶去。 2. 玛德琳是镇上的普通妇女,每日的生活便是照顾家中劳务,唯一的乐趣便是蹲在河边洗衣服时与身旁的妇女谈论镇上趣事。 谁家丈夫晚上和谁多看了一眼,谁家未婚的姑娘与情郎幽会,蹲在萨纳河畔洗衣服的妇女们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天她们依旧在谈论着镇上的事情,忽然聊到了不久前搬来镇上的尤莱亚母子俩。 “听说了吗?尤莱亚那对母子搬到这里来,是为了躲避仇人的追杀……” 包着头巾的妇女小声议论着:“听说他们家以前是富商……尤莱亚他父亲得罪人被盗贼砍死,母亲就此疯掉,家里其他亲戚都在窥视他家的财物,所以才搬到这里来的。” “富商?!”另一个妇女惊呼道:“那岂不是说明他们很有钱吗?!!” 玛德琳皱着眉,嫌弃地说道:“你看他们那副模样像是有钱的样子吗?身上连一件完整的衣服也没有。” “你没看到尤莱亚脖子上那块怀表吗?看起来似乎是银制的……” 她们议论着,对尤莱亚曾经富商之子的身份深信不疑,即使现在的尤莱亚一身破烂,还在面包店里打工。 而就在这时,远处的道路上驶来一辆华丽的马车,“哒哒”的马蹄声引起众人的注意。 飞扬的尘土遮掩了她们的视线,可河边的妇女们依旧睁着眼睛,仔细观望着那辆马车。 “天呐,多么漂亮的马车!” “这是谁的马车?!是城里来的富商吗?!!” 她们互相拥挤着,争先恐后地凑近观望。 而一旁的玛德琳已经站在了最高处眺望着马车上的身影。 倏忽,她瞪大了眼睛。 “是镇长家的小舅子!还有身边的那个人……”玛德琳神情惊愕。 她曾意外见过木屋里的夫人,惊鸿一瞥的侧脸让她一眼便认出了坐在马车上的人。 马车驾驶过蜿蜒的小道,掠过的风吹起马车上夫人的帽兜,乌发飘散在风中,露出半掩的侧脸。 “尤莱亚的母亲……”玛德琳呢喃着。 3. 奥狄赛的房子落坐在小镇的最东边,离小镇的中心最远,比阿诺的木屋还要偏僻。 轱辘轱辘—— 车轮在宽敞的道路上缓缓驶过,最后停在了一栋庄园前。 门口的大门被植物枝蔓缠绕,盛开娇艳的花朵探出缝隙间,迎着微风轻轻颤抖。铁制的围栏结实厚重,勾勒出繁复的花纹在阳光下闪着黝亮的钢铁光泽。 奥狄赛在阿诺面前再一次伸出手掌,柔和的嘴角微微上扬,示意着夫人搭上他的手心。 车前的骏马从鼻子中发出呼噜的声音,沉闷又响亮,漂亮的马尾如年轻姑娘的秀发,在半空中缓缓甩过。 阿诺搭上奥狄赛的手,在他的带领下站在厚重的大门前,看着身侧的奥狄赛推开大门,一同踏入庭院。 顺着庭院的小道,他们一路踩着大大小小的鹅软石,来到这座庄园的主楼大厅。 复古的棕木地板整洁干净,头顶悬挂着明亮的吊灯,实木圆桌铺着镂空工艺的流苏桌布,其上摆放着花纹繁杂的茶具,一旁是插着鲜花的宽口花瓶。 奥狄赛为阿诺拉开了桌椅,他昨夜刚换洗了五金与蓝色茱萸纹路面料的坐垫,与桌布的颜色很搭配。 “夫人,您现在这坐一会儿,我去给您准备甜心和茶水。” 奥狄赛对着阿诺浅笑着,而后缓缓退去,消失在视线里。 偌大的客厅里,阿诺坐在圆桌前,抬头打量着四周。 入目第一眼的感觉是很有钱。 阿诺不由感到羡慕。 可恶,怎么可以这么有钱?!明明只是个做面包的而已! 阿诺咬牙切齿。 好嫉妒!为什么他的身份不是有钱人?! 但很快,阿诺平静了下来。 ……没关系,他可以嫁给奥狄赛,这样等奥狄赛死掉之后,他的财产就都是他的了。 这么想着,阿诺立马镇定了。 奥狄赛死的快,等尤莱亚被烧死之后,就轮到奥狄赛被烧死了。 4. 奥狄赛回来的很快,他给阿诺端来了莓果蛋糕和小甜酒,还有一些松饼。 现在即将步入冬季,奥狄赛给屋里的火炉烧上了煤炭,将整个屋子烘得热乎乎的,没一会儿就把自己热得出了汗。 奥狄赛的手艺很好,不论是莓果蛋糕,还是小松饼,味道都十分得阿诺喜爱。 看着享用食物的阿诺,奥狄赛眉眼不由放柔,小心地将一旁的甜点向他推去。 等到阿诺不再进食,奥狄赛便站起身,邀请他去往自己准备已久的花园散步。 奥狄赛为了邀请阿诺前来,做了不少的准备。 打扫枯叶,修剪枝条,装饰屋子……就为了吸引夫人的注意与兴趣。 好在让奥狄赛感到惊喜的是,他有一个玻璃花房。 透明的玻璃花房里比外面的温度要高上许多,攀爬的蔷薇枝蔓顺着玻璃外壁一点点往上,互相交织重叠,艳丽的花朵点缀在碧绿枝叶间,似乎在不久前浇了一遍水,显得格外娇嫩。 花房里种了各个品种的花卉,淡绿色的象牙钟、紫色的鸢尾花、雾色的朝雾草、清新的白金菊、纯白的香雪球……各种花卉错落有致。 奥狄赛望着夫人,此时的夫人似乎看入了神,缓缓向着花房深处走去。 裙摆掠过无声的草叶,动作之间惊扰了趴在枝条上熟睡的瓢虫。 11、精神失常的我绝不可能是白月光11 1. 那边阿诺和奥狄赛在花房赏花,而另一边尤莱亚却在被揍。 罗埃尔指使着皮尔登,上前抢过尤莱亚的项链。 但这一次,尤莱亚的反抗格外强烈。 眼见着皮尔登不仅没能拿到项链,还被尤莱亚一脚踹翻在地,罗埃尔愤怒了。 “皮尔登——!!” “你这是在做什么?!给他挠痒痒吗?!!揍他啊!!!” 皮尔登咬咬牙,站起身重新扑向尤莱亚。 他的拳头捏紧,重重地砸在尤莱亚的身上,然而尤莱亚一声不吭,恶狠狠地瞪着他,使劲挣扎着。 也不知道尤莱亚这个瘦弱的家伙哪里来的力气,差点又把皮尔登给掀开了,不受控制的趋势让皮尔登连忙呼道: “不好了!罗埃尔!快来帮帮忙,我快压不住他了!!” “没用的家伙!”罗埃尔气恼地瞪了眼皮尔登,可眼看着皮尔登确实要被掀翻,迈开腿向地上纠缠的两人走去。 “你给我好好压着他的四肢,我拿走项链你再松开。”罗埃尔叮嘱着,小心寻找着机会取走项链。 皮尔登死死地压着身下的尤莱亚,看着越来越近的罗埃尔,尤莱亚满眼怨恨,痛恨自己无能为力。 罗埃尔没有注意到尤莱亚眼中的仇怨,双眼紧紧注视着尤莱亚脖颈间微微摇晃的项链。 “拿到了。”他欢呼着,攥着硬质的项链起身。 “诶?拿到了?” 皮尔登听到声音,一时失神泄力,竟让身下的尤莱亚挣脱了束缚,一头撞在他的头上,把他撞得眼冒金星,躺在一旁半天都晃不过神来。 “罗埃尔——把项链还给我!” 尤莱亚怒喊着,起身冲向毫无防备的罗埃尔。 “罗埃尔!小心!!” 身后传来皮尔登的惊呼。 罗埃尔听到动静,转身看去,却见尤莱亚已经冲到了跟前,一头给他撞翻。 他还没来的及攥紧手中的项链,便看见项链因自己失去平衡而高高抛起,重重地落在远处的石头上。 “哒。”项链磕在石头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而被尤莱亚一头撞到地上的罗埃尔还没来的及起身怒骂,便看到尤莱亚一脸惊慌失措地扑向不远处的石头。 “尤莱亚你这个恶心的臭虫!!” 尤莱亚完全没去在意罗埃尔在骂些什么,他颤颤巍巍地捧起地上的项链,这才发现项链上的怀表被摔成了两半,露出其中的相片。 熟悉的人影浅笑着,灰绿色的眼眸仿佛蒙着一层雾气。 罗埃尔并没有看到那张相片,只注意到尤莱亚突然停住了动作,趁此机会推开尤莱亚,从他手中抢走项链。 “怎么摔成两半了?!!”看着坏掉的项链,罗埃尔又气又恼,仔细收好项链后转身招呼着皮尔登教训尤莱亚。 然而这时的尤莱亚沉默不语,好似也知道自己犯下的错误,一言不发地蜷缩在地上任由皮尔登欺负。 他护着自己的脑袋,蜷缩成一团,没人发现他手里攥着一张相片。 那张相片上并不只有阿诺一个人,还有另一个人——真正的尤莱亚。 2. 拿到项链的罗埃尔即兴奋又担忧。 兴奋是自己又能见到夫人,担忧则是项链的怀表摔成了两半。 罗埃尔小心地触碰着怀表断裂的部位,歪曲的裂痕如丑陋长虫般。 怀表里似乎曾经存放着什么东西,钟表镜面残留着些许纸张纤维的痕迹。 但罗埃尔误以为是磕在地上的灰尘,珍惜地轻轻吹去,十分小心地擦拭着怀表的银制外壳。 “也不知道这样的项链还能不能管用……”罗埃尔小声嘀咕着,朝着小镇最偏僻的方向走去。 然而当他站在木屋前,敲响房门,却听不见屋内的夫人声响,也没能等到夫人为他开门。 罗埃尔不由面色惊惶,顾不得自己冒充尤莱亚的别扭心理,急切地敲响大门。 “妈妈!您快开门呐!我是尤莱亚!!” 时间过去数分钟也不见大门打开,罗埃尔彻底慌了神。 为什么?为什么夫人不开门?! 因为项链摔坏了吗?!!还是因为被夫人发现他不是尤莱亚?!! 罗埃尔越想越慌,越想越恼。 抓着怀表的手紧紧攥着,坚硬的外壳深深嵌入手心,留下许久未消散的痕迹。 凭什么尤莱亚便能与夫人时常见面?!!而他却得冒充着尤莱亚,甚至对此时常惶恐不安,生怕有一天被夫人发现他的身份。 每当听见夫人口中喊着“尤莱亚”的名字,罗埃尔的心就像是被毒虫啃咬般,面上还得露出乖巧的笑容,克制着情绪。 罗埃尔的心愈发扭曲,连面上的表情也要维持不住,怨毒之情流露于色。 他攥紧手中的项链,停下了敲门的动作,转身来到另一边的窗户。 罗埃尔记得那处窗户之前坏了,他曾蹲在地上拿它手足无措,而第二天它却被修好装回到窗台上。 他知道,那是尤莱亚修好的。 罗埃尔看着面前完好的窗户,心中憎恨的情绪越发强烈。 这般的对比,显得他似乎比尤莱亚要更没用。 罗埃尔不会修窗户,但他会拆窗户。 那日蹲在地上研究了半个小时,虽然没能修好,但窗户是怎样被破坏的,罗埃尔知道得一清二楚。 罗埃尔向窗户伸出手,明明当初并不知晓奥狄赛是如何拆掉窗户,但此时的他却仿佛亲眼目睹似的,生硬但快速地拆掉了窗户。 罗埃尔有些紧张,像是第一次见到阿诺那般,然而他的动作又很小心,不似第一次敲门的粗鲁,生怕引起屋里夫人的注意。 但当他将拆下的窗户放置一旁,屈身撩开厚重的窗帘,探头望向屋内时,罗埃尔激动的心情凝固了。 他的表情僵住了,迟滞地看向屋内。 窗帘被窗外的冷风高高吹起,飘动间不慎划过罗埃尔的脸颊,意外划出一道血痕,然而他却依旧没有动作,而是直直地看向屋内。 屋内什么人也没有。 那个认不出自己孩子的夫人并不在家。 那他会去了哪里? “阿诺……”罗埃尔呢喃着阿诺的名字。 早在他第一日见到阿诺起,离开后便从其他人的口中得知了屋里夫人的名字。 这个名字很奇怪,没有姓氏,连姓名也不完整。但这是他问遍所有人,才从最八卦的妇人口中得知的姓名。 夫人在小镇上的存在感并不高,几乎无人知晓他的来处与缘由,只知道对方带着自己的孩子,在一个大雾四起的天气里搬进了小镇上。 之后便一直待在屋里,没人见过他的模样,曾有人意外从小屋旁经过,依稀听到屋里奇怪的声响,吓得他误以为是什么怨灵恶鬼。 夫人居住的小屋太过偏僻,半夜传出点诡异的动静,便引得小镇妇人们的编排,流传出“小镇最偏僻的那件小屋里,住着一个疯女人”的谣言。 明明夫人是这么的貌美,这么的温和,除去认不出自己的孩子,没有任何的缺点。 甚至就连这唯一的缺点,也令罗埃尔感到无比庆幸。 即使他无数次厌恶自己必须冒充尤莱亚才能见到阿诺,但罗埃尔依旧会为此感到卑鄙的喜悦。 他无法详细畅述见到夫人的心情。 但每一次的见面,他的心脏都在不受控制般加速跳动,离开之后又不停地想念,甚至梦境中也有夫人的身影。 罗埃尔口中喊着“妈妈”,身体亲近着夫人,眼神追逐他所有的举动,期冀着对方一直注视着他。 这些反应在面对罗埃尔真正的母亲,镇长夫人时,一点也不会产生。 他嫉妒尤莱亚是夫人真正的孩子,嫉妒夫人对着他喊着尤莱亚的名字。 ……倘若他是夫人的孩子就好了。 在嫉妒怨恨的情绪中,罗埃尔这般想着。 3. 罗埃尔发现了车轮的轨迹。 在木屋前,那条凹凸不平的道路,长长的车辙从门口延伸至远方。 罗埃尔来到车辙旁,蹲下身望着留在土地上的痕迹。 车胎碾压过沙砾,留下的深深印痕与花纹让罗埃尔感到有种莫名的既视感。 ……像是曾经在哪见到过。 罗埃尔神色微愣,想到了自己的舅舅。 那个吝啬冷血的老男人。 他能来到这里,敲响木屋的大门,最开始的源头是因为听到皮尔登说见到了他的舅舅—— 「“我……我刚刚好像看到你叔叔从尤莱亚家那边的方向过来。”」 罗埃尔猛然惊醒。 ——奥狄赛见过阿诺。 一想到这个可能,罗埃尔便不由感到颤栗。 他来到这里为了什么?! 那个冷酷没有人情的男人,没有什么比他的财产要更加重要。就连他的亲身姐姐在他眼中也不值一提。 他想要做什么?!他见过屋里的夫人了吗?! 罗埃尔猜测,他应该是见过了……不,奥狄赛肯定见过。 莫名来到这处偏僻的地方,以及被人为破坏的窗户——没人会无缘无故来到这里,更何况小镇居民口中流传着的谣言。 奥狄赛见过夫人,甚至因为见不到对方而破坏了窗户。 看着深深的车辙,罗埃尔猛地站起身,脸上愤愤不平。 他定然是贪恋夫人的美貌,然后抢走了夫人! 罗埃尔下意识忽略没有一丝破坏迹象的大门,神色愤懑恼恨。 那个恶心的老东西,年龄这么大还未有过婚事,估计还是个老处男! 罗埃尔一脚踹开身侧的石头,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气宇昂扬地向着奥狄赛家中的方向快步走去。 4. 花房里的温度很高,阿诺很喜欢这样的温度,像是温暖的春天一样。 眼前的花卉种类很多,每一种开得都十分娇艳。 但阿诺对它们并不感兴趣。 在阿诺的眼里,它们甚至没有一块蛋糕更吸引人。 视线轻飘飘地掠过沁着露珠的花卉,遥遥落在花丛中心位置上的秋千。 实际上阿诺是在看秋千旁吊起的鸟笼。 金色的鸟笼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纤细的枝桠缠绕其中,繁杂枝叶间夹杂着几朵月白的小花。 金色的……是黄金吗? 阿诺不禁上前一步,伸手想要触碰鸟笼,来确认是不是黄金制成的。 然而紧紧跟随在他身侧的奥狄赛注意到他的视线,以为阿诺对鸟笼中的灰鸟感兴趣,连忙上前帮忙提起鸟笼,为阿诺凑近些观赏。 指尖与黄金的鸟笼微微擦过,阿诺的神情微愣,心情瞬间变得不美丽了。 他面色微沉,瞪着一旁的奥狄赛。 莫名被瞪的奥狄赛还没来得及反应,甚至还以为这是在给他的鼓励,更加卖力地为阿诺介绍笼中的鸟。 “夫人,这是夜莺,维吉尔和波斯诗人笔下曾提到它有神话般的歌喉,是我从一个游商的手中花费了大量珠宝买下的……” 听到价格,之前还不感兴趣的阿诺瞬间来了精神,目光一转不转地盯着鸟笼里的“夜莺”。 只是这花费大量珠宝的“夜莺”着实平平无奇,甚至还有些丑陋。 灰扑扑的羽毛,纤细的外表,像极了普通的麻雀。 这让阿诺不由怀疑奥狄赛在瞎编。虽然瞧奥狄赛的模样,并不像是那种虚荣的家伙。 阿诺目不转睛地看着笼子里的鸟,伸出手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鸟的羽毛。 它看起来很乖巧,在阿诺伸出手时一动不动,安静地注视着他。 奥狄赛提着鸟笼,微微抬高手让阿诺得以更好的观赏。 夫人离得鸟笼更近了些,高挑的鼻尖将要触及鸟笼上缠绕的枝桠,正巧一朵花离夫人很近,就开在夫人右眼下方的部位。 灰绿色宛若珠宝的眼睛与月白的小花相得益彰,衬得夫人的外貌越发娇艳,浓黑的乌发虚虚地拢在脸颊旁,看起来还有几分的可爱。 夫人专注地看着笼中的鸟,羽睫轻颤着,瞳孔中倒映着灰鸟的身影,脸上流露出几分好奇,手指轻轻撩拨着它胸上的绒羽,似乎在疑惑着这只鸟的模样。 就在这个时候,奥狄赛听到了夫人的询问。 “它为什么不叫?” 阿诺有些疑惑。 不是说有着神话般的歌声吗?他还没听过神话般的歌声呢? 但身旁的奥狄赛没有第一时间回复他,而是微睁大眼,凝滞地看着阿诺因倾身而露出的一点白皙胸脯。 他并未能看见很多,但只是稍微一点,也令他不可自拔地沉溺,甚至忽视了夫人格外平坦的胸脯。 12、精神失常的我绝不可能是白月光12 1. “它为什么不叫?” 略微低哑的声音传入耳中,夫人专注地望着笼中的鸟,说话时似乎习惯性上扬尾音,明明没有任何特殊含义,可听在他人的耳朵里却带着点勾人的意味。 看着拿出白皙的肌肤,奥狄赛苍白的脸上不由浮上了点薄粉,连呼吸也有些失控,失态地偏过脸。 他好像忘了回话,引来夫人的疑惑。 “?” 夫人微微偏转过侧脸,困惑地看向奥狄赛。 长着尖刺的枝蔓缠绕在鸟笼上,随着夫人的动作微微颤抖了一瞬,叶片轻轻滑过夫人的脸颊。 好一会儿没有听到奥狄赛的回应,他有些生气了,觉得奥狄赛忽视了他。 “你在想什么呢?!” 夫人气恼地瞪着奥狄赛,脸上因起伏的情绪染上点颜色。 而奥狄赛立即回过头,脱口而出:“在想您!” 说完这句话奥狄赛也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歉意地看着夫人。 他微低下头,饱含温情的薄绿色眼眸望着阿诺。 “抱歉夫人,您实在美丽,我的所有心神都沉溺于您的美貌,不由失了神。” 奥狄赛含情脉脉地说着,无数赞美对方美貌的话语沉积在喉咙里,又因为自己那些庸俗的词汇而愧于说出口。 但这番彩虹屁也没能让阿诺消气。 “你的意思是在怪我吗?”阿诺微昂起下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其实阿诺并没有奥狄赛高,只是他突如其来的汹汹气势硬生生让奥狄赛矮了一头。 奥狄赛很慌张,对于阿诺的指责,他连声改口道:“不不不……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他十分诚恳地看着阿诺,那双深邃尖锐的眼眸在这个时候看上去很真诚。 “夫人,是我太失礼。” “我是个庸俗粗鄙的凡人,居住在这个贫瘠落后的小镇,或许比那些普通的镇民也就多了点金钱。我从未与其他女性靠得如此之近,初次见到像夫人这般的貌美,一下子失了分寸……” 奥狄赛说得情真意切,但口中的话却一点也不老实。 称自己庸俗粗鄙,又委婉地说出自己的财富;不仅表明自己是个老实的男人,又称赞阿诺长得好看。 不得不说,奥狄赛是会说话的。 虽然巧舌如簧,但阿诺很受用。 阿诺的眉眼微微上挑,斜视了他一眼。 从他打开木门,看到门口停放着的马车,再到进门后看到的一切,便知晓对方的财力。 奥狄赛有钱阿诺是知道的,但阿诺没有想到,奥狄赛那么有钱。 不仅有钱死得还快,这让阿诺不由感到心动。 看着面前目光真挚的男人,英俊又深情的脸也很符合阿诺的审美,而且还会做美味的莓果蛋糕,简直是按照阿诺的择偶标准长的! 阿诺的心脏都不由砰砰跳了起来。 2. 罗埃尔没能立刻赶到舅舅的家里,而是出现了点意外。 ——他在半路被人拦下了。 打扮艳丽的女人上下打量着他,语气略微诧异:“罗埃尔,你这是准备去做什么?” 罗埃尔一下子停住了,神情有些不自然:“妈、妈妈……” 是的,他遇到了镇长夫人,他的亲身母亲。 镇长夫人阿梅丽看着自己的儿子,对于罗埃尔脸上别扭的表情,以及右侧脸颊上已经结痂的伤痕,深知对方性格的她一下子提起了心。 “你不会又是闯祸了吧?!” 女人的声音有些尖锐,竖起的眉毛像是鹦鹉的羽毛,皱着眉头紧紧地盯着自己的儿子。 罗埃尔神色逐渐不耐:“我没有惹事!” “算了,我还有事,先走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准备不再与她做过多的纠缠,侧身便要掠过阿梅丽向奥狄赛家中的方向走去。 “站住!”阿梅丽连忙抓着罗埃尔的手。 阿梅丽注意到对方手里紧攥着的项链,银制的金属光泽和繁杂精致的花纹一下子就让她意识到价值不菲。 “你手上的项链从哪来的?”阿梅丽狐疑地看着他。 罗埃尔连忙挣脱开,将紧握着项链的手藏于身后。 他神情紧张:“哪里有什么项链?你看错了……” 阿梅丽冷哼一声,探身从罗埃尔身后夺走项链:“你当我老眼昏花了吗?” 而面对自己的母亲,罗埃尔没法用对待尤莱亚的方式去对待她,一时不察让阿梅丽拿走了项链。 “妈妈……”他哀声喊着,双眼紧紧地注意着阿梅丽的动作,生怕她弄坏了它。 虽然那条项链上的怀表已经被摔成了两半。 “真漂亮……”阿梅丽握着项链,仔细打量着,双眼逐渐明亮。 “瞧这华丽的花纹,精美的雕刻设计,比繁都那些贵族小姐们脖颈上缠绕的项链还要精致……” 她小心地打开怀表的表盖,露出里面转动的表针,12颗钻石配上嵌有锦缎细节的双色镀金饰面嵌,一眼便能看出这条怀表项链非常珍贵。 “这该值多少金币!”阿梅丽惊叹着,视线痴迷地粘在项链上。 倏忽,她转头看向罗埃尔。 阿梅丽的脸上缓缓露出亲昵温和的笑容,她看着罗埃尔,轻声说道:“我亲爱的罗埃尔,来,告诉妈妈,这条项链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这样昂贵漂亮的项链,就连她藏在地下室里的那些珍宝都无非媲美,怎么可能会出现罗埃尔的手上? 罗埃尔神色晦暗,心里一沉。 他深知自己亲生母亲的脾性,与奥狄赛同为亲姐弟的她贪婪又吝啬,如同巨龙般霸占着他人的珍宝,藏在自己那小小地下室里的箱子里。 没有多少人知道,阿梅丽明明只是乡下小镇上的妇女,却有着比那些富商还要富有的财富。 倘若让阿梅丽知道是尤莱亚的项链,那她一定会盯上屋里的夫人。 罗埃尔攥紧了手,而后面上表情变得慌乱。 “快把东西还给我,它已经摔坏了,我得趁舅舅没发现赶紧把它放回去……”他神情焦灼,带点紧张。 而听到这番话的阿梅丽逐渐恍然。 原来是她弟弟的,怪不得,那这倒也不奇怪了。 要说小镇上能够拥有这样昂贵物品的人,除了镇长家,便只有奥狄赛了。 阿梅丽满脸遗憾地看了看项链,将其还给罗埃尔。 “好吧……这真的是太可惜了……”阿梅丽喃喃着,言语之间有些惋惜,看着项链的双眼满是贪婪与垂涎。 罗埃尔暗暗地松了口气,伸手便要拿回项链。 然而就在项链即将触及罗埃尔的手心时,阿梅丽忽然顿住了。 链条在半空中轻轻晃动,金属的光泽在冷冷的阳日下折射出光线,使得罗埃尔的心也随着摇晃了两下。 他听到阿梅丽的声音:“对了,罗埃尔,你刚刚是去了哪里?” 容貌艳丽的女人望着他,眼中带着些许狐疑。 罗埃尔语气不变,目露不耐:“还能去哪?那个蛞蝓一样恶心的臭虫,找他玩居然还把我的项链摔坏了,等我把项链还回去,一定要让舅舅把他辞退!” 听着罗埃尔的话,阿梅丽彻底放下了疑虑。 她知道罗埃尔说的臭虫是谁,那个孩子在她看来挺乖巧的,可惜不知道怎么罗埃尔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讨厌极了,经常带着镇里裁缝的儿子欺负他。 但这些对于阿梅丽来说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最近镇上好久没有见到新的外来者了,而唯一的外来者只有尤莱亚母子俩,但他们俩看着还没有镇上最贫穷的家庭有钱,这让阿梅丽愈发烦躁。 究竟什么时候镇上才能再次迎来新的过路人,她的那些珍宝都快看腻了。 阿梅丽随手将项链抛给罗埃尔,既然是弟弟的东西,那她怎么也拿不到手,更别提还被摔坏了。 她漫不经心地想着,笑着摸了摸罗埃尔的脑袋:“一个穷酸鬼而已,他不是住在小镇上最偏僻的地方吗?找个时间放把火,烧了就是。” 既然罗埃尔讨厌他,今天还摔坏了项链,那便眼不见心烦,夜里把门锁死,一把火把整间屋子烧了。 罗埃尔心里一跳,若是把门锁死,那阿诺不也得跟着尤莱亚一起烧死?! 一想到那个可能,罗埃尔心中一凛,面上烦躁地甩开阿梅丽的手。 “知道了知道了……别摸我的脑袋!我已经长大了!” 他瞪着眼睛,却使阿梅丽不由发笑:“好好好……我不乱摸了。”在阿梅丽心里,罗埃尔还是个孩子。 她拍了拍罗埃尔的肩,轻轻推了推:“去吧,今天早上看见你舅舅的马车,这个时候应该在繁都,趁现在把东西放回去,你舅舅不会发现。” 罗埃尔被阿梅丽口中的话所吸引,立马联想到木屋外的车辙,瞬间怒火中烧。 果然——夫人果然是被奥狄赛那个吝啬的老男人带走了!! 3. 此时的阿诺在见识到奥狄赛的富有之后,心情愈发高涨,对待奥狄赛的脸色也好多了不少。 更别提奥狄赛还掏出一条项链,说要赠予他。 阿诺伸出手指探入鸟笼里,轻轻蹭着鸟胸口处柔软的绒毛,那鸟十分乖巧,歪着脑袋,睁着黑珍珠般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而身前的奥狄赛姿态谦逊地捧着一个精美的首饰盒,里面是一条镶着绿宝石的项链。 他提着沉重的鸟笼许久,面色不由苍白,可视线移到阿诺身上,脸颊又变得红润起来。 “夫人,您喜欢吗?” 阿诺瞥过眼去,偌大的祖母绿宛若湖面碧水般,一瞬间亮瞎了他的眼睛。 这么大! 他不由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冰冷的触感仿佛湖底的水般。 奥狄赛注意到阿诺微愣的表情,立马便要为他带上。 “夫人,我给您带上吧。” 说着,奥狄赛取出盒中的项链,上前一步靠近阿诺,伸手向他的脖颈处探去。 但阿诺却后退一步,微转过脸,无声地拒绝了他。 奥狄赛不明所以,疑惑地看向他。 他以为是自己的举动过于突然,连忙后退:“抱歉夫人……” 然而面前的夫人依旧没有看他,视线落在笼里的鸟上,缓缓说道: “……我该回去了。” 突然的变故让奥狄赛有些不知所措,嘴角的笑容有些不自然。 “为、为什么……怎么这么突然……?” 阿诺并没有回答他的话,抬头看向玻璃花房的门口,越过他便要离去。 水波般的裙摆划过奥狄赛的裤腿,他只感觉自己活泼跳动的心也随着那点消失的触感渐渐沉寂了下去。 眼看着阿诺离门口越来越近,奥狄赛瞬间收敛了眼底的暗色,连忙追了上去。 “夫人,我送送您吧。” 他的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容,看着阿诺的眼睛明亮柔软。 精美的马车驶过粗糙不平的路面,留下深深的轮毂。 老仆驾驶着马车稳稳地停在破旧木屋的门口,奥狄赛先一步下车,将手伸向阿诺。 “夫人。”他微抬起头,仰视着站在马车上的夫人,嘴角微弯,礼貌又温和。 奥狄赛摆出了比之前还要谨慎的姿态,务必要让夫人放松警惕。 他认为是自己送礼的行为太突然了,引来了夫人的戒心。 而阿诺接下来的举动也让他更加坚信自己之前的鲁莽。 阿诺看了看他,视线在他伸出的手上微微停顿。 “谢谢。”略微低哑的声音传入耳中,阿诺伸出手,轻轻搭在奥狄赛的手上。 就连奥狄赛自己也没反应过来,另一只手便搭上了夫人的腰肢,托着人下了马车。 柔软的乌发拢在雪白的脸颊旁,灰绿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面上便快速浮上一层粉意。 奥狄赛只嗅到淡淡的香味,还有眨眼间眼皮上一闪而过的柔软,面前的夫人便被他举下了马车,站在地上身形略微晃悠。 他看起来真的像极了娇养在幽深花园里的贵族夫人,浑身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可他却又住在破旧的小屋里,门上还有个虫洞,窗户一拆就坏,就连平时的食物也只有那些卖不完的面包,甚至还需要唯一的孩子用廉价的劳动换取。 真的是…… 太幸运了。 奥狄赛感叹着,无比欣喜。 暗含愉快的视线追随着夫人慌乱的身影,一直到被那扇破旧的木门掩上,再也看不见。 弱小又美丽,脆弱又无辜。 没人能够抵挡他的诱惑,即使他并无此意。 奥狄赛不是个良善的好人,只是夫人看起来太过警惕,一点过线的行为便会让他后退。 就像是那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听闻那位路过镇上的游商讲述,为了抓捕那只“夜莺”,他们深入危险的深林,潜伏在沼泽中近一个月,极其谨慎地接近它。 而在这个漫长又危险的过程中,他们不能让它产生一点惊吓,不然便会扑闪着翅膀,消失在黑暗里不见踪影。 夫人就像那只鸟,可和那只鸟相比,却又更加漂亮,更加弱小。 鸟在发现捕捉的陷阱时还可以扑闪着翅膀躲进深林,而夫人却无处躲藏。 在黑雾小镇里,任何外来者都离不开—— 奥狄赛收回了视线,他重新坐回马车上,冰冷的视线目视前方。 “走吧,瓦尔德。” 13、精神失常的我绝不可能是白月光13 1. 罗埃尔的运气不太好,即使他在和阿梅丽分开后及时赶去舅舅家中,却依旧没能碰上阿诺。 站在大门前,罗埃尔使劲拍打着厚重的铁门,高声呼喊着奥狄赛的名字。 “奥狄赛!舅舅——奥狄赛!” 无人应答,罗埃尔急得直打转,他忘了自己没有奥狄赛家的钥匙,也忘了找阿梅丽要。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翻墙时,远处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舅舅家很偏僻,但此时的罗埃尔顾不得去想皮尔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大声冲对方喊道:“皮尔登!过来!!” 听到声音的皮尔登一愣,转头看到站在他舅舅门前的罗埃尔,屁颠屁颠地小跑过去。 “怎么了?罗埃尔,有什么事吗?” “过来,蹲下。”罗埃尔毫不废话,拉着他站在墙边,让他蹲下后抬脚踩在他的后背。 “诶诶……?!”皮尔登一时有些慌乱,“这是做什么?!!” 身下忽然晃动,让罗埃尔差点没站稳摔下去,气得他拍了一下皮尔登的脑袋。 “蠢货!别乱动!好好蹲着!” 皮尔登挨了一巴掌,一下子便不动了,老老实实地蹲在地上,让罗埃尔踩着。 后背的重量越来越沉,皮尔登艰难地撑着地,好不容易终于让罗埃尔爬上了墙面。 他直起身,抬头看去,罗埃尔踩着墙头,毫不犹豫地终身一跃,消失在攀着绿意的墙面。 皮尔登傻了眼,这可是有三米高。 “罗埃尔!罗埃尔——你没事吧……”他高声喊着罗埃尔的名字。 但很快,墙的另一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没事!” 罗埃尔撑着手从地上爬起,好在他跳入了一片没有刺的花丛里,只是轻微地崴了下脚。 他踩在花丛中,随口向墙的另一边说道:“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 而顶着背后脚印的皮尔登有些犹豫,隔着墙面,他听着逐渐消失的脚步声,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转过身离开了。 2. 罗埃尔很少来过奥狄赛的房子,而奥狄赛也不喜欢有人出现在他的屋里。 即使是阿梅丽,也很少能够得到奥狄赛的允许。 于是对于奥狄赛家中的格局,罗埃尔并不太了解,只知道庄园的一切都由一个叫瓦尔德的老仆负责。 顺着蜿蜒的石子小道,罗埃尔一路向前,竟意外走到了一处略微荒凉的地方——是的,荒凉。 对比身后道路的平整与小道两旁修整得精致的花草,杂乱的野草与荒芜的花丛更显潦乱。 还有不远处的一间小木屋。 看起来像是杂货间。 罗埃尔步伐迟疑,前方的木屋并没有能够让他走近的价值。 他是来找阿诺和奥狄赛的,并不是来探险。 裤兜里的项链质感沉重,略微冰凉。 他下意识伸手触碰了一下项链,触及到的那一瞬间传来指尖的寒意,激得他那还有些混浊的大脑立马清明。 罗埃尔晃了晃脑袋,最后望了眼远处那间小木屋,转身向着另一个方向赶去。 3. 其实尤莱亚不叫尤莱亚,只是他也忘了自己叫什么,只记得摇摇晃晃的马车上,香喷喷的阿诺抱着他,亲昵地喊着他“尤莱亚”。 于是他的名字便叫做了尤莱亚。 尤莱亚很喜欢这个名字,从阿诺的口中叫出,总带着点柔软的温情,让人听着便不由感觉自己被他深深爱着。 他喜欢抱着他的阿诺,柔软的怀抱里如巢穴般温暖,鼻间萦绕着不知名的淡淡香气。 “尤莱亚,你刚刚去了哪里?真是调皮。” 略微低哑的声音轻柔的传入耳中,带着几分溺宠的笑意。 长相昳丽的夫人低垂下眼,乌黑的发丝垂落在他的额前,惹来几分瘙痒,而他只呆滞地望着“她”,漆黑的眼中倒映出“她”白皙的脸颊。 尤莱亚…… 他叫尤莱亚吗? 那“她”是谁? 柔软的指尖轻轻捻去他脸颊旁沾染的灰尘,“她”望着他,眼中一片柔和。 “……带好项链,不然妈妈认不出你的……” ……妈妈? 他的……妈妈吗? 他的手不由微微收紧,整颗心都仿佛浸泡在夫人充满柔情的眼中,沉溺无法自救。 直到忽地触碰到一处冰冷,低头看去,是一条银制的怀表项链。 面前的人笑了笑,“对,就是这条项链。” “她”说着,伸手为他戴上。 他懵懂地低下头,项链便挂在了细细的脖颈上。 驶向小镇的路上漫长又偏僻,他时常偷偷望向阿诺,窥视着阿诺的神情,模仿着阿诺的动作,但总是很笨拙地发出声响,引来阿诺的注意。 那双灰绿色的眼眸仿佛笼着一层薄雾,透露出春意的湿气,看向他时浮出一点笑意,那雾气便散了些。 从有意识起,他蜷缩在阿诺怀里,被唤着尤莱亚的名字,戴上项链,他便一直坚信着,毫不怀疑自己的身份。 但当看到那张相片,精致可爱的幼童牵着貌美的夫人,笑得稚嫩天真,宛若一对母子。 他忽然对自己的名字和来历感到了陌生。 他真的叫尤莱亚吗? ……他真的是妈妈的孩子吗? 4. 罗埃尔又扑了个空。 前厅并没有阿诺与奥狄赛的身影,只有火炉正烧得旺盛。 罗埃尔面色难看,上前一步环顾四周,在桌上发现了残留的餐具。 盛着酒液的杯子还散发着甜腻的果酒味,精致小巧的餐盘沾着点点奶油和面包屑,罗埃尔仿佛能从这桌忘记收拾的餐桌里看到数分钟前阿诺坐在这品尝甜点的场景。 这处的位置摆放的很好,身侧便是透明的玻璃窗。 阿诺坐在桌椅上,手边搭置着一杯甜甜的果酒,窗外天气正好,金黄色的阳光透过通透的窗户,洒落在貌美的夫人身上。 握着餐具的手纤细修长,却不像罗埃尔的母亲阿梅丽的手一样柔弱小巧,掌背上伏着不算明显的筋络,宛若攀附在玉柱上的春日藤蔓。 罗埃尔的眼神不自觉变得飘忽,下一秒又想到了奥狄赛,眼神忽地变得尖锐。 那个好色贪财的老男人,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思,哄骗得无知的夫人来到他的老巢,定然是在想些野蛮的事情。 想到这里,罗埃尔立马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屋内,将整个住宅翻了个遍,却始终没能发现阿诺的身影。 最后,他终于确定,阿诺已经被奥狄赛送了回去。 这之间的时间差不过是数分钟,也就是他被阿梅丽拦住的那几分钟。 一想到是这个原因,罗埃尔的情绪就不太痛快,阴沉着脸从奥狄赛家中翻了出去。 没有找到阿诺,项链也被摔坏了,罗埃尔拿着它也不知该如何修理。 而当罗埃尔找到尤莱亚的时,他正呆愣着,就连罗埃尔站在他面前也没有任何反应。 对于这样的尤莱亚,罗埃尔微扬起下巴,随手将项链丢给了他。 “尤莱亚,项链还给你,明天我再找你拿,记得保管好。” 他从来都不屑与尤莱亚做过多交谈,若不是有阿诺,他怕是连一句话也不会和他说。 将项链丢给了尤莱亚,罗埃尔正要离开,忽然记起了什么。 他微转过头,似不经意间提起道:“尤莱亚……你应该感到庆幸了,再过不了多久,你便要有一个爸爸了——说不定到时候我们还是亲戚……” 听到这句话的尤莱亚猛然惊醒,睁大眼睛看向罗埃尔。 可罗埃尔再说完这句话便转过身,面上的表情恶心得想吐。 亲戚?! 尤莱亚怎么可能会成为他的亲戚?!! 罗埃尔几欲作呕,快步离开了面包店,只留下一个背影,完全不在乎听到这句话的尤莱亚会怎么想。 5. ……爸爸…… 尤莱亚的心神几乎全都被这个陌生的称呼夺去,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会有一个父亲。 「妈妈会结婚」——他从未想过这个可能,在尤莱亚预想的未来里,只有他和阿诺两个人。 可当罗埃尔提起,这一念头便如同吐出信子的毒蛇盘踞在他的脑海,一想起便嘶叫着朝他咬上一口。 若是妈妈结婚,有个新的丈夫,那本就不是他孩子的尤莱亚还能得到妈妈的关注吗? 尤莱亚无比惶恐。 即使现在妈妈还未发现他并不是自己的孩子,但此时的尤莱亚就像头顶悬浮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无时无刻不惧怕着真相被发现。 6. 奥狄赛是个好人。 当阿诺从衣兜里摸出那串绿宝石项链,他惊喜地给奥狄赛颁发了一个好人奖。 要不是忽然想起来尤莱亚要回来了,他说不定还会多待一会儿。 绿意幽幽的宝石在破旧屋内璀璨夺目,连带着昏暗环境也变得明亮了许多。 虽然不知道奥狄赛什么时候放入他兜里的,或许是在扶他下车的时候。 但看着那颗硕大的祖母绿宝石,阿诺决定原谅奥狄赛之前的无礼行为。 也许他也不是故意的。 灯光昏明的屋内,阿诺美滋滋地摸着项链,眼中全是那颗漂亮的宝石。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是尤莱亚回来了。 他这几天回来的都比平时早很多。 阿诺连忙将项链藏在放衣服的木箱里,起身来到门前,从虫眼里窥视门外的人影。 摆在虫眼前的怀表断成了两节,表盖不见了踪影,露出指针转动的表面。 阿诺虽然疑惑着项链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但还是为尤莱亚打开了门。 今天的尤莱亚看起来比昨日还要狼狈,他套着满是灰尘与脚印的衣服,瑟缩地站在阿诺面前。 阿诺有些奇怪,尤莱亚从来没有这么沉默过。 阿诺这样想着,却见尤莱亚低着头,将今日的晚餐放在桌上。 “抱歉妈妈,今天回来的有些晚了……我买了点肉食,您先吃吧。” 阿诺微微一愣,抬眼看向窗外,才发现已经到了晚上,月亮高悬夜空,尤莱亚回来的时间比往日要迟很多。 阿诺想到了今日的事情,有些心虚:“……没关系,回来就好。” 他迟疑地看了眼始终低垂下头的尤莱亚,缓缓坐在桌椅上。 或许是意识到此时尤莱亚的状态不太对劲,难得良心发现的阿诺并没有立即食用,而是等尤莱亚烧完热水洗好澡。 7. 洗澡并不方便,阿诺洗一次需要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每次都需要烧三四次热水,实在太过麻烦,所以阿诺一般都是等到尤莱亚回来帮他烧完水。 尤莱亚自己洗澡倒是快很多,但阿诺还是等得犯困,撑着脑袋在桌上打瞌睡。 一旁香喷喷的肉食勾得阿诺不停咽口水,做梦梦到了豪华大餐。 等尤莱亚洗漱完出来,便看到正打着瞌睡的阿诺。 撑着下巴睡着了的阿诺看起来比醒着的时候要跟柔软许多,脸颊被挤得微微变形,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落下一片阴影,娴静而美丽。 直到身旁传来木凳移动的“吱嘎”声响,一瞬间惊醒了他。 阿诺猛然睁开眼,下意识地看向面前完好无损的食物,然后再转头看向身侧的尤莱亚。 个头瘦小的他褪去厚实破旧的衣服,显得更加瘦弱了,湿漉漉的发尾粘着下颚处,不停地往下滴落着水珠。 夜里逐渐寒冷,即使在密闭的屋内也躲不过冷空气的袭击,原本还算温热的水珠在半空迅速变得冰冷,落在阿诺的手背上冻得他不由畏缩了一下。 尤莱亚的肤色苍白,看起来比终日躲在屋里的阿诺还要白一分。 略长的乌黑发丝盖过了他的眼睛,阿诺只能看见他一点绯红的鼻尖和微抿着的嘴唇,任是让阿诺从他这般不太可爱的模样里看出了几分可怜。 他沉默地打开晚餐,一声不发地将食物分配好,并将它推向阿诺的方向,然后闷不吭声地低头吃饭。 看着这样的尤莱亚,阿诺迟疑了一瞬,朝着他缓缓伸出手。 食指勾起了尤莱亚脸颊旁的湿发,然后轻轻挽至耳边,尤莱亚睫毛微颤,低垂着眼睛不敢看他。 可面前的阿诺却轻轻捧起他的脸,柔柔地抚开落在鼻尖的发丝,与他对视着。 “尤莱亚,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温热的吐息缓缓喷洒着睫毛,瘦弱的孩子听到了母亲温柔的询问,一瞬间鼻间酸涩,几乎要落下眼泪。 他不止该如何去向母亲讲述,自己总被镇上的同龄人欺负,他们抢走了他的项链,摔坏了它,还想要抢走他唯一的“母亲”…… 即使——他发现自己也不是“母亲”真正的孩子。 “妈妈……” “我是您的孩子吗?” 阿诺给他肯定的回复——“当然。” 尤莱亚望着阿诺灰绿色的眼眸,眼中柔软的情绪使他情难自控,很想问出心中的那句话——「那您为何认不出我」 但他是胆怯的。 尤莱亚还记得那张相片上的孩子,那张与他长相迥然不同,却和母亲有着几分相似的天真面庞。 他站在母亲的身旁,紧紧地牵着母亲的手,脸上露出可爱稚嫩的笑容。让人见了便一眼能看出两人之间的关系。 而不像他——矮小瘦弱的身体,苍白病弱的肌肤,还有与母亲完全没有一丝相同之处的长相。 阿诺像极了生活奢华的贵族夫人,而他却像极了贫民区的孤儿。 可这样的他却是母亲的孩子。 尤莱亚早该知晓的,只是阿诺亲昵地呼唤,温暖的怀抱让他下意识地忽视那些漏洞。 ——为什么他和阿诺长得一点也不像?为什么他不记得自己的过去?想不起来曾经和阿诺生活的记忆? 尤莱亚紧紧地攥着手中的餐具,被他藏在胸口的相片仿佛正散发着热意,几乎快要烫熟了胸口的那一处皮肤。 然而等他回过神来,却又发现那只是他的错觉。 抬眼对上阿诺灰绿色的眼睛,眼中的担忧几乎快溢了出来,让他不慎掉落湖底沉溺。 尤莱亚忍不住开口:“妈妈……” “您会结婚吗?” 阿诺有些疑惑:“为什么会问这个?” 他想到了今日来接他的马车,不由心虚。 ……难不成被尤莱亚看见了? 但很快阿诺又理直气壮了起来。 他才不是喜欢奥狄赛的小蛋糕和钱,他是为了让尤莱亚能够有更好的生活! 虽然这么想着,但阿诺的语气还是不免弱了几分。 “结婚这件事情……其实也说不定,毕竟未来的事情谁也不知道……” 模棱两可的话语让尤莱亚的眼睛不禁黯淡几分,他注意到阿诺不敢看他的眼神,心里愈发难过。 可他本就不是阿诺的孩子,哪有资格去反对? 这么想着,尤莱亚却不由眼睛酸涩,他挣脱了阿诺的手,一头扑进阿诺的怀里。 尤莱亚环着阿诺的腰肢,闷声闷气的话语从怀中传来。 “……妈妈,能不结婚吗?” 抚着发顶的手缓缓移动,可身前的阿诺却沉默着。 尤莱亚不由着急起来,起身直视着阿诺,揪着阿诺的衣服连忙承诺着:“妈妈,我会长大的!我会长得比镇上的波特大叔还要高大,赚很多很多的钱——” 尤莱亚迫切地望着阿诺,想要向他证明着自己。 可身形瘦弱的他几乎像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身处的环境破烂老旧,连冬日里第二件保暖的被子也没有。 尤莱亚忽地停住了动作,因为他看到了阿诺眼底的怜悯。他说出的大话就像是酒馆里喝醉酒的男人,大言不惭地说着自己的妄想。 再次莫名消失的窗户处涌进一股寒风,吹得尤莱亚身体发颤,发尾不停滴落的水珠将他的领口打湿,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脸颊透露着不正常的红晕,他似乎有些受凉了,头脑发烫,说话糊涂。 尤莱亚听见阿诺无奈的声音。 “坐下来吧,晚餐都快凉了。” 14、精神失常的我绝不可能是白月光14 1. 尤莱亚好像在做梦。 他梦到第一次醒来的时候——不是坐在马车上时,而是还要前面一些。 在大雾四起的荒野里,有人跌跌撞撞地闯入雾里,慌乱地跌倒在地。 “呜……” 那是一个大约十三四岁的孩子,身上穿着做工精致的衣服,细细的脖颈上挂着银制的怀表项链。 地上粗粝的石子划破了掌心,刺眼的鲜血从手中滑落,刺痛感传入大脑,让他不由抽泣着。 他没有发现自己脖颈上的项链落在了地上,艰难地爬起身时,脚下便被雾气快速地聚集遮掩。 此时四周皆是大雾,伸手不见五指,看不见来时的马车,也看不见等待着他的母亲。 年幼的孩子从未经历过这样诡谲的事情,再加上家中突发变故,父亲横死,现在还与唯一的母亲走散,惶惶之下无助地哭了起来。 他哭喊着,大声唤道:“妈妈……妈妈、妈妈——” 浓稠的雾气吸收着他发出的所有声音,而与他相隔不到的数十米之外,发现自己孩子走散的夫人正焦急地寻找着。 “尤莱亚!尤莱亚——” 夫人睁大着眼睛,努力看向四周的浓雾,想要从中找到自己孩子的身影。 然而无论他怎么呼唤,始终没能听到一点回应。 直到远处的雾气忽然变得薄弱,像是被夫人焦急孩子的心所打动,隐隐约约能看到一点身影。 “尤莱亚——!!”夫人惊喜地看着那道模糊的身影,甚至顾不上是真是假,牵起裙摆便向着那处奔去。 而让他感到无比幸运的是,那确实是他的孩子。 晕倒在一处空地上的孩子衣裳破烂,手里却紧紧攥着一条银制的项链。 夫人一眼便认出那条项链。 家中突生变故,丈夫被强盗虐杀,伤心之下的他生了一场大病,竟意外地认不出自己的孩子,只认得自己的孩子身上戴着的一条项链。 而此时那个倒在地上的孩子,手里就握着尤莱亚的项链。 ——那一定是他的孩子! 他无比肯定,毫不犹豫扑上前去,唤着尤莱亚的名字。 “——尤莱亚!” 2. “尤莱亚……” 焦急的声音仿佛从远方传来,模糊的意识逐渐清醒,耳边的呼唤越发清晰。 “——尤莱亚!” 尤莱亚艰难地睁开眼,入目便是阿诺焦急的面庞。 “妈妈……” “尤莱亚,你还好吗?” 阿诺摸着他滚烫的额头,眼神担忧。 “你发烧了,昨晚突然晕倒,差点吓死我。” 看着阿诺眼底的乌青,尤莱亚面露愧色,张了张嘴,发出沙哑的声音:“对不起,妈妈……” 阿诺脸上露出笑容:“没关系的,只要你能快点好起来就行了。” 他说着,从一旁端来煮好的姜汤,搅动了两下便要喂尤莱亚服下。 滚烫的姜汤盛在汤勺里,阿诺握着汤勺,停在尤莱亚的嘴边。 然而尤莱亚并未张开嘴,眼睛直直地望向阿诺的身后。 “那、那是谁……?” 尤莱亚声音沙哑,艰难地问道。 阿诺转过头去,看到了身后的奥狄赛,面色疑惑:“他不是你的老板吗?” 回过头看向尤莱亚的时候,眼神带点谴责。 身为员工居然认不出来自己的老板,昨晚还说着自己要赚大钱——果然,年龄渐长的孩子要变得和成年人一样狡诈可恶了。 尤莱亚蠕动着嘴唇,睫毛微颤,眼中夹杂着个人领地被侵占的愤怒。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家里?!” 尤莱亚立马想到了昨日罗埃尔说的话。 「“尤莱亚……你应该感到庆幸了,再过不了多久,你便要有一个爸爸了——说不定到时候我们还是亲戚……”」 爸爸……亲戚…… 这样的关键词让尤莱亚立即联想到奥狄赛。 他看向阿诺身后高挑的男人——他的老板,罗埃尔的亲舅舅——此时正望向这边,眼神粘稠地望着他的母亲,眼中的欲望几乎恨不得将阿诺整个吞下。 尤莱亚感到恶心。 即使奥狄赛是他的老板,即使奥狄赛在他与阿诺快饿死的时候给了一份工作…… 但这些都不是奥狄赛能够窥视他母亲的理由! 尤莱亚颤抖着唇,祈求地看向阿诺。 “妈妈,我不想要看见他,让他从我们的家里出去好吗?” 可阿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奥狄赛,眼神困惑:“为什么要这么说?他帮了我们好大的忙,昨天晚上要不是他,你都快被病死了……” 看着完全不理解他的阿诺,尤莱亚愈发恳切。 “妈妈……让他离开我们家好吗?” 然而这次没能等到阿诺的回复,便听到了奥狄赛的声音。 “怎么了?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温和的嗓音传入耳中,尤莱亚神情一僵,对上奥狄赛冰冷的双眼。 奥狄赛冷冷地看了眼床上的尤莱亚,他听见了尤莱亚排斥他的话语,这让他感到一丝恼怒。 但尤莱亚是夫人唯一的孩子,夫人很在乎他。 要想得到夫人的喜爱,夫人的孩子是最重要的一环。 记忆里,奥狄赛依稀记得那个孩子对他很恭敬,于是便计划着和尤莱亚搞好关系。只是就目前看来,尤莱亚完全看不出曾经对他的敬意,反而异常排斥,惊恐着他向阿诺靠近。 不得不说,尤莱亚是个聪明的孩子。 一眼便看出了他想要的是什么。 只是又十分愚笨,不懂将这些情绪收敛隐藏。 仗着夫人对他的喜爱能做些什么?不过是一个与另一个男人的子嗣,夫人未来会有更多的孩子——那将是他与夫人的孩子。 奥狄赛轻飘飘地瞥过满脸愤懑的尤莱亚,转过头看向阿诺,温柔地询问道:“夫人,是有什么难处吗?需要我来帮您吗?” 3. 听到奥狄赛的话语,阿诺瞬间感到了救助,连忙起身将姜汤塞入奥狄赛的手里。 “那就多谢您了,麻烦您帮给尤莱亚喂一下姜汤。” 对上奥狄赛茫然的双眼,阿诺弯了弯眉眼,冲他笑了笑。 美貌的冲击让奥德赛的大脑瞬间宕机,立马伸手接过姜汤。 等他回过神时,对上尤莱亚厌恶的双眼,才惊觉自己做到了床边,手里捧着老旧的瓷碗,舀了一勺姜汤正要凑上尤莱亚的唇边。 握着汤勺的手都不禁颤抖了一瞬,勺中液体不慎洒落在自己捧着碗的手指,烫得他差点把碗打翻。 这么烫?! 奥狄赛的脑中冒出一句话。 隔着厚厚的碗壁一时之间居然还没察觉到,等到姜汤不慎滴落在手上时才忽然发觉这汤还没散过热。 这要是直接喂到尤莱亚的嘴里,怕不是得烫破喉咙。 这么想着,奥狄赛下意识地看向尤莱亚的脖子,联想到尤莱亚惨叫出声的模样。 到时候怕不是得惊扰到阿诺,把他吓到? 想到这里,奥狄赛只能遗憾地放下手中的汤勺,将碗放置在一旁等它晾凉些。 4. 阿诺从未给人喂过吃的,更别提姜汤了。 甚至就连这姜汤也不是他煮的。 昨夜尤莱亚正说着自己的豪言壮语,阿诺也破天荒地在认真听着,谁知道尤莱亚说到一半忽然身体摇晃,眼睛一闭直接倒下了,把阿诺吓一跳。 伸手一探,原来是受凉发烧了。 但尤莱亚的突然晕厥,这可把阿诺吓一跳。 自从来到黑雾小镇,阿诺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若不是今天奥狄赛已经堵在了门口,阿诺也不会出去。 而上一次尤莱亚生病,阿诺出门没多久便碰上了奥狄赛,也没能走出太远。 所以对于小镇上的医生住哪,阿诺完全不知晓。 好在,就在他拿不定主意的情况下,木门被敲响了。 是奥狄赛,还带来了暖和的衣物—— 其实本来奥狄赛已经睡下了,可窗外突然的一道雷响把他惊醒。 他忽然想起夫人单薄的衣物,白日里往屋里瞥去也没见到什么暖和的物件,心忧夫人夜里会受凉,便紧忙地收拾东西,顶着暴雨赶来夫人家中。 只是让奥狄赛没想到的是,平日里难以被敲开的木门竟一下子被打开,露出夫人那张惊慌失措的脸。 “尤莱亚、尤莱亚……尤莱亚生病了……” 他不自觉地抓紧奥狄赛的衣服,眼神仓皇地望着他。 而奥狄赛只看着夫人冻红的手指,眉头微颦,顾不得许多,上前握着夫人的手,小心捂着。 接着抬眼,对上夫人仓皇的眼睛,几乎被阿诺依赖的眼神激得心神荡漾,恨不得为他上刀山下火海。 立马给予肯定的承诺:“夫人!您放心,一切有我!” 5. 阿诺当然放心,若是奥狄赛都没有办法的话,那尤莱亚应该是死期将至了。 既然尤莱亚有救了,阿诺立马放下心来,动作也不慌乱了,跟在奥狄赛身后看着他行动。 而事实证明,奥狄赛确实靠谱,没一会儿就把医生从被窝里拉起来,带着人到偏僻的木屋里给尤莱亚治病去了。 唯一的缺点就是奥狄赛陪着阿诺看守了尤莱亚一个晚上。 要不是奥狄赛在旁边看着,阿诺早睡着了。 “夫人,你还好吗?” 身后,一道温和的声音传入耳中。 奥狄赛缓缓来到阿诺身旁,担忧的眼神落在他眼下的乌青。 他伸出手,却在触碰到阿诺脸颊之前停住了。 奥狄赛像是惊觉自己失礼的举动,连忙收回手歉意地说道:“抱歉夫人,是我失礼了。” 阿诺顿了顿,微抿着唇,轻轻摇了摇:“没事……” 他微抬起眼,灰绿色的眼眸蒙着一层雾气,仿佛凝结着淡淡的忧郁。 “昨天晚上还得多谢您……”他说着,迟疑了一瞬,眼神变得几分柔软。 “若不是您,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奥狄赛嗅到了夫人软化的态度,心中兴奋几乎快要溢了出来,然而面上却端着矜持,温和地露出笑容。 “这并不算什么,夫人,能够帮助您,是我的荣幸。” 这番话让阿诺不由呼吸一窒,慌乱地移开视线,紧了紧身上奥狄赛带来的衣服,不敢去看他。 而奥狄赛深知点到为止,浅尝即可的道理,后退一步,给出足够的空间。 “夫人,姜汤应该凉了,我先去给尤莱亚喂上。” 说着,奥狄赛没有一丝犹豫,转身向着屋里走去。 一…… 二…… 三…… “谢谢……” 身后传来夫人微不可察的声音,而背对着他的奥狄赛翘起嘴角,心情越发愉快。 他知道,不用多久,夫人便会成为他的妻子。 6. “吱嘎——” 老旧的木门发出刺耳的声响。 撑着精神努力不让自己睡着的尤莱亚睁开双眼,向门口投去尖锐的目光。 是奥狄赛。 此时的他眉眼愉悦,嘴角翘起,任谁来看都能看出他心中的喜意。 这让尤莱亚不由感受一丝不妙,瞬间提起心。 他艰难地撑起手,想要从床上坐起,然而一夜的高烧使他身体虚弱无力,没一会儿便跌了回去。 即便如此,尤莱亚依旧紧紧地看着愈发走近的奥狄赛。 在尤莱亚警惕的目光下,奥狄赛稳稳地落坐在窗前的凳子上。 他捧起床前的碗,此时依旧滚烫,但能够勉强入口。 奥狄赛冷漠地开口道:“你是自己喝还是我喂你?” 尤莱亚的眼神瞬间变得凶狠。 “——离我妈妈远一点!” 这话奥狄赛可不爱听。 他眉目收敛,面色沉凝,配上那双薄绿色的眼眸,更显阴沉。 奥狄赛抬起眼,缓缓看向面前的尤莱亚——曾经他对尤莱亚的印象是一个好用便宜的外乡人,直到看到阿诺,对他的印象便变成了夫人唯一的孩子。 但无论印象怎么变,在奥狄赛的心里,他并不怎么在意尤莱亚。 不过是个未成年的孩子,等他与夫人结婚,未来会有更多的孩子,而夫人与另一个男人的孩子只会在成年之后搬离夫人。 想着未来与夫人在一起的日子,奥狄赛的心情不由变好了许多,也不准备和眼前的尤莱亚纠缠了。 毕竟是个未成年的孩子,他一个成年人和他计较什么。 奥狄赛眉眼放缓,他放下手中的碗,示意着说道:“赶紧把姜汤喝了,待会儿夫人还得休息。” 然而尤莱亚丝毫不领情,抬手打翻了盛着姜汤的碗,滚烫的姜汤烫伤了他的手背,然而尤莱亚却仿佛察觉不到疼痛似的,恶狠狠地瞪着奥狄赛。 奥狄赛冷眼看着,丝毫不为之所动。 巨大的动静引来了阿诺的注意,微阖的木门被人拉开,奥狄赛站起身转头看向阿诺,却听见身侧传来委屈的抽泣声。 “妈妈……” “夫人……”奥狄赛正准备说些什么,脸上露出自认为最俊美温和的笑容,然而眼前的夫人却与他擦肩而过,神情焦急地奔向他身后的尤莱亚。 “——尤莱亚,你没事吧?” 薄绿色的眼睛一点点睁大,奥狄赛猛然转过头,夫人正俯在床前,担忧地看着抽泣的尤莱亚。 在奥狄赛的注视下,尤莱亚红着眼,委委屈屈地看了眼奥狄赛,然后一头扑进阿诺的怀里,捏着阿诺的衣服轻声抽泣着:“妈妈……” “不怪奥狄赛先生,是我没拿稳。” 看着这一幕的奥狄赛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若是视线能变成冰刃,估计能将尤莱亚千刀万剐。 然而在看到夫人看过来的目光时,奥狄赛一下子慌了起来,连忙解释道:“不、不是……我没有……” 还未等奥狄赛说些什么,阿诺冲着他歉意地笑了笑,便收回了视线,柔声安抚着尤莱亚。 “没事,让我看看伤到哪了……” “嗯……这里,右手手背……” 尤莱亚抽抽搭搭地伸出手,双眼注视着近在咫尺的阿诺,然后在阿诺抬眼看过来的一瞬间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目睹一切的奥狄赛咬牙切齿,才惊觉自己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给坑了。 奥狄赛冰冷地看着尤莱亚,第一次没有一直注视着夫人。 倚靠着夫人的尤莱亚还在委委屈屈地述说着自己的疼痛,察觉到阴冷的视线,随意地抬起眼,果不其然地对上奥狄赛森冷的眼神。 他丝毫不畏惧,冲着奥狄赛挑衅般的咧嘴一笑,而后又宛若受伤般往阿诺的怀里畏瑟着躲藏,在阿诺看过来时怯懦地看了奥狄赛一眼。 奥狄赛心中的火气越发旺盛,被人戏耍的愤怒宛若一条毒蛇在胸膛里嘶叫着,不断驱使着他将其撕碎。 该死的毛头小子! 忍耐……再忍耐一段时间——等到他与夫人结婚。 7. 等到尤莱亚再也支撑不住睡下,阿诺终于从屋内走出。 他疲倦的眉眼微微皱起,眼下的乌青在白皙的肌肤上分外刺眼,让奥狄赛不由心疼起来。 “夫人,您快坐下歇息。” 奥狄赛上前搀扶着阿诺的手臂,将他扶坐在凳子上,然后倒上一杯水,捧着递给阿诺。 阿诺摆了摆手,抬眼看向奥狄赛,神情十分抱歉:“……奥狄赛先生……”他念着奥狄赛的名字,略微生涩,却还是让奥狄赛亮起了眼。 “怎么了?您讲。” 奥狄赛双眼期待着看着阿诺,仿佛此时的阿诺正在向他表达心意般。 然而下一秒阿诺口中吐出的话语却让奥狄赛温和的表情有些维持不了。 ——“真是抱歉,尤莱亚那个孩子太过顽劣……” 奥狄赛听到阿诺向他道歉的话语,而阿诺口中“顽劣”的孩子还在不久前嘲讽着他。 笑容愈发艰难,眼神也不由沉默。 等到阿诺终于注意到面前奥狄赛的神情,便被他充满难过的眼睛看得微微一愣。 “夫人……”奥狄赛忧伤地看着他,那张苍白俊美的脸上微颦着眉,让人见了都不由感到心疼。 “您认为那是我干的吗?” 阿诺略微诧异,但意识到他话中的意思,无奈地笑了笑:“怎么可能?” “像您这般成熟的大人怎么会和他一个孩子计较。” 而且奥狄赛在夫人眼中表现出来的形象相当靠谱稳重,除去有些小鲁莽,但却是个富有又友善的好人。 听到这番话,奥狄赛神情微愣。 说的也是,任哪个正常人来看,都不会相信一个成年人会对一个孩子干坏事——还是在孩子母亲就在屋外的情况下,将滚烫的姜汤故意打翻烫伤孩子的坏事。 只有没脑子的蠢货才会这么做。 奥狄赛感到有些茫然。 ——他怎么会陷入这样愚蠢的愤怒之中? 他看向阿诺,眼前的夫人正注视着他,疑惑着他为什么忽然不说话。 灰绿色的眼眸中倒映着奥狄赛狼狈的身影——凌乱的发丝,未扣的衣袖,脏乱的衣摆——这完全不像他。 15、精神失常的我绝不可能是白月光15 1. 奥狄赛向来是个从容镇定的人。 一丝不苟的服装,泛着金属光泽的纽扣被全部扣上,严严实实地遮住所有肌肤。发型也被梳理得整齐,嘴角的笑容温和又冷漠,看起来像极了繁都里的那些刻薄又冰冷的贵族。 而此时的他满身狼狈,完全没有以往冷静体面的模样。 像个蠢货一样站在阿诺面前,费尽心思讨其欢心,和曾经他嗤之以鼻的那些贪恋美色之徒毫无差别。 奥狄赛僵硬地站在原地,面前的阿诺正困惑地看着他,疑惑他为什么忽然不说话了。 “你怎么了?” “不,没什么……” 奥狄赛艰难地移开目光,看向地面,那里有一块裂开的木板。 这很正常,小镇上大多数居民的家中地板都有些损坏,因为他们没有多余的钱重新装修,只能自己修修补补。 而阿诺家不仅没有钱,也没有懂得修补地板的人,只能让那块裂开的木板躺在那,时不时经过踩上发出“吱嘎”的嘈杂声响。 奥狄赛是个相当自负的人,同时他也无比清楚自己的为人。 吝啬,没有人能从他的手中夺取财富;虚伪,他讨厌贫穷的小镇居民,即使是他的姐姐,然而面上却是温和的模样;傲慢,他看不起所有人,任何人在他心里都如同未被教化的野兽,哪怕是那些所谓的贵族。 然而现在,他却成为了从前他所鄙夷的野蛮人。 这一刻,奥狄赛有些迷茫,又无比清晰。 他爱上了一个夫人,一个失去丈夫,带着孩子的夫人。 “她”如清晨的花儿般美好,比他最珍贵的珠宝还要耀眼;贫困不是“她”的错,美丽却是“她”的灾难—— 奥狄赛抬起头,薄绿色的眼珠直直地看向阿诺,比以往的视线更加炽热强烈,仿佛要把人灼烧般。 是的,他爱上了“她”。 这便是甜美的爱情! 他会获得夫人的喜爱,成为夫人第二任,也是最后一任丈夫。 奥狄赛如此想着,娶夫人为妻的念头在这一刻占据了整个脑海。他执起阿诺的手,不容抗拒的力道让阿诺怎么也挣脱不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奥狄赛低下头在他的手背上落下轻轻一吻。 “夫人,我先离开了,祝您晚安。” 夫人,我等您嫁给我。 2. 这个人有病吧! 阿诺看着奥狄赛离去的身影,恶狠狠地擦拭着手背。 那湿漉漉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他的肌肤上,令他感到一阵不适。 “莫名其妙!”阿诺一边洗手一边小声咒骂着,要不是看在奥狄赛半夜帮忙的份上,他绝对会把桌上的剪刀往奥狄赛的脑袋上砸去。 阿诺忿忿地想着,完全没想到自己不是不想这么干,而是没办法,自己的手被奥狄赛捏在手里丝毫不得动,更别提砸东西了。 “妈妈……” 房屋里传来声响,阿诺转头看去,尤莱亚正倚靠在门框上,泪眼朦胧地望着他。 阿诺停止了洗手,他正要拿起一旁干净的布料擦拭双手,下一刻尤莱亚便扑了上来,双臂紧紧地环抱着他的腰肢。 “妈妈……”尤莱亚的眼泪如雨般,没一会儿便粘湿了阿诺的衣裙,他拥着阿诺,将自身埋进阿诺的怀里。 感受着胸口逐渐变湿的布料,阿诺很想生气。 怎么一个两人都把他挡住好捏的玩偶亲亲抱抱?他有同意吗? 但见尤莱□□绪不太稳定,念其又正在生病,而最重要的是自己暗暗使劲挣脱却尴尬地丝毫未动,阿诺只好叹了口气,心里一边嘀咕着这孩子劲儿怎么这么大,一边抚上尤莱亚的脑袋,像摸狗一样安慰着他。 “怎么了尤莱亚?是哪里不舒服吗?” 尤莱亚从阿诺的怀中抬起头,漆黑的眼睛如夜色般倒映着此时阿诺的脸。 他看见了阿诺眼角的泛红,像是哭过一般。这并不影响阿诺的美貌,但却令他的心脏微缩,像是被突然起来的大手紧紧捏住,喘不过气来。 突兀地,尤莱亚伸出手捧起阿诺的脸,手指轻飘飘拂过眼尾。 痒痒的,像一根羽毛,让阿诺不知觉地眨了眨眼。 尤莱亚问:“妈妈,他欺负您了吗?” 阿诺摇了摇头:“没有。” 但尤莱亚又问:“那妈妈,你喜欢他吗?” “为什么这么问?” 阿诺皱起了眉,疑惑又不解地看向尤莱亚,若是在以前被阿诺这么看着,尤莱亚绝对会慌乱地移开视线,红着脸不敢看他。 但这一次,尤莱亚却目不转睛地盯着阿诺的眼睛,又重复地询问了一遍。 “妈妈,你喜欢他吗?” 阿诺盯着尤莱亚看了好一会儿,久到尤莱亚手指忍不住蜷缩,久到尤莱亚几乎抑制不住心中的情绪,即使他也不知道那是一股怎样的情绪。 “那尤莱亚呢?你喜欢他吗?” 尤莱亚听见眼前的阿诺这样问道。 他快速地否定,没有一点犹豫。 “我一点也不喜欢他!我讨厌他!” 尤莱亚的眼眶又开始积泪,他倔强又委屈地看着阿诺,仿佛只要阿诺的回答和他不一样便会立刻哭出来。 阿诺伸出手,摸了摸尤莱亚的脸颊,抹去他在不知不觉中淌下来的眼泪,轻轻说道:“那我也不喜欢他。” 感受着脸颊上温凉的触感,尤莱亚怔怔地望向阿诺,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 “怎么还是哭了啊?” 听着妈妈温柔的嗓音,尤莱亚再也坚持不住,埋在母亲的怀里,手指紧紧地攥着衣裙。 【妈妈,妈妈、妈妈……】 抱着他最爱的“妈妈”,尤莱亚不停地在心里念着,没人能看到,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冰冷偏执,明明还在不停地落泪,面上却没有一丝伤心。 3. 尤莱亚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隔天便生龙活虎,很早从床上爬起来。 他站在床前,盯着熟睡的阿诺好久好久,直到睡梦中的阿诺懵懂地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他挣扎着睁开半只眼睛,呢喃地询问道:“怎么了?” 尤莱亚拍拍了阿诺的被子,低声哄道。“没什么,睡吧,我待会要出去了,要是有人敲门记得别给他开。” “……”阿诺嘟囔了几句,翻了个身。 尤莱亚低垂着眼,视线落在阿诺的枕下,夺目的绿宝石露出一点痕迹。 他伸出手,小心地避开阿诺的发丝,从枕下拿出那串绿宝石项链。 很漂亮,很珍贵。 闪着耀眼的光芒,和他所处的灰扑扑的小木屋格格不入。 「就像妈妈一样。」 尤莱亚握着项链,抬眼看向阿诺,视线里只能看到阿诺的后脑勺。 他一直都明白,阿诺很美丽,就如同他手中漂亮的绿宝石,稀有珍贵,任何见过他的人都想要将其珍藏。 所以在来到小镇的第一天他便反复叮嘱——“妈妈,除了我,任何人敲门都别开。” 但总有人阴险狡诈,诱惑着阿诺开门。 尤莱亚知道,这不是妈妈的错。 妈妈已经很乖了,一个人乖乖地呆在家里等着他回来。即使每天的食物只有面包,也只是小声地嘟囔几句,没能给妈妈提供更好的生活,这是他的错。 尤莱亚讨厌罗埃尔,那个蛮横的镇长儿子,不仅抢走了他的项链,还装成他欺骗了妈妈。 但他更讨厌奥狄赛——那个虚伪的男人,满嘴花言巧语,用食物诱惑他的妈妈,骗得阿诺开门,甚至还想成为妈妈的第二任丈夫。 “小蛋糕……”熟睡的阿诺发出细碎的梦呓声,尤莱亚掖了掖被子,将项链放了回去。 那是阿诺的东西,即使它是奥狄赛送给阿诺的礼物。 尤莱亚最后看一眼阿诺,眼中带着乖巧和温顺,看起来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 但当他离开木屋,站在门外——袖中藏匿的剪刀似乎有点眼熟,看向小镇中心的眼神也无比冰冷。 这一切都是别人的错。 无论是罗埃尔,还是奥狄赛,都别想从他身边夺走妈妈。 4. 阿诺睡醒了,他坐在床上,皱着眉头思考了好一会儿。 他总感觉早上有谁站在床头一直盯着他,隐隐约约听到尤莱亚的声音,似乎在说“别开门”。 但他睡醒后什么也记不起来。 “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吧……”阿诺咬着食指的第二个指节,纠结地想着。 但很快,门口传来敲门声——“夫人,您醒了吗?我来看看尤莱亚,还带来了好吃的食物。” 听到奥狄赛的声音,阿诺眼睛一亮,瞬间将尤莱亚的交代抛入脑后——反正什么也想不起来,要是回头尤莱亚问起,他先一步指责尤莱亚早上动静大吵得他没睡好。至于“别开门”什么的,他都睡着了怎么能听到呢? 这么想着,阿诺立马下了床,打开了小木屋的门。 奥狄赛就站在门前,手里提着袋子和一个精致的食盒,不用看阿诺便知道,里面装着他爱吃的蛋糕。 “早安!”他那亮晶晶的眼睛颇为艰难地从蛋糕上移开,落在奥狄赛的脸上,这让第一次感受到夫人的热情的奥狄赛有点受宠若惊。 “夫人您也早安。”奥狄赛立即回道了一声早安,抬手自然地理了理整齐的领口,心里有些紧张。 他把自己的焦虑掩饰得很好,除了时不时就理一理袖口和领子。 奥狄赛很想立马走进小木屋里和他的夫人畅谈久坐,最好还能拉一拉手,碰一碰夫人脸颊旁的碎发。 但为了自己在夫人心中的印象,面上却装作正人君子的矜持模样。 奥狄赛的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视线越过夫人,看向昏暗的屋内:“尤莱亚今天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 阿诺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屋内:“尤莱亚?他很早便出门了。” 奥狄赛如顺从流地接着道:“这样吗?我带了一些药,先给您放里面吧。”说着,便就着阿诺露出的那点位置,巧妙地踏入了小木屋。 阿诺还没反应过来,奥狄赛便站在了灰扑扑的木桌前,将手中装着药物的袋子随手丢在了一边,装着蛋糕的盒子摆在桌上。 “夫人,您吃了早饭吗?我带来了一些糕点和蛋糕,快来尝尝吧。”奥狄赛一边招呼着阿诺,一边将食盒打开。 阿诺看了看空荡荡的门口,又看了看桌上的蛋糕,思考两秒,决定抛掉了尤莱亚重复叮嘱的话,带上门转身欢快地来到桌前。 此时的桌上已经摆好了食物,喷香的鹿肉馅饼,外表精致的玫瑰挞,和铺满了莓果的水果塔。 阿诺盯着它们,感觉自己的肚子已经开始叫了。 “夫人……” 耳边传来奥狄赛的声音,阿诺回过神,才发现奥狄赛正站在身前,近到几乎能看到他眼中的自己的身影。 奥狄赛注视着阿诺,轻声询问道:“夫人,您喜欢吗?” 16、精神失常的我绝不可能是白月光16 1. “我很喜欢,谢谢你。” 阿诺望着奥狄赛的眼神水润又明亮,若不是场景不对,他几乎要在后面加一句“你是个好人”了。 奥狄赛瞬间意识到今日的夫人态度和以往不大一样,似乎在昨夜救下了尤莱亚之后,夫人更信赖亲近他了。 这是一个良好的变化,这意味着他成为夫人丈夫的距离更进一步了。 掩饰不住的笑容几乎是一时不刻地挂在脸上,奥狄赛轻声细语地谈论些阿诺可能感兴趣的话题。 “夫人,那颗绿宝石您喜欢吗?它和您的眼睛很相似……” “它很漂亮,我很喜欢它。” 忽然,奥狄赛顿了顿:“夫人……我们相识这么久,还未曾正式介绍过自己。” “我叫奥狄赛·克里斯多夫·考斯特,是个商人,家里那些珍贵美丽的珠宝正是曾经收获的财物,很高兴认识您夫人。”他炽热地望向阿诺,等待着他的回复。 奥狄赛没有说错,他曾经确实是个商人,只是前几年回到镇上开了家面包店。 只是面对心爱之人,面包店老板的名头怎么说都没有商人好听。 奥狄赛的目光实在刺眼,阿诺避开他的视线,随口道出自己的名字:“我叫阿诺。” 简短的介绍。 但奥狄赛并不在意,或者说,他更加愉快,对于阿诺介绍中没有牵扯到旁的人。 仅仅只是名字,没有什么xx夫人。 奥狄赛并不想听到别人的姓氏冠名在阿诺的身上,如果可以,他更想听到阿诺介绍自己为考斯特夫人——他的夫人。 只是稍微想想,他便不由脸颊发红,手指不由轻颤起来。 奥狄赛掐住了那根忍不住颤抖的手指,包含炙热情感的目光目不转睛地看着阿诺。 “夫人……”他几乎是按捺不住地深切呼唤,但又很快被自己扼制住快要喊住咽喉的声音。 忍耐,他得忍耐,不要吓到夫人。 他深呼吸着,遏制着沉重的呼吸声,很快恢复成以往那矜持优雅的姿态,笑语盈盈。 “夫人,我这还有果茶,您尝尝……” 2. “这该死的尤莱亚,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罗埃尔气愤地一脚踢飞石子。 他刚在叔叔的面包房里寻过一遍,尤莱亚却意外地没有出现在那。 这个时间,他会去哪? 皮尔登从不远处气喘吁吁地跑来,断断续续地道:“找、找到了……” 罗埃尔眼睛一亮,连忙问道:“他人在哪?” “在黑雾林。” 罗埃尔微愣。 3. 离开黑雾小镇的道路只有两条,一条顺着萨纳河通向繁都,另一条则需要穿过黑雾林。 但是,在这近几年里,发现了一些恐怖的事情,便再也没有人能够穿过黑雾林离开。 罗埃尔感到诧异,他不明白尤莱亚为什么会去到那里。 跟着皮尔登的身后,罗埃尔远远地便看到了站在黑雾林前背对着他的尤莱亚。 他手里握着罗埃尔所求的怀表,缓缓打开怀表,另一只手上似乎还捏着什么东西。 然而罗埃尔已经怒不可遏了,他找了尤莱亚很久,已经耽误了很长时间。 他每日与木屋里那位夫人的相处时间本就短暂,可就是那短短几时,尤莱亚竟也不肯让他。 “尤莱亚——!” 怒喊出口的同时,罗埃尔便冲了上去。 罗埃尔不管尤莱亚出现在这的原因是什么,也不管尤莱亚另一只手里捏着是什么——他只要那块怀表。 那块能让他与夫人见面的怀表。 刹那之间,罗埃尔与尤莱亚便扭打到了一起。 慢一步的皮尔登左看右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站在了原地,等待着罗埃尔抢到怀表。 如果没有意外,只要片刻的功夫,罗埃尔便能像这几日般,将怀表从尤莱亚的手里抢走。 但这次,出现了意外。 尤莱亚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小刀,捅在了罗埃尔的身上。 疼痛使罗埃尔松开了拉着怀表银链的手,痛苦地倒在地面。 “!” 突然的变故令皮尔登慌了神,他看着胸膛正不断流血的罗埃尔,又看了看一身狼狈缓缓从地上爬起来的尤莱亚——对方的表情阴冷到如同恶鬼,吓得皮尔登后退一步。 尤莱亚抬手蹭了蹭被沙砾磨破的脸颊,渗出的几点血液在脸上抹开。 他听到慌乱的脚步声,抬眼看去,身形矮小的皮尔登已经慌不择乱地跑开了。 尤莱亚漠然地收回视线,擦拭着染上灰的怀表,然后小心将其藏在身上。 他看向地面已然昏迷过去的罗埃尔,短暂木然,像是思考些什么,捡起罗埃尔的一只腿,便这么拖着对方向黑雾林走去。 天空仿佛一瞬间暗了下来,不知从何处出现的黑雾快速笼罩着这片区域,将那拖着罗埃尔的瘦小身影一点点吞噬。 4. 尤莱亚那边似乎正上映着恐怖片,而阿诺这边则是爱情的罗曼蒂克。 男人眉眼低垂,掩去眼中平日里格外冷漠的薄绿,几缕发丝垂在额前,显得几分缱绻温柔。 “阿诺,我先离开了……”站在门外,他显得欲言又止,含情脉脉。 奥狄赛想要再一次表白自己的心意,却又怕他过于急切的表现让阿诺觉得轻佻。 不过好在,他并未能纠结太久—— “嘭”的一声,眼前的门便被阿诺毫不留情地关上了。 看着留有虫眼的破烂木门,奥狄赛愣了愣,不由闷笑了一声。 他可爱的夫人,还是这么的任性。 奥狄赛笑着,却丝毫没有不愉。 因为他知道,这只是漂亮雀鸟落入陷阱前的小小挣扎。 就像一场精心策划的游戏,奥狄赛享受着其中的每一个瞬间,期待着最终的甜蜜结局。 5. “——奥狄赛!奥狄赛!” 远处,阿梅丽的声音惊慌而急切。 美好的心情被打断,奥狄赛不由皱起了眉,心中涌起一丝不悦。 但好歹是他的姐姐,如此慌乱,怕不是她那个宝贝儿子出了问题。 “奥狄赛!”阿梅丽急切地来到奥狄赛的跟前,她揪着自己弟弟的衣服,儿子的失踪令她忽略了此时弟弟精致的打扮。 奥狄赛后退了一步,避开阿梅丽的手,持着一副冷静的模样,沉声道:“怎么了?” 阿梅丽一副慌乱无神的模样,在这个丈夫出远门的阶段,失去儿子的她几乎把奥狄赛当作了她的救命稻草:“奥狄赛!弟弟!帮帮我!帮我找找罗埃尔……罗埃尔不见!” 听到这个消息的奥狄赛毫无波动,他冷静地询问当时的情况:“什么时候不见的?当时他和谁在一起?” 阿梅丽连忙喊来身后的皮尔登,男孩胆怯地站上前来,不敢直视男人的眼睛,低声道:“就在十几分钟之前,罗埃尔和尤莱亚打了起来,我看到尤莱亚拿出了刀,捅伤了罗埃尔……” 听到这里的阿梅丽直接尖叫了起来:“什么?!” “那个杂种!他这么敢的!要不是我们收留了他和那个疯女人……” “阿梅丽!”奥狄赛立即喝止住她。 男人的眼神如锋利的尖刀般,冷冷地落在女人身上,阿梅丽的声音不禁小了起来,面上闪过一丝惧意。 奥狄赛瞥了眼身后的木屋,没有丝毫动静,他不由松了口气,不知里面的夫人有没有听见。 他再次看向阿梅丽,女人似乎从他的情绪中分辨出某些信息,不可置信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木屋。 奥狄赛任她打量一会儿,随后侧身遮住她的视线,低声警告着:“阿梅丽,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罗埃尔。” 听到自己的儿子,阿梅丽的注意力瞬间被拉了回去,不再去想自己的弟弟与那疯女人之间的关系,扭头拽着皮尔登,迫切地要他说出之后的消息。 “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 “然后、然后我就跑了,尤莱亚手里有刀,我想找人来帮忙,谁知道等我再回去,尤莱亚和罗埃尔都不见了……” “蠢货!你怎么能让罗埃尔一个人留在那里!” 阿梅丽的声音尖锐而刺耳,看着女人毫不留情地挥掌,和男孩恐惧的抽泣声,奥狄赛忍不住皱眉。 对于自己姐姐蛮横如母狼般的举动,奥狄赛索性眼不见不心烦,侧身望向身后的木屋。 想着自己的心上人,男人的嘴角忍不住上扬了几分。 17、精神失常的我绝不可能是白月光17 1. 外面的动静实在吵闹,阿诺很难听不到。 只是关于尤莱亚捅伤罗埃尔这个消息,究竟是罗埃尔这个恶霸和他的小跟班皮尔登的诬陷,还是被欺负的小可怜终于怒起反抗—— 阿诺其实更比较偏向于尤莱亚,毕竟是自家的孩子,可怜又弱小,他又能欺负得了谁呢? 阿诺撑着脸颊,右手百无聊赖地在桌面抠动着,总感觉手里少了某样东西。 忽然一愣,阿诺反应了过来,低头看向桌面。 ——他的剪刀呢? 2. 自昨日病好后,尤莱亚似乎记起了某些事情。 他站在黑雾林深处,不知从何而来的黑雾笼罩在他的身上,缓缓渗入他的身体。 脸颊上被沙砾磨破的伤痕不知不觉中缓缓愈合,连同身上其他的伤疤,整个人仿佛重新回到温暖的羊水般。 尤莱亚松开了拖着罗埃尔的手,他冷漠地俯视着地上昏迷不醒的欺凌者,那柄锋利的剪刀还镶在男孩的胸膛。 毫无疑问地,他无比憎恨着这个曾欺辱过他的男孩——尤莱亚本可以和他的“母亲”生活下去,他会好好照顾妈妈,即使生活有些艰苦,那也是幸福的日子。 可这一切的一切都被罗埃尔给毁了—— 他让尤莱亚记起自己并不是“尤莱亚”,他与抢走项链敲响木屋的罗埃尔一样,是个欺骗母亲的坏孩子。 尤莱亚看着怀表里的那张相片,陷入惶恐。 要是妈妈病好了,要是妈妈无意间看到这张相片,要是罗埃尔彻底抢走他的项链—— 尤莱亚紧紧地攥着手中的怀表,他的眼神逐渐冰冷。 他绝不允许……绝不允许任何人抢走妈妈! 3. “罗埃尔!” “罗埃尔!罗埃尔!” 黑雾林里,无数火把点燃,在浓郁的黑雾中却如同脆弱的萤火般。 阿梅丽高声呼喊着儿子的名字,平日里无比珍惜的皮草随着黑雾林的深入逐渐脏乱。 而受镇长夫人的头衔以及金钱驱使的其他人则渐渐感到畏缩,他们寻视着周围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即使举着火把,也看不清两米之外的动向。 黑暗带给他们恐惧,更别提这里是所有镇民都心存畏惧与心虚的黑雾林。 “阿、阿梅丽,我们已经走了这么久了,还没找到罗埃尔……”有人终于忍不住开口。 “他会不会……” “闭嘴!”阿梅丽接受不了儿子还活着以外的任何结果。 她阴恻恻的眼睛仿佛毒蛇般,“玛德琳,你最好祈祷我的罗埃尔还活着,否则我不介意明晚的火架上多出一个人!” 玛德琳敢怒不敢言,而其他人则是冷漠地注视着,甚至隐隐期望着玛德琳再次开口。 “好了,阿梅丽。”奥狄赛走过去,打断了阿梅丽阴冷的目光。 “太阳快要下山了,我们不能在黑雾林待太久。” 他环视着周围人,视线在玛德琳的身上稍微停顿,而后看向阿梅丽。 男人低声警告道:“阿梅丽,最多再找十分钟,十分钟一到,我们便立刻离开这。” “弟弟!”阿梅丽还想要说些什么,可触及到奥狄赛冰冷的目光,只好将那些话咽了下去。 女人有些不甘,其他人虽然知道黑雾林晚上很危险,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若是奥狄赛不提起,她再多加些金钱,这群愚蠢的镇民未必不会再找下去。 阿梅丽忿忿咽下不甘,对于这个极少亲近的弟弟,她向来有些畏惧。 只是这次他特意寻来镇民帮忙寻找罗埃尔,让她短暂忘却了奥狄赛曾经的举动。 阿梅丽收回眼神,她又想起自己找到奥狄赛时的地方,那个疯女人的木屋前…… 未等她深思,不远处忽然传来了镇民的呼喊:“找到了!找到罗埃尔了!” 所有思绪在瞬间全都抛之脑后,阿梅丽惊喜地朝声音的方向奔去,大喊着自己孩子的名字:“罗埃尔!罗埃尔!” 然而当她看到男孩的尸体,情绪如山崩般崩溃。 “罗埃尔——” 4. 扣扣扣—— “妈妈,麻烦开一下门。” 透过虫洞,悬挂在男孩脖颈处的怀表摇摇晃晃,他轻声唤着,很有耐心。 吱嘎! 木门缓缓打开,有着灰绿色眼眸的夫人打开门。 5. 食指在男孩脸颊搓了一下,阿诺满眼疑惑:“你脸上的伤疤怎么不见了?” 刚从镇上面包店回来的尤莱亚表情困惑,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一副自己也不清楚的模样:“是吗?” 但他很快便放下手,欢喜地仰头看着阿诺:“妈妈,你看我今天带回来了什么东西,是你最喜欢的小蛋糕!” 尤莱亚说着,将手中装着蛋糕的袋子高高举起,漆黑的眼睛仿佛闪着光。 阿诺的注意力一下子便被转移了,视线落在蛋糕上,随着尤莱亚的动作一点点来到木桌前坐下。 屋里十分昏暗,只有几根蜡烛燃着昏黄的火焰。 阿诺享受着美食,尤莱亚则撑着脑袋安静地注视着,摇曳的火光映照着两人的侧影,倒是显得几分温馨。 只是这难得的温馨场景并未维持太久——“嘭”的一声,木门被人粗暴地从外撞开,粗犷的身影瞬间笼罩了整个屋子。 光影交错,屋外的冷风灌进屋内,几根蜡烛的渺小光亮随着闯入木屋的男人的动作“嘶”的熄灭。 阿梅丽满脸仇恨,她站在男人的身后,目光在没了光亮的屋内环视一圈,触及到桌前的陌生“女人”时微顿一秒,余光瞥见杀害她孩子的凶手,怒气瞬间点燃。 “瓦尔德,把他给我抓起来!” 不知缘由的夫人被这一动静吓得差点噎住,然而未等他反应过来,眼前的男孩便被突然闯入的仆人挟持而去。 “尤莱亚!” 他惶惶站起身,欲伸手抓住尤莱亚的手,却很快被另一个闯入木屋的男人拦下。 “夫人,小心点。”抬眼,男人熟悉的面孔倒映在瞳孔,苍白脸色在门外月光的照映下格外冰冷。 他对着阿诺露出温柔的浅笑,手掌轻柔却又不容置疑地扼制住阿诺的手腕,“外面的人太多了,夫人,您还是先待在屋内吧。” 18、精神失常的我绝不可能是白月光18 1. “……夫人,您还是先待在屋内吧。” 这么说着,奥狄赛却没忍住撩起阿诺额前的一缕碎发,轻轻地搭在耳边。 手掌虚虚拢在阿诺的侧脸,几乎盖住夫人的下半张脸,只露出那双格外漂亮的绿色眼睛。 那双眼睛仿佛会说话似的,随着长长睫毛轻轻颤动,心底便像是有根羽毛也在挠瘙。 “奥狄赛!”身后的阿梅丽有些不耐,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处置那杀害了她孩子的小恶魔。 “瓦尔德,把他们带出去。”奥狄赛并未转过身,而是让仆人先带把人带走。 阿梅丽还想说什么,却很快被言听计从的仆人钳制住双臂,并毫无留情地往外拽去。 这让阿梅丽表情惊愕,“奥狄赛!”她挣扎着,目光透过奥狄赛的身影,仿佛看到了那个被他挡住的“女人”,隐隐身影藏匿于黑暗里,有些过于高挑。 阿梅丽的脑中闪过进屋时看到的那一眼,再联系罗埃尔失踪后奥狄赛格外积极的举动——要知道,奥狄赛可从来不关心这些,就算是阿梅丽自己失踪了,怕是也不见得他会主动提出寻找。 棕褐色的眼睛猛地睁大,阿梅丽不甘地抓着门扉:“不!奥狄赛!你不能这样,那是你唯一的侄子——奥狄赛!弟弟!” 手指被绝望地扒开,就在阿梅丽以为奥狄赛要彻底护着人时,她听见声音。 “好了,阿梅丽,等我出去再做决定。” 女人的身体一顿,在仆人的压制下,她很快便被拉了出去。 2. 视线越过身前男人的耳畔,注视着门被带上,阿诺的视线最后又回到奥狄赛的身上。 “发生什么事了?尤莱亚……”他惊惶回神,挣扎了一下手腕,很快便被男人顺势松开。 奥狄赛收回自己的手,自然垂落在身侧的右手微微勾动,似乎在感受着那短暂的触感。 他拉回意识,看向面前的阿诺——眼前的夫人还处于惶惶之中,完全不知道事情的变化已经滑落到不可控制的地步。 尤莱亚杀害了镇长的儿子,裁缝的儿子亲眼目睹,罗埃尔的尸体也被所有人找到,罪名无法辩驳,他将被充满怒火的母亲烧死,而唯一能够挽救尤莱亚性命的,只有奥狄赛——只有他。 “夫人,你知道尤莱亚干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吗?”奥狄赛凝视着阿诺的眼睛,缓缓开口。 “他杀死了镇长的儿子,我唯一的侄子。”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注视着夫人的表情从不安到震惊再到绝望,嘴角却微不可察地微微勾起。 奥狄赛对阿诺的反应很满意。 这让他不由觉得,自己离他更近了一步。 “不!这怎么可能!”阿诺面上恍惚。 男人眼神怜悯:“夫人,这是事实,所有人都看见了——他举着剪刀插进了罗埃尔的胸膛。” 夫人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他猛然惊神,上前扯住男人的衣襟,急切又慌乱:“不、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考斯特先生,您帮忙解释一下……” 他惶惶落下泪来,看得奥狄赛心口一疼,不禁抬手抚上阿诺泛红的眼。 指尖触及夫人柔软的眼皮,惹得眼睫微颤,视线僵硬转动,对上男人那双幽深的薄绿色眼睛。 他仿佛被奥狄赛的眼神骇了一下,迅速收回自己的手,避开他的视线。 指尖失去了那点温热的触感,奥狄赛回过神来,注意到阿诺那副躲闪的神态。 他收起自己轻柔的态度,正色哀伤道:“那是我唯一的小侄子,夫人……” 哀痛的口吻令夫人不由身体一颤,让他再一次对上男人的眼睛——只是,与男人悲哀口吻截然不同的,那双薄绿色的眼睛毫无悲伤,如同进入狩猎状态的蛇般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猎物,冰冷且势在必得。 “夫人,你知道黑雾镇的规矩吗?” 他颤颤巍巍地开口:“什么……” 奥狄赛伸出手,轻轻拢住阿诺的侧脸,这一次,夫人并未动弹。 他僵硬在原地,任由那只冰冷的手抹去眼角下的泪珠。 男人似乎对他的反应感到满意,轻笑了一声。 “杀人偿命,犯了过错的人都得被架在火上接受惩罚。” “夫人,你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孩子被活活烧死吧。” 他低声说着,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落下惊恐的泪水。 3. 屋外,阿梅丽怨恨地盯着杀害了她孩子的凶手,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可又因为奥狄赛最后一句话,不得不按捺下心中蠢蠢欲动的杀意。 而被人仇怨瞪着的尤莱亚却没想象中的平静,他死死地注视着紧闭的屋门,视线穿过那小小的虫洞,仿佛能看到屋内男人与阿诺交谈的画面。 对于自己杀死罗埃尔的后果,尤莱亚并不是完全不知。突如其来的黑雾蒙蔽了他的大脑,如同催化剂般激发了他的憎恶。 可看着毫无动静的木屋,尤莱亚感到焦灼。 他没有忘记奥狄赛觊觎着阿诺,那个男人与阿诺单独相处了快十分钟,他究竟在和阿诺说什么? “吱嘎——” 木门打开,男人走出了木屋。 阿梅丽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去,准备说出自己对尤莱亚的处理:“奥狄赛,明天晚上……” 男人却打断了她,眉眼间还残留着些许结果达成的愉悦。 “阿梅丽,这件事晚点再说。” 阿梅丽瞪大了眼,几乎是立马就想到了屋内那个疯女人。 “奥狄赛,那可是你的亲侄子,难道你要为了……” 奥狄赛冷飕飕地瞥了她一眼,眼中警告的意味令其忿忿地闭上嘴。 阿梅丽死死咬着牙,回头狠狠刮了一眼身后的尤莱亚。 而看着逐渐靠近的奥狄赛,尤莱亚心中的情绪愈发不安。 “……你和妈妈说了些什么?”他紧紧地注视着奥狄赛的表情,眼见着他苍白的脸色上浮现出一抹红晕,作呕感愈发强烈。 “离我妈妈远点!”尤莱亚愤怒警告,想要从身后镇民的桎梏中挣脱,却没有丝毫效果,甚至被压制在地上,只能像个小兽般徒劳挣扎着。 对于尤莱亚的愤懑,奥狄赛丝毫不在意。 男人居高临下看着满身狼狈的男孩,踢了踢对方的脑袋,心情很好地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 “尤莱亚,你应该感到羞愧——因为你,夫人答应了我的求婚。” 4. 奥狄赛并不为自己的卑鄙无耻感到羞耻。 利用夫人的孩子向阿诺求婚,对奥狄赛而言,这并不是一件令人不齿的事情。 他是个合格的商人。 少年时便独自一人跟随着途经黑雾镇的商队远行,短短数年便累计了无数财产,靠得当然不是诚信与良知,而是乘人不备和落井下石。 漂亮的花园、昂贵的花卉、珍稀的夜莺、精美的宝石……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金钱。 当然——最珍贵最美丽的夫人,则需要更多的财富来供养。 5. 面对奥狄赛的威胁,阿诺对此感到欣喜——这简直和他想的不谋而合。 阿诺甚至不需要再找合理的借口来向尤莱亚解释。 “妈妈……” 被放回到屋内的尤莱亚立马扑进阿诺的怀里,他揪着阿诺的裙子,表情几乎看不清。 也不知道奥狄赛对阿梅丽说了些什么,尤莱亚没受到什么伤害便被放开。 但即使回到母亲的怀抱,尤莱亚依旧隐隐不安着,那种强烈的不安感,在奥狄赛跟着进来时越发扩散。 扣扣—— 男人敲了敲门,在男孩警惕的目光中很克制地站在门口。 他看向阿诺,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我想,夫人——阿诺,您应该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一下今天的事情。”他稍作停顿,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明明视线已然如实质般粘腻在阿诺的身上,却仍虚伪地询问着:“夫人,下一次见面,我能喊你阿诺吗?” 未等阿诺回答,紧紧攥着他衣裙的尤莱亚便像是被人入侵领地般尖声道:“不可以!” 尤莱亚狼崽子般阴冷地瞪着门外的奥狄赛,而后惶惶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珠里水光氲氲:“妈妈,让他离开我们的家!” 他乞求着,惊惶不安。 然而被他施予一切希夷的“母亲”却并没有像往日那般,在外人面前扮演一个合格的母亲,而是探究地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灰绿色眼睛就像是一对雾蒙蒙的玻璃珠,注视着他的眼神如同打量一件物品般,冰冷地对他进行“是否给予希望”的评估。 6. 唔……其实这是阿诺第一次看到npc的脑袋上有标签,以往都是只能看到玩家。 看着尤莱亚脑袋上方忽然冒出来的进度条,阿诺脑中瞬间理解了它的含义:原来这是成为boss的进度条。 作为一个长期流窜于各个恐怖游戏的npc,阿诺在无数次的游戏中摸清了规律——只要结束了一场游戏,他便能选择是否在该游戏世界里待上一段时间。 而这部名为《黑雾镇》的恐怖游戏,大概是他这段时间遇到的最为轻松的npc角色了。 只是也不知道谁想出来的,让一个男性npc去填补boss前期的母亲角色,阿诺很难不怀疑这是游戏策划的个人xp。 虚化的数据框在尤莱亚的头顶浮现,黑色的进度条卡在百分之六十的位置,只是随着阿诺的沉默,迅速飙升到了百分之八十。 阿诺摩挲着食指指尖,思忖着要是自己不答应尤莱亚,他是不是会一下子窜到百分之百。 不过一分钟后,阿诺还是遗憾地放下这个选择。 受到一晚上惊吓的夫人苍白着脸,他安抚着男孩的脸,抬眼向奥狄赛虚弱地笑着,灰绿色的眼睛像是浮着雾气的湖面。 “考斯特先生,能请您先离开吗?” 听到这句话,男人与男孩的反应截然不同——奥狄赛的面色沉了一瞬,而尤莱亚则眼睛一亮,抬起还挂着眼泪的灰扑扑小脸,希夷地望向高挑的母亲。 但奥狄赛到底是成熟狡诈的大人,他眼睛黯淡了下来,很快又扬起温柔的笑脸,嗓音轻柔:“夫人,我期待着明天与您见面。” 19、精神失常的我绝不可能是白月光19 1. 奥狄赛离开了,破旧的小木屋里又只剩下阿诺与尤莱亚。 被撞破的木门裂开了一块木板,正不断地往里透着寒风。 阿诺看着眼前如同跳楼机般不断上上下下的进度条,而尤莱亚自奥狄赛离开后便神色不定,一会儿眼神阴冷,一会儿表情羞愧自责。 终于,他鼓起勇气。 “对不起,妈妈……”尤莱亚眼神悲伤,羞愧难当:“是我连累了您。” 瘦弱的男孩抽泣着,满是灰尘的脸被不断的眼泪浸湿,露出底下偏黄的脸蛋。 他不停地落着泪,眼眶红肿,即使被罗埃尔每天欺负也不曾如此。 很显然,奥狄赛暧昧亲昵的话语让他明白了阿诺付出的代价。 尤莱亚感到了绝望——倘若他没有让愤怒冲昏头脑,一气之下杀死了罗埃尔该多好。 如果知道这样的结果会是让母亲付出自己,他宁愿每天让罗埃尔揍一顿。 阿诺盯着他头顶已经降到百分之五十的进度条,心里惊叹:这孩子是圣父吗?这都还没之前的进度高。 然而这样的想法不过刚冒出来,尤莱亚头顶的进度条又忽地骤然飙升,停在了百分之八十。 男孩低着头,咬紧牙齿,他握紧着手中的剪刀,也不知道之前藏在哪,竟然没被那些镇民发现。 他猛地抬起头,想要将自己身体的异样全都向母亲托付出来,然后利用那股未知的力量杀死那群镇民:“妈妈,我身上……” 阿诺看出了这小子还不死心,玩家还没上线,全弄死了剧情就崩溃了。 阿诺伸手抱住了他,佯作悲哀道:“尤莱亚,我的孩子,我只剩下你了,只有他能够救你。” 他紧紧地抓着男孩的肩膀,黑发划过尤莱亚的眼睛,他仿佛看到了母亲的眼泪。 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简短的一句话,让尤莱亚彻底泄了气。 握紧的手逐渐失去力气,剪刀最终落在了地上,“啪嗒”一声,男孩抽噎着,低声道:“好……” 2. 奥狄赛离开木屋之后,藏匿于阴暗处等待的阿梅丽立即迎了上去。 艳丽的脸上满是哀痛,她狰狞着眼,一下子涌到了奥狄赛身前,紧紧地揪着弟弟的衣袖。 “奥狄赛!难道你就这么看着你唯一的侄子被人杀死吗?!” 阿梅丽低哑嘶吼着,眼神中充满了怨恨。 而奥狄赛轻飘飘地瞥去一眼,随后命令沉默寡言的仆人:“瓦尔德,带上罗埃尔的身体。” 攥着衣袖的手指微微一顿,被奥狄赛抽出自己袖口后还僵硬在半空。阿梅丽犹疑之中还夹杂着些许不可置信和欣喜,她好似从奥狄赛这句话中读到了什么令人惊骇的信息。 “你……”一个词出口后立刻截断,阿梅丽似乎明白了什么,立马收敛起脸上表情。 3. 复活死人的步骤需要几步? 奥狄赛对此并不熟练,比起复活死人,他更擅长掠夺与占用。 只是阿梅丽实在烦人,若是真不给她一个结果,怕是不得安宁。 奥狄赛的庄园里,后院偏僻的小木屋,就是罗埃尔曾翻入围墙无意间注意到的那个小屋—— 罗埃尔的冰冷尸体躺在临时寻来的棺材里,苍白脸色毫无一点活人迹象,腹部的血迹已经凝固,双手交叠覆盖住那处的伤口。 看着儿子的尸体,阿梅丽心疼不已,眼中时不时闪过对尤莱亚的怨毒。 奥狄赛点燃了白蜡的烛芯,幽幽焰火照亮了他的下巴与扣到最上方的衣领,较为浅淡的唇色在幽暗阴影中也显得有些艳丽。 他护着微弱的烛火,走近屋内的尽头,是一座诡异的无脸人形雕塑。 阿梅丽被雕塑吓了一跳,她忍不住低声问道:“奥狄赛,这是什么东西?” 奥狄赛凝视着这座雕塑,没有回答阿梅丽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放弃商队回到这里吗?” 阿梅丽表情疑惑,她并不清楚,只是在一天里突然收到了奥狄赛的来信,说他要回来。 奥狄赛却没有再解释,而是冷淡地吩咐阿梅丽将仓促准备的布偶人拿出来。 阿梅丽动作小心地将布偶人放在罗埃尔的手中,那是罗埃尔幼年时的玩具,只是不到一个月便被罗埃尔厌弃丢在了一边。 在听到奥狄赛说需要载体的时候,阿梅丽从家中找到了它。 做完这一个动作,阿梅丽看向奥狄赛,等待着他接下来的指示。 只是,奥狄赛接下来的话让她有些不可置信。 “过来,站在雕塑面前,向祂祈祷。”男人说着,向后退了一步,将位置让给她。 阿梅丽犹疑地来到雕塑面前,她实在不敢相信复活死人的步骤竟如此草率,这让她不由感到荒缪。 但看着毫无声息的罗埃尔,她只能把这当作唯一的救命稻草紧紧抓住。 她看向面前的雕塑,没有脸的祂仅仅只有30公分,看上去和普通的雕塑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画风诡异了些。 但阿梅丽却十分诚恳,对罗埃尔复活的强烈信念让她将一切希望寄托于这个雕塑上,她无比恳切,乞求死神能够将她的孩子还回来—— 女人紧紧地注视着眼前的雕塑,时间仿佛静止般,周身寂静不已,甚至连木屋外时刻聒噪的虫子也停止了声音,安静到阿梅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砰、砰、砰……” 心跳声急促地跳动着,不知不觉中,耳边似乎响起了另一个心跳声,平稳缓慢,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大,像是从眼前的雕塑中传来。 可唯一能听见的阿梅丽却像是注意不到反常一样,在这轰然作响的心跳声中,她甚至忘记了身后的仆人,忘记了身旁的奥狄赛,眼中只有那没有人脸的雕塑。 「无论是谁、需要什么,让罗埃尔重新回到我的身边……」 4. 复活死者的诡异行为结束后,罗埃尔依旧没有醒来。 然而一开始明显抱有不信任的阿梅丽却比奥狄赛还要有信心,面上一扫之前的哀伤,又恢复了从前精明的模样。 她将罗埃尔的尸体留在了后院的小屋里,包括那个布偶人,然后跟着奥狄赛,试图询问出他对尤莱亚“母”子俩的想法—— “奥狄赛,你难道真的爱上了那个疯女人……” “阿梅丽,他有名字,他叫阿诺。”奥狄赛警告式地提醒她。 阿梅丽只好称呼其名:“好的,阿诺——看来你是真的爱上了他。” 见奥狄赛彻底沉溺于那个“女人”的美色之中,阿梅丽只好换个方式。 女人耸耸肩,似是对弟弟终于有了喜欢的对象而感到无奈,但她的眼中却闪过一丝阴冷——即使他的弟弟痴迷于那个“女人”,阿梅丽也绝不会放过杀害了她孩子的凶手。 她的脸上挂起似是担忧的神色,“只是奥狄赛,你有想过该如何处理尤莱亚?那是阿诺与前夫的孩子,还是个男孩,谁知道他会学到他父亲怎样的坏习惯,说不定在他父亲死之前还嘱咐过,让他好好看着自己年轻貌美的母亲。” “尤莱亚是个乖孩子没错,可他确实个依赖母亲的,对于家庭里出现的新父亲,一定会排斥,甚至是仇视……”阿梅丽试图蛊惑男人。 奥狄赛的脚步顿住了,阿梅丽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 在经历尤莱亚生病之后,奥狄赛便知道,即使他一步步软化阿诺的心,阿诺也不会爱上他,甚至嫁给他。 因为在他们之间,还有个尤莱亚——阿诺与前任的爱情结晶。 他爱着他的孩子。 即使他们之后结婚,但无论奥狄赛与尤莱亚发生怎样的冲突,身为母亲的阿诺都会无限偏向于尤莱亚。 甚至只要尤莱亚抗拒,阿诺便会为了尤莱亚拒绝一切,正如今晚所发生的那样——奥狄赛的眼神逐渐幽深,他不能接受自己向阿诺求婚时,因为尤莱亚的不同意,而后得到阿诺的歉意。 奥狄赛不需要阿诺的道歉,也不需要不属于他与阿诺的孩子。 奥狄赛想到了曾经见过的一种生物,那是个漂亮的雌性红背蜘蛛,背部的红色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 售卖它的商人告诉他,这是一种奇妙的生物。当它与雄性完成□□后,会毫不犹豫地吃掉雄性;而若此时有新的雄性红背蜘蛛出现,当它看到带着幼蛛的雌性时,为了争取与雌性再次繁殖的机会,则会毫不留情地杀死那些幼蛛。 奥狄赛转身看向因失去孩子而变得疯狂的阿梅丽,苍白锐利的眉目间微微挑动,唇角掀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阿梅丽,你想怎么做?” 女人的眼中瞬间迸发出光亮,她同样露出一抹冰冷的笑,姐弟俩相似的艳丽眉目在此刻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 “杀了他。” 20、精神失常的我绝不可能是白月光20 1. 第二天到来的很快,而比太阳更早出现的,是迫不及待来到木屋商议婚礼的奥狄赛。 “早上好,夫人。” 尤莱亚一打开门,入目便是奥狄赛那张苍白的虚伪笑脸。 男孩面无表情,没有一丝犹豫地关上门——然而紧接着便被奥狄赛伸脚挡住。 而没见着阿诺的男人立马没了表情,奥狄赛连一道目光也不想施舍给尤莱亚,用脚踢开门后,抱着花束径直走进了屋门。 如同屋子的主人般,他站在木桌旁,一眼便从房内未关紧的门缝中窥视到里面熟睡的身影,从昨夜起便迫切想要见到夫人的心在此刻瞬间平静了下来。 奥狄赛眼神柔和,盯着那细小的缝隙里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看向尤莱亚,神色冰冷——他嗓音似霜,冷冷地告诫着男孩婚礼的时间。 “我与你母亲的婚礼将在明晚进行,之后阿诺会搬去和我住在一起,至于你——尤莱亚,我会安排人在镇中心建一座屋子,位置你可以随意挑选……” 然而奥狄赛的话还未说完,尤莱亚的表情已经变得难看起来。 “那是我的妈妈!”他恶狠狠地瞪着男人。 奥狄赛却轻蔑一笑:“明天之后那会是我的妻子!” “长大的孩子终归得离开母亲,男孩,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男人居高临下的眼神中带着隐约怜悯,不容置疑的口吻令仅有十几岁的男孩恼怒不已,但当他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男人忽然转头看向了室内——尤莱亚也同样安静了下来,很快,他听到了屋里窸窸窣窣的动静。 透过那条未合拢的门缝,两人都能看到里面那道缓缓起身的修长身影。 带着被吵醒的怒气,阿诺气冲冲地推开门,话未说出口,便对上男人惊喜的眼睛。 2. 刚起床的夫人带着惺忪的睡意,略微凌乱的长发勾垂在右侧嘴角,那双灰绿色眼睛里燃着蓬松的怒气,推开门露出那张微微泛红的漂亮脸蛋。 奥狄赛被惊艳,甚至忽略了阿诺身上“奇怪”的部分——微凸的喉结,过分平坦的胸膛,比平常女性要更宽阔的肩部…… 他彻底被阿诺摄人心魄的美貌所吸引,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些不正常的地方。 “早上好夫人,昨晚休息得怎么样?”他迫不及待地打起招呼,将花束捧到阿诺的面前。 沁人的芬芳打断了推门那一刻的愤怒,阿诺微眯双眼,上下打量起眼前的男人。 宝蓝色立领上衣搭配着白色衬衫,领口处的褶皱精致而细腻,整体的收腰设计很好地凸现出对方柔韧的腰肢,十分可口的装扮——很显然,为了今天的见面,奥狄赛好好地打扮了一番。 阿诺语气不明,面上却是一副柔弱的模样:“早上好啊,考斯特先生。”灰绿色的眼睛一寸寸地在男人腰臀处滑过,最后定格在对方的脸上。 注视着奥狄赛还算年轻俊美的脸,依稀能看见些许薄粉平平地浮在苍白肤色上,倒显着几分年轻人的生气。 男人无疑是英俊的,只是平日里格外冷漠刻薄的神色让他看上去十分阴翳危险,以至于旁人总是忽略了他有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 正如此刻,那双薄绿色的眼眸因热烈的爱意而变得澄澈,宛如被阳光穿透的翡翠,让阿诺不由想到他赠予自己的那颗绿宝石。 他的姿态愈发柔弱,努力让自己在旁人眼中看着更像是个被强迫的无辜受害者。 这样的伪装阿诺向来很出色。 这不,可怜的奥狄赛早已深陷爱情的沼泽,完全没了曾经作为黑商的精明与阴险。 “阿诺……”抱着花束的右手缓缓松开,奥狄赛忍不住上前,想要抚平未来妻子不安轻蹙的眉梢。 但没等指尖触及到阿诺柔软的脸颊,后腰便受到狠狠的撞击,下一秒尤莱亚挤入了他与阿诺的之间,冷冷地瞪着他。 “考斯特叔叔,您不是来商量婚事的吗?”男孩咬牙强调着男人的来意,随后对着阿诺扬起天真无暇的笑脸,“妈妈,现在还早,您再回屋歇息会儿,我和考斯特叔叔先聊聊。” 他说着,拉着阿诺的手将其推回屋里,“嘭”的一声关上门,转身看向身后的男人,黝黑的眼中满是警告与排斥,压低音量警示着:“小点声,妈妈每天都需要睡到太阳升起。” “如果你连这点都做不到,作为母亲唯一的孩子,我认为这场婚事不必再进行了。” 抱着花束的手臂忍不住收紧,娇艳的花朵被挤压得微微颤抖,奥狄赛捏着泛白的指节,面上温和的伪装彻底掩饰不住。 他冷冷地掀起嘴角,僵硬狞笑道:“当然,一切都随着阿诺的心意。” 3. 无论尤莱亚是多么不乐意,这场婚礼的时间依旧如既定的日程般一步步逼近。 甚至在奥狄赛金钱的加持下,婚礼的到来比预想中还要快上几分。 傍晚,这场婚礼的地点被安排在镇上的教堂前。 颤颤巍巍的老牧师站上站台,举起经文诵念着:“亲爱的天父,我们今天聚集在您的圣所,见证这一对男女在您的面前立下婚姻的盟誓……” 台下的镇民们穿着自己最好的衣服,脸上带着或期待、或兴奋的神情,他们小声地交头接耳,议论着新娘婚纱的款式和可能的花纹,猜测着镇上最富有之人所举办的婚礼是多么的奢华盛大。 而伴随着婚礼的进行,谁也没有注意到自婚礼开始便消失不见的新郎姐姐去往了哪里。 甚至在新郎与新娘入场后,也没有人再关注桌上的餐具是不是纯银、这次婚礼花了多少金币,只是呆愣地注视着新郎身旁的新娘,惊呼于对方的样貌。 “那是谁?” “这是那个破木屋里的疯女人?!” “怎么可能……” 4. 白纱拢在脑后,在身后拖曳出长长的痕迹,奥狄赛凝视着近在咫尺的阿诺,脸上忍不住露出欢喜的笑意。 他凑近阿诺的耳畔,轻声吐露出按捺不住的爱语:“阿诺……” “我终于拥有了你。” 薄绿色的眼眸中流露出欣喜的光芒,过于刺目的喜悦有些闪到阿诺的眼睛了。 阿诺气鼓鼓地鼓起脸,忙碌而繁杂的婚前准备令他疲惫且心累,虽然大部分事情全都交于奥狄赛准备,但从未如此累过的阿诺还是感到不高兴。 特别是此刻奥狄赛喜形于色的脸,在他看来就是挑衅。 明明都是结婚,凭什么奥狄赛能看上去这么舒坦? 阿诺冷着脸,好在这副模样在奥狄赛看来也不算奇怪,毕竟他的新婚妻子是自己的威胁着来的。 好不容易才牵到的手,无论阿诺怎样的态度,奥狄赛皆是甘之如饴。 5. 而在另一边,昏暗的环境下摆放着的棺材被人粗暴打开,女人怀揣着怨恨与期盼的心思等待着亡者的苏醒。 “罗埃尔,我的孩子……”阿梅丽深情呼唤着男孩的名字,而随之被唤醒的,是男孩尸体手捧着的布偶人。 “……母亲?” 不知是哪个部位发出的声音,罗埃尔僵硬地操控着布偶的身体,熟悉的嗓音令阿梅丽热泪盈眶。 阿梅丽迫不及待地上前捧起了布偶人,而尚且对目前情况完全不了解的罗埃尔则被这一动作吓得惊慌失措。 “不、等等……这是怎么回事?” 罗埃尔慌乱地撑着阿梅丽的手掌,纽扣制成的眼睛对上母亲惊喜的双眼,棕褐色的眼中倒映着他此时的模样——那破旧却被精心修补过的布偶身体显得如此怪异,与曾经鲜活的他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幼时的布偶玩伴在此时成为了他灵魂的载物,而他死去的肉身则被置于深深的木棺里。 罗埃尔不可置信地抬手触碰自己的脸,却只摸到粗粝的布料:“不——我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阿梅丽耐心安抚着归来男孩惶恐的情绪:“别害怕罗埃尔,听我说,你听我说——” 她轻轻抚摸着罗埃尔的脑袋,眼中流露出怜惜与心疼:“我可怜的罗埃尔,你已经死了……被那该死的尤莱亚捅伤了胸膛——等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没了生气。”女人的眼神在提及杀害孩子的凶手时变得无比锐利阴狠。 她悲痛地看着手中已经化身成布偶人的罗埃尔,述说着之后发生的事情:“……我找来你的奥狄赛叔叔,向雕塑许愿让你复活——我以为这是假的,没想到竟然真的让你活了过来!” 在谈到许愿的诡异雕塑时,阿梅丽的眼中充斥着强烈的情绪。 其实在许下愿望之后的第二天,她便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与可笑。 阿梅丽从来不相信什么鬼神,在围观弟弟与尤莱亚母亲的婚礼时,她感到愤怒与憎恨。 鬼使神差让她回到了放置罗埃尔尸体的地方,只是令阿梅丽没想到的是,罗埃尔真的复活了过来,即使那只是个布偶人。 阿梅丽看着仍对此刻现象感到惊恐的罗埃尔,脑海里不由冒出了那道诡异雕塑的模样。 ——只是,那张没有雕刻的人脸却被若隐若现的黑雾所替代,似乎长着一张熟悉的人脸,时而像自己出差的丈夫、时而又像镇上某个见过的人…… 女人眼神闪烁着,既然连死者都能许愿复活,那其他愿望是否同样能够实现…… 阿梅丽想着家中地下室里藏匿着的财物,脑中又冒出奥狄赛婚礼上新娘脖颈间硕大的绿宝石项链,心中不禁升起贪婪的幻想。 21、精神失常的我绝不可能是白月光21 1. 对于自己死去又复活的现状,罗埃尔完全无法接受,在他最后的记忆里,自己只是和往常一样,找到尤莱亚并将其揍一顿,再抢走项链敲响那扇木门—— 想到这里,罗埃尔捧着脸的动作僵住了,死前的记忆涌入大脑。 他记起来了。 那天,自己并没有抢走项链,反而在与尤莱亚打斗的过程中,被对方掏出的一把剪刀捅进了胸膛。 死前强烈的疼痛仿佛在此刻重新回到他的布偶人身体中,不存在的感知神经因记忆中的幻想而复苏。他感受到那把剪刀穿过皮肉,刺进胸膛的每一个瞬间,每一丝细节都清晰无比,仿佛时间在那一刻定格。 “啊——!!”罗埃尔惊恐尖叫着,声音中包含着无尽的恐惧与愤怒。 “是他!是尤莱亚!他杀了我!”寄生于布偶人躯体的死者揪着母亲的衣袖,无比憎恶地大声喊着。 “妈妈!杀了他!杀了尤莱亚!” 2. 优美的乐曲在教堂前奏响,在如雕塑般伫立在一旁的老仆和一众宾客的背景下,面色苍白的新郎与貌美的新娘站在牧师前,等待着牧师的颂词。 台下的宾客们神色诡谲,既惊异于新娘的外貌,又惊叹于新郎的财富。 他们知道奥狄赛曾经跟随着商队赚了不少钱,回到镇上后还建了一座巨大的庄园,但没想到的是这么富有——不少人瞪大眼睛打量着新娘脖颈前的绿宝石项链,心里计算着那璀璨的祖母绿宝石到底值多少金币,让人不禁幻想拥有它是有多么的美好。 只是,和其他镇民所想不同,玛德琳并不觉得这条项链是奥狄赛赠予的。 她的视线落在新娘身上,被白纱虚掩的面庞看不清神色,但仍能从中看出对方摄人心魄的美貌。 玛德琳曾见过尤莱亚戴在身上的怀表项链,银色的外壳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一看便价值不菲。 那不是普通人能所拥有的,这令她不由联想起阿诺搬来时的传闻——为躲避追杀的富商之妻,拥有着连亲戚都觊觎窥视的巨大财富。 而平日里从不见阿诺的出现,他们所居住的房子又是这么破小,甚至为了维持生计,需要年幼的尤莱亚出来工作,没有人真正相信他们拥有巨额的财产。 但此刻,看着镇上出了名十分吝啬刻薄的面包商奥狄赛,玛德琳不禁确信,镇上的谣言是真实的。 玛德琳不觉得向来不近女色、冷血贪婪的奥狄赛会真正爱上一个人,她怀疑他发现了新娘拥有巨额财产,再加上阿诺又格外漂亮,正好尤莱亚杀害了阿梅丽的孩子,便与阿梅丽一起胁迫阿诺嫁给他,将美人与财富一同收入囊内。 ——不得不说,玛德琳的猜疑对了一大半。 3. 在罗埃尔强烈要求下,阿梅丽承诺婚礼结束找人把他的尸体带回去,随后带着布偶人回到了婚礼现场。 他们回来的时机很巧妙,新娘与新郎正在牧师最后的誓词下带上戒指。 “……在主的注视下,请新娘与新郎交换戒指……” 老牧师颤颤巍巍地念着誓词,双眼含泪地看着眼前这对容貌格外耀眼的新婚“夫妇”,这大概是他退休前主持的最后一场婚礼,好在所有步骤都十分的顺利。 象征着爱情的钻石在徬晚最后的余晖下闪烁,由奥狄赛那双修长的手指为新娘戴上,刺目的光亮深深刺痛了布偶人的纽扣眼睛。 罗埃尔微微颤抖了一下,牵扯到阿梅丽的头发,疼得她轻嘶一声。可女人并未过多思考,只以为罗埃尔看到了杀害了他的尤莱亚。 阿梅丽轻轻拍抚着布偶人的脑袋,低声轻喃:“别着急罗埃尔,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女人的视线落在前方宾客中第一排的位置,那个矮小的男孩正紧紧注视着台上的新娘,丝毫不知被他杀死的罗埃尔被人从地狱中唤醒。 而今晚,将是他的死亡之夜—— 4. 乘坐着马车,新娘与新郎行驶在洒满月光的道路。他们顺着蜿蜒的小道,一路奔向偏僻的树林,来到了奥狄赛的庄园。 月下的庄园透露着几分阴森朦胧的气氛,直到哒哒响起的马蹄声,身着礼服的新郎先行下车,朝着车内伸出右手。 骨节分明的手掌轻轻搭上男人的右手,紧接着便被攥紧在手心,炽热的双眼注视着阿诺的面庞,奥狄赛牢牢抓着阿诺的手掌,向外轻轻带入自己的怀抱。 淡淡的香气涌入他的鼻腔,比之以往捕抓到的一点隐若现的气味,今晚奥狄赛能够毫不客气地嗅闻。 奥狄赛抱着妻子的腰肢,男人的脸被婚纱领口处的珍珠磕出红痕,却丝毫不在意。 他眼尾泛起绯红,面上充斥着兴奋与愉悦,抱着阿诺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便往庄园的主卧里走去。 “阿诺、阿诺……”抬脚踢开主卧的大门,奥狄赛念着阿诺的名字,痴迷地凝望着他的眼睛。 男人将阿诺放置在床上,俯下身拾起他脸颊旁的黑发,轻轻置于嘴边落下一吻:“我的新娘……” “今晚你属于我。” 而貌美的新娘似乎有些惧意,低垂着眼避开新婚丈夫充满情欲的视线。 5. 教堂前,数分钟前还是婚礼现场的美好画面被可怖狰狞的镇民们所破坏。 纯白的纱幔与鲜花被踩在无数人的脚下,现场的环境一片狼藉,而中央摆放着的不再是老牧师的讲台,而是被高高架起的木架。 火把的熊熊火光映照着每个人的脸,都显得是那么狰狞。 阿梅丽将成为布偶人的罗埃尔放置在左肩,冷眼注视着被绑在木架上的尤莱亚。 瘦弱的男孩束缚在粗糙的木架上,被油浸湿的粗绳紧紧地将其捆绑,深深陷入皮肤里,勒出一道道沁出血的红痕。 他惊恐地环视着四周围上来的镇民,不明白所发生的一切,明明……明明半个小时前还是母亲与那个男人的婚礼,然而当母亲被男人带走后,男孩却被身后突然的一击砸晕了过去。 直到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被绑在了木架上——尤莱亚惶恐地望着身前充满恶意的人们,想要从人群中找到一点不忍和善意,却对上了最前方阿梅丽的眼睛。 散发着冰冷杀意的棕褐色眼睛在此刻与记忆中罗埃尔的眼睛重合,一样的桀骜不驯,充斥着对他的鄙夷与不屑。 倏忽地,尤莱亚心中那如潮水般的恐慌与无措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如烈焰般名为憎恨的怒火,在他的胸腔中熊熊燃烧。 【为什么……】 【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仇恨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的面孔,似要将所有人咬上一口。 被这目光扫过的阿梅丽丝毫不惧,她已经见过太多人的死去,而这群人在绑上木架时的反应也不外乎这几种——要么涕泗横流地求饶,要么声嘶力竭地破口大骂,要么恶狠狠地诅咒。 而他们的最终都只有一个结局,那便是在所有镇民的围观中被火焰彻底吞噬。 当然,尤莱亚也一样。 阿梅丽冰冷的视线瞥过尤莱亚,肩上的布偶人抓着她的肩膀,忍不住动了动,为杀害自己的尤莱亚即将死去而激动。 女人缓缓抬起手中的火把,向其他镇民高举示意着,率先砸向洒过油的木架。 “砰——” 随着阿梅丽丢下火把,其他镇民手中的火把陆陆续续丢了下去,火舌舔舐着木头,很快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在赤红刺目的焰火中,男孩凄厉的尖叫声随之响起,划过寂静的黑夜,几乎响彻整个黑雾镇。 罗埃尔紧紧注视着被活活烧死的尤莱亚,布偶人的纽扣眼睛微微转动着,对上了大火中男孩的眼睛。 他似乎看到一团黑色的雾气从火焰中升起,又像是火焰燃烧自然产生的黑烟—— 6. 对于自己的新婚之夜,阿诺其实蛮好奇的。 以往的身份都是些孤家寡人,那些npc又都像人机似的,根本没有这个游戏里的npc灵活多变,像结婚这样的事情,阿诺还是第一次经历。 而关于新婚之夜该做什么,他并不理解。 于是在奥狄赛试图将他压在床上的那一刻,阿诺顺着对方的力道,乖乖躺好。 头顶昏黄的灯光有些扎眼,呼吸交融的瞬间,阿诺迷茫地睁着眼,对上男人似蛇般暗沉的眼眸。 过近的距离让阿诺敏锐地注意到男人忽然急促的呼吸声。 接下来要怎么做? 阿诺充满了对未知体验的期待,直到对方终于克制不住,饱含着强烈的欲望的吻落了下来,吸吮着他的唇瓣。 奥狄赛的力道轻柔却又不容抗拒,阿诺能感受到对方的舌尖探出嘴唇,像条蛇般滑腻又粘腻地钻入他的唇缝,试图挤进去。 有些奇怪,但还在阿诺接受的范围。 他任由着对方亲吻,对视上的薄绿色眼眸里翻涌着浓郁的情欲,那是阿诺从未涉及到的情绪。 直到他微微张开紧闭的唇缝,那条长蛇便露出了他过于贪婪的面目,强硬地从那条缝隙里钻了进去,纠缠着阿诺的舌。 奥狄赛入侵着妻子的口腔,在舌尖划过阿诺上颚的时候,敏锐地感受到对方身体的微微颤栗。 薄薄的眼尾泛起红晕,灰绿色的眼珠子泛着盈盈水意。 亲吻,拥抱,唇齿交融,感受到愉快的阿诺开始放松身体,等待着奥狄赛下一步的举动。 然而右手逐渐向下探去,意识到什么的男人顿住了动作,缓缓退开。 被打断的阿诺撑着手臂缓缓起身,被褪到一半的婚服拢在他的胸膛处,露出他那漂亮而平坦的胸脯。 月光透过斑驳的窗棂洒落在他肩颈后背,阿诺困惑地抬眼看去,不明白他为什么停了下来。 22、精神失常的我绝不可能是白月光22 1. 今天是奥狄赛最高兴的一天,他深爱的夫人终于嫁给了他。 而今晚也是他受到惊吓最大的一天,因为就在他尝试与妻子深度交流的那一刻,他发现,自己的新婚妻子的身下,长着一件与他一致的东西。 —— 奥狄赛僵硬着身体,看着他的妻子撑起上半身,困惑地朝他看来。 他沙哑还带着情欲的嗓音逐渐干涩:“你……你是个男性?!” 奥狄赛有些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自己爱上的是想象中女性的阿诺,而不是与他同样长着一样物件的男性阿诺。 卧室的氛围有些冷却,奥狄赛冷静了下来,他觉得这样的错误应该被修正,最起码今夜的行为得先暂停。 然而当他准备起身时,瞥见床上茫然无措的妻子——阿诺微仰着脸,披散在胸前的黑发半遮半掩着颈肩间被他吸吮出的红痕,可怜又可爱,似乎还不明白他起身的举动意味着什么。 奥狄赛的心中不由泛起麻意,他想,这并不是阿诺的错,他精神失常,什么也不懂,连这场婚礼也是被自己迫胁。 向来冷酷自私的考斯特在此刻忍不住为其开脱,甚至在对方似受凉畏缩的那一瞬上前想要拢上他的衣服。 手指触及对方温凉光滑的肌肤,暧昧又刺目的痕迹无比夺目,令奥狄赛不禁产生羞愧。 他干涩地开口,试图说些歉意的话:“抱歉……” 然而那双茫然充满着水汽的眼还在望着他,甚至伸出手,无措地牵住了他的衣摆。 “奥狄赛……” “丈夫……” 被他肆意吻得艳红的嘴唇一张一合,似是惧怕自己抛弃般,他急切地唤着对他的称呼。 一双手臂环上了奥狄赛逐渐僵硬的身体,“亲爱的……” 无名的□□被彻底点燃,被迷的晕乎乎的奥狄赛再次吻上了妻子的唇,动作更为放肆。 毫无疑问,妻子就是妻子,即使是男性,也是妻子。 2. 奥狄赛的动作似乎变得更加激烈起来,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褪下阿诺的衣服,亲吻着他的颈肩和胸腹。 阿诺的手贴在奥狄赛的左胸,感受着他不受控制的心跳,而对方在短暂的亲吻之后又陷入了沉默,似乎在纠结着什么。 阿诺有些不耐烦了,再怎么愉快的事情接二连三地被打断,都会变得不愉快。 然而正当他准备收回贴在对方身体上的手时,面前的男人稍稍直起身,伸手向自己的身后探去。 锐利苍白的眉眼似是遇到难题般皱起,额角甚至生出细密的汗珠。 阿诺被他的动作引起了好奇,微微撑起身向他身后看去,下一刻,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睁大了眼。 而未等他仔细探究,便被男人引导着操作,一点点深入对方的身体。 前所未有的快感快速划过大脑,几乎一瞬间,阿诺便迷恋上这种感觉。 听着身前男人难耐的喘息,阿诺亲吻上男人因痛苦一瞬间褪去红晕的苍白脸颊,用他那双惑人的灰绿色眼眸深情地注视着眼前的男人。 “亲爱的……” 含糊甜腻的嗓音在奥狄赛的耳边响起,今晚的新婚之夜漫长且愉快。 3. 天光乍亮,大火将木架上的一切彻底燃尽,只留下缕缕灰烟,随着风飘向远方。 一堆灰烬之中,依稀能看到一点未烧干净的东西,风一吹,显露出下面的事物。 银光闪闪的怀表项链在初冬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阿梅丽一眼便看见了它。 同样,罗埃尔也认出了那条怀表项链。 纤细的手指勾起银色的链条,将它悬置于半空中—— 女人微眯双眼,很显然,这条项链并非前几日罗埃尔口中所说的那样,它属于被火烧死的尤莱亚。 阿梅丽转头看向肩头的罗埃尔。 被母亲看得有些心虚的布偶人晃荡着小腿,纽扣眼睛瞥向地上的灰烬。 而深刻了解自己儿子的阿梅丽毫不意外,甚至从这条怀表项链中猜测到了事情大致的起因经过——不过是从尤莱亚的手中抢走了项链,而这条项链对于尤莱亚来说又格外的重要,使得对方一怒之下杀害了罗埃尔。 阿梅丽推测得没有错误,她也丝毫没觉得自己的儿子有什么过错,只是觉得罗埃尔像极了他父亲,一样蠢货,连个比他瘦弱的孩子都打不过。 女人冷哼了声,手里摩挲着精致的怀表,将其揣进了自己的兜里。 这番操作让看着的罗埃尔格外着急,却又只能丧丧地耷拉着脑袋,一旁的仆人将一切收入眼底,目光追随着最后一点灰烬消散在空中。 …… 这场大火烧得很干净。 4. 小镇上的生活似乎又重归平静,只是和之前相比,又好似多了些什么东西…… 拥有了一段新婚姻的阿诺摇曳着绿色的裙摆,新婚丈夫为他准备的衣服格外精致奢华。 他迈着轻盈的步伐,从楼梯上一蹦一蹦地跳下,清脆的声音吵醒了二楼主卧里沉睡的奥狄赛。 男人一脸疲倦,大脑在一片空白中缓缓清醒,逐渐想起昨夜的记忆。 柔软的嘴唇,耳边的轻喘……奥狄赛苍白的面孔不由泛起红晕,随后又面色一僵。 似乎过了一夜,考斯特的大脑逐渐清醒了起来。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主动坐在阿诺的身上。 奥狄赛想要坐起身,撑着手臂却扯到身下某处部分,不禁“嘶”出声,面色又红又青。 等到艰难地从床上站在地面,体内的液体又顺着大腿内侧下滑。 这下子,奥狄赛的面色更难看了。 5. 穿戴整齐的奥狄赛试图找到他的新婚妻子,在看到脖颈处鲜艳的痕迹时,男人一脸羞恼地将上衣的纽扣扣至最上方。 只是现在来看,他似乎扣得太紧了,令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奥狄赛松开了第一个纽扣,露出部分皮肤,隐隐约约能看到一点痕迹。 他来到了玻璃花房,听到了里面窸窸窣窣的动静。 意识到阿诺在这,奥狄赛不禁加快了脚步。 只是随之踏入花房,拨开眼前生长速度过于迅速的绿植藤蔓,他似乎产生了类似于近乡情怯的羞赧与迟疑,脑中甚至又冒出昨夜的迷乱。 “……阿诺……” 前方的身影在绿植的遮挡下若隐若现,奥狄赛拨开惹人恼的植物,视线向前方眺望。 那道绿色的身影伫立在石桌前,俯身观赏着那只颜色灰扑扑的夜莺。 听到身后的动静,他回过头,眼睛明亮地奔向奥狄赛:“奥狄赛——” 不远处的阿诺在眼中放大,奥狄赛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他有些懊恼,觉得自己过于心软,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向对方走去。 “阿诺……” 只是令奥狄赛没想到的是,对方紧紧地拥住了他,无比眷恋地唤着他的名字。 “奥狄赛……我亲爱的丈夫……” 6. 男人僵住了身体,阿诺的态度依旧维持着昨夜的亲昵,令他一下子忘记了自己前来寻他的缘由。 奥狄赛僵硬着手臂,轻轻抱住了阿诺。 而随后,他的妻子松开了手,稍稍拉开点距离,与他对上眼睛。 那双婚前总是带着抗拒与疏离的眼中在此刻充盈着欣喜与爱意,口中吐露出亲昵的话语,让从未体会到如此待遇的奥狄赛感到目眩,仿佛回到了昨夜。 ——他以为昨夜那只是一个偶然,然而此刻却像梦一样。 他不禁心生欢喜,可心中却又升起惴惴的不安。 奥狄赛没有忘记自己与阿诺的婚姻源自于他的胁迫,只是新婚之夜后阿诺的态度依旧美好,令他生出幻想。 若是阿诺爱他,一切的一切他都不在意,就像昨晚那般。 然而下一瞬,那张昨夜吻过的柔软嘴唇一张一合,吐出了令奥狄赛慌乱的话语—— “亲爱的,我们的孩子在哪?” 阿诺睁着那双漂亮的眼睛,期待地望着他。 奥狄赛维持着面上柔和的表情,脑中快速飞转思考着阿诺这句话的意思。 冷静,奥狄赛,阿诺不能知道尤莱亚的事情…… 尤莱亚应该在昨晚就已经被阿梅丽烧死了,若是阿梅丽动作快些,连骨头也找不到一点。 而早在与阿梅丽商量这件事的时候他便想好了处理方法—— 奥狄赛逐渐放松下来,他想起了自己在昨夜想出的办法。 既然阿诺认不出尤莱亚的模样,只认得那条怀表项链,那么只要有那条项链,尤莱亚是谁都不重要。 这么想着,奥狄赛缓缓露出笑容:“是说尤莱亚吗?他现在应该在外面玩,你是找他吗?那我让……”他一边说着,一边在脑中搜索着合适的人选。 他话未说完,眼前的人皱起了眉:“对啊!尤莱亚……” “那孩子太顽皮了,总喜欢到处乱跑,之前还把你放在书房的瓷瓶打碎了,结婚前我就和你说过,别因为那是我前夫的孩子就惯着他……”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可奥狄赛却没了找“尤莱亚”的心思。 奥狄赛缓缓睁大双眼,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阿诺,你在说什么,尤莱亚什么时候……” 阿诺诧异地目光划过他的脸:“你怎么了?怎么连这件事也忘记了,难道是因为这几日搬家的事情忙累到了吗?早知道就继续待在城里了……”他眼神担忧。 “不……”奥狄赛拉住阿诺的手,慌乱地询问道:“阿诺,我是谁?” 阿诺却还以为他在与自己玩闹,弯起眉眼:“又在开玩笑吗?亲爱的,无论回答多少次,你都是我结婚数年的爱人,奥狄赛·克里斯多夫·考斯特,英俊又富有的商人,我的现任丈夫。” 他说着,指尖亲昵地抚过男人锐利的眉眼。 然而奥狄赛的面色却变得微妙起来。 结婚数年…… 7. 很快,在奥狄赛试探性的询问下,大致摸清了此刻的情况。 阿诺病得不轻。 ——这是事实。 就像他忘记了尤莱亚的模样,需要怀表项链辨认一样。 而现在,他的大脑为他编造了一个与现任丈夫相爱多年记忆。 对着阿诺充满爱意的眼睛,奥狄赛沉默着,嘴角却不由自主地缓缓上扬。 最后,他选择了听从自己的心。 “……是的,我是你的爱人。”说着,他缓缓靠近阿诺的脸,轻轻搂住了他的肩。 嗅着身前人发间幽幽的香味,奥狄赛的心中无比愉快。 这真的是…… 太棒了。 8. 而另一边,处理完一切的阿梅丽带着罗埃尔回到家中,却发现了令她无比恐慌的事情—— 罗埃尔的尸体复活了。 布偶人倚靠在阿梅丽肩头,注视着占据了他身体的幽魂,犹如没有生命力的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