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无关风月无关你》 432 说到底,还是我最懂你 432 说到底,还是我最懂你 她不知道关言晏来了多久又站了多久,唯一清楚的,是那些记者对自己的讽刺的话语无一不落在了她的耳里。 顷刻间巨大的屈辱朝她袭来,像是要将人吞噬。 往前二十几年,秦思砚从未觉得自己有那一刻像现在这般狼狈不堪过。 舌尖几乎快咬出血来。 然后言晏看到,那是一种极度不甘,和充满怨毒的情绪,然后在某一瞬,又像是下了某种的决心般,突然狠厉下来的神情。 最终在记者的不断逼问下,女人终于还是不得不低下头,朝着镜头的方向重重的鞠了一躬,还有嘴里不情不愿的对不起三个字。 大概是位置的问题,那一瞬竟有一种秦思砚在对着她的方向道歉的错觉。 红唇掀出冷蔑的嘲弄,秦小姐的承受能力,似乎也不过如此。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手舍弃了自己捍卫了这么多年的尊严和骄傲,那感觉……大概真的是比杀了她还难受。 言晏淡淡的垂下眸,忽然就觉得没了兴致,后面记者又提了几个刁钻的问题,她没再继续听下去,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她刚走出没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是一声惊恐的尖叫,“秦小姐!” 脚步一顿,言晏疑惑的回过头,在视线回到台上的那一刻,她猛然怔住了。 瞳孔一点点的睁大,余光之下只剩一片血色。 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在场的记者都看得清清楚楚—— 就在那个道歉结束众人还想继续刁难时,秦思砚不紧不慢的从助理手里拿过正在记录的笔,然后眼也不眨的用尖锐的那端,朝自己的右手上猛地刺了下去! 尖叫,跑动,拥挤。 场面一度混乱,眨眼间便被众人簇拥着的女人额上溢出了细密的冷汗,惨淡却依旧美丽的脸蛋上布满了痛苦,视线越过众人却仍是死死盯着她的方向,“从今天起,我这只手不能再碰画笔,”那笑容在一片血色中显出几分凄美的冷艳来,“这样,够了吗?” 言晏看着女人那只被笔尖贯穿鲜血淋漓的右手,然后目光一点点上移,对上女人痛恨和倔强的视线,大脑有过一瞬的空白。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在回答上一个记者的提问,但只有言晏清楚的知道,秦思砚这句话,是对她说的。 很快,秦思砚被保镖护送进里面的休息室,记者们也从突发的情况中回过神来,在议论中匆匆离开了画廊回去赶稿子。 人去楼空,原本嘈杂的展厅一下变得空寂无人。 言晏怔怔的望着地面淌了一地的鲜血,一路从台上蔓延到里面休息室的方向。 那只手有没有伤到神经会不会被废她不知道,但光是想想都觉得无法言喻的痛。 她抬手扶着额头挡住了半边眉眼,不知是头痛还是什么,唇角却勾起好笑的弧度。 不愧是一个家庭出来的,一个比一个狠。 她是真的不能理解,也是真的觉得可笑。 自残很有意思么?为什么一个个都偏偏要把她变成那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呢? ………… 休息室内。 保镖都被遣了出去,秦思砚没有叫就救护车,伤势也只经过简单的处理。 像是已经痛得麻木,女人垂头坐在沙发里,微微佝着的腰,两只手就这么自然的搭在膝盖上没有力气的垂着。 披散着略显得凌乱的长发挡住了大半边脸,看不清表情亦不知道在想什么。 无声的狼狈和……落魄。 没人会想到,曾经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秦思砚也会有这样一天。 “冤枉么。” 忽然,头顶的光线被一道阴影挡住,和女人平淡无波的嗓音。秦思砚紧闭着眼的睫毛狠狠一颤,好一会儿她才缓缓睁开眼,看着女人停在她面前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的高跟鞋,嗓音沙哑得仿佛连开口都是困难,却仍在嘲讽,“你给了陈初什么好处,值得她这么为你卖命?” 由于她没有抬头,所以言晏看不见她的神情,只是那声音听上去除了无力的怨恨,大概还有真的不解。 她歪了歪脑袋,有些好笑,“为什么觉得是我呢?” “不是你还会有谁?”秦思砚这才抬起头来,露出了长发下那张因疼痛和埋恨而苍白的脸,眼眸猩红得像是哭过,偏偏咬牙切齿下又带着冷厉的讥诮,“要不是你和陈初串通一气,她哪里来的胆量敢在我面前叫嚣?” 言晏淡淡陈述的笑,“可从始至终,我不过是给了她你的画,没让梁元接你的案子罢了。” “这还不够吗?”“可你分明有机会澄清的,”冷艳妩媚的脸蛋此时看上去温婉无害,“那样不管是我,还是聂南深,亦或是陈初都不会拿你有办法。” 言晏只是站在那里,见她好一会没说话,居高临下的睨着她,眼角眉梢都噙着可笑的意味,“所以,为什么不呢?” “你做了这么大个局引我上钩,现在却反过来质问我?”秦思砚阴沉沉的望着她,冷冷笑道,“就算是装无辜,不觉得你的问题太可笑了吗?”  “也是,”言晏视线瞥过她那只受伤的手,红色的血已经渗透了绷带,“毕竟当初的你也不会想到,你以自己为原型创作的一幅画会成为你的成名作。” 她唇畔染着轻轻巧巧的弧度,眯起的杏眸里意味深长,“孤女?只要你不说,谁又会知道那副画里的主角压根不是那个红衣女孩儿,而是那个隐在暗中尚无人窥探破的角落的……你的父亲呢?”秦思砚狠狠怔住了,原本就虚弱苍白的脸色再次涌上不可置信的情绪。 她怎么会…… “很惊讶么?”言晏挑了挑眉,像是对她的反应很是意外,“都说作品是一个画家心灵的写照……”那看向她的眼神中甚至带了点浮于表面的怜悯和惋惜,“他们争先恐后的为你的作品买单,却没有一个人真正的了解你。” 那样精妙的技巧,那样隐晦的心思,将自己那些无从宣泄的情绪统统映射进了自己的作品里。 自卑,怯懦,还有那些不为人知的怨恨。 抄袭? 她从未怀疑过,那么清高骄傲的秦思砚,怎么可能会抄袭。 “你之所以不敢出面澄清,无非是一旦你拿出了那副藏在画里的证据,以如今的舆论情况,势必会有人拿画作文章去深扒你的过去,那你这些年一直想隐瞒的一切都有可能被公诸于众,”言晏唇畔始终勾着不深不浅的弧度,清浅的声调在仅有两人的休息室内掀起波澜,“毕竟谁又能揣测得出,在外人眼里夺目璀璨的天之娇女,实际上内心也会有那么悲凉晦暗的一面呢?” 她凝视着女人逐渐变得僵硬的脸,这一刻连她觉得自己像极了那些影视剧中的恶毒反派,“秦思砚,”眉梢漾出凉薄轻慢的笑意,“说到底,还是我最懂你。”  秦思砚几乎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那一瞬她甚至忘了手上传来的疼痛,寒意遍布周身。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作品,有一天会成为刺向自己的利刃。 “关言晏,”她眸光怔怔,此时看她却像是在看某种令人生畏的东西,“你真是可怕。” 要么独自承受陈初给她带来的污蔑,要么,由她自己主动揭穿这一切,可不论哪一条,对她而言都绝不会有一个好下场。 关言晏也从不在乎她最后的选择是什么,她只要结果。 言晏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你自己动手,总比我来要好很多。” “也是,”像是情绪失控,秦思砚不可自抑的笑出了声,“也只有这样,你才算真正替你姑姑出了一口恶气,”凉寒至骨的讥诮和讽刺几乎快从她狰狞的脸上溢出来,“关言晏,你还真是够公平啊!” 都说只有冤枉你的人才清楚你有多冤枉,不然,她只是身败名裂,哪儿能抵得上在她心里关珩受的委屈呢? 哪怕关珩只是一个死人。 “不,秦思砚,”言晏勾着唇,精致美艳的脸蛋下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沁着毒,嗓音凉薄缥缈,“死人受的冤枉,哪儿比得上活人受的呢。” 那些所谓的委屈和仇怨,到最后不过都是活着的人在承受罢了。 “这世上原本就没有所谓的公平,正如你曾经在证据不足捕风捉影的情况下为了给自己的画廊造势将陈初告上法庭,她迫于权势压力不得不低头同样揽下了抄袭的罪名一样……”双手放进大衣口袋里,“只不过,如今是轮到你罢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由上至下的俯视,“在受尽舆论和权势给你带来的利益和好处时你可以理所当然的接受,且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过错,怎么,现在不过是角色互换,当众人反过来咬了你一口,你却控诉世人对你不公,”泠泠浅笑,“做人也难得有你这么双标的。” 秦思砚看着女人眼底溢出的讥诮,心尖翻涌出偌大的怒火,却又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话语。 433 报应?现在不就是么 433 报应?现在不就是么 半晌,她重重的闭了闭眼,忽然就平静了下来,“你为你姑姑报了仇,那你自己的呢?”抬着高傲的下巴,怒目冷冷的瞪着她,“你连南深哥都敢捅那么一刀,不如也给我个痛快,何必在这里高谈阔论惺惺作态的充当什么正义使者?!” 双标?她又哪里来的资格指责她?! 言晏看了她一会儿,才缓缓笑道,“不急。” 缓缓转过身,闲庭漫步般的参观着这间还挂着画作的休息室,“虽然你现在名声没了事业废了,聂南深也不肯帮你,”高跟鞋落在地板上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和她此时缓慢的语调如出一撤,“但你不是还有个互帮互助无话不谈的忘年交么?” “这些年你帮了她不少,反正樊榆也什么都不记得,”最终言晏停在一副刚裱上去还没来得及拆的油画前,手指拭上去抹了下并不存在的灰尘,“说不定良黎看到你这么狼狈的样子,还能念及旧情在你最落魄的时候拉你一把。” 说着,连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扭头看向沙发里脸色难看的女人,“不过就算这样……”手落回身侧,脸上的讽刺和厌恶几乎没有半点掩饰,“秦思砚,你们这辈子大概也只能烂在泥沟里,永不见天日。” 秦思砚咬牙死死忍着手上传来的疼痛,纤细的身体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永不见天日。 多恶毒的诅咒。 也就在这时,外面由远而近的传来一阵警笛声。言晏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淡淡轻寥的笑,“给你叫了救护车,”扫了眼她手上已经完全被红色染透的绷带,甚至在顺着指尖滴落到地上,“前程虽然没了,总不能再搭上一只手。” 她欠的债,也远不是那一只手就能偿还的。 言晏手指落在门把上,女人讥诮的冷笑就从身后传来,“你以为南深哥不知道吗?” “你以为他当初给我投资画廊,陈初出来闹事,他会不去做任何调查就任由别人栽赃陷害我吗?” 秦思砚看着她忽然僵住的背影,“你逼他在你和我之间做出选择,现在如你所愿,”她脸色苍白,长发下的面庞却漫出得意般的讥诮,“可是你说,如果被他知道了我是因为你才废的这只手,他还能心安理得的对你死心塌地么?” 言晏低头看着握着门把的手,思绪有过半分的恍惚。但很快就回过神来,轻描淡写的笑,“那样岂不正好,如了大家所愿?” 手指转动门把,刚打开了一点,就撞进男人在惊愕中忽然沉寂下来的瞳眸里。 那笑意便这么僵在脸上。 没有完全打开的门,秦思砚看不到她的表情,亦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冷声嘲讽,“少拿你和我比,至少我从没有想过要伤害他!” “就算南深哥对我不是爱,我也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妹妹和家人,哪怕他护着我也是合乎情理,”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冷笑,“可是你呢?” “关言晏,你要所谓可笑的公平,他就给你公平,你又做了什么?”她声音尖锐,和那一声声打抱不平的控诉在整个房间响彻,“你把他对你的真心踩在脚底下践踏,欺瞒,算计,利用,甚至不惜把他逼到这种两难的境地,试图让他也跟你一样家破人亡背上个不仁不义的罪名,你做这些就不怕遭报应吗?!” 落在门把上的手指缓缓收紧。 她看着男人紧绷的五官,和深不见底死死压抑着什么的眼眸,忽然笑了出来,“报应?” 像是要陷入那道无尽漆黑的深渊,唇畔弧度渗着凉薄,和某种虚无缥缈的自嘲,“我现在不就是么?” 她的报应,早在这场他们谁都无法妥协释怀的立场中应验了。 男人脸色更冷了,姗姗来迟的医护人员出现在他身后,问了一句伤患在哪儿,聂南深才挪开了身子,言晏也自觉向后退了一步。 门被推开,秦思砚这才看到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的男人,脸上掠过诧异,不过没有说话。 医护人员在她身前蹲下查看伤势,聂南深不过看了一眼,丢下一句好好养伤,然后二话不说的就拉着言晏离开了画廊。林秘书是跟他一起过来的,也被留下了。 言晏低头看着男人握着她的那只手,下面的皮肤因为太过用力已经泛出了红色,有些吃痛,不过没有吭声。 直到聂南深带着她来到停车的路边,才看到女人紧拧的眉,像是这才意识到什么,手上的力道松了松,薄唇紧抿,但仍是没有放开。 言晏闭了闭眼,“我自己会走。” 聂南深这才放开她。 看着女人走到车旁打开车门坐了上去,俊美的五官沉了沉,然后绕过车前也跟着上了车。 一路沉默,车速狂飙。 言晏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亦不知道他这样的反应是因为秦思砚受了伤还是因为刚才的那些对话,只是看着仪表盘不断飙升的数字忍不住提醒,“聂南深,你超速了。” 冷嗤的笑声,“不是说我是你的报应吗?”侧脸泛着凉薄自嘲的冷意,“这点算什么。” 言晏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能说出一个字,手指下意识抓住身前的安全带,这个动作落在聂南深眼里,眸色一沉,还是将车速降了下来,五官沉得像是要滴出墨来。 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银南别墅,急促的刹车在地面擦出痕迹。 “刚才为什么不反驳?” 女人正在解安全带的动作微顿,长发掩下看不清神情,却只听她低低的笑出了声,“秦思砚说的都是事实,有什么错吗?” 她抬起头来,噙着笑意的杏眸一动不动的盯着他怒意正盛的脸,“聂南深,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从一开始,她就提醒过了。 最后,言晏打开车门下了车,却在关门的一瞬又停住了,没有回头,淡淡道,“现在要离婚,还来得及。” 车门合上的一瞬,男人拳头重重的砸在方向盘上。 言晏上了二楼就径直回到了书房,聂南深也没再跟上来。 先是打开手机看了几眼今天下午的新闻,秦思砚抄袭一事已经被她那一笔的举动热度所掩盖,甚至有人跳出来开始质疑这场抄袭风波的真实性。 毕竟肯舍掉自己的一只手……从某方面来说她也不得不佩服秦小姐转移视线的能力。 不过目前为止,她想要的也足够了。 退出舆论界面,随后言晏打开电脑回复了几个唐唯工作上的邮件,又看了下摄像组发过来的今天在临城拍摄的视频,等处理完这些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一直到晚饭时间,佣人上来叫她下去吃饭。言晏头也没抬的道,“我不饿,你让先生先吃吧。” 佣人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应了个好带上门出去了。 门刚合上,宋秘书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言晏没有犹豫的接下,就听到宋秘书的声音在那边道,“小姐,陈初已经离开江城了。” 言晏静静的看着一串文字的电脑屏幕,忽然笑了下,“是怕聂南深找她麻烦么。” “聂总已经见过她了。” 言晏渐渐抿起唇。 见过,却还是把人放走了么。 “聂总大概以为是您在从中作梗,不想把事情继续扩大……”宋秘书迟疑道,“您看,要不要解释一下?” 言晏没有说话,书房的门已经再次被敲响了。以为是佣人,她刚抬起头还没开口,聂南深已经推开门走了进来,只是看着她正在打电话所以没有出声。 “晚点再说,我挂了。” 然后挂了电话,就这么看着他。 聂南深扫了眼她放下去的手机,温漠的语气里夹杂着明显的不悦,“不吃饭?” “我只说了不饿,没说不吃。” “现在六点,”视线挪到她的脸上,“要我抱你下去吗?” 言晏一下就皱起了眉,虽然她是真的不饿,但这句话出来倒显得像是她在闹别扭一样。 聂南深已经朝她走了过来,不由分说的将人从椅子里抱了起来。 言晏注意到他手背上的一片淤青,没有反抗,“聂南深,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有意思?”瞧着他戾气未散却淡得几乎没有表情的侧脸,弯唇笑着,“明明很生气,却没办法把怒火发在我身上,明明自己才是最委屈需要安慰的那个,到了这种时候却还得巴巴的来哄我?” 不累么? 她看着都觉得挺累了。 “嗯,你不吃饭心疼的还是我,”聂南深低头扫了她一眼,唇角弧度压得很低,“你什么时候把自己当过一回事。” 言晏脸上的笑意僵了僵,看着男人眼底渗出的心疼,仿佛在回来时的那场怒意只是错觉。 她垂了垂眸,笑得没什么力气,“有气就撒,何必忍着。” 聂南深将她放到餐桌旁的椅子里,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抬手招来佣人,“先吃饭。” 说着自己回到了位置上,又将佣人盛好的一碗汤递到她面前。秦思砚这件事不会这么轻易过去,不过……无所谓。 434 他不知道的时候 434 他不知道的时候 言晏看着桌上丰盛的四菜一汤,没什么胃口,但还是逼着自己吃了一点。 聂南深比她先吃完,然后放下筷子就这么眸光沉沉的盯着她,见她终于把碗里的饭吃完,又给她盛了一碗热汤。 晚饭结束,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佣人将桌子收拾干净,又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水,然后才退下去,餐厅很快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聂南深的视线停留在她脸上,“还是没有要解释的吗?” 言晏几分好笑,拿起水杯喝了一点,气定神闲的笑,“解释什么?”事实不都摆在面前了吗? “那好,”聂南深往餐椅里靠了靠,只问了她一个毫不相干的话题,“徐越是谁?” 言晏指尖骤然收紧,掀眸朝他看过去。 徐越在江城的存在并不算隐秘,随便一查就能查出来。 半晌,她语气平静的道,“我曾经的员工啊,不过之前就已经被靳胜林挖走了,”顿了顿,手里晃着那杯温水漫不经心的笑,“有什么问题吗?” 聂南深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是被挖走,还是被你刻意放走?” 空气有几秒的沉寂。 言晏将杯子放回桌上,“你想问什么?” “陈初是因为旧怨,你是因为关珩,那徐越呢?”聂南深瞥了眼她白皙的指尖,视线最终落在她似笑非笑的脸上,“她为什么会让陈初找到你?” 像是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个,言晏脸上露出一抹意外,聂南深眯眸笑了下,“看来连你也不知道,是她让陈初找的你。” 言晏缓缓抿起唇,最开始陈初来找她时她有过怀疑,那么多办法为什么偏偏找了她,陈初又为什么笃定她会把画交给她。 只不过最终归咎于利益一致所以当时没有多想。 原来这才是他放过陈初的原因。 言晏指腹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温热的杯壁,徐越么。 “既然知道她是我的人,”没什么情绪的笑了笑,女人一只手支在下巴上好整以暇的瞧着他,“为什么不认为是我让她这么做的?” “就算是借刀杀人,你要找陈初何必这么麻烦,”徐徐低沉的嗓音有条不紊,“特地把徐越安排进靳胜林的公司,你不会让她做这么冒险的事。” 这句话不论是从逻辑,还是从对她的了解上都挑不出任何破绽。 “那……”言晏率先收回了视线,敛眸淡淡的笑,“大概是在你不知道的时候,秦思砚不小心也得罪她了吧。”  “有这么巧?” “就是这么巧。”她双手合十搭着下巴,脸上写满了矜娇肆意,“正好我和秦思砚有旧怨,正好我是唯一一个可能帮她的人,正好就算做了这些,聂总你也不会拿我怎么样。” “我不会拿你怎么样……”聂南深不知道是被她这句话气笑了还是怎么,语气渐冷,“所有什么罪名都往自己身上揽?” “我自己都不在乎,你介意做什么?”言晏有些好笑,眉目流转间忽然意识到什么,眼尾上扬,“聂南深,你该不会是因为这个才生的气吧?”“不然,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 看她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聂南深一下皱起眉,薄唇勾了勾,带着点儿讽刺的意味,“是因为思砚被逼到在媒体面前道歉,还是因为她受不了打击自废了一只手?” 这么严重的事从他口中轻描淡写的被说出来,倒让她有些不大适应,言晏脸上的弧度一下就淡了下来。 “既然都是诬陷,你怎么不把罪名都推到我身上?”聂南深笑了笑,微挑着的眉,又像是在审视着什么,“言晏,你不就是想让我众叛亲离么?以你的聪明不会想不到,刀要扎在哪里才最伤人。” “更何况也如你所说,从始至终你也只是把画给了陈初,不让梁元接这件案子……要说逼,或许我才是亲自动手的那个,”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像是要从她温静的脸蛋上看出点什么,“所以,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思砚,这些都是我做的?” 要说挑拨,大概没有比这个更好也更便捷的办法了。 可她偏偏,什么都不说,别人认为是什么她就让别人认为是什么,不给自己一点辩驳,更不给自己留半点退路。 “言晏,”他这么叫她,一如既往的温和亲昵,眼神却犀利得像是要将人看穿,“你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大概是那目光太过犀利,言晏只觉得喉口有些干涩,刚端起面前那杯温水,发现凉了又重新放了回去。 室内的温度在一个很合适的范围。 “哪儿有什么理由呢,”她忽然笑了下,同样靠进椅子里,“而且……”手指顺进长发梳到发尾,唇边挂着染染的弧度,“人总是会对自己喜欢的人带有滤镜,就算我这么说了秦思砚也不会信,何必浪费口舌?” 听上去,这是个解释。 男人狭长的眸子眯起,“是么。” 言晏抿了抿唇,率先别开了视线,顺势看了眼窗外的天色,“秦思砚这会儿,大概还等着你给她一个交代呢,”说着,人已经从位置上起身,轻佻的眉目看上去随意又漫不经心,“我上去休息了。” 椅子刚拉开一点,“言晏。” 聂南深看着女人被长发挡住的脸,温沉的嗓音给人一种很认真的态度,“你和思砚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言晏那只仍搭在椅子上的手微微僵住,闭了闭眼,再次抬起头来时脸上已堆起了一成不变的笑脸,“为什么这么问?” “你调查了她很多,”不论是陈初,还是徐越,“如果只是因为关珩,你没必要做到这一步。” 以她恩怨分明的性子,更不会让无辜的人也牵扯进来。 言晏看了他一会儿,那只手落回身侧,淡淡的笑,“如果我说只是因为我姑姑,你是不是不信?” “你刚才说思砚得罪了徐越,”聂南深墨黑的瞳眸就这么一动不动的凝着她,“所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暖黄色的光线从屋顶洒下,却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 他不知道的时候啊…… 言晏视线有过一瞬的模糊,像是恍惚中有什么画面在脑海中呼之欲出,不过最终都被她生生压了回去。 “既然这么好奇……”歪了歪头,笑意几分轻懒几分妩媚,“为什么不亲自去问问她呢?”“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言晏挑了挑眉,没那么认真的道,“那祝你好运。” 说完,转身就朝楼梯的方向去,却在刚走了没几步时又停下了,半回过身子似笑非笑,“连陈初都放了,聂总该不会去找徐越的麻烦吧?” 毕竟说到底,这件事徐越和她一样都只是个推动者罢了。 聂南深单手搭在扶手上,“如果呢?” “聂南深,”女人仍是笑着,杏眸弯成好看的弧度,看上去没有半分威胁可言,“你敢动她一下,我一定和你拼命。” 聂南深狭长的眼眸眯起,“这么严重。” “你可以试试。” ………… 温度适宜的病房,入冬的天气让窗户上都蒙了一层淡白色雾气。 早上八点不到,换药的护士刚出去,秦思砚就看到了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男人。 跟他一起进来的还有林秘书,那模样,倒像是刻意避嫌一般。 “一大早的带着秘书过来,”秦思砚一边放下挽到手臂上的袖口,一边看向站在床尾面无表情的男人,冷然的讥讽,“怎么,是要和我谈公事吗?” 她不觉得以他们之间的关系,他还需要随时随地都带上个秘书一起的程度。 聂南深当然听出了她话里的讽刺,不过没有在意,“医生怎么说?” “死不了,”秦思砚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取过一旁的杂志,也没有再看他,“如果你是替你家那位来看我笑话的,恕不奉陪。” 女人的态度明显还在气头上,亦没有要继续交流的意思。 “思砚,”男人淡淡的叫她的名字,“我一直认为你不属于愚笨的那一类人,”平静的视线落在她被包扎得严实的右手上,“用这样的方式,除了让自己得不偿失,你觉得能证明什么?” 男人温漠的腔调没什么起伏,但还是让秦思砚心底猝不及防的露了一拍。 外界的声音不会因为她自废右手的举动撤销对她的质疑,而深知她清白的人——大概此时也只会对她的遭遇感到幸灾乐祸。 她抬起头来,“你想说什么?” “徐越,”只见聂南深单手放在裤袋里,“认识吗?” 秦思砚眸色微冷,勾唇冷笑,“我还以为你来看我,至少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拿个陌生人的名字来问她认不认识。“所以我才会来问你,和她有过什么交集。” 秦思砚挑了挑眉,明显嘲讽的意味,“你别告诉我,这件事也有那个叫徐越的一份,”她靠在枕头上,歪头轻笑,“是关言晏告诉你的,她给你说什么了?” 435 她需不需要 435 她需不需要 男人语气没什么波澜,“你觉得她会给我说什么?” 秦思砚指尖下意识收紧。 说什么?告诉他她为什么没有竭力澄清抄袭,还是……  秦思砚抿了抿唇,继续笑道,“也是,如果关言晏真的给你说了什么,你现在不会特地跑来质问我。” 说着,她低头去翻手里的杂志,自如而又敷衍的回他,“不认识,也没听说过。” 聂南深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那她为什么会找陈初来对付你?” “她?”秦思砚再次觉得好笑,抬起头来,“想要对付我的人,难道不是关言晏吗?”还未打理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女人肩头,让她此时看上去有种凌乱的凄美感。 “关言晏说什么就是什么,南深哥,你就这么相信她?”她不能理解,也无法理解,眉眼深处都是深蔓的嘲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她需不需要呢?” “需不需要是她的事,给不给是我的事,”男人仍是淡淡的语气,“你只用告诉我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大概是他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巨大的失落感朝她袭来,秦思砚用力闭了闭眼,等再次睁开时表情已经完全被嘲讽所覆盖,“所以你觉得关言晏无辜,我就不无辜?”她拔高了音调,“南深哥,你别忘了在这件事里我才是那个受害者!” 她深吸了一口气,却还是无法平息心底的怒意,“我现在也已经为我曾经所做的一切付出了代价,她还想要我怎么样?你还想维护她到什么时候?!” 她从没想过,哪怕事到如今他仍在替她开脱,徐越?不过一个借口罢了。 她的清白? 不值一提。 聂南深蹙起眉,“思砚。” 手里的杂志被女人啪地一声合上。 “我说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秦思砚眸色清冷,直接下了逐客令,“没什么事的话我要休息了。” 见她脸色难看,聂南深还是没有强求,在看了她好一会儿之后,最后只说了一声好好休息就带着林秘书离开了。 门被带上,秦思砚望着男人离开的方向,渐渐咬起苍白的下唇,杂志几乎在手里被捏得变了形状。走廊上,林秘书亦步亦趋的跟在男人身后。 从刚才秦思砚的表现来看,应该是真的不认识,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关小姐和秦思砚之间,确实瞒着什么。 “聂总,需不需要去查一下徐越?” “不用。” 聂南深始终没有什么表情,不说言晏敢把徐越派到靳胜林身边做事就一定做了充足的准备,他们不一定能查出点什么,就凭她人还在靳胜林那边,一旦他有了什么动静势必会打草惊蛇,到时候事情只会更麻烦。 “可是……”林秘书还想再说点什么,就见面前的男人突然停住了脚步。 林秘书刚疑惑的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坐在轮椅里的女人已经朝他们这边过来了。 “聂总,好巧。” 良黎顺势扫了眼他们身后病房的方向,话语态度间客套而不失优雅,“这个时间点,您是过来探望思砚的吗?” 以她和秦思砚的关系,会出现在这里不算稀奇。 男人却只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然后收回视线,没有任何回应的抬脚就欲离开。 面对聂南深的无视,女人脸上不但没有半点不悦,反而挂着淡淡的浅笑。 “聂总何必把事情做得这么绝,”良黎挺了挺背脊,轻笑声中大概还有不解,“为了一个关言晏,值吗?” 果然,男人脚步顿在了她的身侧,不过没有低头,也没有看她,“良总当年不也是为了一个樊天逸,才把关家逼到这个地步的么?” 良黎脸上的笑意一僵。 她怎么会听不出男人话里的讽刺,大家不过半斤八两,谁能比谁绝。说完,聂南深已经迈开了脚步,径直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聂南深。” 直到男人走出了一段距离,良黎再次叫住他,不过这次不再是那么客套虚伪的称呼他聂总。 “我一直很好奇,”空荡的走廊,只有女人缓缓转动轮椅的声音,“你当年为什么会在那样的情况下选择帮我?” 良黎回过身来看着男人停下的矜贵冷漠的背影,“你既然想替关言晏和关家报仇,那时候应该就是最好的机会,甚至轮不到你亲自动手,如今又何必兜这么大个圈子再与我为敌?” 那时候关言晏背叛了他,所有人都以为他恨她,再加上秦思砚这一层中间关系,所以她才下意识的以为他当年多少是看在秦思砚的份上才出手相助。 毕竟这些年来他们之间也一直不存在任何利益相悖的情况。 可如今看来,是她错了,或者说,所有人都以为错了。 只是她不明白,既然关言晏在他心里那么重要,重要到他能不顾孟曼的反对,重要到可以任由关言晏拿聂家人出气,那在两年前他又为什么会在出狱后做出这项明显会成为他们之间隔阂的决定。 以他们曾经的关系,聂南深不会不知道于关言晏而言,出手帮她这件事将意味着什么。 男人始终没有回头,挺拔高大的背影停在那儿,最后仍是一个字没说,几秒后再次迈开了步子,头也没回的离开了。 但只有林秘书看到,在良黎问出这个问题时,男人淡淡垂下的眸和眼底敛下的那些不知名的情绪。 当天晚上,聂南深很晚才回到银南别墅。卧室的灯已经熄了,这个点也已经过了女人平时的作息时间。 聂南深看着床上被被褥包裹着隆起弧度的身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动作轻柔的将房门关上关上房门去了浴室。 二十分钟后,聂南深从浴室出来,身上已经换了一套干净的浴袍。 言晏白天去了一趟工作室,回来睡得很早,不过一直都处于浅眠的状态,于是当身后的床榻陷下去一块,男人从身后将她搂住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 他刚洗过澡,身上其实没有留下什么味道,但言晏还是捕捉到了点细微的不对劲。 黑暗中女人睁开眼,淡淡不悦的嗓音在黑暗中响起,“你喝酒了?” 说着就要去拿开他放在她腰上的手,不过被男人摁住了,“一点,”聂南深闭着眼朝她颈窝凑了凑,迷离的醉意让嗓音也染了一层沙哑,“应酬。” 他工作一向很忙,也会有很多推不掉的应酬,只是自从她搬到银南别墅以来,他基本每天都会按时回来,更不用说是像现在这样一身的醉意。 言晏没什么表情,睫毛微微阖着,“我没问你。” 他也不用给她解释。 “我知道。” 言晏,“……” 言晏看着头顶的天花板,虽然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听说你白天去见了秦思砚,”她抿唇笑了笑,“怎么样,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 男人清浅细微的呼吸都落在她颈窝,伴着醒醉不明的模糊笑意,“听上去,应该不是什么美好的答案。” 言晏闭了闭眼,唇畔溢出意味不明的弧度,“既然知道答案不好,又何必给自己添堵呢。” “嗯,”聂南深低低哑哑的应了一声,像是困意来袭,将她搂得更紧了些,“睡吧。” 很快,身后传来男人均匀的呼吸声,夜深人静,言晏望着窗外的一片灰色雾蒙却没了睡意。 陈初离开,秦思砚算是彻底背上了个劣迹画家的罪名,只是经过她自己那一刀,舆论很快就平息了下来,事情真相也再无人深究。 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言晏没再见过秦思砚,只是一次偶然间问到林秘书时听他提起,那天经过抢救,秦思砚那只手算是保住了,不过也如她所说,她那只曾经引以为傲的右手,这辈子怕是都不能再拿起画笔。 她不确定这件事算不算翻页,聂南深还会不会继续查下去,就在言晏犹豫要不要约徐越见一面时,她才突然得知在发布会后的第三天徐越就离开了江城。 “是聂南深吗?” “不是,”宋秘书的声音在电话那端否认,“是徐小姐说怕坏了您的事,自己选择离开了。” 言晏不确定徐越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才突然做了这个决定,不过最终能安全离开总归是好的。 至于靳胜林那边,剩下的事情倒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一个星期很快过去,只是自那天晚上之后,聂南深几乎每天都很晚才回来,有时候清醒一点,有时候醉一点,但都是在应酬的时候喝了不少。 一开始言晏并没有注意到,毕竟他每次回来都会先去洗个澡,身上不会留有什么明显的味道,要么就是在一楼的沙发里坐到酒醒得差不多了才回到房间,每次动作都很轻,也基本不会吵到她。 如果不是她一向浅眠的话。 直到有一次聂南深醉得厉害,佣人半夜发现他躺在沙发里醉得不省人事,佣人叫不醒他,一个人没有办法跑上来敲门,最后言晏又打电话给陈叔才将人带回卧室。 436 赔罪 436 赔罪 一两次就算了,时间长了,言晏多少察觉出不合理的地方。 以聂南深如今在江城的身份和地位,除了他身边的池骞没和梁元这两个好兄弟能把他灌成这个样子,别人她实在想不出谁敢让他喝这么多。 但池骞没和梁元明显不会这么把他们兄弟的身体不当一回事。 不过,这些都和她没有关系,于是言晏也就没有过问。 周五这天,在工作室远程忙完临城那边的收尾拍摄沟通后,言晏通知准备了聚餐,下午三点开完会议她就让大家提前下了班,顺便给员工放了几天短假。一方面是为了缓解员工最近这段时间的工作压力,一方面也是为了调整状态准备剧组回来后即将面临的杀青拍摄。 地点在一家市中心还不错的高档餐厅,宋秘书把她接到餐厅楼下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 “小姐,”车子刚靠边停下,就听宋秘书迟疑道,“前面停着的那辆车,好像是聂总的?” 言晏正准备下车的动作一顿,抬头朝窗外看了过去。 越过透明的玻璃,男人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一眼就很容易认得出来。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林秘书。 见他们下车,不远处的餐厅门口已经有人迎了出来,是个同样穿着西装不过有些上了年纪的中年男人,两人先是简单的握了手,然后一脸恭敬的对男人说了什么,最后领着他一同走进了餐厅。 “看样子聂总今晚在这里也有应酬,”宋秘书回过头,“小姐,需要去打个招呼吗?” 一直到几人的身影完全消失,言晏才淡淡的收回视线,“不用,”手打开车门,“走吧,别让大家久等了。” 工作室除了跟去临城的员工,聚餐的约莫有十来个人。 言晏一向不适应这种聚餐的场合,再加上唐唯不在,今天在场的这些员工和她除了工作上的交集,私底下其实都没什么话题可聊,于是吃到一半的时候她便找了个借口去了趟包间外面的洗手间。 长排的公用洗手池,她刚打开水龙头,就听到不远处一道打火机响起的声音。 “不是说这位聂总难搞得很?”伴着醉意的嗤笑,“我看也不过如此。”女人手上的动作微微顿住,额前垂下的碎发挡住了眉眼。 “谁说不是呢,”两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明显已经喝了不少,在门口站得歪歪斜斜,其中一人给另一人点了烟,恶意十足的跟着嘲讽,“看他聂南深平时高高在上谁也不放在眼里,这不该低头时还得低头?” “谁让他妹妹捅了这么大个篓子,不然就聂南深那性子,哪儿轮得着他亲自来给咱们赔罪?” 戴黑框眼镜的男人若有所思,“可我听小道消息,那个秦思砚抄袭的事好像不完全是真的?” “谁知道呢,”大腹便便的男人微醺中吐了口烟圈,“不过要是真没有,秦思砚能当众发道歉声明,聂南深能拉得下这么大脸面?” “也是,”说着,那人将手里抽完的烟扔到地上踩灭,“我可是听说这次聂南深为了讨好损失的客户跑了不少应酬,咱们要是因为这个能从他手里拿几个资源,也不算亏。” 另一人同样也灭了烟,一脸洋洋得意,“几幅画而已,就当赏他这个脸了。” 随着两人声音渐行渐远,面前的水声也停住了。 长方镜前的女人关上了水龙头,然后不紧不慢的从一旁的盒子里抽出几张纸巾,低垂着眸慢条斯理的擦着尚还湿润的手,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包间内,男人单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撑着额头,微蹙着的眉看上去已经有了些醉意。 林秘书趁另外一人出去接电话的空隙,连忙倒了杯水过来,一脸担忧的道,“聂总,要不今天咱们就到这里吧,您别再喝了。” 车轮战,还来者不拒,更别说他们聂总这都连着几天了,是个人都挡不住。“哎,林秘书,你这是瞧不起谁呢?”刚出去抽完烟回来的两人见到这一幕,戴眼镜的中年男人门都没来得及关上就走了进来,“这才哪儿到哪儿,怎么都开始让你们聂总喝水了?” 林秘书还没出声,手里的水杯就被男人一把接了过去,他调侃间看向椅子里的男人,“聂总,饭吃得差不多了,要不咱们接下来换个场子?” 林秘书一下拧起眉,这是摆明了要刻意为难了。 还想找个借口回绝,就见聂南深摆了摆手,神色间压着不适,但仍旧笑得儒雅,“今天孙总说了算。” 半掩着的门外,女人握在门把上的手紧了又松,最后缓缓落回了身侧。 走廊上的灯光落下,在女人白皙的脸上落下一层阴影,看不清神情。这边,聚餐还没有结束,宋秘书见言晏迟迟没有回来,正打算出去找她,就在走廊上见到了迎面朝这边走来的女人。 “小姐,大家吃得差不多了,打算去下一场,您看……” 她出来的时候就带着包,此时往肩上提了提,“回吧。” 宋秘书怔了怔,顺着女人刚才过来的方向看去,抿了抿唇,还是迟疑道,“不用等聂总一起吗?” 杏眸敛下,“有林秘书会照顾他。” 宋秘书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一直到上了车,宋秘书看着后座明显在失神的女人,犹豫了会儿还是道,“一个钟氏,还有几个从临城那边过来的老总,”顿了顿,“应该都是之前秦小姐画廊的顾客。” 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秦思砚没能力解决影响的只会是聂家,聂南深亲自出面也不是说不过去。 想来这段时间聂总每天都应酬得很晚应该也是在处理这件事。 言晏望着窗外,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好一会儿后才淡淡的应了一个音节,“嗯。” 深夜。 没有开灯的客厅里一片昏暗,只有微弱的花园光线从室外透了进来。 男人微弯着腰坐在那里,低垂着的头埋在黑暗中,颓然的身影被剪出轮廓,只有微弱的呼吸还在起伏。 深寂,而孤冷。 “你打算这样坐到什么时候?” 忽然,明亮的光线一下照亮了整个别墅,跟着响起的还有女人淡淡冷漠的嗓音。聂南深下意识抬手将光线挡住,一眼就看到了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面前的女人。 身上只穿了一件宽松的睡袍,白皙的小腿暴露在空气中。 看上去像是已经睡下了。 不过好在有暖气她穿成这样下楼也不会着凉。 聂南深揉着眉心坐起来,“吵醒你了?”另一只手里不知拿着什么,小臂搭在膝盖上自然的垂着,嗓音是被酒精浸染过的嘶哑,“抱歉。” 外套被他脱在一旁,领带也已经取下,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上面有些衣衫不整的褶皱。 紧闭着的眸,一副看上去就意识不清很难受的样子。 言晏也只是看着他,见他下一秒像是又要睡过去的模样,五官神情都和那些酒精一样没什么温度,“以后要么等酒醒了再回来,要么直接去书房。” 聂南深眼睛睁开了一点,看着眼前女人落下的影子,俊美的脸上有着几分麻木的情绪。 “好,”他摁了摁太阳穴,缓了一会儿,才站起来取过沙发上的外套搭在手臂,单手扶着沙发越过她的身侧朝楼梯走去,“我先上去拿套衣服。” 眼神从始至终都没落在她身上。 空气中还弥漫着久未散去的烟酒味,男人踉跄不稳的身形在灯光下显出几分萧条的颓然。 睫毛的弧度在女人干净的脸蛋上落下一片微暗的阴影。 “为什么?” 擦肩而过的瞬间,聂南深停住了脚步,“嗯?” 言晏回过身来,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看着男人在灯光下显得几分醉意朦胧的脸,“聂南深,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是我算计逼秦思砚背上抄袭的骂名,也清楚最后自己要去收拾这些烂摊子,”微抿着的唇,“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拆穿我?” 今天那人说,他是因为秦思砚抄袭得罪的客户,才亲自去给他们赔罪赔礼。 可是她知道,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她,而他分明从一开始就可以避免这一切的发生,却还是陪她演了这场大家心知肚明的戏。 静静的听她说完,聂南深忽然笑了笑,声线几分模糊,“不是说,那样对你不公平吗?” 抬手去摸她没什么温度的脸,薄唇扯出点儿淡淡的弧度,有些落寞,“我知道你委屈,言晏,我知道你和我在一起委屈。” 所以,用这样的方式来弥补吗? 言晏紧紧的咬着唇,有什么要说的话一下梗在喉尖。 半晌,她脸上乍然绽开一抹笑意,“你不委屈吗?” 明明是因为她才造成的局面,后果却要他来承担。 “聂南深,你是不是很希望我欠你?”言晏望着他,干净的眉眼深处只有绵长无尽的冷意和讽刺,“好像只有我欠着你,你就可以用这样的方法一直把我困住?” 437 比任何人都有利用价值 437 比任何人都有利用价值 聂南深那只停留在她脸上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最后落回了身侧,像是随口一问,“你会吗?” “不会。” 借着光线,聂南深看着女人淡静的眉眼,干净而未施粉黛的脸上没有不耐,但也没有其他多余的情绪。 他笑了下,声音很哑,也很柔和,“我没有这样想过。” 如果只是困住她,他有很多种办法。 说着,聂南深将一直拿着手里的几份文件放到一旁的茶几上,“思砚之前的客户,有很大部分是靠良黎那边介绍过来的,”他眉目低垂,平静寻常,嗓音也温温淡淡的,“只是觉得你应该会需要。” 言晏看着在他指尖被放下的资料,淡绯色的唇一点点咬起。 徐越不过一个入职不久的底层员工,她手里之前靠她得到的资料要想扳倒靳胜林还远远不够。 而那些客户,才是和靳胜林有紧密联系的人。 言晏重重的闭上眼,像是在极力的压制什么, “聂南深,你不用为了我做这么多。”等再次睁开的时候,女人眸底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温静,“你看看,到最后伤的是你自己的身体,难受的也是你,我不会心疼也不会愧疚。” 她神情很淡,轻浅的嗓音在这样的夜里显得没什么温度,“对你而言,这些不过都是些费力不讨好的事。” 聂南深思绪有过片刻的恍惚,印象里,这好像是她第二次对她说同样的话。 他微偏过头来瞧她,笑得几分随意慵淡,“哪些?” 言晏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陪个酒而已,没那么严重。”聂南深再次笑了下,像是头疼得厉害,又揉了揉眉心,“我说过,我会比任何人都更有利用价值,”嗓音沙哑苦涩,“你也不用因此产生什么负担。” 对他来说不过是喝点酒放低点姿态就能拿到这些,但对于她而言,需要付出的精力和代价只会更多。 明明是笑着,但男人低哑的声音听上去却有种莫名的低落,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那种低落的情绪尤为明显,像是要深深的扎进某个地方,令人无法忽视。言晏好半天没能再说出一个字,只是看着聂南深脚步踉跄的朝楼梯的方向走去,中间男人两次差点摔倒,她咬了咬唇,却始终没有再上前一步。 ………… 一周后,在临城拍摄的剧组回到江城,又在继续拍摄了将近一个月后进入杀青的收尾工作。 言晏便整天投入到了两点一线的工作状态中,偶尔也会关注下新闻热搜,没什么新的动静,倒是一次无意间看到温纾和池骞没分手的动态上了热门,不过当事人一直没有出门澄清真假,她便当做只是一些无良营销号放的噱头随手就划过了。 期间聂南深陆陆续续又给了她几份其他的资料,都是关于临城那边和靳胜林之前有牵扯的项目和联系人,当然,其中也包括和良黎有关的。 “小姐,我们之前从徐小姐那里得到曝出去的消息,都被靳胜林那边压下来了。”办公室内,言晏接过从宋秘书手里递来的平板,看上上面密密麻麻没有一条是关于黎星的热搜,眉梢挑了挑,“动作还挺快。” “他这次和夏家合作从里面得到了不少资源和好处,大家如今都不敢轻易得罪。”宋秘书看了眼办公桌后的女人,迟疑道,“要不是有聂总顶着在和他周旋,恐怕靳胜林早就对我们动手了。” 他们这边的动静不算小,靳胜林也不可能没有察觉,只不过是有所忌惮,无法分心罢了。 闻言,言晏看了眼办公桌上半小时前林秘书送过来的文件,垂了下眸,耳边浮现男人淡笑沙哑的嗓音,【我会比任何人都更有利用价值。】 指尖紧了紧,半晌,她收回视线,将平板放回桌上,“我知道了。” 宋秘书见她没什么要吩咐的,转身就欲离开。“对了,”女人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宋秘书回过头,只见女人已经打开了电脑,头也没抬的道,“你回头帮我去查下后天下午的航班,号码待会儿发你手机上。” 宋秘书点头,“好的。” 顶楼,总裁办公室。 男人站在偌大的落地窗前,“查到了吗?” “查到了,”林秘书在其身后拿着平板如实汇报,“那个境外号码来自新加坡,不过貌似是个黑号,没有注册人的信息,而且在半个月前也已经被注销了。” 不然他也不会花了这么长时间才查到。 聂南深看着窗外的景色,过了一会儿才道,“詹老先生一家之前移民,是去的哪儿?” 林秘书一愣,很快回答,“也是新加坡。” 男人眯了眯眸,然后回过身来,“知道了,出去吧。”林秘书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带上门离开。 聂南深来到办公桌后坐下,手里把玩着一支私人订制的手工钢笔,墨黑的眸子盯着电脑上漆黑的屏幕若有所思。 新加坡,世界上法律最严格的国家之一。 三天后。 深冬寒月,天上飘了小雪。 言晏处理完早上的工作,中午就驱车到了国际机场早早候着了。 一直到下午两点半左右,她才看到一身高挑明艳的女人从里面出来,人群中打眼醒目,如海藻般的波浪形长发拢到一边,墨镜挡去了大半张肆意妩媚的脸,一袭黑色大衣却凭添出几分生人勿近的冷艳气质来。 直到她目光锁定在某个地方,唇边的清冷才化出柔意,“言晏。” 言晏笑了笑,抬脚朝女人走了过去,“好久不见,”顺便将提前准备的花递给了她,“欢迎回来,路潞。” 路潞笑着接过,“跟我还这么客气?”说着将墨镜取下,一同递给了跟在她身后的男人,“怎么亲自过来了?” “正好工作忙完,顺路过来接你。” 言晏笑了笑,顺势看了眼她身后的男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三十不到的年纪,半边脸颊布着一条约莫一指长的刀疤,特征明显到让人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关小姐。”男人有些尴尬的看着她,恭敬的打了个招呼。 言晏脸上的笑意微微淡了淡,但还是应了一声,“嗯。” 空气短暂的沉静。 视线在两人间一个来回,路潞敛了敛眸,不着痕迹的道,“文哲,你先帮我把行李送回关于,我晚点回去。” 闻言,文哲立马朝路潞投去一个感动的目光,“是,潞姐!” 说完,人拿着行李和花束头也不回的溜了。 机场内人来人往,唯有她们这处显得相对安静。 关家之前和暗夜的过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也不是那么简单一句过去就能过去的。 路潞抿唇看着她,“言晏。” 像是猜到她要说什么,女人淡淡随和的嗓音就响起了,“他嚣张了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言晏淡淡的垂着眸,脸上没什么表情,“更何况当年他打在我姑姑身上那几枪,我姑姑也亲自还了回去,还险些让他真的丧命。” 温静的嗓音很平和,“那些旧账,我已经翻篇了。”那些年的输赢胜负,立场利益不同,也说不上谁对谁错,只要陆骁没有牵涉到她姑姑死的这一笔账里,她亦没有要讨回什么的道理。 更别说这些原本就和路潞没什么关系。 路潞拧了拧眉,看了她许久,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两人一起回到车上,因为没有带宋秘书,路潞又刚飞了十几个小时,言晏自然就坐到了驾驶座的位置。 “关园没有动过,你之前的东西应该都还在,房间也已经收拾好了,回去就可以住。” 大概是飞了十几个小时有些劳累,路潞伸了个懒腰,清泠的嗓音懒洋洋的,“既然已经送你了,那就是属于你的,我不过回来借住一段时间,你看着不需要的就都扔了吧。” 言晏看了眼说完就靠进背倚里用手指梳着长发的女人,过了一会儿,才道,“你回来,他知道吗?” 几乎是下意识的问,“谁?” 言晏张了张嘴,到了嘴边临时换了名字,“詹聿,”顿了顿,见女人表情没什么变化,“他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他在罗马还有事要处理,暂时来不了。” “这样。” “那这次回来准备呆多久?” 女人神情慵淡轻懒,“不知道啊,等事情办完吧。” 言晏没问她特地回来是为了办什么事,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两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直到聊到工作上的话题,言晏才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正好今天剧组杀青宴,晚点要一起吗?” 路潞诧异,“这么快?”不过细细想来言晏回江城也有了大半年的时间,算来其实也差不多,只不过罗马那边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她才一直没有时间关注这边公司的动静。 “好啊,正好很久没见冯导和洛洛了。”她笑了笑,扭头望向窗外飞驰过的熟悉景色,噙着笑意的眸底却溢出几丝意味不明的冷意。 上一次……还是在她逃出江城的时候。 438 被捏碎的酒杯 438 被捏碎的酒杯 言晏还想再说什么,就见女人已经闭上了眼,像是已经睡了过去,于是便没再出声了。 先是驱车回了一趟关园,文哲把她这次回来的行李放下就离开了,路潞去洗漱了一番又换了套衣服,然后两人一起去了今晚举办杀青宴的酒店。 路潞虽然是Abyss的实际控股人,但剧组除了正副导和几个她亲自挑选过来的艺人,其余的几乎都不认识她,于是在还没进会场的时候就引来了一片瞩目,皆以为是言晏新带过来的艺人。 还在忙碌布置的工作人员纷纷议论,“和制片一起过来的那个女人是谁啊,长得好漂亮。”“不知道,或许是下一部电影要捧的新人吧。” “新人?可是看上去怎么好像有点眼熟?” “可能之前演过什么吧。” 那声音不算小,不过女人置若罔闻,十公分的高跟鞋踩在她脚下愈发有种大明星明艳夺目的气质。 快到门口的时候,路潞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拿出来看了一眼,“詹聿,”朝言晏晃了晃手机屏幕,笑道,“你先进去,我接个电话就来。” 言晏笑着点了点头,“好。” 说完路潞接起电话就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同电话那端的人言笑晏晏间,眉目流转,风情摇曳,却又高贵冷艳。 言晏看着女人高挑纤细的背影,突然想起之前好像听冯晔提起过,他原本的意向就是将路潞带进娱乐圈打造成顶级流量,却不想阴差阳错下,她竟成了娱乐圈如今的一方巨擘。 可她原本就该属于聚光灯下。 不远处的唐唯也在这时候走了过来,同样望着女人离开的方向,好奇心起,“老师,刚才跟你一起过来的是谁啊?比江小姐都要漂亮好多,怎么没听说过演艺圈有这号人?” 江芷是他们这部电影的女主角。 言晏垂眸淡淡的笑了下,收回视线朝大厅走去,轻描淡写的丢下三个字,“我老板。” 唐唯愣在原地,一双眼震惊的睁大了些,老板? 现在长得漂亮的女人,都这么厉害的吗? 大厅内除了几个主角和导演,其他人基本都已经到齐了,当然,还有不少各自相熟来捧场的圈内人。 言晏刚走进去,就看到站在大厅中央正和某人交谈的身影,脚步一下子顿住。 他怎么来了? 言晏蹙着眉心走了过去,先是看了眼他身旁的男人,又看向聂南深,“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聂南深手中漾着红酒,瞧见她,唇畔浮出点点温和儒雅的笑意,“你的第一部戏杀青,更何况我也是投资人之一,”淡淡宠溺的笑,“怎么,我不能来吗?” 他们已经结婚的事在江城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所以聂南深会出现在这里也没有人感到意外。 更何况不管以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以聂南深投资人的身份,这个杀青宴他都有资格出现在这里,但…… “杀个青而已,”一旁男人淡淡的嗤笑声就跟着响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票房大卖了。” 红酒杯同样在他手中漾出好看的色泽,与聂南深不同的是那身上冷鸷阴暗的气场仿佛与这样明亮光鲜的场合格格不入。 言晏秀气的眉顿时拧得更紧了。 聂南深继续笑得波澜不惊,“正好在附近谈生意,顺便就叫过来了。” 言晏抿唇看着他,“是么。” “行了,”池骞没没心思参与他们之间的话题,漫不经心的悠悠道,“人也来了,场也捧了,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说着池骞没将酒杯顺手放回服务员端来的盘子上,朝言晏淡淡的道,“礼物回头给你补上。” 言晏还没来得及出声,身后一道清浅泠泠的笑声便传了过来,“言晏。” “啪——” 清脆的响声,池骞没整个人僵在原地。聂南深薄唇挑了挑,面不改色的抿着酒。 言晏抿唇看了眼在男人手中被捏碎的酒杯,然后越过男人肩头,果然看到不远处一袭明艳的女人正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不,准确来说,和她一起的还有季洛。 鲜红的液体自掌心划落,艳丽又刺目,但男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只是面无表情的回过头,同样顺着那道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由远而近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那袭身影在人群中张扬而醒目。 手臂随意的虚挽在她身侧的男人小臂,浅咖色的长发没有经过太精致的打理随意的披散在肩头,但仍掩不住天生丽质的美貌。 喉结微微滚动,目光像是就这么被定住了。 但女人脸上一如既往的肆意明艳,连笑容都未曾变过,一步步的朝他走来,然后——目不斜视的从他身侧擦肩而过。连眼角余光都未曾泄露半分。 “你们怎么一起来了?”言晏看着停在面前女人若无其事的笑脸,又看了眼她挽着季洛的手,疑惑道。 路潞收回那只手随意的撩了下长发,轻懒十足的笑,“正好在门口遇上,就一起了。” 季洛是她公司的当红,就算两人一起挽手出现也不会让人觉得有什么,反而更能凸显出Abyss对季洛和这部电影的重视。 言晏没说什么,路潞已经朝身旁的男人伸出了手,礼貌大方的笑,“好久不见啊,聂公子。” 白皙的手指,纤长细嫩,就这么落落大方毫不避讳的展露在面前,池骞没淡淡的垂下眸,五官沉静,却又像敛着某种更深更冷的色调。 聂南深却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对于她的出现也没有半点意外,“不久,”语调淡漠,“一年多一点。” 路潞怔了怔,先是看了眼一旁的言晏,又见聂南深没有要和她握手的意思,这才不紧不慢的收回了手,“是吗?”笑得敷衍,“那确实也不算很久。” 比起她离开的时间的话。 某个人像是一开始就被忽略了存在,只是这句话音刚落,言晏明显能感受到周遭的氛围冷了下来。 但女人像是丝毫没有受到半点影响,在简单的聊了两句后便朝他们道,“刚才看到冯晔了,我过去打个招呼。” 言晏看了眼她身侧仍是背对着他们的男人,点了点头,“好。” 说完,路潞又和聂南深简单的打了声招呼,然后再次挽上季洛的手头也不回的踩着高跟鞋朝某个方向去了。这边,池骞没已经招来了一个服务员,眉眼未动的问,“有药箱吗?” 服务员愣了愣,本来想说没有,但是一看到男人仍在滴血的手,立马改口将人往休息区领,“您这边请。” 很快,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言晏闭了闭眼,极力压下心底的烦躁,拉着聂南深就往相反的方向去。 聂南深低头看着她用力抓着他的手,薄唇勾了勾。 这是……怒了。 一直到某个安静无人的角落,面前的女人才停下来。 聂南深盯着她纤细的手臂,笑得几分漫不经心,“什么话,需要把我带到这里再说?” 言晏这才松开他回过身来,五官有些冷和讥诮,“只是巧合吗?”聂南深单手落回裤袋里,淡淡的笑,“你指什么?” “聂南深。” “见个面而已,不会少块肉,”聂南深轻轻笑了下,不那么正经的站在那里,视线从某个方向扫回来,仿佛他们在谈的事也没有多重要,“何况我看,她好像也并不介意。” “是么,”言晏冷笑,凝着他那张几乎挑不出破绽的脸,“可是我怎么觉得,你另有所图呢?” 聂南深勾了勾唇,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大概。” 说完,他抬脚就欲离开,在经过女人身侧的时候又突然停住了。 他低头看过去,女人纤细的手指搭在他的小臂上,没怎么用力,但确实阻止了他要离开的脚步。“聂南深。”言晏看着前面被墙堵死的尽头,忽然叹了口气,小声又带了点儿祈求的味道,“我们之间的问题,你别把她牵扯进来。” 聂南深看了她一会儿。 “言晏,”他轻轻笑了一声,嗓音温柔而沉稳,“骞没虽然是我兄弟,不过你应该也清楚,我一向不过问他感情方面的事,温纾也好,路潞也好,亦或是其他女人,对他可能意义不同,但在我这里是谁都没有区别。” 言晏扭头来看他,正好对上男人墨黑的瞳眸,和里面那抹若有似无的冷漠,“如果她也不插手的话。” 言晏搭在他手臂的指尖一点点收紧,最后又缓缓落回了身侧。 休息区。 男人一副慵懒的姿态坐在沙发里,经过包扎的右手随意的搭在靠背,左手仍是摇曳着一杯新端上来的红酒。 视线所及处,是女人融入人群中相谈甚欢,肆意鲜明娇艳的笑容。 有人朝她敬酒,有人向她谄媚,来者不拒,游刃有余,此时像是像是终于卸下了那层记忆中温静淡然的伪装,露出了她原本的面貌。 张扬,冷艳,一颦一笑皆是轻懒妩媚,偏生那眉目间还溢着某种倨傲的清冷,遥不可及。 439 聂公子忌惮我? 439 聂公子忌惮我? 长眸敛下,墨黑的瞳眸里映出酒杯里色泽妖冶的液体。 【从此以后,我不会再管你身边有谁。】 【池骞没,愿赌服输。】 【是我,不要你了。】 那些娇俏和冷漠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幽远得分不清真假,不辨虚实。 聂南深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男人孤身的静坐在沙发里,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酒杯,低垂着的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是要走吗?”聂南深单手插兜站在那里,下巴朝一侧的方向指了指,似笑非笑,“门在那里。” 阴影落下,池骞没却连头也没抬,神情很淡,“什么时候回来的?” 问的是谁,一目了然。 “两个小时前下的飞机。” 池骞没这才掀了掀眸,“你知道她回来?” “知不知道,有什么重要?”聂南深勾了勾唇,一派闲恣的瞧着他,“反正她这次回来,也不可能是为了你。” 骨节分明的手指和红色的液体形成鲜明的对比,池骞没靠进沙发里,视线越过男人身侧毫不避讳的再次落在女人身上,唇畔浮现了点儿冷鸷的弧度。 “是么。” 说完,便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另一边,冯晔带着几个主演上台发言,言晏见状才朝路潞走了过去。 “抱歉,”她看着女人微醺的脸,抿唇道,“我不知道他今天会过来。” 这个他,路潞很清楚指的是谁。 她笑了一下,“有什么关系,”美艳的脸蛋漫不经心,又带着几分肆意的轻寥,“既然回来,遇上不过迟早的事。” 江城也就那么大点儿,除非她还能为了个男人连姐妹也不要了。 言晏不知道她是真的不在乎还是什么,“可是据我所知,你们……” “是不想见,又不是不能见,”路潞好笑的打断她,视线越过她身后看向某个地方,继续浅抿着酒,绯唇撩出点儿冷然的弧度,“更何况,我和他还有笔账没有算清呢。” 言晏怔了怔,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同样也在看着她们这边的男人。眉心微微拧起,“路潞。” “放心,”女人已经收回了视线,玩笑般的宽慰她,“今天是你的主场,我不会砸了你的场子。” 说完,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言晏看着她手里已经没过一半的红酒,脸上的担忧更甚了。 不过好在确实没出什么乱子。 杀青宴一直进行到半夜,眼见路潞已经喝得差不多也没有要结束的意思,言晏只好寻了个借口将人带出了会场。 路潞是坐她的车过来的,可是现在两人都已经喝了酒,没办法开车,正在言晏纠结要怎么把人送回去的时候,路潞就把手机递了过来,“帮我叫下文哲,我自己回去就好。” 见她揉着太阳穴有些难受的样子,言晏只好照做,“好。” 在她手机里翻出号码,顺利的拨了出去,可是等了好一会儿都没人接通,正当言晏要拨第二个电话的时候,一辆黑色慕尚就停到了她们面前。 聂南深从副驾驶下来,然后打开了后座的车门,“上车,我送她回去。” 她不知道聂南深今天带了司机过来,先是下意识看了眼他车上没有其他人,又下意识看向身旁的路潞。 只见路潞笑了笑,没有拒绝,“好啊。” 言晏这才松了口气,毕竟这个时间点确实不好打车。 将手机收起,然后扶着路潞上了车。 聂南深替她们关上车门,也跟着上了副驾驶,淡淡的向陈叔报了地址,“关园。” 一路上路潞都闭着眼靠在言晏肩上,像是已经睡着了,但又实在安静得过分。 聂南深从后视镜看了过去,只见女人正抬手去替她拨挡住脸的长发,眼里的心疼和担忧都像是要溢出来。 聂南深眉间沉了沉,但还是没有出声。 四十分钟后,车子停在关园外。 聂南深下车替她们打开了车门,言晏半个身子探进去正打算将路潞扶出来,女人已经悠悠的睁开了眼,迷迷糊糊的哼了一句,“到了?” “嗯,”言晏把外套给她披在肩上,“我送你进去。” 路潞拢了拢肩上的外套,单手放在嘴边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道,“不用啊,外面风大你身体也不好,我自己进去就行。” 这么冷的天,她今天也没穿多少。 但言晏明显不放心,“可是……” “我送吧。”聂南深将副驾驶的车门关上,单手落回裤袋,又朝言晏道,“你在车上等我。”言晏还想说什么,路潞已经点了头,睡意惺忪的样子,“也可以。” 言晏这才看向聂南深,两秒后还是道,“好。”把手机放回路潞手里,叮嘱道,“晚上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嗯呢。” 女人像是头疼得厉害,朝言晏挥了挥手,又嘱咐了她一句快上车别着凉之类的话然后转身朝关园内走去了。 聂南深看了眼女人被风吹得发红的脸,最后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等我一会儿。” 说完,又在她额上亲了亲,然后才跟着女人一起进了关园。 言晏看着眼前打开又重新合上的雕花大门,直到陈叔打开车窗让她上车等着,言晏这才收回视线,重新回到了车上。布局规则的鹅卵石上,两人之间隔了一段距离并肩走着。 长时间无人居住的关园,除了几盏稀松的灯还亮着,几乎快暗得看不清脚下的道路。 直到身后再没有车辆的影子,周遭静得只有寒风呼过的声音。 “聂公子似乎很忌惮我?” 女人静静的看着不远处没有亮灯的别墅,先前还有些迷离的眼眸此时一片清明,半点醉意也无,伴随着那点轻轻淡笑的声音。 “忌惮谈不上,不过处理起来确实比较麻烦。”聂南深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侧,理所当然的道,“我不大想让她为难。” 路潞挑了挑眉,这才停下了脚步,偏过头来,要笑不笑的,“你怕我会把她带走,所以想用池骞没牵制我?” 她当然不会觉得今天池骞没出现在那里只是巧合,她给言晏说的是一回事,但她这才刚回来就碰上,想想就一阵恶寒。 聂南深也停下了,淡淡的看着她,“有备无患,毕竟这样的事你不是没有做过。” 路潞一下就拧起了眉。 那还是在一年多以前,聂南深刚出狱不久就跑到罗马找她问言晏的下落,只不过那时候言晏伤势未愈,再加上她不确定聂南深找言晏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这才将人藏了起来。 毕竟被背叛过的人,哪儿有那么轻易能原谅呢。 要不是后来聂南深突然接到一通紧急电话,带着人立马撤出了罗马,以他当时来找人的架势,不出三天时间,整个罗马恐怕都得被他翻个底朝天,不管人是不是在她那儿。 只是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他还在对这件事耿耿于怀。路潞唇角勾了点儿弧度,笑得有些冷,“那聂总有没有想过,这么做会把你兄弟也害了?” 聂南深不温不火的瞧着她,“你要是能有这个本事,就不会在罗马躲了这么些年。” 听出他话里的讽刺,路潞脸色一冷,正想讽刺回去,聂南深就淡淡打断了她,“不管怎么样,这几年还是多谢你对她的照顾。” 路潞看了眼男人伸到面前的手,矜贵儒雅,也难得有这么好说话的一面。 “聂总感谢的话也不必说得太早,”她扯了扯唇,同样没有握上去,凉凉静静的笑,“要是哪天言晏还是想离开,我一定会带她走。” 聂南深那只手落回身侧,“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同样的错误,他不会再犯第二次。 路潞看了他一眼,懒得再说什么,转身就欲离开,“啊,对了,”却在走了没两步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停了下来,“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她半侧过身来,“三年前我把言晏从苏黎世带回罗马的时候,他也在场,”看着男人明显皱起的眉头,唇角弧度更深了,“怎么,池骞没没给你说过吗?” 聂南深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只是看着几乎快融进黑暗里的女人,脸色沉得可怕。 路潞继续笑了笑,瞥了眼男人身侧逐渐收紧的拳头,带着延绵无尽的嘲讽和讥诮,“看来你们兄弟两个的情谊,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不可摧。” ………… 聂南深回到车上的时候,后座里的女人已经睡着了。 今天她也喝了一些酒,不过不多,听到动静言晏很快就睁开眼,看着眼前已经将她揽入怀中的男人,声音迷糊的问,“回去了?” “嗯,”聂南深将她身上的外套拉拢了些,又让陈叔将车内空调开高一点,才低头看着怀里穿着单薄的女人,语气里几分不满,“她那么有能耐,有什么是值得你担心的?” 之前不觉得,这会儿酒劲上来言晏觉得昏昏沉沉的,于是也就这么任由他抱着。 “她有能耐,和我担心她本身并不冲突,”脑袋搁在男人肩上舒缓了许多,她闭眼低低的道,“更何况,江城这个地方对她来说,留下的都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440 别逼我扇你 440 别逼我扇你 聂南深僵了僵。 “那你呢?”他低头看着女人闭上眼恬静的脸蛋,嗓音温和低沉,又像是干涩得厉害,“言晏,江城对你来说留下的都是些什么?” 有好一会儿,车内安静得没有任何声音。 直到他以为女人已经再次睡过去时,言晏才声线模糊的道,“大概……也有过美好吧。” 那声音一点点的低了下去,最终变成了无声均匀的呼吸。 女人已经完全睡了过去,聂南深抬手去摸她干净的脸,眸光深邃而缱绻,又暗得像是透不进光,压抑晦涩。 聂南深很精准的捕捉到了她的用词。有过。 那这个‘有过’里面,有没有包括他的部分? ………… 关园。 文哲似乎还没有回来,没有开灯的客厅一片昏暗。 路潞打开灯换完鞋,一边朝楼梯的方向走去,一边摸出手机准备给文哲打电话,在路过客厅时,脚步却忽然顿住了。 向来听觉敏锐的她很轻易察觉到屋子里除她之外的第二人,连着刚要拨出的号码也停在指尖。 她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将还没拨出号码的手机重新放回口袋里,“许久没住,看来这关园的安保系统是该升级一下了。” 半转过身看向沙发里明显坐了好一会儿的男人,唇角撩着弧度,笑得要多虚伪多虚伪,“免得什么阿猫阿狗的畜生都能混得进来。” 黑色的风衣外套被放到一旁,大概是等待待过程有些漫长,黑色衬衫的领口扣子解了两颗,男人双腿自然的交叠在一起,听见她这句讽刺的话微微眯了眯眸。 畜生。 形容得还挺贴切。 一声冷笑,“不是不打算回来?” 路潞歪着脑袋,有些好笑,却也没有生气的迹象,“我回不回来,还需要给你报备吗?” 池骞没看着她,在灯光下,女人酒后脸上泛起的微红便将那与神俱来的妩媚更添了几分颜色,但那双眸里的讽刺半点不减。 “路潞,”他低低的笑出声来,单手扶着太阳穴,短发下冷硬的五官邪肆,“你又骗了我一次。”分明是笑着,但那语气里莫名的带着某种冷意。 “兵不厌诈嘛,”路潞挑了挑眉,笑,“你总不能指望,从我这张嘴里还能说出什么真话来。” 说着也不在乎沙发里的男人,转身走到吧台的位置,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身后响起皮鞋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路潞眼底冷了冷,不换鞋就进别人屋子的人还真是没有礼貌。 但下一秒转身的时候女人脸上又恢复了那副谄媚的笑意,看着出现在面前的男人,半靠在身后的柜台上,“更何况,池老大不是最爱吃这招吗?” 池骞没双手落下,轻易就将她困在了他与吧台之间,“戏弄我,很开心?” “感觉是还不错,”路潞不闪不避的对上男人的视线,悠悠的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漫不经心的笑,“不过没想到当家的这么狠心,竟然真能为了一句戏言把温纾给甩了。” 这句当家的,让池骞没思绪有过两秒的恍惚。 他看着女人浅弯的眉眼,视线往下,便是那张沾了水泽的红唇。 “为什么回来?”手指扣上女人的下巴,看到她明显有一瞬慌乱的神色,池骞没唇角弧度更深,也更冷了,“或者换个问法,你回来,是为了谁?” 两人间的距离近到仿若昔日最亲密的情人,暧昧旖旎,像是下一秒就要吻上。 路潞看着他,理所当然的笑着吐出两个字,“你啊。” 池骞没心脏深处仿佛都跟着这两个字颤了颤。“这不是前段时间刚听说你分手,我就迫不及待的赶回来了么?”路潞将水杯放下,一只手自然的勾上男人的脖颈,另一只手指轻轻的摸上男人线条分明的眉骨,眼角眉梢都溢着勾人的媚态,“还是说,当家的不希望我回来?” 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妩媚动人,那样娇俏明媚的笑声,细了听还有那么点儿委屈的成分。 嫣然百媚的笑容,看上去要多真心有多真心。 池骞没看了她两秒,忽然低低的笑出了声,“陆骁在国内,是么?” 女人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 池骞没松开她,不紧不慢的退后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你手下的人找不到他,所以你只能亲自回来。” “怎么,”他轻笑,微眯起的眸带出某种审视,居高临下的好整以暇,“怕我比你先找到?” 路潞的手重新搭在吧台边缘,指尖一点点收紧,先前还谄媚的笑容此时只剩了冷。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艳丽的笑意不达眼底,“池骞没,我今天心情好,别逼我扇你。” 池骞没不以为然,勾了勾唇,从兜里掏出手机,猖狂又傲慢,“那你最好指望,他别落在我手上。” 然后路潞就看到他翻出了一个号码要拨出去,脸色骤然冷下,手里抓起水杯就朝男人猛地砸了过去! 池骞没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她的动作,一个侧身就躲过了水杯,顷刻间在他背后的墙上摔得粉碎,然而下一秒凌厉的攻击已临近眼前,池骞没眉梢一挑,手机顺势落入另一只手里,单手直接扣住了女人的手腕,让她整个人背了过去,手腕也被强制反扣在背后!路潞却半点迟疑没有,没有被抓住的右手一个肘击就朝身后的男人袭去! 一击未落,那只手顷刻就被男人一招卸了力,同样落入男人手中被反剪在背后,他一个稍用力,路潞整个人就被他抵到柜子前。 池骞没俯身压在她的身上,轻易就断了她所有后路,“这些谁教你的?”吞吐间的气息尽数喷薄在她颈窝,低低的笑声里带着微冷讽刺的寒意,“陆骁么?” 后背紧贴着男人坚实的胸膛,小腹又被柜子硌得难受,由于是背对着,路潞看不见男人脸上的表情,她闭了闭眼,好半晌才冷笑出声,“池骞没,是你太不了解我了。” 这些年打打杀杀不少次,这个男人的身手大概没人比她更清楚。 单打独斗她不是对手。 “陆骁对你早就没了威胁,”她微偏过头,哪怕身处下风那张冷艳的脸上仍无半点惧意,红唇噙着讥诮,“池骞没,你现在的对手,是我才对。” 池骞没看着身下那张肆意娇冷的脸,眸底一缕冷肆掠过,“可是路潞,你太疼他了,”他空出的那只手扳过她的脸,薄唇一点点的覆了上去,却始终没有碰上,那低笑着的气息伴出让人心动的颤栗,“让我有些嫉妒。” 路潞呼吸一窒。 “嫉妒?”一指不到的距离,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就这么看着他墨黑得没有温度的眸,于是也真的笑了出来,“原来畜生也会嫉妒么?” 讥诮的挑起眉,唇畔弧度更深了,“池骞没,你配吗?” 话音刚落,只见女人眼底一抹狠意掠过,那模样竟是打算拼着废两只手也要挣脱男人的禁锢!然而还不待她肩上用力,那只一直扣着她的手掌突然就撤了力道。 池骞没的松开让她有一瞬的怔然,路潞猛地回过身来,男人已经重新站直了身体,单手落回裤袋里。 还不待她开口,池骞没就淡淡出声,“明早八点来总部领人。” 扫了眼她肩膀的位置,“晚一分钟,我不保证留给你的会不会是一具尸体。” 说完,脚下踩过那些玻璃碎片头也不回的拿起沙发上的外套离开了。 路潞慢慢的蹙起眉,还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下一秒手机就跳出了一条短信。 她刚拿出来看了一眼,瞳孔猛然紧缩,连着一张脸也很快冷了下来。 是张照片,只见屏幕里的男人被关在一个狭小昏暗的空间里,双手被绳子反捆在背后的椅子上,男人像是已经完全昏迷了过去,身上遍布的伤痕和血迹,分不清是死是活。 路潞握着手机的指尖因愤怒用力到颤抖,像是下一秒就要将手机扳断。 文哲。 ………… 清晨,天际雾蒙还未完全散开,空中飘了点儿细盐般的小雪。 八点,路潞准时出现在墨道总部。 磅礴奢华的欧式建筑宛如一座小型皇家城堡伫立,哪怕是建在城郊,也是登过几次国际私人建筑排行的顶尖设计。 大理石铺就的会客大厅,一眼望去只有荣单和几个保镖。 路潞抬脚走到沙发前坐下,顺势将脸上的墨镜摘下,泠泠浅笑,“你们当家的该不会是放我鸽子吧?”荣单看着她随意得仿佛是在自己家里一般的自如,脸上虽有不悦,但还是道了一句,“稍等。” 说完刚转过身,就看到男人从楼梯上缓步迈了下来,荣单立马停住了脚步,“当家的。” “嗯,”池骞没先是看了眼沙发上的女人,唇角勾了勾,又瞥了眼手表上的指针,不轻不重的嗤了一声,“时间掐得挺准。” 刚好八点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路潞这才顺着声音看过去,“池老大都放了狠话,我哪儿敢懈怠呢。” 441 让他乖乖藏好了 441 让他乖乖藏好了 她单手撑着下巴靠在扶手上,就这么弯起眉笑眯眯的瞧着他,男人身上还穿着一件纯白色的浴袍,腰间一根系带围着,松松垮垮的带出几分慵懒的随性,看上去昨晚应该是睡在了这儿。 池骞没鼻尖溢出一声嗤哼,下了楼梯一边脱下身上的浴袍,一边结果佣人递上来的衬衫套在身上,然后从容的走到她对面的沙发里坐下。 手里扣上最后一颗纽扣方掀眸睨她,笑得轻佻,“一个人过来,就不怕是陷阱?” “在江城,池老大要想对付我不过动动手指的事,”路潞往身后靠了靠,瞥了眼他身后的两个佣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无所忌惮的松弛感,“从我身边的人下手,无非是有条件要谈,又不想和我太过撕破脸皮罢了。”虽然她不觉得他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撕破的余地,不过既然能好好坐下来谈,她也没必要闹得太僵持。 能商量,总比见血的好。 池骞没盯着女人笑意嫣然的脸蛋看了好一会儿,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抬了下手,其身后的荣单立马会意,转身朝外面走去。 池骞没显然没有和她浪费时间的意思,没多会儿文哲就被带上来扔到她脚边不远的地上。 不知道是昏过去了还是什么,文哲整个人蜷缩在地上,浑身都沾满了已半干的血迹,脸上那道标志性的疤痕也因疼痛而紧紧皱到了一起。 一目了然,伤得不轻,或者说是下了死手。 但路潞只是粗略扫了一眼,视线便落在文哲那只被双手死死捂住的左腿上,停了两秒,然后才重新掀起眸子看向对面的男人,“我就这么一个忠实的手,”脸上没什么生气的迹象,只是唇畔弧度有些冷,“池老大再给我废了,未免太不讲人道。” “不是骂我畜生么,”池骞没挑了挑眉,满不在乎的笑,“和人沾上的道理,应该不大适合我。” 路潞盯着那张冷肆的脸,“条件。” “路潞,”他仍轻飘飘的瞧着她,“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她几乎是下意识蹙起眉。 “潞姐,别答应他!” 地上的文哲像是终于有了点意识,刚费力的从牙间蹦出一句话,一旁的荣单就一脚踢在了他小腿的位置,“这里还没你说话的份!” 看似不重的力道,却恰好踢在最脆弱的小腿骨上,文哲顿时就疼得没了声,路潞先是看了眼一身凛然的荣单,随后才重新看向沙发里默不作声的男人,像是被气笑了,皮笑肉不笑的讽刺,“池老大,同样的手段用第二次,就没什么意思了。” “可是怎么办,”男人手肘搭在沙发扶手上,手指骨节自然的撑着太阳穴,看似认真的眼底神情充满了玩味,“兜兜转转,我发现最喜欢的还是你。” 喜欢? 路潞先是愣了两秒,随后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这念头什么喜欢啊,爱啊,真心的,能值几个钱?”她甚至懒得去辨别男人话里的真假,“别忘了,这话可是池老大当年亲口说的。” “那……”池骞没看着眼前那张充满讽刺和不屑的面孔,墨眸垂下,唇畔悬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弧度,“我要是后悔了呢。” 后悔二字轻描淡写,却从在场每一个人耳边清晰的掠过,轻巧得仿佛一句无关痛痒的玩笑。 只有荣单睁着一双不可置信的眼看着他,他出生入死的跟了他们当家的这么多年,自然清楚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到底意味着什么,荣单下意识去看女人的反应,却见路潞只是不温不火的笑了一下,冷艳不失妩媚的脸蛋挑着细弯的长眉。 “说到底不过一个手下而已,没了就没了。” 像是觉得他说的话可笑,路潞甚至没有再看他,踩着高跟鞋的脚尖随意的往文哲身上踢了踢,“虽然是有些可惜,但也不是不可替代。” 看似轻佻妩媚,眉眼却处处透着冷漠。 池骞没勾了勾唇,“可你还是来了。” “毕竟跟了我这么多年,要是不管不问未免会让手底下的人心寒,”她单手托上腮,盈盈浅笑,“不过池老大应该清楚我的性子,今天在这儿,要么你也废了我一条腿,要么……”一条腿搭上另一条,轻媚五官上的弧度渐深,“你拦不住我。”拦不住…… 池骞没微微眯起眸,心底反复的咀嚼着这几个字。 有时候他也很好奇,她能为了陆骁做到什么程度,是赔上她最信任的手下,还是打算赔上——她自己? 他看着对面肆意妖娆的女人,眸光肆无忌惮的将她自上而下的打量过,最终在她那双纤细白皙的长腿上停住了。 那邪肆的模样比起欣赏倒更像是在思考,到底要不要真的废了她一条腿。 路潞也不忌惮,倒不是觉得池骞没不会或不敢,只是她今天既然敢来,就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虽然目前情况看上去是挺糟糕的,但也还没到最糟的地步。 短暂无声的较量,谁也没有率先败下阵来,倒是楼上走下来一个佣人在男人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池骞没眉心一下就拧了起来,旋即看向对面依旧不动声色的女人。 后者满不在乎的笑,“所以,这人,池老大是放……还是不放?” 池骞没眉心很快舒展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朝佣人挥了下手,“不放的话,你能怎么样?” “不知道啊,都说光脚不怕穿鞋的,”手指漫不经心的缠着发尖很是随意,“但池老大如今拥有的,可比我多多了。” “比如?” “比如,江城安静了这么几年,偶尔热闹热闹也不是什么坏事,比如,听说温小姐最近事业不大稳定,或许也是时候可以添把火烧烧,再比如……” 扫了眼刚退下去的佣人,眉梢含着略微的弧度,“你和聂公子这么多年的手足情谊,总不能看他的希望再次破灭掉。” 南深的希望…… 池骞没脸色微沉,但也不过一闪而过,唇角噙出不深不浅的弧度,“你好像很自信,我会为了你所说的这些,放过你。” “那大概是因为,这个世上……”她一字一顿,笑得美艳又带着一种自如的亲昵,“或许没人能比我更了解当家的了。” 了解? 这两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来,更多的更像是在讽刺。 可是比起自信,她所表现出的,更像是有自知之明,清楚的明白她在他这儿的分量,不值一提。 池骞没静静的看着女人脸上毫不掩饰的虚伪和看似真情的假意,将那张近乎完美的脸蛋衬得生动而妩媚,他敛下眸,严丝合缝的眼底泄露不出半分情绪,更让人猜不出他此时到底在想什么。 半晌,他终于抬起眸来,同时也低低的笑出了声,“路潞,你确实很了解我。” 路潞挑了挑眉,听出他这是打算放人了。 接下来也懒得废话,起身走到还躺在地上的文哲身前,然后又看向一旁正蹙眉盯着她的荣单,微微一笑,“麻烦了。” 荣单先是看了眼沙发里的男人,见他没有发话,抿了抿唇,还是弯腰将地上无法独自行走的文哲扶了起来。 “这是最后一次,”池骞没看着女人头也不回没有半分留恋的身影,抿唇冷声,“让他乖乖藏好了,别被我逮出来。” 这个他指谁,不言而喻。 路潞迈出的步子顿住,她看着眼前打开的大门,光落在白皙无暇的脸上,唇角绽开,肆意又张扬的掷地有声,“一定。” 说完,没有半点迟疑的抬脚离开。 直到女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大门之外,池骞没才收回视线,转身朝楼上走去。 红色玛莎停在城堡外,短短半个小时,车顶已经覆了一层薄雪。 荣单看着女人冷艳从容的背影,像是随口一提,“低个头,当家的不会为难你。” 路潞脚步停在车门前,闻言这才转过身来。 文哲伤得不轻,此时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荣单肩上,后者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她,倒也看不出来是在劝告还是提醒。 她有些稀奇,于是也觉得好笑,“这话善良得可不像是你会说的。” ‘善良’这个词就不适合用在他们在场的任何人身上,荣单刚蹙起眉,就见女人抬手在车门上拍了拍,下一秒驾驶座的门打开,一个年轻男人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荣单脸色当即就变了变,年轻的面孔先是朝路潞叫了一声‘潞姐’,然后在女人的一个眼神示意下径直走到他面前,将文哲接过去扶上了车。 那模样低顺而谦卑,半分没有曾经的嚣张和猖狂。 荣单还没反应过来,路潞就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 抬手,指尖落在他刚才被文哲搭过的肩上……准确来说,是拍了拍刚才被文哲留在他肩上的那片血迹。 女人笑眯眯的,看向他时微弯的眼底只剩寒凉的冷意,“以后走夜路小心点。” 荣单一下蹙起眉,唇抿得更紧了。 敢动她的人,刚才踢在文哲身上的那一脚,是被她记住了。 442 不确定,所以没有必要 442 不确定,所以没有必要 顶楼书房。 池骞没接过佣人递来的手机,然后熟练的拨出电话。 几乎是不到一秒的时间就被那边接起,他淡淡开腔,“找我?” 那边属于男人的呼吸略显沉重,没有一句废话,“三年前苏黎世,她就在那架飞机上,是么。” 紧闭的欧式窗帘被拉开,池骞没动作微微顿住。 巨大的落地窗刚好将外面的风景一览无遗,在一片雪白中城堡外的那抹红色成了视线所及处的唯一焦点。池骞没眯了眯眸,三年前,苏黎世啊…… 比起聂南深低冷的质问,男人语气显得平静许多,“现在看来,应该是的。” 应该。 没有听到预想中否定的回答,聂南深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被耍了一遭,凉声冷笑,“我没记错的话,梁元后来给我说的是那天你们与軍方的人起了冲突才不得不撤退,你胸口的枪伤也是那时候留下的。” “谁留下的,”池骞没继续不温不火,“有什么区别。” 聂南深闭了闭眼,抬手用力的摁着眉心,强压下心底的烦躁,“为什么之前不说?” “不确定,所以没必要。” 聂南深重新睁开眼,继续冷笑,“好一个没有必要。” 唯有语气中蕴着的怒意隐隐有要爆发的趋势。 池骞没沉默了半晌,“关言晏那时候半死不活跟植物人没什么两样,就算知道是她,以她当时的状态指不定哪天就咽了气,告诉你,然后让你在牢里再疯一次吗。” “池骞没!” “至于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没理会男人语气里的警告,池骞没有条不紊的陈述,“你去罗马那次也只是恰好碰上安苏出事,但那也只是错过,算不上瞒你。” 或者准确来说,如果不是在事后回想起在苏黎世发生的一切都太过巧合,他也不会猜到关言晏有可能还活着,更不会想到当时她就那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他眼皮子底下。 聂南深静了静,好半天才从喉间溢出一个冷漠至极充满讽刺的音节,“呵。” 兄弟这么多年,他还真是替他考虑得周到!“反正关言晏还活着,以你们之间的关系,你早一点或者晚一点找到她,都不会有什么区别。” 聂南深,“……” “是没有区别,还是因为以你当时的处境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以池骞没谨慎的性子,一个完全没有行动能力的人要想从他的眼皮底下不被察觉的送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除非…… 他挑起眉,毫不留情的扯唇讽刺,“开那一枪的人,是路潞是么。” 那嘲弄刺耳的腔调透过听筒像是要溢出来,池骞没看着远处雪地中从那辆红色玛莎上走下来的男人,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需要我提醒么,你现在与其纠结这个,不如好好想想关言晏当初为什么会出现在苏黎世,”微微蹙起的眉,“别忘了,敌人的敌人才是最好的盟友,关言晏能背叛你一次,也能背叛你第二次。”说完不待那边回答,池骞没掐指就挂断了电话。 恼羞成怒? 聂南深张口就欲嘲讽的话就断在了一阵忙音中,蹙眉不悦的看着已经黑屏的手机,过了一会儿才将其收起走出了书房。 佣人刚来到卧室门口准备敲门,就看到不知何时已经换好衣服的男人朝这边过来,她收回手小声询问,“先生,早点已经备好了,要把太太叫醒吗?” 聂南深一边低头整理净白的衬衫袖口,一边淡淡道,“不用了,让她多睡一会儿,待会儿再重新备一份。” “好的。” 佣人转身下楼,聂南深这才在卧室门口停住脚步,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犹豫了会儿,还是将门打开了一点。被拉得严实的窗帘透不进一点光线,女人陷在深蓝色被褥中的身影背对着门的方向,呼吸均匀,安静得像只恬睡的小狐狸。 敌人的敌人……俊逸的眉心收紧了些,纪容司么。 过了一会儿,房门被再次带上,几乎没发出什么声响,空气再次恢复寂静。 一片昏暗中,女人紧闭的眼眸缓缓睁开,窗帘的颜色清晰无比的映入瞳孔。 这边,荣单毕恭毕敬的站在偌大的房间中央,巨大的落地窗前男人手里还把玩着刚挂断不久的手机,“左岸?” “是。” 空气中响起一声冷嗤,池骞没看着车子离开的方向,“什么时候的事?” “半年前。” 从刚才回来这段路的距离足够他查出一些事,“戴罪立功,提前假释,如今已经回到了‘暗夜’,……现在应该是在路小姐手底下做事。” 左岸在暗夜的身份不一般,当年陆骁坠海生死不明时左岸要不是被抓了进去,如今这暗夜龙头的位置花落谁家还真不好说,只是没想到……难怪她今天有底气敢来要人,这是留了后手。 池骞没淡淡笑了一声,“有意思,”转过身来到书桌后坐下,手肘落在椅子扶手撑着太阳穴,冷峻的五官笑得有些森冷的阴鸷,半阖着眸似笑非笑的玩味,“我没记错的话,当年陆骁坠海险些丧命,他就是罪魁祸首之一?” 跟了他这么多年的荣单此时也揣测不透男人话里的这个有意思的含义,是路潞为了对抗他们不惜拉曾经差点害死陆骁的凶手入局,还是……她如果连左岸都能原谅…… 红色的玛莎开出郊区,约莫十几分钟就驶入了繁华喧闹的街道。 男人车技熟练的穿梭在拥挤的车流中,单手掌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点燃了一支烟。 左岸瞥了眼后座捂着腹部半死不活的文哲,“难怪当年连暗夜的那帮老家伙都奈何不了你,”悠悠的吐了口烟圈,眼角余光顺势带过身侧副驾驶上的女人,扯唇痞笑,“能从池骞没的地盘安全把人带走,你是握着他什么把柄还是救过他命?” 他没和池骞没打过交道,但几年前还在陆骁底下做小弟的时候就听说过那个男人的手段,可比暗夜那帮老家伙难对付多了。 “我当你在夸我了。”路潞打开车窗,让满车的烟味散了些,后座里的文哲听见这话,也明白这次路潞为了救他算是冒着不小的风险,“潞姐,抱歉,”刚一开口就扯到了伤口连咳了两声,虚弱的道,“是我大意了,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就接到我们回来的消息。” 路潞皱了皱眉,倒没什么责怪的意思,“他知道也只是早晚的事。”她这次回来的动静不会小,她也没打算能瞒多久,与其说没想到池骞没会这么快接到消息,倒不如说是没想到他会直接对文哲下手。 路潞这才朝后视镜里的男人看了过去,浑身的血,不过都是些皮外伤,不致命,她嗓音微冷,“池骞没问你什么了?” “骁哥的下落。” 女人脸色更沉重了,果然。 透过后视镜,文哲对上女人直白的视线,连忙解释,“不过潞姐你放心,我一个字也没说!” 路潞抿起唇,她倒不担心文哲会说漏什么,只是…… 【路潞,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心底升出烦躁,她收回视线抬手揉上眉心,“不想让你骁哥再栽在他手里,你最好赶紧把人找出来。”顿了顿,“把暗夜的人用上。”左岸扭头看了她一眼,扯了扯嘴角没吭声,文哲无力的掏出手机回应,“我马上安排下去。” ……………… 临近中午的时间点,言晏才将手里的工作处理得差不多,只是还有几个细节的地方需要调整。 她拨通内线,“让小唯进来一下。” “老板,唐唯去给广告商那边送资料了,还没回来。” 言晏皱眉看了眼时间,“她几点去的?” “九点左右吧。” 这都快十二点了。 助理也意识到唐唯这一去有点久,担心老板以为她偷懒去了,连忙道,“老板,我这就催催她。”“不用了,我给她打电话。” 挂了电话,言晏拿着外套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拨通唐唯的电话,一直连着拨了两个才被接起,“下午还要去一趟冯导那里,你东西还没送到……”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那边传来的一阵嘈杂和一堆男人的嬉笑声,“接什么电话啊,妹妹你还没说好怎么赔偿我们靳少呢。” “你把手机还给我!” 言晏眉心一皱,只听那边的调戏声愈发嚣张,“嘿嘿,小丫头片子脾气还挺大,”扫了眼屏幕上的来电备注,“老师?妹妹你该不会还是个学生吧?” “你们这是性骚扰,信不信我报警!” “报啊,监控可都拍得清清楚楚,刚才是你自己撞上来的,到底是谁骚扰谁啊。” 说完,几人哈哈笑出了声,唐唯一张小脸被气得通红,倒是中间那个明显在这几人当中最有话语权的男人在笑了下之后痞痞的开腔,“给她,”下巴朝她指了指,“不是要报警吗,妹妹你那一下可把我撞得不轻,那咱们就让警察来了好好评评理。” 443 远不止这样的手段 443 远不止这样的手段 拿手机的男人会意,走过去用手机拍了拍女孩儿的脸,不怀好意的模样就差把仗势欺人几个字写在脸上了,“咱们靳少那身体可金贵着,要真是被妹妹你刚才那一下撞出个好歹,没个几十万怕是善妥不了了。” 听到这话,唐唯差点没破口大骂,就男人那吊儿郎当的模样哪里像被撞伤了?明摆着是在讹人。 但她还是眼疾手快的把手机夺了回来,见手机还在通话中,连忙捂着听筒放低了声音,“老师,抱歉,我……” 言晏已经走进了电梯,沉声问,“你在哪儿,我过来接你。”唐唯知道刚才他们这边的对话都落在了女人耳里,看了眼面前几个明显非富即贵的二世祖,不想给她添麻烦,“不用了老师,我能处理好……” “地址。” “……” 最后唐唯还是报了个地址。 言晏直接驱车到她在的咖啡厅,好在不远只有十分钟不到的车程,她找了一圈才在最里面的角落看到正在被几个男人围住的女孩儿。 言晏看着其中一人的身影,脸色一沉,抬脚就朝他们走了过去。 年轻高大的男人朝唐唯伸出手,还没碰上就被唐唯狠狠一巴掌打开,“你别碰我!” “吃个饭而已,这么不给赏脸啊?”哪料男人丝毫没有畏惧,也不顾这是在公共场合,当着所有人的面反而变本加厉,直接将手搭在了女孩儿肩上,动作轻浮的调戏,“脾气这么硬,可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的,嗯?” 唐唯怒极,刚要反抗,一道属于女人清浅的轻笑声便响起了。 “这不是靳少吗?” 听到声音的男人动作一顿,朝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看到正朝他们这边走过来的女人,眉梢微挑,显然没想到关言晏会出现在这里。 还没反应过来,怀里的女孩儿已经朝她小跑了过去,“老师……” 这几人光是看上去就不好惹,唐唯作为一个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多少受了点惊吓,此时见到言晏就像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言晏看了眼她那副委屈得快哭出来的模样,一把将她带到了身后,这才朝靳斐元几人打量过去。 “听说我的助理得罪您了,”在场的除了靳斐元,其余几个都是没见过的生面孔,她不过淡淡扫了一眼视线就落回了单手插入口袋里的男人身上,笑得温静没什么攻击力,“就是不知道是怎么个得罪法,值得把人给我扣在这里这么半天?” “哪儿来的女人,关你什么……” 其中一个纨绔上来就欲斥喝,却被男人一个手势制止了,“原来是关小姐的人,”想起之前唐唯接的那个电话,靳斐元勾唇漫不经心的瞧着她,话里的轻浮也毫不掩饰,“难怪也这么漂亮。” 那明显巴结他的纨绔见其脸上倒没什么被坏了好事的怒意,反而多了丝饶有兴致,于是便没再多嘴,女人继续笑得温婉无害,“靳少身边不缺女伴,我家小孩子不懂事,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靳斐元挑了挑眉,“好说,”拍了拍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尘,态度颇为慷慨,“那就给关小姐这个面子。”他站着那儿眯着眸,倒有一副审视度量的意思,“虽然我身上这套衣服价值不菲,不过我想这点小钱对关小姐来说也不值一提。” 言晏像是这才看到男人身前那点被咖啡泼到的痕迹,回了个笑,“自然。” 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能花钱解决的事那都不叫事,靳斐元鼻尖溢出一声轻笑,分不清是轻蔑还是嘲弄,他抬脚来到言晏面前,指尖夹出一张银行卡递到她面前,似笑非笑,“那赔偿,就麻烦关小姐打到这张卡上了。” 细白骨节分明的手指,有力纤长,黑色的卡被夹在食指和中指间,言晏伸出手刚要去接,却在即将碰到的一瞬男人又戏谑般的将其往回收了去。 抬眸,只见靳斐元笑了下然后朝她弯下了腰,贴近她的耳边,然后用着仅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徐徐笑道,“关小姐……”将那张卡贴到她胸前,“应该远不止这样的手段才对。”言晏眉心一皱,扭头对上男人意味深长的眸,还没开口,靳斐元一下就站直了身体拉开两人的距离,言晏几乎是下意识的接住胸前的卡。 “走吧,到手的鸭子都飞了。”靳斐元单手落回口袋,看也没再看她们一眼,意兴阑珊的带着人离开了。 一直到见人走远,唐唯才终于松了口气忙上前问,“老师,您没事吧?” 言晏看着唐唯红着的眼眶,很快收回思绪,“他们对你动手了?” 唐唯摇头,“没有,这里这么多人看着,他们不敢。” 顶多也就一些言语上的骚扰,她勉强还能应付过来,倒是她们老师…… 言晏没再继续追问她,只是道,“去找店长把监控调出来,免得后续他们再找你麻烦。” 靳斐元的行事风格在江城也是小有名头,不是个善茬,更不是什么说话算话的正人君子,事后背刺这种事对他而言轻车熟路。 唐唯也立马应了,“好。” 然后转身去了吧台。 言晏看着唐唯不断的在和吧台的服务员不断的交涉,最终不知道她在说了什么之后对方终于同意调取监控一起去了后台的监控室,言晏这才收回视线。 低头看着手里那张黑色的银行卡,指尖微捻,然后露出藏在下面一张崭新的名片。 下午言晏和唐唯一直在冯晔那儿呆到四五点才离开,然后驱车回工作室。 办公桌后,女人指间把玩着那张简约的名片,缓缓朝电话那端吩咐,“宋秘书,帮我查一个人。” 宋秘书没有多问,言晏很快挂了电话,看着名片上的名字,犹豫了会儿,然后将其装进包里,起身出了办公室。 来到顶楼的总裁办公室,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只好来到秘书室,林秘书也不在,只有几个年轻的助理。 她随便问了一个人,“你们聂总人呢?” 助理见到是她,闻言一愣,“聂总已经下班了。” “下班?”言晏看了眼手表,明显没到下班的时间,顿了顿,“有说去哪儿了吗?” 助理摇摇头,他们哪儿敢过问老板的行程啊。 “这样……” 言晏也没再继续多问,拿出手机翻出男人的号码,正要拨出去时,她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手指顿在那个名字上迟迟没有摁下。 驱车回别墅的路上,女人一路都有些心不在焉。唐唯遇上靳斐元应该只是单纯的巧合,但她不清楚靳斐元给她说那番话的意思,更不明白靳斐元给她那张名片的目的。 威胁?还是挑衅? 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劲。 回到别墅停好车,刚到门口手机就传来一条宋秘书发来的短信。 她打开将内容看了一遍,微微皱了下眉,然后才将手机收起,抬手摁下了开门的密码。 脱下外套换了鞋,言晏径直就打算上楼,却在路过厨房时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动静,和后知后觉闻到的空气中属于饭菜的香味。 她抬脚来到厨房,果然看到了男人正在案板前忙碌的背影。 微碎的短发,身上的西装也换成了居家的休闲服,少了分平日的矜贵冷漠,多了分温和近人。 有时候记忆真的是很奇怪的东西,可以将很多重要的人和事都忘掉,却又能轻易回忆起放在曾经只能算不起眼甚至从未在意过的某个瞬间。 也许是一个画面,也许是一道声音,也可能只是某种味道。 分明,在曾经那短短两年不到的时间里,他亲自下厨的次数也只是屈指可数。 聂南深刚准备去拿冰箱里的东西,一转身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女人,淡漠的脸上顿时有笑意化开,朝她招了招手,“看什么这么出神?” 言晏垂了垂眸,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然后朝冰箱走去,“我去办公室找你,助理说你提前下班了。” “嗯,”他单手撑在台面上,眸光含笑跟随着她的身影,“没什么事就先回来了。” 言晏打开冰箱,“要拿什么?”“西红柿。” 言晏将西红柿递给他,瞥了眼桌面上已经备好的食材,“你最近很闲吗?” 聂南深无奈的笑出了声,“小没良心的,”说是这么说,但也没有过多解释,“很久没下厨,顺便试试手生了没。” 然后言晏就看他开始低头忙活,一边问她,“找我有事?” 如果不是有事,她几乎不会主动去他的办公室,言晏看着男人专注的侧脸,过了一会儿才道,“没事。” 在厨房里看了一圈,准备工作男人基本也已经做完,她站在这里倒显得有点多余,“需要我帮忙吗?” 聂南深笑了下,没有看她,“你是想帮忙还是想添乱?” 言晏不悦的皱起眉,她的厨艺虽然比不上他的,但这几年独自生活在外也长进了不少,这话说得也是有够嫌弃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