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鸾》 第一章 反手报复 承华三十六年,盛夏。 尚书府的老夫人过五十大寿,天未破晓府里便开始张罗了,鞭炮锣鼓舞狮唱戏,满京华的达官显贵来了大半,热闹不已。 偏僻破败的小院里,白静好满脸苍白的躺在床上,闻着满屋子的药味稍稍蹙眉,远远看见尔鸢捧着药碗从外面回来。 她闭了闭眼,好熟悉的一幕啊。 见她果然没有直接进主卧而是改去了旁边耳房,白静好掀开被子起身,抄起早就准备好的花瓶躲至房门后。 留意着走廊动静,脚步声越来越近,待尔鸢踏入,白静好高举着的花瓶狠狠朝她砸下,对方手中药碗砸落在地。 许是力道不足,尔鸢颤悠悠晃着身子却并未倒下,等转身看见白静好,疑惑着还没大喊来人又是迎面一击。 见她终于晕厥倒地,白静好松了口气,有条不紊的把花瓶放回原位,又从床底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麻绳,将尔鸢捆绑住了塞好帕子,搬进墙角的大木箱子里,动作一气呵成。 一切就绪,白静好躺回床上,眼皮耷拉,又恢复了原先虚弱不已的模样。尐説φ呅蛧 “二小姐,您小心。” 伴着提醒声,白锦瑶由侍女打了伞走进小院。 白锦瑶是嫡出,却因晚了自己五天出生而失去白家长女的身份。不过她是大夫人的掌上明珠,更是太子妃属意的太孙妃人选,在京中颇有贤名,善良温雅,最是知书达理。 大热的天,白静好的房门却连遮帘都没有。 白锦瑶刚到门口,她旁边的侍女就尖着嗓音道:“哎哟这是怎么回事,药碗撒在地上也没人收拾,二小姐您仔细些别碰着了。” 白锦瑶温声说了句“没事”,对内询问:“大姐,你可在屋里?” 白静好撑起身,看着已经出现在房门口却还明知故问的白锦瑶主仆,有气无力的应道:“是二妹妹吗?我在,你进来吧。”刻意停顿咳了两下,又补充道:“尔鸢方才给我端药时打碎了碗,还没来得及收拾就去大厨房重新端药了,你小心些走。” “原来是这样。”白锦瑶慢步走到床前,柔声关切道:“这婢子当差太不仔细了,耽误你服药,回头我告诉母亲让换个伶俐的婢子过来服侍。” 这尔鸢便是大夫人拨来服侍的,换谁不都一样?白静好暗自冷嘲,面上却感激涕零道:“大夫人拨来的人哪有差的,是我不好,急着喊她进屋她才走得急摔碎了碗。” “那你的药岂不是还没有喝?”白锦瑶若有所思。 白静好微微颔首,眯着眼喘了两下,像是格外虚弱,好半晌才开口问她:“今日府里这么忙,肯定有许多贵女千金需要招待,二妹这时候来找我所谓何事?” “是这样的,今天好歹是祖母寿辰,你是长孙女,怎么能不去恭贺拜寿呢?”白锦瑶轻轻柔柔的再说道:“但我见你病得这般严重,还是罢了吧。” 白静好立即坐起,因动作太急咳了两声,语气无奈:“二妹,非是我不愿前往,只是我素来不得老夫人欢心,怕她见了我反倒坏了心情。” “大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我同是父亲的女儿,自都是祖母的亲孙女,她往日对你虽严厉了些,但毕竟祖孙一场,你若起得了身,还是得去的。” 尚书府但凡有宴,白静好作为人人不待见的大小姐,素来是称病不出席的,以往可没见白锦瑶纡尊降贵的亲自来请,更何况除非人前,也不见平时她待自己这般客气的。 若不是知道即将发生什么,白静好简直又要信了她这副伪善的面孔。 白锦瑶见她迟疑,又道:“正宴都散了,现如今含饴堂里传了戏,都是些亲朋里的女眷陪着祖母在说话,你这时候过去也不用紧张,给她老人家磕头祝词回来就成了,也省得父亲总说你怯懦胆小不孝顺祖母。” 她素来如此,说话滴水不漏,让人不好拒绝。 两人身份无论在府里还是京中都有云泥之别,也正是因为如此,白静好想不出来对方杀自己的动机,才单纯的以为她顶多是想借自己在公众场合表现她的娴雅温柔以博名声,便没有防备的随她去了。 但这回她都明明白白透露给对方自己没有服带迷药的汤药了,白锦瑶却仍是坚持邀请。到底为什么,要她非杀自己不可? 白静好望着她点了点头:“那有劳二妹稍等,我换身衣裳就去。” 白锦瑶喜笑颜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我就知道二妹对祖母一片孝心。花穗,你来伺候大小姐更衣。” 花穗不情不愿的上前服侍白静好,动作特别敷衍利索,许是觉得将死之人不必尽心吧。 白静好道了谢,随白锦瑶出门。 刚出小院,白锦瑶又问:“对了,祖母寿辰,大姐可有准备礼物?” 白静好如她所愿的露出为难之色。 “其实祖母关爱晚辈,也不看重这些,不过你既然去了总是要聊表心意的,你说对吗?” 白静好便问:“那依二妹的意思,我该送什么好?” “祖母喜欢荷花,不如我陪大姐去荷花池采一株新荷,到时候你奉给祖母,她肯定欢喜。”白锦瑶满脸好意。 白静好颔首,“都听二妹的。” 烈日炎炎,碧水澈澈,水上荷花艳绽,碧叶连天,偶有锦鲤戏水,风光极好。 然荷花池位于假山之后,纵是风景再好,这样酷热的正午亦无人会来这里遛弯。何况,就算有人想来定然也会被白锦瑶打发支走,是以此刻并无人迹。 花穗替白锦瑶打着伞,这回没有尔鸢同行,无人再帮她从后面捂住自己推入池中了,白静好倒是想知道她准备如何动手。 “大姐,你看那边那朵如何?就在水阶边,也不难采摘。”白锦瑶指着水边的一朵荷花喊她看。 白静好就伴在她身旁,探头问道:“哪朵?” 她问声刚落,就感受到旁边一股推力,白静好早有准备,快手拽住白锦瑶一同掉落水中。 岸上传来花穗极慌的叫声:“二小姐!快来人呐,二小姐落水了!” 与白静好不同,白锦瑶不会水。 她才露头想要挣扎,白静好就在水里拽着她死命往下扯。素来敦厚端庄的白锦瑶狼狈不已,扑腾着池水大喊救命。 白静好心道,你不推我我不扯你,一报还一报。 第二章 撞破好事 白静好在水下扯得起劲,两手换用扒下来白锦瑶身上不少香包玉佩,觉着香包不值钱遂丢开只把玉佩塞入怀中,眼看着她在水面挥舞的胳膊幅度越来越小,心中正美滋滋,忽然手中猎物不知怎的向上受力被人直接以轻功踩水拎了上去。 白静好生怕自己被带出去,连忙放手,暗骂谁这么没眼力劲出来救人。 池塘上乱作一团,白锦瑶已陷入昏迷,花穗抱着她喊人帮忙。 并无人关注一同落水的白静好。 她想了想,此处是上不去了,好在大夫人当初为讨老夫人欢心特地挖通了府中各大水池,尤其这座荷花池是特地劈了别院扩建的,满面荷叶掩护,她便朝另一角隅游去。 特地寻了个有假山遮挡的方位,然而,她刚准备从水里冒出,就听见上方传来男子的声音:“三小姐,请自重。” 白静好一听这话略想想就明白了,这是白锦珠在跟人告白被拒绝了? 想到她平日逢高踩低的作风,有些好奇这男子的身份。 许是男子的言语不够凌厉无情,白锦珠大着胆子又道:“我父亲很疼我的,三个女儿里最疼的就是我了。” 年轻男子仍是温温润润的语气:“贵府二小姐落水,难道三小姐不关心嫡姐的安危吗?” 这话的性质就严重了,白锦珠自然不能给心上人留下姐妹不睦的印象,羞愧的福身告辞。 白静好再听了听,又有脚步声远去,心知岸上没人了,终于从水里冒出来。 她优哉游哉的呼气放松了准备上岸,却发现头顶处一片阴凉。 抬头,正对上男子细长含笑的眼眸。 他穿了身白色绣金丝云纹的锦袍,笑得极好看,声音亦很温润动听:“你是谁家的小姐,居然躲在水里贪凉?” 这声音,不就是刚刚拒绝了白锦珠的男人吗! 不是已经走了吗? 白静好被他的突然出现吓得一个踉跄腿肚抽筋,竟然又要跌落回水里。 她好不容易躲开了白锦瑶的算计,实在不想因为腿抽筋再死上一回,开口就喊:“快拉我上去!” 他本蹲在水边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少女雪肤乌发,玉颊樱唇,粼粼水光下媚眼含嗔,绝美艳丽得不可逼视。 她在向自己求救,但他不动。 还是白静好眼明手快,使劲往前一冲牢牢扯住了对方胳膊。 他明显僵硬了片刻,随后瞅向紧抓住自己的纤手,半晌才反手用力将她从水里拎出,直接摔到旁边的草地上。 白静好摔得浑身都疼,但腿肚更疼,来不及顾男女之防就隔着罗裙去揉。Www.XSZWω8.ΝΕt 活命最要紧。 “不知羞耻。” 男子见她身形毕现却浑不自知,大概是觉得看不下去了,抬指弹了弹被沾湿的袍袖,阔步离开。 “什么不知羞耻?你自个儿去而复返蹲在水边打量我就是什么君子所为了?我又不能戳瞎你的眼睛,都上来了难道现在还要做作的来一句哎呀羞死人了吗?假不假啊!”白静好不避讳的嘀咕。 他显然耳力极好听得清晰,顿步转身,又觉得画面实在不堪直视,立即转了回去又道声“牙尖嘴利”便离开了。 白静好嗤笑一声,都死过一回了,哪还有功夫注重这些礼规,缓解腿疼后趁着无人赶紧溜回小院。 进屋换了身衣裳,打开箱子,尔鸢还未醒。 把她拖出来,白静好拿起桌上的茶壶准备将她泼醒,奈何自己卧室里的茶壶是空的。 尔鸢当差素来如此怠慢,白静好只得去院里打了井水,直接泼醒。 尔鸢晕乎乎的醒来,见白静好站在面前,瞳孔瞪得老大,呜呜呜的在地上打滚想要逃脱。 白静好踢了踢她,恐吓道:“安静点,再吵把你丢外面井里去。” 这话果然有效,尔鸢立马不动了,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白静好弯身,绝美的眼眸里再不是众人所熟悉的懦弱卑微,而是凌厉迫人:“尔鸢,我现在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得如实回答,知道吗?” 尔鸢点头如捣蒜。 白静好取出帕子,开门见山道:“二小姐为何要杀我?” “什、什么?我不明白大小姐的意思。”尔鸢已有慌色,但拒不承认。 白静好直白再道:“我刚若是没有打晕你,你不就准备让我喝下那碗带迷药的汤药吗?等我随二小姐去了荷花池,你就会从身后制住我不让我呼救直接推入水中,我中了迷药,落水之后根本没力气挣扎,很快就会没命的,对吗?” 尔鸢满脸不可思议,结舌的问:“你怎么知道?” “当然是你告诉我的呀。” 白静好莞尔浅笑,笑得分外灿烂耀眼,并随手拿起旁边笸箩里的剪子把玩,不急不慢的又说:“现在我没喝下那碗迷药,也随二小姐去了荷花池,还如你们所愿的掉了下去,但一同落水的二小姐此时可惨了,被侍卫当着下人的面救上去,众人面前湿身,啧啧,可是要影响闺中清誉的呢。尔鸢,落水狼狈的人是二小姐,我却安然无恙,你说等她醒后会不会怀疑是你将计划透露给我的?” 尔鸢脸色发白,倒在地上全身都在哆嗦。 “说吧,白锦瑶为什么要杀我?” 尔鸢望着陌生的大小姐,再没有狡辩的余力,害怕慌色的回道:“大小姐记不得记得,上个月有位贵客误闯进这里,那是皇太孙殿下。” “皇太孙又如何?” 白静好终日待在小院里消息闭塞,何况这事大夫人叮嘱得紧,她还真没有听说。 尔鸢应道:“皇太孙误见了您,回头就打听尚书府里的西施美人,二小姐很不高兴。” 白静好亦是不悦,蹙眉凝色,再问道:“今日可是老夫人大寿,她怎会选在今天动手?” 尔鸢再答:“今日皇太孙殿下也来了。刚刚诸位小姐在花园的凉亭里对诗,世妍表小姐和二小姐发生不睦,争吵说皇太孙来了趟尚书府看不上她这位亲表妹,居然看上了大小姐您,二小姐就生气了。” 白静好冷笑,孝敏太子过世得早,承华帝早就封了皇太孙,皇太子妃和大夫人是亲姐妹,白家在朝中又举足轻重,早就内定了白锦瑶做未来的皇太孙妃。 但京城中想要这个位子的名门贵女多得是,大将军之女沈世妍便是其中之一。 白老夫人宝贝这个外孙女,对她的宠爱更甚白锦瑶这位嫡孙女,二人幼年时就不对付,结果今日居然殃及自己? 白静好暗道无辜,但这种情况在过去早就司空见惯了,自从老太爷去世后,她在这府中再没了依靠,只能卑微做人。 然而谨小慎微换不来平安,那以后再也不会如此了。 白静好给她解开绳子,吩咐道:“去备壶凉茶来。” 若是往常,她是指使不动尔鸢的,府中不得宠的小姐素来活得连下人都不如。但此刻尔鸢不敢墨迹,连忙去添茶。 小院里没什么好茶,白静好也不计较,解渴之后挥手打发她下去。 她却扑通跪了下来。 第三章 扭转局势 尔鸢红着眼,伏在她脚边哭道:“大小姐,奴婢不是故意要背叛您的,奴婢是没有办法,奴婢全家都在府里当差,怎敢不听二小姐的吩咐?还请大小姐救救奴婢。” 白静好闻言失笑,“谈不上背叛不背叛,你本就是大夫人的人,自然有你的主子照顾,此刻求我做什么?” 自从老太爷离世之后,她就被迫从品梅轩挪到这里,以前服侍的妈妈婢女也被大夫人以服侍不周为由支离出府了,派来的自然都是替她看管自己的。 “您和二小姐一起去了荷花池,她落了水您却无碍,这事老爷夫人追究起来,您也逃不了。二小姐救奴婢,也是等于就您自个儿呀。”尔鸢亦是精明。 “我这不是有你吗?你服侍我忠心,未雨绸缪赶过去把我救了起来,至于荷花池中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会晓得?” 尔鸢听她语气是准备把所有都推自己身上,心中又恨又急却没有办法,只得继续哭求:“大小姐,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只要您保住奴婢这回,奴婢将来做牛做马服侍您,再不生二心。奴婢求您,求求您了,奴婢若是不在了,大夫人肯定还会派其他人过来,那还不如奴婢继续服侍您是不是?” “你都说你全家都在府里当差不敢不听她们的吩咐了,那我怎敢用你?” “奴婢、奴婢这回失误,二小姐肯定要怀疑奴婢,就算不打死奴婢也定会找牙婆卖了。求大小姐疼疼奴婢让奴婢留下来,奴婢保证以后只听您的话,大夫人和二小姐有任何吩咐都会告诉您。” 白静好不以为然,反问道:“你觉得她们还会用你做事?”尐説φ呅蛧 尔鸢语塞,只能哭着继续磕头。 白静好见差不多了,喝她停下,“好了,哭哭啼啼的做什么,落水昏迷的又不是我,要哭去二小姐床前哭。” 她这般凶狠的语气,尔鸢刚停止的哭泣又抽噎起来。 白静好气道:“要我救你,就得听话,起来!” 尔鸢半信半疑的起身。 “今日皇太孙殿下可来了府里?” 尔鸢应道:“是的,不止太孙殿下,还有好几位王爷都来了。” “好,你去外面打听打听二小姐情况如何了。” 等她出去,白静好坐在妆镜台前,认真的描眉敷粉。 久病不出门的她好久都没碰这些胭脂了,有几盒还是祖父从前买给她的,思及此,白静好暗叹了声。 她知道自己容貌出色,尤其是这双弯眸,不妆而媚,大夫人总说自己长得勾人欠失了大家闺秀该有的端庄,实则不过是嫉妒而已。 身为女子,谁不想拥有姣好的容貌,皇太孙仅见她一面便念念不忘惹得白锦瑶起了杀心,就该明白这张脸的杀伤力。 白静好还记得,以前乳母就说,她这样的脸即便做了坏事别人都会宁可相信她是逼不得已,而哪怕站着不说话都能惹人心生怜惜。 对如今一无所有的白静好来说,这就是她的武器。 只是从前为防嫡母嫡妹总是扮拙扮丑,更不敢露于人前抢了白锦瑶姐妹的风光,但往后就不存在了。人善被人欺,有些灾难并非自己低调就能避开的,真要闪耀于人前也未尝不可,只要足够锋芒,任谁都不敢再动自己。 她的妆画得差不多时,尔鸢带消息回来,白锦瑶已醒,是九王爷侍卫下水救起的她,皇太孙请来了太医,六王爷也在探病。 白静好忍不住冷笑,这些皇室贵胄还真是仗着身份毫不避嫌,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对白锦瑶的心思吗? “最近六王爷是不是常来府里?” 尔鸢点头,“咱们老爷是天子近臣,深得圣宠,谁做了咱们府的姑爷,那不就是得了白家的支持吗?皇太孙迟迟不肯答应太子妃聘二小姐做太孙妃,年后六王妃病重,六王便经常来府里拜访老爷,但每回来都会给府里的小姐少爷们带礼物,尤其是给二小姐的,最为别致……”她话说一半,想到白静好的处境立马停了声。 白静好浑不在意,“你说的没什么问题,我确实算不得府里的正经小姐,逢年过节可见谁把我当成主子的?”她站起身亲自去柜前挑了身天水碧的半旧罗裙,“替我换上。” 尔鸢不解,“大小姐您很少穿这样鲜嫩颜色的?” 白静好看她一眼,没好声道:“我正值妙龄,豆蔻年华的,成天穿那么素净老气做什么?” 尔鸢觉得大小姐变化真大,不只是脾气性情,连容色气质都不同以往了,她应声接道:“是,奴婢这就给您换上。” 白静好换好衣裳,又回镜前整理了下仪容,顺手将早前从白锦瑶身上顺来的两块玉佩丢给她,“明日你悄悄出府找家铺子把它们卖了,再替我去天巧阁买两身合适的衣裳和上好的胭脂回来。” 尔鸢瞠目,望着手中的玉佩如接了烫手山芋般无措慌张:“大小姐,这、这不是二小姐的随身玉佩吗?” 若不是身边实在没人可用,白静好还真不愿意留这前世害死她的婢子在身边。 “你该听的是我话里那句你还有明日。” 尔鸢后知后觉,知她这是要保自己了,喜上眉梢。 白静好领着尔鸢刚走到兰苑,就见大夫人身边的秦妈妈带着两婆子出来。 几人看见焕然一新的白静好都愣住了,连出门目的都忘了,眼睁睁看她进了院子才反应过来,忙追上前道:“大小姐,你故意推二小姐入水,我奉夫人之命要将你家规处置。” 白静好理都不理她,灵活的躲过其阻拦就来到白锦瑶房门前,也不顾地面被晒得滚烫,隔着门帘就在台阶上跪了下去,抽泣道:“二妹妹,都是姐姐不好失足掉进水里,连累你伸手救我,若不是为了陪我去为祖母摘鲜荷花祝寿,你也不至于因为救我就和我一同落进水里,真真是害你受苦了! 尔鸢这婢子也不好,平时听多了妹妹的叮嘱只知道好好照顾我,竟然下水救了我就走了,好在二妹你被人救起的早没有大碍,若非如此,姐姐必随你同去全了我们今生的姐妹之情!” 她这番话说得声泪俱下,配着低头拿帕子抹眼睛的动作,演得那个情真意切。 旁边尔鸢早得了交代,立即磕头且高声附和道:“大小姐千万别这么说,都是奴婢的不是,是奴婢见二小姐得救之后岸上无人顾及水中的您才擅自下水救了您离开,没能赶去看二小姐情况,是奴婢的错,还请夫人和二小姐责罚。 但二小姐千万不能误会了大小姐,您跳水救咱们大小姐,大小姐更是在水中奋力托您出水面,若非如此二小姐也不会那么快得救。大小姐,您在水中托二小姐出水面以致二小姐被人发现得救,但自个儿却沉下了水,二小姐会感念您的,还请您不要自责了……” 主卧里传来哐当一声,是药碗落地的声音。 正在服药的白锦瑶恨得牙痒痒的,望着花穗虚弱的气道:“明明,明明就是她拉我下的水,还在水中扯住我不让我呼救!” 白静好听见里间砸碗声,立即再道:“二妹你可要好好服药,千万别跑出来看我,外面日头大,你身子那么娇弱要多保重你自己啊。只要你没事,姐姐怎么样都好的……”她余光瞥了眼已从花厅闻声而来的亲贵宾客们,脑袋一歪故意面朝那边就要倒下。 尔鸢忙扶住她,哭着道:“大小姐您还病着,奴婢都说了二小姐肯定会理解您的,您为何还非要强撑着过来呢。” 她刚说完,本站在众人之首的明黄衣袍少年就冲了过来,紧张道:“大小姐!” 第四章 搬回旧居 皇太孙刘茂自那天意外撞见白静好之后便对她念念不忘,但苦于没有机会再去找她,此刻见惦念已久的美人儿这般羸弱的倒在烈日下哪里还站得住,本已经弯身想去搀扶,但回头看了眼紧随上前的白胜,生生忍住了,只对那婢子道:“天这么热,你家大小姐病着又落了水,还不快扶去屋里。” 尔鸢害怕的去看大夫人秦柔。 刘茂便跟着望向秦柔,顺势赞扬道:“姨母不愧是京中贵妇的典范,真是教女有方,二小姐知书达理,大小姐美丽善良,白尚书你好福气啊。” 他皇太孙把话这么一说,在场的夫人太太们都开始恭维起来。 大夫人本来有些懵,见状更懵了,但反应极快的她立即应道:“太孙殿下谬赞了,臣妇愧不敢当。” 她含笑的回了话,再对近侍道:“你们还不扶大小姐进内堂休息,我平时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们好生服侍,竟让大小姐这样不爱惜身子!” 目瞪口呆的秦妈妈回过神来,即刻上去搀扶。 “多谢母亲。” 白静好弱柳扶风得晃悠着站起,却不肯挪步,她既然来了,怎能如此轻易的离开?正要再言,却发现不远处的人群里投来抹戏虐的目光,正是早前说她“不知羞耻”的男人。 先前在池塘边没顾得上认真看,此刻悄悄望去,男子面如冠玉鬓若刀裁,尤其是站在穿着蟒袍满身贵气的六王爷身边,更显得清贵温润。 白静好不得不承认,白锦珠的眼光不错,只是那人虽笑却不达眼底,绝不简单。他既能站在刘钦的身边,想来身份不俗,前头刚拒绝白锦珠轻浮的告白,如今又发现自己身份,想必对白家的印象糟糕极了,也不晓得六王爷得知了还打不打算在他的六王妃病逝后来娶白锦瑶? 若是真能坏了白锦瑶的好事,可就是意外惊喜了。 她琢磨得有趣,一时失神,倒把身边人吓坏了。 刘茂的眼珠子紧跟在白静好身上,见她微微睁眼后就不动了,柔声的忙问:“大小姐,你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 深居简出的白静好是不会认识这些皇室贵胄的,且该矜持,遂只礼貌似的冲他笑了笑,见他失神便挪开了视线,改望向白胜和秦柔,虚弱无比的问道:“父亲母亲,二妹妹、二妹妹她好不好?” “她很好,你还是多注意你自己的身子吧。”白胜淡淡回了声,看向妻子。 秦柔便慈和的笑着上去握她的手,“静好你别担心,你二妹她没事,倒是你自己,怎么好端端的就掉进了水里,瞧你们姐妹这闹得……” 白静好无辜的答道:“回母亲话,女儿也不知道,当时二妹妹喊我摘水里的荷花来着,我想着二妹能常常侍奉在祖母身边,那定然更懂祖母的喜好,我便想下去采摘,谁知不知怎么好像谁用力碰了我我就落了下去。”她越说越急,红着脸反问道:“我、我当时怎么就掉了下去呢……” 秦柔勉强着笑意拍拍她的手,立马打断道:“好孩子你是病糊涂了,池边地滑你失足而已,但好在都过去了,尽快调养好身体,你二妹刚醒来还惦记着你呢。” 宾客间却不断传来唏嘘声: “当时除了大小姐不就二小姐主仆吗,是谁推她?” “真是可怜,同时落水大小姐奋力帮二小姐脱困,却只有个丫头去救她。” “白家大小姐真孝顺,又爱护幼妹,老夫人您真是好福气。” “是啊,从前只知道白家的二小姐三小姐,今日一见大小姐果然气度非凡,不愧是白家的长女。” 白静好生平第一次被众人如此环绕夸赞,连素不待见她的白老夫人都上前表露关怀,她表示很受用。 终于,受不了自家女眷沦为大家谈资的白胜发话了:“好了,都别围着静好了,让大夫给她瞧瞧身子最要紧。” 刘茂闻言立马朝身后招手,“陆太医,你来给大小姐诊治。” 太医得令,提着药箱上前。 白静好连忙露出惶恐:“我、我怎么能劳驾太医呢,这是给二妹妹看病的。”又紧张的去看秦柔。 秦柔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和气道:“你和阿瑶都是母亲的心头肉,有什么区别呢,阿瑶看得,你也看得,何况这可是太孙殿下的恩典。” “太孙殿下?”白静好惊呼着感激的去看刘茂,仅一眼就收回视线腼腆道谢,而后为难的支吾起来:“但,但我那小院……” 刘茂闻言看向白胜,毕竟他是去过那所小院的。 白胜心虚,当然不能让人知道府里亏待长女的事,小院太医是万万去不得的,顾及众人在场,连忙暗示的看了眼秦柔。 秦柔心领神会,巧妙的接过话:“什么小院,你病着就别去小院里晒书了,那些差事让下人们做就好。你们快扶大小姐回品梅轩看病休息。”话落转首看向满院子的亲朋好友,解释道:“我们家大姑娘懂事,见最近天晴,和阿瑶拣了处不用的院子晒书整理呢。” 白静好心中冷笑,圆谎还不忘带上白锦瑶,不愧是亲娘。但面上却感恩涕零的再三道谢,只末了又怯怯的问秦柔:“母亲当真不怪我连累二妹落水吗?” 秦柔脸上的笑容有多宽和,心里就憋着多少怒火,这是在防她秋后算账呢!当着这么多人面表现得如此惶恐不安,回头白家大小姐若是出了点什么事,岂不就是她这位主母有意刁难? 她保持着笑容实在不想接话。 素来和秦柔不睦的二夫人陈氏见状暗喜,上前笑着就道:“当然不会,大夫人素来对晚辈最是和善宽容,大小姐问这话岂不伤了你母亲的心,老夫人您说是不是?” 白老夫人点点头,持着佛珠的手挥了挥:“扶大小姐回去吧。” 秦柔也给亲信使眼色。 秦妈妈就和尔鸢扶着白静好准备离开。 “太医,快。”刘茂也指使太医跟上。 就在这时,从主卧檐下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呼唤:“大姐~” 众人望去,却是白锦瑶在侍婢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秦柔立即紧张的过去,又是拉手又是探额的,“阿瑶你病着怎么能出来呢,这若有个好歹,岂不是让我心疼?” 白锦瑶也不想出来,但白静好在外面矫揉做作得满堂盛赞,她还能在屋里待下去吗?她靠伏在秦柔身上感动道:“母亲,大姐不顾性命在水中帮我,我又是感激又是惭愧。” 她身旁的花穗亦道:“二小姐醒来就急着要去找大小姐,奴婢担心她身子千拦万阻才劝住,刚正服着药听见大小姐来了非要出来看一眼才放心。” 这种博人好感的事,白静好自然不甘落后,梨花带雨的望向白锦瑶就要走过去。 秦柔轻轻拍着白锦瑶的后背安抚。 白胜见大家都围着他的两个女儿看戏,沉下脸道:“锦瑶,你大姐刚好你又出来做什么?今天是老夫人寿辰,大喜的日子非要弄得哭哭啼啼吗?” 他鲜少对嫡女如此凌厉,惊得白锦瑶停住了表现。 秦柔虽不满丈夫态度,但环视了眼四周,想到方才亲闺女从水里救上来时就已经被人指指点点了,现在又只这样披了件衣裳出来,对比那边衣着完好还化了个精致娇弱淡妆的白静好实在是吃亏,便吩咐花穗又扶着白锦瑶回去了。 秦妈妈亦是机灵,“大小姐,咱们回品梅轩吧,太医正等着呢。” 白静好乖巧的颔首,又回头看了眼白锦瑶,“二妹你要保重身体啊。” 白锦瑶正跨屋槛,险些就被绊倒。 白胜见她们终于散了,同老夫人回了话后望向刘茂和刘钦,做请道:“多谢太孙殿下和两位王爷对小女的关怀,但毕竟是内院,还是随下官去外面谈事吧。” 刘茂应得利索,抬脚就朝院门口走,全然忘了来时太子妃对他的叮嘱。 以他的身份,走在最前面无可厚非,但六王九王毕竟是他的皇叔,如此就有些不敬长辈了,然此刻并无人敢表现出来,皆跪地恭送。 刘茂急冲冲的走出兰苑,四下张望却已看不到伊人身影,面露失望。 赶着替他引路的白胜正好捕捉到了这抹神色,暗叫不好。 品梅轩位于东南,是府中的风水宝地,通往各院都很方便,且修葺精致。 白静好在此住了十年,自是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但四年前祖父离世,大夫人便以品梅轩年久失修为由将她挪去了北边破院,直到今日才再次踏进。 秦柔身边的人机灵,知道陆太医要跟着过来诊病,不过片刻本闭院多年的品梅轩里便下人成群,见她进来纷纷恭敬的迎她回房。 秦妈妈也很尽心的在旁提醒她仔细脚下,白静好望过去,轻道:“秦妈妈回去伺候母亲吧,院子里有这么多人,我不会有事的。” 院里拨来的都是秦柔的人,秦妈妈当然不担心白静好有异动。只是,她转向尔鸢,笑着说道:“大小姐,夫人和二小姐都十分关心您,想问问您当时落水的细节,吩咐了老奴带尔鸢过去回话,稍后再让她过来服侍您。” 第五章 借势自保 尔鸢刚扶着白静好躺下,闻言害怕的跪在床头,看向白静好求助道:“奴婢哪也不去,奴婢就要在这里伺候大小姐。” 她当然知道被带走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白静好看了眼正背对着她们打开药箱的陆太医,也笑着道:“你这丫头又说傻话了,夫人要问话你怎么能不去?” 尔鸢震惊,满眼的不敢相信。 见她又急又怕,白静好接着言道:“只是秦妈妈,此刻宾客未散,想来母亲也没空见她,而我身边还需要她服侍。不如你先回去,等待会陆太医替我看好了病,左右是要去向母亲辞行的,我便让尔鸢替太医引路,如何?” 秦妈妈想了想,不过拖延一会,也不怕尔鸢跑掉,当着太医的面就没有拒绝。 见她离去,尔鸢跌坐在地上,暗道岂不是仍然躲不了? 陆太医取了脉枕过来,站在离床几步外先是对尔鸢惊讶的喊了声“姑娘”,再望向床上的白静好。 白静好面色如常的吩咐尔鸢替太医搬来凳子,客气道:“有劳了。” 陆太医颔首近前,将脉枕垫在腕下,又用方帕盖上,坐下来眯着眼细细诊脉。 少顷,他面色略凝的睁开眼,措词询问:“大小姐体质孱弱,似有不足之症,可是常年服着药调理?” “太医妙手,我确实从小身体就不好,我娘生我的时候早产又难产,祖父找人替我精心调理了好些年才养好。但这两年,夏天畏热冬日畏寒的总是大病小病不断,府里请了郎中我便一直服着药,但服了这么长日子也不见起色。瞧陆太医您的脸色,我可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白静好哀声叹问。 陆太医连忙摆手,“大小姐误会了,您年纪轻轻怎会得那种顽疾?我诊着小姐身体底子还是不错的,想来是幼年调理得当,不过如今服的药似乎并未对症,不知是何人给小姐开的?” 白静好回道:“是大夫人命人请来的宋郎中。” 陆太医欲言又止。 其实他不说白静好亦明白,秦柔是太子妃娘娘的亲妹妹,他既是从东宫来的,自然不敢明说。 久病成医,她对药理也知道一二。祖父过世后,府里常驻替她看病的姜大夫便被遣退,改换了济仁堂的宋郎中过来,宋郎中开的药方是表面光,不对症喝多了反而还损伤元气。 她以前都是避着侍女有一碗没一碗的喝着,毕竟只有她病着不出现在大家眼前,才能让秦柔放她一条活路。 白静好理解陆太医的难处,浅笑了温声说道:“是我自己的身子不争气,也可能是宋郎中医术不济,您是宫里的太医,自然医术了得。今日太孙殿下承蒙恩典,亲自吩咐您来替我看病,想必我很快就能痊愈。” 她说完,唤尔鸢去书房拿纸笔请他开药方。 尔鸢害怕着待会见大夫人,站在那心不在焉的,白静好连喊了两次才出去。 她离开后,白静好问道:“陆太医,不知您是在东宫当差,还是服侍在太孙府?” 东宫即是皇太孙所居之地,她这话问得就妙了。 太医们混迹在宫内,最会的就是察言观色。 他细想想就明白了,眼前少女是太孙殿下亲自关照的。想到殿下对她的在意和紧张,陆太医不敢含糊,连忙回道:“下官本在江南行医,承华三十年太孙殿下骑马跌落,和顺公主见殿下的腿伤久久不愈,便特地命人将下官从江南接来送去东宫替殿下治疗,后来殿下见下官还算得力便留在了身边。” “原来陆太医是和顺公主所荐,那我的病就有劳太医了。” 适逢尔鸢取了文房四宝进来,陆太医回了句“下官自当尽心医治小姐”便准备在圆桌前开药。 他才执笔,白静好意味深长的又道:“太医,我久病缠身,想来要麻烦您的日子还长着。您如此帮我,我必会牢记这份恩情,他日定当回报太医。” 陆太医神情微滞,即刻就领会了话中意思,转身应道:“大小姐放心,下官回去会向太孙殿下如实禀明您的病情,若有殿下吩咐,自当时常前来府上叨唠。” 白静好靠在温软的引枕上浅笑:“那便有劳太医了。” 回想方才在兰苑,哪怕白锦瑶从卧室出来了,刘茂也并未放眼过去,仍是紧张的关切着自己。 白静好断定,皇太孙与太子妃并不同心,时常来府里不过是听从了其母吩咐,而他本意并不想娶白锦瑶。既然如此,现在有机会能时常得到自己的消息,他又怎会放过? 白静好扬起唇角,只要有太孙殿下的人时不时来府里探视,秦柔母女纵然再记恨今日自己所为,也不敢轻易动她。 她目前,就缺个办事的人。 侧首,见尔鸢依旧神情恍惚的站在那里。白静好琢磨了会,冤有头债有主,尔鸢作为白家家奴,全家性命都握在她们手里,确实不敢拒绝白锦瑶的吩咐。 聪明人不会记恨一把没有思想的刀。 白静好合了合眼睑,启唇道:“尔鸢,你去找三小姐,就说今日大夫人宴请宾客受累了,请她和雨姨娘过去服侍。” 尔鸢觉着莫名其妙,根本听不懂她的意思,满脸费解的闷声道:“主子,三小姐和雨姨娘怎会听我一个奴婢的话?” 白静好再问:“你难道不记得待会要送陆太医去荣福堂见大夫人了?” 尔鸢当然没忘,心中正踌躇慌乱着呢。 陆太医见她们主仆似有话要说,识相的说先去府上的药房抓药。 白静好道谢,对外唤了个探头探脑张望着的婢子陪陆太医同去。 陆太医离开后,尔鸢又下跪求道:“大小姐,您之前可是答应了要保奴婢的。二小姐现在必定疑了我,大夫人找奴婢问话,奴婢怕是要有去无回了……” “我不是在给你支招吗?” 白静好明言道:“老爷这些年最宠雨姨娘,她恃宠而骄和夫人作对也不是没有过的。你就去告诉三小姐,你之所以去池塘的路上耽误了,是因为在青枫小径的假山后撞见了她,等会儿若夫人和二小姐问起来你不知该不该如实回答,她会和雨姨娘过去帮你的。” 尔鸢将信将疑,雨姨娘母女和大小姐素无交情,怎可能因为这么两句话就跑去夫人面前替自己解围?但见主子神色笃定,也只能信她,抱着两分希冀爬起来就出了品梅轩。 独处闺房,白静好环视着屋内熟悉的陈列出神。她回来了,就不会再被赶出去,祖父放心,没有您的庇护,我能照顾好自己…… 她躺在清凉的冰丝席上闭目,渐渐睡过去。 醒来是因为尔鸢欢天喜地的跑进屋,竟也不顾白静好睡着就推醒了她磕头谢恩:“奴婢谢过大小姐,您真是神了!三小姐和雨姨娘居然真的亲自去荣福堂替奴婢说好话,当时可巧老爷在场,夫人只得顺着雨姨娘的意思夸奴婢救主有功,还赏了锭银子给奴婢呢。” 她幸孜孜的掏出银锭子给白静好看,眉开眼笑的。 “过了这关就好,不过往后你可得小心了。” 尔鸢望着她好奇。 白静好问她:“难道三小姐就没对你说些什么?” 尔鸢回想起来,如实答道:“三小姐是有警告我,让奴婢不准透露给别人知道,但奴婢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白静好解释给她明白,“三小姐以为你撞见了她的秘密,还以此要挟逼迫她和雨姨娘去大夫人面前帮你圆谎。尔鸢,三小姐是什么性子你知道的,不比二小姐容易应付,从今而后你可当心些吧。” 尔鸢后知后觉,恍然道:“大小姐,您算计奴婢?奴婢根本不知道三小姐的什么秘密。” 白静好刚醒,浑身慵懒,媚眼轻眨显得纯良极了,温柔提醒她:“你别糊涂了,是我救了你,可不能恩怨不分。” 尔鸢思量明白后摊坐在地上,畏惧的望向白静好,喃喃的崩溃道:“今日奴婢得罪了二小姐,又让三小姐记恨上,以后在尚书府里若要活命,就只能仰仗大小姐您了。” 白静好狡黠一笑,“你明白就好。” 第六章 暗中谋划 品梅轩冬暖夏凉,纵然处于府邸之央,但毗邻含饴堂及荣福堂两大主院,周边人不敢大肆喧哗,是以十分静谧。 入了夜,荷风拂来,带着阵阵幽香。环形走廊下挂着的灯笼烛火微曳,白静好倚在西窗的雕花栏上纳凉。 不多时,尔鸢神神秘秘的从院外回来,揣紧着怀里的东西直奔主卧。 方至廊下,便见熠熠烛火下,少女姣好精致的五官若隐若现,却依旧挡不住那份明玉生辉的华彩。 她连忙掀了帘子进内,又谨慎得合上房门,直奔主子身边,福了身唤道:“大小姐。” “东西取来了吗?”白静好并未回首。 尔鸢点头,从怀里掏出个蓝色布包,放在旁边的长案上打开,皆是祭奠用的香烛纸钱。 东西不多,但够用了。 白静好的脸上这才有了几分异样。 尔鸢又从袖里取出藏着的小盒和细木匣子,捧在手心恭敬的递上前,回话道:“这是脂膏,匣子里的绒花二少爷说是提前送给您的生辰礼物。” 白静好沉默着接过,打开脂膏小盒看了眼里面蜡黄的面脂,淡声道:“你可有和他说以后不必每两月送一次脂膏了?” “奴婢按您的吩咐刚见着二少爷就说了,他说晓得了,还询问了您的病情。” 尔鸢满心惊讶,她在小院里服侍大小姐多久便监视了她多久,居然从没发现对方多年来一直在用脂膏抹面故意扮丑,更不晓得名不见经传的二少爷在定时给她送东西。 她新投诚,本着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的真理奉承道:“大小姐真聪慧,收敛锋芒避过了府中所有人的耳目。” 白静好冷笑,“我不那么做,岂不早被害死了?”话落随手将脂膏放在旁边,又缓缓打开匣子,是朵江南新式的纱花,缀着两颗小巧的珍珠,并不名贵,但重在低调。 受挫的尔鸢即改赞道:“二少爷待您真好,惦记着五日后便是您的生辰,这朵珠花选的极好,大小姐日常佩戴着也不显眼。” 她说完忽然想起大小姐过去在小院的妆匣里确实有不少各式珠花,原来竟是二少爷所送? “这府里,也就二哥还记得我生辰了。” 尔鸢低声道:“每年这个时候府里都忙碌,先前是为老夫人备寿,等到十二又是大小姐的芳诞,过去大家都只把初七当七夕过,委屈小姐了。” 白静好发现她很会说话,笑着望过去。 天知道尔鸢今日都发生了什么,先是被二小姐喊过去一番嘱咐要害大小姐,后又被大小姐拿花瓶敲晕了关在箱子里,再然后被设计着去威逼三小姐,好不容易在大夫人处得了条活路,天都黑了还要被眼前人支出去偷偷和二少爷会面,在老夫人寿辰这样的大日子她揣包香烛纸钱在府中跑来跑去! 而这些惊心动魄全来自于眼前人,此刻再被她这般盯着,尔鸢心里犯怵,恐惧的小声问道:“小姐您为何这样看奴婢?” “你今天在荣福堂回话,说没能遵从二小姐命令前去荷花池害我是因为途中碰见了三小姐,三小姐找你办事才耽误了你的计划,等赶到时你见事情已经闹大不得已才下水救的我。尔鸢,这件事虽说三小姐帮你圆了过去,但大夫人和二小姐肯定很不满你下水救我这行径,你是不是应该再做点什么?” 尔鸢闻言心都在打颤,她又想算计什么? “奴婢如今已经是您的人了,就您一个主子,哪还管的上大夫人和二小姐怎么想奴婢?”她满脸忠诚之色,信誓旦旦。 “这怎么成呢?你爹娘还在府里当差,你得重新讨得大夫人的信任。”白静好笑得狡猾。 尔鸢头皮发麻,直觉主子是在试探自己。 白静好细语道:“七夕是我娘的忌日,府里上下都忌讳此事,那晚我会偷偷祭奠我娘,你去把消息告诉大夫人。” “奴婢不敢!” 尔鸢惊得心里发寒,连忙下跪强调道:“奴婢真的不敢,先前在您汤药里下药完全是得了二小姐的吩咐,奴婢真的知错了,还请大小姐给我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不要再疑心奴婢了。” “你慌什么?让你做你就去做。” 白静好冷声,言简意赅道:“我既然都让你代我去见二少爷了,难道还会不相信你吗?我知道你惜命,不敢背叛我。” 尔鸢战战兢兢的站起身,脸色尤忧。 白静好笑着冲她招招手。小說中文網 尔鸢附耳上前,越听越瞠目结舌。 白家百年世家,家规森严,白老夫人又是极喜欢立规矩的。天还没亮,二夫人就去含饴堂服侍她起身,这些年日日如此。 老夫人年迈,自丧夫后脾气越发怪异,整个府里就陈氏能哄她高兴。 从小佛堂里出来,老夫人握着她的手叹道:“府里属你最孝顺,昨夜陪我到那么晚,今天还这么早过来,不像有些人口不应心的。” 二夫人怎能听不出来老夫人是在埋怨大夫人,聪慧的她巧妙应道:“老夫人别误会了大嫂,昨儿府里来了那么多贵宾,大嫂招待不暇,自然不能像儿媳这样清闲可以时时陪着您。” “你不用替她说好话,平日不忙的时候请安问好也是姗姗来迟。谁心里有我,我老婆子心里清楚得很。” 老夫人被昨日寿宴上的意外坏了心情,长房闹事,那责任自然在大夫人身上。 陈氏即道:“大嫂出身高贵,是宗誉侯府的嫡次女,又是朝廷正二品诰命夫人,有所拿乔也是正常的。您啊千万别往心里去,儿媳陪着您不一样吗?” 老夫人闻言越发不满,既进了白家的门就是白家的儿媳,还仗着娘家地位逞什么威风? 就这时,大丫鬟翠芝进来禀道:“老夫人,大小姐来给您请安了。” 听见白静好,老夫人就面露厌恶,不悦道:“她来做什么,让她回去!” “是。”翠芝福身欲退。 陈氏忽然道:“等等。” 她看向老夫人,委婉道:“大小姐常年卧病,突然过来定是因为昨日没能给您磕头祝寿而耿耿于怀。您想想,她为了给您摘荷花还掉进了池塘里,想必身子还没大好,这么早过来请安,您何不就成全了小辈的一片孝心呢?” 老夫人望向陈氏,似在探究。 陈氏强稳心神,低声再道:“儿媳只是觉着,阿好这孩子可怜了些。自从老太爷去世后,瞧她都过的什么日子,到底是大伯的女儿,您的亲孙女,孙子辈里,老太爷生前最宠爱的就她,若是知道她受了这些委屈,恐也要心疼。” 提起亡夫,老夫人的心就软了,对翠芝改言道:“让她进来吧。” 第七章 联手二房 白静好穿了身桃红色的衫裙,发上只簪着两朵珠花,但身前戴着的赤金西番花纹的金锁项圈却极显眼。 她娉娉袅袅的走进来,不同于从前怯手怯脚的胆懦,进屋后跪在地毯上磕头,“孙女给祖母请安,祝祖母福寿安康,万事顺心。” 老夫人年纪大了,就喜欢晚辈穿得艳丽喜庆,她今儿这身确实合自己心意。 但她看见白静好就想起她亲娘,因而穿戴再顺眼也和蔼不起来,抬手不冷不淡的应道:“起身吧。” 白静好道谢,又同坐在她旁边的二夫人福身,“见过二婶。” 陈氏和气的笑着,“阿好来了,快别多礼,身体怎么样了?” 白静好礼貌的回话:“谢二婶关心,侄女很好。” 话落再次望向老夫人,见对方一如从前根本不正眼看自己,白静好便抢在她发话让自己退下前开口:“孙女无能,昨儿本想摘荷花为您祝寿,结果事与愿违,连累了二妹妹不说,更搅了您的寿宴。今日特地前来告罪,还请祖母勿要责怪。” 老夫人是不高兴,明明是自己寿辰,大家却全跑去关心她孙女了。这种大日子,闹死闹活的,不是触她霉头吗? 她板着脸看去,刚想训诫几句,却瞧见了白静好身前项圈上的长命金锁,两眼稍稍眯起,若有所忆。 陈氏捕捉到这抹视线,心中了然,抬手冲白静好招了招,含笑道:“你一片孝心,老夫人自是不会怪罪你的。好孩子,快上前说话,瞧我们的大小姐模样多标致,今日打扮的也精神,虽说头饰略简单了些,但婶婶瞧着你这枚长命金锁很是不凡,还有些眼熟……” 她回头看了眼老夫人才继续说:“我记得您抽屉里好像就有一枚相同的金锁,比这个稍微大些。” 白静好小声的答道:“祖父说,这长命锁是一对儿。”说完就小心翼翼的望向老夫人。 老夫人被勾起过往,面色也柔和了几分,望着陈氏解释道:“这是老太爷年轻的时候有次奉命去山东办差,回京时就带了这套长命锁,一枚留给了我,另一枚给了阿羽。” 阿羽,即白羽,白静好的生母。 白静好趁机低头,轻声道:“都是孙女不好,想起祖父生前时最喜欢我戴这枚金锁,一时没有忍住便戴出来了,惹得祖母伤怀,是孙女不孝。” 孀居之后,老夫人总会感慨岁月匆匆,对从前的事情也会常常怀念。 更何况,老太爷生前与她恩爱情深,这会子心中感慨不已,动情道:“一晃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太爷和你娘都不在了……” 白静好不敢接话,陈氏则出言安慰:“您如今儿孙满堂,是替老太爷享福呢。” 她说着再看向白静好,满脸心疼的道:“可怜你这孩子刚回品梅轩也没几件像样的首饰,等金宝斋的掌柜来府里送首饰时,婶儿让你四妹五妹给你选两样送去。” 长房的小姐需要二房去关照,二夫人这在故意在挤兑大夫人。白静好听得明白,但还是有礼的感恩致谢。Www.XSZWω8.ΝΕt 老夫人也听得清楚,上下打量了眼面前少女,面白清瘦。毕竟是府里的小姐,只戴两朵珠花就出门了,实在不像样! 她严肃道:“老二媳妇,你替我跑趟荣福堂,大丫头既然搬回了品梅轩,昨儿也在诸位亲贵面前露了脸,太孙殿下还吩咐太医来府里照料,往后各府之间总要有走动的。让你大嫂把先前代为保管的那些东西都差人送回去,再关照府里的针线房给她做几身新衣裳。” 陈氏立即应道:“是,儿媳记下了。” 白静好再次向老夫人叩拜谢恩,又将带来的一副画卷呈上,“孙女昨晚收拾品梅轩的时候意外找回了这副画,是娘亲的旧物。孙女以前询问过祖父,他告诉孙女,这是我娘幼年顽皮好奇祖母您年轻时的风采缠着祖父所画。孙女知道祖母怀念祖父,便借花献佛将此画作为寿礼奉上,还望祖母能够高兴。” 老夫人闻言激动,冲着画卷就抬手,“快,给我看看。” 白静好不等侍女上前,亲自走过去在炕几上把画展开。画中确实是年轻时候的老夫人,当年的她温柔娴雅,正在花园里陪小女儿赏雪。 老夫人抬手抚着画卷,“是,是他画的,我居然不知道……” 陈氏连忙夸道:“老夫人年轻时风姿卓越,怪不得老太爷和您感情这般好。” 老夫人哪里还有心思再搭理她们,苏嬷嬷便上前请她们回去。 陈氏站起,同白静好一起福身了离开。 等走到院外,白静好道谢:“方才真是多亏了二婶,若不是有您在,老夫人未必会关照我。” 陈氏转身让丫鬟们远远跟着,而后审视的望着白静好,好奇的问道:“是什么原因让大小姐终于想明白,懂得争取了?” 白静好知道陈氏在大夫人常年欺压之下多有不甘,曾经她还暗示过自己,然而那时候,自己一心只想着明哲保身遂拒绝了她。 此刻闻言,她再次行礼,半真半假的语气答道:“若我现在告诉二婶,昨儿我落入荷花池,根本就是二小姐引我过去想置我于死地,二婶可相信?” 陈氏精明一笑,“信,为何不信?二小姐一心想做太孙妃,太孙殿下却钟情于你,她当然容不得你。” 白静好知道眼前人想要府里的中馈之权,接道:“但凡府里还是大夫人当家,我的日子提心吊胆,二婶在西府的日子也不如意。” 两人默契的对视一眼,陈氏叹道:“是你自己傻,从前老太爷在的时候不知道多为自己争取些傍身的东西,这些年才会被你嫡母赶去小院受了这么多苦。” “我自幼失母,也不得父心,祖父总希望家闱和睦,我是不想和她们斗,也不敢斗。但人被逼到了极致,我也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陈氏是看着她长大的,自然明白对方的经历,拉起她的手拍了拍,言道:“大小姐今天表现的真好,用一枚金项圈和一副旧画便勾起了老夫人的思夫之情。老夫人但凡想到了老太爷,自然而然会想起老太爷临终前对她的托付,再怎样也不会放任大夫人亏待了你。 你只要讨得了她的欢心,今后在尚书府里的生活自然就会好。二婶以前就劝你放下心中的成见,是你听不进去。” 白静好闻言苦笑,“我可从不期待老夫人有朝一日会喜欢我,能保我一世平安就够了。” 陈氏松开她的手劝道:“你啊总觉着老夫人不喜欢你娘,但毕竟做了十四年的母女,哪能真没有感情?瞧方才老夫人看见金锁和画时脸色都变了,说到底若不是当年姑太太找回来认亲,老夫人也不会为了弥补亲生女儿而把你娘赶出府。” “我知道的,我娘阴差阳错做了十四年的白家小姐,老夫人得知真相后一时接受不了是情理之中,我不怨恨她。” 白静好声音清冷,她恨的,从来就不是老夫人。 第八章 请君入瓮 陆太医每日都来府里替白静好诊脉,遵的是太孙殿下的命令。 品梅轩一时成了热地,众人趋之若鹜,讨好巴结。 对比之下,白锦瑶的兰苑便冷清了许多。 秦柔紧张闺女,坐在床边亲自喂药,见她闷闷不乐,温声宽慰道:“阿瑶,你和那些眼皮子浅的东西计较什么?她们以为老夫人多看了那丫头两眼,这府里就能换天了,跑去奉承白静好,真是可笑。” “娘,哪里是祖母多看她,是太孙殿下!殿下日日派人来看她不说,还送珍宝送宫肴的,那我算什么?”白锦瑶语气委屈,眸含怨愤。 秦柔的脸色不愠不怒,平静回道:“太孙殿下又如何?但凡男人哪有不贪图美色的,那丫头摆手弄姿的故意引诱他,太孙殿下年纪轻一时被迷了眼犯起糊涂是正常的。阿瑶,你可是白家的嫡小姐,又有宗誉侯府这个外祖家,她白静好有什么?” 白锦瑶恼道:“她有脸!” 秦柔被女儿呛得语噎。 “娘,你没发现吗,她和以前不同了,变漂亮了。” 想到白静好天生丽质,又打扮得衣光鲜亮,再不见从前的灰头土脸,白锦瑶就无比嫉妒。 秦柔冷笑一声,“自古漂亮女人有几个是有好下场的,她娘不就是个例子?” 白锦瑶喃喃重复:“她娘……” 见母亲满面嘲讽,她却不得不提醒:“但父亲这些年还是没忘记那个女人,你不是说雨姨娘不过就因为长得有五分像白静好的亲娘,才换得父亲对她十多年的宠爱吗?”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秦柔想到丈夫这几晚都宿在雨姨娘房中就来气,面上立刻挂不住了。 白锦瑶敏锐,立马握上她的手,“娘,是女儿不好,惹您伤心了。” 秦柔拍了拍她,不屑道:“雨姨娘再嚣张也就是个替身,能翻出什么浪来?白羽再漂亮再得你父亲的喜欢又如何,死了连个名分都没有,还不是随随便便就葬了?” 提起这事,白锦瑶没忍住好奇,小声询道:“娘,当初羽夫人是怎么死的?” “什么羽夫人?白羽和你父亲做了十几年的兄妹,被赶出京城后却还狐媚了你父亲让他接自己回来,她不怕丢人,白家可丢不起这个人!她在白府,不是小姐也不是姨娘,什么名分都没有,你唤什么羽夫人?”秦柔面色不悦。 白锦瑶连忙改口,“是女儿口误。”Www.XSZWω8.ΝΕt 秦柔意识到自己语气严厉了些,缓了缓继续道:“白羽占了你姑姑的身份做了十几年的官家小姐,受尽老夫人和老太爷的疼爱。你姑姑找回来后,能轻易放过她?这件事根本用不着我出手。” 白锦瑶就随口一问,说到底并不关心上一辈的恩怨,还是比较担忧自己和刘茂。她小心翼翼的问:“娘,我那天是被侍卫救上来的,好些人都看见了,现在外面流言蜚语议论女儿,太子妃娘娘会不会就不喜欢我了?” “怎么会?那可是你亲姨母,当然是偏疼你的。娘知道你在害怕什么,白静好那丫头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是绝对不可能的!” 秦柔语气笃定,“何况,就算太孙殿下真的喜欢,太子妃也不会允许他娶白静好做正妃。” 她们母女俩说着话,秦妈妈进来禀道:“夫人,尔鸢来了。” “让她进来。” 白锦瑶当即不满,“这婢子不得用,害我被白静好拉入水里遭罪,娘怎么还留着她?” 秦柔又把那日的情况说了遍,末了总结道:“她虽然办事不利,但毕竟事出有因。白静好感念她救了自己的命,现在对尔鸢信任得很,留她在品梅轩里做事方便。” “娘要她做什么?” 白锦瑶刚问完,尔鸢就随着秦妈妈进来了。 她恭敬的向二人行礼,而后神神秘秘的左右看了看,谨慎的欲言又止。 屋里都是她们母女的亲信,白锦瑶不耐道:“有什么事情快说吧。” “回大夫人、二小姐,奴婢刚刚发现陆太医走之前悄悄塞了封信给大小姐。” “什么信,可是殿下写的?”白锦瑶激动的坐起来,诧异的望向尔鸢。 尔鸢小声的回道:“信确实是太孙殿下所写,大小姐为人谨慎,看完之后让奴婢拿来火盆把信烧了。” “那信上都写了什么?” “信上说殿下十分思慕大小姐,约她七夕那晚去月老庙前见面。” 白锦瑶怒不可遏,骂道:“狐媚妖精!” 秦柔连忙拉住她,沉声唤了声“阿瑶”,提醒她注意仪态。 白锦瑶咬牙切齿的,勉强稳住心头怒火。 “奴婢觉得事情严重,所以特来禀报夫人。” 秦柔点点头,“你做的很好,大小姐对你没起疑吧?” 尔鸢摇头,“大小姐虽然从前顾忌我是夫人派去的,但那天我救了她,现在对奴婢信任无比。” 秦柔好整以暇的追问:“你之前跟我说,大小姐准备在初七那晚私下祭奠她娘,但现在太孙殿下相邀,你可知道她准备如何?” 尔鸢讨好般笑着答道:“回夫人,大小姐说她在府里委屈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太孙殿下喜欢她,自然要把握机会不能失了殿下的欢心,还和奴婢商量着如何偷溜出府呢。” 秦柔呵笑一声,“那她就不准备祭奠她亲娘了?” “大小姐说太孙殿下要紧。” 秦柔嘲讽之意更浓,但当着尔鸢的面没有表现出来,只回道:“这件事你办的不错,她既然要会情郎,那我作为嫡母,自然要帮她一把。尔鸢,你去告诉大小姐,守后门的梁婆子被你打点好了,等七夕那晚只要塞点银子就会放她出去。 还有,明日你送陆太医离开后回去告诉大小姐,就说太孙殿下觉得月老庙人多眼杂,唯恐被熟人撞见误了她的名声,所以改去福门酒楼。到时候,你就带她从酒楼后门进,听懂了吗?” 尔鸢立马应是。 秦柔遂向亲信使眼色,又给了她赏银才让她退下。 “娘,你这招真妙。福门酒楼是您的私产,只要她到了福门,我就可以报荷花池里的仇了。”白锦瑶终展笑颜,眉眼期待。 “娘早就告诉你,那丫头不安分,她想往高枝上爬报复咱们,殊不知爬得越高跌得越惨。无论荷花池里到底是不是她故意扯你衣裙不让你出水面呼救,也不用管太孙殿下最近如何重视她倾心她,等过了七夕,我看有谁还会要她!”秦柔面露狠色。 白锦瑶好奇,“娘,你打算怎么做?” “她到底是你爹的女儿,老夫人最近也待见她,都允许她每日去含饴堂请安说话了,还有你二婶那贱人帮衬着替她说话,如果死了恐怕要被深查。” 秦柔认真思忖了番,忽而笑道:“她不是自诩美貌吗,七夕街上热闹着呢,年轻的姑娘不安分偷偷跑出府去本来就不是光彩的事情,若有了什么丑闻,老夫人厌恶她都来不及,没人会管她是否无辜,一切就是她咎由自取。” 白锦瑶心领神会,知道母亲办事素来稳妥,那七夕之后白静好就毁了,再不是自己威胁。于是,她攀着对方撒娇道:“娘,等七夕那晚女儿想出门看花灯。” 知女莫若母,秦柔当然知道她的去向,颔首道:“去吧,女儿节热闹,那日本来就不会拘着你们活动。” 白锦瑶喜不自胜。 第九章 其人之道 大周朝虽不似前朝般民风开放,但已不是顽固封闭的年代了,世家小姐们禀明了府中长辈,带上帷帽领上随从亦可出门。 当然,这是得宠小姐们才有的特权。 白静好素来只是府中透明,不可能为此去请示秦柔的应允。 但秦柔为了放纵她所谓的私会,教唆守门的婆子故意放水。 白静好大大方方的走在白府的后巷里,小巷幽静,她倚在拐弯处的墙角静等。 “大小姐,马上就酉时了,咱们还不去吗?”尔鸢面色焦急。 “急什么,还有半刻钟呢。” 白静好看了眼前方,狭窄的巷径里空旷无人,天儿仍有几分闷热,她抬手拿锦帕扇了扇。 这姿态……尔鸢挪开了视线。 过了会,她实在忍不住,拉下主子的手道:“大小姐,您注意些!早知道奴婢就带团扇出来了。” 白静好笑得灿烂,启唇反问:“东西带了吧?” 闻言,尔鸢磨磨蹭蹭的从袖口掏出纸包,递过去的时候有所顾忌,提醒道:“大小姐,这是二小姐专门托人寻来的软骨散,听说服用之后很快就会全身无力任人摆布,如果药剂够多的话人事不省,任何意识都不会有了。” 白静好伸手接过,刚准备打开仔细察看看,被制止道:“小姐,您小心点,这东西闻着也容易起效。” 白静好捏了捏纸包里的粉末,“就剩这半包了?” 尔鸢用力点头,答道:“这东西难得,二小姐给我的时候分量就不多。上回因为是用于添加在药碗里,再加上二小姐还想诓您去荷花池,所以用量比较少,剩下的都在这里了。” “成。既然是白锦瑶特地寻来的,用在她身上最好。”白静好语气果决,又找她确认:“你和她说了是酉初吗?” “奴婢都是按照您的吩咐说的,二小姐重视太孙殿下,说不定还会提前到月老庙呢。” “待会儿送白锦瑶进了福门酒楼,你就回月老庙前和殿下回话,就说府中家规森严,我无法出门,辜负他的一番美意了。” 尔鸢不解:“您骗二小姐提前去月老庙,又准备了这药粉,难道不是为了更好的与殿下见面吗?大小姐,您要拒绝太孙殿下?”话中满是不可思议。 白静好语气复杂道:“这几日,他让陆太医瞒着众人送来各种赏赐,他眼中我不过是个轻易就与他私相授的女子,因此才会随意书信约我出门。尔鸢,你难道真以为我会和他暗通款曲?” 说实话,尔鸢心里本来还真是这么想的,但此刻见主子脸色严肃,小声道:“您这样,不担心太孙殿下怪罪吗?” “以他的身份地位,和我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我若真和他交往,别说府里的大夫人二小姐要跳脚,就是宫里的皇后和太子妃都不可能允许。尔鸢,你不会是看着太孙殿下对我好,就以为他真喜欢我了吧?” 尔鸢诚实的点点头,天真道:“难道不是吗?” 白静好嗤之以鼻,“对男人来说,这顶多就是段风流韵事,否则也不至于这样偷偷摸摸的。我若是当真可就太傻了,早晚会沦为别人笑话。” 白静好在和刘茂相处的这件事上理智的很,断不可能看了他几封寄情的锦书就真陷进去。 尔鸢心中畏惧更盛,大小姐连太孙殿下都能随便利用,简直太坏了,还好自己投诚得早,惹不起。 为求表现,她又问道:“那待会奴婢要怎么把二小姐带去福门酒楼?” 就这时,从不远处走来两个年轻的汉子。两人一高一胖,都穿着普通百姓的朴素布衣,出现在这种官邸云集的地段很是格格不入。 尔鸢下意识有些害怕,退了几步小声说道:“小姐,不然我们先回府吧?”她看着那两人就不是什么好人。 白静好终于动了,却是离开墙朝他们走去。 两汉子对视了眼,高个子的先抱拳开口:“请问是白家大小姐吗?” 白静好点头,反问确认:“是二哥吩咐你们来的吧?” “是,二爷让我们今晚听大小姐吩咐。” 白静好久在深闺,出门谋事当然需要人手。她转身从尔鸢手里取来早就准备好的钱袋,“这是今天的报酬,待会要辛苦你们了,不知二位怎么称呼?” “我叫朱四,他是刘五。大小姐您别跟我们客气,二爷说了,事成之后请我们兄弟喝酒,咱们全家的命都是二爷救的,不需要这些。”高个子的男人把钱袋往前一推,语气坚决。 尔鸢蓦然松了口气,认识的,自己人!她也终于明白昨日大小姐为何要让她去给二少爷送信了,敢情是找帮手。 白静好坚持:“收下吧,二爷的酒照常喝,你们替我办事,这是辛苦钱。” 朱四和刘五对视了眼,这才收下。 白静好将早前的药包和白帕子一并递过去,问道:“你们谁跑得快些?” 胖胖的刘五立马答道:“我!小姐您别看我五大三粗的,但跑起来厉害着呢,以前在街上做扒手的时候捕快追了我大半个京城都没追上,我轻而易举就能把人甩掉。” 尔鸢吃惊道:“扒、扒手?”连忙回头看了眼自家主子。 刘五怕吓着她们,纠正道:“那时候生计不好没办法,现在已经改良了,还是二爷替我找的活呢。” “二哥真是了解我,我正需要个眼明手快的。那待会儿你就替我偷东西吧。”白静好笑着道。 刘五爽快应话:“行,大小姐尽管吩咐。” 有他们陪着,白静好离开白府范围后就安心了些。 上次荷花池的事情她狠狠得罪了白锦瑶,在家时秦柔母女有所顾忌不敢明着害她。但现在知道自己在外面,就算有福门酒楼的安排,但如果秦柔她们反悔了直接找人把她做掉怎么办? 从荷花池溺死重生后,白静好无比惜命。 今晚是七夕佳节,有花灯集市,京中第一酒楼的老板还设了专台,邀才子佳人共猜灯谜和对联题诗,热闹非凡。 勋贵世家的小姐们平日待在闺阁之中,想要才名远播只能借助这种节日活动,因而趋之若鹜。 白静好经过诗文台的时候忍不住笑了笑,白锦瑶的大周第一才女之名,便是如此得来的呢。 尔鸢跟在她身旁,望着不假遮掩的主子唯唯诺诺的低问道:“大小姐,您真的不带戴个帷帽吗?这是不是太显眼了些?” 白静好一语道出对方顾忌,“你是怕我容色太好,引起骚动吗?” 尔鸢无语。 跟在后面的朱四刘五两人面面相觑,亦无声干笑。 白静好坦然的走过诗文台,直奔月老庙。 月老庙前特别热闹,她在月老树下如愿找到了白锦瑶。 因为是想私会太孙殿下,她身边只跟了花穗一人。 白静好冷笑,为了情郎胆子还真大。 她朝身后招招手,将白锦瑶指给刘五认人,“看见那个穿粉裙子戴帷帽的少女了吗?你过去抢她的玉佩,抢了就跑,但是别跑的太快,引得丫鬟追出去就好。” 刘五很认真的是再三认了认白锦瑶的脸,回道:“这事不难,小姐放心。”应完声就朝月老树下走去。 第十章 劝你善良 因为人多,花穗总左张右望的以防别人撞到她家主子。 白锦瑶亦等得有些不耐,帷帽下语气烦躁:“花穗,这都过了酉初,太孙殿下怎么还没有来?” 花穗道不知,刚说完就见一汉子跌跌晃晃的撞了上来,连忙伸手推开他,厉声骂道:“你干什么呢,知道我家小姐是什么身份吗?赶紧走开。” 刘五伸手挡着眉眼,弯身致歉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这就走。”刚说完,趁着两人不备扯下白锦瑶身上的玉佩抬脚就跑。 花穗立马骂道:“你这小贼,快站住!” 因为玉佩是挂在白锦瑶腰上的,她受力身子还向前冲了冲险些摔倒,这对素来爱护自己端庄形象的她来说是不可容忍的。 白锦瑶勉强站稳后,见花穗还杵在旁边骂那男人,立马催促道:“你傻站着干什么,他抢了我的贴身玉佩,赶紧追啊!” 花穗不得不听令,朝刘五追去,没多会两人就跑远了。 白静好等人躲在暗处看热闹,脸上都是笑意。 尔鸢语快道:“小姐,这哪里是偷,分明就是抢。” 白静好也觉得方才那幕搞笑,随口接道:“本来就是为了把花穗支开,白锦瑶落单就好办多了。” 朱四见刘五轻易完成了差事,跃跃欲动的问:“小姐,那我呢?” 白静好打量着他的身形满意的点点头,说道:“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直接过去问她可是白府的小姐,得到确认后就说殿下在庙后面等她。然后你找个没人的巷子,拿我方才给你的迷药和帕子把她迷晕就是。” 朱四“嗳”了声,抬脚就要走。 白静好唤住他,提醒道:“抬头挺胸,要像个训练有素的侍卫,知道吗?” 朱四又点头,站的笔直笔直的朝白锦瑶过去。 事情很顺利,白锦瑶本来就想顶替白静好去和太孙殿下约会,见有侍卫前来引路,没问两句就跟着走了。 白静好拉上尔鸢慢慢跟着。 朱四办事利索,没多会就从黑暗的小巷里走出来,说事情成了。 白静好惊叹:“这么快?你用了多少药?” 朱四憨直的反问:“难道小姐留着那药还有别的用处?我不知道,都给倒了。” “没,没用了,你办的很好。”白静好面色讪讪,又吩咐他去雇辆马车来。 朱四离开后,她们走进去。 白锦瑶倒在地上毫无知觉。 白静好问:“药都用了,这得晕多久?” 尔鸢同样迷茫,摇摇头,“奴婢也不知道。” “没事,晕着运起来方便。” 白静好交代尔鸢:“你陪她从后门进福门酒楼,那边秦柔的人早就打点好了,我倒想看看她们母女准备怎么对付我。” “福门酒楼的人必定会把二小姐当成是您。”尔鸢望着头戴帷帽斜躺在地的白锦瑶,轻声道:“如果二小姐出了事,大夫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不善罢甘休又如何?难道你以为我像从前那样忍让退缩,她们就能容下我了?尔鸢,你跟着我做事,早晚会和她们翻脸,慌什么!” 尔鸢望着已倒在地上的白锦瑶,不敢迟疑只能听命行事。她既上了大小姐的贼船,就只能盼着这艘船千万别翻。 朱四动作麻溜,很快就驾了辆马车来。 她们把白锦瑶扶上车,又驱车到了福门酒楼后门。 尔鸢看了眼白静好,心一横扶起白锦瑶就走,“大小姐,奴婢去了。” 白静好点点头。 尔鸢扶着白锦瑶刚走两步又忍不住转身,“大小姐,奴婢这可都是为您卖命,他日您一定要保奴婢啊。” “知道了。” 白静好没想到,前世听命白锦瑶害死自己的她竟然胆子这么小,每做一件事都要提醒自己事发救她。 侧过身,见朱四正望着自己。 白静好轻说道:“后悔跟我来了,是不是觉得我很坏?” 朱四微愣片刻,摇摇头。 白静好望向不远处,酒楼的小厮正在帮尔鸢扶白锦瑶进去。 她闭了闭眼,如果自己还是从前的性子,那现在被尔鸢带进去面临未知场景的人就会是自己。所以,她对今晚的所作所为丝毫没有后悔,弯唇言道:“我本来就坏。” 朱四沉默,没有接话了。 少顷,白静好再道:“你在这等着,待会送尔鸢回月老庙。送完她,你和刘五今晚的差事就完成了,可以自行离开。” 她说完,转身,却见到了一个人。 锦衣华服的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里,此刻正愣怔的望着白静好,“阿好,你在做什么?” 熟悉的面庞,熟悉的眉眼,陌生的眼神。 是将军府的公子沈世开,白老夫人的亲外孙。 白静好莫名的有些心虚,她从小在白府里受尽欺凌冷落,除了二哥白珩,就只有这位表哥会替她说话,暗中帮她。 朱四下意识的站到白静好身前,警惕的望着沈世开。 白静好轻轻推开他,“没事,你去旁边等尔鸢吧。” 朱四不放心,牵着马车没有走远。 白静好看着沈世开,压下起初的紧张,浅笑着语气如常道:“你怎么来了?” “我在月老庙前看见你,还以为是认错了,就悄悄跟着你。”沈世开难以置信,皱着眉头表情痛苦,“我都看见了。” 白静好轻描淡写的“嗯”了声,反问道:“然后呢?” 沈世开双眼睁大,不能理解她这种无所谓的语气,质问道:“你把锦瑶表妹送去了哪里,你要做什么?她可是你的亲妹妹!” 白静好苦笑反问道:“亲妹妹?” 她走向他,一字一句的再问:“表哥不会忘了,她们从小是怎么对我的吧?” 沈世开闻言脸色稍缓,青梅竹马,白家诸位表妹中,他最心疼眼前这位。不知为何,每次看见白静好,就会想保护她。 “但就算大舅母对你苛待了些,锦瑶表妹没有对不住你的,你怎么能害她?” 白静好不答反问:“你怎么知道,送她进福门酒楼是在害她?”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酒楼里秦柔做了什么安排,见沈世开仍紧紧的打量着自己,她挪开道:“你若好奇,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沈世开略有迟疑。 白静好平淡再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去吧。” “阿好,我没有不相信你。我们感情从小就不同,我是怕你犯错,如果你得罪了大舅母,她不会放过你的。”沈世开恐她多想,急于解释。 “你进去吧。” 沈世开终于抬脚,白静好深深闭上眼。 好半晌,才见尔鸢从后门跌出,捂着右脸跑向白静好,满脸眼泪。 “里面怎么了?” 尔鸢抓着白静好的胳膊慌乱道:“小姐,我们完了,夫人安排的是、是个男人……”她抽噎着继续道:“表少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都看见奴婢了,奴婢和他进屋的时候,二小姐的衣裳都被那登徒子解开了,怎么办?” 相较于她的害怕,白静好才是真的后怕。 秦柔居然用这样的毒计害自己! 她仍然不后悔将白锦瑶送进去,只恨事情没成。想到这,白静好就不甘,喝住尔鸢道:“哭什么,哭如果有用的话,这世上哪还有那么多苦楚?擦好眼泪,你还要去月老庙回话呢!” “对,小姐,我们找太孙殿下,找他救我们。” 白静好警告道:“你去月老庙见了太孙殿下,只能说我今天出不了门,不准多言其他,听明白了吗?” 尔鸢被吼怕了,“那,那表少爷这边怎么办?” “这是我的事。” 朱四已驱车过来,白静好看了眼酒楼后门处正抱着白锦瑶出来的沈世开,低声道:“你陪尔鸢走着去月老庙吧,把马车留下。” 朱四没有多问,领着尔鸢走了。 沈世开脱了自己的外裳盖在白锦瑶身上,走近白静好时满脸气愤,“你现在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你也是姑娘,难道不知道女儿家的清白有多重要吗?白静好,我劝你善良。” “你信你所见,那就去大夫人面前告发我吧。”白静好并不解释,转身走了两步又说道:“我当然知道清白对女儿家有多重要,马车留给你,送她回府吧。” 沈世开抱着昏迷的白锦瑶,望着那抹渐行渐远的瘦弱身影,呼唤道:“阿好,真的是你做的吗?我不能相信。” 白静好脚步微顿,继续离开。 第十一章 发落罪名 本就不欲惊动旁人,因而沈世开特意避开了随从,此刻很庆幸无人发现。为弥补白静好所犯下的过失,亲自驾马车送白锦瑶回尚书府。 刚上路他就后悔了,方才不该对她那么严厉。阿好从小就那么善良那么柔弱,被人欺负了都不会吭一声,这种毒计怎么可能是她能设计出来的呢? 他肯定误会了,此事另有隐情! 沈世开心里焦虑,又担心起白静好一个弱女子只身在外会有危险,手中的鞭子狠狠抽在马儿身上,只盼能快些抵达白府,而后回去找她。 守门的人见这种马车都敢随便停在白府门前,过去正想驱赶,待看清驾车的人是谁,连忙行礼请安。 “表少爷,您怎么这样子就来了?” 素日温和好脾气的沈世开语气凌厉:“开侧门让马车进去,再去通知大夫人派侍女出来接二表妹。”Www.XSZWω8.ΝΕt 那小厮很得眼力劲,转身传了话,又弯着身上前,讨好道:“表少爷,还是让小的来赶车吧。” 他很好奇表少爷和自家二小姐怎么会坐这样的平头小马车回来,探头看向车厢,然而蓝色的棉布帘子将里面遮得严严实实。 沈世开挥手让他退开,“不必了。” 纵然夜幕沉沉,然星光皎洁,何况府中灯火通明,白锦瑶被横着送回府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到了各院。 兰苑里,秦柔望着床上昏迷不醒又衣衫不整的女儿,抬手就摔碎了手边的瓷盏,怒道:“花穗那小蹄子呢?好端端的阿瑶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她是怎么服侍的?” 屋里的侍婢皆跪倒在地,屏息凝神着不敢出声。 秦妈妈上前劝她:“已经派人出去找花穗了,她弄丢了二小姐,现在恐怕也在到处找着。夫人您消消气,所幸二小姐没吃大亏。” “让我查出是哪个混蛋所为,非扒了他的皮!” “表少爷刚不是说,是从福门酒楼里把二小姐救出来的吗?夫人,会不会是……”秦妈妈欲言又止,还没说出口自己就觉得不可思议了,“但二小姐去那里做什么?” “她现在人事不省,恐怕是被人迷晕了带过去的。” 秦柔思路敏捷,立刻找到了疑点,“那本来是安排给白静好的好戏,现在却变成了我的阿瑶,这件事和她脱不了关系!你快派人去酒楼传话,谁要敢把今晚发生的事情传出去,以后就别在京城里待了!再告诉梁婆子,等那丫头回来时把人扣住,我要送她去见老夫人。” “是,奴婢这就吩咐人去。”秦妈妈转身,唤来大丫鬟白芍轻声交代。 秦柔火气难消,又听屋外闹哄哄的,咬牙道:“都是些落井下石的东西,平时不见她们这样积极,现在阿瑶出了事,就想跑来幸灾乐祸,还不快去打发了她们!” 秦妈妈连忙应是,出屋对着莲姨娘和雨姨娘及白锦珠道:“两位姨娘,三小姐,你们都请回吧。二小姐就是在街上摔了一跤腿脚不便,所以才由表少爷送回来的,没什么大事。” 莲姨娘素来胆怯,闻言道了是转身就要回去,被旁边的雨姨娘抬手拉住。 雨姨娘十几年来受尽宠爱,往日连秦柔都不怕,自然也不会顾忌眼前人。 她含笑着同秦妈妈道:“我们都是听说二小姐出了意外才特地赶来探望的,大夫人和二小姐这样将咱们拒之门外,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白锦珠亦道:“就是,以往每年七夕我都和二姐一起过的,偏生今晚她说有事要出去。现在却被世开表哥用辆小马车送回来,我可担心二姐了,妈妈你就让我进去看看。” 秦妈妈好说歹说的婉拒众人。 雨姨娘母女认定里面有猫腻,不肯离开。 还是秦柔亲自出来,沉声喝道:“雨姨娘,你莫不是认为仗着有老爷的宠爱就可以不把本夫人放在眼里了?别以为老爷多看了你两眼,就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一个姨娘,还想翻出天来了?滚回你的梨芳园去,否则信不信我让人把你送到庄子上去,一辈子都别想再回来。” 雨姨娘美目微瞪,强忍着气点头回道:“夫人言重了,妾身哪敢忤逆夫人?您在府里只手遮天,妾身等自然是来也是错,走也是错,怎么都顺不了夫人的意。我们好心来探望二小姐,大夫人却要把妾身扭送去庄子上,也不怕落人口舌。” 若是平时,秦柔还会顾忌下自己的宽厚名声,但此刻不同,且又是自家府邸里,也传不到外面,对丈夫的爱妾何必还假装好脸色? 她冷笑道:“本夫人若是当真刻薄,早没有你的今日了,还不快走!” 雨姨娘见她如此,不甘的福福身转头走了。 等到兰苑外面,雨姨娘看向莲姨娘,“大夫人这样拦着我们进去,二小姐肯定出事了。她能拦着我们,难道还能拦住老夫人吗?” 莲姨娘是二少爷白珩的生母,母子都不得宠,平时谨小慎微的过日子,从不敢反抗大夫人。 闻言,她连忙摇头:“姨娘是不能随便去惊扰老夫人的,大夫人让我们回去,咱们还是走吧。”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怪不得平日连你儿子都见不到一面。瞧瞧大少爷,年纪轻轻就名动京城了,再看看你的二少爷?文不成武不就的,你这当亲娘的也不知道替他争取。” 莲姨娘低眉小声的回道:“二少爷能平平安安就好了,我不求其他。” 旁边白锦珠同雨姨娘道:“娘,她素来胆小,就随她吧。老夫人那边你也不方便去,还是我过去请安先探探口风。大夫人如此遮掩,二姐肯定出了丑事,我偏要戳穿她,看她以后还怎么得意!” 雨姨娘颔首,叮嘱她说话小心些,才和莲姨娘一同回了梨芳园。 但老夫人是什么人,主持白家内院这么多年,在唤外孙过来问话后心里就明白了,嘱咐沈世开不要对外言才让他出府。 嫡孙女在外面被人解了衣裳,哪怕清白犹在,但闺名已损。 出了这种丑事,老夫人都懒得过问。 苏嬷嬷替她换了杯热茶,见其眉头紧皱,轻询道:“老夫人,二小姐今晚受了这样的委屈,东府这边各院的主子都去兰苑看情况了,您真不去看看吗?” 老夫人本来就不喜秦柔自侍出身不敬自己,闻言恼道:“她们母女的心思多大,能放阿瑶带个婢女就出门。现在闹出这种事,就算真委屈又怎么办,是我纵容的吗?清清白白的小姐成了这样子,等老大回来,我看她怎么交代!” 虽是不满秦柔往日对自己的态度,但终归还是心疼孙女,缓过来后老夫人又吩咐人去交代门房闭紧牙关不准议论。 白锦珠就是这时候进来请安的,行礼后含沙射影的暗示老夫人去看白锦瑶,但还把人唆使动,外面婢子就禀道:“大夫人来了。” 白锦珠连忙噤声,退到旁边站着。 秦柔进屋,淡淡瞥了眼白锦珠。 她还没开口,老夫人就道:“你不在照顾阿瑶,跑我这儿来做什么?” 秦柔见她语气不善,知其责怪之意。 但她此刻是为了白静好而来,“老夫人,今晚阿瑶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阿瑶她实在是委屈,儿媳身为人母确有失责之处,但害她的人更可恶。我竟不知咱们府里养了那样没良心的东西,让她害了阿瑶!” 老夫人没听明白,凑首道:“你此言何意?” “老夫人,都是白静好害的阿瑶。儿媳已查清,那丫头买通了守门的梁婆子偷溜出府,是故意算计的阿瑶。您若不信,现在派人去品梅轩,她肯定不在府里。” 纵然此刻白锦瑶还未醒,但秦柔已认定了白静好的罪名,非要让她付出代价。 老夫人满面震惊。 就这时,翠芝上前道:“老夫人,二夫人和大小姐到了。” 秦柔错愕,转首望向门口,正见陈氏携手白静好慢步而入。 第十二章 蒙混过关 两人行完礼,老夫人让陈氏坐。 陈氏迟疑的看了眼秦柔,眉眼间透出忌惮,含笑同老夫人说道:“大嫂还站着,儿媳还是先不坐了吧。” 她表现得很惧怕秦柔。 老夫人当即板起脸,“我让你坐,你看别人的眼色做什么?” 秦柔脸色一白,横了眼陈氏,矫情! 陈氏这才磨蹭的坐下,“多谢老夫人。” 秦柔此时无暇顾及妯娌,走到白静好身前质问道:“你怎么会在府里?”纳闷的望向旁边亲信,梁婆子还带人蹲在后门等着逮白静好呢,啥时候回来的? 秦妈妈悄悄摇头,她同样不知。 白静好再次福身,眨着眼无辜反问:“这个时辰,女儿当然是在府里。母亲的话,女儿不太明白,难道我该在别处吗?” 老夫人审视了她眼,直言道:“阿好,你母亲说你买通后门的梁婆子偷溜出府了,是真的吗?” 白静好满脸迷茫,摇着头下跪道:“回祖母,孙女不知这是谁造谣出来的。就算静好再不懂事,也知道若无长辈应允断没有私自出府的规矩。何况,孙女久病缠身,别说府外了,就是家里都不怎么走动,这偷溜出府总需要理由吧?” 她话落再看向秦柔,委屈道:“母亲,您定是受小人蒙骗了。” “你敢说你今晚当真没有出过府?”秦柔皱着眉再问。 白静好摇头,坚持道:“女儿确实没有出府。” 秦柔否道:“胡说八道!我惦记着你身体不好,方才特地命人去给你送了盏燕窝,整个品梅轩里的人都说没看见你。我恐你出事,却不想细查发现,梁婆子竟放你从后门出了府!” 她说着唤人,“去传品梅轩里服侍的人和梁婆子过来。” 秦妈妈立刻应是。 “等等。”陈氏站起身,望着老夫人道:“老夫人,您瞧大嫂这阵仗,知道的是她关心儿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故意为难大小姐呢。” 秦柔还记恨着前几天她用老夫人命令来逼自己将白静好之物还回去的事,见状不悦道:“陈氏,这是东府里的事情,容得你随便过问吗?” 陈氏脸色一僵,望向老夫人。 老夫人皱眉道:“什么东府西府的,不都是白家吗?大儿媳妇,你主持中馈这么多年,平时也没少插手二房里的事。她是府里的二夫人,静好的二婶,难道连句话都不能说吗?” 秦柔忙解释:“老夫人,儿媳不是这个意思。儿媳知道二弟妹疼爱静好,但她不知道静好今晚都做了些什么。” 白静好不解的发问:“母亲,我今晚做什么了?” 秦柔怒不可遏,破口道:“你欺上瞒下,偷溜出府,眼中毫无家中长辈,此为不孝;你私会殿下,举止轻浮,此为不贞;你派人加害阿瑶,心肠歹毒,毫无长姐容人的气度,此为不义!这种不贞不孝不义的孽女,真是丢尽了我白家的脸,老夫人,还请您严惩!” 白静好跪着向老夫人磕头,委屈道:“祖母,孙女冤枉。孙女今晚是不在品梅轩里,但只是去了二婶那边向她讨教女红,根本不知怎么就成了母亲口中那样的人。若不是听下人提起,还不知道二妹在外面出了事。” 这下换秦柔迷茫了。 老夫人看向陈氏,“是这样吗?” “回老夫人,确实如此,大小姐今早请安时见您的抹额有些旧了,便寻思着为您绣一条新的。她拿捏不准花样,特地去问的儿媳,左右没什么事,儿媳就留她在存雅堂说话。方才听说二小姐回府出了点事,我们就去兰苑探望,但大嫂吩咐了不准人进去打搅,才来您这儿打听情况的。” 陈氏条理清晰,既为白静好作证的同时,又讨好了老夫人。 秦柔不想会出这茬,睁着眼指着陈氏气道:“陈氏,你撒谎!梁婆子亲眼看见白静好出的府,你包庇她,难道害我阿瑶的人你也有份是吗?” “大嫂你这话就诛心了!我连二小姐出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怎么就成了有份害她了?再说,底下的人糊涂攀咬主子,您也不能听风就是雨啊,静好和锦瑶是亲姐妹,前阵子还在水中救锦瑶来着,又怎么可能害她呢?” 陈氏说完,朝老夫人再道:“老夫人,大小姐可是老太爷亲自教导长大,是什么品性您和老太爷最清楚了,她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去害二小姐?” 白静好趁机辩道:“祖母,孙女真的没有。” 老夫人略略沉思,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阿好,你起来吧。” 秦柔情急:“老夫人,您不能糊涂啊!”又转身吩咐下人:“快去把梁婆子唤来。” “不必了!” 这回是老夫人亲自开口制止,脸色不善的望着秦柔道:“梁婆子是你的人,由你亲自安排看守后门的,她怎么可能会被阿好买通而放她出去?老二媳妇都说了,今晚阿好是在她屋里做抹额,你就别不饶人了,回去照顾好锦瑶才是。” 陈氏跟着附和:“老夫人说的是。您啊也别动气,大嫂应该是见二小姐受了委屈,所以才轻信了下面人的胡话。但那种污蔑主子的奴才,怕是不合适再留府里了。” 老夫人闻言,看向自己身的苏嬷嬷,点头道:“杖打了赶出府去吧。” 苏嬷嬷应声而去。 “老夫人,儿媳说的是真的,静好她今天真的出府了!” 秦柔还欲再说,但先入为主的老夫人早就将她看成是不容长孙女的故意陷害,严肃道:“老大媳妇,二丫头出了事谁都不想的,但你不能拿阿好出气。这府里已经毁了一个小姐了,难道还要再折一个吗?你当着白家主母,自己落个治家不严、为母失责的名声又有什么好听的?” 此言甚重,秦柔身子一晃,还是秦妈妈上前扶住。 陈氏察言观色,上前道:“老夫人,儿媳扶您去内堂休息。” 老夫人点点头,挥手道:“都散了吧。” 白静好等她走了才站起,对秦柔欠身道:“母亲,女儿先行告退,明日再去看望二妹。” 秦柔喝道:“白静好!” 白静好停住脚步,转身平静道:“不知母亲还有何吩咐?” “你瞒得了老夫人但瞒不了我,你和太孙殿下私相授受,借陆太医之便暗中传情,简直是不要脸!” 白静好不骄不躁,面色如常的劝道:“母亲误解女儿不打紧,但牵连太孙殿下的话还是少说为好,这若传出去于殿下声名无益,更可能祸及白府满门,还请您慎言。” “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教训我?”秦柔面露憎怒,扬起手就要朝对方打去。 秦妈妈连忙拉住自家主子,左右使眼色提醒。 秦柔终记起这是老夫人的地方,收回手冷笑道:“白静好,你好厉害啊,我真是小看了你。” 白静好莞尔一笑,回道:“恕女儿迟钝,真听不懂母亲的意思。” 秦柔努力维持着情绪,“来日方长,今晚的事不会就这么算了,我们走着瞧。” 第十三章 护短二哥 出了含饴堂,白静好侯在院外等二夫人。 丛中蝉鸣阵阵,叫的人心烦意乱。 她知道,沈世开不会将在福门酒楼遇见自己的事告知府里。只是,多年的表兄妹情谊,从今晚起就变了。小說中文網 被他撞见后,白静好的心堵得慌,但她没时间和他解释。白锦瑶被送回白府,秦柔肯定会向自己发难,她必须尽快赶回来。 好在,她提前和二夫人打了招呼,没走东府的后门,而是从西府的小门悄悄进府。有了二房的配合,再加上大夫人素来容不下她,老夫人定会以为是秦柔故意布局铲除自己。 不多会,陈氏自内出来。 见四下无人,她拉过白静好到旁边小声问道:“阿好,你在外面做什么了?我瞧大夫人这怒气,二小姐是出了大事吧?” “我只是送白锦瑶去了她们替我安排的地方,至于发生了什么,大夫人心里最清楚。二婶,今晚真是多谢你了。” 陈氏见她不想明说,也不追根问底,只要秦柔不顺心她就高兴,回道:“小事而已,倒是你,这么明着和你嫡母作对,以后可要小心些。” 白静好应道:“二婶放心,我在府中素来小心,从不敢松懈一分。” 陈氏以前就知道眼前人不简单,但没想到现在变化这么大,居然敢公然对付大夫人,就是自己,心里再不如意都得和秦柔做好表面功夫。 白静好想起尔鸢,再言道:“二婶,还有我的侍女,有劳您了。” “放心吧,我已吩咐了红梅守在后巷,等看见那丫头会领她进府的。” 陈氏语气爽快,叮嘱道:“你以后若要派人出门,还是从我们西府那边走吧,东府里全是大夫人的耳目。你若真能出去,那也必是大夫人为你设的圈套,像梁婆子那种人多得是,明着收了你的好处,转身就会把你出卖给大夫人。” 白静好没有告诉她这个圈套就是自己故意引秦柔而设,见她关照还是感激:“我记住了,多谢二婶提醒。” “行,那我先回那边了。” 白静好福身,“二婶您慢走。” 陈氏走远之后,白静好悄悄去了北院的祠堂。 在祠堂外的花坛里取出早前就藏好的香烛纸钱,抬脚就朝虚掩的院门走去。 她母亲白羽的牌位在里面。 说来也是搞笑,白羽早就从白家的族谱上除了名,而白胜更不曾娶过她,却坚持要在家祠里供奉她的牌位。 是深情真爱吗? 这个可笑问题的答案,白静好心底最明白。 她刚准备推门,就被人拉到了旁边。 白静好滑出袖中藏着的匕首,飞快朝对方刺去,却被人轻而易举的挥手制住。 她看清来人,戒备的全身放松下来,惊喜道:“是二哥呀。” 白珩拉着她走到角落,低声道:“阿好,父亲在里面。” 白静好好奇反问:“二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内院里?” 白珩与她算是同病相怜,唯一不同的就是他的生母莲姨娘还在世。 过去二人均不受秦柔待见,从来都是韬光养晦低调做人,但私下里常有往来,多是白珩暗助帮她。 今日朱四和刘五便是他替自己安排的。 二哥做事素来小心,每月连见莲姨娘的次数都很有限,唯恐就惹了秦柔不快。因而,这个时辰还逗留在内院里,在白静好看来是过于冒险了。 白珩双眸担忧的望着她,不答反言道:“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阿好,朱四都跟我说了,你们办事的时候被世开撞见了,怎么样,他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他替我瞒了下来。” “还算他顾念旧情。”白珩嘀咕轻语。 白静好抱着怀中的小包袱,望向祠堂门缝,小声道:“二哥,我想进去给我娘上柱香。” 白珩提醒她:“你不怕被大夫人发现?她如今正等着挑你的错呢。” 白静好摇头,语气肯定:“白锦瑶出了这样的事,她刚又在老夫人那受了挫,此刻肯定回荣福堂发脾气去了,哪还有精力来对付我?再说,我本来就只打算在品梅轩里悄悄祭拜,她不知道我有胆子来祠堂的。” “你就是要进去,也得等到父亲出来后再进去。” 白静好点头,想起他们的父亲白胜,便忍不住冷嘲:“他每年这样虚情假意的有什么意思?若他当初不把我娘强带回来,我娘根本就不会死。” 白珩忽而问道:“阿好,你决定了吗?” 白静好好奇的望向他。 背对月光而立的少年面色认真,眼神坚定,“我知道你要做什么,阿好,我会帮你。” “二哥,你不像我,你还有莲姨娘需要照顾。我娘的仇,我自己报,你别插手。” 白静好当然知道,眼前人忍气吞声这么多年,在大少爷白琋面前处处扮拙退让,就是为了护莲姨娘周全。 她不想连累对方。 “你知道我不怕这些,我娘也不怕。” 白珩冲她一笑,慢条斯理的再道:“我娘本来就是品梅轩里服侍你娘的人,那么多年的主仆感情,她一直都记得你娘对她的恩情,她会支持我的。” 莲姨娘本是白羽的近身侍婢,当初白羽被赶出京城,白胜思念心切,醉酒在品梅轩里宠幸了婢女巧莲。后来巧莲有孕诞下二少爷白珩,才由老夫人做主抬做了姨娘。 这些年,白胜只将他们母子当成自己醉酒后的一场荒唐,一场错误。 连他都不重视,秦柔欺压起来就更肆无忌惮了。 白静好知道他和莲姨娘的生活不容易,不愿意将他卷进来。 白珩却打定了主意,“这些年我表面荒唐,在外面和市井混混们混在一起,但私下里积累了不少人脉,也有些资产。阿好,我不会让你孤身涉险的。你既不愿再忍让度日,我也不会在府中默默无闻下去,相信我,很快我就会赢得父亲赏识,成为你的助力。” 白静好满心动容,鼻子泛起酸意,哑着嗓音唤了声“二哥”。 白珩抬手摸了摸她头发,温柔的笑道:“傻丫头,你与我客气什么。” 好半晌,终于见白胜跌跌撞撞的拎着酒瓶从小祠堂里出来,并口口声声唤着“阿羽、阿羽”,模样很是伤感。 他身边的小厮扶着他往梨芳园的方向而去,“老爷莫急,小的这就送您去雨姨娘那。” 等人走远,白珩轻轻拍了拍她,柔声道:“进去吧,我替你在外守着。” 白静好颔首。 他望着她的身影消失,突然施展轻功飞向旁边的灌木后,从里面逮出来一名婢女。 他冷声问道:“看够了吗?” 那婢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摔到了石板路上,摔得浑身都疼。 听见问话,她哆嗦着双肩爬起来就道:“二少爷饶命,奴婢是刚好路过的,奴婢什么都没看见。” 她还盘算着如果二少爷不肯放过自己就拿大夫人压对方,结果这些话还没出口,后颈一疼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白珩左右张望了望,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废井上。 白静好没有在里面逗留很久,上完香烧了点纸钱就从满是酒味的祠堂里出来了。 二哥果然还等在石阶下,听见声响转身冲她一笑。 白静好走近他,轻声道:“今晚发生了好多事,二哥,我有些累了。” “好,我送你回去。” 她点头。 白珩亲自送白静好回品梅轩,眼看着马上就要到了,他开口询问:“对了,今晚白锦瑶在福门酒楼里发生的事,需不需要我派人在外散布消息?没了清誉的京城第一才女,以后自己都沦为别人的笑柄了,我看她还怎么欺负你。” 白静好没有犹豫,摇头拒绝:“不行。府里这么多位小姐,白锦瑶的闺誉坏了不可惜,连累我们就得不偿失了。” 白珩宠溺的应道:“好,都听你的。” 然而,他们没有行动,次日白家二小姐在福门酒楼里私会情郎并亲密缠绵的消息还是传遍了整个京城。 第十四章 表姐临门 白锦瑶不敢相信,去了趟月老庙,她的人生就天翻地覆了。 昨儿她还是名满京城的尚书千金,才名在外,今日却成了市井百姓们茶余饭后议论的笑柄,简直不能接受。 她既生气又委屈,偏偏事无转圜,只能拿屋里的东西撒气,将花瓶摆件砸碎了一地。 没人敢上前相劝,都小心翼翼的侯在门外的走廊里。 闻风而来的秦柔刚跨进兰苑就见此景,心疼闺女的同时,又恼她没出息,轻而易举就中了别人的算计。 众人见大夫人来了,纷纷行礼退开。 秦柔沉着脸进屋。 白锦瑶任手中高举的花瓶滑落在地,奔上前抱住母亲泣道:“娘,怎么会变成这样?福门酒楼里的男人不是安排给白静好的吗,为何会与我……”她羞于启齿,抽噎着靠在对方身上。 秦柔轻轻抚着她的后背,“还能是为何?傻孩子,你被白静好算计了。” 白锦瑶自她怀里抬头,不可思议的问道:“她、她怎么敢?” “她都敢拉你跳下荷花池了,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你也真是的,玉佩被人抢了就抢了呗,怎么能把花穗支开呢,还轻易就跟人走。”想起花穗的回话,秦柔只恨女儿单纯。 白锦瑶郁闷的解释:“我久等殿下不见,那人自称是他的侍卫,说殿下在月老庙的后巷里等,所以我才去的。谁知,我刚跟他进巷子却被那人拿药迷晕了,醒来就已经回府了,下人说是表哥把我从福门酒楼带回来的。” 她说着说着,泪眼欲滴,又要哭出声来。 秦柔连忙替她擦泪,满眼心疼。 白锦瑶恨道:“娘,白静好害我,你要替我报仇!” 想起昨晚的失算,秦柔摇了摇头。 “娘!”白锦瑶大声,推开她语气激动:“你必须帮我狠狠的教训她,她害我到如此境地,我要她死!不,我要她身败名裂,我要她更惨,受千夫所指!” 白锦瑶还不知道昨晚之事,见母亲不说话,委屈的又说道:“我已经想明白了,尔鸢说太孙殿下约白静好昨日酉初在月老庙见面的消息是假的。我在月老树下等了那么久都没见到殿下人影,还有那个假侍卫,肯定也是白静好安排的,为的就是把我送去福门酒楼。女儿昨日差点就被……这样的侮辱,你怎么能放过她呢?我要找爹去。” 她抬脚就要往外,被秦柔用力拽回来,严厉道:“找你爹有什么用?见了你爹你要怎么说,说福门酒楼里的事情是咱们安排给白静好的吗?” 白锦瑶被吓到了,无助的叫道:“可现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都说我已失贞,女儿今后还怎么做人?太孙殿下肯定不会要我了!”ωww.xSZWω㈧.NēΤ 相比之下,秦柔就冷静多了,拉过她到床边坐着,“阿瑶,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自怨自艾没什么用,再去追究白静好也于事无补。来日方长,往后咱们有的是时间收拾她,当务之急是先想办法挽救你的名声。” “这都传遍京城了,还怎么挽救?怎么挽救得了?”白锦瑶气恼。 秦柔接过话:“是已经传遍了,但那又怎么样?你依旧是咱们尚书府的嫡出千金。阿瑶,清早宫里来人,太子妃召我下午入宫,你准备准备随我一起去。” 白锦瑶下意识的摇头,急道:“娘,我不去,太子妃肯定听说了这件事。” 秦柔握着她的手认真道:“不,你必须去。只要太子妃出面,请皇上为你和太孙殿下赐婚,我看谁还敢议论未来的太孙妃。” 白锦瑶不理解,“但这怎么可能呢?姨母虽然喜欢我,也想聘我做太孙殿下的正妃,但皇后娘娘不同意。现在我出了这样的丑闻,皇后就更不可能同意了。” “皇后不同意,无非是想让太孙殿下娶自己的侄女蓝岚郡主。但皇上最重伦理,蓝岚郡主虽然比太孙殿下小了两岁,但名分上可是殿下的表姑,哪有姑侄成亲的道理? 再说,蓝岚郡主喜欢九王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东海王就这么一个女儿,哪里舍得委屈郡主,所以这件事连皇后都勉强不了。” 秦柔徐徐分析着,继续道:“年前我进宫请安的时候,皇后对你和太孙殿下的婚事已经不像从前那般反对了。让你姨母出面,就说昨晚和你约会的人就是太孙殿下,婚事自然能成,也能堵住外面的悠悠之口。” 这听着法子不错,白锦瑶面露希望,“但太孙殿下能同意吗?就算同意了,想必也会介意的。” “孝敏太子早逝,太子妃是他的亲娘,只要你姨母施压,殿下再不乐意都得同意。只要你成了太孙妃,还怕将来拢不住他的心?等那时候,你再找白静好报仇,她还不是任由你揉捏。” 白锦瑶终于振作起来。 秦柔牵着她去妆镜台前,亲自为其梳发。 这时,白芍进屋禀道:“大夫人,二小姐,世妍表小姐前来探望。” 镜前的白锦瑶转身,“娘,我不要见沈世妍,她肯定是来笑话我的。” 她们表姐妹关系素来不睦。 秦柔想了想,对外道:“二小姐有些不舒服歇下了,请表小姐先去老夫人处吧。” 白芍应是。 沈世妍带人走出兰苑。 她的贴身侍女碧果替她不平:“小姐您特地从将军府赶来探望锦瑶小姐,她居然将您拒之门外。传话的那丫头是大夫人身边的,大夫人在屋里,居然还说锦瑶小姐歇下了,这不是存心不给您面子吗?” 沈世妍顿步,转身回看了眼兰苑院门,笑着说道:“我这位二表妹素来最看重自己的名声了,如今声名狼藉,可不就躲在屋里不敢见人了吗?” 碧果询道:“那小姐还回老夫人处吗?” 她们本就是从含饴堂请安过来的。 沈世妍摇头,“我来尚书府是找她的,走,去品梅轩。” 听见下人通传,白静好是意外的。 但略想想,就能明白对方来意。福门酒楼是秦柔的地盘,白府上下缄口,那能将白锦瑶丑事宣扬出去的,就只有沈家了。 她还没发话,沈世妍就进了她的闺房。 白静好眉头轻蹙,但还是礼貌的站起身上前,“表姐来了,快请坐。”又转身,吩咐尔鸢上茶。 “不必了,都下去。”沈世妍颐指气使的发号施令。 尔鸢朝白静好看去,白静好微微点头。 沈世妍将这番互动看在眼中,绕着白静好走了两圈,面容审视。 “表姐在看什么?” 半晌,沈世妍才开口:“是和从前不一样了,怪不得昨晚我哥把我撇下跟着你走了,还替你做隐瞒。” 沈世妍和沈世开是龙凤兄妹,感情亲密,无话不谈。 明人不说暗话,白静好不慌不忙的站在那,“昨晚的事多谢表哥替我隐瞒,也谢谢表姐。” “谢我做什么?” “谢表姐得知了事情经过之后,没有告诉老夫人。” 沈世妍在窗边坐下,无所谓道:“不必谢我,白锦瑶不得好,我高兴还来不及。何况,你素来被她欺负,有所报复也无可厚非。” 白静好闻言,开门见山的问:“不知表姐今日来找我是有何事?” “来找你合作。” 沈世妍望着她,直接道:“白静好,你在尚书府里不受重视,我可以帮你。” 第十五章 不识抬举 白静好表情诧异,反问道:“你要帮我?” 沈世妍颔首,“你不用觉得意外,我母亲是不喜欢你,但那都是上一辈的事情了。何况,你娘都死了那么多年,与你计较做什么?” 白静好望着面前的明媚少女,长得与其母白轻萍真像,但明白事理多了。 至于白轻萍因何憎恨白羽和白静好,那得从三十多年前说起。 那时承华五年,朝廷刚立皇太子。白老太爷外放回京述职,途径颍川时老夫人生产,在慈恩寺中生下沈世妍的母亲白轻萍。 然而,白轻萍刚出生就患有心疾,大夫说活不过两日。 老太爷担心妻子受不了女儿早夭的打击,便用在路边丛中捡来的女婴代替了白轻萍,而将已奄奄一息的亲生女儿留在慈恩寺里。 这名女婴便是白静好的母亲白羽。 白羽在白府做了十多年的小姐,因白家仅有一女,因而她从小受尽老太爷夫妇及兄长们的疼爱。 承华十九年,十四岁的白轻萍拿着老太爷当初留在襁褓里的玉佩找上门来,白老夫人才知道自己疼爱多年的白羽并非自己所出。为弥补亲生女儿,白家对外宣称白家小姐由于自幼体弱多病,现听从得道高僧的建议为她更名。 从此,白羽在白府便成了尴尬的存在。 起初还好,多年母女感情尚在,老夫人没有过分为难她。但经过白轻萍与白羽的几番冲突后,白老夫人逐渐开始疏远她。直到大老爷白胜向白羽告白,并向老夫人坦言非她不娶,老夫人大怒,骂白羽不知羞耻竟勾引自己的哥哥,就趁着老太爷不在家时将她赶出了京城。 白羽离开京城后,老夫人就做主逼白胜迎娶了宗誉侯府的二小姐秦柔。婚后白胜在品梅轩里日夜醉酒思念白羽,没多久就逃家外寻白羽,而当时的秦柔已有身孕。 白胜这一走,走了大半年,等到他的长子白琋出生才回来。 承华二十年冬,朝中功名赫赫的将军沈锐突然向白府提亲,要娶白家的小姐。 白轻萍嫁去将军府,第二年就生下了一对龙凤胎。 那年年底,离开两年的白羽忽然被白胜秘密带回了白府。秦柔找老夫人讨说法,老夫人向白胜施压,白胜却说白羽已有了他的骨肉。 白羽回来后,除了真心疼她的老太爷谁都不愿见。然而,承华二十二年七月初七,她生下白静好之后血崩而亡。 但哪怕她死了,白轻萍依旧恨她,连带着对白静好也极其厌恶,常常在老夫人面前说她不好,更不准自己的儿女和她走近。 沈世开为人正直英勇,善保护弱小,见白静好受苦,常常暗中帮她。但沈世妍心气高,在府里仗着老夫人宠爱处处拔尖,平时连白锦瑶都看不上,更别说是白静好了。 因而,她主动找来说要合作,确实让白静好震惊。 沈世妍见她不说话,继续道:“你不用感激我,白锦瑶以为自己是太子妃娘娘的外甥女就可以嫁给太孙殿下,是处处和我作对。她也不想想,我爹手握重兵,是皇上最信任的大将军,殿下只有娶了我才能和他那些日渐强大的皇叔们对抗。 再说,外祖母这么疼我,谁不知道我这位表小姐在白家的地位可比你们这些人尊贵多了?舅舅就是看在老夫人的颜面上,也会向着我的,娶我可比娶白锦瑶的好处多多了。” 她这样直白的分析利益,白静好觉得挺可悲的。皇太孙妃人选的考虑,虽说确实是为扩充东宫实力,但沈世妍这般为她自己身上堆加筹码,难道没有考虑过自身的感情方面吗? 白静好启唇:“所以表姐便让人将她昨晚发生的事到处宣扬?” “对,是我派人做的。说到底,这还是你的功劳呢。”沈世妍指了指旁边,和气道:“你坐下说吧。” 白静好没动,心中对她生出反感。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白静好对付白锦瑶是出于反击,但关起门来都是尚书府的家事。她再恨白锦瑶,也不会把事情闹大,让整个京城的人来看自家的笑话。 可沈世妍不同,她算计起竞争对手时,丝毫不念和白锦瑶的姐妹之情,也根本不会考虑白家是她的外祖家。她可以在老夫人面前撒娇讨乖,也可以翻脸无情败坏白家的名声。 白静好不露声色的问:“表姐是大将军的掌上明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想不通自己有什么能帮你的,竟值得你亲自过来。” “现在没有,以后会有。”沈世妍意味深长道:“你不用拘谨,我不会害你的,因为我哥喜欢你。” 白静好脸色一僵。 沈世妍望着她笑道:“我早就知道你看出来了。从小锦瑶和锦珠为难你时,我哥就经常帮你,为此不知被母亲罚了多少回。昨晚你对白锦瑶做了那么坏的事,他都可以维护你,是真的挺中意你的。” “表姐,莫要胡说,表哥他帮我只是因为表兄妹之情。” “在我面前你不用解释。其实这没什么,我就这么一个亲哥哥,他喜欢的人我自然不会为难。” 沈世妍边说边站起身来,拍着白静好的肩膀道:“咱们都是自幼一起长大的,你什么脾性我心里清楚,就算记恨我母亲过去对你娘的为难,但那些毕竟都只是小事。你是大舅舅的女儿,也是我母亲的侄女,将来若嫁进我们将军府,只要安分守己,她不会为难你的。” 白静好回道:“我从未想过要嫁进将军府。” “我知道你以前不敢想,所以说我可以帮你,帮你在白家争取到更高的地位,将来风风光光以白家大小姐的身份嫁进我们沈家。其实说来也奇怪,大舅舅那么钟情你娘,为了你娘不惜忤逆外祖母,得罪大舅母,还为你娘放弃一切亲自奔走各地寻找,怎么你娘死后,他对你这个女儿却不闻不问的?” 沈世妍奇怪,整个白家都奇怪。白胜以前爱白羽爱得死去活来,但白羽死后,他竟然任由大夫人欺压为难白静好这么多年。 白静好闻言苦笑,不答反道:“以表哥的家世门第,人品才能,自然会有真正的高门贵女与他匹配。” 沈世妍却道:“我是要进宫的,将来在宫中所有的凭仗都来自于母族,你若成了我嫂子,我就不用担心娘家府邸里的和睦之事。” 白静好不得不说,沈世妍思虑得真远。京中勋贵之家势力复杂,她在做好准备嫁进东宫之时,还打算将沈家未来的主母握在掌中,好牢牢操纵将军府的势力。 这哪里是真心为沈世开着想,说到底还是为了她自己。 白静好不为所动,婉转回道:“多谢表姐看得起我,只是静好有自知之明,对表哥更没有非分之想。我还是那句话,从未想过要嫁进将军府,恐怕得辜负表姐的一番好意了。” “你?” 沈世妍难以置信,望着她眸中有不解有责怪,最后冷笑道:“真是不识抬举!你已经得罪了锦瑶,大舅母不可能放过你,你可要仔细想想清楚,能嫁进我们将军府,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分。”小說中文網 白静好垂首,“静好不敢高攀。” 沈世妍白费了半天功夫,恼道:“以后有你哭的时候,可别来求我。” 她话落,气冲冲的离开了品梅轩。 尔鸢担心的跑进屋来问情况。 白静好面色平静,她并不后悔拒绝沈世妍。虽说有她帮忙自己确实可以很快取得老夫人的欢心,亦不用再像如今这样战战兢兢的生活,但她是白府的小姐,绝不可能帮着外人来对付自己家。 第十六章 塑料姐妹 在白老夫人眼中,沈世妍过府是大事儿。 唯恐她觉得无趣,特命人传各院的小姐去含饴堂陪膳。 白静好到的时候,三小姐白锦珠、二房的四小姐白锦琳和五小姐白锦瑟都已经在屋里了,就坐在老夫人身边说笑。 沈世妍随老夫人坐于上座,见她进来,含笑道:“哟,静好表妹来了?” 白静好上前向老夫人问安,唤了声世妍表姐,又和其他三人打招呼。 老夫人微微颔首。 其他几位小姐只是抬眼看了看她,便不约而同的收回了视线。 沈世妍见白静好被无视,望向白锦珠三人,明知故问的扬声道:“你们是没看见静好表妹吗,她可是你们的长姐,怎么都不知道起身见礼的?” 白锦琳心直口快,理所当然的回道:“她又不是二姐,跟她行什么礼?” 老夫人面色微沉,提醒道:“阿琳,长幼有序,这是规矩。” 老夫人亲近次子,又喜欢二夫人会来事,平时对二房所出的嫡女也格外娇宠。 白锦琳别了别嘴撒娇:“祖母,我不喜欢她。”说完转首望向门口,好奇的问:“二姐呢,她怎么还不来?” 苏嬷嬷上前回话:“四小姐,二小姐身体不适,已经差人说不过来了。” 沈世妍闻言,唇角微扬。 白锦琳面露失落。 她身边的白锦瑟起身冲白静好福了福身,“长姐安好。” 白静好望着低眉怯声的堂妹,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回道:“五妹妹安好。” 白锦琳狠狠拽了把庶妹,不悦道:“你和她好什么好?三姐都没你这么积极!” 白锦瑟抿紧下唇,将脑袋垂得更低了。 突然被点名的白锦珠言道:“我和长姐都是父亲的女儿,她自然不会和我计较这些,但两位妹妹就不同了,还是应该多敬着些府中的大小姐。” 二老爷白腾官职不高,是靠着白胜的关系才在朝中谋了个闲差。故而,虽说都是尚书府千金,但长房的小姐和二房的小姐身份上有本质区别。 二夫人为人好强,自知低人一等,经常在西府里督促二老爷要出息。白锦琳耳濡目染,从小就明白一个道理,只有巴着秦柔和白锦瑶才能有好日子过。 但她这么做是一回事,被人当面指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白锦琳的眼眶立刻就红了,不甘的瞪向白锦珠,冷嘲热讽的反击道:“三姐天生丽质,继承了雨姨娘的好容貌,连带着眉眼间都有几分像长姐。这也难怪,到底是嫡亲的姐妹,自然要比我们这些做堂妹的更亲近。” 白锦珠面色颇恼,她最讨厌别人说自己的生母雨姨娘是因着仗着容似白静好亲娘才得宠的这件事了,更恨对方夹枪带棒的暗骂自己将来也会和姨娘一样以色侍人。 她站起身怒气冲冲的看着白锦琳。 白锦琳扳回一局,得意的扬起了下巴。 老夫人皱着眉头训诫道:“喊你们来是陪阿妍的,怎么整日吵吵闹闹的,还有没有规矩了?” 几人这才停止了唇枪舌战。 自始至终,沈世妍都浅笑着看戏。年轻的姑娘们总是任性冲动,她的这些表妹们啊,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须臾,老夫人吩咐传膳,众人便去了花厅。 膳毕不久,下人又进屋通传:“老夫人,表少爷来了。” 那会子老夫人正握着沈世妍的手坐在炕上说话,也不顾旁边陪衬的几位亲孙女,喜笑着就道:“世开来了?快请进来。” 她转身,拍着外孙女的手纳闷:“你们兄妹怎么不一起过来?” 沈世妍的神色有些不自然,眸底闪过两分心虚,讪讪的回道:“哥哥大清早就随父亲去了城外的练武场,我想念外祖母所以来了,哥哥他当时不知道。” 沈世开身上还穿着练武场上的衣裳,意气风发的走进屋,作揖道:“孙儿见过外祖母。” 老夫人满脸热情:“世开快过来。” 沈世开悄悄看了眼白静好,走到老夫人身边,又责怪的看了眼亲妹妹。 沈世妍佯作不觉,唤了声“哥哥”即挪开视线。 老夫人慈爱的望着少年,心疼道:“瞧你满头大汗,这么热的天还要练武,你父亲对你太严厉了。世开啊,你可别去跟那些上过战场的爷们比,你年纪小,练武时要注意休息,不能太辛苦。” 她亲自为沈世开擦汗。 出于对白轻萍的愧疚,老夫人对他们兄妹格外疼爱,胜过了府中任何一位少爷小姐。 沈世开有礼道:“多谢外祖母。” 过了会,老夫人担忧的问:“前几天寿宴上我看轻萍气色不太好,是不是又和你们父亲吵架了?她的性子太倔,你们兄妹要好好劝她。” 想起女婿沈锐,老夫人实在无奈。 当初明明是他自己殷切的上门提亲说要娶白家小姐的,结果白轻萍嫁过去没两年,他就跟转了性一样各种疏远妻子,连带着白家都不肯亲近了。 偏偏沈家世代为将,是真正的勋贵门第,而沈锐本身又屡建奇功,白家开罪不起。 沈世开和沈世妍乖巧的应下。 老夫人年纪大了,说了会话就精神不济,苏嬷嬷上前请她进内室午睡。 沈家兄妹经常来尚书府,也不算是客,老夫人就让他们自便。 进内室前,她突然转身交代:“阿好,你是府里的大小姐,替我好好陪陪你表哥和表姐。” 白静好受宠若惊,立即应道:“祖母放心,孙女明白。” 老夫人最近对她的态度好转不少。 一行人走出含饴堂。 白锦琳见白锦瑶都不在,天儿又热,兴致阑珊的拉着白锦瑟回了西府。 白锦珠有些羡慕她们姐妹,因为白轻萍厌恶自己姨娘那张生得像白羽的脸,所以也不喜欢自己,是以她和沈世开兄妹素来说不上话。 白静好很少接待客人,还是清早在品梅轩里与自己闹了不快的沈世妍,更不知她的喜好,只中规中矩的询道:“听闻表姐喜欢看书,不然我领你去书楼转转吧,那里也凉快些。” 她话落再看向沈世开,客气有礼的建议道:“大哥好像出门了,倒是二哥在前院里,表哥不然去找二哥说说话?” 沈世妍很会察言观色,自然知道自己兄长所为何来,打断道:“你们二哥今日没上街遛鸟斗鸡吗,居然老实待在府里了?我哥是什么身份,和他可玩不到一块儿。” 白静好面色微沉,虽然纨绔享乐是白珩故意表现出来迷惑秦柔母子的,但听见沈世妍这种口吻说他,还是很不高兴。 沈世开亦严肃道:“阿妍,不准这样说二表哥。” 他看向白静好,委婉道:“我许久没逛你们家花园了,静好表妹陪我和阿妍到处走走就好。” 白静好依言点头。 等到了花园的凉亭之中,沈世妍就寻了个借口把白锦珠支开,特地将地方留给他们。 沈世开见侍女们都退远了,隔着石桌望向白静好,一本正经道:“阿好,昨晚的事情,你给我一个解释。” 第十七章 年少慕艾 沈世开目光炙热,望着白静好的眼神里透出信任和期待。 白静好眨了眨眼,抬手将耳旁的碎发撩至耳后,风轻云淡的反问:“什么解释?我昨晚就没出过府,更不知道表哥在问什么。” 沈世开惊诧,他没想到这个素来温婉柔弱的表妹会翻脸不认人,居然不承认! 少年又气又恼,站起身想再说,但顾忌的看了眼左右,最后压低声音含糊道:“就福门酒楼的事情……你若不说,我可要去告诉外祖母了!” 白静好不慌不忙的笃定接话:“表哥若是想说,昨晚就说了。” 沈世开耿直的说道:“我认为你有苦衷。阿好,是不是有人在逼你,你定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对吗?” “既然认为是苦衷,表哥为何还要问?所谓苦衷,自是不能对人言的。” 沈世开两眼发直。 身前的少女,与过去的朴素淡雅不同,今天的她妆容明丽,艳阳之下冰肌玉肤白得耀眼,明眸之中,波光流转间有种自然而然的妩媚风情,看起来纤弱又惹人怜爱。 熟悉的感觉,却带着几分陌生,好像于纤弱中还多了几分倔强。 少年望着她,瞬间就忘了该说什么。 白静好站起身,客气且疏远的开口:“表哥若无其他事,那我先回去了。” “阿好!” 沈世开连忙唤住她,柔声道:“你有什么难处可以和我说,我会帮你。还有,你昨晚回府之后,有没有被人为难?” “我很好,多谢表哥。” 沈世开见她急着要走,连忙取出早前准备好的礼物,绕至她身前道:“昨天是你生辰,我这有本东原先生的琴谱。我知道你从小就喜欢他的曲子,外祖母寿辰那日我本想送给你的,但那天出了意外,我没寻到和你说话的机会,昨晚又太仓促,就给耽搁了。” 白静好看着面前被布小心翼翼包着的蓝皮书封琴谱,动容得望向他,少年望着她的双眸里满是希冀,她不自觉的后退半步。 沈世开是将门之子,自幼不喜念书,更不通音律,而东原先生的琴谱也已经失传很久了…… 白静好侧过身,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先前沈世妍对自己所说的话。 是的,她其实很早就知道表哥对自己的心思。 以前是不敢想,现在却是不愿想。 有些人可以利用,譬如太孙殿下,但有些人不能。 白静好稳住声音平静道:“多谢表哥好意,但我不抚琴很久了。这本琴谱如此珍贵,你还是留给世妍表姐吧。” 她话落,故意不看他脸上的失落,移动脚步出了凉亭。 沈世开不解的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连自己亲妹妹近身都没察觉。 沈世妍睨了眼自己痴情的兄长,摇头劝道:“哥,你就别惦记她了!我今早特地去品梅轩找过她,好言好语的和她说了许多,还承诺帮她争取外祖母的欢心,让她在白家有朝一日可以代替锦瑶表妹,做大舅舅最骄傲的女儿。 我还说,我可以劝母亲接纳她的。你猜怎么着?她拒绝了我!我打听过了,这几日东宫的陆太医每日来尚书府替她调理身子,还带了不少宫中的奇珍异宝送她。人家现在啊,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得了太孙殿下的青睐,根本不屑嫁你呢。” “阿妍,不准你这样说阿好,她不是那样的人。” 沈世开警告沈世妍,语气凌厉。 沈世妍自是不惧他的,伸手抽过琴谱,坐在石凳上边翻看边喃喃道:“东原先生的孤本啊,你命人去江南找了大半年才找到,连我都不舍得给,特意留给她的,结果别人却不领情,你说气人不气人?” 沈世开取回琴谱,板着脸道:“你别说了。” 他被对方刚刚的话说得心烦意乱,心中更是迷茫,不明白静好表妹经历了什么变故。 沈世妍手中落空,没好声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你自己心里有数。哥,咱们沈家又不是娶不到少夫人了,你干嘛非要盯着她呀?本来身世就不光彩,母亲还不喜欢她,算了吧!”她真心实意的相劝。 沈世开横了她眼,质问道:“阿妍,谁让你把二表妹在福门酒楼里的事宣扬出去的?你这等于是毁了她,知道吗?” 他昨晚陪妹妹出去看花灯,路上碰见白静好就追了上去。回将军府后被质问,沈世开便将实情告诉了她,还特意叮嘱不准对外泄露。 结果,今天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沈世妍毫无悔意,蹭得站起身来,强调道:“哥,我是你亲妹妹,你怎么整天帮着外人对我发脾气?她是我们的表妹又怎么了,谁让她非要跟我争太孙妃之位?母亲说了,那个位子非我莫属,如果白静好真的敢跟我争,我也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她眼神坚定、语气认真的模样吓了沈世开一跳,他实在不能理解自己母亲和妹妹的想法,嫁进东宫有那么重要吗? “我不准你伤害阿好!” 沈世妍避重就轻的回道:“她只要安分守己,别妄想不属于她的东西,我看在哥哥的面子上,自然不会为难她。但她若不识好歹,和锦瑶表妹一样与我作对的话,就别怪我心狠无情了。哥哥,你要记住,我才是你的妹妹,唯一的亲妹妹!”wWW.xszWω㈧.йêt 沈世开愣了半晌,无奈的叹息一声,再将手中琴谱塞给她,说道:“你一直想要的。” 沈世妍想都没想,直接把琴谱丢回给他,“我之前确实想要,但你不肯给。现在别人拒绝了,你再来送给我,那它再珍贵,我都不要了。” 她说完,干脆的踏出了凉亭。 沈世开满头雾水。 沈氏兄妹离开之后,白锦珠从不远处的菊花丛中站出来,微笑着低语道:“原来如此。” 她刚被沈世妍支开到了旁处,本以为是他们兄妹不想看见自己,但越想越觉得不对。讲道理,姑姑更不待见的人应该是白静好才是,那他们怎么会宁愿让白静好作陪? 白锦珠在花园附近转了两圈,刚巧看见沈世妍回凉亭这边,就跟上来躲在了暗处。可巧,听到了他们兄妹间的对话,原来世开表哥喜欢长姐,而二姐丑闻被传出去的事居然是表姐做的。 她心生主意,抬脚便去了品梅轩。 俗语云,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白静好望着她,开门见山的问:“三妹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大姐,我来找你要个人。” 白锦珠环视屋内,视线最终落在尔鸢身上,直接道:“你把这名婢女给我,我保证不泄露你的秘密。” 尔鸢被吓得花容失色,惊慌失措的看向自家主子求救。 第十八章 错误婚姻 白静好对白锦珠的意思故作不知,淡淡言道:“府里侍女的分配调动自有大夫人安排,你若想要谁,去荣福堂回了话就是。再不济,让雨姨娘和父亲说说,相信都不是什么难事。” 听见这样的话,尔鸢眼前一黑,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她双肩打着颤,恨不能直接捶地嚎啕大哭,自己真是流年不利,倒了大霉! 白静好凉凉的看过去,蹙眉道:“你做什么?我还没把你给三小姐呢,这么急着就想认新主子了?” 尔鸢当即麻溜得爬起来,解释道:“不是的,奴婢只想伺候大小姐,还请大小姐不要丢弃奴婢。” 白静好无奈的看向白锦珠,摊了摊手,“三妹你看,这丫头自己有主意,不愿意去你的青竹院服侍,这可怎么办?不然,你试试刚刚我说的那两种法子?” 白锦珠说白了道:“大姐,谁都清楚今时不同往日了,二婶最近常常在祖母面前说你的好话,祖母念及祖父对你也照顾有加。尔鸢是你的大丫鬟,没有你点头,我怎么要她?” “那姐姐我就爱莫能助了。三妹,尔鸢她自己不愿意,你就算强要了去,她也不能认真服侍你,何苦呢?”白静好苦头婆心的劝她。 白锦珠语气不耐:“你别管我要她做什么!你我心知肚明,这婢子就是大夫人安排在你身边监视你的,想来你也看不惯她许久了。现在我替你把她收走,不是一举两得吗?” 白静好沉默凝神,像是在考虑。 白锦珠故意诱她:“大姐,你不是从小好奇,为什么姑姑会那么讨厌你吗?” 白静好不动声色,无所谓道:“陈年旧事,还是别提了吧。” 白锦珠反问:“你以为只是因为你娘代替她做了十多年的官家小姐这么简单吗?” 白静好朝她看去,“不然呢?” 白锦珠启唇欲说,看了眼屋里的其他人,挥手道:“你们都先出去。” 尔鸢唯恐白静好真拿她去换秘密,磨蹭着不愿离开。 白静好严肃道:“下去。” 她这才不得已离开。 等人退完,白锦珠明言道:“我告诉你,姑父当年真正提亲想迎娶的人是你娘白羽。可是,老夫人却把姑姑嫁去了将军府,你说得知真相后的姑父能不生气吗?这些年,姑姑和他夫妻感情不睦就是因为这个,所以自然不会喜欢你。” 白轻萍好面子,代嫁这种事恐怕连自己的子女都不会说。 白静好遂好奇追问:“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娘告诉我的。那时候姑姑刚生下表哥和表姐,姑父陪她回来省亲,却在府里意外碰见了我娘,便追着问我娘是否是白家的小姐?我娘说清楚了身份,姑父就很不解,又问白家到底有几位小姐,我娘啊,就偷偷把姑姑的身世告诉了他。” 白锦珠说到此处满脸的幸灾乐祸,继续道:“就那晚,姑父他晚膳都没用就离开了白家,然后就传出沈将军和将军夫人失和的消息,所以我娘敢断定姑姑就是被错娶进的沈家。” “我娘,认识姑父?”白静好轻声嘀咕。 白锦珠摇头答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娘当初离开京城两年多,谁知道在外面经历了什么事情,可能真的认识姑父也说不定。毕竟那门婚事来得莫名其妙,沈家那时如日中天,是朝廷重臣,而我们白家却只是普通的宦官人家,二府又没什么交情,突然低娶本来就不合情理。” 白静好听后,惆怅的叹道:“罢了,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那你到底给不给我尔鸢?”白锦珠催促。 白静好无辜道:“三妹妹,这是两码事情,我可没说答应要给你啊?” 白锦珠瞪眼,急道:“你明明听了我说的秘密,怎么能不给我?” “但我又没同意和你交换,是你自己讲给我听的。”白静好理所当然的接话。 白锦珠倏然站起身来,指责道:“你、你怎么能这么狡诈呢?” “事实如此。” 白静好还认真的回想了遍,自己刚刚确实没有答应用尔鸢作为交换的筹码。 “你就不担心,我把你和世开表哥的事情说出去?” 白静好沉脸,她很不喜欢被威胁。 “我和表哥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 白锦珠冷笑,“但表哥他喜欢你,还寻来了东原先生的琴谱赠你,对你可是心意不浅呢。” 白静好警惕的望向她:“你怎么知道的?” “我亲耳听见了表姐和他在凉亭里的谈话,表姐还说你是因为得了太孙殿下的青睐,所以才拒绝的表哥。” 白锦珠说完,上前一步意外道:“大姐,没看出来呀,你还有那么大的野心?” 还好,并不是听见了自己与沈世开的谈话,白静好轻松口气。尛說Φ紋網 白锦珠见她沉默便信以为真,继续循循善诱道:“大姐,太孙殿下身份贵重,无论是皇后还是太子妃都不可能允许庶女成为太孙妃的。我劝你,还是抓取眼前人吧。要我说,将军府就这么一位少爷,不说姑姑紧张,就是祖母都把他当心肝疼着呢。 你如果能成功嫁去将军府也不错,趁着表哥喜欢你好好把握时机,让他非你不娶就最好了。但若让姑姑和祖母知道你勾.引表哥,肯定会很生气,那你之前费力讨好祖母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何况,我要走尔鸢,还帮你处理了麻烦,你何乐而不为?” “听着是不错。”白静好说完,见对方含笑,又言道:“但我身边用惯了尔鸢,三妹你去院子里挑其他人吧,就是都要走也没问题。” 白锦珠急眼,气道:“你怎么就这样不知好坏呢?我要尔鸢肯定有要她的理由,你就是给我一百个其他人都没用。” 白静好也认真道:“三妹,我留尔鸢也肯定有留她的理由。我的态度很明确了,你请回吧。” 白锦珠觉得不可思议,自幼连首饰糕点都不敢争的大姐,现在居然和自己抢丫鬟?还是嫡母派来的丫鬟? “对了,我提醒你。世开表哥不只是姑姑的儿子,更是沈家的少将军。沈家在大周朝有多少忠将良兵你不会不知道,你如果败坏了他们少将军的名声,就算父亲再疼爱你,恐怕到时候都护不住你。” 白锦珠咬牙,“你警告我?” “不,我是给你提点意见。三妹,我终归是你的长姐,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误入歧途走上不归路。”白静好含笑晏晏,满脸友善。 白锦珠审视了她半晌,点点头说:“大姐真是与从前大不相同了呢。” 白静好气死人不偿命的回道:“我就将你这话当成是夸奖了,姐姐受之无愧。” 第十九章 收为己用 尔鸢见白锦珠气急败坏的离开了品梅轩,走时都没有再为难自己,进屋激动的谢恩道:“大小姐,您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白静好愁恼的摇摇头,双手支着下巴,语气惆怅:“这下好了,把她们姐妹都得罪透了,往后可怎么办哦?” 尔鸢满眼崇拜的道:“大小姐这么有办法,难道还会怕二小姐和三小姐吗?” 白静好侧首看过去。 尔鸢以为自己又说错了话,立即敛回了笑意。 过了会,她记起昨晚一事,从怀中掏出枚小巧精致的白玉玉蝉,递上前道:“大小姐,这是刘五昨晚从二小姐身上顺来的,后来交给了奴婢。” 白静好随意的瞥了眼,不甚在意的摆摆手:“你留着吧。” 尔鸢惶恐,僵着伸出去的胳膊不敢收下,“小姐,这不太好吧?” “你该得的。” 白静好说完,又提醒了声:“对了,这玉蝉是二小姐的随身物事,府里定有人认识,你不便用。若是喜欢玉质品,拿出去换了银子给自己添置枚新的即可。” “奴婢记住了,谢大小姐。”尔鸢喜笑颜开,宝贝似的收回怀里。 白静好忽然语气悠长的唤她:“尔鸢呐。” 尔鸢刚得了好处,心里正美,闻言积极的抬头询问:“小姐有何吩咐?” “上回大夫人将我从前的首饰和细软送回来后,你替我做过清点了没有?” “奴婢都给您点上了,小姐可是要看账册?” 尔鸢望向内室,欲进去拿。 白静好摇头道:“不用。我就问你,我手边有多少现银子?” “小姐要银子做什么?” 白静好定睛望着她,尔鸢什么都好,就是好奇心太重。 被盯得反应过来的尔鸢连忙答道:“左不过七十多两……” 白静好皱眉,“我这么穷的吗?” 不过也是,祖父去世后,秦柔停了她的月例银子不说,还命各房的管事婆子各种刁难,害她花了好些冤枉钱周旋。早知道委曲求全换不到平安,就不受那么些年的闲气了,早早撕破脸,现在还能多留些银子傍身。 尔鸢见她脸色不好,担忧的问道:“小姐可是需要银子急用?” 她问完,将方才收起来的玉佩又拿出来,递近前道:“奴婢是个下人,在府里用不着这些东西。二小姐的首饰肯定都是佳品,奴婢现在就出府把它变卖了,定能换不少银子,您等着奴婢。” 白静好闻言竟有几分感动,唤道:“你回来。” 尔鸢听话的停住脚步,转过身。 “上前来。” 白静好等她近了,突然握住她的双手。 尔鸢脸红激动,两眼瞪大的看着对方,等到掌中的玉佩掉落在地才反应过来,急忙弯腰去捡。 就这时,白静好开口了:“尔鸢,你我虽然主仆多年,但以前你奉命监视我,我也暗中提防着你。经过最近的事,虽说是我逼着你替我卖命,但你刚刚能说出为我着想的话来,我听着心里挺暖的。” “大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呀?” 尔鸢见她这样,脸都慌了,忐忑道:“您是不是不要奴婢了?奴婢那天去威胁三小姐都是听了您的吩咐呀,还有昨晚更是亲手把二小姐送进了福门酒楼,先前还听您的话去骗大夫人。您现在是不是觉得奴婢是个麻烦,担心她们要秋后算账,就、就打算弃车保帅,要把奴婢推出去了?” 不怪她脑补出这样的情节,实在是这几天跟在大小姐身边,她恐惧得很。 白静好本来还真有些掏心窝子的话想和她说,闻言忍不住笑了,松开她故意板起脸道:“是啊,你可愿意?” 尔鸢望着她眼珠子转来转去的,由最初的震惊害怕到后来的妥协无奈,垂头丧气的回道:“奴婢早就该想到的,算计了大夫人和两位小姐,是不可能活命了。” 白静好出言道:“去把我装银子的匣子拿来。” 尔鸢心神恍惚,慢腾腾的进内室捧来了钱匣。 白静好直接推到她怀里,笑着道:“这些银子都给你。” 尔鸢望着眼前的匣子,又从地毯上捡起那枚玉蝉,心情沉甸甸的,苦涩道:“敢情这是大小姐给奴婢准备的卖命钱。有了这些也不错,能给我弟赎身了,将来让他在外面谋个差事,可不能再给人做家奴了,一辈子没前途。” 她说着说着,眼泪就落下来了。 “不准哭。” 闻言,尔鸢又拿袖子抹抹眼睛,红着眼眶抬起头,“奴婢听小姐的,不哭了。” 白静好好奇的问:“我把你推出去,恨不恨我?” “奴婢没什么好恨的。其实,寿宴那天如果大小姐直接把我杀了,奴婢连这笔银子都拿不到。奴婢知道您也是命苦,这府里除了二爷恐怕没一个是真心对您好的,您把奴婢推出去让她们消消气是对的,总比她们总怨愤着,等到对付您时一并处置了我好。” “你倒是个明白人。” 白静好笑着拿出早就写好的信,就放在她捧着的匣子上面,缓缓说道:“我呢,不会要你的命。但你爹娘都在白家的铺子里做事,身家性命握在大夫人手中,我也不敢放心用你,否则指不定哪天你就会为了家人而再次害我。所以,你拿着这封信和银子去外院找二爷,让他帮我把事给办了。” “小姐,原来这些是买凶钱?” 尔鸢慌忙下跪,央求道:“大小姐,奴婢肯定不会再出卖您的,您就饶了我爹娘和我弟弟吧!求求您了!” 白静好扭开视线,她这是有多害怕自己? 被吓傻了吧! “我没说让二哥找人把你爹娘做了,你起来说话。” 尔鸢不敢违逆,颤颤巍巍的站起。 “我知道你爹在大夫人的绸缎铺子上当管事,你弟也在那边帮忙。尔鸢,我会让二哥给绸缎铺子制造一场意外,然后你全家都会葬身火海。到时候,让你家人拿着这笔银子秘密找个小镇重新安家过生活,以后都别再回白府来。至于你,等到将来我自然有办法把你的卖身契拿回来,也会放你和全家团聚的。” 尔鸢听见这些,望着白静好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怎么,高兴傻了?” 白静好难得真笑,与她诚心道:“你是我身边的人,既然替我办事了,我就不会让你有后顾之忧。大夫人是什么样的性格你我心知肚明,与其等到她出手,不如咱们先行一步。虽说现在你们全家的卖身契都在大夫人手里,但你家人因为意外丧生,就不存在什么逃奴的说法。 只是这两年你爹娘和弟弟要受些委屈,等到风声过去大家渐忘了,我一定帮你家弄个文牒回来,让你全家彻底脱离奴籍,堂堂正正过寻常百姓的日子。” “大小姐,您都替奴婢考虑好了?”尔鸢怔怔的询问。 “你信得过我吗?” “信得过,奴婢自然信得过大小姐。” 尔鸢含着眼泪下跪朝她磕头,感激道:“大小姐那天说会护着奴婢就真的护住了奴婢,今日又在三小姐面前保住了奴婢,奴婢不信您信谁?奴婢这条命都是大小姐留下来的,您还替我安排好家人,让我们全家以后不再为奴,奴婢感激您都来不及。” 白静好见她眼泪都滴湿了钱匣的信封上,抬手让她起来,嘱咐道:“快把眼泪擦擦去外院找二爷,记住别让人看见了,这件事宜早不宜迟的。你那天编了谎话诓骗二小姐酉初去月老庙前等太孙殿下,待大夫人她们从宫里回来就该找你的麻烦了。”wWW.xszWω㈧.йêt 尔鸢接连点头,“是,大小姐您放心,奴婢这就去找二爷。” 白静好点头。 卯时刚过,秦柔与白锦瑶从宫里回府,让秦妈妈来传白静好过去。 白静好微讶,这么快就想对自己动手了? 按理说,就算大家心知肚明,但这个亏只能让白锦瑶哑巴吃黄连。她们母女再怨恨自己,也不能明着对付她,顶多就是拿尔鸢出出气。 尔鸢都做好心理准备了,这怎么请的是白静好? 主仆俩打着十二万分的精神到了荣福堂。 出乎意料的是,秦柔和白锦瑶母女居然两脸慈和友善的在等她。 秦柔甚至还带着几分讨好,握着她的手温柔道:“阿好啊,是这样的,三日后和顺公主府要办赏花宴,母亲准备带你同去。” 第二十章 卖女求荣 和顺公主是承华帝的大公主,十八年前嫁给年轻承袭的成国公为妻,育有世子卫陵和青陇县主卫郦。 她是天子长女,身份贵重,其公主府更是所有公主中最为富丽堂皇的。 和顺公主喜欢奇花异草,且生性好客,每年都要办两场赏花宴,三月的牡丹宴和九月的桂花宴,并邀请京中世家名门的贵妇和小姐前去赴宴。 现在才七月,办什么宴? 事出反常必有妖! 白静好不动声色的把手从秦柔掌中抽出,应道:“母亲,女儿自幼身体不好,又生性愚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外面的酒席宴会。和顺公主赐宴,如此郑重的场合,女儿唯恐行差踏错丢了尚书府的颜面,您还是带其他妹妹去吧。” “这怎么行?阿好,你可是府里的大小姐,不能总养在深闺不出去见世面吧?放心,等到了那天,你就跟在母亲和你二妹身边,不会有事的。”秦柔表现得无比热情。 白静好为难的再道:“女儿身体不好,恐精神不济难以应付,那岂非扫了和顺公主的兴致?” 白锦瑶见她摆谱,不耐道:“大姐,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大公主赐宴,点名要你去,你敢违抗?” 白静好佯作惶恐又兴奋的问道:“二妹,你是说和顺公主点名请我去赴宴?” 白锦瑶冷着声:“自然,否则你当我们愿意带你去吗?” “阿瑶?” 秦柔眼神提醒女儿,白锦瑶这才没有多言。 秦柔又对白静好关爱道:“母亲知道你体弱,放心,陆太医从今儿起就会留在府里专门为你调理身体,这三日你就静心养好身子,需要什么来和母亲说,母亲都会交代她们的。” 白静好福身,从善如流的回应道:“多谢母亲。” “对了,太子妃娘娘赏了你二妹好些宫缎首饰,你来挑些喜欢的带走。” 秦柔话落,招手让捧着绫罗绸缎及首饰宫花的婢女们都上前来,更亲自替白静好挑选衣料,点头道:“这匹妆花彩蝶的锦绸不错,既艳丽又轻薄,最适合做夏裙了。白芍,你马上送去针线房,让她们这两日昼夜不停的把新衣给大小姐赶制出来,赏花宴那天大小姐要穿的,明白吗?” 白芍立即捧起锦绸,领命而去。 白静好笑望着秦柔。 秦柔又亲自为她挑选起首饰来,都是名贵又精巧的,轮着在她头上试戴。 白静好就算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这对母女别有用心,但想到自己房中体己稀少,看了眼那成排的华丽首饰,挑选起来可是不含糊的。小說中文網 她左手持着赤金镶玛瑙头面套装里的金簪垂玛瑙步摇舍不得放手,右手又去摸另外那套白玉兰花的宫饰,好不纠结的苦恼道:“这两套都很好看,该选哪套呢?唉,真是难以抉择,不然母亲和二妹给我拿个主意吧?” 白锦瑶看她这副贪心的模样,轻蔑的挪开了视线。 她忍着。 秦柔就沉稳多了,堆笑的答道:“这有什么难选的?既然阿好喜欢,都拿回品梅轩就是了。” 白静好难为情的娇声道:“母亲,这怎么好意思呢?但既然是长者赐,静好不敢辞,就谢过母亲了。”说完就招手尔鸢上前捧好。 白锦瑶肉疼的挪开眼,她还真是不客气。这可都是宫里面的首饰,居然一套都不给自己留! 尔鸢捧着这两套贵重宫饰,都不舍得挪开眼,同时心里面又好奇。大夫人和二小姐对大小姐这样殷勤,是准备把大小姐牵出去卖了吗? 秦柔转身再从桌上取出两盒膏药交给白静好,嘱咐道:“瞧你这孩子,从前总是一副病容都不知道好好妆扮妆扮,年轻的姑娘就得要多注意仪容。来,这是太子妃娘娘赏的玉容粉和柔肌膏,全是宫里秘制的美容美身膏,你拿回去早晚用着,不出三日定当人比花娇,容色照人。” “是吗?原来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东西,女儿实在是孤陋寡闻了。若非母亲和二妹,恐怕是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些,更别说用了,真是多谢母亲。”白静好说着,又招手让尔鸢上前。 尔鸢就两只手,很难再拿了。 “没事,待会母亲吩咐丫头们送你回去。” 白静好紧张的自己拿起那两瓶脂膏,似乎生怕晚了就被收回去,笑着道:“不用麻烦母亲的婢女了,女儿能拿的。若您没其他吩咐,女儿想先回去试试这些首饰和脂膏。” 秦柔点点头,“那你回去吧,记得好好休息。” 白静好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她刚走,白锦瑶脸上就绷不住了,气道:“娘,你看她那德行,真够贪慕虚荣的,见了宫里的好东西什么都不顾了!” “好了,若不是太孙殿下非要她跟你进东宫才肯同意这门婚事,娘又何必抬举她?不过就是个妾室,翻不出什么风浪来,这还是太子妃好不容易劝说殿下的结果,你就让她得意两日又怎么了?等将来你入主东宫成了太孙殿下的正妃,她还不是随你处置?”秦柔就见不得女儿的浅薄眼界,不知长远打算。 白锦瑶还是觉得委屈,“凭什么她害了我之后,还能和我一同嫁给殿下?女儿不服。” “阿瑶,你暂时忍忍,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等过了赏花宴,让太孙殿下如了意,娘任由你拿她出气。” 秦柔抚额,神情疲惫的坐下。若非女儿的清誉受损,她定不会同意这个要求。 “但现在的白静好已不是过去的白静好了,那些东西真能冲昏她的头脑吗?娘,我怕她已经有所察觉,刚刚都是故意装出来的,还趁机捞了我们一笔横财!”白锦瑶忽而忧心忡忡的说。 秦柔满脸运筹帷幄,对旁边的秦妈妈吩咐道:“天黑之后,你去把尔鸢喊来。” 白锦瑶急道:“娘,那婢子早就投诚了白静好,还三番两次的帮着她害我,你难道还打算用她?” “尔鸢帮白静好做事肯定是被逼的,她全家人的死契都在我手里,除非她不准备管自己爹娘和兄弟的性命了。阿瑶,你说白静好是她什么人啊,孰轻孰重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再说,就是因为尔鸢已经背叛了我们两次才会深得白静好的信任,这样的人一旦出手就是万无一失,等那天必须要让殿下得偿所愿。” 秦柔刚说完,白素慌慌张张的从外跑进来,“夫人,不好了。锦衣绸缎庄的掌管跑来府里,说铺子里走水全烧没了!” 秦柔大惊,站起身道:“怎么会这样?” 这锦衣绸缎庄可是她手里最赚钱的铺子了,连忙再问道:“库房呢,可还在?” 白素摇头答道:“掌柜说,别提库房了,连看守库房的管事一家都被烧死了。” “什么?”秦柔大骇。 白锦瑶不解,开口道:“娘,不就一家绸缎铺子吗?就算是赚钱,那能有多少盈利啊,没了就没了。” “你懂什么?当初我派尔鸢去小院里服侍白静好时,答应了会妥善安排她全家。就因为绸缎庄生意好油水多,才特地让她爹娘和弟弟去那边当差的,否则你以为她能那么死心塌地为我办事多年?” 秦柔连连摇头,直说“坏了”。 白锦瑶却道:“这有什么的?咱们不告诉尔鸢就成了,让她以为她的家人还在铺子里当差,顾着家人的性命照样只能听我们的。” 秦柔满意的望向女儿,欣慰道:“阿瑶,你终于懂事了,可以为母亲分忧了。” 第二十一章 姑嫂不和 当晚,月明星稀,尔鸢被秘密传进了荣福堂。 秦柔自信掌握着她全家性命,威逼利诱的让她三日后打配合。 尔鸢满脸为难的应了。 回到品梅轩,她便将大夫人卖了个彻底。 白静好不疾不徐的轻敲着几面,还时不时抿上两口茶,思量不语。 尔鸢心急,提醒道:“大小姐您快些想法子应对吧,和顺公主是太孙殿下的姑姑,特意赐宴说不准就是为了替太孙殿下打掩护,若真进了公主府可就由不得咱们了。” “公主点名要我赴宴,难道还能拒绝不成?” 白静好语气淡淡,招手吩咐道:“明儿你赶早,在二夫人请安前将这件事告诉她。” 尔鸢不解:“找二夫人?” 白静好笑道:“她知道该怎么做。” 次日,她循例去含饴堂问安,刚进庭院就见服侍的婆子丫环都挤在廊下,而内室里不时传出老夫人严厉的训斥声。 翠芝走上前行礼,“大小姐,老夫人正在和大夫人说话,免了少爷小姐们今早的问安,您先请回吧。” 她话刚落,见二少爷衣冠整齐的出现在院门口。 翠芝满脸惊讶,过去与他说了同样的话。 白珩闻言,有礼的回道:“那就烦请姑娘替我转告祖母,孙儿来请过安了。” 翠芝更是匪夷,茫茫然的点头。 白静好与他并行出了院子,见对方并不急着离开,心知他大概是听说了昨晚之事,为自己而来。 她感激道:“绸缎铺子里的事,麻烦二哥了。” “小事而已。倒是方才屋里,是祖母在训责大夫人吗?” 白静好颔首,“这府里就祖母还能让她顾忌几分。” 白珩讥诮:“大夫人捧杀我多年,我想要出人头地,得需要老夫人的扶持。”他是明白人,亦没有掩藏自己的心思。 白珩从小被抱到秦柔身边抚养,她为显自己的贤惠大度,对他很是“用心”。多年来,白珩如嫡母所愿长成了只知玩乐享福的纨绔子弟,又恐她不放心,还表现出只知嫡母而嫌弃生母的自私凉薄,很招府中长辈厌弃。wWW.xszWω㈧.йêt 白静好忍不住再问:“二哥真的想清楚了?” “以前不争,是觉着避让那对母子能换来你和姨娘的平安,倘若真能如此也算值得。可她欺人太甚,你既已与她撕破了脸,我又岂能置身事外?” 白静好心中感动,言简意赅道:“二哥准备怎么做?” 白珩不答反问:“公主宴上,她们打的什么主意?” “二哥听说了?” 白静好停下脚步,语气苦涩。嫡母将她作为礼物献给太孙殿下这种话,还真是难以启齿。 “荣福堂里有些什么动静,早就传遍府里内外了。你病卧深闺多年,她这时候抬举你,必然不安好心,公主府之行,想必凶多吉少。” 白珩语气笃定,又郑重道:“阿好,我不能在内院里久留,你快与我明说。” 白静好想了想,果决道:“二哥若是想帮我,就替我在外面散布个消息吧。” “你要我散布什么消息?” “听说六王爷近来频频结交朝中权贵,经常在京中各大茶馆酒楼奔走。二哥只需帮我找几个人,不经意让他听到自己和白锦瑶七夕幽会的流言,以六王的聪明,肯定不会放过这样的好事。” 白珩疑惑,“六王和锦瑶?” “对。”白静好点头,解释道:“大夫人想把女儿嫁进东宫,拿我做献好太孙殿下的礼物,我必不能如她们所愿。但若是六王能先下手为强,彼时即便太孙殿下再听从太子妃的旨意,也不可能再纳她了吧?” 白珩费解,“但你并未让我将消息传遍京城,只是传给六王听?” 白静好语气无奈:“二哥,事关党派之争,散布消息满京城的事不能由我们做,得让六王自己来做。” 白珩稍稍思索便明白了这其中区别,利索的应道:“我马上就找人去安排,市井小道这类的消息要怎么传扬开来朱四他们最明白了,必不会让人疑心我们白府。” 他快行两步,忽又折回道:“对了,你方才说她们准备把你当礼物献媚太孙殿下,可是在公主宴上?” 白静好知其担心,柔声回道:“二哥放心,她们自乱阵脚,我会随机应变不让自己吃亏的。” “那日成国公世子卫陵恰好请我们去公主府的马场比赛骑射,马场与花园相近,若有什么事情,你让人过来找我。” 白静好道好。 待二哥走远,她原地叹息了声。 本不想帮世妍表姐的,如此倒要成全她了。没了白锦瑶这个竞争对手,以将军府在朝中的势力,太孙妃之位非她莫属。 回品梅轩不久,便听说含饴堂请了郎中,老夫人病了。 各院闻风前去探视,皆被苏嬷嬷拒之门外。 晚膳时分,姑太太白轻萍匆匆回府,先是见过老夫人,后又怒气冲冲的到荣福堂兴师问罪。 秦柔坐在主位上,浅笑着与她说道:“姑太太难得回府一趟,怎么这样面红耳赤的?” 白轻萍可没有那样好的涵养,生气怨恨都摆在了脸上,指着她就骂:“整个含饴堂的人都知道,就是你把我母亲气病的!大嫂,你虽是侯府出身,但这些年我母亲对你多般忍让,不指望你如何孝顺恭敬,你也不该如此大逆不道的与她争执。等大哥从衙门回来,我看你怎么交代!” “这么些年了,姑太太还是这样的急性子。” 秦柔端起茶盏抿了口,轻描淡写的应道:“非是我不想孝顺老夫人,但我身为白家主母,自然要为你大哥和白家的前程着想。老夫人年岁大了难免急躁,她的训话我也受了,但有些事她犯糊涂,我却不能。” 白轻萍满面冷笑,不客气的嘲讽道:“你为白家着想,难道就是用那种龌龊手段把白家的女儿送到男人的榻上?” “呵,老夫人还真是疼姑太太,连这种事都告诉你?” 秦柔面色愠怒,她大清早就被婆母喊去训骂了一顿,现在居然还被小姑子指着鼻子骂。 “白家难道沦落到要卖女儿的地步了吗?锦瑶举止轻浮败坏了白家门风是她的事,你去作践别人做什么?都到了这样的地步,你还指望着把女儿嫁去东宫呢?太子妃娘娘再偏心你,也不能不顾太孙殿下的颜面吧?” 秦柔终于被激怒,拍案起身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乡村田野里跑来的,以为顶着白家小姐的身份嫁进沈家做了十来年的将军夫人,就有资格来教训我了?” “你!” 白轻萍这些年妻凭夫贵,人前无限风光,最恨别人提起她身世的短处,咬牙切齿道:“不管怎样,我都是大哥的亲妹妹。你出身侯门又怎么样,自己的女儿私会男人,是个什么德行自己不知道吗,还妄想和我的妍儿争?” 归根结底,还是记恨白锦瑶和自己的闺女宫争夺太孙妃之位。 秦柔这辈子威风惯了,岂容人这样谩骂,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扇过去。 她居高临下道:“白轻萍,你现在跑来装作什么好女儿、好姑姑?老夫人心疼孙女便罢了,你来替白静好鸣不平之前,就没有想想当初被你害死的白羽吗?” 白轻萍没想到她敢动手,没站稳就倒在了地上,连鬓上的钗环都被打落。她不敢置信的抬起头,又闻此言,脸色煞白,方才的气焰消失殆尽。 就这时,门外侍女仓皇的问道:“二少爷,您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 第二十二章 母慈子孝 姑嫂俩不欢而散,白珩提着鸟笼子阔步进了屋,恭敬作揖道:“给母亲请安。” 笼中鹦鹉扑闪着翅膀跟着学舌:“给母亲请安、给母亲请安……” 白珩抽出袖中折扇拍了拍笼顶,教训道:“孽障东西,你得说给夫人请安。” 那鹦鹉果然聪明,立即改口:“给夫人请安,给夫人请安。” 惹得堂里上下都忍不住笑。 白珩指着笼子讨好道:“母亲,这是孩儿下午刚从李侍郎家的三少爷那边赢来的,您瞧着是不是漂亮机灵?我特意拿来给您解闷的。” “是不错儿。”ωww.xSZWω㈧.NēΤ 秦柔早已敛去了方才的怒容,面色慈和让他入座,并关切的问:“阿珩何时进来的?” 闻言,白珩就板起脸不如意的回道:“还说呢,儿子本来想给您个惊喜,可刚走到廊下就被您身边的婢子发觉了。” 秦柔提着的心缓缓放下,喝了口茶,眯眼颔首道:“难为你一番孝心。”又转首,同侍女吩咐道:“白素,带鹦鹉下去好生照料。” 过了会,白珩面色优柔,欲言又止。 秦柔观他如此,直问道:“我儿这是怎么了,在母亲屋里有什么不能说的,可是手里短缺了?” “是。”白珩急着点头,点完又摇头,“却也不是。” 秦柔了然的笑了笑,朝旁边亲信递了个眼色。 秦妈妈便进内室开匣取来了银票交予白珩。 白珩连忙伸手接着,边揣进怀里边走上前,感激道:“真是多谢母亲了,您这样疼儿子,儿子铭记于心。” 秦柔莞尔,“你是我一手带大的,母亲不疼你疼谁?府里最近事情多,母亲难免疏忽了你。阿珩,你房里服侍的人可还都尽心?” “尽心是尽心,就是……” 秦柔好奇:“就是什么?” “是这样的,前两日儿子见青禾做事稳妥,想收她随身服侍,结果她以为儿子别有用意,闹着跑出了燕雀楼,至今都没回来。我想着青禾毕竟是母亲给的,总得来向您请罪。” 秦柔皱眉,诧异的问:“青禾跑了?” 白珩点点头。 “罢了,下人忤逆主子本来就是以下犯上,她不识相跑了就跑了,母亲再给你挑好的送过去。” 白珩随即补充道:“那母亲可得挑几个可人温顺些的。” “这是自然。” 秦柔望着他,试探性再问:“你难得进来一趟,可要去梨芳园见见莲姨娘?” 白珩想也不想,一如往常的摇头拒绝:“儿子是进来给母亲请安的,见那些不相干的人做什么,没得还让人以为我不懂规矩呢。天色不早,儿子就不打搅您休息了。” 秦柔颔首。 等庶子离去,她呵斥下人道:“都怎么当差的,我与姑太太在屋里头说话,二少爷进了院子都不知道通传吗?” 侍婢们下跪认错,秦妈妈则轻声解释:“姑太太刚来就让奴婢们都退去了别处,奴婢们不敢近前,这才没留意到二少爷何时进来的。” “好在没听见什么要紧,否则就坏了我的大事!”秦柔挥挥手,让服侍的人退下。 秦妈妈又回禀道:“夫人,青禾找着了。” “人呢?让她每日将珩哥儿的动静禀与我,这都两天没来了,以为去了燕雀楼就可以不守规矩了吗?” 秦妈妈小心翼翼道:“回夫人,青禾她没了。” 秦柔惊诧:“怎么回事?” “下人们遍寻青禾不着,刚在祠堂后面的废井里找着,想是不小心跌了下去,那地方又偏僻,呼救也没人听得见。” 秦柔皱眉,“这可是我安排在珩哥儿房里的婢子,她若是去了祠堂,岂不说明珩哥儿也去了?好端端的,他去那里做什么?” “要奴婢说,二少爷对夫人亲近,连自己的生母莲姨娘都不搭理,平日里不是上街逗鸟遛狗便是光顾花街柳巷,哪里能跟咱们的大少爷相比?就前几天,杏花楼里的妈妈跑上门来要账,被老爷撞个正着,把二少爷狠狠教训了一顿。” “你说的我何尝不知?但老爷就这么两个儿子,我是宁可现在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也不希望将来他跟我的阿琋争夺家产。现在珩哥儿越是荒唐放肆,老爷才越能发觉琋哥儿是多么的优秀出息。” 秦妈妈附和道:“咱们大少爷人品贵重,能文能武,是京城里出了名的,哪是二少爷可比的?” 秦柔每每想到亲生的儿子白琋就满脸得意,心情终于顺遂不少,“琋哥儿我是不担心的,只盼着阿瑶和太孙殿下的婚事能顺利定下。” “那二少爷屋里?” 秦柔挑眉一笑,“珩哥儿刚不是说了吗,就挑两个貌美伶俐的过去。” 当夜,白轻萍留在娘家侍疾。 第二日,白静好提前去到含饴堂,正好碰见白锦珠从里面出来。 她走上前,“三妹妹好早。” 白锦珠阴阳怪调的回道:“祖母抱恙,身为晚辈,自然都该早些过来请安。只是,祖母身边有姑姑伺候汤药,根本看不上我们这些人。” “祖母与姑姑母女情深,姑姑特意回府探病,祖母待她自然更亲近些。” “你倒是想得通透。” 白锦珠横了她眼,没好声的又说:“不过姑姑素来厌恶你,就算你如今得了祖母和母亲的欢心,但想要嫁进将军府也没这么容易的。” “三妹许是误会了,我没这么想过。” 白锦珠嘀咕了声“假清高”,领着婢女走了。 白静好进屋后,在床前向老夫人问安。 老夫人目光复杂的看了看她,叹息着摆摆手。 白静好正准备退下,坐在床边的白轻萍突然出声:“等等。” 白静好恭敬的向她看去,“姑姑有何吩咐?” “听说先前阿妍去品梅轩看你,受了你好大一通气?静好,不是姑姑想教训你,你表哥和表姐抬举你,你可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 白静好屈膝福身,“劳姑姑教导,侄女谨记。” “记住了就好,别痴心妄想。” 老夫人见状,闭目道:“阿好,你退下吧。” 等孙女离开,她才望着女儿说道:“萍儿,她毕竟是白家的骨血,又碰上你大嫂那样的嫡母,这孩子也不容易。” 白轻萍执意留在府里就是因为知道了那件事,她制止不了秦柔,便要极力劝说眼前人,“母亲,我知道静好是大哥的长女,我就算不喜欢她生母,但没必要和孩子置气。说到底,我是做姑姑的,心里也疼她,好好的闺女您可不能让大嫂送出去糟践了啊。” 老夫人无奈,“你大嫂的脾气,我哪里能劝得住?听说你昨晚去找她了,肯定也没讨得好。” 想到昨晚,白轻萍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那一巴掌可真重。 她正要开口说秦柔的不是,苏嬷嬷忽然进内,神色慌张的道:“老夫人,二小姐出事了!” 第二十三章 先发制人 因老夫人是被秦柔气病的,秦柔端着做主母的威严不轻易服软,便吩咐了女儿替她去看望老夫人。 白锦瑶流言环身,本是不愿去的,但闭门不出又不是她风格,便听从母命磨磨蹭蹭的来了含饴堂。 结果,好巧不巧碰上了白静好。 白锦瑶与她几番交手都不落好,哪怕心里知道要以大局为重,但毕竟年轻不够沉稳,幸孜孜的冲上前挑衅。仦說Ф忟網 她刻意屏退了左右,嘲笑白静好将来只能做自己的附属品,让对方识相点为先前的所作所为认错。 白静好四两拨千斤,假装听不明白,准备告辞。 在经过白锦瑶身边时,低头瞅了眼她故意使绊而伸出的右足。 白静好含着笑、狠狠的踩在了对方缀着圆润珍珠的精致绣鞋上。 白锦瑶受疼,下意识将她推开。 白静好趁机又踹她腿肚,自己则弱不禁风的顺势往旁边的小径上倒,索性倒下就不再动了。 然后,金娇玉贵的白锦瑶往另外方向摔去,眼角磕在路边的石头上,见了红。 白锦瑶看见自己手心上染的血,吓得叫出了声。 本站在不远处的丫环们早就围了上来,不知是该搀扶昏迷的大小姐还是该询问受伤的二小姐。 外面闹哄哄的,很快就惊动了含饴堂里的人。 白轻萍亲自出来看情况,询问下人。 两位小姐说话的时候,侍婢们站在不远处。她们所见,就是二小姐在大小姐将离开时狠狠把她推倒在地,而自己则是不小心摔出去的。 白锦瑶忍着眼角的疼痛脸色都白了,但更恼的是下人们的回话,气得她直瞪向由侍女搀起却又不睁眼的长姐,恼羞成怒道:“你快给我起来!你告诉大家,不是我推的你,是你自己踹我。” 她又气又恼还委屈,爱惜名声的她最受不了别人的指指点点。 白静好佯装晕厥,任她上来又摇又推就是不睁眼。 旁边尔鸢小声央道:“二小姐,我家小姐身子弱您是知道的,您怎么能故意推她呢?就算您不顾多年以来的姐妹之情,也不能忘了她荷花池中救你之恩啊。” “你胡说些什么?刚明明是她害我摔倒,嘶……”白锦瑶情绪激动,牵疼了右眼角上的伤,痛得连话都不想说。 花穗忙道:“二小姐,可了不得,您这是伤在了脸上,快、快去请郎中。” 白锦瑶容颜有损,急得想哭,又见罪魁祸首跟没事人似的安安稳稳躺在侍女怀里,气得两眼一黑,也撒手倒了下去。 花穗费力支撑着她,焦急道:“二小姐,您快醒醒。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去禀报大夫人。” 各人回各院,白轻萍不痛不痒的吩咐了几声就回到老夫人屋里。 老夫人正探着脑袋往屋外瞧,奈何庭院深深是什么都瞧不见,见她进来,问道:“锦瑶那孩子出什么事了?” “母亲,没事儿,静好和锦瑶姐妹俩拌嘴闹了些不快。” “拌嘴怎么能受伤?你别瞒我。”老夫人一脸严肃。 白轻萍这才应道:“是锦瑶拦着静好说话不让她走,静好想离开,被她推了一把,结果锦瑶自个儿也没站稳,姐妹俩双双跌倒在院外。锦瑶那孩子不巧,眼角磕到了路边的石头上,流了点血。” 官家的小姐,光天化日不雅摔倒,还是姐妹不睦导致的,成何体统! 老夫人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白轻萍察言观色,掂量着又说道:“锦瑶擦伤了脸,急得不行,非说是静好故意推她。但不远处那么多侍女都看着,静好那副病怏怏的身子哟,哪里能跟锦瑶动手?” “静好是个柔弱的,就算身体健好,也没胆子和她的妹妹们争辩动手。萍儿,她现在怎么样了?” “许是锦瑶用的力大了些,静好被推倒之后就晕过去了。” 老夫人颜色不佳,气道:“你大嫂是越发会教育儿女了。先是动手伤人,事后还推卸责任,既想利用静好那孩子,又想压制她,唉!” 白轻萍叹道:“谁说不是呢?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两位侄女的事自有大哥大嫂操心,您还是精心养好身体才是,否则女儿这心里也不安生。” 老夫人握着女儿的手,长吁短叹。 白静好回品梅轩之后就睁开了眼,想到白锦瑶那又惊惶又气恼的场面,真是可惜不能亲眼所见。 尔鸢给她倒了杯水,望了眼静悄悄的庭院轻道:“奴婢听说,陆太医被请去兰苑诊治二小姐了,这明明是太孙殿下送来替您调理身子的太医。” “这有什么,那边都破相了,自是最要紧的。” 白静好心情不错,捧着茶杯喝了两口,靠在床上懒洋洋的问:“我方才不方便看,二小姐脸上的伤厉害吗?” “眼睛应该没事,但血流了不少,奴婢瞧着伤得不轻,那二小姐是活活给急晕过去的。” 尔鸢说完很好奇,“二小姐说是您害的她,大小姐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大夫人肯定会为二小姐做主的。” 白静好轻蔑一笑,不以为然的回道:“那么多人都在旁边看着,全都只见是她推得我,可有谁看见我踹她了?再说,我一个常年离不开药罐的姑娘能有多少力气,等她处理好伤口清醒过来,那脚背上连淤青印子都不会留丁点痕迹。空口无凭,她们若不介意被人说欲加之罪给我,那我也只能由她们处置了。” “如此,大小姐岂不又让二小姐吃了个哑巴亏?”尔鸢笑意吟吟,眉眼间还有几分兴奋。 “吃一堑长一智,她每次都好了伤疤忘了疼,非要来挑衅我,这叫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白静好话落,听见外边传来动静,知是有人来,连忙重新躺好。 来人是翠芝,还带了不少补药。 她站在床前看了眼白静好,同尔鸢道:“老夫人听说大小姐身体又不好了,特意打发我过来瞧瞧。现在阖府的注意力都在兰苑那边,大小姐这边若有什么缺的短的,可以去和老夫人讲。” 尔鸢道了谢,亲自送她出门。 转身时,瞧见大夫人亲自领了人气势冲冲而来,眼看着就要到了,连忙跑回屋报信。 第二十四章 白绫自尽 尔鸢找白静好拿主意,白静好让她从小门出去,往前院找大老爷。 尔鸢觉得不靠谱,劝道:“小姐,老爷素来不管这种闺闱之事,不然奴婢去求老夫人吧?” 白静好语气笃定,“你只说大夫人要杀我,人命关天,他肯定会来的。” 她催促尔鸢快去,自己则靠躺在床上。 来的是秦柔,外面院子里还都是她的人,这种情况下再装晕就没意思了。 白静好可不认为嫡母会有那么好的耐心等她慢慢醒来,为防冷水泼面,还是自己恭候着最好。 新仇加旧账,秦柔果然来势汹汹,进屋后见她还躺着休养,招手就使人上前。 秦妈妈粗鲁的拽了白静好的胳膊就要拖下床。 白静好只得自己配合着从床上下来,挥开她茫然无辜的问:“母亲这是怎么了,女儿不知做错了何事,竟惹您生这么大的气?” 她衣着单薄,披着青丝赤脚站在那,显得楚楚可怜。 秦柔不屑的睨她一眼,没好声讥笑起来:“你居然好意思问做错了什么?知道你父亲为何厌弃你吗,就因为你的存在本身就是错!当年若不是为了生你,你亲娘也不至于红颜薄命。白静好,你若在府中老老实实待着,我也亏待不了你,但你偏偏要与我的阿瑶作对,这可就是你自寻死路了!” 她话中提及白羽,白静好脸色泛白。但还不等她调好情绪,就被捧着白绫走上前的婆子吓到了。 还真是一语成谶! 白静好不可置信的望向秦柔,“你要做什么?” 秦柔笑着坐下,不疾不徐的说道:“这些年若非我宽宏大度为你请医用药,你早就病死在那破落小院里了。我抬举你,赏你衣服首饰,还准备送你进东宫服侍太孙殿下,从此荣华富贵享用不尽,结果你恩将仇报,三番两次害阿瑶。 荷花池拉阿瑶落水你说是意外,福门酒楼里的事我不审你也知道与你脱不了干系,现如今大庭广众之下你都敢害阿瑶破相。我算是想明白了,留你在阿瑶身边就是个祸害,以她的手腕是斗不过你的,那就怪不得我狠心了。” 白静好不动声色的环视四周,房门处有两个婢女守着,屋里除了秦妈妈还有四五名丫环婆子,跑是跑不出去的了。 她勉强稳住心神,站直了与她辩:“大夫人,你看清楚,我不是你院子里的丫环由得你随意打杀。我是府里的大小姐,你就这样处置了我,要怎么和父亲祖母交代?” “交代?” 秦柔似听见了天大的玩笑,举起帕子捂嘴笑了又笑,“我秦柔做事还需要给谁交代吗?都知道大小姐你久病缠身,近日又连受落水摔跤等意外,这一时救不回来也是正常。还是说,你觉得有谁能为了区区一个你来质疑我的说辞?” 她见少女身形晃了晃,满意的扬起唇角,再道:“念你还唤我一声母亲的份上,我留你个体面,自己了结了吧!” 捧着白绫的婆子又上前两步,秦妈妈站在她旁边:“大小姐,请吧。” 白静好伸手轻轻抚着那细滑的白绫绸子,来回踱步,“这料子柔软舒适,想必很贵吧?” 屋里人纷纷侧目,莫名其妙的望着她。 秦柔捧着茶盏的动作亦是一滞,有些摸不清对方套路。但她素来简单粗暴,冷面道:“你不要想办法拖延时间,这屋里屋外都是人,你是跑不出去的。” “我没有想跑。” 白静好拿起白绫,朝秦柔走去。 秦妈妈立即警惕的挡在中间,“大小姐你要做什么?” 白静好弯腰搬了个凳子,就放在雕花的月洞横梁之下。她晃晃手中的白绫绸子,答道:“这横梁这么高,我就是想如母亲所愿,也需要凳子帮忙呀。” 秦柔见她这般乖顺的配合,心里觉得怪异极了,“那你赶紧着吧。” 白静好站在凳子上,费力得向上抛白绫。 抛上去,落回来;再抛上去,又落回来。 秦柔起身气道:“你故意的!” 白静好回头一本正经的答道:“真不是,母亲要我此刻死,我怎敢磨蹭到午时?只是我今早听说祖母病了急着去请安,没用早膳呢,许是胳膊犯虚没有力气。”ωww.xSZWω㈧.NēΤ 秦柔瞠目,“你莫不是还想我为你准备顿上路饭?” “若是母亲允许,我自然是想的。毕竟,吊死鬼就很不好听了,回头我若在地府见了阎王爷,还要自称是个饿死鬼,也忒丢人了些,自尽前都不知道吃饱了上路,您说那地府里的鬼魂们能信吗?” 大白天的,被她说得全身起疙瘩。 “你不要怪力乱神,就算拖延了一时半会,但终究都免不了一死。” 秦柔唤来个高挑的婢子替她抛白绫,又叮嘱系好,再看向白静好。 白静好福身道了谢,一如从前对长辈们恭敬的姿态。而后,她站到凳子上,两手抓着白绫的打结处扯了扯,又问道:“这结实吗?” 秦柔耐心被耗尽,挥手道:“秦妈妈,我看大小姐她心思挺多的,你们就替本夫人送她一程。” 白静好看着就要上来赶她上吊的丫环婆子,连忙“别别别”了三声,认真道:“我自己来,自己来,母亲说过要给我体面的。” 在秦柔的注视下,白静好终于将下巴套进了圈圈里,两眼一闭作势就要踢倒凳子时,却又睁眼了。 秦柔暴怒,走过去问:“你到底想做什么?她们动手可就没这么痛快了。” “我就是突然想起二妹妹,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想给你提个醒。”白静好满脸郑重。 秦柔不信道:“你要提什么醒?没了你她以后再顺遂不过了。” “我是知道您心思的,想让二妹嫁给太孙殿下做太孙妃是不?但我怎么听说,外面都传着六王爷和二妹妹幽会的消息,六王爷可是有妻室的人,二妹妹若是跟了他岂不是只能为人侧室?” “你哪里听来的流言蜚语,阿瑶何时与六王有瓜葛了?你不要转移话题。”秦柔恼她方才的话。 白静好认真道:“都这时候了,我骗你做什么?就听姑姑带来的下人们议论的,说是都传开了,还是六王爷自己承认了的。” “这,这怎么可能呢?我不信。”秦柔跌坐回身后的凳子上。 白静好便下了凳子,蹲着与她一本正经的分析道:“您望女成凤,心里想着如何把二妹妹嫁进东宫是好事,再加上太子妃娘娘是您的亲姐姐,于您来说亲上加亲再容易不过了。但这宫里形势瞬息万变,前几年不是还传出什么改储的流言吗?六王爷的母妃杜贵妃可是最得圣心的,您就真的要把二妹妹的前程都押在太孙殿下一人身上?” 秦柔心里纠结,这件事她丈夫也与她争执过。 秦家本来就是东宫的外戚,白秦两家又是姻亲,锦瑶嫁不嫁给太孙殿下,等他日太孙殿下荣登大宝之时都亏待不了他们。但若是锦瑶真嫁去东宫,而太孙殿下又失了势,白家就会有灭顶之灾。 其实就是押宝,她的丈夫白胜呢最是优柔寡断,往日左右逢源着两边都不得罪,一方面任她领着女儿出入东宫,另一方面还不忘和六王往来。 提起这事,秦柔就有气,迎上近在咫尺的少女视线,皱着眉问道:“这什么时候的事,是六王爷自己对外声明与我家阿瑶约会了?” 旁边的秦妈妈见状,连忙喊了两声“夫人”,提醒她去看那荡在空中的白绫。 秦柔回过神来,站起身就道:“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你别不肯就死,留着你就是整个白家的祸害,和你那死去的娘一样!” 她话落完,又勒令手下人压着白静好上去。 就这时,白胜满脸愠怒的推门而入。 第二十五章 惩治恶妇 秦柔这回是铁了心要置白静好死地,宁可落个刻薄嫡母的名声也要解决她。最近发生在锦瑶身上的事情太过邪门,她认定与眼前人脱不了干系,想兵行险招勒死她算完。 毕竟,有宗誉侯府和太子妃娘娘在,白家也不敢休了她。这法子一劳永逸,是以此次带来的都是自己屋里的亲信。 秦妈妈指挥动手,自然无人会有顾虑,手下动作卖力。 白静好再灵敏,一时也挣扎不开,差点就被拖着套进去。 白胜推门而入时,就见一屋子下人押着自己的长女要将她塞进那白绫圈里。 他简直不敢相信,在自己的内宅里会出现这样的场面,怒不可遏的喝道:“放肆!谁许你们在品梅轩里动手害人的?一群刁奴,胆敢谋害府里的小姐,简直罪无可恕!” 众人连忙停下动作,下跪求饶不止:“老爷息怒。” 秦柔满面惊讶的起身,慌色道:“老爷您怎么在府里?” “我若不在府里,你是不是就准备让人就这样勒死了她?秦氏,你平日里就是这么替我掌家的吗,昨儿刚气病了我母亲,今日就要来杀我的女儿,你这毒妇简直是丧心病狂!”白胜沉着脸对她一顿训骂。 此言甚重,秦柔脸色一白。 白静好眸中已蓄满了泪水,跌跌撞撞的跑上前,抓着他的衣袖泣道:“父亲,您快救救女儿吧,母亲她、她要杀了我!” 记忆里,白胜从不曾与她如此亲近过。但瞧着眼前这副可怜模样不免想起了她的生母,当初也是这样哭着求自己放她离开。 他愧疚心起,一时就生了恻隐,轻轻拍着她道:“别怕,父亲在。” 秦柔见丈夫真动怒了,过去请他坐,却被一胳膊甩开。 这么多下人都在,当场就很没脸,但秦柔有错在先,也不便发作,柔声言道:“老爷,您别听风就是雨,我哪里会真打杀了大小姐,就是吓吓她而已。” 白胜冷哼一声,满脸不信,护着白静好站到旁处。 白静好趁机低道:“哪有母亲会和女儿用白绫开玩笑的?这么多人扯着我逼我自尽,今日若不是父亲前来,女儿定是要命丧黄泉了。” 她声音哀转委屈,又望向白胜慢声说道:“父亲,女儿不知做错了何事母亲非要我的性命?她今日能赐我一条白绫,明日就能让人给我送来一杯毒酒。若是家里实在容不下我,您不如送我去庄子上吧。”说着说着就伤心的低下了头。 白胜闻言,气得大吼:“她敢!这个家还姓白,岂容她姓秦的来决定我白家人的生死?” 秦柔身姿一晃,差点就要倒下,自己伸手撑了桌沿才勉强稳住。 “老爷,我嫁进白家这么多年,替你操持家务、抚育儿女,你就这样一句话把我归成外人吗?我做事情是急躁了些,但若不是静好她伤瑶儿在先,我又怎会带人来教训她?” 她话落再看向白静好,“静好,你不要以退为进跟你父亲告状,说我这做嫡母的不是。母亲若真的容不下你,你怎还能在府里平平安安过了这十四年?今日母亲这玩笑是开得过了些,在此跟你赔个不是,你难道还真要跟母亲计较吗?” 白胜这才脸色稍霁。 白静好见她目含警告,审时度势的小声怯道:“我怎敢和您计较?就因为刚刚在祖母院前二妹妹推晕了我之后,自己没站稳也摔了一跤,您就能让她们拿白绫来逼我,我自是不敢与母亲和二妹妹计较的。 父亲,算了吧,您护得住女儿今日,也未必能护得住明日。您现在训斥了母亲,处罚了她的人,只怕母亲会更加恼我,将来都得加倍报复在女儿身上。” 她小心翼翼的说完这些话,就躲到了白胜身后。 秦柔倒吸口气,气得脑壳疼,看向她的目光更为凶恶。 “你还瞪她?你瞪她做什么?是不是真的像静好所说,等我走了你就要变本加厉害她啊?” 白胜质问完就侧身安抚,“你不用怕,我就不信,我堂堂家主还护不住自己闺女了?静好,我知道你想息事宁人,但这妇人委实过分,为媳不孝,为母还不慈,我绝不能轻易饶了她!” 跪着的秦妈妈抬头劝道:“老爷,夫人只是心疼二小姐一时糊涂,所幸大小姐也没出什么事,您不能……” “滚开!大夫人猖狂,都是你们这些人教唆的!” 白胜一脚踹倒秦妈妈,对外唤道:“白福!” 白福是他身边的随从,在府中颇有体面,闻言就从门外进了屋,行礼后问道:“老爷有何吩咐?” “快把这些刁奴都拉到园子里去打,给我狠狠的打!以奴欺主,罪无可恕,让府里的人都好好看看。再有,这院里当差的人就这么由着下人迫害小姐,护主不利,全都卖了出府!” 白福为人机灵,早在听见屋里动静时就传了小厮入院待命,冲外招呼声就全都把人拉到了品梅轩外。 大老爷雷霆之怒,一时连要挨板子的人都不敢哭求。 秦柔亦不敢出声,眼睁睁看着秦妈妈被拖出去,她知道丈夫最气的还是因为自己气病了老夫人,因而不敢争辩。 隔着院子都能听见外面棍棒打重重在人身上的声音,以及那些哀痛叫呼声。 秦柔皱着眉,迟疑着上前劝说:“老爷,您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大小姐这口气也该出了。那里面好些都是我从侯府带来的陪嫁,尤其是秦妈妈,那是我打小时就服侍在屋里的老人了。您这样大动干戈,回头传到侯府耳中,我娘家人问起时,我如实说了于老爷颜面也无光的。” 白胜没回应,看向白静好。 白静好垂着脑袋,假装感受不到那抹视线,听着外面的杖打声心里很是痛快。 秦柔走向白静好,牵强着笑容温柔的唤了声:“静好。” 白静好忽然哆嗦了下,又朝白胜身后挪了挪,抬眸谨慎的看向秦柔,“母、母亲,怎么了?” 秦柔憋着怒气,好言好语的问她:“母亲今日吓到你,都给你赔不是了。秦妈妈她们也受了教训,你心里可舒坦了?” “不敢。这是父亲的指令,最是公正了,我不敢有什么想法。” 白静好感恩涕零的谢白胜,“还好父亲今日为女儿做了主,否则静好就真真是没命了。对了,今早女儿去向祖母请安时见她病的不轻,听大夫说是什么心气郁结,父亲若在家不如去看看祖母?” “你最是孝顺,那日就为了采荷而落水,真是好孩子。” 白胜感慨自己居然还有个这么貌美懂事的女儿,心中对秦柔愈发不满,“你看看,好好的小姐都被你吓成了什么样?我今日不若不惩治你,我白家将来只怕是永无宁日了。 秦柔这才不敢再言。 等外面打得差不多时,白胜才吩咐道:“白福,去让外面停手吧。” 他对妻子失望透顶,挥手道:“赶紧带她们走!秦氏,你自己的刁奴你自己处置,但这府里的事你怕是管不好了,让二弟妹来帮你照料吧。” 秦柔本想出去看情况,闻言大惊:“老爷?我主持中馈这么多年,你这样把我换掉,让阖府上下以后怎么看我?” “你还在意别人怎么看你呀?我当你不关心呢!你若还顾着别人的想法,以后做事前就多想想,把母亲气病了再害了静好,对你来说能有什么好处?为身不正,还想要主事?” 这些年秦柔仗着母家势力太过强硬,白胜憋屈了那么久的恼火终于爆发,发作之后心中舒坦极了。 第二十六章 善解人意 秦柔铩羽而归,白静好初次感受到父爱,等他离开了还觉着不可思议。 尔鸢扶她回内室,高兴的说个不停:“小姐终于苦尽甘来了,瞧方才老爷多维护您。大夫人这回不但受了老爷责骂,还失了管家之权,小姐您真厉害。” 白静好不置可否,吩咐道:“你去请个郎中来。” 尔鸢不解,“方才老爷让人去请郎中,小姐您不是说不用麻烦府里吗?” “父亲面前,我是不想惊动旁人。但我现在又不舒服了,难受的紧。” 尔鸢闻言,慌忙出府去请大夫。 白静好摸了摸自己隐隐作痛的脖子,坐到妆镜台前仔细一看,亏得方才闪躲机灵,虽是落了红印,却并不严重。 她合了合眼睑,抬手对着镜子沿着红印纹路轻轻按掐着。 尔鸢请的郎中还没到,老夫人就差了苏嬷嬷过来。 彼时白静好正躺在床卧上,见她进来,坐起身惶恐道:“嬷嬷怎么亲自来了?方才红梅姐姐才送了好些药品过来,我还没去向祖母谢恩呢。”边说边扯高了自己的衣领,想将那条可怖的红印遮掩起来。 然而夏日薄衫,衣领本就低,根本无济于事。 苏嬷嬷坐在床沿拉住她的手,“大小姐不用遮掩,老夫人都知道了,大夫人这件事做的糊涂,姐儿受委屈了。” 白静好垂头摇了摇,“是我不好,若当时我不违逆二妹妹的意思,她就不至于摔伤了眼角,母亲也不至于来和我开玩笑。” “什么玩笑能拿大小姐的性命做赌注?” 苏嬷嬷语气激动,又抬手扯开些她的衣领仔细查看,沉着脸道:“下手的人未免太心狠了些,把脖子勒成这样,若非大老爷过来,您这会子可就没命了!” 白静好轻声道:“没事儿,都已经过去了,父亲也惩治了那些人。” 苏嬷嬷长叹一声,“老夫人知道大小姐是最识大体的,受了委屈从来都是自己忍着。她老人家表面上虽不说,但心底里是疼您的,这不刚知道了这事就派老奴过来看你。” 白静好从善如流:“是,祖母慈和,只是我恐担不起她的关爱。这件事的起因终归还是因为我,毕竟我现在好好的,二妹妹却……”她满脸自责。 “您这还叫好好的?差点就没命了!” 苏嬷嬷替她不平,她是知道二位小姐冲突的原委的,本就是二小姐自作自受,大夫人却一味偏疼亲女而带人来了结大小姐。 “天子脚下,重臣府中,却出了这样的事情,老夫人和奴婢都知道大小姐心里委屈。这府里虽然有陆太医,但毕竟是家事,老夫人想要请他来替您医治都不好意思开口。” 白静好温婉接道:“祖母的顾虑我懂的,这种事怎么好让外人晓得?我已经让尔鸢出府去请郎中了。” “大小姐最是明白人了。”小說中文網 苏嬷嬷本是奉命来安抚她的,毕竟府里还有东宫的人,若传扬出去于白家名声不利,此刻和她聊了几句,却是由衷的心疼大小姐。 她望着眼前的少女,难免想到其生母。服侍了老夫人数十年,亦是看着白羽长大的,环视四周,还是从前的摆设,一如过去羽小姐住的时候。 苏嬷嬷眼眶一热,紧握住她的手感慨道:“你是个好孩子,可惜命苦,也做了白家的小姐。” 白静好心里触动,提醒道:“嬷嬷这话,不该说的。” “是,是老奴胡言乱语了。” 苏嬷嬷勉强笑了笑,又朝门外看了看,皱眉道:“怎么院子里静悄悄的,大小姐还病着,服侍的人呢?” “父亲说她们护主不利,都拉出去准备变卖了。” “是了,大夫人被撤了管家之权,如今府里由二夫人主持中馈。二夫人为人妥帖,定会重新择了好的人来服侍您。” 白静好满面乖巧,“就是要麻烦二婶了。” 不多时,尔鸢领着郎中回来,苏嬷嬷陪着问诊用药后才离开。 她回去复命:“……您是没瞧见那白绫勒出来的淤红印子有多深,奴婢听大小姐说话声音都沙沙的,可见大夫人当时的决心。偏大小姐还不敢道委屈,一个劲的只自责说是自己害了二小姐受伤。” 老夫人闻言气恼,“老大媳妇真是越发过分了。” “您先前是多虑了,大小姐善解人意,知道息事宁人。” 老夫人沉吟:“这孩子是不错。” 苏嬷嬷又道:“毕竟是老太爷亲手教导出来的。” “你让暖月去伺候大小姐,有她在品梅轩,我看往后谁还敢欺负她。” 苏嬷嬷出去吩咐了暖月,进屋又听主子问道:“荣福堂里怎么样了?” “大老爷发落了大夫人身边好些仆妇丫环,荣福堂里本就乱作一团,但大夫人心里有火气,回屋后发了通脾气正让人收拾东西想回宗誉侯府呢。” 老夫人冷哼一声,“琋哥儿和锦瑶都这么大了,还动不动就要回娘家。她在白家做出这种事,我倒想看看秦老夫人这回有什么脸面来替她做主?这些年我顾着她母家的颜面纵得她越发乖张了,让她走!”话落便咳声不知。 “还有件事。” 老夫人望着亲信,“什么?” 苏嬷嬷迟疑道:“马上就要到和顺公主的宴请日了,大夫人若在这档口回了侯府,那家里就没有主母领小姐们前去了……” “让老二媳妇领了姐儿们去就是。” “和顺公主还想见见大小姐的。” 提起这件事,老夫人就来气,她自然知道秦柔打的什么主意,也就是因为她等同卖女的行为而争执不休才将自己气病的。 “你当她多敬重公主和东宫?若真有顾忌,她敢拿了白绫去找静好吗?” 老夫人沉思片刻,决定道:“静好伤在脖颈上,那样明显的地方,自是不便见人的。如此也好,断了太孙殿下的念想,没得还以为我白家的小姐都恨不得贴过去一样。锦瑶破了相,宴会也是不能去了,让老二媳妇领了锦珠和西府两个姐儿过去吧。” 第二十七章 旧人回府 陈氏投桃报李,特意选了新买的婢女给她送来,又将曾经品梅轩里的掌事妈妈乔妈妈请回了府。 乔妈妈年过五旬,本是品梅轩里服侍白羽的。白羽离世后,她便自然而然的服侍起白静好,算是一手带大的她。 当年白静好被迁往小院时,秦柔以过失之由想将她发落去庄上,老夫人念及她在府中当差数十年无功也有劳,便放了卖身契允她回老家。 二夫人派的人找去时,她没有二话就回了白府。 白静好热泪盈眶,紧紧抱住了她。 乔妈妈知她不易,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 久未相见,不免嘘寒问暖了番。 听白静好轻描淡写的说完这几年的经历,乔妈妈抹着眼泪心疼道:“都是老奴不中用,没能替羽小姐照顾好您。若不是小姐聪慧,恐怕早就折在那对母女手中了。” “妈妈可别哭了,你回府是好事儿,我如今已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欺负的大小姐了。我能保护自己,也能照顾自己。” 乔妈妈闻言忧心忡忡,拉着她的手叹息:“小姐自保是对的,但太过出挑了难免会成为众矢之的。大夫人娘家势力不小,宫里又有太子妃娘娘做凭仗,往日连老夫人都敬重她三分,更别说老爷了,你这样子与她作对,我怕她把你往死里逼啊。” 白静好语气坚决:“现在可不就已经是这样了吗?妈妈,我再如何委曲求全她们都不肯放过我的,与其隐忍过活,倒不如放手一搏。” 乔妈妈看着她脖颈上的红印,点头道:“小姐既然决定了,也好。” 这时,尔鸢进屋,“小姐,莲姨娘求见。” 白静好想了想,摇头回道:“就说我服了药刚睡下,请姨娘回去吧。” “是。” 乔妈妈不解:“莲姨娘想必是担心您,怎么也不见见?” “我知道,她若过来,必然是担心我至极,不亲眼见了不放心。只是,我是府中小姐尚且过得如此艰难,莲姨娘她不得宠,二哥哥为了保她又故意疏远她,这才能有这些年的平安。现在时机不当,大夫人虽失了中馈之权,但想料理她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小姐和二少爷未免也太小心了些。” 白静好苦笑:“是没办法,不小心些不行。” 尔鸢又进屋,手里拎着莲姨娘带来的食盒,禀道:“小姐,莲姨娘说她亲手做了些糖藕桂花糕,拿来给您试试。您若不喜欢,奴婢这就拿下去。” 白静好不语,乔妈妈就道:“我倒是想吃点甜食儿,你搁着吧。” 尔鸢道是,站在旁边等候传唤。 乔妈妈再开口:“你下去吧,去看看新进院的侍女们都收拾好了没有,如果好了就让她们去花厅等我。” 尔鸢脸色微滞,像是不太满意她的发号施令,望向白静好。 白静好颔首。 待她离开后,乔妈妈凝色道:“小姐,这婢子终归是大夫人的人,又曾害过你,你还真放心留她在身边伺候?” “我知道尔鸢靠不住,她当日能被我威逼着出卖大夫人,来日若受了威胁自然也可能出卖我。她心思多,但我也有防着她,她的家人都由我二哥哥安置着呢。” 乔妈妈点头,“你考虑的周全。还有暖月,虽说是含饴堂来的,但有她在院里,您这屋里的一举一动可就瞒不了老夫人了。” 白静好答道:“妈妈,父亲这回虽替我做了主,但我知道他生气只是因为大夫人不敬白府的猖狂举动,而并非出于对我的疼爱。我在府中根基未稳,二夫人如今虽照顾我,也不过是因为利益,她现在如愿掌权了,以后对我会怎样谁都说不准,我只能靠老夫人庇护。” “但老夫人从前就不喜老太爷太过疼爱您。” “那是从前。她虽不怎么喜欢我,但我毕竟是她的孙女,我多多迎合讨好她就是了。” 乔妈妈心酸的背过身去,又擦了擦眼角,站起身过去取了食盒里的点心过来,“莲姨娘做糖藕桂花糕是最拿手的,以前也经常悄悄送来,小姐尝尝。” “是好久没吃到了。”白静好伸手捏了块,甜得发笑。 乔妈妈看着却更揪心,她知道这孩子心里苦。 过了会,乔妈妈言道:“我和她从前都服侍你娘,算是旧相识了,等回头我去梨芳园看看她,也好让姨娘放心。” 外面侍女来请她去花厅。尛說Φ紋網 白静好便道:“你去看看吧,那新来的两个是刚买进府的,这样的人我用着安心,妈妈替我好好调.教。” 乔妈妈点点头,“是春晓春时那两个小的吧?我瞧着也周全,教了规矩安排在廊下服侍,等将来有机会再进内室来。” 有她替自己管事,白静好自然放心,“妈妈做主就是。” 品梅轩这边一时得意,兰苑里可谓是愁云惨淡。 白锦瑶简直要气死了,破了相天天躲在闺房里不能见人不说,她刚醒来就听说自己的母亲回侯府去小住了! 她悄悄遣了人去侯府请她回来,直接被拒绝,只说要等父亲亲自去。 “母亲这不是开玩笑吗?这次可不比从前,她刚失了管家之权,立马就出府,这不明摆着把整个府邸都交给西府吗,简直太糊涂了!” 白锦瑶心烦意乱,在房内唉声叹气:“可怜我如今这副模样了还要替她的事情操心!父亲盛怒,这几天都宿在雨姨娘屋里,有她在跟前挑拨,父亲只会更怨母亲不识大体。母亲当时就应该服软的,听说祖母也颇有微词,她现在连我都不顾就一走了之,我还能有什么指望?” 花穗连忙出言宽慰她,只是笨口拙舌,说的都不在点上。 “明天就是和顺公主宴请京中名门贵妇小姐的日子,若真的让二婶带三妹她们代表白家前往,往后外面人会怎么看待我母亲?不行,我得亲自去劝说。” 白锦瑶吩咐道:“赶紧让门房备车,我要去秦家。” 二小姐离府去侯府的消息传到含饴堂时,白静好亦在当场,正在给老夫人诵读经文。 她闻言,佯似看不见祖母脸上的愠色,柔声不放心的说道:“二妹妹身体还没好,天气又如此炎热,就这样出去对伤口愈合可是不利。” 老夫人语气淡淡道:“她自己都不管不顾了,难为你还替她着想。” 第二十八章 初露锋芒 白锦瑶这一去,等到晚膳时分都没回来。 老夫人觉着不像话,打发了人去宗誉侯府问。小說中文網 然而问的人回来说,秦家老夫人许久未见大夫人和二小姐,甚是想念,遂留她们母女小住,还道后日二小姐的芳诞宴都备好了,届时请白家诸位小姐少爷前去热闹。 老夫人面色不虞,拂袖就摔碎了手边的青玉茶盏。 苏嬷嬷连忙劝她息怒。 老夫人气愤不平,拍案怒道:“我们白家还好好的,自家的小姐过芳诞怎么就需要他人操办了?如此本末倒置,秦家未免欺人太甚!” 坐在旁边的陈氏见状即刻起身,附和道:“可不是吗?二小姐芳诞,府里哪年不是大办,这次的请帖早就发出去了,现在却换成在秦家办,要怎么和客人们交代?总不能等那些小姐少爷们来了,让他们再动身齐齐转去宗誉侯府吧?” 老夫人本就对秦家多年来干预白府家事的逾矩行为存着怨气,铢积寸累,终于到了爆发点。 “简直是混账!秦氏就是这样仗着娘家在府里肆意妄为的,今日能气病了我,能加害了大姐儿,来日保不齐整个白府都要跟她姓秦了!” “老夫人,您可得拿个主意。儿媳才管事没有经验,若大嫂母女不回来,后日的芳诞宴要怎么办?” 陈氏故意问:“不然还是让大哥去把大嫂请回来吧?不能让全京城的人看咱们白家的笑话啊。” “请什么请?我看她们就是故意的!” 老夫人从前容忍长媳的次数多了,这回决心扬眉吐气一把。 白静好就是这时候捧着在暖阁里抄写好的经文进屋的,她袅袅走上前,像是什么都没听见般,声音轻柔缓慢:“祖母,这莲华经孙女已经抄好了。若没其他吩咐,静好就先回去了,等明日再来替您诵抄经书。” 老夫人似是才想起来留了她下来替自己抄经,敛去怒意回道:“辛苦你了,难为你在这陪了我整天。随你苏嬷嬷去净手休息下,待会陪祖母用晚膳。” 白静好受宠若惊的望着老夫人,满眼都是不可置信和喜悦之色,愣愣的颔首应道:“是。” 苏嬷嬷上前替她引路,白静好向二人行礼告退。 她刚走了两步,忽然听见陈氏唤她。 “阿好,你等等。” 白静好转身停在原地,福身道:“二婶有何吩咐?” 陈氏望向老夫人,提醒道:“母亲,我记得静好侄女的生辰就在前几日。锦瑶若是打定主意不回来,那后日的宴会就当是替咱们大小姐补办的,如何?” 老夫人恍然,看向白静好道:“是了,好像也没过去几日?” 白静好有礼答道:“回祖母,是初七。” “对,就是初七。才四日,不妨事。” 老夫人越发觉得这名目好,眯起眼笑着说道:“众所周知,阿好这孩子从小就体弱多病,所以向来深居简出,以前家里担心折了她的福才没有惊动旁人。但今年静好情况渐好,生辰月应该热闹热闹,老二媳妇,你来操办。” 白静好闻言惶恐不已,垂首小声怯怯的开口:“那是为二妹妹准备的生辰宴,我怎能占了去?孙女知道祖母疼我,但这不该是我的,静好是万万不能要的。” 老夫人板脸严肃道:“那是白家小姐的生辰宴,怎么就不能是你的了?静好,祖母知道你在怕什么,放心,祖母给你你就接着。” 白静好又忐忑的去看了看陈氏,见她也对自己点头,才踌躇不安的道谢。 待她出屋,陈氏叹道:“大小姐未免太谨小慎微了些,家里哪位小姐不过生辰,偏她还不敢受。” “过去,是府里疏忽了她。”老夫人的语气里带了几分愧疚,“正因为受尽了轻视冷眼,才会如此。” 陈氏应道:“不过现在有老夫人疼着,大小姐往后的日子也有个盼头了。” 孙女乖巧懂事体贴标致,哪个老人会不喜欢? 老夫人近来才发现长孙女的好,自然愿意疼爱。 白静好在含饴堂里用了晚膳,又陪着老夫人说了会话才回去。 乔妈妈在院门口迎她,“小姐可算回来了,没事儿吧?” 白静好摇摇头。 她身旁的暖月就道:“可不是有事吗,还是好事儿呢!” 乔妈妈好奇的朝她看去。 暖月再道:“后日老夫人要替大小姐补办生辰宴。” 乔妈妈脸色微滞,不解道:“那天不是二小姐的宴会吗?” 暖月本就是老夫人身边的人,最能体会旧主心思,直言道:“那天的芳诞宴是给家里小姐办的,二小姐要去做宗誉侯府的表小姐,不回来了。” 次日大清早,陈氏就领着白锦珠、白锦琳和白锦瑟三姐妹去了和顺公主府。 白静好照例去替老夫人诵经。 私下无人时,老夫人问她:“公主府那样的盛宴,京城里高门贵胄府的小姐们都去了,你却只能待在家里,心里可羡慕?” 白静好捧着经书的手指微紧,感激道:“祖母,我不羡慕。” “当真吗?” 白静好点头,望着她眸色认真回道:“那或许是个结交权贵的地方,但对我来说,”她抿了抿唇,委婉道:“我没去,才是幸运的。” 老夫人叹息,“你这孩子聪明,早就知道了对吗?” “那天母亲从宫里回来,又是送衣裳首饰,又是送胭脂水粉的,她过去从未对我如此过。” 她揪着书页,又恐冒犯了经书连忙松开,低低再说:“陆太医来府中替我调理身体是假,替太孙殿下通风报信是真。” “你心里明白就好。太子妃娘娘属意的人选是你二妹妹,所以哪怕殿下喜欢你,但一宫不容二主,我们白家不能赔了两位小姐进去。你二妹妹即便名声有损,也有宗誉侯府和太子妃娘娘护着她,但你若去了,却是什么都没有的。”老夫人苦口婆心。 白静好竟然从话中听出了情真意切,痴痴的望向对方。 “孩子,你这是怎么了?” 她如实答道:“祖母对我真好。” 老夫人握起她的手,启唇无声,又转开了视线。 午后,陈氏回府,火急火燎的来到含饴堂,满脸高兴道:“老夫人,好事儿!您可知道今日公主府的马场上,比赛射艺时拔得头筹的是谁?” 第二十九章 拔得头筹 和顺公主府的马场可不是寻常人家子弟能去的,这种贵族公子哥儿的玩乐项目,府中少爷们通常是得不到请柬的,老夫人亦很少关心。 见陈氏如此兴致勃勃,她略思量了番,好奇且期待的问道:“瞧你这乐得劲儿,难道是世开?” “不是,就咱们府里的哥儿,老夫人猜猜是谁?” 老夫人既惊讶又迷茫,“咱们府里?” 陈氏颔首。 “琋哥儿?” 陈氏摆手,走上前直接道:“您定是不敢相信,是珩哥儿。” 老夫人难以置信:“他?”顿了顿,不确定的再问:“你没有看错?” “自然不会看差,这同个屋檐下的婶侄,难道儿媳连自家人都能认错了?” 陈氏站在她旁边,语气得意道:“珩哥儿随世开外甥去的公主府马场,那么多公侯宗亲之子在场,偏他得了第一。” 老夫人面色复杂,还是不太敢相信。她对白珩的印象素来都是不学无术,文武碌碌。 陈氏神情激动,又言道:“和顺公主和成国公爷的独子卫陵世子组织的比赛,还设了皇上御赐的金弓当彩头,好些人都下场了,可就珩哥儿脱颖而出占了头名。 现在卫世子正请大家去天满楼喝酒,真是热闹,就为着珩哥儿的风姿,咱们府里的几位姐儿在宴会上可风光了,好些人都来结交,珩哥儿真真是替咱们白家长脸了。” 见她说得如此绘声绘色,老夫人心里也高兴,“他平日里只知玩闹,没想到竟还能玩出个第一来。卫陵世子的场子,那去的人定然都身份不俗,这下珩哥儿确实得脸了。这孩子从小念书不行,若是能在骑射上有所进益,倒也不错。” “可不是嘛!以前只知道琋哥儿出息,没想到珩哥儿也不逊色,这下老夫人又多了个引以为傲的孙子。” 老夫人眉开眼笑,吩咐人送了好些东西去白珩的燕雀楼。 晚时白静好至含饴堂时,正见老夫人在和前来谢恩的白珩说话,祖孙和睦,其乐融融。 她进屋行了礼,“见过祖母,二哥哥。” 白珩着了身清爽的绣竹叶锦衣,显得君子谦谦,亦与她作揖道:“静好妹妹。” “都是自家兄妹,别拘礼了。” 老夫人话落,和蔼的望向白静好说道:“你二哥今日在马场上比赛拔了头筹,卫陵世子又送彩头又请喝酒的,你二哥便邀了他们明日来家里吃酒。正巧赶上你的生辰宴,大家都热闹热闹。” 白静好不解的望向白珩,有些欲言又止,而后颔首道:“都听祖母安排。” 白珩见她拘谨,笑道:“妹妹不用紧张,我们都在外院吃酒,顶多进来送礼恭贺下,你只管收礼便成。” 老夫人满意的点头,“就是这样,凑份儿热闹。珩哥儿你这般便很好,多和大家子弟们结交走动,我与你父亲都不会说你,以后可不准再糊涂去街市上荒唐了!” 白珩卖乖道:“以前都是孙儿糊涂,还请祖母原谅。” 含饴堂里笑声不断。 过了会,侍女在外道:“老夫人,大少爷来了。” “快请进来。” 白琋是白胜与秦柔的嫡子,虽才十六,却已在前年就中了进士,得府中看重。 老夫人对长媳有意见,但对白琋是很疼爱的,见他进了屋就招手让到跟前来。 白琋淡淡看了眼旁边的白珩,语气莫名:“二弟今天很风光啊,连胜了世开表弟和卫世子不说,连骑射俱佳的云西王府世子都不是你对手。” 白珩谦虚道:“大哥过誉了,都是他们承让,我侥幸而已。” 白琋审视着他,似笑非笑:“真是人不可貌相,从前为兄竟没有发现。” 老夫人听出了长孙话里的酸意,略有不悦,家里多个出色的人不好吗? 她一本正经的询问:“琋哥儿这么晚了还过来,可是有事?” 白琋双手作揖了下,恭敬道:“孙儿是来请教祖母明日去宗誉侯府为妹妹庆生之事。”说完又意有所指的看向白静好。 “明日家中有宴,你锦瑶妹妹的宴会自有你外祖母和舅母们帮着安排,我就不过去了,在家陪陪你静好妹妹,她前两日生辰刚过。” “既然都过去了,那为何还要庆生?祖母莫不是忘了,原先发请柬出府的时候,就是请客人来庆祝锦瑶生辰的。”白琋面色严肃,不苟言笑。 老夫人皱眉。 白珩则开口道:“大哥,那请柬我看过,上面只说了咱们府小姐生辰,可没有强调是锦瑶妹妹还是静好妹妹。再说了,锦瑶妹妹这都跑去侯府了,总不能让家里失言于宾客吧?而且,我刚刚还和卫世子他们说起呢,明日我家静好妹妹生辰,请他们都带上自家姐妹过来玩。” 白琋眼神凌厉的望过去,仔细审视,像是不认识了眼前庶弟。 老夫人却很惊喜的问:“珩哥儿,你说的可是真的?他们要带女眷上门?” 白珩认真答道:“孙儿不敢说假,卫世子的妹妹青陇县主就头个要过来的。” 老夫人眉开眼笑,白家虽然门楣不低,但和京中那些皇亲国戚及世袭功名爵位的人家还是有差距的。这些年白府大宴小宴不断,都很少能请动这些贵人,没想到小小的生辰宴会,居然可以请来和顺公主的一双儿女。 但她转念着急起来,抱怨道:“你刚怎么不说?青陇县主既然要来,那肯定还不止她一人,宴会的事得再筹备筹备。阿好啊,你且回去早点歇息吧,养好精神明天还要招待贵客呢。” 她话落,又去喊侍女,“翠芝,快把明日的菜单再拿来给我瞧瞧。” 白琋见状不满,正要开口,苏嬷嬷抢先道:“两位少爷,都回去吧。” 不待白琋反应,白珩就告辞道:“那我们就先走了,嬷嬷记得早些服侍祖母休息。” 白琋来了趟,正事儿还没说,就被赶了出来。 他心情很差,等走到院外,实在忍不住了,“二弟,你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白珩特别礼貌的朝他拱拱手,咧嘴应道:“大哥是指今日在马场上的时候吗?我就见大家兴致高,下场和世开玩两把,没想到卫世子倒抓着我不让离场了。” 她说着摇了摇头,叹息道:“真不是我故意想抢你威风,大哥心胸开阔,定不会和小弟计较,对吗?” 白琋不予理会,抬起脚大步流星的走了。 白静好走过去,“二哥,您就这样和大哥说话?” “忍了他多年,我不露两手,他还以为整个府里就他厉害呢!” 白珩少有的不稳重,挑眉含笑的问她:“阿好,二哥今日是不是很风光?就可惜了你没去,我还特地跑沈家找了世开让他带我同去的。” 白静好知道他有本事,却没想到能厉害到这地步,在贵门子弟中有了名声,渐渐的在府里亦能得到重视。 她点点头,“确实厉害。” 白珩笑得宠溺:“好了,明日许多事呢,好好回去休息,明儿要漂漂亮亮的出现在宾客面前。” “二哥,谢谢你。” 白珩“嗯”了声,询问的望向她。 白静好眨了眨眼,道破他的用意,“我知道,你是担心明日锦瑶会突然从宗誉侯府回来,怕我到时候尴尬,所以才特意请了那些有身份的人过来,都说是我的生辰宴,那锦瑶就抢不回去了。” 白珩被她这样认真的凝视,耳廓微微泛红,不自然的挪开视线,“就你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