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早早谢洄年》 第743章 陆早早还是在笑，像是完全不因为这疼痛受到任何波动和影响，只是额间不停有汗冒出，唇色惨白，只是面色如常，甚至称得上从容和平静。 让眼下的这幅场景显得颇有些吊诡起来。 她又喊了一声沈怀瑾，“哥，我的好二哥，我知道你不太想看见我，其实我也不太想看见你，你厌恶我，就跟厌恶街边的流浪猫狗、一只不入流的蝼蚁差不多。” “可是这些差不多之中也有许多不同，比如，你对我还有那么一点点悔意。” "胡说？我也希望自己是在胡说八道，可是怎么办呢，一切都是真的。" "我十三岁那年，那么大的一场火，烧在我身上那么疼，我在火中无望的呼救，最后被烈火烧毁嗓子，同时也知道求救没有意义，所以最后沉默地在烈火中死亡。" 陆清婉神色如常地仰起头，几秒钟之后从桌上拿起一把银质的叉子，尖端泛着冰冷的光泽。 把玩了一会儿后，没什么犹豫地插进沈怀瑾的肩膀里，血倒是没有冒出来太多，。 陆清婉嘴角陡然绽放一个阴森森的笑容，“你算什么东西，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你就带着这种心情活一辈子，然后下地狱去吧，正好跟沈熹言一起。说不定我那一天心情好了，让你们黄泉路上做个伴。” 烦得要死，陆清婉舔了下后槽牙。 露出一个漂亮的、乖巧的笑容出来，语气分外诚恳，“原谅我吧，二哥。”说完她又笑得更深了，“反正你又没死。” 陆傲天气得发抖，拿烟的手都不稳了，“你这是什么话！” “实话啊。”陆清婉浑不在意，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不然我要怎么说，二哥不还好好地站在我面前么。另外我向我二哥道完歉了，可以走了吧。” 陆清婉哼笑一声，“他原不原谅是他的事情，我不在乎啊。” “另外你们能不能别他妈的七嘴八舌地在我耳边吵来吵去了，我听见你们说话就烦，看见你们的脸就想吐，恨不得时时刻刻了结完自己，再了结你们。” “陆早早知道你本性是这个样子的吗？” 陆清婉笑得跟朵清丽的百合花似的，柔软又动人，“为什么要让我姐姐知道，万一知道了她害怕我、讨厌我怎么办，我会在她面前装一辈子乖小孩的。” “谁要是敢有向我姐姐告密的心思……”陆清婉停顿一下，“我就让他们这辈子都没办法拥有告密的能力。” 沈星遥突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她望着陆傲天，绝望地说：“我感觉我永远、永远都抓不住这个孩子了。” 所有人都对陆早早怀有愧疚，只有陆清婉没有，她凭着鲁莽、冲动、最原始的本能，爱着陆早早。 世界上最勇敢的小孩，爱着她觉得全世界最好的姐姐。 如果只有一块糖果，陆清婉要全部给陆早早。如果只有一种既定的命运，陆清婉会拼尽全部力气，开拓出第二条崭新的道路出来。 想起来什么。 终于想起来什么。 陆早早像疯了一样地冲出去，狂奔着下楼，穿过客厅，花园、小径、流水的喷泉，耳边的风声激烈地穿进她耳朵里，呼啸着，将她的耳朵刮得又冷又疼。 但是没关系。 终于跑到了自己的那片小花园，最后一小片的土地上，栽种着两排向日葵，本来只有一排，但是之前她和李简安又一起重新栽种了另外一片。 第744章 于是跑回家迅速地找到一把铲子，已经过了将近三年，当时应该也是随手埋起来的，具体在那一棵下面已经无从考究，但能确定就在中间这三棵里面。 她翻到自己深埋在这片土地之下的，属于自己的笔记本。 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属于尚且年幼的自己的那些稚嫩笔迹。 ——家里面的甜品师傅新出了一个口味，有点甜，但很好吃哦。 ——管家看起来总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好吧，其实家里面每个人都是这个样子，特别是二哥哦，看起来凶凶的呢。 ——今天给小清讲了故事，不过讲到一半她就躺在我怀里面睡着了。 ——小清在幼儿园里面得到的小红花和小礼物都放在小书包里，带回来给我了，哈哈，开心。 ——一年四季里面还是喜欢春天。 ——花园里面的花开得好漂亮。 ——怎么又生病了，好讨厌。 ——小清因为担心我哭了，小宝宝。 ——今天在病房里面做不太好的梦了，梦见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姐姐和小清全部都不理我了，太可怕了。不要哭。 ——妈妈生日快要到了哦，送什么礼物出去比较好呢。 ——小清看起来似乎不太喜欢那些故事呢，但是她好像很喜欢听我讲话。 ——我爱小清，小清也爱我，太好了，这真是全世界最值得开心的事情。 ——我的手好笨拙。 ——好吧，妈妈不太喜欢我的礼物，下次还是不送我自己做的手工了吧，确实有些难看啊，哈哈哈哈哈，我果然没有一点天分。 ——小清好可爱，但愿她平安幸福地长大。 ——想念爸爸妈妈。 ——今年会有全家人包括我一起出去旅游的机会吗？ ——这个地方好漂亮，开心。 ——今天小清因为我的原因受伤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整整一面纸的对不起。 ——都怪我的倒霉害了小清，我太坏了。 ——这几天一直没有睡着，担心小清，但是爸爸妈妈都不让我去医院看她。 ——肚子好痛，房间里没有药了。忍一忍。 …… ——小清出院回来了，她说没关系。 ——对不起。 ——小清也开始讨厌我远离我了，没关系，一切都是我的错。 ——不要哭。 …… 上面有些笔记写上了日期，中间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没有再进行记录，只偶尔有些零碎分散的笔记，可能间隔几天，也可能几个月或者大半年。 ——下了好大的雪，很久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雪景了。 ——还以为跟他们是好朋友呢，原来讨厌我。是我太迟钝了。 ——我想念你们的时候，你们会想念我吗？不会。会。 ——过年了。 ——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团聚在一起，要开心要开心！ …… ——春天过得好快。 ——今年大哥生日的时候在家，我把早就准备好的生日当面送给他，他好像很生气，过了一会儿跟我说对不起，我想说没关系，但是他已经走了。 ——夏天就要到了。 ——好热。坐在操场上举目四望，到处都是炙热的阳光。 ——我一个人站在这颗大树的阴影下，一只鸟从天边飞过去了，我也想变成那只鸟。 ——今天是小清生日，祝你平安、健康、幸福、无忧无虑地长大，多笑一笑，我很久没见你笑过了。生日快乐。 ——祝我自己生日快乐。 ——妈妈把我推开的时候有一点难受，明天，不对，等会儿就把这个糟糕的事情忘掉吧。 ——我有时候好羡慕别人啊。但是书上说要知足常乐。 第745章 ——其实我有时候也不太想去学校的，没什么人喜欢我呢，但是能有学到新知识也很值得开心。这样想的话，其实那些不好的情绪也能克服。 ——今天摔了一跤，流了好多血，好痛。没事的，忍一忍就过去了。 ——焦急等待中，爸爸妈妈过几天好像就会回来了。 ——不要哭。 ——我的同桌很可爱，话很多，笑起来有两个梨涡，甜甜的。 ——梧桐又绿了一次。 ——生病好烦。 ——最近吃得太少了，不能这样，要多多吃饭，健健康康的。 ——今天我无意中听到大姐对二哥说，她已经无法忍受了。无法忍受什么呢，原来是我。 ——路边有一个形状好奇怪的叶子，但是没有人可以分享，好可惜啊。 ——或许我也只是一片无人分享终究凋零的叶子。 ——爱有很多种类型的，不那么亲近并不代表不爱吧？嗯，肯定是。 ——同桌转学走了，祝她以后的生活也天天开心。 ——快要毕业了。 ——学校搞了毕业典礼，几乎所有人的家长都来参加了，我没有。爸爸妈妈只是太忙了。 ——怎么又开始生病了，完全不能健康地度过一段时间。 后面记录的就更加少了，到上初中的时候才又开始记录起来，笔迹也从很小的时候那种有些青涩稚嫩转变成灵秀端正的字体。 ——时间好快，初中咯。 ——认识了新的同学，但是生活依旧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有些时候明明感觉学会了，但是考试的时候依旧出错，好奇怪，可能是我太笨了。 ——学校里面的桂花开了，好香啊，让人心情都变好了。 ——能敏感地察觉到所有人的恶意、远离、厌恶。原来迟钝有时是一种好事。 ——夜晚的烟花好漂亮啊，可惜转瞬即逝。不能这样想，美丽绚烂的东西存在过就够了，对么。 ——好想逃。但却渴望爱。 ——我想把我变成每一种语言，我去做所有人的声音。（摘抄。） ——小清还是很可爱很漂亮，只是不像小时候那么爱笑了。 ——身体有些不舒服，忍一忍，不要给别人添麻烦。明天自己去医院看一下。 ——我总是告诫自己，不要哭，不要哭，有一天我大概真的可以做到。至少我已经不会在人前流泪了。 况且我的眼泪本来就没有任何意义。 ——我想回到很小很小的时候，可是那时候快乐的日子似乎也十分短暂。 ——好喜欢抬头仰望看晚霞。因为抬头仰望天空的时候，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心里只会专注地观赏和凝望这绚烂蓬发的美，别的什么事情都不会想。 我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感到内心安静和平和。 ——最近脑袋不知道为何总是发痛，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老是蹦出一些莫名其妙的画面，会不会是因为太长时间没有睡好觉了。 ——其实我真的非常、非常讨厌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你们知道我其实怕黑、怕痛、怕孤单吗？我只是忍耐。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这世界上会有人安静聆听我吗？ ——一个人。竟然习惯了。 ——请让我永远坚强。 ——昨天晚上刮了好大的风，窗户哗哗作响，很晚才睡着。 ——医院楼下有坐轮椅的小孩和孱弱的老人，都在生病，生一些无可挽救的病，世界残忍得如此不近人情。 ——祝愿我们都有美好未来。真诚、恳切、永远地祝愿。 ——时间及其无所不在的苦难。（摘抄。） ——其实我的记忆力非常好，有些东西多看几眼就全部记住了，有些东西永远、永远不会忘。 ——我知道梦里有些情况是真实发生的。 ——旁边病房那个只有八岁的小朋友昨天下午出院了，我们之前在长椅上坐着说过话，他说他的梦想是当一名画家，用画笔记录美好风景，祝他得偿所愿。 ——又一晚上没有睡着。 ——我总是想要逃避，是否勇敢的人也偶尔会胆怯？可能我本来就无法成为勇敢的人。 ——爱是被看见，但是我总是没有。 ——我既没有幸运的能力，也没有幸福的天赋。 ——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大概八岁左右的时候，有一次我生病住院，迷迷糊糊听见爸爸对妈妈说，我或许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妈妈没有说话，或许是默认。 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 ——我记起来了很多很多事情，那些遥远的事情。那么遥远，又那么沉重，原来苦难是累计叠加的。 ——我连恨都做不到。 第746章 陆清婉决定没话找话，语气软软地开口，“姐姐，你吃早饭了吗？” “……” 陆早早没搭理她，像是这辆车子上根本就不存在这个人，陆清婉指甲在真皮座椅上挠了一下，继续问，“姐姐，马上就要圣诞节了，然后就是元旦了，新的一年快要来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圣诞和新年礼物吗？” “……” “如果我买来送给你，你会选择要吗？”之前的生日礼物陆早早就没有接受，这次贸然送出去的话陆早早可能也不会要，搞不好看见了还会心烦，其实陆清婉已经看好了，也一定会购入，只是还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送出去。 “……” 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话，陆早早始终沉默以对，身体半斜靠在座椅上，眼神微微垂着，像一座静默的雪白雕塑。 陆清婉不气馁，陆早早不回应也没关系，她就权当自说自话，反正现在陆早早就坐在她旁边，总不至于因为嫌弃她话多就难受恶心地想要把她给赶下车。 她顺着陆早早的目光看了一眼窗外，没有参天蔽日的树木的遮挡，又全是宽敞平坦的柏油路面，四周都是高楼大厦，太阳已经出来一点了，今天也会是一个晴朗明媚的大晴天。 陆清婉想起来什么，又把手机打开确定了一下，才笑意盈盈地转过头看着陆早早的侧脸说，“姐姐，天气预报说过几天可能会下雪唉，还是大雪呢，我记得你很喜欢雪天的。” 小时候下雪的时候，陆早早会和她一起爬在窗户观看，被屋里暖气熏得红扑扑的脸就贴在冰凉的透明玻璃上面，两对眼睛死死地盯着外面，呼气的时候雾气会把玻璃弄得模糊一片。 偶尔会有几片雪花被风吹到窗户上面来，是很晶莹透亮的那种六边形，就跟书上看到的一模一样，像很纯粹的水晶，陆清婉那时候童言无忌地说以后会送给陆早早像雪花一样漂亮的钻石。 等到雪下了整整一天一夜，在地面上堆积的有一些厚度了。 第二天清晨，两个人就会迫不及待跑到屋外面堆雪人。 那时候会被保姆阿姨穿上厚厚的羽绒服、戴上厚厚的羊绒围巾和手套，耳罩、帽子之类的全都一应俱全，还会穿上很厚的、防水的保暖鞋，防止鞋子被雪花浸湿，到时候感冒了。 两个人太小了，堆积雪人的速度很慢，有时候需要旁边保姆阿姨的帮忙，替她们堆积雪人的身体部分，两个人再找来红色的、尖尖的胡萝卜，饱满圆润的果核，还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充当雪人的鼻子、眼睛和身体的其他部位。 每次做好的时候陆早早都会把自己的帽子送给它们戴上，陆清婉有样学样，每当这个时候也会把自己的帽子取下来，放到自己的堆做的小雪人脑袋上。 想到这些事情的陆清婉嘴角露出一个很真心的笑容来，没想到这个时候陆早早却缓缓地、缓缓地把头转过来，看着陆清婉的脸说，“我不喜欢。” 第747章 想到这些事情的陆清婉嘴角露出一个很真心的笑容来，没想到这个时候陆早早却缓缓地、缓缓地把头转过来，看着陆清婉的脸说，“我不喜欢。” 陆清婉本来还沉浸在对小时候事情的回忆中，听到陆早早说完这四个字之后头脑有一瞬间的发懵，她歪着脑袋，很不可置信地看着陆早早，仿佛一时间不能理解陆早早说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因此整个人都陷入巨大的茫然当中。 过了好一会儿，陆清婉才咬着嘴唇问，“什么……意思？” 陆早早没戴眼镜，眼下角有一点点淡淡的乌青，但是并没有很重，那双眼睛就那么暴露在清晨的阳光里面，直勾勾地、没有一丝遮掩地盯着陆清婉看。 陆清婉突然想起来很久之前在她的生日宴会上林昭跟她说，陆早早的眼睛跟她很像，是的，确实如此，她们的眉眼都很像沈星遥。 已经记不清有多长时间两个人之间像这样对望过，之前都是匆匆一眼就移开视线，或者总有一个人会率先转过头，把这样的视线交汇匆匆忙忙地切断掉。 而眼下却是长久的、仔细的、无声的，像是可以把彼此脸上的每一寸肌理都看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 陆早早就这样直视着她说，“我说我没你想象中那么喜欢下雪天。” 明明现在是沉默静谧的时刻，明明也就这样在普通不过的一句话，陆清婉却像是要被陆早早灼热的眼神给烫伤了。 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一些，陆清婉嘴角挤出一个笑容来，“小时候下雪天的时候你都很开心呢，我还以为姐姐你会喜欢，对不起，是我弄错了。” 陆早早不为陆清婉的道歉产生任何情绪波动，她只觉得一切话语都显得有些聒噪，甚至包括她自己的说话声，所有的音节都变成一个个跳动的符号撞进她的耳朵里面，像是久久不歇止的耳鸣声。 其实她说完那句不喜欢之后也觉得其实压根就没有说出口的必要，她也不是故意要跟陆清婉唱反调，小时候的开心是真的，可是开心也并不是因为下雪天，只是因为可以跟陆清婉牵着手一起去玩了。 临近冬天的时候气温骤降，陆早早极其容易在这种冷天里感冒发烧，因为体质比普通人差许多，甚至连普通的感冒发烧的日期也要长许多，或许玩过一场雪之后陆早早就会被高热咳嗽、全身无力困在病床上好几天。 然后为她的生病而感到抱歉，抱歉给沈星遥陆傲天担忧，给照顾她的保姆阿姨增添麻烦，抱歉于不能再陪小小的陆清婉一起玩耍，即使那个时候她也才是个稚嫩瘦弱的小孩。 陆早早还没有因为简单纯洁的一场大雪就感谢整个冬天的道理，当然，她对这季节也谈不上厌恶。 春夏秋冬都有它们的美丽独到之处，陆早早能欣赏冬日的雪花、湿冷的雾气、云翳之后初生的太阳，可是也谈不上喜欢。 第748章 陆早早还没有因为简单纯洁的一场大雪就感谢整个冬天的道理，当然，她对这季节也谈不上厌恶。 春夏秋冬都有它们的美丽独到之处，陆早早能欣赏冬日的雪花、湿冷的雾气、云翳之后初生的太阳，可是也谈不上喜欢。 陆早早只是觉得陆清婉怎么能这么轻易而又干脆地对她不了解的东西，做下“喜欢”的定义—— 小时候陆清婉指着商场的童话故事绘本说喜欢，看见漂亮的、华丽的钻石珍珠项链说喜欢，摇着陆早早的手臂让她看天边绽放的璀璨烟花说喜欢，捧着陆早早的脸满脸喜悦地说喜欢。 那时候陆早早摸摸她脸颊边的一缕头发，问她这么多东西喜欢的过来嘛？陆清婉搂着她的脖子说，声音甜甜地说，我不知道啊，那我就只喜欢姐姐你吧。 小时候的陆清婉还压根就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就可以如此轻而易举地下定义，撒一个这样可以引诱人的谎言，却不用为此承担任何代价，只有陆早早很单纯地相信着。 怎么过了一辈子，长大之后还是这样？ 永远都不会改变。陆早早看着对面距离她不过几寸距离的陆清婉，为什么你总要当一个不断在欺骗我的小孩。你小时候也是这样做的，其实现在来看，不过是一种仁慈而又残忍的戏弄。 陆清婉道完歉之后，显得有点不安地看着她，但是眼睛仍旧是亮亮的，又继续说，“不喜欢下雪天的话，那姐姐你想要过圣诞节吗？我如果到时候送给你圣诞礼物的话姐姐你会不会生气？” 她的语气很诚挚，好像真的会因为这种小事显得惶恐不安一样，整个人好像灌满一种爱的液体，并执着的想要把这种液体送给陆早早。 陆早早坐在车里，望着陆清婉的眼睛，突然很轻很轻地笑了。 陆清婉不明所以地望着陆早早，不懂她这声笑是什么意思，她只是脑子中蹦出一个想法——她想她或许永远都弄不清楚陆早早这个笑是什么意思了，而陆早早也永远不会告知于她。 果然，陆早早再度缓缓的、缓缓的把头转过去，并没有回答陆清婉的任何问题。 她的背影就是对陆清婉所有问题的最好回答了。 车子一路行驶到学校，车里也只剩下沉默。 陆早早拉开车门从另一侧下车，从口袋里面把眼镜戴上，然后双手插进口袋里面，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被沈星遥拉拽得太过用力，现在手腕和小臂还残留着鲜明的痛感。 然而陆早早只是大踏步往前走，并没有要把袖口扯上去看一看小臂情况的意图。 与此同时，贺风和谢洄年也从另外一辆车上下来，贺风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看这架势像是刚刚睡醒，感觉前面的人有点眼熟，但是又有点不确定。 贺风使劲揉了揉眼睛，然后拿胳膊肘捣了捣谢洄年。 谢洄年正在专心致志地低头看路，被贺风撞了之后很无语地问，“你又怎么了？” “我靠，你看，那是不是早早和陆清婉？” 第749章 谢洄年顺着贺风的目光看过去，陆早早走在前面，陆清婉就跟在陆早早的身后。 就这么看了一眼，谢洄年就把目光收回来，然后瞥了一眼贺风说，“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她们两个人家在一起，同时段过来也很正常，你先理一下自己的头发吧，乱得跟鸡窝一样。” 贺风就地找了个能反射物体的建筑，仔细看了看自己此刻的仪容仪表，“还行啊，不是很乱吧我感觉。” 在他停下来整理自己头发的时候，谢洄年就已经走远了，等贺风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能看见谢洄年稍显渺小的背影了，“唉唉唉，你走那么快干嘛，后面有鬼撵着你跑啊。” 谢洄年已经听不到贺风在他背后喊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了，他只是快步往前走。 不知道是不是到了冬天，最近的气温又总是起伏不定，一下升温一下降温的，谢洄年的腿时不时会痛上一阵，骨缝里面像是有针扎似的，走路走快了有点双腿受过很严重创伤的痕迹。 越过陆清婉，谢洄年走到陆早早旁边。 完全无视身后陆清婉火灼似的强烈目光，谢洄年转过视线看着陆早早，用十分没有营养的话开头，“吃早饭了吗？” “嗯。”陆早早点点头。 “怎么脸色看上去不是太好？” 陆早早不知道自己此刻脸色如何，只是语气很平淡地说，“还好吧，一直就这样。” 谢洄年没有说话，只是保持着跟陆早早同等的步伐迈进教学楼，然后上楼梯，上楼梯拐角的时候他用余光看了一眼正迈步上台阶的陆清婉，对方也正看着他，两个人四目相对了一瞬间，电光火石之间又各自把目光收回去了。 中午几个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李简安又突然提到天气预报说过几天会有一场雪落下，就是星期四圣诞节那天，李简安显得很兴奋的样子，喋喋不休地说着。 “要是雪能够下得大一些就好了，到时候就可以在学校里面堆雪人、打雪仗了，哇靠，还可以出去拍圣诞节氛围感照片，正好前段时间新入手了一台CCD，试试看拍出来的照片好不好看。” 贺风在旁边赞同地点点头，然后唉叹一声说，“可惜那天不是周末，不然还可以出去玩一整天。” “周末不周末的对你来说有什么区别？”林昭碟子里面那一点鱼到现在还没有吃一口，只扒了几口青菜和几一小段甜玉米，“反正你也是一天到晚无所事事地睡觉而已。” “……”贺风把筷子重重地往碗上一搁，营造出一种很迫人的声势，反正他现在已经完全不怕林昭了，“林昭你说话真是一点都不尊重事实，就知道瞎污蔑人，我告诉你，我现在根本就不是一天睡到晚好不好？！我……” 我只睡半天，还有半天在无所事事地发呆好不好，当然，如果他兴致来了，也会学那么一点点知识的，至于这些知识能不能进脑子里面，那就全凭天意了。 后面这番话还没有说出来，就全自动地卡在贺风嘴巴里面了，因为他看见旁边的温妙仪正把自己碟子里面那条剥得好好的、不带一丝鱼刺的鱼很顺手的放到林昭跟前，然后把她那盘拿了过来。 脑子里面组织好的语言被压下去，贺风也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他皱着眉头看着温妙仪，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新时代了，世界上竟然还存在着压迫人的地主和受辱的长工，人间惨案竟然就发生在我身边，不得不让人感到悲痛欲绝啊！” “……” 在坐的人全都鸦雀无声，一时间寂静非常，不过都是非常无语的安静，李简安把头转过去望着他讪笑一声，“哇塞，双重肯定就表示肯定，恭喜你，语文水平有所长进。” “……”贺风也无语了，“这种时候就不要玩这种尬的了行不。” 说完，他又清了清嗓子，很正式地说，“对了，马上就要元旦了，新的一年了，你们想要什么礼物？趁我兜里还有一点点钱，快点说，我好提前准备。” “暂时还没想好，随便吧。” 第750章 “哎呀无所谓。”李简安一边扒拉碗里面的饭菜一边说，“到时候再说吧，都随便了。” 晚上，沉寂很久的群聊里面李简安突然接连发了好几条消息。 【元旦那天我们找个地方去埋时间胶囊吧！】 【就把自己眼下的愿望还有对未来的憧憬写在纸条上放进去如何？再放点其他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十年、二十年或者更久之后把它挖出来，看看写下来的愿望是否已经成真了？】 第一个持赞成意见的是温妙仪，【好啊好啊，但我有好多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可能需要买一个大一点的时间胶囊了。】 林昭发送了一个微笑的表情符号，一看就知道是在阴阳怪气。 【我没什么东西，随便吧。】 贺风也跳出来表示赞同，【可以啊可以啊，虽然听起来很无聊，但是一群人去做这种无聊的事情，就显得有趣多了。】 谢洄年也没什么意见。 这次长时间没在群里回复消息的反而成了陆早早，可能这个时间段正在洗澡或者在看书写作业之类的，总之应该有事情在忙，陆早早并不是那种随时随地都在看手机且秒回消息的人，李简安已经习以为常。 并且她知道陆早早肯定会极力支持她的全部想法，投称赞票，所以还没有等陆早早在群里发表任何意见，李简安就已经发表指令。 【那元旦那天咱们就找个地方实施此项活动，每个人先把东西准备好哟，具体时间到时候再说吧。】 陆早早是在一个小时之后才回复消息的，也确实如李简安所想，她没有任何迟疑地支持此项计划，在群里面回复，【好呀。】 后面跟着一个很可爱、很俏皮的小猫表情包。 回复完这两个字之后陆早早面无表情地放下手机，实际上她刚才并没有在洗澡也并没有干任何事情，只是在盯着头顶那轮明亮的月亮发呆，窗户大开，风顺势扑进来，吹得陆早早脸颊冰凉，脑神经有点发涨。 但是并不算很冷，因为整栋别墅的暖气十分充足，陆早早身上是暖的。 陆早早袖口挽上去，手腕上空空荡荡的，手表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带了，表带摩挲着那一圈皮肤总是很不舒服，陆早早就把它收进表盒里面了。 风吹得手腕也冰凉一片，小臂甚至被吹得有些僵硬麻木，陆早早把手臂搭在窗沿边，薄薄的一层皮肤下面是青紫色的血管，很明显的筋络，血液好像迫不及待、争先恐后地要从中流出来。 庭院里面的路灯还亮着，昏黄色，像是落下的太阳。 十二月下半旬，马上要到新的一年的一月份了，陆早早看着远处那棵枝干庞大的蓝花楹，五月份的时候树上会长出一簇簇美丽淡雅的蓝紫色花朵，现在树干上却只有青黄色的叶子，没有完全凋败下来，长了一树。 不过枝干倒是延伸舒展的很繁茂，衬着远处天空幽兰灰暗的天空，像是天空的经脉一样。 陆早早深吸好几口气，胸腔里面顿时盈满那种潮湿泞重的冷空气，还有一点点湿意。她用右手合上窗户， 然后在柜子的最下方找出一个箱子，轻车熟路地捣弄了好一阵之后又放回去，随后把房间里面所有的灯都打开，整个房间顿时亮如白昼，仿佛一缕轻飘飘、再渺小不过的角落灰尘都可以被看见。 陆早早戴上眼镜，把房间每一寸角落都仔仔细细检查一遍，跟白天没有任何不一样，也不会凭空多出什么东西，哪怕是一滴“颜料”，检查完毕之后陆早早躺在床上。 灯还没有关，明亮的光线直挺挺地照在陆早早的眼眶当中，陆早早翻了个身躲避掉这样明亮的光线，但是没有起身去关灯，只是任由这样的灯光存在。 在床上这样躺了一会儿之后陆早早又朝旁边翻了个身，伸手去摸床头柜最下面一格，终于摸到那个瓶子，陆早早够到手心拧开瓶盖，倒出来一颗，不用水就很直接地吞咽了下去。 没有被噎死。 陆早早想这都是因为之前的几辈子吃过各种各样的药，煎煮的、冲泡的、或者直接吞服的胶囊、颗粒、药丸，总之各种形态的都有，让她对于各种药物都能够十分自然地吞下去，就像是喝水一样简单。 其实现在时间应该还算早，陆早早的失眠是断断续续、时好时坏，今晚上有很大机率会睡着。 但是白天接连遇见沈星遥和陆清婉这两件事情让陆早早有点疲倦，而且一进入冬天陆早早的精力显然没有夏天好，虽然身体疲倦，但大脑思维仍旧活跃。 陆早早想马上就进入睡眠模式，因此吞服一颗小小的安眠药片。 眼罩好像就在旁边的桌子上，陆早早此刻甚至不想再动一下，于是只是把被子扯过头顶，整个人缩在被子里面，把自己压成小小的一团。 被子今天好像被李阿姨拿出去晒过，有一点阳光的舒适味道。 陆早早深吸几口气，很快就睡过去。 第751章 眼罩好像就在旁边的桌子上，陆早早此刻甚至不想再动一下，于是只是把被子扯过头顶，整个人缩在被子里面，把自己压成小小的一团，被子今天好像被李阿姨拿出去晒过。 很暖和，有那种阳光的味道。 一觉睡到天亮，陆早早是被闹钟吵醒的，安眠药并没有在体内产生任何不舒服的副作用，反而很安稳地沉睡着，期间也没有做噩梦什么的。 洗漱完下楼吃早饭的时候，李阿姨说起下雪的事情，“这两天要降温，早早你记得多穿点，不要感冒了。” 陆早早把即将要打出的喷嚏收回，因为硬生生憋住，所以差点被呛到。 她猛地咳嗽了好几声，整张脸被涨得通红，李阿姨赶紧从桌子的另外一边跑过来给她拍背， “哎呦慢点吃慢点，不要着急，时间还早呢。” 陆早早一边平复呼吸一边点点头，“我知道了。” 星期三晚上的时候是平安夜，陆早早从车子上下来的时候就听见旁边有几个女孩子在讨论送苹果、小蛋糕和糖果的事情，今天虽然是个大晴天，但是确实很冷。 空气里面有一股瘆人的寒意，车上跟车外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陆早早肩膀瑟缩一下，下巴埋进衣领，把手揣进衣服口袋里面，口袋里面放了暖宝宝，很暖和。 快步走进教室，教室里面的空调已经开了，陆早早呼出一口冷气，把双手从口袋里面解放，坐到自己位置上之后，很小声地咳嗽了好几下。 应该已经临近感冒边缘，晚上回去的时候赶紧喝点感冒药或者其他的中药驱驱寒就好了。 今天李简安也来得很早，而且脸上没有什么没睡好觉的死感，反而神采奕奕，一挨到椅子上就兴致勃勃跟陆早早讨论起时间胶囊里面要贮存的东西，“早早，你说我应该写什么愿望比较好？” “不然我就写，希望十年后的李简安已经成为一个好吃懒做、不求上进也依旧财源滚滚流的人，什么都不做但是依旧不劳而获，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贺风给打断了，“我靠，不是写你十年后能够成为什么样的人嘛，你最起码现实点吧，大姐，咱们是埋时间胶囊，不是埋哆啦A梦的许愿瓶啊，不要异想天开了行不行？” “……”李简安回头狠狠瞪贺风一眼，“你管我呢！” “好好好，唉，你不如直接每天花点钱去买张彩票，搞不好十年间真有一天能中奖，我感觉比你刚刚许下的愿望要现实多了，你感觉呢？” 李简安已经懒得搭理他，又把头转回去，继续跟陆早早说话，“早早，明天晚上就是平安夜了，要不要出去玩啊？” 陆早早摇摇头，“不了吧，元旦那天再出去好嘛？我感觉这段时间晚上真的太冷了，而且好像有可能降雪，我可能有点要感冒的征兆了。”说着说着就很适时地打了一声喷嚏。 第752章 陆早早摇摇头，“不了吧，元旦那天再出去好嘛？晚上太冷了，而且好像有可能降雪，我可能有点要感冒的征兆了。”说着说着就很适时地打了一声喷嚏。 这种时候确实是陆早早生病的高发期，李简安想起来前两个冬天时候陆早早的身体状况，马上就把这个念头打消掉了，顺便摸了摸陆早早的手，幸好是温热的。 “好好好，那你多穿点啊，冬天感冒发烧实在太难受了，到时候你请假回家的话我就一个人啦，那太糟糕了！”李简安把头凑过去贴贴陆早早的肩颈，“千万不要生病哇。” “嗯，会的。” 贺风跟鬼一样插进两个人的聊天话题，“早早就算请假生病了，你后面不是还坐着我嘛？我不是人啊。再说了，不还有谢洄年和林昭，你可以让林昭陪你坐。” 李简安不说话，只是翻了贺风一个白眼。 中午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陆早早端了一大碗的牛肉面，还另外打了一份配菜。 吃到一半的时候，李简安突然很快乐地说，“早早，你最近食欲比之前好了很多哟，嘿嘿嘿，太好了，要是按照这种吃法等明年开春的时候你就会长很多肉，不再是这么不健康的瘦了。” 李简安话一出，桌上的几个人都纷纷抬起头看了陆早早几眼。 陆早早把嘴巴里面那块很大的牛肉嚼了好几下然后咽下去，然后笑了笑说，“真的吗？李阿姨上次也这么说。” “真的呀真的呀。”李简安饭也不吃了，隔着厚厚的衣服捏了一下陆早早的小臂，“脸上长了一点点肉，身上还是这么削薄薄一条，有了强壮的身体才能不生病啊。” 贺风看了一眼陆早早，又看了一眼李简安，“慢慢来啊，人又不是一口气吃成个胖子的。” “哇塞，你总算说了一句有那么一点点道理的人话。” 两个人又斗起嘴来，林昭眉头蹙起，但是并不是怒目圆睁地看着他们两个人，也不是看着在旁边笑得很开心看戏的温妙仪，而是皱着眉头看着陆早早。 陆早早把头低着扒了好几口面条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林昭在看着她，她一边细细地嚼着面条，一边很不理解地询问林昭，“怎么了？我吃饭的样子很粗鲁吗？还是声音很大干扰到你进食了？” “……” 当然不是，陆早早吃饭的时候总是很沉默的，大多时候都是细嚼慢咽，几乎不太会发出什么刺耳的声响。 林昭没说话，看着陆早早把嘴巴里面的面条咽下去，继续用那副人畜无害的声音很有耐心、很仔细地询问，“你怎么啦？怎么用这副表情看着我？” 林昭还是保持沉默，陆早早抿了抿嘴唇，用自己那套惯有的方式对付林昭，“你再不说话我就不理你了。” “……”林昭翻了个清晰可见的白眼，然后看着陆早早说，“你前段时间是不是一直在失眠？” “也没有一直吧。”即使昨天晚上才吞服下一颗安眠药，但陆早早还是说，“极少数的偶尔而已，再说了，就算失眠也不过翻来覆去一小时就好了。而且最近已经好很多了，没什么事情啊。” “算了，没事，好好吃你的面条吧。” 第753章 林昭低下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拿起搁置在碗上的筷子，呼出一团小小的气，“算了，没事，好好吃你的面条吧。” 简直是莫名其妙，但是林昭像这样莫名其妙的时刻有很多，陆早早并没有当一回事。而且桌上的其他人很显然也并没有当回事，吵架的吵架，吃饭的吃饭。 谢洄年时不时抬头看几眼陆早早，等她把那一碗分量很足的牛肉面和一碟配菜吃完之后，才询问，“是不是吃得有点难受？” “没有啊。”陆早早说，“就是吃得有点撑而已。” 下午的时候有一节体育选修课，这种课程体育老师往往管得很宽泛。 李简安还在跟别人打羽毛球，陆早早站在一旁拿着她的衣服和纯净水，贺风玩到一半的时候就有点累了，准备去另一侧的的椅子上休息的时候才发现林昭也坐在那里。 面无表情地在手机肩膀上敲敲打打出一行字，然后又删除，然后又重新敲打，打完之后林昭皱着眉头看着手机页面，手指往下翻动，脸色看起来算不上太好，甚至可以说很差。 感觉可能是对面的人跟林昭吵架了，或者说了一些不算太好的话，也有可能是林昭单方面生气，毕竟她脾气一向算不上太好。 贺风不怕死地朝着对方走过去，嘴角咧开一个十分灿烂的微笑，还没有走到对方跟前就起了坏心思，趁着林昭低头看手机的功夫绕到她身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跟谁吵架呢吧？我跟你说……” 林昭猛地把手机反扣，很烦躁地啧了一声，回头看着贺风说，“你要死啊你。” 苍天可鉴，贺风绝对没有要偷看她手机的意思，只是被林昭这么一搞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不过具体的东西也没看清楚，不过可以确定林昭并不是在聊天，贺风只隐约看到什么“表现”“前兆”之类的词语。 像是百度页面，可能是在搜索什么东西，贺风立马说，“哎，我告诉你，要是你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话千万不要在百度上查找答案啊，一点小感冒它都能给你弄出无法根治的癌症出来，害得人整天提心吊胆的，真……” 林昭更不耐烦地抬头看他一眼，忍无可忍地打断他，“你小姨不会嫌你烦吗？好能忍。” “……” 又把贺风弄得气呼呼的，继续跑去打球了。 手机页面已经熄屏了，林昭把打开，眼神微微下垂，重新扫视一下手机页面，看了几分钟之后调转身体方向，把视线转向站在旁边观摩李简安打羽毛球的陆早早。 对方的侧身薄得像是刚刚抽条的笋，即使身上厚厚的羽绒外套都没脱下来也显得轻瘦。 离得有点远，看不见陆早早脸上的表情和神态，但是可以猜得到对方此刻想必全神贯注、满目柔和地注视着李简安和同班同学打球。 至少外表看上去是这样的，鬼知道陆早早此刻脑子里面又在想一些什么东西呢。 第754章 离得有点远，看不见陆早早脸上的表情和神态，但是可以猜得到对方此刻想必全神贯注、满目柔和地注视着李简安和同班同学打球。 至少外表看上去是这样的，鬼知道陆早早此刻脑子里面又在想一些什么东西呢。 林昭看着站在光影下的陆早早，又看了看手机，最后又叹出一口长长的气，很快就飘散在空气里面。 晚上回到家，陆早早吃完饭之后喝下一杯感冒药，李阿姨让她等会好好用药包泡个澡，驱一驱寒意，趁感冒还没有冒头就赶紧把它掐灭掉，免得到时候感冒严重了弄得整个人都不舒服。 陆早早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等会儿肯定会照做的。 不过眼下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要忙，明天就是平安夜了。 其实陆早早是不太有所谓的，任何节日也不过是她生命当中的普通一天而已，但是李简安和贺风都喜欢热闹，总是期待着大大小小的节日。 而且过节也总是需要一点氛围感做点缀。 东西前段时间李阿姨已经采购好了，她和李阿姨用很漂亮的小盒子包装了一份含有苹果、糖果、巧克力的小份礼盒，而且在外面系上了很漂亮的丝绒蝴蝶结带，本来还要准备一份小蛋糕，但是怕明天早上带过去的时候口感会不好。 所以李阿姨决定明天早起一点做，不过食材差不多已经弄好了，所以明天早上做起来的时候应该会很快，不需要太长时间。 泡完澡，陆早早全身暖呼呼的，甚至有点热。 她穿着毛茸茸的睡衣，爬在书桌上写给李简安他们的平安夜贺卡，模样非常认真，动笔的时候也很虔诚，像是在写下什么无法更改且必须要执行的誓言一样。 贺卡上面的字数都不算很长，但也不是那种字数寥寥的一行字，差不多有个一两百字左右。 陆早早一笔一划地写着，其实内容左右也绕不开“身体健康”“平安喜乐”“万事顺遂”“一帆风顺”这样老掉牙且毫无新意的话，可是幸福一点的人生不就是由这些东西组建而成的嘛。 断断续续地写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写完，陆早早把这些贺卡收好，放进包里面。 然后躺在床上面睡觉，第二天早上照旧是被闹钟吵醒的。 陆早早吃早饭的时候李阿姨正在用盒子给她打包那些甜点，因为怕路上会有一点点磕碰导致损坏，所以包装弄得很细致，陆早早吃到一半的时候李阿姨已经弄完了。 她把头从碗里面抬起来，冲着李阿姨的方向说，“李阿姨，辛苦了。” “哎呦这有什么辛苦的。”李阿姨把打包好的甜品盒子装进陆早早一旁的黑色手提包里面，不忘叮嘱她，“早早我全放这里面，准备了好几份，你要是饿了也随时拿出来吃一份。” “好。” 把李阿姨给她准备的早饭吃完，陆早早提着黑色手提包上车，今天的温度跟昨天差不多，都很冷。陆早早下车的时候把脸缩进围巾里面。 第755章 她提着黑色手提包上车，今天的温度跟昨天差不多，都很冷，可能是因为要下雪的原因。 陆早早下车的时候把脸缩进围巾里面，学校里面人还不是很多，陆早早索性坐电梯，跟着她一起上电梯的还有两个小女孩，穿着颜色很鲜亮的衣服，像是圣诞树的那种配色。 “哎，宝宝，你说我到底是应该圣诞节跟他告白还是元旦跟他告白啊？” 对面的女孩贴着她的肩膀，很困惑地挠挠头，“我不知道呀，之前不是决定元旦嘛，怎么突然又想改时间了呢？跟阿姨商量过了嘛？” “商量过了呀。”说话的女孩声音里带着一种娇憨的天真，“我妈妈说按照我自己的心意来就好啦，她会无条件支持我的。不是突然决定改时间的，是因为快点想要跟他告白，然后在一起，实在是有点迫不及待啦。” “哎呀。”她说完才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于是又叹出一口长气，“哎呀，你说他到时候万一拒绝我了怎么办呢？” “不会的，不会的。”另外一个女孩搭话，“他一看就很喜欢你啊，你还这么可爱，好啦好啦，不要担心。” 电梯门被打开，两个人女孩走出去，陆早早不在这一层下，沉重光洁的门又被合上。 陆早早仍旧站在明晃晃的匣子中，心里想这两个小女孩真是很可爱，就这么短短的一段对话就折射出幸福的人生，无论是亲情、友情、爱情都会拥有，就连眼下这种困惑和烦恼都是轻盈的。 真是太好了。 很快，电梯发出一声响，陆早早从其中走出，外面的阳光从走廊的玻璃上溢到陆早早脸上，她走进教室，把手上的袋子放到后面的置物柜里面，然后回到座位上。 圣诞节还没过，学校就已经在筹办元旦晚会，但也很正常，毕竟还要敲定各种各样的节目流程和设计相应的舞台，还有各种乱七八糟、杂七杂八的事情要弄。 陆早早班里面几乎没有同学要去参加舞台表演，只有一个女孩子是群舞当中的一个，其他人全当看客。 中午吃饭的时候李简安还在说这事情，“你说学校元旦怎么不举办滑板大赛啊？那我肯定自告奋勇第一个上台报名。” 陆早早笑笑，“元旦晚会怎么弄滑板大赛？又没有场地，难不成让场下所有的人都看着你们在舞台上踩着滑板从这头滑到另外一头，然后又从另外一头滑回来吗？” “好吧，也是也是。”李简安说，“那还不如直接来滑板社看我们表演呢。” 下午最后一节课，因为快要放学了，陆早早把手提包从置物柜里面拿出来放到桌子上，把给每个人准备的蛋糕、贺卡和苹果拿出来正式分配好，第一个发给李简安，随后是坐在后面的贺风。 “虽然还没到晚上，但是等会儿就要放学了，所以提前给你们了，想说的话写在贺卡里面了，节日快乐！” 第756章 李简安嘿嘿笑了两声，还没行动呢，贺风倒是率先给陆早早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也跟着傻乐了两声，“哇塞，早早你太好了，我爱你。” “咦——”李简安拖出一个又不屑又阴阳怪气的长音，紧接着也凑到陆早早脑袋边，“早早，你不要听贺风瞎说了，他太不靠谱了，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哦。” 两个人像是小孩子一样在陆早早面前争风吃醋，说出来的话也很幼稚，要是按照以往，陆早早可能马上就会笑笑，然后用非常温柔的声音说，好啦，你们不要再闹了，类似于这样的话语。 但是眼下陆早早并没有笑，只是仍由两个人在她肩膀上蹭来蹭去的，像两只猫。 陆早早为所有说出口的爱感到惶恐，隐隐约约伴随一点不安，还有“最”这个字，“最爱”，陆早早眨了一下眼睛，胸腔起伏一下，呼出一口薄弱的气体。 她曾经就是被这样两个字给骗了，尽管她知道李简安只是开个玩笑，而且，李简安也是真的很爱她。 但是，人就是反复矛盾的动物，总是会胆怯于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事物。 她很轻很轻地拍了拍李简安的背，又用那种含着一点点清浅笑意的声音说，“好了好了，两个人不要闹了，我要把剩下的东西送过去了。” 于是两个人很迅速地放开她，陆早早从包里面拿出两份礼盒递给林昭，“喏，一份给你，一份给妙仪，放学回家的时候记得帮我给妙仪，不要偷偷扔掉哦，晚上的时候我会在微信上发消息问妙仪拿没拿到的。” 猜想林昭等会可能会立马脱口而出“你没手没脚？怎么自己不去送给她”或者“我才不干呢，谁爱带谁带”之类的话，所以陆早早说完之后又很快补上下一句，“哎呀，拜托拜托。” 但是林昭显然没有要说出上面那些话的意思，只是看着陆早早那张脸撇了撇嘴，有点烦躁又有点无奈的样子，“知道了，放学了就拿给她。” “哇塞。”陆早早很是惊喜的样子，“你和妙仪的关系变好了呀，我为你感到开心，也为妙仪感到开心。” “……”林昭嗤笑一声，“为我开心个鸡毛。等我死了你再替温妙仪感到开心吧，只要我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她就一天都别想好过。” 把这几句看似很恶毒，实际上也很恶毒的话说完之后，林昭又啧一声，“你一天到晚那么关心别人的事情干嘛？咸吃萝卜淡操心，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我？”陆早早嘴角仍旧挂着那层淡淡的、并不鲜明的笑意，“我有什么可值得操心的地方吗？最近几次考试都还不错，饭也比之前吃得多了，甚至生病的频率都比之前少了很多啊，一切都在稳步变好当中吧。” “呵呵。”林昭皮皮笑肉不笑地哼哼两声，眼神定定地盯着陆早早的眼睛看，“实际情况最好真的是这样。” 第757章 “当然啦。”陆早早说得很坦然，脸被教室里面的暖气熏得像个饱涨的红色苹果，很健康很明媚的样子，甚至还用很轻快的语气反问，“你最近是不是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老是对我有很多不满和疑问的样子。” “……” 林昭无语半晌，最后把脸扭过去，一副不想要跟陆早早多说话的样子。 陆早早识趣离开她的座位，最后一份苹果和甜品是给谢洄年的，实际上，陆早早在朝着谢洄年座位上走的时候，谢洄年的眼神就在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了。 陆早早就在这样直白目光的注视下把东西交给谢洄年，谢洄年接过来的时候像是在接过什么很贵重易碎的宝物一样，“节日快乐。” “节日快乐。”谢洄年回。 放学的时候照旧回到家，李阿姨问，“今天晚上不和安安她们出去玩吗？” “不了。”陆早早缩了缩肩膀，做出一副畏寒的表情，“晚上太冷了，感觉可能会感冒。而且明天早上还要上学，所以我们决定等元旦的时候再一起出去玩。” “哦哦，那也行。”李阿姨说，“正好这几天降温，你有可能有点小感冒，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面比较好。” 吃完饭洗了澡，作业已经完成，陆早早坐在桌子前看书，书没看一半，外面突然传来几声接连不断的巨响，是烟花燃烧绽放的声音，持续了几十秒之后陆早早终于忍不住走到窗户边，把窗户打开。 烟花绽放在天际，流金碎银一样地耀眼夺目，庭院里面的花草树木也被这炙热闪耀的烟花也渲染成别的颜色，缤纷的色彩迎面钻进陆早早黑色的瞳孔里。 烟花还在燃放，无论是样式和色彩都称得上是恢弘，而且不知道要持续多久，似乎像是永远都不会停下，硬生生把这浓密昏黑的天空破出一道道彩色的光来。 陆早早眼下没有欣赏这壮阔美丽烟花的心情，她呼出几口气，气体在外面的冷气作用下迅速变成一团乳白色的雾，今天放了烟花，明天圣诞节搞不好还要放，还有元旦，春节的那一段时期。 这么想着陆早早顿时觉得头很痛，她把窗户合上，顺手把窗帘也拉得严丝合缝，一丝缝隙都没露出来。然后找到耳塞，把耳朵也给堵上了，做完这一切，陆早早又坐在椅子上继续看书。 但是耳塞毕竟不能挡住外界的所有声音，更何况这声音还那么大，离得又那么近，声响还是会断断续续地传进陆早早耳朵里面，而且持续的声音太久了。 陆早早简直想把自己塞进真空宇宙，跟一切东西彻底隔绝。 差不多过了半个小时，声音还没有止歇，陆早早叹出一口长气，准备走进浴室用冷水洗把脸，况且浴室很隔音，把耳塞扯出来洗脸的时候陆早早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一点点不对劲。 外面的声音好像停掉了。 是她自己的耳鸣。 伸出手挠了一下脸，陆早早对着镜子摆出一个笑脸，结果发现笑得比哭还难看，好令人恶心，她慢慢调整了一下嘴角的弧度，用各种不同弧度摆弄了好几下之后终于变得稍微有点正常了，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明媚。 陆早早盯着镜子里面自己这张生动的、笑意盈盈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把嘴角扯平。 飞速地用冷水洗完脸之后陆早早从浴室走出来，外面的烟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在放了，她一时之间分不清到底是此刻嗡嗡作响的耳鸣更折磨人，还是窗外持续响起的烟花更令人无奈。 小时候的平安夜有放过这么长时间的烟花吗？ 好像没有，又好像有。 懒得再做细想，陆早早往书里面插了张书签，然后把书合上。之后一口气钻进被窝里面，因为暖气很充足，所以在被子里面没一会儿就暖呼呼的，想了想，陆早早又把安神的熏香点上了。 带有一点点清苦的香气慢慢溢满整个房间，陆早早在想这个烟花什么时候会停？ 就跟小时候她猜想烟花什么时候会漫天绚丽地燃放一样，总之像这种烟花不停绽放的时候，也一定是陆傲天和沈星遥他们几个人都在家的时刻，虽然想法已经完全改变，但心情都是差不多的—— 总之是非常希翼、非常迫不及待地想要一切快点发生或者结束。 第758章 就跟小时候她猜想烟花什么时候会漫天绚丽地燃放一样，总之像这种烟花不停绽放的时候，也一定是陆傲天和沈星遥他们几个人都在家的时刻，虽然想法已经完全改变，但心情都是差不多的—— 总之是非常希翼、非常迫不及待地想要一切快点发生或者结束。 在嗡嗡声响持续不歇中，陆早早跳下床，光着脚拉开抽屉，掏出里面的日记本，把日记本翻开到崭新的一页，随手拿起桌子上面的笔，黑色的笔尖在白色的纸页上面晕染开一个黑色的污渍。 想了好久还是不知道落笔写些什么，但脑子里面好像有许多想法绕来绕去的，陆早早最后决定等元旦的时候把这本日记本放到时间胶囊里面去，她之后大概、或许不会在上面再写些什么东西了。 想了想，陆早早写—— 再见。 想了想又把再见两个字给划掉了，写上了拜拜两个字，反正这本日记本也不会再有打开的机会了。 黑色碳素笔在手指之间灵活地绕了好几圈，陆早早盯着那两个拜拜看了几秒，越看越觉得简短的两个字像是长出了手冲着她挥手说再见一样，于是陆早早又在后面添上一行字，不必再见了。 写完之后陆早早把这本日记本放进原本的位置，又在书桌、柜子里面翻翻找找，想要看看到时候还需要把什么东西塞进时间胶囊里面，李简安说是有纪念意义的东西。 他们几个人送给自己的礼物好像就很有纪念意义，但是陆早早又舍不得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把它们埋进地下，毕竟这些都是自己这么多年的人生里面收到过最珍贵、最诚恳的礼物了。 于是还是决定算了。 继续在房间里面翻找，但是这间房间、甚至这栋房子承载的属于她的记忆和物品本来也就不多，毕竟她搬来这里也不足三年，陆早早只翻找到自己做得很是粗糙普通的手工制品。 什么毛线针织、手工账本、扭扭棒、烧玻璃之类的东西，成品都算不上太好，做得还算看得过去都送给李简安了，李简安非常捧场的说做得很不错。 除开这些，还有摆在柜台上面的一个个模型机，因为这些东西制作本来就很精良，所以组装完成之后也很 陆早早还翻出几张明信片，正反面都是很漂亮的花纹图案，或者是一些风景照片，陆早早在上面摘抄了一些很美的诗句，有时候会把这些明信片当作书签来用。 还翻出了一封信，外面是空白的，陆早早把信封打开，抽出里面的信纸，打开第一眼引入眼帘是陆清婉的名字，这好像是原本要送给陆清婉的，伴随着生日礼物一起送出的一封信，不过后来没有给出去。 陆早早不想再看一眼，又重新把信塞回到信封当中，就让这成为一份永远不会被开启的信封吧。 其实她上一辈子好像也写过这样一封信，也没有给出去，因为并不是给陆清婉的生日寄语，非要说的话，或许更像是“控诉”吧。 第759章 控诉这个词语好像也不尽然，总之很难找出一个确切的词语来进行概括。 陆早早写完之后就把她放在房间层层书本之下压着，放在柜子的最深处。 死了的那天这封信也没有被第二个人亲眼看过，不过死之后她的东西也不知道是被如何处理的，这封信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第二个人知晓，可能都被很随意地丢弃掉或者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吧。 鬼知道呢。 蹲在地上太久，陆早早站起身的时候有些腿麻，她跌到椅子上坐了一会儿，看着一地乱七八糟的杂乱物品想着等会要好好收拾一下，反正也睡不着。 大概过了五分钟左右，陆早早又蹲在地上开始收拾起来，把东西一点点整理好放回原位。 外面的烟花声好像早就停下了，耳朵里面那种嗡鸣声也趋于消散，所有的东西也全部收拾好，只有那封明黄色的信封纸还留在地板上，陆早早把它来回翻折了三下，折成很小的一团。 然后扔进了垃圾桶里面。 不知道刚刚是被吵得太厉害，还是收拾东西收拾得比较亢奋，陆早早完全不觉得有一点困，大脑细胞异常活跃，让她眼下完全感受不到疲倦，就算现在静静地躺在床上躺三四个小时，估计也没有办法进入睡眠。 她把画板架上，拖来椅子坐着，画板上面依旧残存着一半的空白，像是预留出来的天空，也像是一半如雪般的虚无。 旁边一半是上次完成的很像小学生的画。 笔尖戳上去的几个点围绕成的红色小花，由这些小花组成的一大片花海，从远处看似乎是火焰，还有画板最下方灰褐色的颜料画上的土地，画得很粗糙潦草的小草树苗，没控制好笔触，大得像是像是从天而降的陨石的小石头 还有那个让一切看起来都生机勃勃的明黄色的太阳。 把颜料也弄好，陆早早拿起画笔盯着半边空白看了看，最终用浅蓝色的颜料在旁边空白处描摹了半晌，绘制成了一副蔚蓝壮阔的大海，海面上还用白色画上了几只羽翼洁白的白鸽。 两幅完全不搭边的画出现在一张画板上显得极度怪异且不自然，但是陆早早本来就不是追求美、艺术和对衬的艺术家，笔在她手里面还不是随意创作。 但这样看上去确实有点怪异了，陆早早又开始用一道黑褐色的颜料把两幅画给隔开，起到一个分割作用。 大片蓝色的海洋只有几个很浅的白色痕迹作为其中点缀，好像还不够，陆早早沉思半晌，又在深不见底、一望无垠的蓝色水平面上面画上了一艘船，想着是一帆风顺，但那其实也算不上船。 非要说的话，或许更像是一艘供富人出行的游艇。 左边是土地，右边是海洋，头顶是永恒存在的海洋，左边还有温暖明媚的太阳，陆早早仍旧很小孩思维地想，那右边应该也要画上相互对应好的东西，比如雨滴和乌云。 这么想着的时候，陆早早已经很顺手地画了上去。 第760章 这么想着的时候，陆早早已经很顺手地画了上去。 这么简单的东西慢慢悠悠地画了一个小时，陆早早在蔚蓝的海面上面画了大面积的雨滴，雨像是要把这半边画板全部也淹没掉了，甚至要溢到另外一半晴朗的地方去。 头顶也是一块一块凝聚起来的乌云，青灰色，像是长在天空之上，潮湿的的青色苔藓。 这样画完之后整幅画显得更加不协调、不美观了，像是那种荒诞主义的画作，像是梦境，小时候做梦每个场景不都是不连贯又很没有逻辑的嘛，差不多就是现在这种样子。 虽然确实算不上好看，但好歹是自己亲手创作出来的，陆早早还是颇为满意地盯着这幅画看了好久。然后才开始收拾颜料盘，手上还沾到了一点点颜料，幸好衣服没有沾到。 否则洗衣机肯定洗不干净，还要手洗。 陆早早跑去浴室开始洗手，颜料弄到手上也不是一两秒就能冲洗干净的，陆早早拧开水龙头，使劲揉搓着手，直到手背和掌心被搓的有些红红的，才终于把水关上，重新缩回被子里面睡觉。 床边的那种清苦香味已经很浓厚了，陆早早就在这样的香味当中闭上眼睛。 第二天早上起来，陆早早拉开窗帘，外面并没有下雪，仍旧维持着昨天的样子。但是在起风，树叶在哗哗的响动，显露出一种独属于冬天的肃杀气息。 出门的时候被李阿姨拦了一下，陆早早原本戴了条厚厚的红色围巾，结果又被李阿姨戴上了帽子、口罩，还有手套，全副武装得像是要去北极进行某项神秘的科考项目。 “今天肯定是要下雪的，天气冷，多穿点，不要被冻着了。” “嗯嗯。”陆早早乖乖点头，在李阿姨的注视之下出了门。 到了教室，在座位上刚坐下没一会儿，林昭也随之走了进来，直奔陆早早的位置上，看着陆早早这副打扮上下扫视几秒之后，很是直接地说，“包得像个粽子似的要干嘛？” “李阿姨说今天很冷，怕我感冒了所以让我多穿点。”陆早早一边解释一边把口罩和帽子拿下来,又仰头望着杵在她桌子旁边的林昭，“怎么啦？” 林昭把手上的两份盒子放到她桌子上，语气冷冰冰的，“温妙仪让我拿给你的回礼，顺便让我跟你说圣诞节快乐。” “哦——”陆早早语气温柔得软绵绵的，存心问她，“那怎么有两份？” “……”林昭把头扭过去，“还有一份我送你的行了吧。”说完转身就走了。 陆早早伏在桌上笑。 李简安来的时候还跟陆早早抱怨，“我靠，早上特意定好了闹钟，就等着第二天银装素裹，世界一片纯净的雪白呢，结果一觉醒来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天气预报一点都不准啊，说晚上有雪，结果现在又说是白天。” “没事的。”陆早早出声安慰她，“总归是要下的，不着急哈。” 第761章 上午第三节课上到一半，天空才悠悠扬扬飘起一点小雪，直至下课，雪还是没有下大。 李简安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搂着陆早早的胳膊，眼睛朝着树枝和地面来回扫视，地面上还是没有被雪覆盖，但是树叶上面已经有了一点雪籽，远远望过去，像是白色的花束。 “感觉这雪一会儿就要停了，要是下午或者傍晚的时候能够下一场大的就好了。” 中午吃完饭，雪果然已经停了，李简安在树叶花朵上收拢了一层薄薄的雪，努力捏成了一个很小的雪球送给陆早早，“喏，早早，水晶球。” 陆早早微笑着接过来，原本就不算温暖的手心被这个“水晶球”冻得更加冰冷了，“嗯，谢谢，很漂亮啊。” 李简安顺手揪了灌木丛里面一片小小的叶子插到这个雪球上，很是叹息地说，“哎，要是下一上午大雪的话，这会儿应该已经可以打雪仗、堆雪人了，到时候肯定很有趣。” 陆早早也用那种那种很是惋惜的语调说话，像是十分赞同李简安的话似的，“对啊对啊。不过没关系，天气预报不是说了这两天会有一场大雪的嘛，可能明天早上你起床的时候就能看见一片纯白啦。” “好吧好吧，最后再信这个天气预报一次。” 两个人一边慢悠悠地走路，一边漫无边际地聊天。 身后一道目光始终注视着她们，眼神像是一把钩子。 李简安觉得自己上辈子搞不好是那种侦察局里面的暗探，而且业绩水品肯定很不错，否则之前怎么能一下子就从人群里面精确捕捉到谢洄年细微的、不露痕迹的目光，现在又能一下子察觉到身后有道阴恻恻的目光。 趁着陆早早没注意的功夫李简安回头看了一下，看见陆清婉那张在人群当中分为卓绝的脸。眼睛黑亮，瞳仁圆润，脸庞白皙，比挂在高梢上的新雪还要刺眼夺目。 真是过分漂亮清丽的一张脸。 只是此刻显得有些幽幽的，还像是有点委屈的样子，眉宇之间不知道为何有些忧郁。 像是那种做了错事，但并不是故意的小孩。 李简安只看了两秒不到的功夫就转过去了，总之上高三之后看见陆清婉的频率比之前大大增加，李简安实在不想要这种巧遇，尤其这种陆早早也在场的时刻。 转过身的时候她偷偷摸摸翻了个白眼，然后把陆早早的胳膊搂得更紧，然后上楼去了。 陆早早从始至终只是看着前面的路，眼神没有分给旁边的任何事物。 回到教室，陆早早的手心被那个小雪球冻得有些发凉，她抽出一张纸巾，把雪球放在上面，但是教室里面空调暖气开得很足，没一会儿，这个雪球就化作一滩雪水。 “有点可惜，化掉了。” “这有啥好可惜的。”李简安用纸巾把陆早早桌子上面的水痕擦干净，然后从置物柜里面拿出一张很小的毛毯，垫在陆早早桌上，方便她等会儿睡觉，“早早，你困不困啊。” “还好，不是很困。” “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