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蒙帝尊》 第1章 废少配婢女 七夕夜。 天澹城。 苏府。 朱墙外人声盈沸、花灯盛繁,城人都在庆祝一年一度的巧夕七娘会。 朱墙内宾朋满座、祝词纷沓,满院亲朋都在祝贺苏家少主的新婚之禧。 哐! 倏然间,一声清脆的掷地异响,从红烛映窗的洞房内传了出来。 大喜之日,洞房里却突发异响,如此不寻常之事,竟无一人敢侧目议论。 或许,满堂宾客中,确是会有人心生疑窦,却因忌惮苏家威名,而不敢交头评探。 作为天澹城中的第一世族,苏家的少主大婚,可是多少门阀家族尽力讨好的秀场,谁也不会傻到在如此场面,触犯苏家的逆鳞。 即便这位大婚的苏家少主,在人后早已被嘲弄到片缕不剩…… 洞房内。 红烛掩映,沉香迷人。 苏廷却是双手颤抖,手握一柄挥剑,剑锋直指床头而坐的新娘。 他身上酒气熏天,刚才异响,便是他掷出酒壶所致。 床头,一身嫁衣的戚紫,早已被吓得双肩瑟瑟,精致的妆容也被两道泪痕抹花。 “说!你是何人?戚蓝何在?” 苏廷之所以气恼,全因床头所坐之人,并非自己本应迎娶之妻,也不是戚家任一名千金小姐。 “我……我是戚紫,戚蓝……她是我姐。” 戚紫心中悸悸,回答之声同样是断断续续。 噌! 苏廷手中剑锋却又近一寸,几乎触到戚紫脖颈。 花白的脖颈,与寒芒闪烁的剑锋,同样刺眼。 “戚紫?我与你戚家向来交好,为何不曾听闻你的名字?” 苏廷低睨眼前女子,粉面云鬓、柳眉杏目,面容也算绝色。然而,她的气质却丝毫不似大家之女,倒像个端茶倒水的奴婢。 “难道?就是个低贱婢女?代主而嫁,李代桃僵?” 戚紫身体缩作一团,不敢抬头对视,虽未作答,却已然明了。 “果然!” 苏廷登时怒愤横生,回剑便将桌上烛台砍落,使力之大,发髻都被震落,如瀑青丝瞬间散开,猩红眼色隐约可见,状似修罗。 自己贵为天澹城第一世族的少主,却被区区戚家以低贱婢女狸猫代嫁,这种屈辱,苏廷若是忍下,有何脸面见人?又有何颜面应对苏家列祖? “戚家!欺人太甚!” 说罢,苏廷转身恨恨而去,徒留戚紫一人恸哭不止。 …… 街上。 城人欢笑间,苏廷却一身戾气仗剑而过,披头散发下的一袭婚衣,甚至比周身戾气更为惹眼。所过之处,行人纷纷避让。 苏家威名在外,何况是少主执剑走来,哪怕背地里再多诟骂,当面却也无人敢惹。 呼! 刚到戚府门前,苏廷二话不说,便挥剑往门童身上砍去,直把门童吓得惶惶不知所措,转身就要开门遁入。 “戚蓝!给我滚出来!” 一击未中,苏廷剑指戚府大门,恨恨骂道。 被吓得魂不附体的门童,想开门逃走,却手软使不上力。 绝望间,大门却自动开启,一股香风吹过,路人皆被迷醉,止步不离。 香风过后,一名蓝衣女子款步走出,玉指掩兮,美目盼兮,倾丽程度,过路女子都忍不住赞叹。 苏廷同样是一阵恍惚。 眼前此人,正是与自己清莹竹马,且与自己早有婚约的戚家大小姐、天澹城的天之骄女——戚蓝。 “大喜之日,不与娇妻洞房侬侬,却来我戚府造次,是要如何?” 戚蓝语气淡漠,如极地冰霜般冷彻。 “造次?你若不嫁,明言便是,为何遣一婢女代嫁?毁我名誉,戏耍我苏家?” 放眼整座天澹城,别说这样明目张胆的戏弄苏家了,便是一钱一毫的触犯,都从未有过。区区戚家,却敢成就此唯一,自然让苏廷无法忍受。 “名誉?残体废人耳,还妄言名誉?戏耍?一个小小的地方家族,戏耍便戏耍了,你又奈何?” 戚蓝的语气依然冷漠,似乎如此所为,于她而言不过是弹指一挥般轻巧。 此种言语,纵常人听来都难接受,何况苏廷。 “我看你是找死!” 一声厉喝,苏廷便挥剑出手,剑锋直指,正是戚蓝面门。 呋! 街旁路人、阶前门童,皆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剑震慑,虽知剑锋不指自己,却仍遑遑抬手避过。 反观阶上,戚蓝却毫无畏惧颜色,只随手一挥,一道淡蓝色光晕便透体而出,轻松接下砍来的一剑。 铿! 火星四射间,戚蓝鬓发轻舞,脸色却依然冷漠,曼妙身姿,竟无一处受伤。反而是苏廷,被直直震飞数米,手中长剑瞬间脱手,断碎两旁,虎口处也是一股鲜血洒向凌空。 “纵你曾天资天妒,如今也不过是个断脉废人,与我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今日之事,念你是初婚而来,便就此作罢,我不与你计较。” 说着,戚蓝欺上两步,语气瞬间变得冷酷无情。 “倘他日还来寻衅,休怪我不留情面!” 听着戚蓝如此冷酷的话语,看着她逐渐收起的光晕,苏廷瞬间有些失神。 此蓝色气晕,乃是灵士境修者灵气化实所成,自己若未断脉,定然翻手可伏。 只是,如今自己废体残躯,别说戚蓝这样的灵士境修者了,就算是对上个凡俗世人,自己也几无胜算。 打,打不过;骂,非所擅长。苏廷左右憋闷,怨怒无处发泄。 噗! 胸中郁结下,一口鲜血竟喷涌而出,溅在戚蓝脚下石阶。 嗤! 戚蓝见状,却不禁嗤笑出声,美目婉转间,路人被纷纷迷倒,苏廷却不为所动,甚至隐隐看出她美目之下的一片蛇蝎之心。 “无用废人,与那低贱婢女才是相配。” 说完,戚蓝转身离去。大门轰然关闭之声,似重锤敲击一般,让苏廷心中一阵颤栗。 …… 夜已深。 街上逐渐意兴阑珊。 “无用废人与低贱婢女,才是相配。” 苏廷一边苦笑念叨,一边颓然独行,脸上再无往日的骄狂恣肆,身上也无来时的戾气凌人,路人见之,颇像个丧家之犬。 登门回府,行至庭中,满院宾朋已然散尽,筵席鼓乐也已撤下。廊前灯笼昏暗,地上炮屑稀两,全无新婚喜庆气氛,倒似深秋落叶般萧条。 抬头看去,洞房中红光掩映,代嫁婢女就在其中,奇耻大辱就在其中! 先是婢女代嫁,然后在戚府当众受辱,经历接连羞辱,及至此时此境,苏廷却已怒不起来,身体一软,竟顺势躺倒在地: “无用废人,无用废人,果真只配得上个低贱婢女罢!” 想自己年少时,风头雄冠东洲大陆,如今却落得如此凄惨。 何其怆然!何其凄凉! 只怪自己早年乖张,才落得如此下场! 苏廷苦笑闭眼,两行屈辱的眼泪,径自顺颊而下…… 轰~ 就在苏廷悲伤颓废之际,一声震天巨响却从高天之上传来,似荧惑袭空,又似星孛凌月。伴随巨响而来的,是一片刺眼的光耀,似那正午日光般,在深沉夜空中极为显眼,苏廷虽闭着眼,却也感受到其明亮光晕。 深更半夜,何来如此光亮? 万念俱灰的苏廷,疑惑地睁开眼,却发现一团火球裹挟滔天之势,划破深沉夜空,正轰隆隆朝自己头顶袭来! 莫非是块天外陨石! 只见火球距离已剩丈余,已然无可躲闪!苏廷先是大惊,随后竟淡下心来,闭上双目,迎接这天罚一击。 “坏事做尽,也无怪如今要被天收。也好,如此死掉,便不需再面对这耻辱余生了!” 不想,苏廷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火球却并未迎面击来,而是在他头顶寸余处,堪堪停了下来。 一阵狂烈热风,在惯力带动下,吹过苏廷扬起的脸庞。 如此急速而来的火球,却并未伤自己分毫,实在诡异。 犹疑间,一声女声,却在火球停稳后,诡异传来: “不错嘛!是个精神小伙。不过看着怎么这么沦丧呀?非主流吗?” 声音虽泠然可爱,言语却粗鄙不堪。 如此深夜,为何会有女声传来? 惊异间,苏廷缓缓睁开眼,只见头顶火球已然熄灭,露出其中本体,却不是所谓陨石,而是一颗三人环抱的亮色圆球。 圆球周身遍布暗纹,暗纹上青光流转,并不时有电光闪现。 此是何物?为何从未见过? 苏廷惊得张大嘴巴,自己身在天澹城第一世族,稀奇古怪也算见识不少,却未曾见过如此之物。 “啧啧~姐姐这还没现身呢!弟弟就要拜倒在石榴裙下了?” 泠然女声,却是从球体中传来。 “你……你是何人?是人是鬼?” 苏廷见圆球竟能发声,心中更是惊异。 “我?你得叫我姐姐。姐姐是谁并不重要。欸不对,姐姐是谁很重要,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说话间,圆球上开出一个小孔,一道扇面青光从中射出,将苏廷完完整整的包裹其中。苏廷突觉身上疼痛难忍,先是奇经八脉中一阵呼啸,再是十二正经也有所感觉。 疼痛下,苏廷眉关紧皱,周身上下无法移动分毫,只得奋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要作甚?要杀便直接痛快,毋需如此繁复!” “杀?姐姐杀你干什么?姐姐这是在给你治病。” “我无疾……不需你来医治。” 被一个陌生人这么突如其来的控制身体,苏廷心中极为抵触。 更何况,这圆球,是人是鬼尚不得知。 圆球并未理睬,反而青光更盛,苏廷身体的疼痛也更甚,豆大的汗珠接连落下,嘴唇也变得苍白无色。 不过,疼痛之间,苏廷却突然生出奇异感觉,因断脉而迂顿了四年的灵识,似乎正在逐渐清明,身体周遭的事物越来越清晰,就连自己的身躯之内,竟也隐隐可见。 难道? 难道是灵识归复了? 苏廷深知,灵识归复的下一步,便是灵脉接续,也就是重获修为。 难道? 自己这号称元古之下无人能治的断脉废体,就被眼前这圆球,莫名其妙的接续了? 此时的苏廷,心中是又惊又喜,头顶之物虽然诡异,却似乎在为自己接续灵脉,如此一来,也是越看越顺眼。 若真是如此,若自己灵脉归复,那小小戚家!你们便等着罢! 苏廷一边在心中暗暗作想,一边将灵识引入体内,自查内视。隐隐可见自己奇经八脉一片通畅,灵气犹如万马奔腾一般在灵脉中穿行冲撞,所过之处,灵脉发出阵阵钟鸣之声。 ——确是灵脉接续,修为归复之所现。 啵!啵!啵!啵!啵! 骨骼经脉接连传来五声脆响,灵脉接续后,苏廷的修为也在快速提升。 灵徒境第一阶! 灵徒境第二阶! 灵徒境第三阶! 灵徒境第四阶! 灵徒境第五阶! 随后,一声爆响传来,苏廷只感觉浑身上下一阵颤栗,本已难忍的疼痛之感,更是陡然提升。不过,他却知道,这是突破灵徒境的预兆。 灵士境! 自己已然突破灵徒境,踏入灵士境的门槛! 这便是自己灵脉被废之前的修为! 至此,头顶青光开始逐渐黯淡,直至最终消失不见。 而随着修为归复,苏廷的体痛之感也逐渐消失。同时,女声也悠悠传来: “怎么样?姐姐手段不错吧?你这多年的脑血栓,对姐姐来说不过就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脑血栓? 苏廷还没来得及开口,女声却又急促传来: “张嘴!” “啊?” 苏廷不明所以,刚想开口询问,圆球却倏然变小,及至元丹般大小后,直直从他口中进入,最后定于丹田之上。 圆球刚一消失,身后便传来一声讥讽。 “哟~哟~我当是谁!原是我那废物哥哥啊!” 苏廷不用回头便知道,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堂弟,修为只在灵徒境的——苏丘。 “哥哥今日大婚,我见那嫂子身姿不错。如此洞房花烛夜,哥哥若是体弱不堪,不如让弟弟委屈代劳罢!” 说着,苏丘那张细眼长脖的脸,从灯火暗处慢慢走来。 苏廷嘴角一撇: 修为刚刚归复,便有人急来送死,不错! 第2章 女子休夫 苏廷一边缓缓回头,一边回忆着曾经的杀招。 苏丘则是一边走近,一边对其言语,语气极尽羞辱,也极尽嘲弄: “听闻新嫂子乃戚家大小姐,天澹城天之娇女,想来姿色定是一绝,配上你个废物,着实浪费。倒不如,今日就由弟弟替你行夫妻之事,也不丢咱苏家脸面。” 说完,一阵刺耳尖笑便从他口中响起。 狂妄! 想替我入洞房?你眼中还有我这个苏家少主吗?嘴里说着苏家脸面,做事却如此不堪,实在该死! 再者,且不说房中之人并非戚蓝,就算真是她,就凭你灵徒境第三阶的修为,也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丢脸?就凭你荒长十七岁,修为却仍在灵徒境,连小妹苏乐都赶不上,于我苏家便是最大丢脸。竟还涎着脸自吹,实在可笑!” 自己断脉之后,同辈中平日讥讽最甚者,除了伯父苏禀福之子苏升外,便是你了。今日灵脉归复,你又第一个上门送死,那便别怪我不客气了。 苏廷斜睨苏丘,眼神颇为不屑,自己今日已非昔比,苏丘这撮尔小人,实在不值得正视。 “你……你个断脉废人,却敢指摘于我,看来是失了心矣!” 苏丘虽心思极坏,却毫无城府,嗔怒直接写在脸上。 “废人?那便让你看看,我这废人,是如何轻松挑你手筋脚筋罢!” 苏廷不再赘言,张臂伸拳,两步便欺近苏丘,再化拳为掌,一掌便向苏廷胸口拍去。 见苏廷作势出招,苏丘却丝毫不慌,戏谑之情又起,撑开胸脯便欲接下: “残体废人,还想与我一战?” 却见苏廷走步生风,拳掌袭来一声呼啸,忽而心头大惊: 这步伐、这掌风,哪是断脉废人所能施展?莫非? 由不得苏丘多想,苏廷的一掌便已击在他胸口。 破! 一声闷响传来,苏丘只觉胸口一沉,口中一甘,一口鲜血竟喷涌而出。 “你……怎么可能?” 苏丘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却为时已晚,一声闷哼后,便软软倒地,再无声息。 已然被一击毙命。 苏廷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里并无半点戕杀同堂的自责,反而颇为惊讶: 这掌劲,也太霸道了! 他原本想的是,先好好作弄苏丘一番,再挑掉他的手筋脚筋,让他长点儿记性。 却不想,自己一击便将他毙掉,再怎么说,他也是一名灵徒境修者!而自己虽已回归灵士境,却也不至如此啊! “快收拾收拾,又有人来了。” 苏廷正惊诧间,女声却悠悠传来。 “收拾?如何收拾?这又不是什么物什,可是个人啊!” “算了,姐姐就再帮你一次吧!” 女声刚一说罢,苏廷眉心就出现一缕青光,呈扇面包裹在苏丘尸体之上,只见随着青光逐渐缩小,苏丘的尸体也跟着变小,最后竟成一丝微不可查的小点,被青光抬起,直直进入苏廷眉头,倏尔消失不见。 “这……我这是,把他……吃了?” 苏廷刚疑问出声,还未得到回答,便听庭廊尽头脚步声传来,步履厚重、气息雄浑,且颇为熟悉。 不是别人,正是苏廷的父亲、苏家的家主、天澹城第一灵修高手——苏禀泰。 苏禀泰走到近前,见苏廷独立庭中,身旁并无他人,便关切问道: “廷儿,夜深天凉,何不早早将息,立于庭中做何?” 苏廷仍在犹疑苏丘被“吃”之事,一时未反应过来,并未回答。 “吁嚱!莫不是那戚家大小姐娇宠成性,虽入苏门,却不愿与你同床,而将你赶了出来?” 对于苏廷灵脉被废一事,苏禀泰一直心存愧疚,常自责未能尽为父之责,愧对苏廷母亲的在天之灵。 “戚家大小姐?呵呵!” 苏廷这才回神,冷笑一声,却不是对父亲有何不满,而是想到刚才在戚府门前的遭遇。 正在同时,一名下人急步走来,看了眼苏廷,却在苏禀泰耳边附上几句。 啪! 下人刚说完,苏禀泰便脸色突变,随意拍出一掌,身前洞房便屋门大开,门后站着的戚紫也被他一眼看到。 “戚家!找死!” 不用想,下人所言,必是苏廷刚才在戚家之所遭遇。 天澹城人多口杂、无所隐秘,又逢七夕夜,刚才之事,早已在坊间传了开来。 至此,戚家婢女代嫁一事,苏禀泰才算知晓,冷冷一句后,便着门客仆从数十人,奔戚府而去。 堂堂天澹城第一世族,却被区区戚家摆了这么一道,身为家主的苏禀泰自不能忍,此番前往,也必要讨出一番公道。 只是,身为灵宗境大成的他,却因冲心恼怒,并未对苏廷详观,只是隐隐觉得苏廷有所不同。 许是被代嫁一事伤了不少,才会与平常所异罢! 苏廷思前想后,也跟了过去。 …… 已至后夜,街上几无路人,流浪犬鼠横行。 戚府门前。 叽! 一只流浪鼠被一脚踢开,苏家一行,在苏禀泰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站在阶前,颇有兴师问罪之势。 “戚无意何在?滚出来见我!” 苏禀泰一声怒喝,声震檐上屋瓦,不多时,戚府便大门洞开,走出来的,依然是戚蓝。 “夜色已深,不知苏伯父前来为何?” 戚蓝淡淡一句,并无半点畏惧,却颇有慵然华贵之态,再加她落雁之姿,惹得苏家随从一阵侧目。 “我找戚无意,无关小辈,速速避开!” 苏禀泰乃苏家家主,能来对话者自然是戚家家主戚无意,纵是戚蓝,也不配相谈。 不过,戚蓝自知他此来为何,又淡然说道: “代嫁一事,乃小女一人所为,与家父无关,若要问责,毋需麻烦,找我便是。” 苏禀泰闻言一顿,他未曾想到,小小的戚家后辈,竟敢如此对自己说话,难道就不怕惹怒自己?他戚家可堪其重? 跟在最后的苏廷同样颇为不解,按理说,戚家在天澹城,实力不过中上,却敢视苏家若无物,莫不是在找死? “你则何种虫豸?速唤戚无意出来,不然,别怪我率人冲将进去!” 苏禀泰仍不与她详谈,而是怒喝一声,作势便向门内冲去。 却在此时,一声冷漠呵斥从门后传出: “何人放肆?” 语气虽然冷漠,却暗藏波涛之势。苏禀泰不觉停下脚步,注目而视。 只见一名身着金丝罗裙的女客,手持一柄绣花团扇,正从门后缓缓走出。团扇翻飞之下,颇具雍容华贵之气。 却非戚家之人。 苏禀泰灵识探去,却查不出其修为深浅,只觉压迫之势袭来,让他难以喘息。 “竟敢探我神识!找死!” 女客一声怒喝,手中团扇也翻了个面,有意露出扇柄上的芙蕖印记。 “乾……乾元道!” 苏禀泰一看芙蕖印记便知,女客竟是乾元道的人! 乾元道,乃是东洲第一门宗,道中之人皆行为莫测、来去无踪,修为更是个个逆天,别看苏禀泰在天澹城是第一高手,若放在乾元道中,或连中流都排不上。 芙蕖印记,便是乾元道来往于世的标记,见芙蕖者如见乾元门主,道中之人凭此印记,便可横行东洲。 见苏禀泰一脸震惊,女客心中不动声色的一阵得意,转头问戚蓝: “戚蓝贤徒,眼前披发狼狈之徒,可是与你有过婚约?” 众人闻声,均回头看向人群之后的苏廷,他还未得空梳理头发,确是一副狼狈之相。 戚蓝也看向苏廷,隐隐感觉他气息内敛,与刚才来时有所不同,却并未太过在意,而是点头答道: “师父明察,正是此人。” 女客团扇一挥,冷然说道: “苏廷小儿之遇,老道亦有所闻,不过,既是残体废人,便勿再纠缠我徒儿。所谓婚约,就此作罢。” 对于苏廷,女客全然一副漠视态度,甚至不屑探体查他修为。而受言语侮辱的苏廷,却并未看女客一眼,只是一脸平淡的看着戚蓝,未做任何言语。 “师父所言极是。废物配上婢女,这才般配。” 戚蓝说出此言,意在看苏廷悲愤却无奈的反应,却见苏廷脸上毫无波澜,再无刚才气急败坏之色,竟倍感失望。 倏尔,戚蓝似想到什么,从怀中拿出一张宣纸,朗口说道: “此是休书一封,今日,便是我休了你。” 说完,休书无风离手,径直飘向苏廷脚下。 女子休夫? 荒唐! 苏禀泰满眼看着,心中怒极,自古以来,只有男子拟休书与女子,何有女子休夫之说?若是平常,戚家敢如此作为,必遭苏家报复! 只是如今…… 苏禀泰转眼看向女客。眼下戚家有乾元道撑腰,才敢有恃无恐,要知苏家虽在天澹城颇有势力,但若惹了乾元道,也会被顷刻灭门。 反观苏廷,他倒是一脸淡然,捡起脚边休书,细看一遍后,淡笑开口: “也好。你我如今已如云泥,我自不能耽误你的前程。” 然后,他挥着休书转身离去,边走边说: “只是他日,你若后悔,却再无机会了!” 后悔? 戚蓝只觉好笑:一个废人而已,值得我去后悔? 看着苏廷离去背影,苏禀泰心中却颇不是滋味:先是婢女代嫁,再是被女休夫,我儿命苦,连遭不幸,我却无法作为,实在窝囊! 摇头复叹气,苏禀泰回头看了一眼女客,也无奈跟上离去。 …… 苏府。 陈事厅。 “窝囊!实在窝囊!那戚无意,竟都不愿一见?” 大门主苏禀福一阵咆哮,继而“啪”的一声,桌角被他一掌生生拍断。 “背后有乾元道人在场,纵我也不敢轻举妄动。” 苏禀泰正襟上座,言语中颇为无奈。 “早说要拿了他的少主位,你却不肯。今日如何?堂堂苏家少主被人休掉,怕是要惹人笑掉!” 苏禀福怒气不减,狠狠瞪了一眼站在中堂的苏廷。 闻听此言,苏禀泰却冷笑道: “拿了廷儿的少主位,好让你儿苏升接着吗?” “你……” 被戳中心头,苏禀福瞬间哑口。 此时,大长老苏去疾顿了顿手里的拐杖,苍然说道: “苏廷如今之躯,实难堪少主隆位,早日拿掉,也是给我苏家列祖一个交代,也是给我苏家青年一个机会。” 大长老一向偏袒大门主,此言却句句以苏家为念,苏禀泰一时竟无言以对。 “诸位爷爷,诸位叔伯,今日一事无怪其他,皆怨我残体废修,难堪重任。少主一位,我还是自动让出罢!” 苏廷虽有心将修为归复一事相告,却觉似有不妥,倒不若先一把退净,待看清形势后再做计较。 “哦?” 听苏廷说要主动退位,苏禀福先是一脸不信,之后便暗自窃喜: 如此一来,我儿苏升,便大有可为了! 遂向大长老递去一个眼神,大长老瞬间会意,不等苏禀泰出言阻止,便高声说道: “也罢!既然廷儿执意让位,我等也不好推辞,只是这新少主之位,该如何遴选?” 因怕苏禀泰开口生枝,大长老便将让位一事一语带过,而是以询问的口气,直接将遴选新少主一事抛给他。 大长老与大门主的唱和,苏禀泰心中明了,却不想苏廷会主动让位,便用确认的眼神看向他,得到肯定的点头后,方才长吁一口气,说道: “烦大长老操劳,你说如何便如何罢!” 三年来,苏禀泰一直想尽办法维护苏廷的少主之位,不过,他也知道,废立少主的这一天终将到来。只是这一天真的到来时,他心中却不由生出无限愧疚,是对苏廷,也是对亡妻。 “既如此。” 大长老努力压制着心中兴奋,却还是忍不住站了起来,一字一顿说道: “下月十五,正逢中秋,不如就在该日社坛演法,另择族中良者入位。” 其余诸人见家主并无异议,也纷纷附议。 下月十五? 苏廷暗暗点头: 也好,仍有月余时间,足够我巩固修为、再做提升了。到时,该是我的,还得是我的! 第3章 妄林秘境 翌日清晨。 天澹城南。 苏家药莊。 苏廷放下行李,在药莊掌柜杜步司的带领下,熟悉着药莊事物。 既已让出少主位,苏家东院便再无苏廷的容所。苏禀泰原本欲安置他于西宅,却被婉拒,因他知道,属于自己的位置,需他亲手夺回,而不是乞人施舍。 苏家在天澹城涉业颇多。城东有兵铺,城西有钱庄,城北有典行,只是,这些都非他所愿往之所,他要去的,却是城南早已经营多年的药莊。 “噫哉!药莊已稳定多年,也是闲静之所,你之此去,也算得体。” 苏禀泰只当苏廷是连受打击,已然毫无斗志,只想找处无为之地了此残生,言语虽在慰藉,心中却颇为难过。 对于父亲意之所指,苏廷自然心中了然,但灵脉归复之事,他并不愿就此摊开。因他心知,自己当年便是灵士境,却仍遭人暗害,经脉被废、修为尽泯,如今若再行莽撞,结局或会更糟。 天澹城中,修为高者大有人在,当年与自己结仇者也大有人在,又有戚家虎视眈眈,若贸然将自己修为归复一事公告,势必会引来他人报复,自己修为尚未回稳,又不知暗中局势,自然需小心复小心。 当下之计,只能暂避风头且奋力苦修,待他日修为凌绝,可得自保后,方可放心公之示人。 思来想去,苏家产业中,最低调且最无争之处,便是位于城南的苏家药莊了。 临行前,苏廷看了眼安置戚紫的偏房,对于这位结发之妻,他虽无半点感情,却也未因戚家之事而生出多少恨意。 想来,那戚紫也是个苦命的人,先前被戚家人随意支使,如今代嫁又被一脚踢开,恰如风中飘絮一般,对自己的命运毫无舵使。 一并带走罢!心无此想。 休了罢!自己又与那绝情戚蓝何异? 也罢,且安置在家,容后再做计较。 …… 苏家药莊是苏家早期便发展的一处产业,因有杜掌柜的精心经营,生意向来不错。苏廷随杜掌柜在药莊内检视一番后,很快便发现不寻常之处: 药莊紧邻城南出入口,城南之外便是妄林,妄林深处更有风渎山,此两处去所,灵禽异兽云聚,乃城中修士武者修灵炼体的极佳去处。 但也正因灵禽异兽众多,修士武者遇袭之险极高,故他们出城前,多会在城中药铺置些跌打伤药,紧邻城门口的苏家药莊便是最佳之选。 苏廷来时正值清早,也正是一众修士武者组队探秘之时,此时自是购置丹药的最佳时刻。只是这药莊柜台前,却一片冷清,竟无一名来客。 着实奇怪! “杜叔,药莊生意是否向来如此?” 苏廷对药莊并不了解,故开口询问。 “非也。药莊生意向来红火,只在这两天,却急转直下。” “难道是妄林封禁,寻常人等不得进入所致?” 妄林每年都会封禁一次,以供附近几座城中大家年少子弟巡狩比试,苏廷当年也曾参与,还轻松拔得头筹,而那次,也是他名声大噪的。 不过,对于他的该种猜测,杜掌柜却摇头否定: “未尝听闻。只是街对面新开一家药莊,进店购药均有优惠,才抢了我家风头。” 苏廷点头会意,然后出门看去,只见街对面确有一家新开药莊,客人蜂拥、嘈杂不绝,更有大量客人被挤在门外。 那边客源不断,这边却是一片冷清。两相比较下,着实让人汗颜。 苏廷抬头看去,只见人潮头顶,一张写着“戚·药”两个大字的旗幡随晨风飘扬。 又是戚家! “简直可恶!我天澹城各大家族,皆遵循后到让先到的惯例。他戚家在此设有兵铺,我们便不与争夺,而我苏家药莊已在此经营多年,从未有家族势力敢来掺手。他戚家如此,是要把绝天澹城所有产业乎?” 苏廷虽口中大怒,心中却是了然,戚府敢于如此,不为其他,皆因背后有了乾元道支持,仗到了人势。 杜掌柜却叹出一声,自我慰藉道: “许是刚开业,折扣较为诱人而已,待过些时日,或就降了热度。” 苏廷闻言,不置可否。却见一伙计正背着药篓出门,顺口问到: “药莊尚在营业,伙计此番出去,是要作何?” 伙计对他行了一礼,答道: “药莊暂缺丁刚草,我便要去妄林摘采。” “妄林?” 苏廷心知妄林乃凶险之地,而药莊伙计只是平常仆从,并无修为,如此犯险着实不妥,便说: “何不与人收购,却要如此犯险?” 伙计回头看了一眼杜掌柜,杜掌柜又是一阵摇头叹气,上前两步答道: “城中药草,皆被对面药莊收尽,实在无可补充,只得无奈犯险。” 苏廷闻言,暗自点头,沉思片刻后说道: “你且停步,丁刚草而已,我可亲去摘采,你等只需看护好药莊即可。” 杜掌柜一听便要出言阻止,却被苏廷一个手势挡住: “小侄心下已定,杜叔不必多劝。” 说完,便拿过伙计的药篓,径自出门而去。 眼望苏廷的背影渐行渐远,伙计开口询问: “少主已修为全废,却执意要入妄林,岂不危殆?” 杜掌柜负手而立,摇头说道: “或许。不过,常听闻少主乃桀骜恣肆之人,如今却愿替你犯险,也是难得。” …… 出城便是一条官道,沿官道数百里,直通东洲第一城——奉元龙都。官道将妄林分出东西两面,可见远处风渎山巍峨入云。 渐行,风渎山却几不可见,盖被高耸密林遮挡。 “你们这儿的树可真高啊!树叶子也是真大!” 正行往妄林,苏廷脑中女声突然传来。 “嘁乎!” 苏廷正踽踽独行,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吓出一跳: 自昨夜再探戚府开始,女声便再未言语,苏廷还以为她已离去。 现在看来,她却仍寄于自己体内。 “你是何人?为何还不离去?” 苏廷停步,开始质问起来。 “哟哟哟~你这什么态度?是不是忘了是谁治好了你多年的脑血栓?” 遭苏廷赶撵,女声颇为不忿。 “续脉之恩,他日我定当重谢。只是你长寄我体内,颇不合适……” “有啥不合适的?有啥不合适的?姐姐都没嫌你这个臭男人,你倒先嫌起姐姐来了?” 女声突然尖利起来,苏廷瞬间哑口。 “算了,姐姐不跟你计较了,你不是想知道姐姐是谁吗?这就告诉你。姐姐叫陆舒依,是从地球来的,姐姐的飞船在扭曲时空激发虫洞的时候出了岔子,才无奈迫降到你们这个还没开化的星球。也是点背到家了。” “……飞船?虫洞?胡言乱语!” “你他娘的再说一遍!” “粗鄙!” 陆舒依所言,苏廷从未听过,她的污言秽语,苏廷听着也颇不舒服: 亭亭女子,言语竟如此粗俗,甚无教养! “既如此,你何时方可离去?” 即便已知女子姓名,体内被人寄宿,苏廷却仍觉不美。 “不知道。推进器坏了,等找着个修理工再说吧!” 陆舒依显然领会错意,还以为苏廷是在询问她离开此世界的时间。 苏廷则对陆舒依所言一脸懵懂,所幸闭口不言。问的再多,也是鸡同鸭讲。 而见苏廷不再与自己交谈,陆舒依阴笑一声,便开始连连自顾开口: “这花真丑啊!怎么是黑的?进化论在你们这儿真失败!” “这树真高啊!都插天上了!把它砍了能烧一冬天的炕!”…… 说了许久,苏廷都未搭腔,陆舒依终于住口,心中却是恼怒无处发,片刻却眼眸微转,旋又开口: “哎!这个让你杀了的弟弟该怎么处理?总不能老放我边儿上吧?要不我带着他去报警吧?” 被我杀的弟弟? 莫非是苏丘? “苏丘尸首仍在?不是被我……吃了?” “哈哈哈!” 陆舒依被苏廷这话逗乐,笑声放浪不羁,毫无女子之温婉: “你多大胃口啊?吃人不放盐啊?” “放啊……不是。” 苏廷一顿,随即脑筋一转,说道: “既在你边上,那且先放着,我自有他用。” “放着?你就忍心在姐姐这么个天仙大美女身边,放着个死人不管?” “已然放置半日,也不差之后几天。” “几天?你还要放几天?就不怕臭了?” “无惧!” 陆舒依无语,她突觉与这人对话,颇废心神。 “你若不愿,便自行离我体内而去,我必不阻拦。” 苏廷此言只是试探,他觉陆舒依寄于体内,必有不言之苦。 “别!姐姐可不能出去,你们这儿空气不好,氧气浓度太高,我要是就这么出去了,一分钟都活不了。算了……就先放着吧!” 果然!陆舒依不能离体而去,确有衷由。 谈话间,苏廷已至妄林,整了整背上药篓,深吸一口气后,他便抬脚进入。 妄林中妖兽横行,一些高阶灵兽,纵城中大能亦不敢对敌,自己刚刚恢复修为,更需小心复小心。 所幸此次所摘采之药草,在妄林浅处便可得,此处多低阶灵兽,药莊伙计定不能抗,于苏廷却形不成威胁。 “果然奇异!” 苏廷正一路找寻,却突闻一句女声,声若银铃,绕耳动听。 “如何奇异?” 苏廷以为是陆舒依说话,便出口问到。 “不是姐姐说的,前边儿有人。” 陆舒依示意低声,苏廷知有他人,瞬间了然低身,他知道,能进妄林的女子,定非常人,许是门宗弟子,自当小心为上。 “怪哉!” 又一句男声传来: “寻常秘境,皆现于妄林深处,此处距妄林边沿尚不足一里,为何会出现?” “无怪,秘境岂是寻常?若有规则可循,也难称秘境。” 女声又起。 秘境? 苏廷瞬间起了兴趣,他知道,秘境乃高阶异兽或灵修大能所辟,其中多异宝奇珍,甚至有功法遗留,是修者皆心向往之。而此处出现秘境,他自然也颇为好奇。 “何人?” 女声又突兀响起,苏廷顿时一惊:难道自己已被发现? “呵呵!” 却闻不远处,又一女声传来: “我当是谁,原来是成家二公子成潜,与那戈家大小姐戈靓在此厮混。” 成家?戈家? 苏廷自然知道,此两家虽不及苏家,却也是天澹城名门望族,成家二公子成潜与戈家大小姐戈靓,也是其家族中修为之翘楚。 “孤男寡女独处密林深处,莫非真如外人所传,确有私情?” 说着,女子高抬鼻孔走近二人,苏廷也看了清楚,此人他认得,乃是戚家四长老戚无求之女、戚家三小姐戚茶。 戚家、成家与戈家,在天澹城原都只是普通豪门,却因昨夜乾元女客一事,让戚家大小皆蒙其贵,哪怕仅是三小姐的戚茶,也让成潜与戈靓颇为忌惮,纷纷上前行礼。 “戚茶小姐,我二人闲来无事,便至妄林查探,却不想能际遇秘境。但凭我二人之力,探访秘境必险象环生,恰好得遇戚茶小姐,如若不弃,万望同行。” 成潜知道,出现在妄林边沿的秘境,难度该不会太大,两人只要稍加小心,应该不会遇险。只是不巧被戚家人碰上,若捂着不放,恐会寸缕不得,只得主动邀请,或能分出一杯。 至于戚茶揶揄调弄之词,成潜却是万不敢计较。 “哦?” 秘境入口大现,戚茶自然已知,她本来是想强夺,却被成潜之言改了心思: 三人同行,也好,待探得宝物,再格杀二人独吞,也是好事。 “如此甚好!三人同行,自比独闯要好。头前带路!” 成潜闻言点头,给了戈靓一个眼神,便进入秘境入口。 其余二人也依次进入。 “你不去?” 陆舒依见三人已经走了片刻,苏廷却仍未动作,便好奇问道。 “去!自然要去。” 成潜与戈靓二人修为如何,苏廷并不得知,而他知道,戚茶该是灵徒境四阶,余二人该不强于她,自己定翻手可伏。秘境中若真有异宝奇珍,他自然要出手强夺,毕竟,他不会跟好处过不去。 放下药篓,苏廷左右一瞧,便悄然跟了上去。 第4章 男女双修? 妄林乃天澹城去往龙都的必经之路,不只修者会到此修灵,官道上商贾驿客同样不绝。为护佑城人安全、庇佑往来人之方便,先期便有天澹城大能联合龙都大能在此布阵设禁,其后,妄林中灵禽异兽不仅无法入城骚扰,更因禁阵在不断吸取林中灵气,也无法提升突破。 如今,妄林中的灵兽多为低阶,根本无力开辟秘境,而此处出现的秘境,必另有玄机。 此事,戚茶等三人或未多想,但苏廷却已察觉,故此番探寻,他自然更加小心谨慎。 “好大的雾啊!看来今天天气不赶巧。” 穿过一片光怪陆离的光阵,入得秘境,眼前便是一片氤氲迷雾,陆舒依先替苏廷打了退堂鼓。 “无妨。此乃秘境之入口界制,无为常人若误闯秘境,则会被其迷惑心智,一番郁郁便会知难退出。不过,此种界制,对我等修灵之人并无影响。” 苏廷已知陆舒依非此世之人,对此世诸多秘辛并不了解,有意出口解释。 “好吧!在你眼里,姐姐也就是个无为常人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刚才出去报警了。” 陆舒依并非心中不忿,只是玩笑成习,顺嘴一说罢了。 苏廷未再作答,而是定下心神、探出灵识,须臾便寻得界制出口,并轻脚向前走去。 亦步亦趋下,迷雾散尽,面前出现一片如画风景,近处彩蝶翻飞,远处高山流水,也有天空,也有日月,与外界几无二致。 戚茶三人身影,则已隐没入前方密林中。 “弟弟这是要玩儿尾行吗?要不要姐姐教教你?你得先找根电线杆儿……啊!” 陆舒依正自顾说话,却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响声吓出一跳。 嗤! 只见一道白影从左旁边掠空而来,紧接着一把匕首便已抵上苏廷喉咙。 好快!根本来不及反应! 定是名绝顶强者! 见到匕首寒芒闪烁,被取性命只需一瞬,苏廷瞬间心中大惧。 “咦?” 一声苍老的疑问声响起,抵在苏廷喉咙处的匕首却慢慢离开,白影也逐渐露出真容: 须髯尽白,仙风道骨,是一名老者。 “不知前辈在此,晚辈无意冒犯,还请见谅。” 见危机已除,苏廷赶紧拱手谢罪。 “小子,你是谁家后辈?怎的这般熟悉?” 老者杀意已消,出口问向苏廷。 “晚辈不才,天澹城苏廷。” “你就是苏廷?” 老者收起匕首,对着苏廷细细打量一番,旋即伸手指向他眉心,又问: “那她是谁?” “她?” “我?” 陆舒依惊讶不已:难道他能看见自己? 自己隐于苏廷上丹田,所为便是不现于人,纵天澹城第一高手苏禀泰也未曾发觉,而眼前老者,竟能轻易发现自己? 他究竟是何人? “对!你。” 老者走近一步,两眼直视苏廷眉间,似确能透视到陆舒依。 “女子寄男上丹田,此种状态甚是奇异。你二人……莫非是在双修?” 双修? “啥玩意儿啊就双修。老不正经的东西。” 陆舒依闻言大汗,禁不住骂道: “我还没问你是谁呢?” “我?” 老者闻言移动眼神,看向苏廷: “小子,你来告诉她老夫是谁。” “我?” 苏廷指了指自己,躬身疑惑道: “恕晚辈眼拙,并未认出前辈。” “你不认得我?” 老者竟也惊讶起来,不过他念头一转,并未深究于此,而是问道: “也罢。我且问你,你二人来此何为?莫不是要寻处清净之,双修?” “双修你个头啊!” 苏廷正欲回答,陆舒依却抢过话头: “我俩干啥凭啥要跟你说啊?你先说,你是来干啥的?” “这是我家,老夫为何不能来此?” 老者一答一问。 陆舒依闻言四顾,却未见房屋居舍,随即大笑: “你家?房产证拿来看看。老不知耻的,啥都敢觍着脸说……” “住口!” 苏廷终忍不住打断,又对老者拱手谢罪: “此女粗鄙,身无教化,还请前辈见谅。” 老者所言,苏廷已然明了,此处秘境,必是老者一手所辟。能一手开辟秘境,又能内视到陆舒依,修为必已逆天,纵父亲苏禀泰恐怕都是皮毛不及。 如此高人,自不能轻易冒犯。 老者倒也大度,摆手笑道: “无妨!黄毛丫头罢了,不足置气。” 二人品评间,却未察觉陆舒依的变化。只见她牙关紧咬、双手握拳,此时终于尖叫喊道: “你俩说谁没教养?说谁黄毛丫头呢?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嘤嘤~” 没说两句,陆舒依便假哭出声。 苏廷和老者见之皆是一愣,但苏廷旋即便似毫不在意的又攀谈老者: “不知是前辈洞府,实在冒犯,万望见谅。晚辈这就离去。” 老者则颇为奇怪: “她正伊伊哭泣,你竟无动于衷?” 苏廷答道: “晚辈与她不熟。” “不熟?不熟便双修?若是熟稔,莫不是要组团了?” 苏廷清心似水,不知老者深意,愣神片刻又说道: “若是冒犯,晚辈这就离去。” “嗳!不急,来者便是客,老夫常住此间,也是多年未得遇见人矣,何不席坐畅谈?” “如此,也是甚好!” 说着,二人便如老友一般席地对坐而谈,对于假哭当场的陆舒依,依然毫不理会。 “禀……你苏家近年如何?” 老者坐定后,开口便问及苏廷家况,不由让苏廷一番意外。 “如常。家父苏禀泰,乃苏家家主,我则苏家少主,只是……” 苏廷言至于此,不由摇头一叹: “且不说这些了。晚辈此来,确是欲闯秘境,确是叨扰了前辈,实在罪过。” 老者则淡淡摆手: ”无妨。老夫曾闻,你乃天纵灵脉,却为何只在灵士境初阶?莫不是依才自傲,蹉跎岁月至此?“ 苏廷闻言一愣: “晚辈不才,竟被前辈所知,实属荣幸。” …… “哼!” 两人对坐闲谈,丝毫不理会一旁嘤嘤作态的陆舒依,更是让她作气。苏廷几能想到,这陆舒依正扭头嘟嘴、抱臂而立。 “小子,老夫刚才探查一番,你之灵脉,确属诡异。据老夫所知,若灵以来,未曾有过。” 若灵,便是苏廷如今所生活之年代。 此世历史分两个阶段,万年以前为元古时代,彼时世界仅一片云域古陆,灵气氤氲浓盛,最宜修者修灵。 然而,万年前一场灵修大战,击溃了世间灵气,击散了云域古陆,分出五片大洲,曰东阵奉洲,曰南元陵洲,曰西固章洲,曰北阵兴洲,曰中洲云域。 苏廷所在之东洲,即所谓东阵奉洲。 自此便至若灵时代。 若灵以来,灵气日渐稀疏,灵修随即日渐衰落,及至今日,能冲境破灵者,都成凤毛麟角。 苏廷收回心思,谦谦问向老者: “晚辈灵脉有何诡异之处,烦请前辈指点。” 老者起身负手,眺望远处山林,娓娓说道: “修灵之人不只异于常人,修者自间也有堑异,此间差异便在灵脉,灵脉由低而高分七重。曰太阴脉,形月曜星;曰太镇脉,形土镇星;曰太岁脉,形太岁星;曰太罚脉,形荧惑星;曰太白脉,形太白金星;曰太辰脉,形太辰星;曰太阳脉,形日曜星。灵脉之异,定修灵之易难,定修为之所巅。” 闻听老者讲述至此,陆舒依已积怒渐消,思索片刻后呶呶自语: “啥乱七八糟的,不就是金木水火土吗?你们这儿的人,起个名儿也朝麻烦上整,费劲儿。” 苏廷却深深点头,灵脉之所异,乃修灵之人皆知之道理,他自然也是了然。旋即说道: “前辈所言甚是。曾获家中长老教诲,晚辈不才,断脉前便是太阳脉,东洲之唯一,乃至高灵脉。” 老者似对苏廷此前经历颇为知情,点头说道: “这便是你以少年之姿,却受城中无数世族景仰之缘故。” 老者此言,将苏廷思绪飘忽至断脉前的峥嵘,不禁唏嘘: “昨日种种,只是昨日,今将何如,晚辈却已不知。” 老者重又盘膝坐下,说道: “这便是老夫为何说你灵脉诡异。” 苏廷拱手谢问: “愿闻其详。” 老者缓缓开口: “先前你乃太阳圣脉,灵脉该是金边云色,此种灵脉虽亘古罕见,却在记录之中,老夫亦曾有幸见过。然你如今之灵脉却大是不同,乃纯金亮色,此种灵脉,非七曜灵脉中任一种,老夫蹉跎至今,也未曾见过。” 未曾见过? 苏廷想到,自己之灵脉,若连老者都未见过,那就只有两种可能:其一便是废脉,废脉不为修者所屑,勉强修行也难有所成,老者未尝见过着实情有可原;其二则是元古遗脉,据传元古与若灵,灵脉之相大为不同,具体何所异,今世之人,皆无从得知。 若是废脉,此生修为之径则可休矣,几无突破可能。 但若是遗脉,则将是无限可能。 “另。” 老者一语,打断苏廷心思: “寻常修者,触及灵修之境前,只能淬炼奇经八脉,及至灵修境之后,才能融贯十二正经。你却不同,你之奇经八脉,皆已一片金亮,十二正经,也渐泛黄金之色,然你之修为,却仅在灵士境初阶。此诡异其二。” 苏廷闻言惊异,他只知,灵脉乃自身灵气贯通之径,修灵便是在淬炼经脉、精化灵气,辅以功法神通,以强体魄、以强灵识。 至于境界之所不同,淬炼之所不同,他却从未听过。 “谢前辈指点。敢问前辈,晚辈如此躯体,是否可有所为?” 对于自身潜力深浅,苏廷自是好奇,毕竟肩负戚家之仇,更有少主废立之恨,所失所遇,若要全部拿回,便只有修为一条路可走。 “不知。” 老者不假思索,便一语说出: “老夫浅鄙,不敢妄言。” 苏廷闻言沉思,片刻抬头,正欲开口,便被老者伸手拦住: “你之心思,老夫自是清楚。老夫可以传你功法,不过,老夫却不能收你为徒。” “却是为何?” “他日,你自会知道。” 老者眼角一斜,心中暗暗作想: 这小子,看着木讷单纯,心思竟也不简单,若是被我收了做徒弟,却是要置你爹于何处? 不过,老者既不愿回答,苏廷也不宜追问,转口便道: “还不知前辈名讳?” 老者又是一愣,叹气说道: “短短十年,老夫便已被人遗忘,归尘入土,嘁乎!” 苏廷还想深问,被老者一语挡过: “罢了!前方三人,擅入我秘境寻宝,你若能诛杀殆尽,老夫便传你功法。” “好!” 苏廷应的爽快,他虽不识成潜与戈靓,却认得戚茶,自己断脉之前,戚茶只在灵徒境四阶,确是覆手可伏。看其余二人对戚茶之恭敬神色,修为定会只低不高。 苏廷调转灵气,便欲追将而去,却被老者抬手拦下,附上一语: “不过,你也大意不得。老夫给你透个底,那戚家小姐,修为已是灵徒境巅峰,隐有突破之意,此其一。另外一女,虽修为不显,却颇通邪术,此其二。另那男子,老夫虽不认得,却是灵士境三阶,此其三。” 灵士境三阶! 苏廷闻言大惊,一个小小的成家少年,却能有如此修为,竟还强于自己,属实意外。 “如何?” 老者斜视苏廷,问道: “小子,刚踏足灵士境,却独对三大劲敌,你还敢否一战?” 苏廷仅沉思片刻,便拱手答道: “无妨!晚辈只要多加小心,定能替前辈诛杀三人。” 苏廷此言,也不是信口妄语,昨夜一击便毙掉苏丘,已出自己所料,他实想酣然一战,了然自己如今灵力,究竟能至如何。 “甚好!去罢!” 老者两眼微眯,点头送行。 苏廷起身,深深一拜,便转头追赶而去。 见苏廷走远,老者缓缓起身,极目远望,笑道: “苏家小儿,实在让老夫意外,修为能至何处,便让老夫一看。” 说完,老者化成一道虚影,悄然跟了上去。 第5章 不灭罗汉 苏廷走远以后,陆舒依终于不再缄口,话语似连珠落盘般响起: “那老头儿好奇怪啊!他为啥能看见我?却看不见我旁边儿这个死人?” “对哦!他肯定是靠红外线辐射发现我的,你那个弟弟死了,就发不出红外线了,他也就看不见了。” “难道?那老头儿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个……红外检测仪?” …… “住口!” 苏廷被扰了一路,终忍不住开口,顷刻却又自觉高声无礼,便转言道: “三人便在前方,我需小心行事,姑娘请且安静。” “姑娘?叫姐姐。” “姐姐。” 苏廷颇为无奈,但为陆舒依安静,也只能低头让步。 “乖!行,姐姐这就闭嘴。” 陆舒依说完又“嘘”出一声,非常乖巧地做着噤声的动作。 待陆舒依静下后,苏廷便弯身伏地,挡在一片密叶之后,静观眼前三人动作。 适时,三人已至密林尽头,面前三里,有一座雾云缭绕的三峰山。 三峰山后霞光万道,颇有祥瑞奔腾之势,让那三峰山看着颇显奇幻,尤其中间那最高峰上,隐有异彩闪耀。 三人相视不言,心中却已有决定:最高峰上,定有玄机! 登上三峰山最高的一重山顶后,一座琉璃屋舍矗然而立,屋舍虽不大,却在远端祥云映照下颇显金碧辉煌。 那异彩,便是此处亮出。 三人见到此景,脸上皆是讶异。成潜手指屋舍说道: “此秘境并无凶险异兽,许与那屋舍有关,若有宝物,定在其中。” 余二人点头。 三人正欲抬脚进入,戚茶却脑筋一转,摆手说道: “你二人且先入内,我便在外看守。” 成潜与戈靓闻言对视,虽心有不愿,却也无计可施,只得点头答应。 成潜二人刚入屋舍,戚茶便借力身边山石,跳将屋顶。此番所为,便是在查验屋舍是否另有出口,以防二人拿得宝物后遁走。 噌噌! 戚茶猛然听见,身后传来两声异响,心中瞬生戒备,伸手便要将腰间宝剑抽出。 而此时,苏廷却已紧随其后,登上屋顶,出现在戚茶背后。 刺! 戚茶手中宝剑还未横档胸前,胸口便被由后洞开,紧接着便是一阵冰凉,一股鲜血喷涌而出。 戚茶心中大骇,目瞪口呆地扭过头,看见来者后,瞳孔倏然扩大,口中一声“你……”,便栽倒在地,身陨玉消。 苏廷见戚茶尸首即将倒地,赶紧伸手扶住,再缓缓放倒,以防成潜二人察觉。 动作停定后,苏廷悄然下地,探头看向屋内二人。 “你……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杀女人?而且还是偷袭!过混!” 陆舒依眼看苏廷鬼鬼祟祟爬上屋顶,眼看他趁人不备暗行偷袭,惊诧之余,心中也生出一丝不满。 “噤声!……姐姐。” 苏廷沉声说道,却依然眼看着屋内二人,为让陆舒依安静,竟自觉喊出姐姐。 “……你这……好吧!又叫姐姐了,姐姐怎么好意思跟你计较呢?” 陆舒依口中虽说如此,心中却也知道苏廷所做为何,便不再出言打扰。 屋舍内。 二人一眼便看个清楚,仅一桌一椅,一床一柜,简陋之极,毫无藏宝迹象。 成潜一番翻找后,对着戈靓无奈摇头。 戈靓听完眉目流转,随后面露担忧: “你我若直言屋内无物,那戚茶必不相信,她若动手,该将如何?” 苏廷毙杀戚茶时做的隐蔽,成潜二人并不知情。 成潜思忖片刻,冷然说道: “不若,你我二人便在此将她格杀,她只是灵徒境,不足为惧。” 戈靓却摇头否决: “不可!杀她容易,但若结仇戚家与那乾元道,你我两家,恐再难安稳。” 成潜闻言也是一番踟蹰,迟疑片刻后咬下嘴唇,定定说道: “秘境中并无外人,格杀她也无后患,只需你我二人缄口,便不会有第三人知晓。” 戈靓作势犹豫,须臾开口: “为今之计,或只得如此了。哥哥孔武有为,又是灵士境高手,一人足可应对,妹妹却见不得杀人,便留屋内静候。” 成潜闻言,沉思片刻,终点头答应。 戈靓此言,自有一番心思:那戚茶,毕竟是戚家之人,又有乾元道这层关系,自己是断然不愿出手。幸得与成潜同行,此子虽修为颇高,心智却是单纯,唯自己是瞻,此番借他之手,他日若被追责,只要咬定指他,便可自保无恙。 成潜踏足出屋,也是一番计较:那戈靓,乃是戈家大小姐,若能联成姻亲,戈家产业便尽入成家,那时,不但于自己争夺少主有利,整个成家,也会实力大涨。至于那戚茶,修为则不足为惧,杀掉后只要稳下戈靓,便会无所后患。 定下心思后,成潜定气迈出门槛,刚出屋门,却突觉不对: 戚茶何在? 这屋舍门外,为何一阵肃杀之气? 嗖! 一阵破空之响传来,直刺成潜脖颈。 杀招! 成潜一个飘然侧身,堪堪躲了过来。只见一道淡黄色剑芒,擦过脖颈,留下一道浅痕。 剑芒一击未中,并未直飞而去,而是侧向成潜削来。 成潜一个矮身,“噌噌”退后两步,避过锋芒,适才看清,来人虽着一袭粗布灰衣,却是剑眉玉面、英气不藏。 “苏……苏廷!” 成潜自然认得,此人正是曾经天澹城第一天才、如今该是已成废人的苏廷。 “苏廷?” 屋中戈靓听闻这个名字,也疾步走出,看到门外颀长男子,面如冠玉,确是苏家少主苏廷。 苏廷与成潜对视而立,戈靓只觉:仅容貌气质,这苏家少主,便甩开那成潜一截。 反观成潜,心下惊惧之余,低眼看向苏廷右手,只见他手中正催动一柄灵气化实的剑芒。 “你……你不是已成废人?莫非?归复了修为?” “然也!” 苏廷见戈靓走出,心知不能多做废言,追上两步,手持剑芒又是一击。 成潜反应不及,并未还手格挡,而是下意识又躲开两步,并急急说道: “我与你无怨无仇,为何要置我死地?” “我苏廷要杀你,何须诸多理由!” 边说,苏廷边催动剑芒,追着成潜连连刺出。 成潜躲闪之余发现,苏廷虽连连出剑,剑气却并不恐怖,甚至隐隐觉得:这天澹城第一天才,实力似乎也不过如此。 莫非?承先前机缘,我的实力,已超越这天澹城第一少年矣? 灵士境三阶,纵观天澹城年轻一辈,确已是少有,或只有到达灵士境巅峰的戚蓝可相比较。面前此人,虽能灵气化实,却只在初阶,比之戚茶有余,于自己,则不够看。 “苏廷,我高看你了!” 成潜高声一句,便不再躲避,也未寻求戈靓助攻,而是瞬间催出一道墨绿气晕,接下苏廷袭来一剑。 锵! 一阵火花泛起,那道墨绿气晕丝毫未伤,苏廷的剑芒却寸寸断裂,化成淡黄光点,飘散空中。 “哈哈!当年的天澹城第一天才,我看也不过如此。” 成潜心中了然,虽不知这苏廷是如何续脉的,但观他如今修为,至多也是刚入灵士境,自己若要杀他,或许不需三招。 回头看向戈靓,她也正定目当场,成潜眼眸一转:我若杀了苏廷,戈靓定会对我更加高看,那戈家,也更是囊中之物了。 再者,是他先要杀我,杀他,我也算师出有名。 心念至此,成潜嘴角露出一抹狠笑,收起墨绿气晕并催出一道墨绿剑芒,缓步走向苏廷,沉沉笑道: “苏家少主,既然你执意杀我,那便别怪我无奈还手了!” 说着,成潜催动剑芒,剑芒裹挟风声,厉厉便向苏廷袭来。 苏廷赶紧催出淡黄气晕格挡,却被墨绿剑芒直接刺破,只见墨绿剑芒攻势不减,直直朝苏廷面门刺来,速度之快,苏廷根本躲闪不及。 苏廷无奈闭眼:轻敌了!怕是要交代于此了! 锵! 却闻一声剑击声响起,苏廷感觉额前传来一阵刺痛,却并非痛不可堪,也并无性命之虞,反而是那柄墨绿剑芒,触到苏廷前额后,竟一击消散。 “嗯?” “嗯?” 成潜与戈靓二人,见之都是一脸惊愕。 苏廷心中同样讶异不已。 不远处,正蔽在一旁的老者,则是微微眯眼,轻声自语道: “不灭罗汉之体!先前为何从未显现?这小子身上,究竟藏了多少秘辛?” 场中僵住片刻,苏廷最先反应过来,拂了下前额,见并无大碍,便自在问道: “成家少爷,是否还有底牌?若只是如此,我便要毙杀你了!” 成潜心中已然大惧,却依然强装镇定: “我之剑芒奈何不得你,你的剑芒却也杀不了我,此乃境阶之差。不若,我二人就此……” 成潜话未说完,不想却被苏廷直接撞飞出去,直直栽倒在地,顿时胸骨断裂,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杀你,何需灵气化实,何需剑芒?” 原来,苏廷见灵气化实无用,惊讶自己竟生扛成潜一剑,又想到昨夜杀灵徒境三阶的苏丘时,仅一掌便将其击毙,瞬间明白,自己如今最有用武器,不是那灵气化实的剑芒,而是自己之强硬身体。遂不等成潜反应便欺身向前,作势冲撞而去。 “你……” 成潜修灵数年,何曾见过如此粗鲁打法,心中郁结下,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你可知道,我的机缘是何人?你若杀我,他必寻你偿命!” 苏廷不为所动,一步便踏上成潜胸口,两手抱上他的头颅,轻轻一扭,成潜便瞳孔散开、魂归他处。 “呀~你咋这么杀人呢?好缠忍!早饭都给姐姐恶心出来了。” 陆舒依有些看不下。 苏廷起身转头,看向场边呆立的戈靓。 戈靓见到眼前场景,又对上苏廷杀神般的眼神,登时被惊得双目圆睁,原本准备相助成潜,却不料已然不及。 “戈家小姐,我本不欲杀你,只是秘境主人有命,擅闯者,死!” 说完,苏廷欺身上前,两手正要握住戈靓头颅,却不料握了个空,眼前戈靓形象,似水波般慢慢消解,竟是一尊假影。 随后,一句缥缈之音,如梦似幻般传来: “苏少主,小女虽不知你是何时归复修为,然今日你我初见,你不知我深浅,我亦不知你长短。不若就此罢手,格杀戚茶、成潜一事,我定不外传。” 戈靓此言,不管是真心讲和,还是另有异心,苏廷均不在意。 老者说过,要格杀三人。 陆舒依则颇为在意: “深浅?长短?那娘们儿开的,肯定不是去幼儿园的车!“ “前辈说你颇通邪术,果然如此。” 苏廷口中如此说着,心中却毫不在意,稍稍定下心神,便找到戈靓真身所在之处。 不需犹疑,苏廷转身大步向戈靓真身走去,却突觉脚步绵软,眼前树丛天空也逐渐虚幻起来,戈靓的笑声却如鬼魅般传来: “苏少主,常闻你天纵无双、见多识广,小女狐幻之术,不知可曾见识。” 戈靓每一句言语,都似侬侬软语般,侵化着苏廷心神。 片刻间,苏廷眼前景象便起了变化,树丛天空消失不见,只余一片沉沉黑寂,须臾,一声水滴落地声在黑寂中响起,四周遂传来断续回响。 又片刻,一名蓝衣女子从黑寂中款步走来,却是戚蓝,戚蓝边走边讥笑道: “无用废人,也敢探访秘境,也敢杀我家人?还是回去,寻你那婢女之妻罢!哈哈~” 说完,戚蓝身影消失,一名中年美妇从黑寂中走出,眼含关切的问道: “廷儿,娘亲走后,你可过得还好?若不得意,便随为娘一同离开这纷扰俗世罢!” “母亲!” 苏廷愣住,心中不由生出无限悲伤,伸手便欲拉住美妇手掌。 不想,手还未触到,中年美妇也逐渐消失,继而伯父苏禀福身影走出,冷冷骂道: “废物!霸着少主位不说,还娶了个低贱婢女,我苏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苏禀福身影消失后,讥笑声、关切声、责骂声相继传来,并交织一体,在黑寂中响彻。 苏廷双手抱头,直觉得头脑发昏,几欲晕倒。 “喂!” 就在苏廷心神紊乱之际,陆舒依的声音却突兀传来: “咋回事?让那狐狸精勾了魂儿了?俩眼咋都直了?” 第6章 要不要趁热? 苏廷受戈靓蛊惑,心思早已乱如团麻,不自觉双手抱头,竟欲像杀掉成潜那般,自断而死。 却在此时,陆舒依的话声,似天边萧籁一样传来,不期然间,竟帮苏廷稳住了灵识。 这陆舒依的聒噪,竟然还有妙处! 灵识稳定后,苏廷突觉脑中一片清明,不但戈靓的妖言魅惑无法侵入,竟还能清晰地自视体内。奇经八脉、十二正经,乃至丹田之内,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诚如老者所言,苏廷的灵脉,奇经八脉皆是一片亮色金黄,而十二正经也隐隐泛出淡黄颜色。 中丹田处,乃是一片浩瀚星河,星河深处,一声叹息传来,似那无尽寰宇的律动。 苏廷还不知,中丹田所现景象,乃灵脉位阶之具象: 太阴脉之所现,便是一轮圆缺明月; 太镇脉之所现,便是一颗阴暗镇星; 太岁脉之所现,便是一颗硕然岁星; 太罚脉之所现,便是一颗离离荧惑; 太白脉之所现,便是一颗启明金星; 太辰脉之所现,便是一颗刑失辰星; 太阳脉之所现,则是一轮旭日朝阳。 这些苏廷虽不知,老者却是知晓的,他此刻虽蔽于暗处,却也正散出灵识,观向苏廷体内。 “此种灵脉,老夫未曾见过,你自己可有见地?” 老者虽未出面,言语却响彻苏廷心识,第一次可以内视,苏廷虽然心惊,却仍摇头说道: “晚辈亦未曾见过。” “可开天目内视,至少需灵师境大成。然你以灵士境便可自窥,也是罕有。” 灵师境,便是灵士境之上境界。 灵修位阶中,至低乃灵徒境,此修士入门; 再上乃灵士境,此修士小成; 再上乃灵师境,此修灵颇高; 再上则灵宗境,此修灵大成。 一阶一山河,一境一乾坤,能冲灵破境者,或已境界圆满,或得遇大机缘,可谓难上登天。而苏廷与戚蓝便是灵士境,二人皆是依灵脉优势,又有世族底蕴为傍,才能以区区少年之姿,冠绝同辈中人。 而已死成潜之修为,也达灵士境,依他所言,则是遇到了大机缘。 只是何种机缘,苏廷并不得知。 不过,依老者所言,苏廷以灵士境修为,便能开目内视,似也不是寻常。 此时,戈靓极尽魅惑的话却不期传来: “苏少主,小女好看否?为何对我瞠目不移?” 戈靓不知苏廷早已脱困,心中正犹疑他事,自以为他还陷于自己魅术之中,言语见颇为挑逗。 为何自己灵气化实攻势平常?躯体却刚硬无比。 为何自己能以灵士境之修为,开出天目而内视? 中丹田内星河之具象,到底是何种灵脉之现? 苏廷心中疑惑重重,有意求老者解惑,却也知老者并不知情,只得低头郁郁。 而见苏廷仍似陷于幻术,未得出路,戈靓不由嗤出一声: “苏少主,莫非是你灵识浅淡,被我施术蛊惑,已然寻不得了三星斜月?” “聒噪!” 却听“叱”一声响,苏廷漠然出手,一道剑芒由掌中化实,一击便洞穿戈靓喉咙。 “我在思虑他事,你却喋喋不休。该死!” “你……” 戈靓双手捂住喉咙,眼中都是不可思议之色。却见鲜血从她指缝溢出,片刻之后,便栽倒毙命。 至死,她都未能想通,那苏廷,是何时、以何种方法,破了她的狐幻之术。 戈靓死后,老者才悠悠现身,看了眼倒在地上的香消玉殒,虽已直躺在地,却依然峰峦叠嶂,不由摇头叹道: “如此天姿媚骨,实在可惜!小子,你要不要趁热?” “呃?” 见老者现身,苏廷正要伸手行礼,却听他如此一言,生生僵住了。 “你若不来,老夫便不客气了!” 言毕,老者便朝前走上两步。 “干啥呢干啥呢?我还在这儿呢?臭嫑脸!” 陆舒依又看不下去,出言阻止。 而此时,苏廷循着陆舒依的声音,竟内视到了上丹田处,也才看清了她的模样: 一身紫黑紧衣,显出她婀娜身形,眼神饱含秋水,让人一目生怜,只是那颈下一寸处,却是一片汹涌澎湃,比之那戈靓都更加凶猛,吓得苏廷默念“无量”。 “看,老夫所言如何?如此杀器,若不双修,岂不浪费?” 老者见苏廷人中冒血,侃然说道。 “双修你个妹夫!” 陆舒依又是大怒,身体不由抖动,颈下瞬间如狂风拍浪、潮起潮落,苏廷赶紧收起灵识,捏诀定力。 “小子!这般便禁受不住?见识浅了!” 老者哈哈大笑,却也不再提及此事,而是转口问道: “你既已替老夫诛杀此三人,老夫便依言行事,传你一套天阶功法。” 天阶功法? 苏廷的心神瞬间收回,刚才看陆舒依的满腔急火也瞬间冷却。较之于陆舒依的如画美景,修灵有痴的他,自然是更钟情功法。 再说,天阶功法,此乃是无上神通啊!即便他苏家,最高功法可都只在地阶。 天阶,纵观整座天澹城,都未曾得现。 见苏廷瞠目结舌,久久不语,老者却领会错意,嗤然说道: “怎么?小子,天阶功法都看不上?莫非是想要老夫压箱底的神阶功法?” “啊?功法……竟还有神阶?” 神阶功法,纵苏廷修灵已久,却还是闻所未闻。 “自然。功法类于灵脉,也有品阶,最低乃凡阶,凡阶功法颇类斗术,不俱灵脉的凡人亦可修炼;凡阶之上为黄阶,乃修灵界最低功法;黄阶之上为玄阶,玄阶之上为地阶,地阶之上为天阶。而在天阶功法之上,便是神阶功法。” “天阶及以下功法,寻常修者皆可修炼,只有神阶功法,需体魄强劲、需灵识清敏、需毅力坚挺,非常人所可勘练。” 苏廷闻言,这才惊喜出声: “如此,晚辈便要那神阶功法。” “天阶的呢?” “也要。” “只能择一。” “一个神阶,换得五个天阶,也可。” “换不得。” “却是为何?” “没那般多。” “如此,还是要神阶罢!” “可以。” 对于苏廷的体魄、灵识、毅力,老者并无信心,但他知道,此子一身诡异,值得一试。 语毕,老者意念一转,一道米白光晕便从眉心传出,渐渐递向苏廷眉心隐没。 便是那神阶功法。 功法入体,苏廷突觉灵识骤然混沌,四肢百骸也骤然疼痛难忍,似百爪挠心,又似千万针刺。 见苏廷眉头紧锁、几不能禁,老者淡淡开口: “神阶功法,并非谁人都可受用。如若不堪,老夫这便收回。” 苏廷却咬牙说道: “晚辈……谢过!” 说完,便交膝坐下,两手紧握,指尖捏得充血,颤抖不已。 这神阶功法气蕴磅礴,融汇灵脉后,仿似千万奔牛在其中冲撞,灵脉中处处都是钟鼓之鸣。 “呀!” 陆舒依突然一声惊呼,又是骂道: “搞什么?房子都要塌了!” 只见苏廷上丹田之中竟也有感,如狂风骤雨般呼啸,陆舒依所在圆球,也似风雨孤舟一般,四处摇曳。 许久之后,苏廷眉间突然透射一道金光,金光瞬间笼罩全身,四肢百骸各处便“破破”作响。 居然突破了! 只是一道功法,竟让苏廷因之突破,且连破两阶,达灵士境第三阶! 不愧神阶功法! 叮! 一声响清晰传来,苏廷凝神散出灵识,竟是身后三丈外,一枚松针掉落于地。 灵识竟会如此清澈,也是意料之外! 随着境阶突破、灵识更加清明,苏廷躯体的疼痛之感也逐渐消失,代之以喷薄战意。 轰! 情不自禁下,苏廷向外轰出一拳,拳风劲烈,眼前屋舍,竟被轰出一条裂痕。 仅一道拳风,便轰出一条裂痕。 着实厉害! 老者侧目而视,眼角一抽: “此屋舍乃我精心建造,你……得赔!“ 苏廷还未收拳,闻之则僵在当场。 转头,老者又道: “此拳风,是你修为突破之效。老夫的神阶功法,则另有巧处。” 另有妙处? 苏廷收拳起身,恭敬问道: “不知前辈所指,是何妙处?” 老者不言,背过身负手而立,意念稍动,身影瞬息消失,竟出现在十丈之外,又是须臾,却回到原地。全程无风无动,悄然无息。 “瞬间移动!” 苏廷惊立当场,陆舒依却惊叫出声。 “何为瞬间移动?” 老者问道,他未尝听闻此名。 “就是亚德拉特星人的技能啊!孙悟空打败弗利萨后学的。” 陆舒依解释道。 “不知所云。” 语毕,老者转向苏廷,说道: “此功法名为瞬步,乃元古风帝任风云所遗,偶被老夫所得。” “瞬步?听着咋像疾跑呢?” 陆舒依又插上一嘴。 老者并未作答,而是转口道: “此功法虽列神阶,却于对战无益,也于修为无用,故此,老夫并未深入研究。如今传你,他日你可细细品评。” 于对战无益?于修为无用? 那练之何用?还不如讨要几个天阶功法了。 苏廷心中略显不满,却也不敢当场发作,他心中也有他想:若真于修为无用,自己为何会连破两阶? 许是其中妙处,前辈亦未得知。 既已获此际遇,无论如何,还是要心中感激。 谢过之后,苏廷便欲离去,却被老者拦下: “老夫多言一句,此秘境乃老夫容身之所,不喜被外人所知,你若离去,切勿广传。” 苏廷闻言,心中却是疑惑: “既不愿被外人知,何要开设入口?且置于妄林浅处?” 老者慨然: “近来东洲异变,灵气归苏,数日之内,或有更多秘境现世。老夫之秘境,也是因此有感,才会出口毕现,不料却被你等撞入。” 说完,老者低叹一声,心中默默作想: 在此遇见,或也是天机所为,苏家,或要因此剧变了。 苏廷虽心中懵懂,却依然作揖应道: “前辈所言,晚辈铭记,秘境种种,晚辈定不外传。” 语毕,苏廷便欲离去,转念却又问道: “晚辈唐突,前辈名讳,不知可否相告。” 老者沉吟片刻,答道: “你且称我离岛老人罢!” 离岛老人? 苏廷沉思片刻,又谢出一句,便转身离开。心念一转,施行瞬步之法,瞬息便离开数丈之外,不想却直直撞上一棵巨树。 哐! “哈哈!弟弟你这学的啥鸡肋技能?” 陆舒依大笑出声。 苏廷则轻抚前额,暗暗作想: “此法,或玄妙,或无用,今日还不得而知,既是元古大能留世,或自有妙处,且留日后观之。” 穿过界制迷雾,出了秘境,苏廷回头看去,只见秘境入口,光彩斑斓逐渐隐淡,显出其后妄林景色,直至最终消逝不见。 苏廷遥天一拜,静静说道: “前辈传功法之恩,如若有缘再见,他日定当相报。” 随后背上药篓,见四下无人,便一边摘采林中药草,一边练习瞬步之技,至夜方归。 归去时,对于此神阶功法,苏廷已可熟练运用。 秘境中。 老者眼看苏廷离去,才摇头叹到: “小儿如此灵脉,属实异哉!许与此灵气归苏有关,东洲大陆,或要迎万年不遇之变故矣!” 随即,老者转念又到: “不过,期年已过,这小子还是未变,竟将堂弟苏丘杀掉藏尸,如此戾气盈身,真不知是福是祸!” …… 苏家药莊。 苏廷卸下药篓,却见杜掌柜满面愁容,不忍问道: “杜叔何事发愁?” 杜掌柜摇头答道: “少主不知,那戚家药莊掌柜午时来过,出口便要并购我苏家药莊,还……” 话说至此,杜掌柜便畏畏不言。 “还如何?掌柜但说无妨,小侄定不会追责。” 苏廷似乎知道他之所指。 杜掌柜这才说道: “他还说要聘我来做掌柜,月银另加一成。” 说完,杜掌柜偷眼看了苏廷一眼。 “部门经理想涨工资,就随便找个由头,你这掌柜会玩儿!” 陆舒依闻言揶揄道。 苏廷却深知药莊生意虽向来不错,几名管事却久未涨薪,便直言: “要并购我苏家药莊?怕是他还没如此实力。杜叔但请心安,你之月钱直加两成,伙计加一成。此等权利,小侄还是有的。” 说完,他不顾杜掌柜惊诧眼神,回身便看向对面戚家药莊,淡笑说道: “这戚家,也该尝些苦头了!” 第7章 暗拨离间 见戚家如此仗势欺人,又想到刚习得的瞬步之技,苏廷暗暗点头,心中已经有了一番计较。 对此,杜掌柜却毫不得知,反而在闻听涨薪一事后,忧忧说道: “我苏家药莊如今备受打压,近日内也无起势之色。如此形势,少主却要涨薪,还请三思。” 苏廷转身浅浅一礼道: “杜叔心系药莊,小侄实在感念。不过杜叔毋需担心,三日之内,他戚家药莊,必无力再如此猖狂。” 说罢,苏廷转身离开,三两步便消失于夜色之中…… 街道暗处。 灯火昏黄,更鼓之声由远传来。 苏廷静立当场,潜下灵识,将瞬步之技纳入研读,片刻之后终有所感。遂以该技覆入灵识,再探出体外,静静感受周遭万物。 灵识覆上瞬步之技后,不仅愈发清明敏锐,所能感知的范围也数倍增加,最玄妙者,乃是能将灵气隐匿,纵灵宗境强者也无法察觉。 此刻,若有灵宗境修者在侧,不仅探查不到苏廷体内的任一灵气波动,自己反会被苏廷看得清亮。 名为瞬步,实则并非仅可瞬步这般简单。 属实奇妙! 如此奇妙,那秘境老者却未曾发现,许是他修为极高,本不屑隐匿灵气,又常独处秘境之中,几无外人可供探查,才致如此。 再者,一般修士,境界达灵师境大成,皆可探体查看修为,境界达灵宗境大成,亦可覆下灵识隐下实力,只是此种隐藏弊处颇多,在境界逆天者眼中,更是欲盖弥彰。 苏廷散开灵识,天澹城整个城南区域,均处灵识覆盖之内,其中强者,也均已被他探查清楚。 戚家药莊内皆是凡人,并无修者。其近有成家钱莊,钱莊中却隐藏一名灵士境二阶修者,再远有戈家赌场,赌场中也有一名灵士境二阶修者坐镇。 戚家、成家、戈家,此三家,不正是秘境中所遇之三家? 至于其他世族的产业中,苏廷也探查到有修者坐镇,但既然戚成戈三家齐聚于此,那便以他们拿来开刀罢! 再探之下,后街戚家兵铺中,竟有一名灵师境高手坐镇,也算意外。 这名灵师境高手,也是城南修为最高者了。 不过,苏廷查知后,却暗笑出声: 如此更好,更是有人顶包了! 刷! 苏廷将灵识定于成家钱莊中修者身上,心念一动便使出瞬步,瞬息间便至其身后。 “谁?” 成家钱莊后院侧房内,一名白须老汉正趴在床头耸动,而床上竟躺着一名年方二八的妙龄女子,二人皆是不着片缕。 一树梨花压海棠! “呀!” 女子见苏廷突然立于屋中,惊叫出声。 两个人! 却是在苏廷意料之外。 女子该是凡俗之人,并无修为,故此苏廷并未提前察觉。 不过他也并未多想,而是催出剑芒,只听“嗖嗖”两声,老汉和女子额前皆被洞穿,纷纷倒落。 连破两阶后,剑芒之威也有提升,灵士境二阶修者,都被一击毙命。 “三长老,可有异常?” 刚杀掉二人,屋外突然传出一声问询。原是刚才女子尖叫,已然引来钱莊下人。 苏廷抓上老者手臂,心念一动,再次施出瞬步之技,瞬息便离开此地,成家三长老和那名女子的尸首,也被一同带走。 “三长老!三长老!” 那下人心生疑窦:三长老脾性火爆,好事被人惊扰,一般都会暴叫怒骂,此次却安静异常,实属诡异。 那下人心有不安,踌躇良久后,终急促而言: “且让周姑娘暂避,小的这可进去了!” 又等片刻,屋内仍无声音传出,屋外之人大感不妙,直接破门便入,却见屋内空空如也,只床上留有一抹血迹。 正是苏廷格杀两人时,溅在床上的。 “疑!这听春楼的周姑娘,莫非竟是处子之身?” 那下人挠头疑惑…… 戚家药莊。 夜色已深,药莊早已闭门歇业,堂后的药房内也是空无一人。 药房内有两张竹床,盖为伤重者休养所用。 倏然,苏廷身影出现于此,两具尸首也同时出现。 苏廷将两人随意丢在床上,回头看了一眼,便又瞬步离开。 片刻后,苏廷又瞬步至此,此次带来的,则是戈家赌场中那名修者的尸首。 将尸首丢在另一张床后,苏廷淡淡一句: “秘境时,那戚茶便要谋害你两家之人,我之所为,也算是在帮你两家,看清你们的共同敌人。” 说完,便直接瞬步离开。整个过程,苏廷都有意隐下修为,意在不被暴露。 “哟!杀人栽赃就杀人栽赃,还说啥帮人家,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陆舒依声音传来,苏廷未做理会,而是三两步回到自己卧房,盘膝闭目,又细细研读起了瞬步之术。 这套神阶功法竟如此奇妙,他自然要深深体会。另外,他有感觉,除了可隐灵气、可瞬行无阻外,这套功法,似乎还有其他妙处。 …… 翌日清晨。 戚家药莊依旧门庭若市,苏家药莊也依然门可罗雀。 苏廷搬来一张太师椅,就这么坐在自家药莊门口,怡然向外看着。 “唉!” 杜掌柜看了眼苏廷,又看了眼对面喧闹非凡的戚家药莊,无奈地摇头叹气。 苏廷偏头看了他一眼,并未言语。他深知自己昨夜之布局,定会有大收获。 只需一等。 片刻,一名壮汉满脸血迹,在另几名圆膀男子的搀扶下,骂骂咧咧地排开众人,径直走向戚家药莊的柜台。 “我大哥被那猊元兽所伤,速为其医治,不然,老子掀了你家铺子!” 为首一男子揪起柜台伙计衣领,恶狠狠地威胁。 若是戚家人遭此待遇,必会拳脚相向。但其药莊伙计却万不敢如此,若生事端,受难挨责的,不会是他戚家人,却只能是自己。 甚至,难保那刁难指责自己的,不会是戚家之人。 因此,伙计赶紧连连点头,直接将几人领向后院药房。推开房门后,他却未直接进入,而是转身帮忙搀扶伤者。 “只两处床榻?却皆有病卧?速速赶出!” 一名壮汉见床榻有人,便要伙计赶走。 “怎会有人?” 伙计一脸蒙蔽,遂扭头看去,瞬间惊叫出声: “死……死人!” …… 不多时,戚家药莊门外众人,便知药莊中有人遇害,皆伸出脖颈探向屋内。 再片刻,一行人自戚家兵铺而来,为首者身材纤挑、豺头狼顾,步履浑厚隐忍,暗藏凌厉气势。 此人苏廷认得,乃是戚家四门主、自己昨日在秘境中杀死的戚茶之父——戚无求。 昨夜所探戚家兵铺中的灵师境气息,定是他的。 戚无求走过苏家药莊门前,扭头看见正怡然坐着的苏廷,心中也是惊讶。 这苏家废少,怎的流落至此? 只须臾,他便展颜悟到:一个断脉废人,娶了自家婢女,丢尽苏家颜面,被废少主之位,再被赶出家门,也是情理之中。 虽嗤鼻一声,戚无求却还是展开灵识对其探查一番,见果无灵气浮动,心中一阵不屑,便直接大步走开。 苏廷见状,也是嗤鼻一声: 我有瞬步神技,如今修为,区区一个灵师境怎能探知?且等着看你主持一场自陷囹圄的好戏罢! 戚无求大步走进药莊,对掌柜伙计的谄媚逢迎毫不理会,而是径直进入药房,一眼便看到这场余味散尽的冷春宫。 “呵!成威,呵!戈尔聃。两个老匹夫实在好雅兴,是要齐心抽水水更流乎?” 戚无求大笑出声。心细如他,却毫未察觉,此乃一场阴谋,一场针对于他、针对于他戚家的阴谋。 周围人见他如此老神在在,还言笑出声,纷纷交头絮絮,皆是对他心生怀疑。 片刻过后,苏廷见戚家药莊门口一片嘈扰,几名戚府下人在众人眼光下,将三名死者递次抬出。 其中,那成家长老女与那女子,依旧不着片缕,一具尸首干枯骨瘦,一具尸首却余韵未消。 竟未将出白布遮掩! 苏廷竟不由想到秘境中老者那句:何不趁热? 趁热?这回也趁不上了。 早已凉透。 苏廷收回思绪,心中暗骂,自己怎会如此龌龊。转念一想,登时又心头大笑: 这戚无求仗势无礼,丝毫不顾及成戈两家颜面,只是抱上个乾元道,便如此鸡犬升天、目中无人。遭受反噬,也是早晚之事。 果然,至午,成家便偕戈家之人,前往戚家药莊问罪。而戚无求正坐镇在场。 “戚家好生威武,仗着势大便辱杀我两家长老。是在欺我两家无人吗?” 成家家主成武,不顾周围众人在场,厉声质问。戈家家主戈尔予也从旁附和。 “是你两家成威与戈尔聃老而猎心不已,与我戚家何干?” 戚无求下巴高抬,自在坐着,对两家长老之死毫不在意。 “放屁!是女乃我三弟新纳之四房,何来猎心之说?却是他殒在戚家药莊,你不该有所交代?” 自家长老留宿青楼女子,还与他人同乐,不论何种说辞,都难堵悠悠众口,成武此言,也是在无奈自辩。 “交代?我倒想听听,你是要我戚家作何交代?” 戚无求依然毫不在意。 “众所周知,我天澹城南,能同时刺杀我两家长老者,除你无人,况二位长老尸首便藏于你家药莊内,你还有何辩解?真相已然昭揭,我二人今日前来,便是要缚你回去,领我家法。” 成武说完,戈尔予也厉声道: “兄长不需与此人多言,他戚家如今气势,皆仗乾元道之威。然乾元道女客所重,仅戚家之女戚蓝,其余家人,有此杀人过错,女客定不袒护。再者说来,戚无求只是灵师境初阶,你我二人合力,定轻易可伏。” “狂妄!就凭你二人,还想拘禁于我?可笑!” 戚无求口中虽如此说辞,心中却也瞬生忐忑,诚如戈尔予所言,他二人虽修为不及自己,却也是灵师境初阶,如若联手,自己确难抵挡。 遂低唤伙计前来,暗使其禀报家主,自己则只能暂拖…… 苏家药莊门前。 苏廷仍怡然坐着,余光也依然瞥向对面,见成戈两家人久未出面,却隐有厉喝之声传出,不由又生一计。 得添把火! 苏廷回屋换上一身黑衣,心念一动,便已至戚家兵铺。 戚无求离去后,兵铺便再无强者把守,徒留几名搬抬伙计与一名账房,被苏廷轻松放倒。 只是,苏廷并未伤几人性命,仅将其捆缚在地,拿尽柜中银两便离去。 离行前,苏廷压下喉咙,故作恶声对几人道: “戚家狂妄至此,杀灭我成家长老,这些银两,便是些蝇头补偿。此事仍未止息,你等传出话去,一日之内,戚家所有产业,我成家皆会光顾!” 说完,便转身离去。 炷香之后,戚家在城中所有产业,诸如钱莊、诸如赌场、诸如当铺,只要无强者坐镇,皆被洗劫一空。 每次洗劫,洗劫者皆会留下相同话语,只是有认成家,有认戈家。 …… 戚府。 “放肆!” 听得下人回报,戚无意怒气陡生,一击便将手中茶盏捏碎: “这成戈两家,是要自找灭门吗?” “父亲息怒。” 却见一名少女翩然走来,一袭绿色纱裙,却难掩曼妙身姿,其面容柔美异常,虽不及天骄戚蓝,却也颇为相似。 乃是戚无意二女,戚蓝之妹戚碧。 “此事颇为蹊跷。我戚家如今威势,天澹城人尽皆知,成戈两家长老之死,季父做法虽有偏颇,却不似其所为。再者,仅一炷香时间,我戚家产业便被尽数洗劫,不似临时起意,倒像颇有预谋,成戈两家闻得长老死讯,却只在清早,如此短时间便能答出共识,亦不正常。” 戚碧虽修为不高,却自小聪慧异常,相较于戚蓝,则更得戚无意喜爱。 戚蓝天赋极高,又盛名早富,向来便压戚无意一头,让他常感无奈。而戚碧不仅聪慧,也颇谙人情,在父亲面前一向唯诺,自是深得其偏向。 “谁人敢在暗中寻梗?” 戚无意稍稍冷静,问道。 “怕是苏家。” 戚碧一语道破: “我戚家蒙乾元之恩,却不想驳了苏家面子。苏家势大,苏禀泰又颇有手段,他若在暗处寻衅,也并无意外。” “苏家。” 戚无意闻言一惊,暗暗自语道: “若真是苏家,那便麻烦了。” 第8章 改姓乾元 戚无意之担忧,并非仅在苏家实力浑厚,也在自家。 不日以来,戚无意愈加察觉,如今的自己,在戚家的地位隐隐有被架空之势。 而架空他的,并非族中其他长老,也非族中其他后辈,而是自己的大女儿,戚家上下的掌上明珠——戚蓝。 究其原因,则需溯到当年苏廷断脉后,主动寻来了却婚约一事,适时戚无意不顾族人反对,执意拒绝退婚。他虽知苏廷已无修为之能,却依然难舍两家交情,况二人之婚约,自己可是曾做过天誓,断不能因苏廷之意外,便让戚家失了信用。 也正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从此而看,戚无意也算个言出有行的君子。 不料,自那日以后,苏廷悔婚一事虽被按下,戚无意父女的关系却日渐微妙。曾对自己有令必达的戚蓝,自此却与自己愈加疏远,乃至一年后,戚蓝不告而别离家数月。归来时,她却已是乾元弟子,还将自己师父,也就是那名乾元道女客归海侠,带来家中。 归海侠此人,戚家人并无深入了解,只从她手中团扇上的芙蕖印记得知,乃是乾元道中之人。 戚家上下为能攀上乾元道高枝而欣喜异常时,戚无意却暗觉此事不寻常,只因戚蓝归家之日,正是与苏廷履行婚约的三日之前。 果然,戚家与苏家的联姻,因归海侠的到访而突生变故,以至成如今不死不休的局面。 当日,代嫁者何人,戚无意毫不知情,而苏廷与苏禀泰两度寻上家门,他也被归海侠强按家中,无法出门解释。 更让戚无意倍感无力的是,归海侠到访当日便看上了城南宝地,甚至直接越过自己,着人在苏家药莊对面赁房开铺,便是那戚家药莊,相抗之意昭然若揭。 戚无意深深忧虑:其之所为,怕是要断尽戚家多年荫德。 而如今,报应,终于还是要来。 “若真是苏家,可有回还?” 戚无意满脸忧忌地问道。 “吁!” 戚碧叹曰: “若真是苏家,那便只能不死不休矣!” 纵戚家不日前有愧于苏家,今日遭此栽赃,以如今戚家之势力,再加归海侠还未云游,自然是有不死不休的底气。 “不死不休。” 戚无意无奈摇头,沉声道: “若我戚家真与苏家不死不休,天澹城便将黑云际会矣!” …… 一刻钟后,戚家后宅。 归海侠正在焚香静修,她留戚府所居寝屋,乃戚无意母亲在世时曾居,屋中雕梁屏画皆显富贵。 倏尔,敲门声起。 “进。” 归海侠淡淡一句,眯眼斜视来人。 来人不是他人,却是刚与戚无意献策的戚碧。 “仙姑交代之事,晚辈已完成妥当,特来禀报。” 戚碧低头垂礼,语态恭敬至极,竟甚于对待戚无意。 “好。” 归海侠又是淡淡一句,微微抬手,便将其打发。 戚碧退后,归海侠方才开眼,似是心有所想,斜嘴轻笑一声,便不再言语。 …… 城南。 苏廷依然闲坐药莊门口,斜睨对面戚家药莊,灵识中也在暗习瞬步之法。 此时,正街上一行人走来,为首者正是戚无意,戚碧紧随其后。 戚无意一眼便看到苏廷,脚步竟不觉僵住片刻,不知该否问候。 “戚伯父!戚碧妹妹!久违!” 苏廷倒是一脸闲散,施施然对他虚行一礼。 “呃!久违!廷儿贤侄。” 戚无意正愣然回应,却听戚碧附耳而言: “这苏廷,前日刚受代嫁之辱,今日却有闲情与你我攀谈。定不寻常。” 说完冷冷看了苏廷一眼,算是回应。 戚无意闻言暗暗点头,便散出灵识查探苏廷及眼前药莊,却未发觉任何异常。 被探查灵识,苏廷自然有感,然以他如今瞬步之术,不仅戚无意探不出任何灵气波动,反会让自己一片了然。 一个灵宗境二阶,一个灵徒境四阶,自己断脉前便是如此修为,如今四年已过,却仍未长进,才是废物。 苏廷心中虽嗤笑一声,口中却不动声色: “伯父!清早便闻门外嘈嘈,许是贵药莊生异,怕是有人动命。” 而在此时,戚无意心中仍存些许愧疚,竟不知如何作答,只得暗叹一声,辞行道: “贤侄保重。” 说完便抬步向戚家药莊走去。 苏廷则自在地枕起双臂,看着戚无意离去,眼中满是戏谑。 “父亲,那苏廷,必有所隐瞒。” 戚碧又是一句提醒。 “他只是个断脉废体,苏家药莊中也无修为之人,如何杀得了两名灵士境长老?怕是你多想了。” 戚无意一语带过,却已迈入自家药莊门槛。 药莊中围观者众,见戚无意前来,纷纷交头絮絮: “戚家家主都来了,看来,这事越来越好看了。” “他来也无用,成戈两家长老命殒于此,纵他也是百口莫辩。” “可别忘了,戚家背后,可是另有高人……” 其人所指,便是那乾元道女客。 众人闻听此言,皆是心头悸悸,畏畏不再言语。 反观药莊内,戚无求独面成武与戈尔予,虽未开战,却已心力交瘁,见戚无意终至,仿若见到救星,方才舒下一口气。然其开口,却直指两家无礼: “家主大哥,成戈两家无故寻衅,愚弟不才,未能妥善处理,百请降罪。” 成武与戈尔予见戚无意前来,心中不由生怯: 这戚家家主戚无意,修为乃是灵宗境二阶,虽远不及苏家家主苏禀泰,但对上二人,必是翻手可伏。毕竟差上一个大境界,根本不用戚无求相助。 况戚家如今正得势,今日他若真不顾其他而出手,不仅二人毫无生望,怕是还会连累到自家。 只是,二人若就此露怯离去,则不仅要受他人非议,两家族也必因此蒙辱。 进退皆不得。 两家族中长老在此遇害,二人对此却无能为力,不由嗟叹世道不公、天理不明。 不料,戚无意与戚无求会上眼神后,却直接转身向二人揖了一躬,说道: “成威长老与戈尔聃长老之死,其中蹊跷无比,晚辈定仔细查探,还成戈两家公道,也还我戚家公道。眼下不周,还望海涵。” 成家与戈家主事之人,年岁皆至耳顺,而戚家该代人均已离世,戚无意兄弟几人,只在不惑之年。戚无意此番称其前辈,虽是情理之中,却也让两人颇为受用。 成武与戈尔予二人对视一眼,微微一愣,脸色均缓和不少。成武回礼说道: “我两家长老双双命殒于此,确是蹊跷,若戚家主能明察,也是极好。” 二人会意,戚无意此番,是在给自己就坡台阶,毕竟就算二人联手,也无法伤及他分毫,徒增自己两家难堪。 见气氛缓和,本已舒了一口气的戚无求,此刻则更是放下心来,连连附和: “就是就是,我戚家与贵族两位长老素无仇怨,怎会出手谋害,此间定有隐情。” 不愧是戚家家主,三言两语便将矛盾初步化解。四人对立当场,心中皆是一阵放松,而戚无意身后的戚碧,脸上却现出不悦。 这边气氛稍减,那边苏廷也在暗暗失望。他已散出灵识观察良久,戚无意到来之前,戚家药莊已是杀气肃肃,几人也均在激发灵气;而戚无意到来之后,戚家药莊却逐渐平和,似乎已然和解。 “不行,我需再使些绊子。” 自己布局至此,却被戚无意轻易化解,苏廷自是不快。 “没想到啊弟弟,长得人五人六的,干的事儿咋这么不像人呢?” 陆舒依感觉,这苏廷如此心术,毫无正人君子做派,反倒像影视里的反派。 “又有人来!” 苏廷突然坐直起身望向街头,脸上闲散表情也消失不见,代之以一脸戒备。 只见街角深处,一袭金丝罗裙,手持一柄绣花团扇,团扇上的芙蕖印记,似亮着莹莹清光。 乾元道女客! 她怎么来了? 苏廷深知女客修为深不可测,登时提起百倍小心,不但以瞬步之术隐下灵识,唯恐修为外露,甚至不敢以丝缕灵识探出,唯恐被发现端倪。 女客由远及近,罗裙无风自动,周遭空气竟也自动散开,似在为她让开出路。 而在女客身后,便是那清丽无比却冷淡无双的戚蓝。 两人从苏廷身边走过,眼神竟未在他身上停留片刻,而是径直走向戚家药莊。 如此无视,苏廷不仅毫不在意,紧悬的心反而逐渐舒展。 看来自己修为归复之事,这女客并无察觉。 而随着归海侠进入戚家药莊,原本缓和的气氛,却又瞬间凝固起来。 成武与戈尔予见来者是乾元道女客,心中不由大惊,赶紧行礼问安。 这可是东洲第一门宗,其中随便一人,便可抬手覆灭二人世族,此等威势,二人自是知道,也自当小心谨慎。 归海侠进入后,并未看向二人,而是冷漠说道: “两个宵小而已,竟敢来戚家搅扰,孰能忍却?” 二人闻言大惊,心中暗道不好,躬下的身子也是畏畏不敢伸起。 归海侠转向戚无意,斜睨问道: “被寻到家里却无为。莫非你戚家,向来都是如此懦弱?” 我戚家之事,何须外人插手? 戚无意虽心中暗暗作想,却是不敢开口明言,只能微微颔下头颅。 “戚家何为,与老道无关,只是,这戚蓝乃我门下弟子,其家受辱,便是在加辱于我。老道必不能就此罢了。” 归海侠说完,眼神厉然一凝,团扇回手挥出,一道弯月刺芒便划破当空,直接掠向身后的成武和戈尔予。 刺! 二人见状大骇,果然乾元高手,仅随意一击,便有万钧凌空之势,二人还未催出灵气,便被刺芒击中脖颈。瞬间,两颗头颅便离体飞出,滚至戚无意脚边。 戚无意看着二人惊惧未散的眼神,心中同样大骇,却同时庆幸自己小心,未曾惹怒这归海侠,不然,自己或也会与此二人一样,瞬间身首异处。 周围众人更是被此情此景吓得心惊肉跳,不少好事者,担忧那乾元女客会无妄加责于身,竟悄然退去。 “咦?” 门外闲坐的苏廷,看见不少人从戚家药莊走出,逃也似的离去,突然惊出一声。 “咋了弟弟?找不着手机了?” 陆舒依问。 “成戈两家家主,已然气息全无,怕是已遭不测。” 苏廷沉声道。若成戈两家家主已然身死于此,便与自己谋划大为相悖。 依自己之前谋划,成戈两家家主必会在此讨要公道,而戚家如今虽气势正盛,却也不该会当场格杀二人。 如此一来,三家今后,虽因忌惮乾元道而不至于不死不休,相互之间却也会龃龉重重。 然而,任苏廷如何作想也不敢相信,那乾元道女客一来,便直接将成戈两家家主格杀当场。 如此狠绝、如此无情,果然是乾元道中之人。 苏廷不由叹出一声,心中作想: 这乾元道女客,手段的确狠辣。将来,这戚成戈三家,乃至这天澹城,怕是都要风云变色了! 若真是如此境况,自己该如何自保?风口未过的苏家又该如何自保? “弟弟。” 陆舒依一句打断苏廷思绪。 “何事?” 苏廷此次并未称呼姐姐。 “姐姐看你的样子,好像是奸计没得逞吧?咋有点儿气急败坏了?” 苏廷闻言思忖:我刚才表现,有气急败坏之态吗? …… 戚家药莊。 归海侠斜眉看了一眼地上尸体,脸上毫无表情,又对戚无意说道: “戚家家主之位关系甚重,你若不堪,可让贤出位,老道自有定夺。” 让我退位?你来定夺?这是何等猖狂?何等不屑? 家主轮替乃戚家自家之事,归海侠却要横插一脚,戚无意心中自然不忿。 然而,他抬头看时,周围除了一些仍未走尽的好事者外,便是戚无求、戚蓝与戚碧三人,对于归海侠如此所言,此三人竟均毫无所示。 看来不只是自己被架空了,苦心耕耘数十载的戚家,怕是也要改姓乾元了…… 第9章 风云暗起 七日后。 苏家药莊。 苏廷慢步走入,步履之间已日趋浑厚,与柜前掌柜打了声招呼后,放下药篓便朝后院走去。 杜掌柜正为客人诊脉,对苏廷和善一笑,并未多言。反而是身旁伙计,拿起药篓查看片刻,惊呼一声: “又一株火灵芝!” 火灵芝乃名贵药材,只在妄林深处可得,想来苏廷此去,必已深入妄林。 药材类如灵元、兵武,皆有品阶与位阶之分。由下而上者,位阶有基础,分普通与加强两品阶;位阶有进阶,分名贵与珍奇两品阶;位阶有高阶,分无价与旷世两品阶。 火灵芝列进阶名贵草药,在妄林中,已算罕有。 凭苏廷废脉之体,竟已深入妄林,杜掌柜本惊诧无比,但如今后庭梁上,却已然悬挂数株火灵芝,杜掌柜也只得习惯。 而面对伙计询问,杜掌柜微微侧目,只是一句: “与之前一样,悬后庭晾晒。” “掌柜的,那粗布少年,便是你苏家前少主苏廷?” 客人看向苏廷背影,一身麻衣打扮,与眼前幞头伙计一般无二,遂疑惑问道。 “然。” 杜掌柜淡淡答道。 “我已在贵药莊医诊三日,却为何是首次见到?” 戚家药莊出了三条人命,不少医患心中有悸,已不愿再往,而是重来苏家药莊。 杜掌柜淡淡一笑,并未回答。 这几日来,苏廷日日入妄林采药,入夜便将自己锁于后院居舍,少与别人交谈,也少与别人接触。毋说他人,哪怕作为掌柜的自己,都是极少见到。 杜掌柜虽口中不问,心中却已颇有所感:这少主,确与先前不同。 苏廷之前如何,杜掌柜其实并无接触,所知皆府人宣传。多年前,府人皆言他少年得志、骄横恣肆,常常恃才伤人,虽是天纵奇才,却屡遭族人及外人所诟。 可如今看来,他不仅待人接物毫无气势,甚至会主动挑起不少药莊粗活,不似纨绔少年,反更像寻常耕者。 不然,便是府人谣言成虎,不然,便是这苏廷,有过什么经历,改换了心性。 莫不是因那代嫁一事,或因少主废立一事? 杜掌柜摇摇头,苏家家事,还轮不上他来关切,还是做好本分即可。 毕竟客人渐多,已是好事,还复何求? …… 药莊后院。 苏廷回到寝屋,坐到床上,开始凝习那瞬步之术。 几日来,对此神阶功法,他已大有体会,不但能摒气息、藏灵识,能探查周围万物、灵气波动,能瞬行百里,他还发现,有此术傍身后,妄林中的氤氲灵气,竟能自主融于体内,淬炼灵脉、菁纯灵识,修为也在不自觉间大涨,未刻意修行,却已隐隐有破阶之相。 确是一门好功法! 几日来,苏廷独在妄林中,也斩杀不少灵兽,收集了不少灵元。灵元乃天地灵气凝聚所制,异兽修炼时皆会吐纳天地、凝聚灵元,以此增进修为、强化体魄。 而对于修者而言,灵元则是巩固灵脉、修复灵气亏损的最佳选择,灵元品阶越高,所达效果便是越强。 几日来,天澹城却似乎无风无浪,那日乾元道女客斩杀成戈两家家主一事,在坊间仅喧嚣两日,便似从未发生过一样平静,两家为其家主行葬也颇为低调,外人几不得知。 这便怪了,难道那成戈两家,迫于乾元道威势,已不敢有所动作? 若真如此,苏廷可就失望了。 …… 深夜。 妄林。 一名中年男子独步林中,行至一处停住,负手看着眼前景物,自顾说道: “两位好雅兴,深夜唤我来林中交谈却不相见,若无他事,我便就此离去矣!” 说完,中年男子便作势离开。不过,他还是等了片刻,却见四周仍无动静,才回身迈步就走。 “且慢!” 身后,一声低喝响起。中年男子并未转身,只用余光轻轻后挑。 只见,一男一女从林木后方走出。男子身材魁梧、虎背熊腰,年岁与中年男子相仿,女子则仅是二八年岁,一袭长裙席地,眼眸似天边月光般清雅。 二人走到中年男子身后,行了一礼。男子说道: “素闻苏门主行事果断,颇有威严,今日一见,果然不虚。有如此父亲教导,麟儿欲达位少主,必是手到擒来。” 中年男子闻言一叱:少主之位,本就是我儿苏升的囊中之物,何须你来多言? 待中年男子转过身,面容尽显,便是苏廷伯父、苏家大门主苏禀福。 苏禀福只用余光扫了一眼那男子,便细细扫着他身旁那名妙龄女子。 “两位家中正有变故,为何不在家为各自家主料理后事,却有闲情在林间嬉戏?” 被苏禀福用眼神肆意看着,那女子却毫不在意,朱唇轻启,语态颇显妩媚: “能与苏伯父相约,便是荣幸,家族事务,且可暂后。” 见女子说话,苏禀福微微一礼,伸手指了指那名男子,眼神却依然轻佻: “此人我还相识,是成家二长老成战。姑娘又是何人?戈家已再无长老乎?” 女子微微低头侧身,美目流盼: “小女戈倩,爷爷戈尔聃,便是被那戚家戕杀之人,此来,便是要为其讨寻公道。” 虽在提及亡亲,但其眼中却无丝毫哀戚之情。 苏禀福闻言便知二人来意,定是要求苏家相助,摇头道: “你我深知,那戚家身后,乃是乾元道之人,单凭我们三家,恐难相抗。再者,既寻我苏家相助,为何不直接找我家主,找我何用?” 那男子微微一笑,说道: “苏门主威名响彻,麟儿苏升才能出众,天澹城尽人皆知。阁下恐还未知,在此城中,苏门主之名望,早已超出那苏禀泰一截,我等也是颇为仰慕,故此特来与阁下商讨。” 末了,男子又说: “据在下所知,那乾元道女客,不只觊觎才女戚蓝,还对戚家有过他想。戚无意虽名为戚家家主,实则早已被其架空,若你我三家合力,即便奈何不得那乾元道女客,也定会让戚家天翻地覆。到时,你我但需坐等渔利。” 苏禀福则大笑打断: “凭你我三家合力?对那乾元道实力,你也太过小看矣!” 男子闻言,犹豫片刻,终于开口: “那乾元道的确恐怖,但你我也并非毫无仰仗。实不相瞒,小孙成潜,在外游历多年,已获不世际遇,月前曾家书一封,意将回天澹城暂住,在下已着戈家遣其大小姐戈靓前去相迎,相信至多半月,便会抵达。” 苏禀福闻言惊异。所谓不世际遇,多类戚蓝之遇乾元道女客,要知道,戚蓝将女客带来之前,戚家在天澹城,也不过中上而已,而女客到来后,却直压所有世族一头,足见其影响力。 若那成家也有了类似乾元道女客的际遇,岂不是? “是何际遇?” 苏禀福这才定睛于成战,急迫之情尽显。 成战顾首四望,附在苏禀福耳边低语道: “详情概不得知,在下只听到一个名字——向天心。” “向天心!” 苏禀福双目圆睁。这个名字,在东洲谁人不知?那可是东洲修为第一人、现任乾元道之宗主! 若这成家的际遇真是向天心,那连杀成家两人的戚家,怕是要遭得大难了! 至于那乾元道女客?也只能干看着了。 “有何佐证?” 苏禀福脑筋一转,问道。 “过目。” 成战边说边拿出一张书信,便是那封家书。书中洋洋洒洒思家之情,苏禀福一眼看过,最终定睛于落款处一枚芙蕖章印。 这种章印,只有乾元道内门弟子可用,如此看来,成战所言非虚。 成战又添一句: “小孙无能,虽入乾元道,修为却只在灵士境三阶,比之那天骄戚蓝,怕是有不小差距。” 灵士境三阶!? 苏禀福又是一惊。要知道,自己儿子苏升,修为已是苏家年轻一代最高,却也只在灵士境四阶,而相较于成战之子,苏升可要年长六岁,因那成潜,如今也不过十五而已。 年龄,也是参照修为的一项指标。年岁越大,修为即便颇高,潜力却已不足,提升空间也已逼仄。 念至此,苏禀福已然没了刚才的轻佻无视,看待成战的眼神中,也已然满是敬媚。 要知,他孙子可是一名年仅十五岁的灵士境三阶修者,而且还是乾元道的内门弟子,超越戚蓝,甚至雄冠整个东洲,都是极有可能的。 如此天资,怕是只有当年苏廷可与之相较。 “成戈两家之事,便是我苏家之事,帮二位讨回公道,在下在所不辞。” 此时的苏禀福,已与刚来时判若两人。 之后,三人便围坐林中密谋良久,破晓方散。 三人离去后,一名矮胖少年突然从不远处灌木中起身,一边嚼着口中草根一边骂道: “一群臜泼,竟敢搅了老子清梦,老子也要搅你们好事!” …… 几乎同时,妄林另一端,苏禀泰也悄然出现。 “先是着个婢女代嫁,后又拿乾元道相挟,今夜却敢邀我叙旧,你戚家果真狂妄至极!” 苏禀泰语带愤怒,似在对空发泄,也似在对何人说。 刚说完,身后便传来一句道歉: “苏兄息怒,事至于此,把弟也是无奈。唉!” 说着,身后身影缓缓走出,却是戚家家主戚无意。 “无奈?你是戚家家主,戚家人在外作威作福,你好意思说是无奈?” 苏禀泰转过身,语气中仍携怒意。 戚无意苦笑一声,说道: “如今之戚家,已然不是你所知之戚家,如今我这家主,也已然遭家人架空。” 苏禀泰闻言,怒气渐消,转而疑惑问道: “此话当真?戚家出何变故,竟至于此?” 戚无意负手看天,淡淡说道: “自是那乾元道女客,归海侠。” “归海侠?” 苏禀泰首次听到这个名字,但也瞬间了然。 “蓝儿无意说过,那归海侠之修为,已然破灵,纵观东洲大陆,都是绝对耀眼的存在。” 戚无意语气中深含无力,他自己只是灵宗境二阶,而苏禀泰虽为天澹城修为第一人,也不过灵宗境大成,与归海侠相比,差着一个大界,与至少两个境界。 “已然破灵?!” 苏禀泰大惊。他如何不知,自己灵宗境之上还有灵修境,灵修境及之下均处修灵界,修为在此界之内,不论破阶还是破境,只需修为饱满、灵脉强固即可。 而修灵界之上,则是破灵界。修灵界主淬奇经八脉,破灵界则还需淬炼十二正经、诸条细脉,且破灵界之突破,需接引天罚,不但淬灵,更要淬体。 “常闻元古以降,灵气衰微,不堪修灵,能达灵修境已如登天,怎会有破灵界强者?” 所谓若灵,若即弱,该世灵气消弱、所剩无几,几难支撑修者破灵。然闻戚无意所言,东洲竟有破灵强者,且此刻便在戚家,苏禀泰自然惊诧无比。 “此间种种,把弟也无从得知。且今日前来,把弟不为通报那归海侠修为,而在担忧我天澹城之以后。” 戚无意幽幽说道: “那归海侠此来天澹城,目的或许并非只为收徒蓝儿,对于戚家,以及对于整座天澹城,她或许都有企图。” “哦?” 苏禀泰眉头蹙起,他并未深问是何企图,若戚无意知道,定不会在此隐瞒,如今戚无意未详细说,该是他只是有感,心中却并不明晰。 须臾,戚无意叹出一声,拱手说道: “把弟此番前来,一为详陈是由,消弭误会,二为提醒苏兄,近日内需格外小心,对那归海侠、对我戚家其余人众,能忍则忍,若实在忍不下,便找我痛揍一顿,我必不还手。戚家如今所为,我为家主,自是难辞其咎。” 说完,戚无意深深一礼,四顾之后便叹然而去。 戚无意走后,苏禀泰并未立即离开,刚才所言,已然让他心中大震。 归海侠! 破灵界! 若戚无意所言非虚,如此高手前来天澹城,却只为收名徒弟,确让人很难相信。 依戚无意所言,这乾元女客,或真有更大谋划! 第10章 绝艳妇人 翌日清晨。 妄林密处。 苏廷信步其中,每偶遇林中异兽,也是毫无畏惧出手斩杀,取下灵元,再悠然收起。 如今他已是灵士境三阶既满,隐有破阶之相,只不知会何时突破,虽修为尚可,妄林大多异兽也出手可伏,但对自身掌控之无力,却让他深觉不美。 吼! 一声震天兽吼突然从前方传来,搅了苏廷心思。抬头望去,只见前方不漏日光的密林,都在这声兽吼中瑟瑟,随即,一阵烈风穿过密林,挟着一股腥臭扑鼻而来。 苏廷这才发觉,自己不觉间,竟已行至妄林最深之处,透过头顶密叶,隐隐可见风渎山的巍峨山体。 “走得远了,该回去了。” 苏廷自语一声,转身就要离开。他心知,此处已至妄林与风渎山交汇之处,其中异兽,比之妄林其他地方,位阶要高上许多,也要凶猛上许多。 砰!砰!砰! 苏廷刚转过身,三声尖利异响便从身后传来,声若雷击电鸣,似就在身后不远处。 “咦?” 苏廷还未来得及生疑,脑中却响起陆舒依一声疑问: “这地方,怎么会有枪声?” “枪声?” 苏廷不知其意。 “弟弟,去看看。” 陆舒依怂恿道。 “过于危险,不去。” 苏廷毫不犹豫拒绝。因为看刚才气势,定有一头至少在黄阶的异兽,黄阶异兽苏廷虽不至害怕,但若与之对敌,一击之下该是无法降服,还恐引来四周其它异兽,到那时便是麻烦了。 “怂货。” 陆舒依嗤声,还未做多言语,却见前方灌木簌簌直动,苏廷瞬间紧张起来,须臾后却见,一道人影从灌木中飞奔出来。人影虽矮胖,行动却是颇快,眨眼间便迎头冲向苏廷,四目相对之下,那人影留下一句“有怪兽,快跑!”便朝苏廷身后跑去。 “怪兽?” 苏廷稍稍犹豫,也转身欲逃,却见一道巨大黑影已凛然而至,黑影身高三丈有余,将一张猩红大口直探至苏廷脸前,顿时,一股腥臭口气扑面而来,几不能忍。 “浑……浑犼!” 异兽形貌触目可见,一身青毛,头顶两角,四爪锋利,状似一头巨型獒犬,竟是一头已至成年的浑犼,这实在出乎苏廷预料。 浑犼与妄林中其它异兽不同,能吐纳天地之气以凝元,也能吞噬其它异兽以升阶。浑犼先天便已开智,犊兽期便有凡阶之威,及至成年,位阶甚至能达到玄阶。 异兽之位阶,与功法有诸类似。只要开智成功,便不同于寻常禽兽,开智之上为凡阶,凡阶之上为黄阶,黄阶之上为玄阶,玄阶之上为地阶,地阶之上为天阶。 而天阶之上,则被称鸿蒙异兽,此种异兽可动风雨、可吞山河,即便是破灵界修士,见之也无还手之力。 鸿蒙异兽因其过于强大,名称也有被引用于修士。若修士成就不世修为,便会获称鸿蒙修者,其中凤毛麟角之佼佼者,便被尊为: 鸿蒙帝尊! 眼前之异兽浑犼,虽修不得鸿蒙之阶,但便是只在玄阶,也是苏廷这样的灵士境三阶所不能抗者。 然,眼前浑犼与苏廷之间,只有几寸之近,喘息之声轰隆可闻,想要逃跑,却已来之不及。 “草!不是说了快跑,这笔咋不听劝呢?” 身后,那矮胖身影的话音传来,苏廷却不敢扭头相看,因为眼前浑犼压迫之慑在侧,他丝毫不敢有所动作。 砰!砰!砰! 又是三声。正是那矮胖身影开出来的三枪。 锵!锵!锵! 浑犼身上泛起三处火光,似火石撞击般,却并未伤及分毫。 浑犼微微抬头,向苏廷身后看去。 “哥们儿!贰爷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拜拜了您呐!” 身后那人见浑犼朝他看去,留下一句便赶紧跑开。而浑犼却并未追去,见那人离开,它又低头凝视苏廷,口中涎水直流。 “危矣!” 见浑犼并未被身后那人引走,苏廷瞬感绝望。 “打它啊!你怂个啥劲儿啊?” 陆舒依的声音传来。 苏廷心中一凛:打?如何可敌? 只能静立不动,若那浑犼对静物无甚兴趣,自己或还有活路。 只是出乎苏廷所料,那浑犼对他似乎颇感兴趣,两个鼻孔在他身上嗅了一番,又张开大口,“吼”出一声,烈风让苏廷难以睁眼。 “完了!” 陆舒依也是无奈: “一点儿都不反抗,这修狗就算把你吃了,估计也没啥成就感。” 遇到如此异兽,苏廷也是绝望,只能静等被吃。 却在这时,那浑犼的庞大身躯却突然后撤,两只巨爪拼命抓地,差点便抓上苏廷面庞。 咦? 苏廷赶紧后撤两步,同时心中一惊,因那浑犼之后撤,不似自主所为,倒像是被外力拉扯。 “嗨!” 正在此时,一声清丽喊声突然传来,那浑犼的身躯已被凌空拉起,一个侧翻便悬空而去。 浑犼眼神瞬间变为无助,随着身躯被转开而不现,代之以一道清瘦窈窕的曼妙身影。 那身影正拉着浑犼后尾,直接用蛮力将它甩将出去。 嗷! 浑犼发出一声绝望吼叫,身躯直将几排粗壮林木撞断,随后凌空飞出几十丈远,最终重重砸在远处地上。 轰! 大地震颤不已,远处升腾起一阵烟雾,近前则是一片树叶被簌簌震落。树叶纷飞中,那道身影拍了拍两手,缓缓向苏廷走了过来。毫不理会那浑犼是否已死。 直接用蛮力将那浑犼扔出,这得是何种修为? 又是大能! 苏廷心中又是一惊,见那人走到近前,赶紧抬手行礼: “万谢前辈搭救之恩。” “搭救?” 身影在苏廷面前停住,一身素白布衣,长发随意扎起,面容姣白,五官清艳,乃是一名绝艳妇人: “刚才揍它之时,我都未曾看见你,何来搭救一说?” 苏廷愕然,原来那妇人只是顺手打怪而已,并无搭救之意。 妇人对着苏廷打量一番,问道: “女子寄上男子丹田,也是奇怪。你二人莫不是在双修?” “双修你……” 又被如此说,陆舒依开口欲骂,却想对方是女性,终未完整出口。 苏廷则又是愕然: “前辈……亦能内视晚辈?” 妇人并未回答,而是左右一看,找了处青石坐下,嗅了嗅双手,说道: “那畜生,真臭!” 说完,便将双手在青石边苔藓上蹭着。 苏廷三两步走近,又对着妇人行了一礼,开口问道: “前辈,那浑犼,怎会在此地出现?” 以苏廷所知,浑犼并非妄林中异兽,而是常年在风渎山上生活,今日在此出现,实属异常。 “你叫什么?” 妇人抬头看向苏廷,也问了一句。 “晚辈苏廷,家父天澹城苏家家主苏禀泰是也。” 那妇人对苏廷所问不做理睬,但苏廷对其所问却有问必答。 “大老爷们儿,开口闭口就是拼爹,真没出息。” 陆舒依则嗤鼻道。 “苏廷……苏禀泰……” 妇人闻言沉思,须臾恍然开口: “你便是那天澹城第一天才?” 苏廷答是,脸上却恭敬不减。 妇人对着苏廷身上仔细查看,片刻又问: “只是灵士境三阶?不是第一天才乎?莫不是荒废了修灵?” 苏廷正欲解释,那妇人却又打断: “你今年何庚?” 苏廷答: “年已十七。” 妇人问: “十七?那不是该迎娶蓝儿了?你俩何日大婚?我也得去。” 蓝儿? 戚蓝? 那妇人称呼戚蓝为蓝儿,莫不是与她、与戚家有莫大渊源?难道,又是乾元道高人? 陆舒依则闻言惊诧,忍不住打断道: “十七岁就结婚?谈恋爱都嫌早吧?你们这儿《婚姻法》都不管你吗?” 苏廷并未回应陆舒依,而是叹出一声后,将代嫁经历对妇人讲了一遍。 代嫁一事,陆舒依算是首次听闻,不由嗑起几枚瓜子,边点头边说: “那女的真不是个东西,不嫁就不嫁,还把你休了,这不得把人丢到外太空了。” 随即似想到什么,大惊问道: “什么?你真结婚了?才十七岁就结婚,毛儿都还没长齐吧?长齐了吗?快让姐姐看看。” 说完,陆舒依动势就伸头下看,苏廷下意识捂了一下,旋即又不再理她。 妇人则是眯眼听完,点了点头,并未作何评判,而是玉指一挥,空中浮现出一本金色古籍,推与苏廷面前,说道: “蓝儿如此,也是我之失察。我观你灵脉奇异,便赠你一部《淬经》,时时习练,定有所得。” 苏廷接过古籍,拱手谢问: “谢前辈赐法。不知这部《淬经》,是何阶功法?” 妇人斜看他一眼,淡淡说道: “无阶。” “无阶?” 苏廷心中虽不是很满意,却也不敢发作。随即转口又问: “那前辈知我灵脉奇异,不知是否知道,晚辈是何种灵脉?” 妇人依然淡淡说道: “不知。” “不知?” 苏廷还未开口,陆舒依却抢出一句: “连什么脉象都不知道,就给人家乱传功法,练废了咋办?你得全责!” 妇人语气依然淡漠: “练不废。” 说完,妇人起身便走。苏廷赶紧追上两步,揖首恳问: “蒙前辈赐法,不知前辈此举,是否便是收徒?” 妇人脚步不停,摆手说道: “顺手而已,算不得收徒。” 苏廷又追出两步,问道: “那不知前辈可否愿意收我为徒?” 妇人这才停步,低头片刻才说道: “不收。” 说完,妇人似要躲开苏廷一般,瞬间催出一柄剑芒,踏足而上,直接绝尘而去。 “御剑!” 被拒绝收徒,苏廷还未及失落,却见妇人已御剑而去,又不由心生艳羡,目送妇人远远离去。 “哎!” 见苏廷一脸桃花,陆舒依出言打断: “人都走远了,还看不够?没想到你还喜欢大的。” 苏廷缓缓回神,对着虚空拱了一手,话却说与陆舒依: “陆姑娘刚才执言,小生感激。” “执言?姐姐啥时候执言了?” 陆舒依不明所以。 “传法一事,陆姑娘竟也担忧我会练废,实在多谢。” 苏廷回答。 “我是怕你又练那乱七八糟的法术,跟上回那老头儿一样,把姐姐这儿搅得天翻地覆。姐姐晕那些功法。” 陆舒依开口解释,苏廷却未多在意…… 倏! 一个瞬步,苏廷寻到那浑犼倒地之处,见其以无生息,便取下灵元收起。 倏! 再一个瞬步,苏廷回到妄林浅处,寻到一处无人静处后,便盘膝坐下,将那部《淬经》拿出研看,片刻便有所得。 这部《淬经》,前后分出六章,曰疏导,曰贯通,曰精纯,曰锻脉,曰炼体,曰动风。其中: 疏导与贯通,乃是疏通全身灵脉,含奇经八脉与十二正经,及至周身细脉; 精纯与锻脉,乃是强化灵气与灵脉,已达灵气精纯无杂、灵脉坚固乃至升阶; 炼体,则是炼化周身体魄,已达刀枪难入、出手断金; 动风,则是以灵御气,以周遭空气为兵,不需灵气化实便可隔空出手。 凡六章修法,需层层递进,不可越级修炼,各章需练至巅峰,才可修炼下一章。 闭上《淬经》,苏廷不觉心中震撼。因纵观东洲大陆,修者灵脉,皆是先天所得,具何种灵脉、可修至何巅,自有天意难违,而此功法,不仅能纯化灵气,竟还能升级灵脉,实属难以想象。 如此,那妇人虽不明言,但苏廷感觉,这部《淬经》,位阶定然不低。 “你能再去找找那个人不?” 苏廷心中沉思之际,陆舒依的话却传来。 “何人?那位前辈?” 妇人已御剑而去,想在这茫茫妄林中寻到,无异于大海捞针。 “不是,找她干嘛?是找之前开枪的那个人。” 陆舒依指的是那个自称贰爷的矮胖男子,她心中已有了些许想法,却不敢确定。 “獐头鼠目之辈,寻他作甚?” 苏廷对那人并无好印象。 陆舒依闻言,本有发作之意,眼珠一转间,却改口说道: “那个人,比你看着顺眼多了,比刚才那女的都要厉害。” 第11章 妄林封禁 一个獐头鼠目之辈,竟比那妇人还要厉害?苏廷自然不信,不过他也不与陆舒依争辩,而是又习了一遍《淬经》,转身便向妄林外走去。 “这妄林中,近日可真是怪事连连!” 不远处,几声交谈传来,苏廷散出灵识,见只是些低阶修者,便无理会心思。 “可不!风渎山上那些高阶异兽,近日纷纷闯入妄林,我等屠猎之人,可是被害惨了的。” 又一人话声传来。 “不只如此。” 再一人语气神秘,说道: “有否听闻?这两日,妄林中出现一怪修,无人见过其真容,只知他手使一把夺命暗器,出手无影无迹,却快似闪电,且此人神出鬼没,轻易不出手,出手则必伤人。” “异哉!竟有如此神异修者?” 周围几人闻之称奇。 夺命暗器? 苏廷也颇为奇怪:这些日来,妄林中究竟是何情况?先是际遇那自称离岛先生的秘境老者,今日又连遇浑犼异兽、神秘妇人,以及一名獐头鼠目的矮胖男子。而听那几人所言,竟还要一名神出鬼没的怪修,属实异常。 莫非果如那老者所言:东洲即将异变,妄林正在归苏,奇异之事将要层出? 苏廷正在沉思,不远处却又传来一声: “两日后便是妄林封禁之日,届时,各世家门宗皆会遣能者前来探秘。异兽也好,怪修也罢,相信不日便会昭然。” 随后,自然是一阵附和。 须臾又一话声传来: “据说,是日妄林封禁,那戚家大小姐戚蓝、成家少主成温、戈家二小姐戈倩,悉会到场,此三人皆是天澹城少年一辈中颇具修为者,特别是那戚家大小姐,乃是乾元道的登堂弟子。封林那日,怕是要起一番风波……” 话未说完,另一人却打断道: “便是那戚家大小姐,又当如何?若那苏家少主修为不废,即便两个戚家大小姐前来,怕是也难过五个回合。” “提那废人作甚?” 又一人打断: “时过境迁,今时早已不同往日,那废人在大婚上被戚家大小姐摆了一道,却连出口求公道都不敢,此次即便他前来,怕也只能再增笑柄。” 听到此处,见几人已开始评论自己,再无有用信息透出,苏廷便静静抬脚,自顾离去。 “不会吧弟弟。” 见苏廷就要这么离去,陆舒依不满道: “他们几个可是在说你坏话呢!这都能忍?你还是个男人吗?要是姐姐,早就大耳巴抽上去了。” 苏廷则淡淡说道: “嘴在别人脸上,要说便说,我又掉不下几块肉皮。” 说完,苏廷干脆施出瞬步,离开了妄林。 “那他们几个说的什么妄林封禁,你来不来?姐姐觉得,你肯定不敢来。” 陆舒依一半揶揄,一半询问。 “不敢来?姐姐糊涂了,我可是要采药的。” 苏廷已经习惯了对她做此称呼。 “切!我才不信。谁不来谁是狗,你敢打赌吗?” 陆舒依问道。 打赌? 如此无聊之事,苏廷自然生不起兴趣,但他转念一想,说道: “打赌可以。可若是输了,你要兑何押注?” 陆舒依哈哈一笑,语带挑逗: “弟弟也这么会玩儿了?还押注,要不要押上姐姐的身子呀?” 说罢,她便挺起胸脯,有意展露出一片巍峨。 “……” 此番,灵识清敏如苏廷,自然看得真切。急急默念两声“无量”,这才开口解释: “我之所言,绝非此意。若那日我真前来,可否将那矮胖男子之事告知于我?” 想起刚才初见浑犼时矮胖男子那几声枪响,又听闻林中几人对那怪修的谈论,苏廷心中已然有了几丝联想,却并不确定。 “哦?你不是说他獐头鼠目吗?咋突然关心起他来了?” 陆舒依虽然心中疑惑,却也答应的痛快: “不过,这个没问题。” 须臾,她脑筋一转,又眼角斜挑道: “那要是到了那天你不敢来,是不是得接受姐姐的惩罚呢?” 说着,她已有了拿出小皮鞭的姿势。 “那是自然。” 苏廷不疑有他,答应的也算痛快。 …… 有了瞬步之法加持,苏廷片刻便已回到药莊。 卸下空空的药篓,不顾杜掌柜的疑惑目光,苏廷径直走回后院,关上房门盘膝上床,便开始研习那部《淬经》。 两日后妄林封禁,自己虽有瞬步之法隐匿修为,但若不巧对上戚蓝等人,怕是也会有不小难度,而今有了这部《淬经》,加紧习练、加紧提升自是关键。 更何况,距离苏家另择少主之约,已然不足半月。 将该法纳入体内后,苏廷便从疏导与贯通两章开始融会。 秘境老者曾言,苏廷之奇经八脉已然是金光一片,十二正经也有金光隐现。可见较之其他修者,他在研习此疏导与贯通两章时,定然会有所优势。 苏廷将此两章心法导入灵脉后,只觉心法在奇经八脉中一片通畅,丝毫困难都未遇到,只是到十二正经后,才开始出现阻碍,及至周身细脉,则颇有些举步维艰。 心法之力如滔天猛兽一般,巡弋于周身经脉,遇到阻碍也是横冲直撞。苏廷灵脉中,金光一片的末端,在心法的作用下亮光大现,而亮光向灵脉的昏暗处寸寸推进之时,所生痛苦有如刀割斧砍,与那日在陆舒依帮助下,灵脉接续可堪一比。 “咋了弟弟?便秘了?” 见苏廷满脸豆汗,牙关紧咬,嘴唇已然没了血色,陆舒依心中疑惑: “噫!你不是准备往床上拉吧?真够恶心的。” 被此话惹得差点破功的苏廷,赶紧收回心思定下情绪,这才未让那心法之力消散。 “欸对了,弟弟,你说你结过婚了,还说你媳妇儿多不好,那也得牵出来遛遛啊!当姐姐的,得帮你把把关,万一你看错人呢?” “……” 苏廷默然。 “说实话,你们这儿挺奇怪的,不睡觉都不知道媳妇儿是谁,这本来就是个大bug,也没人跟系统反应下?” “……” 眼看也练不出所以然,苏廷干脆收回心法,起身走向屋外,见天色已晚,左思右想下,探出灵识便向城南覆下。 戚家药莊内并无修者,戚无求已回兵铺坐镇。于戚家而言,比之城南新开之药莊,已运营多年的兵铺自然更为重要。 而成家钱莊与戈家赌场内,因两名长老及两名家主新死,两家如今正人才凋零,并无修者在场坐镇。 “甚好!” 苏廷心中又生一计,还要暗中拱火。随即心念一动,便瞬步而出。 …… 翌日。 成府。 正堂上黄嘏纸扎还未撤下完全,成家少主成温正立堂中,对着座中数人怒道: “简直欺人太甚!” 昨夜成温得城南急报,钱莊被不明修者潜入,金银契款被洗劫一空,而隔壁戈家赌场亦然。蹊跷的是,两家钱款被人洗劫,竟未留下任何痕迹,店中数人看护,也未听到任何动静,如此看来,行窃者必是隐匿了行踪,若不是多年惯犯,则只能是灵修之士。 而今早,城北戚家典当行中,赫然出现不少原存于成家钱莊的地契,由此可见,那行窃之人,必然与戚府有关。 成温恼怒之极,原因便是如此。 堂中最为年长者,乃是成家二长老、那日在妄林中密会过苏禀泰的成战,余下众人,则是各门门主,青年中则仅成涛一人,乃是成家三长老成威之孙。 如今成家家主、三长老新死,门主中又无一人可堪大用,少主成温只得已青年之姿,帷幄家中大小事宜。 “你我皆无证由,此事是否是那戚家所为,还不得知。” 二长老成战摇头道。 成温转头斥道: “还需他诸多证据?那城南诸家店铺,只他戚家有修者坐镇。我倒试问二长老,行事如此悄无声息,不是那戚家戚无求,还能有谁?苏家那废物苏廷吗?” 座中闻此,皆深以为然。 成温又道: “他戚家先是杀我三爷,又杀我爷,今日又洗劫我家钱莊,如此三番两次挑衅于我,你却出言袒护,莫不是与他有何勾当?” 成战闻言,虽心中不悦,但见余座众人皆侧目于己,只得开口说道: “少主言过了,我之所言,也是未经三思。三长老与家主大哥接连在戚家药莊遇害,我自也是心中难平。今日早时,我已二度暗通戈家与苏家,明日妄林封禁之时,便是他戚家偿债之日!” “我戈家与苏家成家已然合力,明日妄林封禁之时,便是他戚家偿债之日!” 戈府。 戈倩独坐正堂,粉拳紧握,口中同样恨恨说道。 随即,她又想到大小姐戈靓,叹然说道: “家主、爷爷皆已身死,偌大戈家,竟再无人可堪倚靠。长姐啊!你已外出数日,归来后,见到如此场景,该当何想?” 成府。 二长老成战已将自己与苏戈两家密会一事详陈,见众人皆赞许有加,轻捋白髯说道: “只是我那小孙成潜,月前便要回还,如今却仍杳无音讯,许是途中耽搁,或正与那戈家大小姐莺燕山林。若能赶上明日妄林封禁,定能再掀一番风雨。” 余座点头。成温并未多言,族中少辈有成潜此人,对他而言,不知是福是祸。 …… 天澹城中。 一间幽静茶楼。 苏禀泰与戚无意背对而坐。 品了口杯中鲜茗,苏禀泰淡然说道: “戚家果然好手段!这是铁了心思,要将他成家与戈家,向家败凋落里推去吗?” 戚无意苦然一笑,摇头说道: “也是我自家之事,我却已无从掌控。那戚无求究竟何意,我竟毫不得知,枉做一家家主,让苏兄见笑了。” 虽言语揶揄,但苏禀泰与戚无意多年交情,见他如今颓然之势,也是心中不忍,便转言说道: “你我原本皆不是池中之物,如今却都遇此情状。你是被族人架空,我则连廷儿被废也无力干预,空余一身修为,及至今日,放在那乾元道女客眼中,已然不够看。” 戚无意虽也唏嘘,却不想再谈凄苦,便顿出片刻,问道: “成家钱莊被洗劫,戈家赌场也被尽空,两家所失之物,却均在我家典当行有现。如此一来,两家定然不会罢休,明日恰是妄林封禁,怕是这两家,要惹出一些事端了。” 苏禀泰抿下一口茶汤,侧目问道: “若是两家真有动作,你会否坐视?” 戚无意闻言愣了,随即点头: “会。怕是就算我不愿坐视,此事也不是我能有所建树。” 苏禀泰闻言摇头,又问: “此事蹊跷,你就无所察觉?” 戚无意叹气: “昨夜才连洗两家商铺,今早便在自己典行出手,若是寻常世家,必不敢如此猖狂。然今日之戚家,我已不敢妄下判断了。” 苏禀泰点头又道: “即便真是你戚家之人所为,明日妄林封禁,成戈两家怕是也难有所动作。” 戚无意问: “何出此言?” 苏禀泰缓缓开口: “妄林封禁之日,乃是附近城中青年一辈修灵比练之时,凡世家、门宗,长者皆不可插足,已是多年惯例,且有参与的世族、门宗,皆会遣大能在林外镇场。成戈两家若敢胡来,定会被察觉。” 说着,苏禀泰沏上一杯茶汤,又道: “本次封禁,我苏家也有青年一辈入场,我便看得多了些。不只天澹城各大世家会遣人前来,还有一些门宗也有才俊入场。我近日听闻,奉元龙都头部门宗,此次也会遣青年一辈前来,若真如此,毋说他成戈两家,怕是我天澹城各世家,也难有人能在此搅动风云。” “龙都头部门宗?” 戚无意大骇: “莫不是那乾元道,也会遣人前来?” 往年妄林封禁时,虽会惹不少世家门宗争抢,但龙都头部门宗,却尽皆不屑入场。此次若真有头部门宗入场,那便是另一重深意了。 苏禀泰摇头: “是否是乾元道,我并不知晓。不过你可知,此次妄林封禁,为何会选在明日吗?” 戚无意问道: “为何?” 苏禀泰答: “期日前,妄林深处有一处秘境现世,比之寻常秘境虽有所不同,却也合适灵士境修者探入,故才会以此为机,提前了今年的封禁之日。” “秘境!?” 戚无意大惊,随即低头沉思,片刻后蹙眉道: “若真如此,怕是要英才云集了。我天澹城中,即便是小女戚蓝,怕是也会无功而返。” 第12章 双修你姐! 这日清晨,苏廷起了个大早。 洗漱完毕后,便至柜前帮忙。清查账目,点检药屉,与伙计一道清扫前厅。 忙碌之余,苏廷总觉有人在盯视自己,目光还满含急切。 左右顾盼下,却瞥见杜掌柜春意荡漾的眼神,苏廷浑身陡然一个激灵,赶紧收回眼神。杜掌柜也讪讪收回目光。 然而,被人盯视的感觉却丝毫不减。 苏廷终于运转灵识内视,这才发现,盯视自己者,便是陆舒依。 “看我作甚?” 苏廷问道。 “没事儿。” 陆舒依赶紧转头,须臾却扭头笑道: “弟弟长得好看,早上起床看帅哥,能美容。” 苏廷愣道: “诚然?既如此,我必也要效仿。” “……” 陆舒依愕然,转念说道: “你忙你的,不用搭理姐姐。” 辰时,苏廷取下门栓,对门外等候已久的首批客人拱手客套: “谢诸位光临苏家药莊。不求千金入柜,但愿天下无疾。” 门外客人见是苏廷开门,皆愣了片刻,之后纷纷拱手进入。 杜掌柜在柜前诊脉开方,苏廷便在身后拿戥称药。初时客人皆一片寂寂,片刻终忍不下心中话头,簇头交谈起来: “我见那戚家之人,已至妄林外官道。” “那成家、戈家,也皆已到位。未曾想,戈家那二小姐戈倩,竟也是位绝色。” “戚家大小姐也在,那戈倩与她相比,可谓有如云泥。” 提到戚家大小姐,几人还侧头看了眼苏廷,见他并无反应,仍在安心抓药,便又自顾聊开。 苏廷一边称药,心里却一阵不舒服,终忍不下,便探出灵识问道: “姐姐,能否别再看我?头皮都是麻的。” 陆舒依讪讪一笑: “好了好了,把弟弟看得不好意思了,不看了不看了。” 苏廷似想到什么,又问: “姐姐是否有话要说?” 陆舒依慌忙摆手: “没有没有,我就是犯花痴,你不用理我。女孩子嘛,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说完,她竟噗嗤笑出一声。 苏廷定然不信,又问: “有何话说,但说无妨。你我也算有了几日交情,若能相助,我自不会推辞。” 陆舒依却依然摆手: “真没事。我就是在想,等会儿,我该怎么惩罚你呢?” “惩罚?” 苏廷挠头。 陆舒依终忍不住,说道: “前天咱俩打赌你忘了?姐姐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要去参加什么封禁大典啊?这不还是怂了?” 苏廷这才恍然: “原是如此。去是要去的,只是时辰未到,不急的。” 陆舒依眼白一翻,低声自语: “怂了就是怂了,还真会给自己下马桩。” 首批客人说是来抓药,更多却是在等妄林封禁,以便在林边观看,自然是心思不稳,很快便纷纷离开。 片刻后,次批客人来到,皆是夤夜皆在妄林者,他们前来,便意味着此次封禁算是要开始了。 见到这批客人,苏廷咧嘴一笑,随意找了处借口,便将戥子交给伙计,自己则向后院而去。 到了后院,苏廷收起这几日来打获的灵元,又换了身遮面紫袍,心念一动,便展出瞬步离开…… 妄林外。 成家与戈家众人立于一处,成温与戈倩则并立众人之前; 苏家众人立于另一处,苏升与苏乐也并立众人之前,这苏乐乃是三门主苏禀安独女,与苏廷一向交好,修为也已至灵士境; 戚家人数最多,立于人前的人也是最多,所站位置也最近官道,戚蓝立于前侧,归海侠则站在身旁,身后还有戚金、戚丹二人,戚无意则立于几人之后。这戚金乃是戚家二长老戚无情独子,也是戚家青年一辈中唯一男嗣,更是如今的戚家少主,修为虽不及戚蓝,却也是辈中翘楚,而戚丹则是戚家三长老戚无恋养女,其母戚无恋早年失落他乡,她便独自在戚府过活,勤奋聪颖之下,修为却也不低; 余皆世家与其余诸人,则散在周围,一些也有遣人前往之意,更多则仅是观看。 场中众人,不仅青年男子,也有不少中年,都暗暗向戚蓝方向看去。一是为睹乾元道女客真容,二则是被戚蓝绝美之颜吸引。 苏廷则立于众人后方,对各世家最靠前之人点上一番后,心里作着计较。 那些最前之人,便是天澹城此次进入妄林之才俊。 半炷香过后,妄林中林木大动,一众手执钢刀、身着青甲的护卫陆续走出。这些人便是天澹城守卫,事从东洲龙帝,护卫天澹城周全,虽不是修者,却也不是城中各世家可为敌者,只因那东洲龙帝之所以能稳坐皇位,背后便有着乾元道的鼎力支持。 而东洲各城那万千守卫,便是龙帝执行乾元道意志、稳固东洲统治的基础。 此次妄林封禁,四周各城皆会遣守卫巡林,驱赶林中闲散之徒,保障比试顺利进行。 守卫尽出后,为首者径直走向戚家众人,对着归海侠揖了一礼,报出巡林结果,也示意比试可以开始。 此时,苏廷不由看向苏家,父亲苏禀泰正立于苏升与苏乐身后,眼神难掩失落。往年封禁,守卫皆是向自己汇报结果,今年则换了戚家,也是风水轮流、今不如昔了。 归海侠听得为首守卫汇报后,手中团扇轻挥,淡淡一句: “进。” 四周各世家青年,便鱼贯进入妄林,族中长者与周围观者,也开始伸头向林中看去。 “他们都进去了,弟弟你不进吗?是不是还怂着呢?” 陆舒依揶揄道。 “不急。此次似有些复杂,我需小心行事。” 苏廷低声道。 “嗤!怂就是怂,还不敢承认。” 陆舒依不屑。 苏廷不做理会,而是静待片刻后,查验了灵识是否覆下完全,随即心念一转,施出瞬步之法便进了妄林。 戚家众人前,归海侠眼角一动,似是察觉有异,便转身向后看去,却并未发现有异。随即微微一愣,团扇一挥,身后便有人抬来躺椅,她施然躺坐,两眼微眯,作小憩之态。 …… 许是来往人少了之故,今日的妄林颇显寂静,苏廷停步之处,身边已有灵禽异兽絮絮而动,啼鸣渐起。 “毋管其他,寻到那处秘境即可。” 不远处,一阵交谈之声响起。苏廷暗暗蔽于灌木之后,静待来人。 “又玩儿尾行?能不能有点儿出息?” 陆舒依嗤道。苏廷仍未搭理,伸手扒开眼前树丛,看着来人。 须臾,一行四人走近,苏升与苏乐赫然在列,另有一男一女,形貌颇似那日在秘境中所遇成戈两家之人。 便是成家少主成温,与戈家二小姐戈倩。 “此次前来,我成戈两家不为其他,只为诛杀那戚家大小姐戚蓝。戚家恶事做尽,今日便要由她偿债。” 成温对着三人恨恨说道。 苏升闻言,微微侧目,语带担忧道: “那戚蓝可是灵士境大成,身边亦有戚金、戚丹兄妹相伴,成兄你我四人,怕是无力抗衡。” 成温年岁幼于苏升,苏升却称其为兄,让蔽在一旁的苏廷深感疑惑。 成温摆手道: “苏兄不需担心。戚家辱我两家长老,杀我两家家主,此番前来,我两家已然举阖家之力,不图伤及戚家根本,只要诛杀戚蓝,便会让戚家大伤元气。” “两家皆举阖家之力?” 苏升心中生疑,侧眼看向戈倩。戈倩对上苏升眼神,却并未出口肯定,只是微微点头,随即便转头他处。 苏升又道: “成兄、戈小姐两家底蕴深厚,苏升自是信服,只是这妄林诡秘,到时恐生异端,不若……提早让那成潜公子露面,我与小妹也好安心。” 成潜? 苏廷闻言一愣,那日自己在秘境中格杀的三人,不是就有成潜吗? 成温也是愣了一刻,才又说道: “我那兄弟行踪不定,真不知他现在何处。不过苏兄毋需担心,他昨日书信已至,今日妄林之约关系极大,他定不会爽约。” 见苏升仍要开口,成温摆手又道: “便是我那兄弟不来,今日诛杀戚蓝一事,也是十拿九稳。”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件物什,摊在手中让几人看到。 “这是……” 苏升看到那物,瞳孔骤然一紧,竟然口吃起来。 一旁苏乐与戈倩对着那物也看了一遍,眼神也皆是一片诧异,却并未开口。 看了三人眼神,成温收起物什说道: “此物危险之极,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拿出。到时你三人只需牵制戚金与戚丹两人,那戚蓝,交与我便可。” 苏升微微拱手: “如此,甚好。” 说完,四人便向密林中走去。 待四人走远之后,陆舒依才忍不住开口问道: “那男的手里拿的是个什么东西?有那么厉害?tnt吗?” 苏廷摇头: “不知道。不过以几人反应看来,那物什定然非同小可。或许……” 苏廷顿了片刻,又道: “我对我那大哥苏升还是了解的,他平日嚣张跋扈不输于我,今日对成家之人却如此唯诺,开口闭口兄弟相称。或许那成家,手中确有什么底牌。” 不过,这底牌若是那成潜,怕是要让几家失望了。 正暗暗与陆舒依说着,苏廷突然感觉身后有异动,还未来得及转身,右肩便被轻拍了一下: “蹲这儿干啥呢哥们儿?拉稀了?” 苏廷心中一警,一个侧身,右手握拳便回手打去,同时扭头见到来人样貌后,想收拳却已然来不及,只得化拳为掌,尽力卸掉些力道。 啪! “φ!” 那人右脸挨了一掌,圆滚滚便翻了出去,随即两手捂着右脸,疼得打起滚来: “φφ!疼死你贰爷了,你这笔什么手啊这是?戴灭霸手套了?” 苏廷赶紧起身将来人扶起,口中一阵谢罪,却见那人右脸已然红肿,五个巴掌印赫然可见。 “弟弟!?” 看清来人后,陆舒依惊叫一声。 “何事?” 苏廷疑惑问道。 “不是叫你,我是说他,他是我弟弟。” 陆舒依指的是眼前来人。 “你见谁都叫弟弟?” 苏廷又问。 “……这个不算,这个是我亲弟弟,一个爹妈生的,双胞胎。” 陆舒依解释一遍。 苏廷闻言,对着来人打量一番,此人身材矮胖,胡子稀疏,满脸油肉,眼小眉宽,一副坏事做尽的模样。 再内视上丹田的陆舒依,颈下虽是层峦叠嶂,容貌却是蛾眉螓首,两相对比,根本无相似可言,更遑提双生姐弟。 再者说来,陆舒依看着只有二八年纪,那男子却一副中年模样,有如此姊弟? 叔侄还差不多。 “莫要诓我!” 苏廷不信。 “我诓你啥了?” 男子问道。 “真没骗你。我叫陆舒依,他叫陆叔贰,名字肯定不会有错,不信你问他。” 陆舒依又解释道。 “阁下陆叔贰?” 苏廷问男子。 “哦?你认识我?贰爷我名气这么大了?宇宙界全民偶像了都?” 男子疑惑,明明素不相识,他怎么认得自己。 “阁下女兄可是叫陆舒依?” 苏廷又问男子。 “哦?你认识我姐?是不是也偷偷看过她腿照?” 男子坏笑一声。 “……” 陆舒依眼泛寒光,咬牙说道: “弟弟,你告诉他,他说的话,我都听得见。” 苏廷闻言照做: “你姐让我与你说,你所言她则尽知。” 男子挠头疑惑,问道: “她能听到?她在哪儿?她也来这儿了?” 陆舒依答道: “弟弟,你告诉他,我就是来找他的,我的飞船在扭曲时空激发虫洞的时候出了岔子,本来以为再也找不着了,没想到还能在这儿碰上。” 苏廷照做: “你姐让我与你说,她是寻你来的,什么船……虫子……岔子,碰上了。” 男子愣了片刻,弱弱问道: “冒昧问一下啊兄弟,我姐是不是正在跟你打电话?要不然你让我接电话就行了。” 苏廷内视陆舒依,说道: “听不懂。” 陆舒依伸手抓了几把头发,说道: “弟弟,你告诉他,我现在在你体内,不能出来……诶?你快问他,他是怎么适应你们这儿的空气的?” 苏廷照做: “你姐让我与你说,她在我体内出不来;你姐还让我问你,你是如何适应空气的?” 男子又是一愣: “在你体内?这是什么姿势?双修吗?” 陆舒依尖声骂道: “双修你姐!” 第13章 是我前妻 陆舒依还要再问,苏廷却出言打断: “你姊弟二人有何话,且容事后细说。修者皆已走远,我恐来之不及。” 陆舒依点头答应,既然所寻之人已寻到,便不急这一刻两刻。 苏廷心念一动,又要瞬步而去,却见眼前陆叔贰,正两眼痴呆地望着自己,遂散下心念,摇头说道: “同去罢!” 说完,苏廷便抬步前行,陆叔贰眼神一转,也一路跟随。 走出片刻,苏廷又觉自己被人盯视,便转身看去,却见陆叔贰表情猥琐,手中正拿着一块墨色方盒,方盒伸出一条墨管,墨管正对着自己。苏廷疑惑问道: “贰兄这是在作何?” 陆叔贰嘿嘿一笑答道: “我姐说她在你体内,我看看能不能一枪把你崩了,再把她挖出来。” 苏廷闻言,张开两臂,满脸真诚说道: “贰兄但且一试。” 陆叔贰见状,表情僵住,迟迟无所动作。苏廷催促道: “贰兄请试。被人寄于体内,我也是有苦难言。” 陆叔贰却突然两手颤抖,诺诺说道: “你……你真这么想吗?” 苏廷点头,仍是一脸真诚: “贰兄若能相助,我定会厚谢。” “啊!” 陆叔贰却瞬间奔溃,手中枪械抛向空中: “你……你还是人吗?” 苏廷见状疑惑,陆舒依却大笑道: “俩弟弟,一个比一个怂。” …… 循着音迹,苏廷很快便到了修者聚集之处。 蔽在一旁,苏廷看到戚蓝正立于众人中央,身前是一处光怪斑斓的秘境入口。她转过头,下巴高抬,对众人说道: “秘境凶险,汝等便勿再前行,我戚家三人前往即可。” 看来,戚蓝是要将这眼前秘境包场。 人群闻此,皆现出一副不满之情,交头议论声不绝于耳。 片刻,人群后方,一道浑厚声音传来: “小小一个灵师境入门修者,出口便如此狂妄?这天澹城果真无人了?” 灵师境? 这戚蓝,竟已达到灵师境?这是何人看到的? 要能看透他人修为,自身修为至少也需达灵师境以上,看来,说话此人,至少也是名灵师境高手。 众人皆转身看去,却见一男一女两名云衣青年,正缓步朝场中走来,男子身材颀长、面容清瘦,女子则走步生莲、眼含秋水。 二人走步之中,一阵微风散向四周,触之皆是怡然,人群不觉间为二人排出一条通路。 “两个灵师境?” 苏廷心中一惊,遂悄然散开灵识,将场中众人皆查了一遍,竟发现,除了这两人外,暗处还有几名灵师境强者。而那戚蓝,确是已隐隐达到了灵师境。 青年一代的灵师境,这在天澹城可是绝无仅有的。 而在东洲,却算不得稀奇。 见二人走近,戚蓝也觉不俗,便微微低头一礼,语调也变得和缓: “不知二位是何处高人,师从何宗?” 二人走近后,并未理会戚蓝,而是转身面向众人,男子打开手中折扇,扇面上并无水墨,只是一朵金黄晚艳。 帝女! 渎门! 苏廷大惊。 众人亦大惊。 这渎门,也是东洲龙都内头部门宗,实力虽不及乾元道那般豪横,却也不容小觑。 且渎门中人皆低调异常,不与世人争利,故此名声不显,不过却有人曾言,若渎门倾力而出,恐乾元道亦不能抗衡。 戚蓝见二人并未理会自己,绣眉微蹙,开口便道: “常闻渎门低调,如今竟也来争这蝇头小利?实在掉价。” 男子则轻叱一声道: “乾元道争得,我渎门争不得?有这道理?” 众人纷纷点头。 戚蓝被怼了一番,哑口无言,苏廷看着却暗暗叫爽。 男子不再理会戚蓝,而是对着众人拱手一礼,淡淡说道: “在下靥生金,这位是师妹秋女华,我二人皆是渎门内传弟子。此次前来,不为争得如何名誉,只是听闻,如今天澹城正被一名乾元道外门弟子搅扰,心下不忍才会前来。” 外门弟子? 那戚蓝如此狂妄,竟只是名外门弟子? 众人对戚蓝的印象,不觉又低了一层,且纷纷开始对她怒目而视。 “狗仗人势!” 不知是谁喊出一声,戚蓝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却不想,更多人都跟着喊了出来。 “住嘴!” 戚蓝终忍不下,一声怒喝,灵气化实催出一把刀芒,刀锋直指那靥生金,恨恨说道: “胡口小儿,竟敢在此撒泼,今日我便教你做人!” 说完,便是一刀砍下。 叮! 戚蓝出手虽快,靥生金却仅用一个侧身,折扇稍稍一送,便将那刀芒挡下。随即说道: “我不与女辈交手,你若实在心中不忿,可找我师妹。” 然后轻飘飘走开,将那满脸怒意的戚蓝晾在一旁。 “流弊!你看人家这笔装的,啧啧……” 陪苏廷躲在暗处的陆叔贰啧啧赞道。 陆舒依还没冷哼出声,却听苏廷附和道: “然也。果然高人。” 陆舒依闻言一愣,随后斜眼苏廷: “怎么着?你有想法?” 苏廷点头,满脸艳羡道: “然也。待场中冷下,我便求那男子拜师。” 陆舒依想到苏廷曾拜秘境老者与那神秘妇人为师被拒一事,瞬间无语: “需要这么执著吗?不拜师就过不了主线?” 苏廷解释: “他日我与人对敌,报出师父名号,便能吓他一跳。” “……” “……” 陆舒依与陆叔贰同时无语: “不是拼爹就是拼师父,纯怂!” 场上。 那男子靥生金的师妹秋女华,已然走到戚蓝面前,施施然表示可接受比试。 呼! 遭受如此无视,戚蓝瞬间怒胆横生,横劈便是一刀,却被秋女华一个淡然侧身躲过。 秋女华眉眼微抬,淡淡说道: “你才刚入灵师境,而我已是灵师境三阶,你我相比,高下立判,实不用虚废时间。” 说话间,戚蓝却似毫未听到,一阵蓄力之后,又一刀砍来,话说完,秋女华便两指一抬,稳稳接下这一击,再双指并拢,任戚蓝如何使力,却也无法移动那刀芒分毫。 “吁!” 在场众人纷纷惊呼。要知那戚蓝,可是天澹城青年一代中修为最高者,便是如此,在秋女华面前,却也过不出两招。 世家之于门宗,天澹城之于龙都,真如天悬地隔! 围观者皆是天澹城世家骄子,想到如此,虽知那戚蓝实属活该,却也有人不免怀念起曾经那位天才。 “若那苏家少主灵脉未废,该能与这女子战上一战!” “嘁乎!且不说那苏廷少主,想那苏家家主,年少时便已是灵师境大成,对上这女子定能轻松获胜,再观我天澹城如今,竟无人能重复当年荣光。真乃时也命也!” 闻听众人话语,陆舒依好奇问道: “弟弟,这回要是你上,能不能教训一下那女的?” 苏廷连连摇头: “我才灵士境三阶,戚蓝都恐不能敌,遑论那女子。” 陆舒依嗤道: “废物!” 苏廷又摇头: “那女子修为如此之高,怎会是废物。” 陆舒依咋舌: “你不会以为,我不是在说你吧?” 苏廷愣了一刻,却并未深思,而是重新注目场中。 戚蓝见自己奋力一击,却被秋女华轻松接下,脸上瞬间阴晴不定,先是不愿相信,然后惨然一笑,最后竟有些歇斯底里,挥动刀芒开始朝着秋女华胡乱劈砍,眼角竟有清泪流出。 自己可是天澹城第一天骄,从前被苏廷压下了光芒,好不容易熬到他筋脉俱废,以为终能登高一呼了,却不想,如今被一个门宗弟子,在天澹城一众青年一代面前随意耍弄。 屈辱!无尽屈辱! “噗!” 倏然间,戚蓝口中喷出一股鲜血,手中刀芒也逐渐暗淡,一个不经意,头顶金玉簪掉落,如瀑长发洒向香肩,挡住已泛红丝的双眼,状如疯魔。 一众青年见此,有人簇头议论,有人脸泛邪笑,而戚家另外二人,脸色则与戚蓝同样阴沉。 “啊!” 见到众人百态,戚蓝仰天一声厉吼,恨恨看了靥生金与秋女华二人一眼,便猛然转身,脚下绣鞋脱落不顾,一头便向秘境中栽去。 蔽于一旁的苏廷见此,心中颇有感慨,这戚蓝之今日,与自己数日前,可是何其相似? 靥生金与秋女华二人见此,却只是负手而立,脸上带着淡淡笑意。见戚蓝跌入秘境,靥生金对众人挥了挥手,道: “那乾元道外门弟子已然进入,诸位也不需让步。” 众人闻此,不疑有他,跟着便鱼贯进入秘境之中。 苏升四人对视一眼,也跟着进入秘境。 当众人皆进入秘境之后,靥生金与秋女华相视一笑,便也跟着进入…… “蹊跷!” 眼见秘境入口已然静下,苏廷这才踱步走出,心中却疑窦丛生。 “怎么蹊跷了弟弟?” 陆舒依问。 “哪儿呢就蹊跷了?我咋看不出来。” 陆叔贰问。 苏廷走向秘境入口处,自顾说道: “这渎门向来低调是不假,却也常闻其弟子乐于打抱不平,但皆是点到为止,从不会将人逼迫至如此境地。此二人之所为,属实让人意外。” 陆舒依仍是不屑: “那你跟姐姐说,这秘境,你是进还是不进?” 苏廷犹疑片刻,扭头看向陆叔贰,一脸认真问道: “陆兄,能否如实相告,近日传言之妄林怪修,是否是阁下?” “怪修?怪修是啥玩意儿?” 陆叔贰疑惑问。 “尝闻此人善使一把暗器,出手则必伤人。” 苏廷解释。 “暗器?” 陆叔贰拿出怀中手枪,问道: “是这个吗?” 苏廷答道: “不知。” 陆叔贰则说: “应该就是这个。那把ak没子弹了,这些天一直用的就是这个,是碰到过几个不长眼的,跟贰爷抢东西吃,贰爷我也用这个教训过他们。” 苏廷伸手: “可否借来一观。” 陆叔贰回答的干脆: “想都别想。” 苏廷说道: “如此,外人所说之怪修,定然是你,所说之暗器,也定然是这怪……盒。” 陆叔贰纠正道: “这可不是啥怪盒,这叫西格绍尔p220,是贰爷我的前妻。” 陆舒依嗤道: “还前妻,真把自己当钢铁侠了?” 苏廷展颜说道: “若真如此,进入那秘境,我便多了几层把握。” 说着,便抬脚向秘境走去,陆叔贰赶紧跟上。 “唔!这么他娘的大雾,看来天气不赶巧啊!” “无妨,秘境界制耳。” “啥玩儿?” “他日,你姐可与你细说。” 穿过界制,二人正处于一处悬崖之上,远处仙雾缥缈,四周却无涉下台阶。 “咋回事儿?咋没路了?” 陆叔贰问道。 苏廷也是奇怪,遂已瞬步之术散开灵识,发现其余修者皆在悬崖之下,也有几人在二人正下方。苏廷随即趴在地上下看,发现悬崖下有几支藤蔓,直入下方云海,其中两支仍在绷紧摇曳。 其余修者,定是援此藤蔓而下。 “沃!” 陆叔贰见到后,连连摇头: “这玩意儿太高危了,我可不下。” 苏廷也并未强求: “陆兄既心中不愿,可否将那前妻借与我?” 陆叔贰又是摇头: “想都别想。” 苏廷无奈。此时陆舒依却说: “弟弟,你告诉他,他要是不下,姐姐就把他床底下的书都烧了。” 苏廷闻言一喜,赶紧传达: “你姐让我与你说,你若不愿,便要烧你床下藏书。烧书?” 苏廷并不觉得此话有用,不想陆叔贰闻言却脸色大变: “她咋啥事儿都往出说啊?过混!” 陆舒依说: “弟弟,你告诉他,他要是还不下,姐姐还知道更过混的。” 苏廷又觉有戏,便传达道: “你姐让我与你说,你若仍不愿,她会更过混。何为过混?” 陆叔贰瞬间耷拉下脑袋,无奈说道: “走吧!我跟你下去。” 苏廷两脚一抬,轻松跳下悬崖,再伸出一手,便拿起一支藤蔓,瞬间停止下落。 “弟弟好帅!” 陆舒依眼泛金星。 “卧槽!这臂力,逆天了。” 陆叔贰看后,则是紧紧趴向地面,一步步沿着悬崖而下,抱上藤蔓后再慢慢向下攀援。 看着身边两条依然摇曳的藤蔓,陆叔贰暗骂一声,拿出腰间匕首,便向一条藤蔓砍去: “我让你下的这么诗意!” 砍的是下方之人的藤蔓,骂的却是身边的苏廷。 “啊~” 藤蔓瞬间断下,下方云雾之中,传来一声凄厉喊叫,然后便是重物落地之声,须臾,一声泠然笑声传来: “靥师兄,这两日,吃的有些多了罢?啊~” 还未说完,女声也是一句惨叫,苏廷抬头看去,原来是另一支摇曳着的藤蔓,也被陆叔贰一刀砍断。 第14章 这位叔叔好凶! 攀沿间,陆舒依突然开口问道: “弟弟,你不是会瞬间转移吗?咋不用那招?” 苏廷闻言扶额: “欸!忘了。” 陆舒依:“……” 二人下至底部,周围已无一人,苏廷探出灵识,见一众人皆已进入前方深林,且成群散了开来。 苏廷一番排查,终找到苏升四人气息,见四人身旁并无他人,便拉起陆叔贰,施展瞬步而去。 一个呼吸间,二人便至四人身后,蔽于一处灌木之后,苏廷才得空看向陆叔贰。 只见陆叔贰两眼大睁、嘴巴大张,已然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苏廷食指触唇,示意他噤声,然后低声问道: “陆兄何事惊慌?” “你……你……” 陆叔贰口吃许久,才连出一句话来: “你是卡卡罗特?” 苏廷见他情绪已稳,便扭头向前方四人看去,口中则低声答道: “陆兄言重了,家姓苏,明月几时有的苏。” 前方。 成温正蹙眉看着脚下泥土,说道: “仍有脚印,那戚蓝定在前方。” 说着伸手指向密林深处,再手掌一挥,便要前行。 “且慢!” 这时,苏升却出口拦下,语带质问: “成兄,在下心中有惑,不知成兄可否解答?” 成温闻言一愣,停下身形说道: “苏兄且问。” 苏升便问道: “秘境外,渎门那二人修为,成兄也已看到。不知成潜公子何时到场?如若到场,能否与二人相抗,以保我四人周全?” 成温语塞,片刻才抱拳道: “实不相瞒,家弟成潜,虽是乾元道内门弟子,却因年岁颇稚,修为只在灵士境三阶。若对上那二人,恐相差甚大。” 苏升闻言,再无刚才恭敬之色,而是冷言说道: “既如此,我与小妹便再无追随之必要了。” 说着,便要拉着苏乐离去。 成温赶紧拦下: “苏兄何出此言?你我不是已经相约,要诛杀那戚蓝、杀杀戚家锐气吗?” 苏升则是两手一摆: “秘境外所遇,你我皆已看到,戚蓝在那渎门弟子面前,连两个来回都难过,在天澹城世家面前已然丢尽颜面,如今更是失智疯魔,根本不用你我出手。至于戚家锐气,如此,不也算被杀过了?” 对于戚蓝及戚家,苏升倒无太多不满。 不日前,戚家虽也辱于苏家,但所辱之人乃是苏廷及苏禀泰,与他苏升并不多大相关,甚至来说,正因戚家之辱,他苏升才有继位少主之可能。故此,苏升之于戚家,并无多大仇怨,之所以愿与成温偕行,皆在于想要交好成潜这个乾元道弟子。 只是经戚蓝与渎门弟子一战,苏升已悄然另生想法:与其交好那真假不明的成潜,倒不如亲近那两位修为更高的渎门弟子,毕竟同是龙都头部门宗,便是回去与父亲言明,他也定会夸赞自己明智。 今日之苏家,比之往日已大为不同,自己作为苏家内定少主,既无苏廷那般天纵修为,若还不懂得审时度势,待到未来掌事,怕是只会将苏家跌入泯泯寻常世家罢。 苏升心中所想,成温已隐有察觉,那句‘成潜今日必来’,自是他为稳住苏升的胡言,此刻他心中也是焦急万分:自己这身为乾元弟子的弟弟若来,必能让苏升彻底沉心,只是自那日家书之后,他便再无音讯,前去接他的戈靓也是如此,成戈两家已遍寻附近,却仍无所得。 而要到龙都乾元道门宗问询,则是万万不可的。世人皆知乾元道神秘,非道中之人,根本无法可入。 其实,不只成温心中忐忑,一旁的戈倩也是同样焦急。不过,她与成温不同,她生性寡义薄情,对家主、长老、甚至是爷爷戈尔聃之死,均无半分哀伤,甚至于戈家大小事物,也丝毫不生兴趣。只是如今族中无人,诸多繁杂皆压于己身,让她再无法翩然自在,这才满心期盼戈靓归家,以卸却肩上重负。 故此,戈倩之所以会同来妄林,乃是承成温所言,到此找寻她的姐姐戈靓。 如此看来,四人虽结伴来此,心中却是南辕北辙,面上是力合一处,内底下却都各怀心思。 “几个人在磨叽啥呢?贰爷我腿都蹲麻了。” 陆叔贰挪了挪双腿,语气中满是埋怨。 “不知。若三家再无动作,那戚蓝怕是要远遁而去了。” 苏廷脸上担忧,被陆舒依看了满眼,她噘着嘴便道: “之前听你说,姐姐觉得那女的的确不是个东西。可现在看来,她也算是罪有应得了,你还这么不巴着人一点儿好,是不是有点儿丧心病狂了?” “丧心病狂?” 像是被挑动神经般,苏廷情绪瞬间激动: “她遣个婢女代嫁,又于大庭广众之中辱我父子二人,对我苏家如此坏事做尽,莫非还要我替她着想?” 从未见过苏廷如此暴怒,陆舒依愣得目瞪口呆,忖了片刻则两眼一白,摇头说道: “弟弟还是年轻啊,戾气太重,啥时候看看《道德经》,对你会有帮助的。” “劳什子的《道德经》,我才……” 苏廷还欲动怒,却听前方传来一声惊呼,随即矮身闭嘴,又看了过去。 “啊~” 一声女啼陡然而起,竟是苏乐发出。 “乐儿……” 苏廷低声自语,眼中满是担忧。这堂妹与自己向来交好,此番若是涉险,苏廷很难坐视。 “何事惊呼?” 苏升也惊诧问道。 “那是……” 苏乐指向密林生处,嘴唇颤抖: “两具尸首!” “尸首?” 余下三人皆惊,纷纷扭头向苏乐手指方向看去。 苏廷心中也是一惊,随即拉上陆叔贰,默不作声向那附近的灌木瞬步而去。 离得近些,苏廷才看得清楚。只见两棵环抱巨树,树根处正倒着两具尸首,头颅低向胸前,似是一男一女。 “去看看。” 苏升四人也陆续赶近,苏乐与戈倩心中惊惧,并未离得太近,苏升与成温则是一左一右,将两具尸首的头颅抬了起来。 “成潜!” “戈靓!” 见到尸首真容后,竟是本应赶回的成潜二人,四人皆是大惊。 “这二人……” 苏廷闻言也是一惊: “不是上番秘境中为我所杀了?怎会现身于此?” 说着,他又抬头看向身处这片秘境,地貌景致与那处秘境毫不相同,不可能是同一处。 “流弊啊!贰爷我每次也就是蹭蹭而已,你竟然直接杀人?你们这儿没有王法吗?没有法律吗?” 陆叔贰惊诧,又侧目道: “杀的还是一对鸳鸯,你这是想当法海啊?” 陆舒依则冷笑说道: “弟弟,你告诉他,姐姐这儿还有一个死人呢,也是你杀的,还是你弟弟。” 这句话,苏廷倒是并未传达。 “这男子,便是你口中那成潜?” 苏升看向成温,蹙眉问道。 “然。” 成温也是眉头紧蹙,随即看了眼尸首旁边,拾起一绺蓝色布条,眼神瞬间阴冷起来,咬牙说道: “戚蓝!” “戚蓝?” 其余人惊疑出声。 成温递起那片布条,恨恨说道: “我记得清楚,那戚蓝此来,便是着一件蓝色纱衣。我那家弟与戈姑娘,定是早早便在此等候,却双双惨遭疯魔了的戚蓝所杀。” 一旁戈倩也是叹出一口,无奈道: “我戈家与你成家,如今皆有三人被戚家戕害。如此一来,怕是再难善了了。” 苏升脸上则是毫无表情,淡然劝了句: “以乾元道行事风格,门徒在外而死,是不会劳心劳力追究的,何况是同门所为。今日你我皆已看到,那戚家作恶,自有他人来收,我等三家,还不若隐下仇怨,共当大局罢!” 闻听此言,成温深知他已心不在此,便再无规劝之心,拱手随意谢了一句,不复赘言。 “都怂了?” 蔽在一旁的苏廷,见此下意识说出一句,惹来陆舒依与陆叔贰双双侧目。陆舒依揶揄道: “弟弟学挺快啊?都会抢我台词了?” 苏廷并未答应,而是暗暗想了一遍,又锤手说道: “不能如此了了。” 随即向陆舒依问去: “我那堂弟尸首,可还在你处?” “在啊,都快臭了,咋了?你想他了?” 苏廷摇头道: “非也。此时此刻,正是用人之际。” “死了都不放过,畜生!” 陆舒依低低说了一句,在苏廷灵识的注视下,按下一枚黑色按钮,苏廷额前瞬间便青光大作,仅须臾,苏丘的尸首便现于苏廷面前。 “卧槽!” 突然而来的一具尸首,将陆叔贰吓得直接跳起,惊动了不远处的苏升四人。 “吁!我说要用,却未说眼下便用,如此心急作甚!” 苏廷见陆舒依理会错意,直接便将苏丘尸首放出,且已惊动了苏升四人,心中不由惊骇: “那四人如若联手,我可是毫无胜算。” “何处宵小?竟敢尾随我等!” 发现身边有人,苏升四人直接欺身而来,却见那处低矮灌木后,正猥猥蹲着两个人。 “苏廷?” 见其中一人,乃是自己堂弟、家中废少主苏廷,苏升心中百般疑惑。 “廷哥哥!” 苏乐则惊中带喜,对着苏廷打了声招呼,苏廷也只得硬出头皮回了一笑。 “你便是苏廷?” 眼见当年那位天澹城绝世天才,竟似猥琐窃贼般蹲藏在此,戈倩满脸惊讶。她虽常闻苏廷事迹,却因自己不好修灵,并未刻意会过。 “你在此作甚?” 成温则未表现过多情绪,只是询问出口。 见四人都看着苏廷,而苏廷却只是讪讪不理,陆叔贰不由心中不满,站直起身大声问道: “诶诶诶!眼睛不好使还是咋的?就能看见这笔货?贰爷我可是也在这儿啊,也没人来跟我打个招呼?” 陆叔贰只是提醒,他还记得自己是宇宙全民偶像一事,眼前几人,定然会认得他。 苏升向陆叔贰走近两步,上下打量一番后,问道: “獐头鼠目的,你是何人?” “你再说一遍?” 陆叔贰说着,便要从怀中取出手枪。 “啊~” 又一声女啼陡然而起,还是苏乐发出。 众人随即扭头向她看去,只见苏乐手指颤抖伸出,指着苏廷二人脚前,战声道: “苏……苏丘!” 几人又扭回头,这才发现,苏廷与陆叔贰身前,又躺着一具尸首,苏升稍稍细看,确是苏丘。随即心中大惊,手指尸首,质问苏廷: “苏丘怎会命丧此处?” 被苏升指着,苏廷还未及解释,成温却插言道: “苏兄,此情此境还不了然?苏廷早已灵脉尽废,又与你二人是同堂兄弟,怎能是他施手?苏丘之死,与家弟成潜与那戈姑娘一样,定是那戚蓝所为。” 苏廷正想张口解释,苏升却直接无视: “也是,这废人怎会有这等本事。” 顿出片刻,又咬牙道: “戚蓝!你果然坏事做尽,今日竟还暗害我同堂兄弟,我定与你不死不休!” 苏廷见几人言语间便已寻出一个说法,且无人愿意听自己开口,索性也不解释,就立于一旁。 同堂兄弟?不死不休? 你怕是只会对苏丘如此罢!我也是你的同堂兄弟,我若遇不测,你会同等待我吗? 苏廷虽然心中作想,却并无半点不忿,只是心中暗嗤。 这时,苏乐却离开三人,走到苏廷身边,关切问道: “廷哥哥,也是许久不见了,近来可还好?” 苏廷这才展颜: “烦乐儿妹妹挂念,一切安好。” 苏乐又是关切: “此处秘境凶险,众多高手在侧,不若由我陪你出去罢?” 说着,苏乐抱起苏廷手臂,转身欲走。 苏廷则摆手道: “无妨,我身边也有高手。” “高手?” 苏乐微微一愣,旋即便将目光转向陆叔贰,上下打量一番: “是这位叔叔?” 被眼泛秋波的苏乐打量,陆叔贰本是心花怒放,却听她如此说话,不由一怒: “你才叔叔!你全家都是叔叔!” 苏乐赶紧作势躲在苏廷身后,抱他的双臂也紧了一圈: “这位叔叔,好凶哦!” 陆叔贰:“……” 见苏乐与苏廷依偎,作为长兄的苏升满眼不是滋味,遂转向陆叔贰,问了声: “你是?” “莫非……” 陆叔贰还未回答,一旁成温却抢道: “近日妄林中盛传,常见一位手使神秘暗器的怪修,莫非便是阁下?” 陆叔贰这才由怒转喜,有模有样答道: “承让承让,正是在下。”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手枪,说道: “这就是那个神秘暗器,名字叫前妻。” “前妻?” 众人疑惑:怎会有人为兵器赋上此种名号? 第15章 嗜血修罗 片刻,许久未出言的戈倩开口道: “我们三家,接连三名青年惨死于此,以迹象看来,皆是那戚蓝所为。新仇复加旧恨,况仇人便在不远,不若我等暂且抛下其他,先合力击杀那戚蓝,如何?” 戈靓已死,族中便再无可担当者,浇灭了戈倩脱身家族繁杂的念想,她心中自是怒极。为今之计,却也只能暂下其他,以眼前为务。 成温听闻连连称是,而苏升看了眼地上的苏丘,眼中也满是怒意,并未再拒绝。 见两人同意,戈倩转头看了眼拿着手枪的陆叔贰,想了一想,又转向苏廷: “不知苏廷兄可愿同往?” 苏廷明知她此问意不在自己,且自己也不愿现于明处,便摆手推辞: “我则采药而来,修者之事,我还是无能参手罢!” 说着拉上陆叔贰便要离去,一旁苏乐也毫不犹豫要同去。 成温见苏乐要走,还未及劝阻,陆叔贰却直接将苏廷排开,满脸含笑的看着戈倩那一握细腰,作揖道: “小姐姐裙子真细……诶不是……放心,那笔货不跟你去,贰爷我跟。” 随即斜眼苏廷,嗤道: “不懂事。” 苏廷自不愿就此放陆叔贰离去,只得点头道: “同去便同去罢!” 苏升见他答应,也是斜眼嗤道: “残体废人,便是同去又能如何?” …… 密林幽幽,偶有兽鸣传来,似与外边妄林无异。 苏廷一行六人,循着脚下痕迹,一路向前追去。 几人脚程皆是颇快,只苏廷与苏乐,似游赏山林般慢慢怡行。 “废物便是废物,只能拖我等后腿。” 苏升回头看了眼落下一截的苏廷,嗤鼻一句。 苏廷则眼角一抬,他察觉到,前方不远处有数名修者,其中便有戚蓝,而秘境外所探查到的那些灵师境也悉数在场。 “前方有人!” 同时,成温听到话语声从林深处传来,低声提醒道: “人数不少,我等且绕行他处罢!” 苏升却阻下道: “若那戚蓝也在如何?不如我等先暗中观察一番。” 成温点头,几人便矮下身姿,悄然赶出几步,行至密林尽头,见到人影后便藏于灌木之后观察。 苏廷则暗暗摇头:那边可有灵师境,能探查气息,仅藏身而不隐下灵识,能有何用? 无奈之下,他只得散出瞬步之术,将几人灵气尽皆覆下。 “弟弟你有毒吧?咋不管是谁,只要一跟着你,就都这么猥琐呢?” 陆舒依连翻好几个白眼…… 密林前。 靥生金与秋女华立于场中央,一些陌生修者则立于两旁。 而靥生金的双脚,此时正踩着一名蓝衣女子,便是那戚蓝。 “逃?是要逃往何处?” 靥生金一声轻语,脸色颇有玩味之情。 被踩在脚下的戚蓝,此时已散发披肩,身上尽是泥灰,狼狈不堪。听到靥生金此言,她扬起头颅,仍厉声骂道: “今日你若杀不得我,他日,我定叫你生不如死!” 靥生金则哈哈大笑道: “杀你?我为何要杀你?你的性命才值几钱?我要的,可是你的身子!” 暗处陆叔贰闻言,瞬间点燃兴趣: “辣手摧花?还是当众辣手摧花?这可……太好看了!” 几人纷纷侧目嗤鼻。 场中戚蓝则是一愣,语调变得颤抖: “你……禽兽!” 这时,秋女华看了眼靥生金,无奈提醒道: “师兄,正事要紧!” 靥生金点头,旋即蹲身侧头,鼻息几乎挨上戚蓝面庞: “我在想,如何才能让你彻底绝望?” 闻听此言,戚蓝已是全身颤抖,断续说道: “我师父……乃乾元道执事,你若乱来,她定不饶你!” 靥生金又是仰头一笑: “你师父?那归海侠吗?也算个人物?” 戚蓝一愣,自己师父可是已然破灵,纵天澹城第一修者苏禀泰,都是一击难过,在这靥生金眼中,竟算不上什么? 靥生金又道: “不过一个散修而已,在乾元道都算不上如何,至于龙都,则更排不上次号。至于你,拜了个如此臜才为师,却在天澹城中到处献世,实在可笑!” 暗处苏升听闻这番,疑惑道: “这渎门中人,此番前来目的何在?为何要与这戚蓝各种掰扯?” 苏廷也是心中疑惑,按理说,探访秘境者,皆是为了秘境中的隐藏宝物、神兵,亦或功法典籍。而这靥生金几人,不去与其他人一同搜寻宝物,却在此为难一个戚蓝,是要为何? 退一步说来,即便靥生金几人与成温一般,要置戚蓝于死地,那依其修为,至多两人同来寻她便可,根本犯不上数十人一同而来,如此做法,实属浪费。 场中被靥生金连出恶语相伤的戚蓝,此时正浑身颤抖,双手惨白,嘴唇亦是嚅嚅无血色,整个看起来,像是一条丧门野犬,让人不忍猝视。 秋女华看着戚蓝变化,却暗暗向周围众人使了个眼神。众人收得指示,竟都退出数步,将三人围成一圈,催动灵气做备战之态。 备战? 苏廷更是摸不着头脑,见那几人神态紧张、目光凝视,都在看着场中戚蓝,如临大敌般。难道那戚蓝,竟还有底牌? 一旁陆叔贰则是不嫌事大: “说了半天,也没见个动手的,你们这儿都这样吗?前戏都这么长吗?” 几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并未作答。 场中,踩着戚蓝的靥生金,此时也暗暗吁出一口气,却将脚移到戚蓝脸上,口中也仍是戏谑: “区区戚家,撮尔小族,竟也想翻搅风云,实可谓狂妄至极。” “狂妄?” 却在此时,密林中吹出一阵残风,残风似鬼魅低吼,从苏廷几人身后,直袭至渎门几人,最后竟尽数归入被踩在脚下的戚蓝眼眸。 众人看去,只见戚蓝此时竟已不再颤抖,眼中却现出一片血红,随即,一股鲜血从她嘴角流出,鲜血之后,竟是一张邪笑着的苍白嘴唇: “狂妄吗?” 声音已与平常不同,夹着嘶哑伴音: “秋女华!靥生金!渎门!是你们找死,那便怪不得我了!哈哈哈哈!” 伴随着冷冽笑声,戚蓝头发无风自动,衣裙也无风自舞,眼神盯视着秋女华,竟无比骇人,秋女华不由退后几步,匆忙喊道: “布阵!” 闻令,围成一圈的修者瞬间缩小阵形,并变圆为五方,每边又匀出一人立于阵后,共匀五人。五人双手捏诀,口中一阵默念,随即一道淡金色光晕透体而出,如罩盒一般将场中笼盖。 苏廷看得真切,那布阵众人,皆是灵师境一阶修者,而阵后捏诀五人,则皆是二阶。如此严阵,却只为一个戚蓝,看来事情非同小可。 “呀!” 阵形刚成,位于阵中央的戚蓝便爆喝一声,身上射出一阵气浪,向周围冲击而去。 离得最近的靥生金,似是早有防备,一个撤步抬裙,另一手折扇一挥,堪堪避过袭向自己的那团气浪。 “觉醒了!” 一旁秋女华娇喝一声,拉上靥生金跳出两步,便离开了阵中,立于阵后捏诀助力,围裹阵形的淡金色光晕,颜色也更趋金黄。 “这……” 苏廷几人见之皆大骇,此情此景,已然超出几人意料,这戚蓝之修为,果真莫测。 而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的陆叔贰,指着正从阵中凌空升起的戚蓝,对戈倩说道: “小姐姐,你好像没那个小姐姐好看啊!” 戈倩眼神一缩,并未理会。 场中,戚蓝双手缓缓撑开,双眼微闭,修长双腿微屈并拢,长发、衣裙似水中浮萍般飘动,身体已然升入半空。 射! 猛然间,戚蓝睁开双目,只见她眼中已无黑白之色,而尽是一片血红。随着双目睁开,周围空气也瞬间被染成暗红,犹如人间炼狱。 这时,靥生金大喝出口: “五芒归位!” 布阵者也随之喊道: “五芒归位!” 一边喊,布阵所有人都开始捏诀默念,阵中瞬间金光大作,伴之以神秘符文流转其中。 金光与血色红光交织间,阵中空气都在激颤。 “禁!” 靥生金一声怒喝,神秘符文开始敲击光晕,发出阵阵钟鸣,钟鸣之声轰隆刺耳,直直向戚蓝袭去。 “啊!” 悬于空中的戚蓝,瞬间被震得口鼻出血。然而,一声凄厉惨叫后,她却慢慢抬头,嘶哑伴音同时响起: “哈哈哈!区区五芒阵,便想禁锢于我?可笑!可笑!” 说着,她两手一拍,一阵掌风如凛冽气浪般压向布阵之人,布阵众人瞬间被压迫后退几步,阵中金光也瞬间黯淡。 “定!” 靥生金见状,匆忙从眉心催出一柄金色法杖,法杖瞬间金光大作,不但稳住阵形,也将金色光晕增益到几成实体,将阵中那团血色,生生压了下去。 “啊!” 金光射向戚蓝,如万千针芒刺入,戚蓝身形瞬间下坠,双手紧紧捂向双耳,才堪堪稳住。 不过片刻后,戚蓝眼中却红芒更盛,口中大喝一声: “嗜血!” 布阵者身上突然纷纷逸出血雾,血雾汇聚出一条五线形,随后便向戚蓝周身而去。而布阵众人,却突然体软乏力,面上血色渐薄。 “她在嗜血!” 靥生金大惊,随即一个转身,便将那柄金色法杖执起,法杖指向阵中戚蓝,大喝一声: “杀!” 布阵众人停下捏诀,纷纷祭出眉心兵器,欺身向那戚蓝杀将而去。 “我本欲伏下你那修罗魔血,让你归复正常。竟不料你已契心入魔,为今之计,便只能格杀!” 靥生金冲向戚蓝,法杖直指戚蓝面门。 “入魔?我本是魔,何须你来归复?” 戚蓝伸出右手,轻松将法杖牢牢接下。 法杖被戚蓝紧紧把住,靥生金抽之不得,只得放手撤步,手中折扇一挥,几根银针便向戚蓝刺去。 轰! 戚蓝左手一扫,一阵罡风袭过,银针便纷纷落地。 “杀!” 靥生金又喝一声,一众灵师境修者皆杀了过去。 “破!” 戚蓝一声怒喝,周身血红空气便向外爆开,一众修者皆被震退数丈开外。 接着,戚蓝赶出两步,抓起一名修者,两手捏着他的头颅将他抬起,在那名修者满脸惊骇下,两手一阖便将他头颅捏爆。 一阵血雾从那名修者头中逸出,皆被戚蓝吸收入体。 “嗜血修罗体!果然是嗜血修罗体!” 见戚蓝出手便杀掉一名灵师境修者,其余众人皆大惊失色,不顾靥生金阻拦,纷纷四散逃去。 见此情景,秋女华则是一脸苦笑,看着靥生金说道: “师兄,此番,是我托大了。确应从师尊所言,不该惹这嗜血修罗体……” 嗤! 话音未落,秋女华胸口便被贯穿。 “师妹!” 看着秋女华胸口鲜血喷涌,而贯穿她胸口的,便是那柄金色法杖,靥生金瞬间呆若木鸡。 “师……” 秋女华一语未毕,便歪头死去。而在其身后,戚蓝双眼红光瘆人,狞笑着看向靥生金: “小小渎门,小小靥生金,也算个人物?” 说着,便将法杖抽出,随意一脚,又将秋女华的尸首踢向靥生金。 靥生金匆忙迎上,抱住秋女华那还未凉透的尸首,眼中满是愤怒: “你……” 嗤! 又是一语未毕,戚蓝却将那柄法杖掷出,再次贯穿秋女华的尸首后,又直接洞穿靥生金胸膛。 嗵! 靥生金与秋女华被法杖串在一起,双双倒地而亡, 而二人所流之血,也在瞬间被戚蓝嗜入体内…… “哈哈哈哈!” 戚蓝一阵长啸,惊得远处飞鸟出林。 须臾,戚蓝缓缓落在地上,长发与衣裙也不再飘动,眼中红光渐淡,最终恢复黑白之色,一个趔趄下,她竟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她也死了?” 暗处苏廷几人,早已被震惊的无以复加。而见到戚蓝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陆叔贰疑惑问了出来。 “怎么?陆兄也想趁热?” 苏廷下意识一问。 “趁热?” 苏乐看向苏廷,一脸的疑惑不解。 “她没死,只是昏过去了。” 苏升叹了口气,默默说道: “嗜血修罗体,如此可怖,我却从未听说过。你有否有过耳闻?” 说着,苏升转向成温与戈倩。两人纷纷摇头。 “现在又当如何?” 片刻,戈倩问道: “要不要趁此时机,将这戚蓝格杀,一雪我三家之耻?” 第16章 不世神兵 苏廷几人正欲从灌木后走出,商讨如何处置这昏死过去的戚蓝时,不远处却传来一声人语: “该是在此附近。” 几人闻言一惊,又纷纷矮下身形,继续暗中观察。 须臾,便有一男一女两人从林后走出,看到戚蓝昏死在地,不及多想便匆忙赶了上去。 正是戚金与戚丹。 戚金扶起戚蓝,戚丹则从袖中取出一枚丹药递了过去: “归海前辈曾说,此番若戚蓝姐姐暴怒昏死,便送下这枚丹药,可保她静心平气。” 戚金不疑有他,接过丹药便放在戚蓝口中,戚蓝喉咙一动,片刻便悠悠转醒。 “我……我这是?” 戚蓝看着自己,身上已是泥灰一片,头发也披散香肩,甚是狼狈。 不过,她身上并无血迹,刚才打斗虽激烈无比,却只在地上留下几许断木,被她所杀之人所流血液,已均被她嗜入体内。 “前之所遇,姐姐莫非已然忘却?” 戚金问道。 “忘却?刚才发生何事?我只记得发现了秘境入口,之后便再无印象。” 说着,戚蓝扶着戚金起身,看向四周,疑惑开口: “这是何处?” 戚金答道: “姐姐,我们现在便身处这秘境之中。” 戚蓝愕然。须臾后,却缓缓开口: “走罢!” 说完,在戚金的搀扶下,三人便向外走去…… 灌木后。 “怎么办?” 成温问向苏升。 苏升看着远去的戚蓝三人,蹙眉片刻才答道: “这戚蓝,身上秘辛许多,而那乾元女客定有所知。私以为,格杀之事可暂且一放,你也见到,她一人便可在众多灵师境高手包围下,轻松格杀其中三人,以我等之修为,恐是螳臂当车。” 成温却意气难消: “我们可是有这妄林怪修相助。” 说着他看向陆叔贰。 陆叔贰赶紧摆手,刚才戚蓝有如疯魔般的表现,早已将他吓得丢魂落魄了,让他上去对敌?他定然不愿。 成温又指向怀中,示意自己还有底牌。苏升会意,却仍是连连摆手: “此物若真用上,戚蓝虽必是一死,可我等也必遭反噬,那乾元道女客也定不甘休,到时,怕是更将你我三家置入无底深渊。” 经此番观战,戈倩也已悄然变了心思,便顺着苏升之言出口劝道: “如今之势,已不是我等所可左右者。天澹城如今正风云际会,诡谲之下,未厘清利害,便似那渎门之人一般贸然出手,恐怕只会为自己、为家族招致灾难。复仇一事,实需从长计议。” 成温闻言,虽然心中已然冷却,口中却还是不饶: “他戚家,连杀我成家三人,此仇,实难释怀!” 陆叔贰见状,直接朝他头上打了一拳: “忍不了你自己去报仇吧!反正我是不去,贰爷我跟那女的又没仇没怨的。” 莫名挨了一拳,虽无甚力道,却也让成温愠怒于色。 成温怒视陆叔贰,却颇忌惮他怀中暗器,最终并未出手。 而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的苏乐,也终于适时开口: “诸位皆是我天澹城才俊,也皆是明辨事理之人,胸中都暗藏大志。此番退步,也只是小忍,他日若筹谋周全,毋说是他戚家,便是整座天澹城,也必为之一颤。” “这话说的到位。你这妹妹不简单,虽然没姐姐我好看,心思还是挺纯熟的。” 就连陆舒依都连连点头,其余众人,包括成温,终也是点头称是。 此时,在场诸人中,仍心意难平的,却也只剩苏廷一人,只是他的想法,其余人无不忽略。 锵! 交谈之间,不远处却剑鸣骤起,几人便停下交谈,暗暗朝剑鸣声那边走去。 “没见过一次光明正大走的,不管谁跟着你,都这么猥琐吗?一群猥琐男。” 陆舒依又是一嗤,苏廷回道: “乐儿和戈姑娘乃是女子。” 陆舒依:“……” 苏升却疑惑停下,转头问他: “你在说什么?” 苏廷匆忙改口: “我说话了?” “哼!” 苏升一嗤: “神志不清,果然废物。” 此时,身旁苏乐也看了苏廷一眼,关切问道: “廷哥哥,你且无恙?” 苏廷摆手道: “无恙。” 苏乐却又看了几眼,眼神复杂。 行至跟前,几人仍蔽在一处阴影之后,只是这块阴影已然太小,将陆叔贰露出一截。 眼前,一众青年正与一名老者战于一处。苏廷散出灵识查探,那些青年他虽不认识,却皆只是灵士境,该是其他世家门宗中,参与此次比试之人,而那名老者则颇为怪异,灵脉时起时落,须臾深不可测,须臾则只在灵徒境。 这老者会落得被一众灵士境青年压着打,盖因修为不稳之故。 “怪哉!” 苏升道: “来此秘境者,皆是青年一辈,怎会有如此老者?” “无怪。” 成温道: “天澹卫巡查妄林时,并未巡查秘境,许是何处散修误闯于此,这才遇上。” 戈倩却道: “亦有另外可能,那便是,这处秘境,乃是此老者所辟。” 成温摆手否定: “若是此人所辟,修为必已逆天,怎会让几名青年打出来回?” 余人点头称是。 苏廷虽不苟同,却也未做争辩。 此时,苏升突然眯眼,看向场中老者手中所执兵刃,惊道: “那长枪……” 老者正拿着一把长枪舞着枪花,枪芒耀目,且有紫色暗光流转其中,端的是把不世神兵。 以老者的修为飘忽,却能与一种青年相抗,此神兵自是起了大用。 成温也是一惊,然后默默说道: “品阶该在旷世。” 旷世! 这可是兵器中的最高品阶。一把兵器,若想达成旷世品阶,不只需炼兵材料珍稀无比,还需注入使用人精血,随使用者修为提升而提升品阶。最为重要者,则是需辅以万千场实战较量,于战之中吸取灵气、淬炼斗志。 “这秘境中,即便真有何功法宝物,许也及不上这把神兵。” 苏升沉沉说道: “既为神兵,便已非寻常兵器所可类比,甚至能达通灵之效,若这神兵确为老者所有,哪怕他已无力抗敌,神兵也可抗击一二。” “这么神奇吗?” 陆叔贰惊叫出声,不想却吸引了战局中人注意,一众修者纷纷朝几人看来。见自己闯祸,他讪讪一笑,继续说道: “要是真像这个丑八怪说的那样,这不妥妥就是智能驾驶了?你们这儿也有odely了?” 陆叔贰虽未明说,苏升却隐隐觉出,那句“丑八怪”,似是在说自己,不由狠狠瞪了一眼。 此时,战局中有人认出了苏升,便邀请道: “苏兄,我等已遍寻此秘境,并无其他珍奇,不过这把神兵,却比得了任何珍奇。不若大家齐心,先将神兵攘夺,再做其他计较,如何?” 苏升见老者已有力竭之色,便一声喝喊跳将出来,成温也随之而出,二人很快加入战局。 “你二人,不去吗?” 苏乐与戈倩并未上前,也是让苏廷疑惑。 戈倩淡淡答道: “无趣。” 苏乐也道: “怕廷哥哥遭到差池。” 这时,陆舒依递话过来: “都被发现了,还有苟着的必要吗?” 苏廷这才发现,自己仍蔽在阴影之后,挠头一笑,便走了出来,抱臂往场中看去。 “奇怪!” 看了片刻,苏廷疑惑道: “刚才与那一众修者对敌,老者便已渐露颓色,现在加上二人,为何还能战得平分秋色?” 须臾,不远处又来几名修者,便是戚蓝三人。朝场中看了片刻,也见到了那把神兵,戚金与戚丹对视一眼,便也加入战局,而神色依然萎靡的戚蓝,则退在一旁休息。 看了一眼戚蓝,苏廷心中虽仍是百感交集,却仍迅速注目场中,此时局中已又加两人,那老者虽然看着颇为不堪,却依然能抗。 又须臾,又有十数名修者而来,竟是之前在与戚蓝一战中,被吓走的那些渎门弟子。 这些可都是灵师境修者! 初时,他们并未看到场边戚蓝,却也看到老者手中那把神兵,眼中也是异彩闪烁,似苏廷那般抱臂看了片刻,见老者已然显现颓态,便走出一人,对场中青年喝到: “我只说一遍,那把神兵归渎门所有,所有腌臜废物,速速离开,否则,休怪刀剑无眼。” “渎门?” 场中众人闻言皆是一愣,不由停下攻势,看向那数十人。 见那些青年停手,老者却也未趁机发难,而是随地坐了下来,静静等着。 十数名渎门弟子施施然走向场中,其中一人淡淡说道: “渎门弟子来此取宝,若有不服者,格杀!” 闻言,一名青年见秘境外靥生金与秋女华并不在场,便愤然走出,指着渎门那人骂道: “狂口!先过了我……” 嗤! 渎门那人伸手一指,一道气芒便洞入青年眉心,一股鲜血喷涌而出,青年话未说完,便已命丧于此。 杀人之后,十数名渎门弟子看向场中其他人,纷纷露出一口黑牙: “还有谁?” “靠!斧头帮啊!” 见渎门中人如此仗势,陆叔贰也是一脸不服。 其余青年则是大惊:天澹城青年才俊,在渎门弟子面前,竟连一击都未接下,这是何等无助? 默然片刻,不少青年已从场中退出,这些渎门弟子,修为比之自己,不知要高上多少,若还要强上,下场便只能如那名青年一样,身死道消。 场中天澹城才俊愈走愈少,戚金与戚丹也无奈向戚蓝方向退去,片刻便只剩苏升与成温二人。 苏升见无人再战,也作势要离开,却被成温一把拉住,成温暗暗指了指怀中,示意自己还有底牌。 苏升见状,则更是大骇道: “如此之物,要用,你便自己用罢,我则不费如此周章。” 说完便紧走两步,退到苏廷几人身旁。 成温思虑片刻,认为那物在此处用,确是不宜,也无奈退了回来。 天澹城一众青年才俊,此刻竟再无一人在场,不由一片唏嘘。须臾便有人低声说道: “若那苏家少主修为还在,定不会让渎门中人如此猖狂!” 话音虽低,怎奈现场已寂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听了满耳,纷纷向苏廷看去。 刚才之对战,于他们而言虽然激烈,却也有人得闲见到场边之人,当时便有人奇怪,这废人苏廷,为何也在此秘境之中? 戚蓝听到有人提起苏廷,也缓缓抬头,再循着众人目光,看到了另一边正抱臂而立的苏廷,眼中瞬间现出不可思议之色,蹙眉沉思片刻后,便隐隐有了些许猜测。 被众人如此盯视,苏廷直觉得脊背发凉,不由走到陆叔贰身后,用他挡了挡众人目光。 陆叔贰则不知其意,见众人朝自己看来,还以为是自己被认出,便大大咧咧地挥手招呼: “大家都辛苦了,不想打就别打了,等会儿都过来,贰爷给你们签名。” 不想,渎门弟子中,也有人注意过来,走向陆叔贰面前,高抬着下巴问道: “你便是那什子少主?” “少主?” 陆叔贰虽疑惑,却见不得来人趾高气昂之态,便揶揄道: “贰爷我可不是什么不值钱的少主,贰爷我是全宇宙……” “危险!” 陆叔贰话未说完,苏廷便嗅到危险,一把便将他扯过一个趔趄,自己也矮下身形,躲在他处。 嘭! 二人刚刚避开,一道气芒便从那渎门弟子手中催出,直直击中身后巨树,留下一道透体小洞。 另一边的戚蓝见状,俏脸之中泛起些许惊讶,对着苏廷又细细看了几眼。 “妈的!竟敢跟贰爷我玩儿阴的!” 被苏廷拉过的陆叔贰,险些摔倒在地,见是渎门弟子偷袭,瞬间暴起,直接从怀中掏出手枪,对着那渎门弟子便是一枪。 砰! 不偏不倚,正中那渎门弟子眉心,那名独门弟子额前瞬间鲜血直流,须臾便倒地身亡。 “暗器!” 其余渎门弟子见状,匆忙后撤几步,摆开阵势便要应敌。 “暗器?” 天澹城修者则皆是一脸惊讶: “这矮胖男子,莫非就是近日盛传的那——妄林怪修?” “妄林怪修?” 另一边,戚蓝闻言也是一愣,这才将目光朝陆叔贰身上看去。 陆叔贰见自己被众人注目,便昂着头对枪口吹出一口气,正要发言,余光却扫见一名美女正注视自己,瞬间转过头,便向戚蓝的方向寻去。 渎门弟子见陆叔贰无视几人阵势,而是看向另一侧,以为又要生变,也纷纷转头看去。 “是……是那嗜血修罗!” 看到戚蓝后,渎门弟子皆大惊失色,之前同门被杀的场景历历在目,几人瞬间腿脚发软,怪叫几声便作鸟兽散。 “嗜血修罗?” 见渎门弟子逃也似的离开,戚蓝心中则是一阵疑惑。 第17章 陨落秘境 目视着渎门诸弟子鸟兽般散去,场中众人皆是惊异复加。 惊是惊那断脉废人苏廷,身边不仅有两位佳人为伴,竟还能获那神秘怪修在侧。 异则是异那戚家大小姐戚蓝,秘境前还遭渎门羞辱,如今却直将渎门弟子吓得仓皇不顾。 一个断脉废人,为何仍有人愿意追随?且追随者,不仅有两名佳人,还有近日在妄林中颇有盛名的怪修。 而一个处处倚仗乾元道的世家女子,为何仅凭一瞥,便让数人惊肝丧胆?且丧胆者,乃是那奉元龙都中的头部门宗弟子。 仅隔半月,戚蓝作耍苏廷一幕还如在昨日,戚蓝被渎门弟子羞辱一幕则更为清晰。 这一对天澹城曾人人看好的金童玉女,决裂并沦落的传闻言犹在耳,如今却以这样一种方式,又双双回到众人视线之内。 其中,作为天澹城首位被婢女代嫁、被女休夫,又被革下少主隆位的苏廷,带给诸人的震惊与侧目,自然更多。 眼见众人惊疑之色,陆叔贰则是一头雾水,扭头问向苏廷: “他们这是怎么回事?咋都不动了?集体撞鬼事件?” 苏廷不言,一旁静坐良久的老者则缓缓起身,手中长枪舞了个枪花,开口道: “后生们,还打不?” 众人闻言一愣,这老者看似不济,却遇强则强,众人已然失却了再打下去的欲望,望着老者手中神兵,神色也皆是黯然。 陆叔贰则不知惊惧,问向苏廷: “那老头儿手里那个连杆儿带矛的玩意儿,是不是很值钱?” 苏廷点头: “不世珍宝。” 陆叔贰闻言摇头叹曰: “又不是珍宝,那帮孙子抢个什么劲儿?” 苏廷解释: “是珍宝。” 陆叔贰一愣: “到底是还是不是?” 苏廷斜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片刻肯定道: “是。” “话都说不利索。完蛋玩意儿。” 说着,陆叔贰便大步上前,拿枪指着老者,朗声道: “老头儿,听说你手里那玩意儿很值钱,贰爷我这辈子最大的追求就是挣钱,就让我来会会你吧!” 陆舒依一脸担忧,对苏廷道: “弟弟,你快跟他说,让他别胡来,见到老人要有礼貌。” 苏廷默然,并未传话。 老者斜睨一眼,淡淡说道: “无为凡俗,不足老夫身力。” 陆叔贰愣了片刻,扭头问苏廷: “他说的啥意思?” 苏廷答: “你是废物。” 陆叔贰闻言瞬间火起,手臂一抬,枪口指向老者面门,怒道: “老鳖一,看贰爷我咋拿前妻来招待你吧!” “前妻?” “前妻?” 老者与众人皆是一惊。 拿前妻招待别人,这怪修端的是敞亮。 不想,却听“砰”一声响,陆叔贰枪口冒火。苏廷此次看得真切,一枚落生大小的奇异暗器,呈破空之势,正直向老者面门而去。 子弹击中老者面门,却不似刚才击中那名渎门弟子那般留下血孔,而是似石入水潭一般,老者的面容如水波般荡漾起来,霎时间变得虚幻,须臾,老者整个身形皆消失不见。 “好快!” 场中众人疑惑至极,只苏廷与戚蓝已扭回头看向了陆叔贰。只见老者身形似鬼魅一般,在陆叔贰面前隐现,与他仅三寸之距,正一脸笑意的看着他。 “卧尼玛!真闹鬼了!” 陆叔贰登时被吓得手枪瞬间脱落,却被老者稳稳接下。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转头时,却见老者正拿着手枪,一边把玩一边品评: “异哉!此等暗器,构造精巧,似夺天工,乍看毫无出奇之处,实则厉害万千。啧啧!” 说着,又调转枪柄摩挲,此时,枪管却不巧正对上了陆叔贰胸口。 陆叔贰匆忙退后两步,战声道: “老头……老爷爷,贰爷……老贰我刚才不懂事儿,您别介意。这玩意儿危险,不是小孩子玩儿的东西,您快还给我,我用糖换成不?” 那暗器之威力,及发威之法,苏廷刚才看得真切,眼前阵势,陆叔贰也确有危险。苏廷眉头一蹙,旋即大步上前,对老者行了一礼,便替陆叔贰讲了一遍情: “前辈,刚才我兄弟莽撞出手,确是有过。不过,他此时已悔悟欲改,还望前辈不与他计较。” 陆叔贰闻言,慌忙间头如捣蒜: “是啊是啊!我都知道错了,谁还没犯过错呢?蜘蛛侠不是还把他叔给害死了?您就不能给个机会,让我改改?” 老者不语,扭头看向苏廷,上下打量一番后,眼眉一挑,却突然调转枪口,对准了苏廷前额。 苏廷眼球骤缩,陆叔贰也是一脸惊讶,另一边,场中众人见老者如此动作,也皆是一片惊愕。 “完了!” 陆舒依两手一摊: “你这是引火上身了,姐姐是真的要谢,你把我弟弟救了,却把姐姐我给搭上了。” 一旁苏乐见状担忧不已,快步上前劝到: “前辈,廷哥哥只是一句求情,不算触您逆鳞罢?” 苏廷也看向老者,刚想开口,陆叔贰却似乎看出了端倪,朝他肩膀拍了一下,厚着脸安慰道: “没事儿!那老头儿手指头都没扣扳机上,他根本就没想崩你。” “你快住口吧!” 陆舒依骂道: “还提醒一下。” 老者鼻头一嗤,并未用手指扣动扳机,而是催出一道灵力,附在枪体之上。 砰! 一声枪响!后方林中鸟雀惊飞。 众人一片不可思议,瞠目结舌看着苏廷缓缓软身倒地。 曾经的天澹城第一天才,如此,便是陨落了? “廷哥哥!” 苏乐一声恸呼,哭喊着趴倒在苏廷胸前。 另一边,戚蓝也是眉头一蹙,却并未言语。 老者则是淡淡转身,将手枪扔还给陆叔贰,一边负手离去,一边对场中众人道: “此秘境,确是老夫所辟,意只在避世,不欲为人打扰,诸位请且离去罢!” 众人闻言,看了眼倒在地上的苏廷,皆脸色讪讪,交头议论些许,便齐齐向老者行了一礼,转身向入口处离去。 “我杀了你!” 却在此时,苏乐站起身来,从陆叔贰手中夺过手枪,大喊一句,便朝老者欺身而来。 “傻妹妹!” 陆叔贰慌忙提醒: “保险没开!” 苏乐不明所以,又不会施使,只当那手枪是柄寻常刀剑,挥动着直向老者砸去。 老者并未转身防备,身形只微微一侧,苏乐便一击扑空,再手刀往苏乐后颈轻轻一点,她便栽倒昏去。 “抬出去罢!” 老者淡淡一语,苏升会意,连忙将昏倒的苏乐搀起,随众人一道离去。 …… 秘境外。 天澹城一众青年才俊陆续走出,待最后一人走出后,一片斑斓的秘境入口便逐渐隐没,须臾消失不见,徒余眼前妄林。 “兄长。廷哥哥他……” 苏乐悠悠转醒,脸上满是悲戚,看向苏升,不愿相信苏廷已死。 “唉!” 苏升无奈摇头。对苏廷之死,他并不会过多伤怀,只是不忍见苏乐悲伤。 这时,戚蓝缓步走来,斜睨一眼苏乐,冷冷说道: “尸骨都未收回,却在此惺惺作态,实在可笑!” “你……” 苏升抬头怒目,却也无话可说,他本就无心带出苏廷尸骨。 戚蓝向戚金、戚丹招了招手,二人紧步跟上,三人便一同向妄林外走去。 走出几步,戚蓝似想到什么,呵呵一笑,又道: “这苏家少主之位,你算是得着了,只是这苏家,看来是要没落了。” 三人离去后,其余众人也一边议论,一边跟着朝外走去: “你说,这苏廷一死,苏家家主会不会跑来寻仇?” “寻仇?寻何人之仇?秘境中那老者?那苏家家主,连乾元女客都不敌,还能敌得过开辟一方秘境的大能?” “也是。不过奇怪,那老者既如此厉害,手中还有一把绝世神兵,为何我等灵士境修者,竟能与之抗衡?” “那老者定未使出全力,没见那怪修施出暗器,都能被他轻易化解?” “对!咦?那怪修呢?他似乎并未随我们一同出来。” 众人回头看去,并未见到那道矮胖身影,不过他们也未多想,兹当是那怪修神秘,行迹不定罢了。 …… 晌后。 苏家药莊后院。 石桌上,苏禀泰头发披散,几将掉落的发髻,随他的颓然动作上下翻飞。 桌上酒瓿翻倒一旁,手中酒爵时起时落,一杯续一杯,向口中灌去。 苏乐呆呆对坐,一张俏脸,两道泪痕。 许久,苏禀泰才苦然一笑,道: “廷儿此世,苦难受尽,此番永别,竟白发人送黑发人而不得。” 苏乐缓缓抬头,强忍心中戚戚,劝慰道: “仲父勿再伤怀,廷哥哥若天有灵,定不愿见您如此。” 苏禀泰又是惨然一笑: “苏家家主如何?天澹第一又如何?当初护不得内人周全,今日亲儿惨死,竟也如此无力!” 叹然一声后,苏禀泰问道: “乐儿,我有一问,妄林凶险之地,秘境又极险异常,廷儿为何会出现该处?” 苏乐摇头: “乐儿无能,未能详知。” 此时,杜掌柜慢慢走来,对二人行礼后,也是一番安慰: “家主、乐儿小姐,但请节哀……唉!” 一语未毕,却也是叹气出声。 苏禀泰又问杜掌柜,杜掌柜思索片刻,答道: “少主自来到药莊后,其行迹,小的便一直捉摸不透。” 苏禀泰闻言蹙眉,示意杜掌柜同坐,又道: “烦杜兄详陈。” 杜掌柜谢过,却并未入座,而是将苏廷到药莊后的桩桩件件,向苏禀泰详说一遍…… 日斜之后。 苏禀泰听完杜掌柜陈述,眉头更紧一层,自语道: “廷儿说要戚家药莊麻烦,戚家药莊便真麻烦了。廷儿无为之人,却能屡次独入妄林,竟还摘得数棵火灵芝。实在奇怪。” 闻听到此,苏乐也似心有所想,说道: “秘境皆有界制,今日之秘境亦是如此。我观廷哥哥同行怪修,手中暗器功夫虽然了得,却似也是无为莽夫,他二人是如何破得了界制的?” “除非……” 苏禀泰接过: “不然,便是那怪修深藏不露,不然,便是廷儿已有了何惊天际遇。” 说完,他却自顾摇头,否定道: “便是有不世际遇,想要归复修为,却也是绝无可能,毕竟元古以降,已再无续脉之法。” “难道?” 苏乐蓦然一惊: “难道廷哥哥得遇,乃是元古际遇?” 元古际遇,便是际遇到了元古时期遗落的大能高士,这种际遇可谓是万中无一。因为,元古末期那场大战,大能高士如流星般陨落,留存于世者凤毛麟角,也皆成了若灵时期首批开宗立派之人,如今也皆命终陨落,此世已再无一人。 如此看来,际遇元古高士的可能,比之登天或要更难。 苏禀泰也是摇头: “便真是元古际遇,那又如何?廷儿此次所遭遇者,乃是名独辟一方秘境的绝顶高人,修为至少也在破灵界三境。如此高人,已近元古高士之所成,即便廷儿真有如此际遇,即便廷儿真归复了修为,如此短时之内,却也提升不得几重,对上如此高人,被诛也是抬手之事。” 苏乐也是黯然: “廷哥哥在那名老者面前,确连出手之力都没有。” 两人齐齐叹出一声,苏禀泰随即仰头看天,道: “乐儿,事已至此,我也再无他想,只望能取回廷儿尸首,入葬苏家祖坟。” “可是,” 苏乐踟蹰道: “廷哥哥尸首所在,乃是那老者秘境之中,秘境入口已然关闭,却要如何寻得?” 苏禀泰离席站起,负手道: “乐儿,你的爷爷,你可还曾记得?” “我爷爷?” 苏乐疑惑,思绪却飘回到五年前。 苏乐之父苏禀安,与苏禀泰乃同父亲兄弟,二人父亲,即苏乐与苏廷的爷爷,便是上任苏家家主苏去痕。苏禀泰峥嵘未露时,苏去痕便是这天澹城第一修者,只是他无意家族事务,早早便将繁杂递与苏禀泰打理,自己则云游东洲不知所踪。 五年前一个深夜,苏去痕云游而归,却并未多作停留,而是急火火开陈事厅,草草宣布传家主位于苏禀泰,次日便悄然离开。 自此以后,苏去痕便行踪全无。次年,有人从风渎山带回一枚玉饰,乃苏去痕随身之物,苏禀泰立即亲去寻找,数月才归。 那次数月离开,也是苏禀泰切肤之痛,不仅寻无所得,期间苏廷还遭人暗手,让苏禀泰悔恨至今。 “你爷爷音讯杳然,至今已过五年,世人皆言他已不测,我却总觉他并未殒没。” 苏禀泰道: “若真如此,他常在风渎山中,对那名老者或有所知。我便即刻去寻,或能要回廷儿尸骨。” “仲父不可!” 苏乐阻止道: “近日天澹城风云诡谲,我苏家若无家主坐镇,恐遭其他势力觊觎。不若,便由我去罢!” 苏禀泰犹豫片刻,道: “风渎山凶险异常,比之妄林数倍不止,不过眼下也无他法。你且一等,容我着人与你同去,或可助你周全。” 苏乐疑惑问道: “敢问仲父,同去之人是谁?” 苏禀泰淡然一语: “不日你便会知。” 第18章 就是在双修! 戚府后宅寝屋。 归海侠斜坐闭目,三名婢女正小心翼翼地近身侍奉。 “归海前辈。” 屋外两人来拜: “晚辈戚金。” “晚辈戚丹。” “前来汇报。” 乃是与戚蓝一同参加妄林封禁的戚金与戚丹。 归海侠并未立即应答,而是等了片刻,才嘴唇轻启道: “进。” 屋门这才被打开,戚金与戚丹拱手而入,至归海侠足前停住。 “归魄丹可还在?” 归海侠淡淡问道,所指便是那枚被戚金送服戚蓝的丹药。 戚金小步上前道: “回前辈,已用。” “哦?” 归海侠绣眉一挑,不怒自威: “区区妄林封禁,竟能致蓝儿昏厥?你二人,是如何守护的?” 戚金与戚丹闻言双双伏地,叩首谢罪: “前辈饶命,非是我兄妹未尽全心,乃是此次秘境探访之时,有十数名渎门子弟搅局。” 这归海侠,不只修为深不可测,这几日在戚府,也是做尽威福,隐隐已将整座戚府纳入五指之中。戚府上至各门门主,下至仆从门客,皆已对他忌惮无比。 “渎门?” 归海侠一愣,语气稍缓: “渎门中人,竟也看上了此次封禁?” 戚金答: “回前辈,此次妄林封禁诡异异常,除却我天澹城各世家青年外,竟未见周围其他城中子弟,各大门宗也皆未遣人前来。只渎门,一次便遣十数名灵师境修者而来,为首者名靥生金与秋女华,自称渎门内门弟子。” 言至此,戚金想到当时靥生金所言,纵家姐戚蓝,也不过是乾元道外门弟子,这归海侠在戚家如此确是,在外怕是也不过尔尔,不由与戚丹对视一眼。 “靥生金,秋女华。” 归海侠默念一遍,并未察觉戚金二人异样,而是颇为疑惑: “怪哉!此二人,皆是渎门弟子中修为佼佼者。区区妄林封禁而已,既得不出一番可看历练,又获不得如何高阶神物,渎门却遣如此二人前往,是有何图?” 戚丹闻言也小步上前,拱手道: “前辈,不只此次参与之人奇怪,那秘境中亦有怪事。” 归海侠缓回心神,淡淡一句: “说。” 戚丹答道: “那开辟秘境之人,修为颠伏不定,我等数名灵士境修者联手,皆可与其斗上一二。然参斗者愈多,那人打起来却愈加顺手,似在刻意隐藏实力。而那老者手中所执兵刃则最为超凡,乃是一柄品阶在旷世的长枪。” “长枪?” 东洲善使长枪者虽多,但品阶能达旷世的,还是凤毛麟角,几乎仅那一手之数。 归海侠登时坐起,摆手支开三名服侍,再无初时慵懒之色,急迫问道: “可是一柄紫芒长枪?枪头着紫缨?” 戚丹一愣,未料这归海侠竟也知道,答: “是。” 归海侠更是一惊站起,来回走出几步,随即自语一句: “莫非是那……黛绫?” 思忖片刻,却又摇头说道: “不可能,不可能是他,当日……” 至此一停,归海侠斜睨二人一眼,挥手一句: “此次失责,我便不与你二人计较。不过,若再有下次……” 边说,她右手虚握,榻上团扇便自动吸附入手,再轻轻一挥,眼神阴鸷,二人瞬间被吓得浑身战战,慌忙谢罪。 “去罢!” 归海侠不复多言,二人则是惶惶退去。 “黛绫,黛绫。” 二人离去后,归海侠踱步许久,口中一直暗念着这个名字,颇有惴惴之态。 须臾,归海侠伸手一抬,身后一名婢女便恭敬上前。 “速去,唤蓝儿见我。” 片刻,戚蓝推门而入,对归海侠恭敬一礼,道了声: “师父。” 归海侠淡淡一应,摒下身后婢女,对戚蓝道: “此番妄林封禁,有何见闻?” 戚蓝答: “禀师父。其他诸城子弟、门宗弟子皆无参与,只渎门一行十数人而来。另,秘境中一老者,手执一柄旷世长枪,却修为飘忽,与一众灵士境修者对敌,形势和缓时低至灵徒境,遇险则会突然升至莫测。徒儿以为,那老者如此却能与一众修者对出平手,定与那柄长枪有关。” 归海侠摇头一叹,道: “蓝儿贤徒,你突破灵师境才不足七日,慧目初开,所查定有不具之处,所窥也定有所瑕。不若……你便再走一趟那妄林,再寻一遍那处秘境罢!权当是一场苦修,你看何如?” 戚蓝点头: “是。” 归海侠又附上两句: “切记,此番前往,莫要他人同行,莫要轻易出手,若遇上秘境那人,也莫要与其为敌。知否?” 戚蓝揖首: “徒儿记下了。” 归海侠点头淡笑,须臾却葱指轻搓,说道: “还有,若能与秘境那人交好,切记莫要报出师门。” 戚蓝这才疑惑,师父在天澹城至今,一次都未出手,便仅以乾元道之名,将自家镇得服帖,也镇下了那诸多世家,为何自己却不能提? 犹疑下,她问道: “徒儿斗胆,却是为何?” 归海侠欲言又止,思索片刻,说道: “修行行走,师从只是身外物,皆有三成看造化。若你出言便以师门为尊,恐挡际遇。” 戚蓝这才点头: “师父教诲的是,徒儿谨记。” 目送戚蓝离去后,归海侠恻恻一笑,自语道: “若蓝儿能得那厮赏识,尽受其功法,那这乾元道,姓向之日便不长矣!” …… 是夜。 苏家药莊大门紧闭,杜掌柜及伙计已被遣回后院睡去。 苏乐立于柜台之后闲翻账目,苏禀泰则在门边锤手踱步,脸色颇显急切。 嘭嘭嘭! 三声敲门声响。 苏禀泰匆忙将门裂开一条小缝,向外一看便将门打开,引入一人后又伸头向外看去一番,随后重将大门紧闭。 苏乐放下账簿抬起头,看向来人。 来人身披黑色斗篷,烛火掩映中看不得真颜。 苏禀泰与那人相对一礼,疾走两步,便将来人引向柜前。 至烛火晕下,来人才将斗篷掀起,一双幽深眼眸看向苏乐。 竟是戚无意! “你……” 苏乐惊愕。 “乐儿毋要见外,与你同行妄林之人,便是你戚伯父。” 苏禀泰低声解释。 “为何是他?” 苏乐不解,同去讨要苏廷尸骨之人,她已做诸多猜想,却未曾想过会是眼前之人。戚家与苏家仇怨新结,已至不死不休之势,为何会有如此合作? 戚无意看了一眼苏禀泰,答道: “廷儿贤侄之死,我亦不可推脱,若能相伴找回尸身,也算能稍解我心头之憾。” 苏乐依然不解,疑惑看向苏禀泰。 苏禀泰沉声道: “乐儿,你所言不错,近日天澹城风云变幻,我确无法随意离府。你戚伯父并非外人,修为莫测,也认得你爷,与你同去,我也算放心。” “可是……” 苏乐还要作言,却被苏禀泰拦下: “若我所料未错,你此番前去,所遇恐将艰难。而族中少主择位在即,族人必不会为我儿尽力,天澹城中亦再无可靠之人,我也只得如此。” 苏府青年一辈中,苏廷、苏丘皆已在秘境中惨死,族中直系仅苏升与苏乐二人,而苏升正倾力准备少主择位一事,自不会答应前往,其余旁系子弟,如今已是唯大门主苏禀福马首是瞻,自也不会同往。平辈中人,以至上辈之人,愿从自己者也隐已无几,偌大苏家,如今已与自己渐行渐远,所能凭靠之人,也只有戚无意这个同病之人。 见苏禀泰意已决,苏乐心中虽仍是不愿,却也只得依言。 …… 嗒!嗒!嗒! 四周一片漆白之色,地上似有薄薄水层,空间中一片寂静,水滴般的滴答声也由此更显刺耳。 哗!哗! 脚步扫过水层之声响起,泛出层层波纹,逐渐向外扩散,至远不现。 “这是何处?” “我这……便是死了?” “为何不见我娘亲?” 倏尔,惨笑之声响起: “怕是我这短短一生,恶事做尽,死去也升不得天、入不得轮回,自是再无缘与娘亲相见罢!” 惨笑之后,却是怆然泪下。 适时,一句熟悉的女声传来: “大老爷们的,哭个锤子哭?丢不丢人呐!” “嗯?” 抬头望去,一名窈窕女子正款款向自己走来,颈下一片荡漾,如脚下那水波一般,有些晃眼。 又是一阵鼻血冲头。 可笑!已死之人矣,竟还想着这些! “弟弟我问你。” 女子步至身旁,两处水波也合于一处,女子低头看去,眼神却有些落寞: “你死后,最想跟谁葬在一起?” 说着,女子抬头上看,眼前之人英眉皓齿,似如此熟悉,却又有些陌生,不禁让她一阵恍惚…… 初见时,那张脸是疑惑与抵触: “你要作甚?要杀便直接痛快,毋需如此繁复!” 之后,那张脸却是惊诧: “收拾?如何收拾?这又不是什么物什,可是个人啊!” 再之后,她感觉这人可以内视自己,竟在默念“无量”…… 恍然之间,这张脸却如水波一般丝丝变淡,最后隐现成另外一张脸,同样的英眉皓齿,同样的颀长身材,却是短发干练的模样。 “清川……” 女子不禁痴痴念道。 “与谁合葬?” 男子却未听见,思索了之前所问,也是叹然: “自是我的娘亲。” “……” 女子瞬间无语: “你看着也老大不小了,咋还是个妈宝男呢?就没有一个喜欢的人吗?” 喜欢的人? 戚蓝吗? 年少时确是喜欢,确是两情相悦。可世事难料,曾经的清莹竹马,曾经的两小无猜,如今却已是相隔云泥,再难回到当年。 戚紫吗? 虽是自己的发妻,却是个代嫁婢女,此番自是死了,只得一切作罢,若未死,若还能得回苏家,若还能夺回少主位,怕是也要休妻明志。于她,自然难说喜欢。 除二人外,还能有谁? “陆舒依?” 不觉间,男子说出这个名字。 “嗯?” 女子惊愕: “你说谁?” 随即似想了过来,怒道: “小子,你什么意思?找死吗?” 男子缓缓抬头,却见眼前女子,脸上三分愠怒,三分羞红,另竟有三分不知所措。 “我亦不知。” 自己喜欢之人,自己竟也不知。 一语未毕,阵阵头痛欲裂之感突然袭来,脑中似洪钟大鼓般,男子便握拳锤头,叹曰: “苟住人间十余载,竟无一人是相依。” 再然后,竟双手抱头倒了下去,划在薄薄水面打起滚来。 “啥情况?” 女子见状也是一番不知所措: “姐姐我这紧箍咒可还没开始念呢?” 言刚至此,女子竟也有些站立不稳,四下看去,四周漆白之色竟在片片碎落,脚下薄薄水层也在无风起浪。 “你这儿还他娘的是个地震带啊?” 女子无语,片刻便倒在地上,晃荡间与男子撞在一处,温润软玉直直包在男子胸前。 虽头痛欲裂,男子却在那阵软暖之中,有些心猿意马。 如此许久,二人皆沉沉昏去…… 似是一日已过。 “我就说吧,我姐就是在跟这笔货双修。” 朦胧间,一阵男音响在耳边。 “嗯!确然。” 另一苍老之声传来,皆似曾熟悉。 苏廷悠悠转醒,却见一名女子躺在自己怀中,也正揉眼醒来。 女子对上苏廷目光,颈下波涛已被苏廷宽阔胸膛压下了风浪。 似是想到什么,女子转头勃然大怒: “双修你姐!双修你妹夫!” 说话间,女子从苏廷怀中挣扎欲起身,耳根通红,不知是气是羞。 苏廷看着女子身影,又是一阵恍惚,之前内视时确是见过,当时是似观海蜃般缥缈,如今就在眼前,如今就在怀中,不只看到,怀中那温香软玉还未散去,鼻尖那沁脾余香仍在缭绕。 见女子已起身,苏廷瞬觉怀中空荡,怅然似有所失,不禁伸手挽留,转念便知不妥,便讪讪问道: “你便是陆舒依陆姑娘?” “不会吧?你们这儿,双修前不需要先确认身份吗?当我姐是门儿生意啊?” 男音也是一惊。 女子却闻言转回头看向苏廷,苏廷目光瞬间呆定: 这女子,竟是如此天姿国色。施施然似天女一瞥凡间,脉脉情如秋水一盈望穿。 纵那天澹城天姿戚蓝,在此怕是也要黯然失色。 “陆什么姑娘?反了你了?叫姐姐!” 陆舒依怒道。便是嗔怒,也似春风点雨般柔情。 苏廷失神片刻,喃喃自语道: “果然已是死了,竟见到了天上的仙女。” 此时,一声嘲笑却在耳边响来: “仙女个屁!都是化妆品堆的。” 苏廷这才回神,扭头看向四周,近处草绿青翠、远处环山抱水,不是那处秘境,还能是何处? 第19章 不杀之恩? 眼前之人,除了那一目惊鸿、再看倾世的陆舒依,竟还有两名男子: 陆叔贰和那手执长枪的老者。 苏廷还未完全清醒,陆叔贰便弯身上前,一把拉起他的衣领,脸带怒意: “你小子可以啊,那赵清川都还没动过我姐呢!你就把我姐给……修了?” 一旁,陆舒依看是陆叔贰,则满眼的不可思议: “弟弟,真的是你?” 苏廷被拉着衣领,则是摸了把额头,又看着双手,疑惑道: “这是何故?我竟未死?” 陆叔贰不理陆舒依,脸又近苏廷一寸,咄咄问道: “你小子把我姐给双修了,是不是得补偿补偿贰爷我?” 一旁陆舒依依然看着陆叔贰,疑惑问道: “弟弟,这才一个月没见,你咋老成这样了?” 苏廷则又摸了把脸: “老?我竟已然显老?” 陆叔贰还想追问,却被老者一把拉开: “你三人如此鸡同鸭讲,便是聊到明日,恐也难有所得。不若依次相问。” 陆舒依对老者点头,又转向陆叔贰,说道: “那行,我是姐姐,让我先问。” 陆叔贰则是一摆手: “凭什么你先问?我是弟弟,得让我先问。” 苏廷也是点头附和: “该是弟弟先问。” 陆舒依不依不饶: “放屁!俩大老爷们儿,没听说过女士优先的社交礼仪吗?” 陆叔贰不屑: “礼仪个屁,像你这种人,根本不配讲理。” 对面前同胞,陆叔贰似无半分尊重之意。 见三人恐还要争论一番,老者沉沉一叹,负手便走向一边,看了会儿秘境景色,终还是忍不下,便回到争吵依旧的三人身旁力图化解,老者指着苏廷,问陆叔贰道: “令姐与这厮双修,你是要何补偿?莫非也要与他双修一遍。” 陆叔贰停下争论,点头复摇头,恻恻笑道: “谁稀的跟这笔货双修!让他把昨天那个美女带来,我要跟那女的双修。” 苏廷疑惑问道: “女的?不知所指何人?” 陆叔贰数道: “就是昨天一直跟着你的那个,比我姐好看的那个……一直给你叫哥哥的那个也行。” 一旁陆舒依则是大怒: “放屁!这世上哪儿还有比我好看的女的?” 苏廷也是奇怪: “确然!陆姑娘风姿天纵,实难有可媲美者。” 陆舒依瞬间展颜: “看吧!还是有人长眼睛的。” 陆叔贰则一脸不屑,道: “老女人,真嫑脸!” 闻言,陆舒依脸色又转怒,叉腰指着陆叔贰鼻尖,骂道: “说谁老呢?也不看看你自己那张老脸!” 老者双手呆直,却插不去一句劝解,见状也只得泄气,不愿再做多言,默然走向一边。 …… 秘境外。 两道身影先后没入妄林,清辉洒下,徒见地上残影。 “戚伯父,妄林凶险,地幅广袤,不知该从何处寻起?” 苏乐全力而追,也只堪堪跟在戚无意身后,问声已有些许带喘。 “以苏前辈修为,定不在这妄林之中,直入风渎山便可。” 戚无意则似闲庭信步般,答声中气十足。 “风渎山?” 苏禀泰虽已说过,但听闻这个名字,苏乐却仍是一惊。 风渎山所在,可是妄林至深之处,山峦绵延,径至千里,传闻其中灵禽异兽横行,便是位阶最低的一只,到了妄林也能称王做霸。 风渎山深至妄林官道处,有一条一线山谷,据传乃是先前大能力劈所成,灵禽异兽蛰居近处,而那通向龙都的官道便由此穿过,往来之人至此,皆要提起万分小心。 如此险境,苏乐自是从未踏足,纵戚无意此番同行,怕是也难自保周全。 “嘁乎!” 听到苏乐惊讶一语,戚无意便停了下来,似知晓苏乐心中所虑,叹出一声后缓缓说道: “月余来,我戚家屡对苏家有辱,虽皆不是我之所意,却也让我心中难安。此番同来,也是我赔罪之举,既不会加害于你,若遇险,也不会自顾离去,你且不必担心。” 说完,便抬脚续行。 苏乐闻言,偷眼看向戚无意,心中戚戚有感,随即也快步跟上。 此番前往,拿回苏廷尸骨为重,其他诸想,也只得容后再究。 …… 秘境中。 半晌时辰过后,三人终于力竭,纷纷走向老者。 “老头儿,有水没有,贰爷我要渴死……” 陆叔贰话未说完,额前便挨了陆舒依一拳: “见了老人要礼貌,以前咋教你的?” 陆叔贰又被点燃: “你管我……” “罢罢罢!有水,有水。” 老者匆忙摆手,袖口一抬,三人面前便出现三碗清水。 陆叔贰一看,又是不愿: “我要82年的西湖龙井……” “要你妹!” 陆舒依又是一拳。 “你再打老子一下试试!” “罢罢罢!有龙井。” 老者又是一声叹气,袖口一抬,三碗清水变成三杯绿茶。 陆叔贰端起茶盏一饮而尽,递向老者,老者便又满上一杯,终于借势插言,边斟边问: “小公子样貌奇异,不似我东洲人士,不知何处而来?” 喝上两口清茗,陆叔贰也算脾气稍减,便回答道: “贰爷我是地球来的。” 又指了指陆舒依道: “她是我姐,也是地球来的。” 老者随即为陆舒依续上一杯,问道: “二位不似修灵之人,不知所来何为?” 陆舒依谢了一声,答道: “我是来找他的。我俩本来是要执行一次勘探任务的,他先出的发,后来基地联系不上他了,我这才找过来的。” 陆叔贰点头道: “我是遇上时空乱流了,飞船中控被短路才迫降到这儿的。” 陆舒依也答: “我是飞船在扭曲时空激发虫洞的时候出了岔子,才无奈迫降到这儿的。” 老者闻言呆愣片刻,欲言又止,旋即转向苏廷问: “你也是……球人?” 苏廷此时却仍在自疑,伸手一揖道: “敢问前辈,此处是否极乐之境?我是否已然死去?” “罢了。” 老者无奈摊手: “与你三人,老夫还是不问罢。” 陆舒依则转向陆叔贰,问道: “这才月把时间没见,你咋老成这样了?是不是我不在家看着,你就天天殚精竭虑的乱来?” 陆叔贰却是一惊: “月把时间?我都在这儿呆五六年了,你说月把儿时间?过迷糊了吧你?” 陆舒依闻言也是眉头一簇: “五六年?” 随即对陆叔贰上下打量一番,才道: “难道是你进了黑洞,时间变慢……诶不对,是我进了黑洞?” 陆叔贰摇头: “不知道。” 二人陷入沉默,已然无人言语。 苏廷见如此良机,老者却并未询问,便适时插言: “你我三人,是否皆已死去?” 二人同时甩手: “死一边去。” 须臾,陆舒依似有所想,又问: “你飞船呢?” 陆叔贰答: “卖了。” “卖……卖了?这地方有人买这玩意儿?” 陆舒依惊讶道。 陆叔贰答: “也没啥人愿意要,我是拆了卖的,要不然不好卖。” “拆了……卖多钱?” “不多,加起来还不够买辆自行车。” 陆舒依无语: “看来我还是小看你了,以前说你败家,想着只是败咱老陆家,没想到你竟连国家都敢败,回去等着领处分吧!” 陆叔贰闻言,却是委屈道: “都好几年了,组织也没找过我,我就没想过还能回去。” “……飞船通讯器呢?” “没人要,半卖半送了。” “通讯器都没了,组织上哪儿找你?” 陆舒依只觉,若再与这弟弟交谈,早晚会被气死,便不再理他,而是转头问苏廷: “弟弟,你刚才想说什么?姐姐现在有心情跟你聊了。” 陆叔贰插言道: “都双修了还跟人叫弟弟,变态!” 苏廷向二人各递上一眼,张口片刻,最终摆手道: “无他。我已无心再问。” 怕是再问,还要被二人扯上其他,苏廷索性不问。 老者也终觉有话可接,便哈哈一笑道: “好秉性,纵天塌大事,无心再问便是不问。小子,老夫看你品性不俗,可愿拜老夫为师?” 陆舒依闻言低低道: “他肯定愿意,他啥玩意儿都想拜,就是没人乐意收。” 不想,苏廷却拱手谢道: “蒙前辈错爱,晚辈思虑拙劣,恐辱没前辈名声,拜师一事,前辈还是另择他人罢!” 老者闻言一愣。 陆舒依也是一愣: “傻了吧你?不是最喜欢拜师了吗?这回咋了?不过主线了?” 苏廷淡笑不答,他心中却已有计较:以自己先前所查,这前辈虽能辟出秘境,虽有神兵在手,修为却时高时低,怕是自保都难,若拜他为师,不说能否有何功法所得,便是以自己麻烦缠身的本事,图个师父背后撑腰怕是也难。 再者,既然自己此番未死,未来还倘算可期,自不能随意拜师,堵了修为之路。 老者愣出片刻,则是哈哈一笑,道: “小子好气性!不图栖居檐下,唯靠个人本事,老夫低看你了!” 陆舒依眉头一黑: “低看?你也就这眼力见儿了?” 苏廷虽明知老者言之有差,却也未刻意指正,而是拱手谢道: “初见是晚辈无礼,唐突了前辈,还谢前辈不杀之恩。” 虽不愿拜师,苏廷却是知道,能开辟秘境者,至少曾经也是位高人大能,哪怕如今已修为跌落,心性定仍似之前那般高傲,容不得小辈跟前放肆。初见时自己为陆叔贰执言那两句,怕是已惹怒于他,然他却未格杀自己,便是让他实为感念。 “不杀之恩?” 老者疑惑。陆叔贰哈哈一笑道: “不是这老东西不杀你,是你脸皮太厚,子弹没崩进去,就只把你打晕了而已。” 随即,他又转口笑道: “你这刚晕了小半天儿,我姐就出来了,跟下崽儿了一样。” “陆叔贰!” 陆舒依勃然大怒,伸手便掐着陆叔贰脖子摇道: “我他娘的掐死你!” 眼看二人又要打闹,老者也是摇头,含笑不语。 苏廷则是一脸尴尬,盖因他看到,随着陆舒依的摇晃,她那颈下,又是一阵惊涛骇浪,随时都有撑开破露之虞。 也是有些让他担心,也是有些让他精血冲头。 陆舒依摇了盏茶功夫,见陆叔贰脸色已渐似猪肝,这才放开手来。 陆叔贰匆忙退开几步,连连干咳并大口喘气。 老者向二人看了一眼,又问向苏廷: “依老夫所见,你并未着何精甲,也无灵气盾体,却能扛我聚灵一击,该是有些可看之处。” 此时,陆叔贰也缓过气来,不理陆舒依,而对苏廷道: “这老头儿阴的很,他好像知道你脸皮厚,拿枪崩的时候眼都没眨,都把贰爷我吓一跳。” 陆舒依也似想到一些,开口道: “上次也是在一个什么鸟毛儿秘境里,也是一个老人家,他好像就说过,这弟弟骨骼精奇,好像是叫什么和尚体……” “是不灭罗汉体。” 苏廷接过话语,又对老者拱手问道: “不曾料到,前辈竟也看出。” 老者则是摆摆手,说道: “非也非也。你是何种体魄,老夫实并未看出,只是觉得异常,才催功一试……” 这时,陆叔贰抢过话头: “听着没?老头儿是想杀你来着,不过没杀成。” 老者闻言讪讪一笑,苏廷则张了张嘴,一脸后怕…… “对了。” 苏廷缓过之后,突然问道: “与前辈也是有缘,还不知前辈名讳,实在不该。” 等了片刻,老者却并不开口,苏廷似恍然一般,拱手道: “晚辈唐突了。晚辈名苏廷,原是天澹城苏家少主,家父便是那苏家家主苏禀泰。” “嗤!” 老者还未反应,陆舒依便又是一嗤: “又拼爹,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老者则是暗暗念出两声: “苏廷……苏禀泰……” “是!” 苏廷肯定道。 “不认识。” 须臾,老者摇头。 “不认识?” 苏廷面露讶异。 “哈哈哈!” 陆舒依则大笑出声: “拼爹拼沟里去了。” 苏廷无语。 “罢了罢了!” 老者则又是摆手道: “这后生也算坦荡,虽家世不显,却也不恃傲,心性极佳。不知愿否拜入老夫师门?” “不愿。” 苏廷答道。 “哈哈哈!” 陆舒依笑出两行清泪,颈下震颤不已,似绵羊点地。 苏廷侧目片刻,默念片刻“无量”,又拱手问向老者: “不知前辈名讳,可否相告?” 老者闻言负手起身,不再理会陆叔贰递来的茶盏,而是思忖片刻,说道: “罢了!老夫姓名,也不该与你隐瞒,你等且听好。” 三人一愣,遂静下细听。 “老夫乃向天心是也。” “向天心?” “向天心?” 苏廷与陆舒依皆是一愣。 “咋的,你俩认识?” 陆叔贰疑惑道。 老者说完,脸色颇为自信,竟不觉昂头抚须起来。 陆舒依却是一脸茫然,随即看向苏廷,并未作答。 苏廷也是沉吟片刻,看了那老者一眼,才缓缓开口: “不认得。” 第20章 荒野大枪客 苏廷一句不认得,却让向天心咯起一口老痰: “咳咳~你……你居然不认得老夫?那你……那你有否听过乾元道?” 苏廷点头道: “自是听过。乾元道乃是我东阵奉洲第一门宗,道中隐士高人无数。” 说着,他两手虚揖: “凡东洲子弟,皆以幸拜入其门下为荣。” 向天心这才顺过气来,抚须颔首,眼神微眯道: “嗯嗯,小子所言甚是。既如此,你却为何不愿拜我为师?” 苏廷疑惑: “拜你为师?与乾元道又如何相关?” 向天心踏前两步,微微抬头道: “我乃向天心,乾元道宗主亦名向天心,你说是何相关?” 苏廷闻言一愣,未及开口,陆叔贰却插言道: “重名重姓!” 见几人皆向自己看来,他开口更是自信: “肯定是重名重姓。这个很常见的,毕竟全国十四亿人口,重名重姓的多了,得看身份证号的。” 陆舒依瞬间无语,她心中已有一番计较,朝着陆叔贰头上又是一拳: “你快闭嘴吧你!真想不通,我咋生出来你这么个没脑子的弟弟?” 陆叔贰闻言又要暴起: “那是咱妈本事!跟你有个毛线关系?” 向天心见二人又要争吵,慌忙拍在苏廷肩上,道: “我便是乾元道宗主。” 说完,向天心便隐觉不畅快。之前自己也曾数度介绍过自己姓名,哪回不是惊出一地下巴,哪怕自己再多铺垫,旁人也绝无半分不耐烦之色,以至许多时候,他还挺乐见旁人那惊讶神色的。 这回却不知是何差颇,虽也说了姓名,虽也说了身份,却总觉毫无过瘾,甚至还有些许失落。 不过,苏廷闻言,脸色却登时大惊,匆忙拱手重礼: “交谈至此,竟未觉察前辈身份,晚辈实在无礼,实在无礼,还望前辈见谅,见谅。” 老者见此才脸色稍缓,随即轻抚须,淡然出口: “不错,不错,小子心性不错,还识得敬重老者。不若,拜我为师何如?” 陆舒依又是无语: “你是有啥执念吗?非得收了他才行啊?” 苏廷则是匆忙点头,再无刚才推托之辞,而似鸡啄米般: “蒙前辈不弃,晚辈受宠若惊。” 此番情境,苏廷自已知晓,便是这老者修为颠伏不定又如何?其后可有乾元道作倚,还是乾元道宗主,拜了他则必是内门子弟,甚至还能承下嫡传,可不比那戚蓝拜下的乾元道外门弟子高出一截? 再者,若拜了老者为师,这苏家,可又要光辉天澹了! “不错,不错,小子也算有些慧眼,也算有些慧根,那便拜罢!” 向天心退出两步,负手而立,静待苏廷行跪拜之礼。 苏廷心下暗喜,仓忙就要跪地,却被陆舒依挡了下来: “弟弟,你就不觉得蹊跷吗?” 陆叔贰一旁答道: “我没觉得蹊跷啊!” 陆舒依敝过他道: “我没说你。” 又转向苏廷道: “那天那个拿扇子的女的,也是什么道儿上的,这个老头儿也是那个道儿上的。要是我没记错的话,那女的可是没安好心呐!你就觉得这老头安了啥好心?” 顿出须臾,她又道: “再说了,像你这种见着啥阿猫阿狗都想拜的人,只要是正常人,肯定都看不上。这老头儿却三番五次想收你,这里边儿肯定有鬼!” 苏廷目色一滞,呆了片刻,陆舒依见状,以为他已听进了劝,正欲满意点头,孰料,苏廷却道: “于你看来,我便是这般不堪?” “……” 陆舒依无语: “你脑子里想的都是啥?就听不出来重点?” 这时,向天心却指向陆舒依,赞道: “这姑娘也算机灵,不似所谓熊大无脑之辈。” “……” 陆舒依瞬怒道: “老东西你再说一遍?” 陆叔贰却一笑劝道: “见了老人要礼貌。再说,人家这可是在夸你,夸你大器呢!” “闭嘴!” 陆舒依骂道。 老者淡淡一笑,坦然道: “确然,老夫收你为徒,确有几分私心。” “看看,我就说吧!” 陆舒依见自己猜中,眼神颇为有彩,颈下又是一阵晃荡。 “无量!” 苏廷默念。 陆舒依则是叉腰指向向天心,质问道: “说吧!你收这个一看就是个银样镴枪头的小白脸儿,是想干啥?难道是有啥特殊爱好?” 向天心摇头,走出一步,看向远山,意味深长道: “老夫之所以要收这小子,实为传道受业,提振宗门,前浪将尽,后浪翻腾,日后搅动风云者,必是如这小子一般的人物。老夫所为,也是为后辈负责,为东洲谋福利!” “……” 陆舒依无语: “你觉得我信吗?” 向天心随即欺向苏廷: “我不要她觉得,我要我觉得。” “……” 陆叔贰惊讶道: “这词儿都会?不愧是教主。” “是宗主。” 苏廷纠正一句,便转向老者,掀裙跪拜,深深一礼,道: “师父在上,请受徒弟一拜。” 咣!咣!咣! 三个响头过后,苏廷算是有了师门。 向天心抚须一笑,便要抬脚离开。 “师父!” 苏廷起身,伸手叫住向天心: “徒儿既已归入师父门下,能否赏来一门功法而练?” 向天心怔住片刻,转身问道: “你如今是否已有功法供修?” 拜师后,苏廷倒是敞亮,件件历数开来: “然也。徒儿先前偶承二度际遇,得两门功法,名《瞬步》及《淬经》。” 向天心略略一愣,道: “那《淬经》功法,老夫倒是知道,乾元道功法斋中便有,乃是一部玄阶残经,除可强经炼体外,并无大用。那《瞬步》,老夫却是闻所未闻。” 苏廷也是一愣,惊道: “《淬经》竟是一部残经?” 向天心点头: “经中只疏导与炼体二部,修炼奇经八脉及十二正经,非至灵师境无法修炼。” “噫?” 苏廷疑惑道: “据徒儿所得,该功法共分六部,曰疏导,曰贯通,曰精纯,曰锻脉,曰炼体,曰动风。行可升阶灵脉,动可以灵御气,位阶并非玄阶,而是无阶。” “无阶?” 向天心闻言眼角一抽,脸色瞬间炙热起来,嚅嚅道: “若确有六部,若确可升阶,若确可御气,也实堪无阶之说。” 随即,老者竟有些谄媚,吃吃问道: “乖徒儿,此门功法,可否让师父也学学?” “呃~” 苏廷愣住。 一旁陆舒依也是奇怪: “你不说教他功夫,还反过来让他教你?到底你是师父还是他是师父?” 向天心抬手一挥,那柄紫芒长枪便凌空出现: “为师拿这柄长枪来换。” 此情此景,若是先前那些来此探秘的天澹城才俊及渎门弟子见到,定会惊掉下巴。他们皆眼热无比的旷世神兵,竟被老者拿来交换一部功法,还是一部不知位阶的功法,如何不叫人无法置信? 然而,苏廷却是踟蹰,于兵器而言,他并无太多研究,也不知其好坏,旁人眼热那长枪神色,他虽看在眼里,却也拿不准其价值。而自己这部《淬经》,仅以提升灵脉位阶之用,若灵之下便再无第二,如此看来,定有居奇之处。 再看老者炙热脸色,他更是犹疑,若贸然交换,自己会不会亏了。 陆舒依也在一旁鼓动: “这老头儿的身份,可只是他嘴上说的,也提供不出个名片啥的,你就能确定他是什么主儿?再说,他手里那东西,顶天也就是个冷兵器,跟我弟手里那手枪可差远了。现在骗子那么多,骗术那么杂,你可别着了道了!” 向天心也见苏廷不愿之色,便挥手道: “他日回到乾元道,你便是我座下首席,功法斋中所有功法,你尽可修炼,诸门子弟,皆需拜你为大师兄。” “好!” 闻听此言,苏廷便直接答应。图那紫芒长枪及乾元道诸多功法是一,入门便是乾元道大师兄,这等光耀门庭之事,任谁都不会免俗。 退一步说来,传《淬经》那妇人,并未收自己为徒,自己便无为其保密之义。再退一步说来,自己所传之人也非外人,而是自己师父,也不算出格。 不管如何来看,自己都无推辞之理,一部功法而已,传便传了,还能换遭天谴? 想罢,苏廷便伸手一挥,《淬经》之法便悬于半空,字字映下金光,看的向天心一阵恍惚。 “你……” 陆舒依则是一脸不满。 苏廷则接下那柄长枪,拿在手中把玩片刻,还未及收入眉心,却听向天心一阵赞叹: “好功法!好功法!端的是一门好功法!” 随即,他便自顾席地坐下,闭目凝神,以《淬经》之法习练经脉。不多时,向天心周身便是一阵劈啪作响,头顶升腾出一阵灰黑沉气,乃是体内诸处芜杂在透体而出。 苏廷见状则是一惊:此功法,自己也曾习练许久,虽是陆舒依从旁搅扰,自己却也并未有所得。而自己这师父,仅是初练片刻,便已似大受裨益,其之修炼天赋,属实让人意外。 “哈哈哈!” 片刻后,向天心睁开双目,飘然起身,随即大笑数声,笑声浑厚刚劲。 再观其形貌,须发无风自动,周身似有祥光泛起,再无初时垂垂老者之态,反倒飘然若仙,似那世外之人。 “未曾想到,老夫这一副残脉,竟还有回还之日。” 向天心心情大好,转向苏廷道: “乖徒儿,你这部《淬经》实在巧妙,师父我仅是随意一瞥,便已练至锻脉,修为也是全然归复。且让老夫看看,我这有着不世际遇的首席徒儿,有何过人之处。” 向天心说完便散出灵识,覆在苏廷周身,须臾便叹道: “不灭罗汉之体,果然霸道,无怪我那聚灵一击都未杀死。” “噫?你这修为,却只在灵士境三阶?如此之低,他日若到了乾元道,怕是难以让一众师弟师妹心服啊!” 苏廷闻言拱手道: “实不相瞒,徒儿也曾是天澹城天骄修者,只是被他人暗害,散了修为、废了灵脉,这才靡靡众人数年。及至近日,修为才算归复。” “哦?” 向天心闻言脸色一异,道: “也遭人暗害?竟与为师有着相似境遇。如此看来,你我能成师徒,也是冥冥之中已有之定数。诶?不对,徒儿你的灵脉,为何与寻常灵士境不同?” 向天心走近一步,细细观向苏廷,眉头轻蹙,须臾才道: “修为虽只是灵士境,旁经细脉却已隐有灵气流转,莫不是习练那《淬经》之故?” 随向天心走近,苏廷直觉一阵浑厚气势盈身,这才确定,自己这师父,定不是如何凡俗,其修为之恐怖,怕是之前所遇之秘境老者,以及那名妇人,都难与之相比。 幸得拜了如此师父,苏廷心中暗喜,便拱手道: “师父所言甚是,之前有过际遇,曾闻一名秘境老者所言,我之灵脉,非若灵所属,怕是副元古遗脉。只是该灵脉是何位阶,他却并无所知,不知师父能否勘破?” 向天心闻言,便将灵识探入苏廷丹田之中,细查之下,摇头惊叹: “浩瀚如此,似那星河寰宇,如此灵脉,为师也不曾得见。” “也未得见?” 苏廷瞬觉泄气,若师父不知,自己这副灵脉,怕是整片东洲都无人能辨了。 向天心则又生了想法,道: “为师虽不知,但并非乾元道中无一人可知,功法斋中古籍众多,也有不少元古遗留。他日若回了那里,你该会有所得。只是……” 这时,许久未曾开口的陆舒依匆忙说道: “那还愣着干啥?去你那什么道儿里啊!现在就去。” 向天心却摇头叹道: “只是老夫已如今之躯,怕是进不得乾元道。” “什么?” 陆舒依闻言惊诧: “你不是说,你是你们道上老大吗?看来我没说错,这就是个骗子。” “就是。” 陆叔贰也插言道: “我刚才怎么说来着?这老头儿,肯定是冒牌儿的。” “你刚才说了吗?” “你聋了?” “你再说一遍!” 向天心见这姐弟二人又要打闹,便将苏廷带向一旁,低低道: “乖徒儿有所不知,为师别号荒野大枪客,那柄长枪,于为师甚为重要,不知贤徒可否……” “荒野……大枪客?” 苏廷无语,如此别号,着实清奇。不过他也不疑有他,登即将那长枪从眉心中催出,还给了向天心。 一旁陆舒依见状,顾不得与陆叔贰争吵,快步而来道: “弟弟你傻不傻?你要是把这玩意儿还给他,就只剩个空头头衔了,就算他真是什么老大,要是改天不认账,看你咋办?” 苏廷闻言挠头: “姐姐,竟如此关切于我?” 陆叔贰插言: “都双修了,她关心你一下还不应该了?” “陆叔贰!你再说一遍!” 陆舒依脸上一红,又向陆叔贰迎去。 第21章 封穴闭脉 拿回长枪,向天心又是哈哈一笑,向苏廷肩上轻拍一下,道: “乖徒儿,为师果然不曾看错,不占功法,不恋神兵,对为师也是一番赤诚。为师如今确无法予你什么,他日若回了乾元道,必不会让你失望。” 苏廷闻言,深深揖首道: “谢师父。” 向天心想了片刻,眼色却又是一番炙热: “乖徒儿,你这《淬经》之法便如此神妙,那另一门《瞬步》,定也是神妙无比,可否……” 言至此,纵向天心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继续开口索要。 “好说。” 苏廷慨然道: “那日秘境老者所言,此《瞬步》之法,是元古风帝任风云所遗,乃一部神阶功法,徒儿这便献上。” “风帝!任风波!神阶!” 向天心将此三词重重念了一遍,一声高似一声,足见其心中震撼。 “然也。” 苏廷点头道: “若师父不嫌,徒儿这便拿出,供师父观鉴。” 想到那秘境老者也不愿收自己为徒,既如此,自己也无为其藏功之义。 苏廷伸手一挥,一道金色功法便悬于半空。向天心又是一阵眼热,慌忙便看了起来。 只是他愈看,眉头却渐蹙起来,看得越多,眉头却也蹙得越深。 足足炷香过后,向天心才归神,只是此次,他并未向之前那般迫不及待便要习练,而是疑惑问道: “乖徒儿,你与为师说实话,这《瞬步》之法,确为元古风帝所遗?确为神阶功法?” 苏廷点头道: “确然。上番秘境际遇,其中老者便是如是说。” 向天心则更疑惑: “若真如此,为师为何觉不出此功法之妙处?除可瞬行之外,实在鸡肋。” 苏廷也道: “秘境中那老者,也是如是说的。然徒儿却觉,这功法妙处多多,只是我还未得全然知晓。” 向天心又忖了片刻,才道: “许是你修为颇低,修灵中诸多秘辛还未尝试,才会有此体会。既如此,这《瞬步》之法,便留与你自行习练罢!为师便不再夺人所爱了。” “觉得有用就自己拿着,觉得没用就说什么不夺人所爱。你还真有脸。” 陆舒依话声传来。不知何时,她与陆叔贰已双双来到近前。 向天心闻言一尬,随即转言道: “乖徒儿,为师修为刚刚归复,实在有些技痒,你便与我试试身手如何?但且放心,为师定会压下修为,只用技巧与你切磋。” 苏廷拱手答道: “能与师父切磋,自是求之不得。” 说完,苏廷便摆出阵势,举拳便向向天心袭去。 向天心目光一抬,只一个侧身便躲了过去。随即惊讶道: “乖徒儿,你只如此鲁莽动功?怎的无半点武技?” “武技?” 苏廷手中攻势毫无减慢,却仍是疑惑道: “武技不是寻常凡俗所用?你我皆为修者,怎屑练之?” 对于苏廷袭来攻势,向天心皆轻松避过,他似闲庭信步般道: “徒儿此言差矣!武技比之功法,虽大为不同,于实战中却是最为有用,若修炼得当,便是对手高出三阶,也能轻易对敌。” 说完,他又隐下修为,道: “你若不信,现在我便隐下所有修为,与凡俗无异。你再与我一拳一试。” 苏廷暗查之下,向天心身上果然不再有任何灵气流转,与陆舒依、陆叔贰一无二致。他也不疑有他,将六成灵力蓄于右拳,直向向天心砸去。 如此一拳若是击中,怕是灵士境大成修者,也要锵然倒地。 拳风凛冽,伴有阵阵破空之声,瞬息便至向天心面门。 向天心却不再避开,而是右手伸出,侧挡在拳风袭来之处,接上后一个轻挑,苏廷那含着凛冽拳风的右拳,便被带离了些许位置。而仅是如此,这本该袭上向天心面门的一拳,却已然轰空。 苏廷大惊之下,却见向天心并未就此收手,而是接着将他右拳带出,在空中划出一圈后,竟直直向苏廷自己的面门砸来。 轰! 苏廷额上挨了自己一拳,重重栽倒在地,脸上满是惊异之色。 “哟!弟弟可以啊!自己打自己。” 陆舒依已不知从何处拿出一碟瓜子,正坐在一旁嗑着。 “你懂个屁,这叫太极,四两拨千斤,王八瞪绿豆。” 陆叔贰说着便要伸手从碟中拿下两颗,却被陆舒依一掌拨开。 “太极?这名字好。” 向天心点头道。 “好也不是你的,你又不姓张。” 陆叔贰看着碟中瓜子,舔了下嘴唇道。 苏廷此时却已站起,对向天心拱手道: “师父好生厉害!如此奋力一击,却能被轻松化解,徒儿竟觉有力无处而使。” 向天心也是一笑,道: “你之不灭罗汉体也是厉害,如此重力一击,若是其他灵士境三阶修者,怕是要直接丧命,你却几无大碍。” 随即,他又道: “刚才一招,为师便未使出任何灵力,却能将攻势轻松化解。此便是武技之妙用,初时为师修为颠伏不定,却与那群青年修者斗不出伯仲,也是因此。” 苏廷闻言一惊,随后大喜道: “如此武技,着实奇妙无比,还请师父传授!” 向天心却摇头道: “武技之法,不在传授,而在实战。” 说着,他抬手祭出一张黄色符纸,手指在其上画写片刻,那符纸便随风长大翻转,须臾竟颇似人形。 向天心指着符纸道: “此符,便是名对练纸人,你可与其对练武技,待有所成,为师再与你相练。记住,修炼武技而已,可以灵注体,却不可以灵化实。” 说完,向天心便退至一旁,盘膝静坐,闭目内修。 苏廷点头,看向纸人,那纸人已如真人般大小,看着却瘦削不堪,似一击便可击碎。苏廷随即便是蓄上灵力,一拳向那纸人轰出。 那纸人动作似真人一般,见拳风袭来,却也未躲闪,而是一个侧身堪堪避过,再抬脚一顺,苏廷之拳便被抬起,惯力带动下,竟险些趔趄摔倒。 苏廷稳下身形,随即又是一拳轰出,此拳已蓄下十成灵力,所过之处罡风烈烈,似将空气划开一道罅隙。然而,及至纸人身边,却又被轻松带离轰空。 如此来回,不觉已是半个时辰已过,一旁陆舒依与陆叔贰二人也已然了无兴趣,纷纷哈欠连连。 虽一击未中,苏廷却已有所察觉,与这纸人对战,并非蛮力可为,便是在拳脚中蓄下再多灵气,也定然无法击中。 若要制服,还需巧劲。 苏廷遂学向天心之法,隐下灵力、淡下灵识,只观纸人动作,轻出一拳试探,那纸人正要接下,他随即化拳为掌,便欲握上纸人手臂。 却见纸人手臂如同鬼魅一般,迅而不见,须臾竟一拳袭向苏廷面门,苏廷不及躲闪,被纸人直直击中。 嗒! 只是这纸人一击,竟无丝毫力道,却如清风佛面般绵软。 苏廷大惊:便是如此绵软力道,却能将自己奋力之击全数接下,实在惊人! 而在此时,一旁静坐的向天心却有了动作,只见他双手结印,周身气流便裹挟来枯草树叶,径向手边集结。随后,向天心双手下压,那团枯草树叶便聚成一枚棕绿圆卵,圆卵周身圆润无比,竟反射出片片绿光。再后,向天心伸手一指,那枚圆卵便袭向身旁一棵巨木,破空之声呼啸而过,似荧惑袭空般轰鸣作响,直将巨木穿出一个透体小洞,穿出后,圆卵气势却丝毫不减,向秘境高空直击而去,须臾便不见踪影。 “厉害!” 苏廷不由赞叹出声: “未催丝毫灵气,仅以灵识,抬手便掷出一枚如此威力之暗器。恭喜师父,贺喜师父,竟已习得《淬经》动风之法。” “唉!” 向天心却缓缓起身,摇头道: “这《淬经》果然玄奥,前五部虽算不得难悟,却也是与为师一身修为有关,至于这最后一部,我虽领悟许久,却仍是只知皮毛,遑论习得。” 随即,他转念又道: “这部《淬经》,不似寻常功法,倒更似提阶破境之法,徒儿你若勤加练习,境界提升定然会如神助。” 苏廷答道: “师父教诲,徒儿谨记。” 至此,向天心才看了一眼纸人,道: “武技之修,重在导引,重在吐纳,长于以柔克刚,恰如那贰……贰爷所言,需悟得以四两拨千斤之重。若似你这般,仅以蛮力相搏,却是难以得法。” 苏廷闻言点头复沉思,须臾道: “敢问师父,是否有生皮鸡卵?” 向天心疑惑: “有是有,你要此物,是要作何用途?” 苏廷拱手道: “徒儿愚钝,以如今悟性,怕是连那纸人分毫都难及,还请自降难度,以一枚生皮鸡卵而练。” 向天心闻言,虽是淡淡点头予了一枚鸡卵,心中却仍是疑惑: “一枚鸡卵便可习练这武技,也是闻所未闻,但看这徒儿是要作何用法。” 苏廷接过鸡卵,谢过向天心,便在其上开出一条小缝,随后寸寸掀开包裹外皮,动作小心复小心。 片刻之后,一枚无壳鸡卵便现于向天心面前,鸡卵周身再无一寸硬壳,只被一张软膜包裹,软软不盈一握。 苏廷便手执这枚鸡卵,先是谨慎换手,随后左右转换,再后上下翻飞,及至最后,竟可将之扔起复接下。其间如何导引、如何卸力,以保持软膜不破,皆是难处,却皆被苏廷攻克。 一旁三人不由瞠目看着,这枚软膜鸡卵在苏廷手中,竟似摆弄一枚石子般自如。 “这……这他娘的不是《天下无贼》吗?这不就是黎叔吗?” 陆叔贰不由叹道。 习练半炷香之后,苏廷将鸡卵高高抛起,又随手拿出一口铁铛,鸡卵落处稳稳接下,鸡卵便在这铁铛上飞速旋转,软膜也终在铁铛磨削中破损,一枚鸡卵终成一滩。 三人围来看去,只见那摊出的卵液,早已是清黄一体,现出一片均匀淡黄之色。 “这手法……这就厉害了。” 陆舒依不由赞叹: “这谁要是跟你结了婚,不就是嫁了个星巴克大厨吗?” 说着,她似想到什么,脸上竟是不觉一红: 若真能嫁个厨子,那也……太幸福了。 苏廷则是叹出一声道: “姐姐见笑。庖厨乃是下九流之属,君子自当远之。我之远见,则在勤练修为,雪耻扬威!” 说着,他却不由催出一团火焰,丝丝香味吣出,抖腕下,煎蛋便已熟透,也是惹得陆叔贰口水直流…… 此番之后,苏廷算是有了些许心得,这才双手轻搓走向那纸人,摆开架势便要试炼。 纸人会意,翩然一拳而来,苏廷淡淡一眼,抬手点在纸人腕上,又腾挪一步,点在纸人肘间,再侧身一转,点在纸人胸前。随后一阵左右动作,便是在纸人周身上下点了数次。 陆叔贰见之笑道: “这小子把自己当猴耍了?横跳了这么小半天,那纸人可是连一点儿皮都没伤着。” 向天心则是看得清亮,侧目咋舌道: “道友此言差矣!他此番动作,看似轻飘无力,实则每一击都是正中。便是以此力道,若是对上武者修士,早便将其穴位封死,经脉若流动不畅,纵修为再高,也难发力十之一二。” 随即他心念一动,那正被苏廷戏耍的纸人便随风消散。 “乖徒儿,上前应答。” 苏廷闻令走来,对向天心深深一礼,道: “师父此番费心了,徒儿业已通晓这武技之法。” “如此短时便领会这以巧化力之技,且能自开修法,为师果未看错,你的天赋确实天纵。” 向天心微微颔首,随即又问道: “我观你对纸人所点,皆是封脉穴位,似是早已驾轻就熟,是否先前便有所识?” 苏廷又是一礼,道: “不敢。徒儿之前并未研习过腧穴点按之术,只是灵脉废弛期间,身体周遭便会偶遭刺痛,刚才与纸人对练时所点之处,皆是那些刺痛处。其中深意,徒儿却并不得知。” “哦?” 向天心惊道: “你所言之刺痛,为师实有所闻,似是一种封穴闭脉的元古秘术,若真如此,那当年暗害于你之人,定非寻常之辈。” 向天心心中瞬感疑惑,这封穴闭脉之秘术,绝非寻常修者可为,便是自己也是无缘得习。而这苏廷究竟何许人也?为何会遭神秘大能迫害?而那迫害之人,又为何要费力封其穴脉,却不直接戕杀于他。要知,杀掉一名灵士境修者,可要比对其封穴闭脉容易得多。 第22章 四耳灵狌 向天心沉思片刻,又问: “乖徒儿,先前行暗害之人,你是否还有所记忆?” 苏廷思索片刻,摇头道: “已然毫无记忆,只是曾闻家妹所言,我是被人从那妄林中抬出的,发现之时,已然只我一人。” 向天心道: “愿否查明当年真相?” 苏廷一怔,须臾才道: “自是愿意。只是此事已过良久,如今怕是已毫无线索遗留。” 向天心摆手淡笑: “非也。有些东西确会随光阴消逝,却也不尽然,你之体内,便会保留不少证由。” 苏廷闻言一喜: “如此,还请师父详观。” 向天心却是摇头道: “为师浅鄙,实谛不出个中曲委,然为师识得一位前辈,她则定能看清。你若应承,我这便带你同去寻她。” 苏廷拱手道: “谢师父。烦请带路。” 向天心遂展手捏诀,口中轻道: “若无意外,十日后便可寻得那位前辈。” “十日?” 苏廷惊道。 向天心手中捏诀不停,身前已泛出点点阵光,道: “那位前辈之所在,过于神秘,为师也只能尽力。” 苏廷摆手道: “若是如此,便日后再说罢!须十日,便是我苏家另择少主之日,我需亲往。” 向天心闻言停手,疑惑问道: “一个不出世的小小家族,一个劳什子的少主,值得你如此耽误道心?” “……” 苏廷无语,他之所以会奋力修为,一是为雪耻,二则是为了争名斗利、光耀门庭,如此慷慨雄志,在向天心看来,竟成了耽误道心? “也罢!” 向天心见苏廷犹疑,便知他心中所想,只得摆手作罢: “你既执念于此,为师也不便强求,毕竟修灵得道之路,各人皆有所志。既如此,此十日之内,你便在此安心修为,待十日之后,再做其他定夺。” 苏廷拱手: “谢师父成全。” 随即,向天心凌空捏来一根树杈,又是一阵掐诀念咒,那树杈随风旋转,须臾便成人形,立于苏廷面前。 “若是修灵破阶,你习《淬经》便可,为师并无更上功法。若是习练武技,我便予你对练人偶。” 苏廷闻言一谢,便向那人偶欺去…… 妄林密处。 一道倩丽身影立于月影婆娑之中,裙带青丝随风轻舞,月辉洒下,映出其绝美容颜。 便是戚蓝。 戚蓝闭目凝神,灵识向外散出,须臾便查得一强一弱两道灵气,正径向风渎山中而去,其中那道较强灵气,竟颇为熟悉。 “父亲?” 戚蓝默默念道。随即抬脚起步,不徐不疾便跟在其后。 前方。 戚无意与苏乐二人已行至风渎山脚下,眼前巨山巍峨,山中迷雾缭绕,伴有各种灵禽异兽鸣叫。 “戚伯父。” 苏乐抬头看向,随即默然一语。戚无意回头看去,淡淡点头道: “走罢!” 随即便领着苏乐,向风渎山而去。 行前,戚无意心念一动,随即不动声色的向后一瞥,眉头轻蹙之下,已然发觉了尾随在后的戚蓝。思忖之下,他却未向苏乐声张,而是继续向前走去。 “吼!” 刚入风渎山,二人面前山径处,便拦下一匹灵兽。该灵兽身高丈余,其形颇似巨犬,吼声也似犬吠,然其周身布满豹纹,头顶两角,怒目圆睁下,口鼻处有丝丝电光流转。 “异狡!” 苏乐惊呼。 异狡先天虽未开智,却可获雷鸣电闪为己用,修至成年可达黄阶。 戚无意却不甚慌张,而是转头道: “乐儿姑娘修为已达灵士境,若在平常,定能与此畜生一战。只是如今你我皆已入这风渎山中,若久战,恐引来其他灵兽,如此,便由我来伏之。” 说完,戚无意便催出灵气,化出一柄阔口方刀,手执刀芒便向那异狡冲去。 异狡见有人进犯,口鼻之中瞬间电光大作,正要击出,却突然身形不稳,踉跄片刻便轰然倒地。 苏乐大惊:这便是灵宗境二阶修者一击?迅捷如此,自己竟看不出分毫。 远处戚蓝也是一惊:那异狡可是连一击都未发出,便被轻松击倒,若是自己对上,怕是五个回合才能制敌。数日不察,父亲实力竟又有了提升? 而前方戚无意见状却是眉头紧蹙,匆忙退了回来,只有他知道,刚才那一击,并非自己所为,周围定还有其他更高阶灵兽。 “小心!” 戚无意退到苏乐身边,沉声道: “还有灵兽。” 苏乐闻言一惊,慌忙横起手中青剑,格挡在前做防备之态。 “嗷!” 二人刚刚站定,那异狡身旁便出现一团墨色黑雾,二人惊讶看去,却见那黑雾高三丈有余,其间乌青色雷光劈啪作响,竟看不出是何灵兽。 黑雾欺近那匹异狡,一只满是青毛的巨大手掌从中伸出,直直捏向那异狡脖颈,随即“咔嚓”一声巨响,那异狡脖颈竟被生生捏断,口中电光不再,猩红舌头长长吐出,硕大头颅也歪向一旁。其间,那异狡竟连一丝挣扎都未做出。 何等恐怖! 毋说苏乐,便是戚无意,见此情景也是一脸惊愕,那异狡虽不以体魄刚硬而名,却也非一般攻击可破。眼前,却被一只巨手生生捏断,这黑雾中的灵兽,该是何等骇人! “戚……戚伯父。” 苏乐惶惶道: “那黑雾之中,似是一个人。” 人? 戚无意闻言惊异,黑雾高达三丈,若其中是人,此人身高至少也达二丈有余。 身高二丈有余的人? 怎么可能! 此时,那黑雾之中又伸出一只巨手,确似人手,只是满是青毛,手掌呈黑褐色而已。 另一只巨手直握住那异狡头颅,两手用力一扯,那异狡头颅便被应声扯断。随即,巨手将那异狡头颅随手扔掉,头颅如巨石般滚在地上,径停在苏乐二人身边。 苏乐忍不住看向那头颅,只见它虽已身死,两眼却凸出,正向自己直盯而来,苏乐登时便是一阵毛骨悚然。 “啊!” 苏乐忍不住一声惊叫。 而这声惊叫,也吸引了那团黑雾。只见黑雾顶端处射出两道精光,精光直向二人而来。 “危险!” 戚无意匆忙拉起苏乐,一个侧身翻到在地,堪堪躲过那两道精光。 精光落处,地上瞬间尘土飞腾,尘土之下,两个三寸有余的深坑,赫然出现。 二人见之皆是后怕:若被这两道恐怖精光射中,二人定是尸骨无存。 二人回头看向黑雾,只见黑雾中精光散去,两只伸出的巨手却将那异狡身躯抬起,直直举向高空,却似举起一株青草般随意。 异狡被举过黑雾头顶后,断掉的颈部瞬间流下一条殷红血瀑,直向黑雾中洒去。 “咕咚咕咚!” 随着血瀑流下,竟有几声吞咽响起。而随着吞咽声响起,那团黑雾却逐渐散去,一座高约三丈的青色身躯这才隐现出来。 只见那灵兽,双臂高高擎起,双腿似巨柱般矗立,确似一个庞然巨人! 而在它的通体青色之上,两双煞白的耳垂异常夺目。 “四耳灵狌!” 看清样貌后,戚无意不由惊呼。 四耳灵狌乃是地阶灵兽,体态似禺,生有两双白耳,呼可唤雷电,吸则生云雨,若得际遇,甚至能通人语。而已通人语的四耳灵狌,可似修者般修灵破阶,修为便在灵师境,比之人类要高上数重。 关乎四耳灵狌之传闻很多。一传其两双白耳,一双洞悉天地,一双察探古今,若有大能幸得与其契下灵约,便可尽收其功,动可查尽天下事,亦可预测未来运势。 另有一传,四耳灵狌聚集之处,已与早期古人一般形成初级氏族,氏族有领地,族中有族主,族人有分工。生活琐细,已然颇似人类。 “速退!” 戚无意观眼前灵狌,虽似未通人语,却已然成年,位阶必然在地阶,而自己只是灵师境大成,至多只能力抗玄阶灵兽。眼前地阶灵兽,自然无力抗衡。 苏乐闻言转身便跑,戚无意则是慢慢后退,见那灵狌并未转向这边,这才转身随苏乐一同遁去。 二人跑出里地,却听身后惊叫传来,苏乐心中疑惑,遂回头张望,戚无意见状便将她一把拉起,口中厉声道: “毋管其他,但且离去!” 苏乐却道: “那灵兽,似在追逐一名女子。” “女子?” 戚无意顿时心惊。戚蓝在身后跟踪一事,他早已借灵识看到,若那灵狌果在追逐一名女子,怕就是她。 戚蓝! 女儿! 戚无意瞬间乱了方寸,此番前来,自己乃是受苏禀泰之托,与苏乐同寻那苏家二长老,风渎山险象环生,他自不愿被意外缠上。 只是到了妄林深处,他才察觉戚蓝在后跟踪,心中虽是疑虑,却并未出口点破,心想入了风渎山后,便施计将她摆脱。孰料刚刚进入这风渎山,二人便遇上地阶灵兽。 地阶灵兽。 一般而言,这可是只在风渎山深处才会出现的灵兽,怎的会初入风渎山便遇上? 戚蓝。 于这名戚家明珠,于这名自己亲女,他却是一番踟蹰。戚家如今之势,与她有着莫大关系,自己如今被家族架空,也与她有着莫大关系。 “我此番而来,只与戚碧说过。戚蓝却能知晓,莫非这二女戚碧,竟也受了乾元女客的蛊惑?” 戚无意心中芜杂无章,脚下也不觉慢了下来。 “戚伯父,如何?是要相救?” 苏乐察觉戚无意慢下步来,便问道。 戚无意将灵识向后探去,确定被那灵狌所逐之人,正是戚蓝,而那灵狌虽正在追逐戚蓝,却也察觉到戚无意散出的灵识,抬手便是一阵烈风呼来,力道虽不大,却也惊了戚无意一下。 眼见自己已被发现,戚无意无奈叹道: “乐儿姑娘,你且先行离去,我去救下蓝儿。” “蓝儿?” 苏乐虽心中疑惑,却也不及多想,点头便急急向后退去。 眼看苏乐又退了数里,几至妄林之中,戚无意这才回神,催出阔刀,腾起几步,便向那灵狌袭去。 四耳灵狌虽在追逐戚蓝,却也看到了戚无意之击,只抬手一击,巨手之中便结成一道雷击,雷击随风而过,迅而直向戚无意迎去。 戚无意见状侧身一躲,堪堪避过那道雷击,身上长袍却因不及而引燃。戚无意抬手一挥,燃着的长袍便被熄灭。 “父亲!” 戚蓝看向戚无意,眼神却是些许复杂。 “且逃!毋要理我。” 戚无意冷冷一语,回身便将手中刀芒挥出,刀芒挟破空之势,直向灵狌面门而去。 灵狌双目暗红,两道精光又是袭出,戚无意脚蹬虚空,又是堪堪躲过。 而那直向灵狌面门而去的刀芒,并未被精光挡下,瞬息便至。 “中了!” 戚蓝虽在逃遁,却不时回头张望,见那刀芒直中灵狌面门,不由惊喜出声。 叮! 却听一声脆响,如击在铁石一般,灵狌面门激起一阵火光,却见那刀芒并未没入,而是寸寸碎裂,散落两旁。 反观那灵狌,竟未受丝毫伤势,灵狌体魄之刚硬,丝毫不逊苏廷那不灭罗汉体。它仅是抬手抚了下面门,随即暴怒而起,握拳便向戚无意砸去。 适时,戚无意才刚刚缓手,抬首见那灵狌袭来,便知自己已然无处可遁。 轰! 随着一身巨响,周围巨木震颤,后方林中夜鸟惊飞,一阵高耸入云的尘雾轰然而起。 “父亲!” 戚蓝嘶吼一声,双眼隐有红光泛出,青丝也隐有飘起之相。 “这是……” 更远处,苏乐已然停下脚步,正蔽在一处暗暗观战。被戚无意救下的戚蓝,她自然已看到,而戚蓝之变化,也被她尽收眼底,不由想起那日妄林封禁所遇,惊道: “她莫不是又要疯魔?” 此时,那渐入疯魔的戚蓝,却突然被一把拉住,一声低沉男音传来: “逃!” 戚蓝并未抗拒,而是任由那人拉着后遁,她缓缓转头,见拉起自己之人,长袍已被鲜血染红,须发披散。 竟是父亲戚无意。 戚无意见戚蓝怔住,又是一句: “那灵狌是风渎山灵兽,出不得山,进了妄林,你我便是脱险。” 戚蓝却是呆呆看着戚无意,似是想到什么,鼻头不由一酸,两行清泪便滑过那张绝美脸颊。 第23章 掀了臜泼洞府! 戚无意拉上戚蓝,路中又拉起苏乐,一行三人很快便下了风渎山,进入妄林之中。 树影斑驳下,三人便伏在一方巨石上将歇,巨石撒来一片月光,也透出一片空旷。 循着那片空旷看去,风渎山巍峨依旧,氤氲依旧,只是刚才所遇,不觉已让三人萌生退意。 吼! 不远处传来一声震天兽吼,苏乐定睛看去,只见那四耳灵狌,正俯在山边向着三人怒吼。 “戚伯父,那灵兽距你我相近,怕不会追过来罢?” 苏乐见那头灵狌距离三人不足十里,心中仍是悸悸。 “断然不会。妄林中有先期大能所布法阵,灵兽位阶愈高,法阵之威便愈强,那头四耳灵狌乃是地阶灵兽,它若贸然冲阵,怕是会遭受雷谴。” 戚无意正撕下长袍一角,裹下臂上伤口,一旁戚蓝则是担忧不已。戚无意抬眼看到,不由心中一暖,轻抚戚蓝脸颊安慰道: “只是外伤罢了,须臾便可自愈。蓝儿毋需担心。” 戚蓝心知是自己所祸,便低头弱弱道: “是蓝儿修为不精,未能逃脱那灵兽,才害父亲受苦。” “你还修为不精?那日在秘境……” 苏乐闻言震惊不已,刚要将那秘境所闻托出,却被戚无意拦下: “今夜月轮将圆,却是那灵狌张狂之时,你我二人还是暂避,待日出之时,再上山罢!” 随即,他又转向戚蓝,注目许久后问道: “蓝儿,如此深夜,你来此何为?” “我……” 戚蓝正欲回答,却忆起临行时归海侠嘱咐,便低头道: “无他。闲步而已。不知父亲所来何为?” 对她如此回答,戚无意自不会相信,却也不想逼问一番,便叹道: “我与乐儿姑娘此来,是为寻得那秘境老人,替苏家求回苏廷尸首。” “苏廷……” 听到此二字从父亲口中说出,戚蓝不由又是一阵抵触。 先前,父亲每每提及此人,均是一番赞不绝口,以至不顾自己心愿,便要强将自己嫁与他,而后苏廷灵脉被废,他再提及时,却是无限惋惜,如今那苏廷已死,他又提及,竟是要相助寻回尸首。 好似在父亲眼中,那苏廷比自己还要重,实不知到底谁才是他戚无意的亲生骨肉。 戚蓝心下一番慨叹后,却也知晓自己所料不谬,之前探到二人灵气时,她便猜想二人此来或与那秘境有关,而自己独行于此又无所方向,适才跟踪而上。 “苏廷所在的那方秘境,已在我等离去后消失,此事苏家小姐亦知。如今再来探寻,该似大海捞针,恐难有所得。” 戚蓝试探一句,意在探听二人此来有何仰仗,自己也好有所方向。 父亲救下自己,感念则是感念,只是自己已不同往日,如今乃是乾元弟子,若要抉择父亲与归海侠,还是难免偏向后者。 戚无意深知戚蓝此来定有他图,刚才说出寻回苏廷尸首,自己已算多言,故不再托出,而是看向苏乐。 苏乐则是直截道: “我二人此番既已前来,自然有所筹划,毋需戚小姐担心。” 苏乐拒绝言明,戚蓝倒也不愠不怒,而是起身便要离去: “既如此,我留此也是无用,那便就此别过罢!” “蓝儿……” 戚无意抬手欲言,却不知从何说起,眼中一阵凄凉。 吼! 而此时异变突起,那头四耳灵狌抬头怒吼,血红目光直视月轮,双手握拳捶击胸口,将大地震得嗡嗡作响。 “嘶~那畜生,怎的这般狂躁?” 苏乐惊道,转头看向戚无意。戚无意正捂着伤口,却也定睛于那灵狌,摇头道: “不知。” 须臾,那头四耳灵狌低下头,张着獠牙又向三人吼出一声,便转身向其所处的山边高台深处走去。 “走了?” 苏乐松下一口气,正要展颜,却闻声声踏地之声,如擂鼓般传来,灵狌退去的那处山边高台下,粒粒碎石正挲挲滚下。 “不好!它要硬冲。” 戚无意大骇,挣扎起身道: “那灵狌似在发狂,恐会冲撞妄林法阵,我等还需后避。” 话声甫落,一道如山般巨大身影便挡着月辉凌空而起,双拳高举向三人方向径直砸来。 哐! 半空之中,那道巨大身影停住,乃是法阵起效,如铜墙铁壁般将那四耳灵狌挡在妄林外。 轰!轰!轰! 灵狌毫不犹疑,便张开双拳向法阵砸去,双脚被法阵灼伤也不顾。 在灵狌的重捶下,如罩一般的法阵上,很快便出现一片龟痕。 唉! 随着龟痕渐深,那道法阵竟发出声声叹息,似那些先期大能在无奈哀叹。 “殆!” 苏乐与戚蓝匆忙扶起戚无意,三人急急向妄林退去。戚无意则是惊异不已: “这法阵已存在千年,向来是坚若磐石,天阶灵兽亦难损坏分毫,怎会被这头灵狌砸出裂痕?且……地阶灵兽触犯,怎无天雷谴来?” 苏乐则是劝道: “戚伯父毋管其他,脱命要紧!” 三人疾步后撤,很快便又逃开十数里。此时戚无意伤势已然恢复,便推开二人搀扶,回身向那灵狌看去,忧心道: “若这法阵被毁,那诸灵兽便如过无人之境,天澹城数十万生灵必将涂炭。不行,我必须前去阻止!” 说完,他又转身说道: “蓝儿,乐儿姑娘,你二人速速回城,……禀报于归海大师,为父在此或能阻挡片刻。” 戚蓝与苏乐闻言皆愣,那灵狌实力有多恐怖,她二人刚刚见识,只戚无意一人,连接下一击都难,遑论阻挡片刻? 正此时,那四耳灵狌身后高空,却耀出一团硕然暖光,暖光过处,如春日般和煦,将这妄林与那风渎山都照得通彻。 高天之上,竟似两轮明月同现。 暖光突然出现,惹得三人纷纷咋舌。 “劣畜!” 暖光中,悠然女声淡淡传来,却含千钧之势。 四耳灵狌听到,停下手中捶击,转身向高空看去,登时却一片骇然,全身挣扎向后缩去。 “这是何人?” 苏乐疑惑问道。 戚无意紧盯那团暖光,暖光中一道人影若隐若现,身形窈窕,裙袂飞舞。 “这话音,听着似有些熟悉。” 戚蓝也是疑惑。 “这是?” 戚无意似已看清那人,脸色却是不敢相信: “莫非是她?不可能!五年前那次……她不是早已殒殁?” “谁?” 苏乐与戚蓝双双看向戚无意,问道。 戚无意不答,却又折回几步,近向那暖光。苏乐与戚蓝愣了片刻,也随即跟上。 却见,高空中那团暖光缓缓而落,至那处高台之后,一条修长白皙的胳膊缓缓伸出,玉指轻抬,指向那四耳灵狌: “来也!” 那四耳灵狌似能听懂人语,轻啼一声后以法阵借力,蹬腿便重又跳上高台,伏在那团暖光之前,巨大身形却瑟瑟发抖,再无刚才狂躁之势。 同时,暖光也随风散去,三人这才看清,轻易制服那头四耳灵狌者,竟是一名绝艳妇人。妇人身材轻盈,青丝随风轻舞,眼眸似那月明般清澈。若往前十年,定不输一旁有着天澹城绝色之称的戚蓝。 “咦?” 苏乐看过那妇人,又回头看向戚蓝,细看之下,二人竟有着几分相似。 戚蓝此时也正怔怔看着那绝艳妇人,眼神中似有三分疑惑、三分艳羡,以及三分复杂。 却见那妇人抬手一挥,口中轻叱一句: “去罢!” 那四耳灵狌竟如临大赦般,仓皇便向风渎山深处逃去。 妇人渐回首,目视着四耳灵狌远去,戚无意三人便停在山下等着,皆未多做言语。 许久,妇人才淡淡回头,一缕青丝挡在眉梢,又随风舞向身后。 玉腿轻抬,妇人缓缓从高台上落下,立于三人身前。须臾,却对着戚无意莞尔一笑: “久违。” “久违。” 戚无意吃吃应道。 说完,二人皆是一阵安静,只四目相对,不再做何言语,夜风袭来,戚无意的眼神竟有些恍惚。 “这位是……” 戚蓝问向戚无意。 戚无意并未作答,反而是苏乐附上一句: “戚小姐,我观这前辈容貌,与你似有几分相似,莫不是……” 戚蓝冷冷道: “若真是我戚家之事,便轮不上你这外人插言。” 苏乐闻言张张嘴,便不再说话。 “呵!” 妇人终于开口,话是说与戚无意听的,语气却颇似责难: “五年不见,蓝儿果真竟如此撒泼?” 戚无意摇头苦笑,随即便低下头去,不再与那妇人对视。 “我之如何,也轮不上你评价。” 戚蓝又是冷冷一句。 “蓝儿,休得无礼。” 戚无意转向戚蓝,轻叱一声。 “无礼?” 戚蓝却突然似恼怒无比,指着妇人开口质问: “你便与我一说,她是何人?为何与我几分形似?莫非……” 戚无意愣了片刻,却也知无法再瞒,便点头道: “然也。眼前此人,便是你的……” “娘亲?” “姑母。” 二人同时开口。旋即,又同时愣住。 “姑母?” “娘亲?” 二人又同时开口,语气皆是疑惑。 戚无意一脸黑线: “蓝儿,你这是在作何想?她是你的姑母,戚家三长老戚无恋。” 戚蓝知会错意,却也是恍然大悟,匆忙上前一礼,道: “姑母在上,蓝儿刚才唐突了,还请见谅。” 面前,戚无恋也知她刚才恼怒为何,便不再责难,而是摆手道: “不用。经年不见,此番不识,也是情有可原。” 随即,她又转向戚无意,道: “家嫂之事,小妹虽常年在外,却也有所耳闻。其中衷由,也非全然兄长过错,你也不需再做隐瞒。” 戚无意则是摇头道: “香儿一事,诡异异常,愚兄至今不能查实,便未对蓝儿细说。” 见戚蓝欲开口追问,他则推开手,问向戚无恋: “今日不说其他。愚兄疑惑,五年前那场事故,小妹不是已然殒没?为何竟安然此山中?修为……貌似还提升了颇多。” 戚无恋摆手道: “只是幸得苟活,不提也罢!” 五年前那场事故之惨烈,戚无意记忆犹新,能从中存活下来,其难度之巨,戚无意也是感同身受,只是这戚无恋不愿细说,作为兄长,他也不便多问。 “五年前是如何事故?为何我也曾闻我家诸父说过?” 戚无意不愿多问,戚蓝仍在思忖母亲之事,一旁苏乐却是不饶,有疑便问。 “哦?” 戚无恋这才看向苏乐,疑惑问道: “还不知,这位姑娘是?” “晚辈苏乐,家父苏禀安。” 苏乐一揖,爽快答道。 “苏禀安?” 戚无恋闻言一怔,须臾才道: “莫不是那苏家三门主苏禀安?” 苏乐点头: “回前辈,是。” 戚无恋又蹙眉片刻,道: “既如此,那令祖莫非就是……” 言至此,她心中虽已有答案,却并未说完。 苏乐正欲接话,戚无意却似想到什么,伸手阻道: “且不提这些。今日能在此遇到小妹,也算我戚家有为,愚兄有问,不知能否回答?” 戚无恋却是讪讪一笑,答道: “且问。” “这五年来,你是否一直居于此山?” “然。” “山中是否有一位老年修者,辟有一方秘境,也隐居此间?” “有。” “能否带去一见?” “自然。他便是我刚要提及的那……苏去痕。” 提到苏去痕,戚无恋言语竟有些闪躲。 “苏……他竟也能开辟秘境?” 戚无意闻言呆住,一旁苏乐也是呆了片刻,插言道: “我与戚伯父此来,便是要寻我爷,也是你口中那苏去痕。既如此,还请……戚姨母带去一见。” “戚……姨母?” 戚无恋闻言塞舌,有心想说些什么,却觉无法反驳,只得顺着问道: “敢问姑娘,那苏去痕已离苏家多年,为何却要现在找寻?是为何事?” 苏乐闻言,看了眼戚蓝,又看了眼戚无意,笃定心思后,便决定不再遮掩,微微屈膝道: “前辈,实不相瞒。家兄苏廷前几日遇害,苏家不欲复仇,此来风渎山,意在寻得爷爷苏去痕,借他寻得那施手老者,求得兄长遗骨,带回苏家安葬。” “什么?” 戚无恋闻言一惊: “苏廷死了?” 苏乐鼻头一酸,豆大泪珠便滚落而下,随即朱唇紧咬,重重点了两下头。 “怎会!” 戚无恋似是不信: “那苏廷刚刚得我真传,若无意外,该已突破灵师境,怎会轻易死掉?” 突破灵师境? 戚蓝闻言一惊,那日秘境之遇历历在目,那苏廷周身毫无灵气波动,如何看来都只是个凡俗之人,怎会与自己一样,竟达灵师境? 戚无恋眼中生怒,看着苏乐问道: “戕害苏廷之人,你可认得?” 苏乐泣声点头: “那老者,也辟有一方秘境,善使一柄紫缨长枪……” “紫缨长枪?莫不是他?” 戚无恋贝齿轻咬,缓缓开口: “毋需寻那苏去痕,我这便与你等同去,掀了那臜泼洞府!” 第24章 又双修了? 三人闻言皆是惊诧,尤以戚蓝与苏乐为甚。当日秘境中那名老者,虽然修为不显,却是异常莫测,且他有开辟洞府之能,该是隐下了不少修为,再者说来,即便他修为普通,单凭手中那柄神兵,便不是一般棘手。然这戚无恋,开口便是要掀了这老者洞府,要么是她在胡口狂言,要么便是她真有这层底气。 于苏乐而言,若她真有这层底气,又情愿出手相助,那此次,不但能拿回苏廷尸首,便是从不敢想的复仇,许也真能达成。 戚蓝惊异则再多一层:便是姑母真有掀了老者秘境的底气,却为何要为这苏廷出头?他二人,究竟有何关系?而那苏廷身上,究竟还藏着如何秘辛? 戚无恋抬头看过,说道: “诸位且先将息,明日我便引诸位去那匹夫所在,所距不远,半日可达。” 三人被那四耳灵狌追逐,皆已疲惫不堪,便也不复多言,各寻了处平整之处陆续睡去。 …… 是夜。 天澹城。 苏府后门。 一老一少二人停住,少者伸手轻轻叫门,须臾,后门打开,开门者,赫然便是苏家家主苏禀泰。 “成长老,戈姑娘,快快请进!” 苏禀泰低声将二人迎进,随即向外看了一番,确认暗中无人,这才关上后门。 “二位族中连遭不测,苏某亦是有所耳闻,还请节哀。” 后院偏房内,苏禀泰燃烛沏茶,为两人各斟一杯。 成战也是开口安慰: “令郎之事,也请节哀。” 戈倩则是举杯虚敬,款款道: “如今形势紧急,你我便勿再虚词,但言局势。” 苏禀泰微微点头,直言道: “戈姑娘果然干脆,既如此,苏某也不再矫揉,此番私请二位前来,乃是为十日后我苏府择少主一事。” 成战与戈倩对视一眼,作疑惑之态,道: “遴选少主,乃是贵府私事,不便与我二人相告罢?” 戈倩点头。 苏禀泰则道: “若真是我苏家内事,在下也不会烦二位前来,家中晚辈虽不算济济,择出个新少主堪用,也自是可以。只是……” 成战虚前,问道: “只是如何?” 苏禀泰叹出一口气,眉关紧蹙,却摇头换言道: “近日天澹城风波暗起,想必二位必已有所察觉。” 二人不知为何言此,对视片刻后,皆轻轻点头。苏禀泰继续道: “私以为,从中搅动者,并非他人,而是戚家与那乾元道女客。” 二人又点头。苏禀泰道: “不瞒二位,苏某曾私会戚家家主戚无意,方知如今之戚家,他这家主竟已被戚家上下架空。此事,二位该不曾得知罢?” 二人皆是一怔,眉头也渐皆蹙起。不过,思索片刻后,也是恍然: “无怪近日以来,替戚家出面者,非乾元女客,便是那戚蓝,原来如此!” 苏禀泰点头道: “如今戚家之势,上下诸人皆唯那女客马首是瞻,而那女客已停居戚家月余,若无企图,苏某必然不信。” 说完,他顿出片刻,见二人点头,才道: “苏某听升儿所言,那日妄林封禁,你我三家皆有小辈被戚蓝所杀,如此劣事,二位必也知晓。” 二人闻言皆是戚戚。 “如此戕杀我天澹城世家族人,所图或已昭揭。苏某是如此作想,戚家,或言那乾元女客,意在剿尽我天澹城各世家才俊,独霸整座天澹城,而那戚无意或已察觉,或无意于此,才会以堂堂家主之威,却遭族人排挤。” 闻言,二人眉头锁得更紧,久久不语。二人皆知,若苏禀泰所言非虚,则其中利害,便是难以估量。 苏禀泰接着说: “恕我出言冒犯,如今天澹城中,其他小族且不提,便是你我三族,族中直系存活者,便是我苏家最多。” 近日以来,成戈两家受挫皆重。成家家主成武、三长老成威、及二长老之孙成潜陆续身死,直系中可堪者,徒余二长老成战、少主成温、及三长老之孙成涛。而戈家则更令人唏嘘,直系中原本就人数不多,家主戈尔予、二长老戈尔聃、及大小姐戈靓死后,直系中可堪者便只余戈倩一人。 相比之下,苏家则是只有苏丘与苏廷身死,且目前而看,苏廷之死还与戚家无关。如此看来,苏禀泰所言,确实不假。 二人点头之后,苏禀泰又道: “许是苏某多想,许是真会变故。妄林封禁之会,你我族中便有三人被戚家所害,若他戚家真有独霸天澹城之心,若那乾元女客仍不携徒离去,若十日之内我苏家能幸得安然,苏某推测,我苏家遭受戚家戕害之日,定是择少主之时。” 二人闻言又是纷纷点头。苏禀泰这才说出此番意图: “苏某此番请二位前来,实为求二位相助,择少主那日,烦请二位携族同来,其余诸世家,我亦广发请帖。如今戚家势大,若真有所图,我苏家自惭无力自保,只得请诸世家同来镇场,以图暂消戚家恶图,以保仪式顺利进行。” 说完,苏禀泰便不再言语,静静看着二人。 苏禀泰所言虽颇有道理,只是,这苏家会否遇袭,干他两家何事?如今天澹城风云暗涌,能求自保便是一难,谁还愿管他人瓦上霜? 苏禀泰见二人面露难色,心中也是了然,叹气道: “如今你我,已是唇齿相关,我苏家常是天澹城第一世家,此番若有不测,其余诸世家或也难独活。再者,苏某定不会让二位白来一趟,择少主一事,二位便是坐上贵宾,比试之后胜选者,也特请二位为其掸翎。” 让我二人掸翎? 成战与戈倩对视一眼,若真如此,那便值得一来了。 二人深知,若能为苏家新少主掸翎,那便意味着,这新选出来的少主,是得到成戈两家认可的。成戈两家便是对其有恩,期年之后苏禀泰隐退,新少主即位家主,出入便需得两家点头,而若两家遇上难事,也可唤苏家助力解决。 想至此,二人便再无推脱之意,纷纷举杯笑道: “苏家主言重了。唇亡齿寒之理,你我都懂,是日贵府遴选少主,我二人必将携全族助力。” 虽说已然答应要携全族助力,二人却仍有其他心思,那便是:是日,便是行些手段,也断不能让那苏禀福之子苏升得位! 先前二人本欲交好苏禀福,却因成潜之死而看清,他父子二人只是看好这乾元道内门弟子身份,成潜一死,苏禀福便原形毕露,不再愿意搭理两家,反而隐有投向戚家之意。 如今苏家家主亲自邀请,又许以座上掸翎,那自然是要使些手段的,而这些手段,虽不是要打压苏家,却也是为自家今后铺下些平路。 而此来看,这苏禀泰虽一片冰心,却不巧在这满世妖濯中,殊不知去路何方? …… 秘境内。 苏廷仍在对练武技,向天心也仍在闭目冥修。 “诶弟弟!我问你个事。” 陆舒依与陆叔贰闲无他事,便在秘境中走了一圈,这才回来。 “你问吧!回不回答看我心情。” 陆叔贰点头答道。 “这五年来,你就一直在外边儿住?” 陆舒依一直疑心于此,这才得空问出。 “要不然呢?这儿房价高得很,我又没啥钱。” 陆叔贰边说,边翻出个白眼。 陆舒依摇摇头: “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叔贰也道: “我也没有找你借钱的意思。” 陆舒依无语一番,还是说道: “我的意思是,你就没有跟我一样,找个当地人……寄生一下?” 陆叔贰闻言一愣,疑惑道: “啥意思?就是跟刚见你一样,那种……姿势?那不成,我跟你不一样,我还是有羞耻心的。” 陆舒依一炒豆敲向他,说道: “放屁!这儿氧气浓度太高,比地球高了好几个百分点,咱俩就这么暴露在这种环境下,身体会吃不消的。” 陆叔贰一嗤道: “吃不消?你跟那小子天天玩双修,他就吃得消了?” 陆舒依额头一黑,旋即便是坦然,跟这没正形的弟弟相谈,就需放平心态,她已然有所习惯。随后又问: “那你这几年,身体上有没有啥变化?” “变化?” 陆叔贰思索片刻,摇头道: “没啥变化啊!就是老感觉吃不饱,洗脸也越来越费水了。” “……你这是胖的!呀!” 陆舒依似有所想,突然尖叫一声,手捧秀脸惊恐道: “这太可怕了,不能再在这儿呆了,我得回去!” 陆叔贰被吓一跳,疑惑问道: “回去?回哪儿去?回地球吗?你飞船没卖?” 陆舒依点头,伸手拿出一支小瓶,咔嗒一声按下瓶上按钮,随后向空地扔去。 嘭! 却闻一声闷响,平地之中凭空多出一枚巨型圆球,圆球约三人环抱,通体亮色,周身遍布暗纹,暗纹上青光流转,并不时有电光闪现。 一枚圆球凭空出现,引得向天心不由睁眼侧目,一旁正专心武技的苏廷也不由侧目而视,片刻疏忽下,便被那对练木人一拳轰出三丈远。 “哦?” 陆叔贰上前,在圆球上摸索片刻,赞叹道: “想不到啊!这没啥用的玩意儿,你居然还留着。说吧,准备什么价处理?” “处理你姐!” 陆舒依骂道。随即却在圆球上按点一番,那圆球便在向天心与苏廷的惊诧注目中,缓缓开出一道能供一人进入的豁口。陆舒依矮身进入豁口,豁口顷刻便自动闭合。 “这是何物?那陆姑娘,莫不是……被这圆卵吞食?” 这时,向天心与苏廷已双双走近,在圆球上抚查片刻后,苏廷疑惑道。 “怎么可能!” 陆叔贰高声道: “我姐一身干巴巴的,又没多少肥肉,谁稀得吃她?” 苏廷则依然疑惑: “也不尽然,陆姑娘那前胸,还是……颇有些分量。” “……” 陆叔贰无语,随即阴阴一笑: “咋的小姐夫,你尝过?还是摸过?” 苏廷正色道: “未曾。只曾远观,并不曾亵玩。” 陆叔贰嘴里嗤了一声,才开口道: “放心吧小姐夫,我姐好得很,那玩意儿吃不了她,等会儿就出来了。” 闻言,苏廷便在圆球旁静静等着。片刻后,那圆球外层突然爆出几声霹雳,随即一阵火光由下而上,将圆球透了一遍,之后,那圆球便没了动静,周身暗纹也再无青光流转。 “咦?搞坏了?” 陆叔贰疑惑道。倏尔,圆球内传出几声哐哐声,陆舒依进入的那道豁口被从内一脚踢开,随后一阵黑烟冒出,陆舒依则是一边干咳一边从中走出,脸上片片乌黑,好不狼狈。 “妈的!” 走出后,陆舒依深吸几口,颈下一片坦动。 “无量!” 苏廷默念。 “咋的?” 陆叔贰问道: “是不是搞坏了?” 陆舒依点点头,随即脸色一沉道: “啥破烂玩意儿,我就随便按按,就死机了。” “你按红色按钮了?” “按了啊,红橙黄绿青蓝紫,都按了。” “完了,红的那个是断电保护,一按就废,这都不知道吗?” “不知道啊。” “《说明书》没看吗?” “还有这东西?” “……” 姐弟二人一番交谈,听得向天心与苏廷两脸茫然。须臾,向天心拱手向陆叔贰问道: “敢问小公子,你二人刚才所谈,莫不是域外夷语?” “闭嘴,正烦着呢!” 陆叔贰甩手一挥,并未理会,而是愁眉紧锁,自语道: “这可咋办?好好的东西,让你给弄坏了……肯定更卖不上价钱了。” 陆舒依眉头锁得更深,一阵失神后,喃喃自语道: “咋办?回不去了。” 随即又摸向脸颊,难过道: “我会胖死在这儿的。” 苏廷见陆舒依难过,心中不忍,遂上前一步,安慰道: “姐姐勿再烦恼,此番出去,我定遍访天下能工巧匠,为你将这圆卵回春。” 说完,便是一眼深情。 陆叔贰浑身一颤,厌恶之情丝毫不掩: “这才写到第几章啊?就准备玩煽情了?” 陆舒依也是一脸不屑: “能工巧匠?说的简单,你们这儿有几个人懂机械工程的?有几个人学过汽修的?” 随即一叹道: “看来姐姐我是免不了长胖的命运了!唉!” 倏尔,她看着苏廷眉心,似想到什么一般,却转头问向向天心,搓着衣角,满脸不好意思: “老爷爷,我有个姐妹想问您,就是……咱这儿有没有一种法术,或者说法力?技术?就是那种,能把一个人变小,然后把她放在另一个人眉心的那种?” 向天心抚须一笑道: “有的。” 陆舒依闻言瞬间转笑,不由跳起两步,颈下一阵颤动,惹得苏廷又是一阵“无量”。兴奋之余,陆舒依问道: “那老爷爷,您会这种技术吗?” 向天心又是抚须一笑: “会的。” 陆舒依更是兴奋之极,苏廷也又是一阵“无量”。须臾,陆舒依手指苏廷眉心,问向向天心: “那麻烦您,再把我放他眉心里吧?” 向天心微微点头: “简单。” 说着便双手捏诀,陆舒依周身随即泛起茫茫白光,须臾便似芥子般大小。 向天心再伸手一指,那如芥子般大小的陆舒依便直向苏廷眉心飞去。 “不可!” 苏廷见状脸色大骇,不由别过脸去双手前挡,却并无所用。 随即,一阵白光激射而起,一旁陆叔贰瞬觉难以睁眼。 白光过后,陆叔贰惊讶发现,面前已只剩两人,陆舒依已行踪不见。 “怎么回事儿?她又进去,跟你双修了?” 陆叔贰疑惑问道。 “双修你姐!” 苏廷识海中,熟悉女声再次响起。 苏廷则是呆呆立着,一脸生无可恋。 第25章 打扑克? 见苏廷脸上毫无颜色,陆叔贰也是心中不忍,便拍上他肩膀,安慰道: “小姐夫,你也别难过了,这天天都双修,累是累了点儿,不过你换个角度想想,有个说法不是啥‘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吗?你这大炮天天响,早晚得奔小康。” 苏廷抬头向陆叔贰递去一眼,眼中满是哀怨,随即默然不语,踽踽走出,径至那对练木人身前,怪叫一声,便朝木人欺去。 轰! 一声闷响,那木人直被撞飞十余丈,惊得向天心连连侧目: “怪哉!我这徒弟,修为竟精进如此?” 陆叔贰则是摇头,也拍上他肩膀,道: “你还小,感情上的事儿,以后你慢慢就会懂了。” …… 翌日。 苏廷仍与木人对练,向天心也仍在闭目修炼,只陆叔贰一人,咬着草根倍感无聊。 实在无聊难耐,陆叔贰便要找这秘境中仅余的二人聊天。他见那苏廷动静不小,舞舞生风,心知找他算是白搭,便趴在静坐不语的向天心身旁,寻他攀谈起来: “唉老头儿我问你,那笔货挨子弹的本事你会不会?能不能也教教我?” “……” 向天心不语。 “老头儿,要是我也想跟你们一样这么练功,啥时候能打过那笔货?” “……” 向天心不语,眉头却已蹙起。 “你说,我姐在那笔货身体里边儿,吃喝拉撒都怎么解决?是不是跟他用的同一个系统?” “罢罢罢!” 向天心终是睁眼,无奈道: “有你在此,老夫也悟不得那《淬经》,还是与你谈笑一番罢!” 陆叔贰却腆腆一笑道: “干聊有啥劲儿啊?要不然,咱几个打麻将吧?带上我姐,咱刚好凑一桌。” 向天心正色道: “老夫~不会。” 陆叔贰退一步道: “那不行,咱打扑克吧?” “扑~克?” 向天心疑惑。 “不是你想的那种两个人的打扑克,是三个人的,斗地主,你知道吧?” 陆叔贰解释一句,向天心却仍是摇头: “老夫~不会。” 陆叔贰闻言,恻恻一笑道: “不会?不会最好,我估计那笔货也不会,你去把他叫来,咱仨刚好能凑一局。” 说着,便从身上摸出一副纸牌。 向天心看了一眼纸牌,眼神有些许好奇,旋即却又是摇头: “勿要误了徒儿修炼。” “咋会呢?老这么干修有啥意思?不得调节调节?寓教于乐一把?” 陆叔贰说着,似又心有所想,又道: “实在不行,你去把我姐弄出来,咱仨打也行。” 向天心则是眉头一挑,问道: “你所谓的……打扑克,真能……寓教于乐?” 陆叔贰见似要说动,匆忙重重点头: “那是当然,你要是打几把扑克再回去静坐,肯定能想到点儿啥,说不定一下子就顿悟了,当如来佛了。” 向天心思忖片刻,便双手捏诀,随后伸手一指,那苏廷眉心便泛起一阵白光,旋即,陆舒依便由他眉心而出。 “豁!” 苏廷正要出拳,却见陆舒依正立身前,于是慌忙收拳,不想却已来之不及,只得化拳为掌,拍在陆舒依胸前,虽是一击,却已卸下许多力气,拍在陆舒依胸前,不似击打,而更似揉摸。 “呀!牛虻!” “啪”的一声,陆舒依便一掌打在苏廷脸上,随即却捏着手道: “φ,疼疼疼!” 苏廷则是一愣,手中余软仍在,不觉便淌出一道鼻血。 “我手劲儿……都这么大了?” 陆舒依见他被打流血,疑惑自语,却也不再理会苏廷,而是扭头朝向天心看去,怒道: “是不是你把我弄出来的?” 向天心微笑点头,陆叔贰则招手道: “快来,斗会儿地主。” “不斗。长胖了咋办?” 陆舒依出言拒绝,随即向向天心道: “快把我弄回去,要不然该长胖了。” 向天心疑惑: “所谓打扑克,竟有增肉之效?” 陆叔贰并未回答,而是又向陆舒依摆了下手道: “快来快来,就玩一会儿,长不胖的。” “真长不胖?” 陆舒依问向向天心。 向天心仍是一脸疑惑。 “真的,快点儿吧!” 说着,他便随地坐下,给陆舒依虚了一席,起手便洗起牌来。 陆舒依虽不太相信,却依然坐了过来。 “规则我可是只讲一遍,你可得听好啊!” “用不着,我会。” “老头儿不会。” “不会?不会最好,赶紧的,来吧!” 陆舒依走向二人,修长美腿一相交叉,便盘着坐了下来。 陆叔贰洗出十几张牌,对向天心道: “看清楚啊,这是尖儿,这是二……这是勾圈凯,大王小王,有的是英语有的是阿拉伯数字,你要是能看懂才奇了怪了。” 向天心细细看着,点头道: “好好!” 陆叔贰继续道: “大王小王最大,然后是二。三最小。” 向天心疑惑道: “为何?三该比二大。” “你管那么多干啥?我说三最小就是三最小。” 陆叔贰口气不容置喙。 “好好!” 向天心不再反驳,细细听着。片刻之后,三人便相继接牌…… 至午,苏廷提着对练木人走向三人,拱手道: “谢师父指导。与那纸人对练,徒儿已稔以巧化力之法,而与这木人对练后,徒儿又深得巧力收放之术,还望师父赐下步武技。” 向天心则已是满脸画花,愁容密布,不知有否听进苏廷所言,随手一挥道: “再予你几个木人,且练去罢!勿再烦我。” 苏廷见向天心颇不耐烦,暗想自己也未得罪于他,却是为何?却仍是深深一礼道: “谢师父。” 随即,苏廷向陆舒依瞟去一眼,却见她满脸春光,笑意盈盈,脸上依然白净无比,并无丝毫画花之处,而一旁陆叔贰也是一样,不觉更是疑惑。 “看鸾子看?速去修炼!” 向天心见苏廷仍在身旁,怒骂一声。 苏廷匆忙拱手: “是是!徒儿领命。” “且记,勿用灵力,但练武技。” “是!” 说完,苏廷便领着几个木人走开…… 秘境入口。 一男三女四道人影,现于界制之后。 “此处,便是那老匹夫的秘境。” 戚无恋脸上仍留嗔怒,该是因那老者戕杀苏廷一事。 戚蓝与苏乐浅浅点头,此番,已是二人再度而来。 戚无意却是一脸惊诧: “此秘境竟广袤如此?立有山川景物,亦有日月星辰,能力辟如此秘境,那老者,修为定是不俗罢?” 戚无恋闻言一嗤道: “若在从前,确是如此,便是你我四人联手,也难从那老匹夫手上走下两个回合。而今……” 戚无恋眼神轻忽,满是不屑: “而今,那老匹夫已然灵脉被锢,只那一柄黛绫算是可看。” “黛绫?听着好生熟悉。” 戚无意眉心皱起,似知得这柄兵器。 戚无恋则道: “兄长且请宽心,一柄神兵而已,小妹一人便可轻易伏下。” “神兵?伏下?” 戚无意又是惊讶。天澹城虽无神兵,但戚无意还是有所耳闻,所谓神兵,乃兵器中位阶、品阶至高者,几有通神之能,便是那老者灵脉被锢,徒手使之亦非寻常修者可敌。 惊讶过后,戚无意试探问道: “竟能伏下神兵?莫非……小妹修为,已然至灵宗境大成?” 戚无恋淡淡笑道: “灵宗境?兄长出言,还是谨慎如常矣!” 谨慎? 灵宗境大成竟是谨慎? 难道这小妹,竟以达破灵之界? 三人瞬被惊至无以企及。 破灵界! 要知,纵览整座天澹城,修为至高者,便是那苏禀泰,也只在灵宗境大成,虽说破灵只在一步,却也是多年未曾长进。灵宗境之于破灵界,绝非修灵界各境突破那般简单,若无天纵机缘,若无绝顶天赋,纵万般努力也是枉然,更毋提还要受那可毁肉身的天怒雷谴了。 而目前天澹城中,唯一达破灵界者,便是那乾元道女客归海侠。只是别人不知,身为归海侠徒儿的戚蓝可知,归海侠之破灵,也只是甫成之事,在天澹城中确可随意翻覆,但若再对上一名破灵界修者,则可是千难万难。 戚无意与苏乐仍在震惊之中,戚蓝却已暗暗苦笑:想自己当年风雨数月,才遇上归海侠那名乾元道破灵高手,为能拜师,不惜连连自降只得了个外门弟子身份,更甚者,还欲搭上整个戚家前程。如今看来,却全然成了自己识人不慧。 “小妹,莫非,你……已然破灵?” 许久之后,戚无意才回神,语带颤抖问道。 戚无恋则是淡淡摇头道: “修为高下,皆是外物。若修道无心,便是帝尊又有何惧?然,若道心磐固,便是灵徒修者,却也是无限可期。” 说完,她回头向戚蓝看上一眼,眼神颇有些复杂。 而对上戚无恋眼神后,戚蓝心中则似雷击一般,登时一片愕然:求拜归海侠为师、代嫁戏弄苏廷,自己所为,不正是姑母口中所言那番,只求修为,无所道心? 戚无恋与戚蓝表情之变,戚无意并未察觉,而是思索片刻后终点头道: “小妹所言甚是,若无道心,纵有凌世修为,也是玉外絮中。” 戚无恋并未作答,而是又向戚蓝看去一眼,轻叹一声道: “走罢!” 说完,便扶着苏乐,从悬崖上一跃而下,戚无意见状也是不疑,便欲跟随跃下,却被戚蓝拦下: “父亲,此处悬崖有万丈之高,你我还是缘绳罢!” 说完,便攀上一截藤蔓,顺风而下。 戚无意看了眼已然消失于下方云雾的戚无恋,无奈摇头,也是攀上一截藤蔓而下。 二人下至底部,戚无恋与苏乐已在此等候。抬目望去,前方深林一片,偶有鸟语传来,惹得戚无意又是一阵赞叹: “那老者果然高深,竟可辟出有灵秘境,叹兮!” 身后苏乐疑惑问道: “戚伯父,何为有灵秘境?” 戚无意知戚无恋所知更深,便向她递去一眼。戚无恋会意,玉臂轻抬,指着前方林木上那群筑巢禽鸟,道: “以我之修为,也可辟出秘境,然我所辟秘境,方圆难及十里,虽可幻出些草木山石,却难育出如何活物。而那老匹夫之所秘境,方圆千里之阔,鸟鸣山幽,鱼潜水底,几与外界无异,足见修为之深。” 苏乐闻言,也是赞叹,也是惊忧: “既如此,那前辈此番寻那老者衅,岂不危殆?” 戚无恋一笑,道: “乐儿姑娘毋需担心,我已说过,那老匹夫曾遭人暗害,如今已灵脉被锢,只得藏于这秘境之中,躲人寻仇,畏畏终日。” “遭人暗害?” 苏乐闻言便想到苏廷,随即脸色低沉道: “他也曾遭人暗害,廷哥哥也曾遭人暗害,他二人几如同根,却煮豆燃萁,也是凄然。” 戚无恋则是贝齿轻咬道: “那老匹夫若是倚仗如今修为,定无法致苏廷死地,那番所能戕杀,定是仗那黛绫之威。” 戚蓝又见姑母心惜苏廷,心中也自是不满,却只能暗自神伤。苏乐却是摇手道: “廷哥哥之死,并非那紫缨长枪所致,而是仗怪修所执暗器。” “怪修?暗器?” 戚无恋疑惑: “何处怪修?如何暗器?” 苏乐开口欲解释,一旁戚无意却惊道: “前方似有一高人在场,修为之深,我竟无法探知。” 戚无恋这才收回心神,散出灵识向外探去,随即蹙眉道: “怪哉!那人灵气,与老匹夫颇为相似,为何会高深至此?其身旁,竟有三名凡俗?凡俗之人,怎能入得秘境?” “便是那老者?” 戚无意也是蹙眉: “不似有灵脉被锢之相,愚兄怎觉,他似与你一样,修为皆是高深莫测。” 戚无恋暗忖道: “确然。怕是与那小子一样,得了如何机缘。” “那小子?” 戚蓝闻言一愣,不知其所指。 戚无恋蹙眉片刻,却是摇头道: “那老匹夫似是已归复修为,若真如此,我便不是对手了。” “归复修为?” 戚无意惊疑道: “怎会?若灵以来,未曾听过修为归复之说,而依小妹所言,已然归复修为者,除这老者外,你竟还知道一人?” 戚无恋淡然一笑: “期年以来,东洲隐有灵气复苏之相,小妹突破便与此有关,若说可归复修为,也不足为奇。” 苏乐却是焚心般急道: “那该如何?如若不敌那老者,廷哥哥尸首,是否便再难讨回了?” 见苏乐如此心系苏廷,戚无恋不由轻抚她前额道: “乐儿姑娘毋需伤心,若我所料不错,你那廷哥哥,该并未死去。” 第26章 师父,您这…… “什么?” “什么?” 苏乐与戚蓝,双双大惊出声。 说那苏廷未死,戚蓝定然不信。那日便是在这秘境之中,便是在前方密林尽处,苏廷替那妄林怪修出头执言,却遭老者施暗器戕杀,尸首栽倒当场。彼情彼景,如历在目一般,怎会并未死去? 戚蓝不信,苏乐却是一怔后苦笑道: “廷哥哥之死,晚辈可是亲眼所见,前辈毋需安慰于我,更勿要拿此作乐。此番前来,晚辈不过是想讨回廷哥哥尸首,便是仇不得报也不敢多做,遑论奢求生还?” 戚无恋侧目一叹,道: “乐儿姑娘若不相信,我也不多做解释。苏廷是否生还,待你我见了那匹夫便知。走罢!” 说完,便领着三人一同向密林深处走去…… 密林尽处。 “七八九十勾圈凯尖儿!顶天!” 陆舒依抬手向台上掷下几张纸牌。 啪! 纸牌重重砸在台上,陆舒依却笑意盈盈盯着向天心问: “要不要?要不要?姐姐我可是报单了!” 兴奋之余,颈下如春波般荡漾,比之以往都要甚上几倍,若苏廷看到,不免又得是一阵“无量”。 向天心细数一遍陆舒依所出纸牌,又回目审了一番手中余牌,满是乌龟王八的脸上又添一层愁云。突然,他似有所感觉般,拦手道: “二位请且将停,老夫灵识所至,似有生人正闯我秘境。” “放屁!” 陆叔贰直截骂道: “是不是要不起?大老爷们儿的,输不起了不是?” 向天心闻言一怒,凛然道: “老夫乃堂堂乾元宗主,东洲上下无人能及,怎会这般便输不起?” “那你出啊?” 陆舒依笑意更盛: “喊了半天乾元宗主了,咋连一张牌都打不出来?” “我……” 向天心塞舌,又数了遍手中余牌,点点拿拿却查不出一张可用,见二人正阴笑看着自己,心中不免郁结不已,一番踟蹰下,却转头朝着远处正在练武的苏廷骂道: “龟徒弟,滚远点儿练,叮叮当当的,好不烦人!” “是!” 苏廷倒也乖巧,领着木人便又走出几丈之地,及至没入山中而不见。 “哟!” 适时,一声女声却从林中传来: “老匹夫好雅兴,竟在与两名白丁林间对弈。” “卧尼……又他娘的是何人?” 刚赶走苏廷,又被人搅扰,向天心自是怒极,转头便向声源处怒视,却见林后正缓缓走出一男三女四人。 “呃……” 戚无恋见向天心一脸涂画,不由愣住。 “你来作甚?老夫正有要事在身,无闲招待于你,自寻坐处罢!” 说完,便回头专心看牌。不过听其语气,貌似颇与戚无恋相熟。 “呃~老头儿~” 一旁陆舒依也抬头看去,却见四人都曾见过,那妇人是苏廷在妄林遭遇浑犼之时,那中年则是他在药莊门前闲坐之时,戚蓝与苏乐便更为熟悉了,姓名都已知晓。陆舒依心知四人此来定是有事,便劝道: “客人来了不招待一下,不礼貌的。” 向天心则是随手一挥道: “无妨,旧识而已。” “旧识?” 戚无意父女闻言一愣,心知老者此番定不是在说他二人,更不是在说苏乐,由此,所谓旧识,则必是在说戚无恋。戚无恋与这老者,竟果是旧识? “老匹夫,孰人与你作旧识?奶奶我此番而来,可是要找你不快的!” 戚无恋走至近前,抬手便是一掌。 啪! 一掌直中向天心后脑,须发一阵飘舞,些许吹在脸前,挡住了几只王八。 “再打老子一下试试?” 向天心瞬怒。 “前辈!” 戚无恋又已抬手,却被苏乐叫了一声,回头看向,却见她已是泪眼婆娑: “此间只此三人,廷哥哥他……” 言及此,苏乐又是一阵凝噎。 “乐儿姑娘,远处似还有一人,该是苏廷。” 戚无恋伸手向远处指出,苏乐循目抬头,确闻一阵打斗声隐约传来。 “廷哥哥!” 苏乐喊出一声,脸上又疑又喜,快步便向那边跑去。 “欸!小妹妹!” 陆叔贰也是方才看到苏乐,匆忙便扔下手中纸牌,离席起身追出两步,朝她背影喊道: “你哥可是答应咱俩双修的事儿了,贰爷我可是等着你嘞!” “嫑脸!” 陆舒依骂了一句。向天心却摆手示意陆叔贰坐下: “快快!继续打牌,毋理他们。” 一旁,戚蓝也不由向苏乐背影看去,疑惑问向戚无意: “那处,确是有一人,我却探不出任何灵气,莫非真是苏廷?” 戚无意缓缓点头,旋即叹道: “该是他,确已然众人矣!” “那打斗之声,却是从何而来?” 戚蓝仍是疑惑。 戚无意答道: “是他在习练武技。” 武技? 戚蓝疑惑一番后,却也坦然。苏廷如今已是无为之身,修不得任何功法,确也只能习练武技。 嗤! 想至此,戚蓝不由嗤笑一声,便是你习练武技又如何,泯泯众人,则是泯泯众人,与我等灵修之士相比,早已有如云泥。 戚蓝表情,戚无意看在眼里,又是无奈一叹后,便走出两步,朝向天心拱手问道: “叨扰前辈了!晚辈戚无意,天澹城戚家家主。” “哦?你是戚无意?” 向天心闻言一愣,抬头看向戚无意,脸上王八尽显。四人来后,陆舒依姐弟已然无心打牌,他也只得放下纸牌,与几人对谈起来。 “嗯?” 戚无意也是一愣,道: “前辈认得我?” 向天心摇头道: “不认得。我只认得你那个夜叉妹妹。” 随即转向戚无恋,无视她的杀人目光,问道: “来此何为?” 戚无恋怒道: “奶奶来叉死你!” “说反了吧?” 陆叔贰疑惑接茬。 向天心则是淡淡道: “老夫修为已然归复,想必你也已有察觉,如此口无遮拦,就不怕我气杀了你?” 语气虽然淡漠,却似含凛冽之势,与脸上涂画颇相益彰。 戚无恋闻言一愣,再无刚才气势,反而现出一些顾虑,却也让一旁戚无意父女呆愣当场。 这戚无恋修为之深,二人虽未见识,但从她轻易便制服那四耳灵狌来看,定然已是逆天。此时,她却在那老者面前露怯,那老者修为,该要莫测至何处? 随着向天心一语,场中气氛瞬间有些凝固。 “骑……杀?” 陆叔贰却不察场中气氛有异,反而又是疑惑: “这是……换姿势了?” “噗嗤!” 陆舒依忍不下笑了出声,气氛也不觉有些缓和。 “我此番而来,只为那苏廷之事,如今看来,你并未加害于他,如此,我便不多计较了。” 戚无恋也是为自己寻了处台阶。 “哦?” 向天心眉头一挑: “我那徒儿,竟能惹你关心?” “徒儿?” 三人闻言登时一愣。戚蓝最先不顾问道: “你……前辈,那苏廷,竟是前辈徒弟?” “然。” 向天心微微点头,这才侧目向她看去,却不由一怔,匆忙站立起身,向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 “你?” 向天心指着戚蓝,语气颇有些惊讶。 戚蓝却未察觉,因她仍在疑惑:这前辈,修为定是不俗,却为何要收一名凡俗为徒? “前辈!” 戚无意与戚无恋见向天心惊讶,突然双双上前,纷纷向他递上眼色。 “你什么你?你什么你?” 陆叔贰则也是一惊,背后朝向天心头上打了一掌,骂道: “老头儿毛儿都快秃完了,还想打人小姑娘的主意?” 旋即却又将他拉过弯下身,轻声说道: “贰爷我劝你一句,那娘们邪得很,没事你可别瞎招惹。你要真寂寞难耐了,贰爷我教你咋用手,再要不,你找我姐试试,估计也成,她可是连你徒弟都没放过,饥渴得很。” “阿秋!” 一旁陆舒依虽未听见,却仍不由打出个喷嚏,颈下自是一阵荡漾。 “无量!” 向天心闻言便向陆舒依看了一眼,甩开陆叔贰,淡淡道: “老夫早已脱俗,怎会惹上红尘乱事?” “切!” 陆叔贰斜视道: “那你流的哪门子鼻血?” 向天心伸手拭了一下,抬头指着戚蓝,向戚无意问道: “敢问戚家主,这位姑娘是?” 刚才陆叔贰所言,戚无意听在耳中,不由也是一阵紧张: “这是小女,仍待字闺中。前辈……不可啊!” 陆叔贰扶额无语: “不愿意还说她待字闺中,你这不是想给他助兴吗?” 向天心却是微微点头,又对着戚蓝看了一遍,须臾才道: “仍未婚配,则是最好。否则,便是浪费了这具躯体。” 戚无意则更是紧张: “小女……有脚气的。” “……” 戚蓝无语。 戚无意随即指向陆舒依,道: “不如,这姑娘可也是绝色。” 陆叔贰一阵不满: “说啥呢说啥呢?那是我姐,你当她是啥随便的人吗?” 自己姐姐,自己说得,别人却是说不得的。 陆舒依却只听得一半,脸色颇是高兴,仰头赞道: “这大叔不错,还是挺有眼力见儿的。” 一旁,许久未言的戚无恋,已看清几人各自所指,便开口道: “向老跛,蓝儿之事容后再说。今日我等此来,只为苏廷,你既已收他为徒,能否遣他一观,我等也好放心。” 向天心眼神仍不愿移开戚蓝,惹得戚无意又是一阵紧张。须臾才点头道: “好罢!不过,也不需我去唤他,他已然来也。” 说完他便抬头向远处看去。 余几人也纷纷向远处看去。 却见远山之末,紫气氤氲之中,两道身影正相向而来。苏廷身形颀长,一袭素衣,裙袂缘风舞动。 反而是其身旁苏乐,虽紧挽着苏廷右臂,虽要矮上几分,却是青纱曼曼,行步款款,远远看去,身形虽不如陆舒依那般摄人,却也是灵动异常,惹人怜爱。 “虽未死,却果然还是凡俗。” 戚蓝视之,却不觉有些松心,她似是最怕苏廷能有如何成就,最怕自己之前所做会是错事。 二人同处走来,一个素衣平常,一个则巧然可爱,蒙蒙然竟颇有些不协之处。 “小妹妹长得真捘。” 陆叔贰忍不住赞叹,随即高喊: “喂!小姐夫,我都把我姐送给你了,你那妹妹,你是不是该礼尚往来一下?” 众人闻言无语。 戚蓝则是一惊。 小姐夫? 她不禁转头看向陆舒依,心中暗暗一嗤: “这女子,该就是这矮胖男之姊,也不过凡俗罢了。那苏廷果然纨绔,既已娶妻,却仍到处生情,实在可恶。” 只是,当她无意看到陆舒依颈下那片巍峨,心中仍不由一惊,又低头自视一番后,眼神便有了许多自卑。 陆舒依感觉有人看向自己,不由抬头看去,正对上戚蓝眼神,想到她疯魔那日,不觉眉头一蹙,脊背一阵发凉,几欲战栗出声。 苏廷对练之时,已透出灵识知晓有人而来,及至跟前便也不甚意外。先是问了陆叔贰一句: “如何礼尚往来?” 不等回答,便转向向天心深深一礼,道了声师安,随后转向戚无恋,拱手谢道: “前辈,彼之一别,不料重见之日如此之速。” 戚无恋淡淡低眉,算是点头: “若非令妹焚心寻你,我也不会前来。” 苏廷看了眼苏乐,苏乐却正抬头定定看着自己,不由淡淡一笑,随即抬头,又向戚无意深深拱手: “戚伯父能与乐儿同来护其周全,廷儿不胜感激,之前冒犯贵府,还望海涵。” 戚无意则苦然一笑,摆手道: “廷儿贤侄见笑了,多是我家不对,你能不记,我则便是感念了。” 说完,二人皆不觉侧头向戚蓝看去。两家嫌隙之由,盖因戚蓝而起。 戚蓝见状,扭头不视,片刻才是转头,对戚无意淡淡一礼道: “蓝儿知错。不过,便是父亲、姑母,及这位前辈,皆与那苏廷交好,恕蓝儿无礼,我仍是不愿嫁与他这凡俗。” 戚蓝如此话语,瞬间惹得场中一片呆愣。 “姑母?前辈莫非便是那婶娘戚无恋?” 苏廷愣道。戚无恋淡然点头,笑而不语。 “好大的口气!” 陆舒依则是嘲笑出声: “小姑娘,话不要说的太满。你可得记住,今天你看不起的,保不齐明天你就高攀不起了。” “说得好。” 陆叔贰从旁附和: “那句话咋说的来着?别看我这小姐夫长得丑,还不洗脚,不过只要是我姐能看上的,那就肯定短不了。我姐是谁?那可是阅男无数,什么样的男的她没见过?老的小的,日韩的,欧美的……” “找死!” 陆舒依闻言大怒,起身便向陆叔贰追去。 看着陆舒依一颠颠追去,苏廷与向天心双双合掌,默念“无量”。 苏廷念完,见向天心同举,不由一惊: “师父,您这……” 第27章 守住本心 秘境内与秘境外,虽是不同天地,却也同样时辰。几人闲聊至此,只论风月闲尘,不及修为种种,诸多不解与嫌隙,却也因此尽除。 不觉间,秘境内已是日落西斜。 “向老跛,我等此番而来,便是要来领会苏廷尸骨。而如今,你既未戕害他,他既已拜师于你,我等也不便予求。如此,我等也就此别过罢!” 戚无恋起身,落霞映光下,脸色更显雍容,晚风轻拂下,青丝缕缕如烟。 “不要!” 苏乐见几人要走,忙挽紧苏廷胳臂道: “虽是误会而来,乐儿却不愿再擅离开。” 随即,她又转向戚无意道: “廷哥哥尚且安好,烦请戚伯父代为言明仲父,且让仲父安心。” 戚无意与戚无恋双双点头,苏廷与苏乐之兄妹情深,二人同为兄妹,自然颇有体会。 “不可!” 不想,向天心却出言撵赶: “老夫陋处狭仄,容不下这许多闲人,姑娘还是同去……嗯?” 一语未毕,却见陆叔贰怒视过来,向天心不由一惊,问道: “你要作甚?” “作甚?老子不作甚,老子要噶了你的肾!” 说完,陆叔贰一掌便朝向天心面门而去,向天心不及躲闪,右颊上挨了个结实。 啪! 众人闻声错愕,尤以戚无意父女二人最甚: 这矮胖男子何许人也?出言皆是粗鄙不堪,探其体内也并无丝毫修为,为何能一掌正中那老者?莫不是比那老者更为莫测,只是在有意隐藏? 向天心则是怪叫一声,怒道: “小子!老夫只是不与你一般见识,你别得寸……哎哟!” 又是一语未毕,陆叔贰却已提脚踹了过来,一边踹着,口中却仍是一番骂咒: “老东西,这小妹妹为啥不走,你看不出来吗?明面儿上是舍不得他哥,实际上,不就是想跟贰爷我双修吗!这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还当你妹的武林盟主!” 武林盟主? 戚家父女闻言又是一愣,惊呆呆看着陆叔贰追打那老者,却又忍不住问向戚无恋: “这老者,究竟何许人也?” 戚无恋看着狼狈不已的向天心,虽也是一脸惊异,却很快收回心神,平淡答道: “这向老跛,本名叫向天心。” “向天心!” 戚无意闻言大惊出声,将戚蓝吓出一跳,不由问道: “父亲,这向天心,你认得?” 戚无意沉声道: “自然,便是那乾元道宗主,东洲第一修者。” “嘁!” 戚蓝瞬间倒吸出一口凉气。 乾元道宗主! 东洲第一修者! 怨不得,强如姑母戚无恋,在得知他修为归复后也是一番忌惮;怨不得,师父归海侠临行嘱咐要与他交好,师父此举,定是已然知晓了其身份。 二人一番痴痴愣愣,随即慢慢转头看向那一脸涂画、被陆叔贰追打的一身狼狈的老者,此番形貌,实想不出与那乾元道宗主、东洲第一修者,竟是同一人。 仅是听闻向天心此名,戚无意心中便不免骇极。纵观这整片东洲,向天心之威名,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当年东洲频遭外寇,各门宗大族虽勠力相抗,却是败多胜少,及至乾元道凭空而至,一举便将众敌寇清扫而空。那敌寇首领,修为逆天至极,独对众大族家主仍游刃有余,最后却是被乾元道宗主,即眼前此人,一击毙命,再无生气。 自彼以后,东洲方才再获安宁,而乾元道乃至向天心之名,便也似春雷炸响般,很快便响彻东洲大地。 而这些过往秘辛,戚无意知得,戚蓝亦是多有耳闻,而在震惊之余,她却是一番失落败坏:那废体之人的苏廷,竟都能拜这乾元道宗主为师,既拜师向天心,则定然是乾元道内门弟子,而自己千辛万苦,却只拜师了归海侠,得了个外门弟子的身份。 何其不公! 何其羞耻! 自己一个外门弟子,还着婢女代嫁、当众休书,戏耍了那内门弟子苏廷。 何其可笑! 瞬时间,高深老者被无为凡俗追打之景,戚蓝已然看不进去,此刻于她而言,这眼前种种,这眼前数人,皆让她羞愧不止、无处自容。 另一边,向天心虽被陆叔贰一路追打,却也见到戚无意父女二人惊骇之色,心知是二人知晓自己身份所致,不由捋了下满是涂画的胡须,顶着陆叔贰风轻云淡的拳头,脸上满是得意。 陆叔贰见向天心满脸怪笑,更是怒极,伸手便从怀中取出手枪: “哟?老东西你这是几个意思?是在笑话贰爷我手没劲儿吗?试试我这前妻怎么样?” 前妻? 戚无意三人一脸疑惑:这怪人,把前妻拿出来试?竟……如此大方吗? 而他手中所谓的前妻,又是个什么机关银巧? 此时,久未开言的苏廷,见事态恐将失控,这才快步上前,帮陆叔贰压了压枪,劝道: “陆兄勿动肝火,他毕竟是在下师父。” “你师父算个淡!别想找贰爷给面子!” 陆叔贰丝毫不退,顺势便开了保险。 苏廷闻言一愣,只得淡淡摇头,转向向天心道: “师父,陆兄既执意如此,不若,您也收了家妹为徒,如此,乐儿妹也能在此羁留,陆兄也自会让步,岂不两相齐全?” “收徒?” 余几人皆又是一惊。 陆叔贰颇是不满: “你个当姐夫的,拜个一把都没赢的垃圾货色当师父,贰爷我都没说啥,现在还想把小妹妹拉下水,肯定不行!” 随即便是一脸不屑: “你妹要是拜他当师父,等过两天我俩双修了,我不也得给他叫点儿啥了?这不乱了辈儿了吗?” 向天心也是连连摇头道: “为师再多不济,也是乾元道宗主,收徒事大,岂能说收便收?何况,苏姑娘机缘深厚,却并不在我,我自不能勉强。” 见此,苏廷只得叹出一口,转头向苏乐道: “乐儿,我有师父照应,自不会有恙,你且回府通报,且让父亲宽心。不日族中少主遴选,我便会回府。” 苏乐闻言深深低头,听了苏廷几句劝慰,心中虽仍不愿离去,却也只能听从。 陆叔贰却仍是不饶,苏廷只好又劝: “家妹不喜博戏,若她在此,兄台便无可乐为矣!” 陆叔贰闻言也只得作罢,只将目光盯着苏乐,狠狠又看了一遍。 戚无意见事已如此,便向向天心深深拱手道: “如此,晚辈便就此离开了,他日,有缘再见罢!” 说完,便领着戚无恋,与一脸不舍的苏乐,与满脸阴晴不定的戚蓝陆续离开。 苏廷与陆叔贰自然也是一路送行。 “戚无恋!” 将行时,向天心却追出一步,低声一句: “我那独女,你可看护周全?” “安心!” 戚无恋答道: “令嫒在戚家多年,无风无雨,自是周全之至。” 说完,便是伸手随意一挥,算做道别。 众人走远后,陆舒依却觉似有人在盯视自己,侧目便见向天心的异样眼神,不禁怒道: “看你妈!” 向天心讪讪不语,摇头走开。 陆舒依却左右不如意,也紧跑两步,向苏廷等人追去。 颈下、后臀皆是阵阵颤抖。 “无量!” 向天心一阵恍惚…… 秘境外,苏廷与众人一一告别,至苏乐则被冲入怀中,嚅嚅道: “廷哥哥,择少主之日,你可定要来。” 苏廷微微一笑,抚了抚她的前额。 一旁戚蓝见此,心中不屑又起: 便是来了又能如何?只是个断脉废人,凭那几天武技,能有如何作为? 而刚刚赶来的陆舒依,见到苏廷怀中另有他人,心中却是一番五味。 陆叔贰则是一阵眼热,张开双臂迎向苏乐: “好妹妹!快,也让贰爷抱抱。” 苏乐闻言一呆,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看向苏廷。 见陆叔贰此举,苏廷也是呆愣片刻,随即讪讪笑道: “那便抱罢!权当是个兄长。” 苏乐闻言,虽仍不情愿,却也只得走向陆叔贰,回了一抱。 “哟!小妹妹身子真软。” 香软入怀,陆叔贰不由紧紧搂住,久久不愿松开。 “呀!顶到……疼!” 苏乐眉头紧皱,娇声怨道。 陆叔贰憨然一笑,匆忙移开怀中手枪。 “好了好了!” 苏廷急忙将二人撇开,挥挥手,便领着二人要回秘境。 陆舒依见状,也学苏乐那般,匆忙挽上苏廷手臂,并回头瞪向苏乐。 “……” 苏廷不知何意,只好与其默然离开。 见秘境入口缓缓消散,戚无恋才转向戚无意,拱手道: “兄长,此去天澹城,仅不日之遥,也无何高阶灵兽,小妹便不再相送了。” 戚无意闻言则是一愣: “小妹……不一同回去?” 戚无恋摇头笑道: “戚家有兄长执掌,小妹便是安心。近来风渎山中异况频现,小妹也是离开不得。” 戚无意伸手愣住,片刻无言,虽有心邀戚无恋回去处理家中之变,却终未开口言明。 这时,戚蓝却似想到什么,开口问道: “姑母在上,秘境中那向宗主所言之独女,不知是哪位妹妹?” 戚无意闻言也是好奇,戚无恋至今未曾婚配,膝下自是无儿无女,却曾带回两名幼女家中抚养,一名名为戚青,一名名为戚丹,莫不是这两名养女中,竟有乾元道宗主之女? 戚无恋闻之却是摆手: “便是乾元道宗主之女又何如?只当寻常子女便罢,毋多留心。” 随即,她却叹然谓之曰: “这向老跛,虽然修为归复,想要重回乾元道,却也不是易事。我等虽无可助力,也只能安稳其女,让他专心。” 戚无意父女闻言,皆是面面相觑不知所云。 “唉!” 言至此,戚无恋便不再提及向女之事,转而向戚蓝长声道: “蓝儿。你与苏廷之事,过了便是过了,心中毋要再有他念。你今生所遇,皆是坎坷,然你日后作为,定在我等之上,姑母我无所可劝,只望你……便是遇到何种不公,便是遭到何种不平,皆能守住本心,皆能记得这句:你父亲与我,断不会做害你之事。” 戚蓝闻言愕然,蹙眉沉思许久,却不知其言所指,只得深深拱手: “姑母教诲,蓝儿定当铭记此生。” 一番拜别后,三人终才离开。 …… 深夜。 苏府陈事厅。 苏乐将近日见闻,向座上门主长老一一详明,引出阵阵唏嘘之声。 大门主苏禀福脸色阴晴不定,大长老苏去疾看在眼里,却也只得摇头,随即叹道: “廷儿能以无为之身,却得乾元道宗主赏识,也算是我苏家之幸!” 苏禀泰深深点头,脸上喜悦之情溢表,大笑道: “便是无为又如何?只要周全,我便再无所求。” 三长老苏去痴却是一番蹙眉,问向苏乐: “依你所言,择位少主之日,苏廷便要回府。如此,他是否说过,向宗主会否同来?” 苏乐摇头。苏禀泰却道: “虽是可惜,却也不算遗憾。” 苏去痴却是摇头道: “择位那日,我苏家各系子弟皆会前来展演。非我要抢你苏廷风头,只是为苏家所想,若那向宗主能看上家中其他子弟,且收归门下,于我苏家,自会更加光彩。” 随即,他转向苏禀福问道: “大门主,你看是否?” 苏去痴所言,自是在说苏禀福之子苏升。苏家如今青年一代,仅苏升修为最高,那苏廷都可以无为之躯拜入乾元道门下,若向宗主当日亲临,苏升之修为,定会让他更为眼亮。 苏禀福闻言却是一嗤: “尝闻那向天心曾收了成家子弟成潜为徒,而那成潜却在妄林封禁之日身死,如今他又收了苏廷这个废物。如此看来,所谓乾元道宗主,眼光也不过如此,比之那居于戚家的女客且不如。” “呃……” 听闻此言,苏去痴直接愣住。 苏禀福继续道: “我倒更关心另一件事。那戚无恋所言,向天心曾寄其独女于戚家,而戚无恋膝下,只两名养女,不知是为何人?” 说完,苏禀福看向众人,见余座皆不言语,又道: “我苏家之如今与先前,早已不可同日而语,想着凭一个拜了名门的废人翻身,实是痴人说梦。我以为,倒不如各位放下仇怨,交好戚家,或能借到余辉。” “吸……”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与那戚家交好,虽目前而看确是上策,却是要枉了家主心思,毕竟苏家与戚家之仇,明白来看,实是家主父子与戚家之仇,与其余族人并无相关。 苏禀泰见状却是眉头紧蹙:这大哥苏禀福所言,看似于苏家并无恶意,便是针对也只在自己,往深了想却似不寻常,开口闭口皆言戚家,莫非,真如自己近日所察,他与那戚家,与那乾元女客,果已有了曲款暗通? 第28章 仍是处子? 戚府。 西厢。 戚蓝吹熄烛火,呆坐床头,月辉透窗而入,映上那张绝美俏脸,恰如画般淑静。 笃笃笃! 三声敲门声响,搅了这番宁静。 “小姐,归海前辈疾唤你前去。” 门外丫鬟催声急切,戚蓝却不愿起身,只道: “且回师父,此行疲累,我已睡下,明日再行复命。” 丫鬟却是一番踟蹰,因她深知,那归海侠喜怒无常,若真以此相告,定难得其满意,恐还会迁怒自己。 戚蓝看到窗外身影许久仍在,怒道: “让回便回,再不离去,明日便命你扫理东司!” 丫鬟这才弱弱道: “是。” 随丫鬟离去,闺中又获清宁,戚蓝却觉似有阵阵重压,蔽在月辉之外伺机而动。 唉~ 一声长叹。 戚蓝缓缓起身,移步窗边坐下,双手托腮凝视半月,秘境之遇似水墨般在月影中幻现。 戚无意、戚无恋、向天心。 苏廷、苏乐、另两名凡俗。 “那苏乐与那苏廷,为何如此亲爱?而我兄妹更多,却无一人可与如此。” “那苏廷与那另两名怪人,皆是凡俗,却为何如此欢乐?而我天纵修资,却冷彻至此。” “便是我的父亲,我的姑母,也心系那凡俗之身的苏廷,却有何人会关心于我?” 唉~ 又是一声长叹。 “便是遇到何种不公,便是遭到何种不平,皆能守住本心,皆能记得这句:你父亲与我,断不会做害你之事。” 苦笑摇头,戚蓝重复这句: “你父亲与我,断不会做害你之事。” “可如今,却不是我父亲会不会害我,而是我之所为,可是要害了父亲,害了戚家!” 两行清泪自盈盈秋水淌落,戚蓝又是一番苦笑: “便是我已知错,便是我想回还,以师父修为之深,背后之叵测,我又奈之若何?” 随即,戚蓝眼前一片恍惚,思绪却是回到两月之前…… 两月之前。 天妫山深处。 戚蓝上身着一件翻皮短袄,下身着一条黑皮小袴,倾世容颜却被尘土黯淡。 “这天妫山,果然雄奇,却也果然迢远。” 随手接了几滴雨露,润了润干涸已久的唇嗓,一脸苦恻: “已然苦寻多月,那乾元道却仍是未见。嘁乎!此番,怕是要无功而返,怕是要遭族人耻笑了。” 便是已出行多月,便是已冷却多时,想到族人,想到父亲戚无意,戚蓝仍不免一脸愠怒:自己何等身份?天澹城多少世家子弟皆心之向往,竟要下嫁那苏家废人?纵是我百般求劝,纵是那苏家主动上门退婚,他却仍不改口,偏要将自己这掌上明珠、戚家之傲,随手给了那苏廷? 雪路封山而来,经官道,过妄林,过风渎山,过奉元龙都,不觉间,早春莺莺已过,如今已是暮春初夏之交,远行至今,身上盘缠已尽,再无点粮入口,再无客驿供眠。若依然无所际遇,便是魂归天命,也定不回还天澹城! 暗暗作想之际,头顶却是倏然一昏,一头擎廉正在戚蓝头顶盘旋。擎廉乃是灵禽之属,羊角蝇喙,身形似一条巨型飞蝗,生有两翅,翅展则疾飞,振翅则悬停。 此擎廉身形丈余,位阶怕在黄阶,若与戚蓝正对,或不能敌。然而,擎廉概善狎攻、长阴计,此番而来,便是已瞄了戚蓝脖颈数刻,伺机一击而中。 嗡嗡~ 擎廉振翅悬停,已然蓄势攻出,一阵阴风送向脖颈,戚蓝也终才发觉。不及抬头张望,戚蓝便是一个矮身,堪堪躲了过来,随即一个伏地翻滚,接两个翩然远跳,戚蓝已离开那擎廉数丈之外。 “殆!” 看清那擎廉之后,戚蓝一阵心惊、一阵后怕,掌中灵气化实,一柄剑芒便格挡在前。 嗡! 擎廉见一击不中,更是气急,振翅愈烈,空中悬停片刻,便是又一个俯冲而来。 戚蓝伸出剑芒,正对擎廉攻来之径,心中却是惊惧无比。只因这剑芒能否挡下那飞禽一击,她心中并无信心。 锵! 似是金属相撞之声,擎廉前头正撞在剑芒之上,瞬间泛起一阵火光。 戚蓝手中剑芒碎裂,虎口处遽然疼痛,一股鲜血便已震洒而出。 那擎廉也退回空中,用细肢在前头抚了片刻,便又似如常一般,振翅愈烈,作势又要攻来。 “危矣!” 戚蓝转身便逃,却因山中地形崎岖,两脚深浅不知,并未跑起太快。 嗡!嗡! 那擎廉似在戏耍她一般,速度不疾不徐,只近近跟在身后。 咚! 一个不慎,戚蓝便一头撞向面前一物,随即反向栽倒在地,却只觉撞处一阵酥软,几无痛感。 “何处撒泼竖子!竟敢惊扰本道?” 戚蓝闻言抬头看去,只见一名华袍妇人正立眼前,鼻孔正对自己,手执一柄绣花团扇,团扇上一枚芙蕖印记赫然醒目。 “乾……乾元道!” 戚蓝不禁惊呼。 “既知本道身份,却敢冒犯,实在找死!” 说着,妇人手中团扇一挥,戚蓝惊叫一声抬手去挡,须臾发觉自己毫发无伤,那妇人此举,竟是抬手间便将半空那条擎廉断成两截。 轰!轰! 刚才还攻势满满的擎廉,顷刻便轰然掉落,砸在戚蓝两旁。 见那妇人如此厉害,又是乾元道高人,戚蓝便仓皇爬起,跪走到妇人裙下,双手拉起裙袂求道: “晚辈戚蓝,天澹城戚家子弟,望能拜入前辈门下,还望不吝!” 那妇人却连低头一看之心都不在,只是冷冷一句: “何处小族杂碎,竟想拜我师门,实在晦气!” 戚蓝闻言一怔,两手不由松开。妇人转身便走。 片刻后,戚蓝终于回神,紧出两步赶上,在妇人身后又是一番求乞,从山中直跪行到山底,双腿已是血迹斑驳。 “你这杂碎,果然烦人!看本道一掌毙……” 那妇人心烦不已,转身便欲将戚蓝击毙,伸出手掌却悬在半空,妇人脸色也是一番错愕。 戚蓝却以为妇人杀心已起,只得紧闭双银绷紧神经,静待死期。 许久过后,见妇人仍未下杀手,戚蓝疑惑抬头,却见她正定定看着自己,心中更是忐忑。 “你叫什么?” 妇人终于开口问道。 “回道长,晚辈戚蓝,天澹城戚家长女。” 戚蓝乖乖作答。 “何门何宗?” 妇人又问。 “回道长,并无门宗。” 戚蓝乖乖作答。 “可有婚配?” 妇人又问。 “……回道长,并未婚配,只是已许了人家。” 戚蓝虽是一愣,却仍乖乖作答。 “许的谁家?” 妇人又问。 “天澹城,苏家。回道长。” 戚蓝答道。 “是否仍是处子?” 妇人又问。 “……” 戚蓝又是一愣,随即答道: “回道长,是。” 之后,又是许久静默,妇人才道: “你说你自天澹城而来,且无门宗,如此也罢,我便收你为徒。” 戚蓝瞬间乐极,不顾膝盖血流不止,叩拜道: “谢前辈~师父!” 妇人微微摆手道: “本道归海侠,既收你为徒,则需你谨守两点。其一,你天资过低,只能做我外室弟子,你可愿否?” 天资过低? 戚蓝闻言一愣,旋即却想到,自己天澹城天纵之资,在这妇人眼中却还是天资过低,她之眼界,该是如何高深?遂又叩拜道: “全听师父。” 妇人又道: “其二,你此生皆不得婚嫁,不知愿否?” 此生不得婚嫁? 戚蓝更是一惊,抬头看向妇人,却见那妇人眼神犀利,似在催促回答,便道: “回师父。徒儿已被父亲应许,婚期只剩月余,怕是无可回还。” 妇人道: “你只需答应于我,其他我自会处理。” 戚蓝踟蹰片刻,最终咬下朱唇,点头答应。 妇人见状也才展颜: “天澹城是罢?戚家是罢?待我清下手头余事,便带你衣锦还乡。” …… 又是一番恍然,眼前月轮渐显,戚蓝思绪也回到现时,望着远方明月,不禁又是嗟叹: “不日便是中秋团圆节,那苏廷便要与苏家团聚,我虽身在戚府,父亲姊弟在侧,却何感无尽凄凉?” 吱呀! 正在这时,闺门被人推开,戚蓝以为是丫鬟复返,不由眉头紧蹙,转怒道: “真真大胆!叩门都敢不行!是要领我杖责乎?” 来人却未谢罪,而是淡淡道: “蓝儿贤徒,不是已然睡下?” 戚蓝闻声大惊,方知是归海侠前来,赶紧起身相迎,随即跪地叩拜: “师父夤夜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起来罢!” 归海侠淡淡一句,随身坐下,问道: “此番再探那秘境,为何是与戚无意同归?” 自己行踪,归海侠似已是了然。 归海侠来后,从不许戚蓝叫戚无意父亲,族中其余长者姊弟,也皆以姓名直称,似是刻意要她与族人疏远。 身在族中,却要与族人疏远,归海侠此举,戚蓝虽是迷惑,却也不得不从,只得在私下才敢称呼。 “回师父。徒儿在风渎山中,被一头四耳灵狌缠上,若非父……他偶至相救,怕是命不保矣!” 戚蓝答道。 “哦?” 归海侠微微侧目,眼神钉住戚蓝问道: “那种畜生位阶颇高,便是为师遇上,怕也是一难,戚无意竟能与之相抗?” 她遇上也是一难? 戚蓝想到当日,戚无恋几声呵斥便让那灵狌臣服离开,不由一愣,却并未明言,而是诓道: “那日我等只在风渎山边,片刻脚程便已回妄林。妄林法阵无匹,那头灵兽穿透不得。” 归海侠听完不语,回头直视戚蓝。戚蓝不敢动作,只是静立身后。 须臾,归海侠才道: “贤徒此番受累了。近来那妄林凶险异常,便是些山上灵兽,若聚众强攻,大能法阵恐也难堪。你既有幸回还,是否得遇秘境之人?” 戚蓝略作思忖,又是诓道: “已然见到。那老者与两名凡俗白丁相嬉,却妄言是我乾元道宗主,实在可笑。” “呵呵!” 归海侠闻言虽呆了片刻,却仍不做声色道: “胡口老儿耳,只是手中神兵可为,寄了一处秘境,便自以为是,不足多虑。” 戚蓝闻言,更知归海侠是有所相瞒,却不敢细探,只是谢道: “徒儿无能,未能得那柄神兵,也未能与那老者交好,还请师父降罪。” “罢了!贤徒何罪之有?” 归海侠展颜摆手,随即又问: “此番前往,有否迷昏失神?” 戚蓝愣道: “师父何出此言?” 归海侠不答,又是摆手: “没有便好,这几日,好生歇着便是。期日后那苏家另择少主,贤徒还要大展一番。” “苏家?” 戚蓝不明所以: “他苏家择少主,与我等又有何干?” 归海侠微微一笑,缓缓道: “天澹城中之事,为师多不便插手,还需贤徒相助。至于何所相干,那日,你便可知。” 说着,她却叹出一口,道: “不论有何发生,贤徒你且记得,为师断不会做害你之事。” 鞥? 戚蓝闻言一愣,想到离开秘境时,姑母戚无恋同样所言,心中不由惊诧: 姑母说父亲与她不会害我,师父说也不会害我,两方所言,孰真孰假?抑或都是肺腑?抑或都只是说辞? 送别归海侠,戚蓝呆呆坐回床头,心中乱如团麻,许久不知该如何梳理…… 另一边,寝卧中。 戚碧立于戚无意身旁,正贴心为其斟酒。 “父亲,这两日,碧儿为何均未见到父亲?” 戚碧试探出口。戚无意脸上微醺,舌边打直道: “碧儿真是关心为父,不似蓝儿,已数日未曾拜我看茶。” 戚碧眼神一转,安慰道: “姐姐许是在着忙他事,若得清闲,定会前来拜见。” “哦?” 戚无意抬杯抿上一口,向戚碧斜了一眼,淡淡道: “可是如此。” 戚碧又斟上一杯,续问道: “父亲这两日,莫不是出门寻散心了?” 戚无意又是举杯而尽: “可不。这些日子,我们无意却惹了苏家,为父甚是忧心,便在城中漫走了一圈。” “可是……” 戚碧又斟上一杯: “家中杂仆,已是遍寻城中,却未曾得遇。” 啪! 戚无意未答,又喝下一杯,倒头便栽在桌上,人事不省…… 半炷香后。 戚家后宅。 “禀前辈。依家父所言,他这两日并未外出,皆只在城中。” 戚碧恭然一礼道。 “确然?” 归海侠眉头微微一蹙,问道。 戚碧仍是恭敬: “家父亲口所言,晚辈定未听错。” “那便怪了。” 归海侠站立起身,负手踱步,道: “蓝儿说她与戚无意在妄林相遇,你却说他并未外出,实在奇怪。” 思忖片刻,归海侠突然道: “怕是要出变故。” 随即转向戚碧: “这几日,你要寸步不离戚无意,不论他有何举动,皆飞报于我。” 戚碧深深一礼: “是。” 戚碧走后,归海侠手中团扇来回翻舞,脚下步数不停,心中已然暗觉不妙。 第29章 不如圣诞 天澹城城南。 苏家药莊。 “荆芥、茯苓各五钱!” “荆芥、茯苓各五钱!” “解表酒七匀!” “解表酒七匀!” “纳货!” “清款~~” 杜掌柜正立柜前,笑意盈盈迎送着往来之客,两个伙计也是堂前屋后搭手帮衬。 自成戈两家长老双双身死戚家药莊之日起,戚家药莊就再难回初开业时光景,反倒是苏家药莊却日渐兴隆起来,且此番兴盛,比之往年则为更甚。 杜掌柜心知,能至于此,功皆在苏廷。那短短几日,苏廷数赴妄林,摘采来的药草,不仅品类多样,兼有效用极高,其中类火灵芝之名贵药材,还成了药莊招牌,不仅引来诸多患客,更引无数猎采者售换药材。 药库充盈,再加杜掌柜医术高超,那些日萧条无比的苏家药莊,如今的翻然热络,自也是必然…… 这日的苏家药莊,客源攒动中缓缓走来两男一女三名青年,其中一矮胖男子与那高挑女子衣着奇异,不似东洲服饰,再加那女子面如脂玉、胸前壮硕,瞬间便惹得周围一众大汉纷纷侧目。 而随另一男子走进,客众中不由发出声声惊叹,随即让出一条通路,男子便在众人围观中缓步走向柜前。 杜掌柜手中不停,且不得暇抬头观看,只是瞥见有人近至,似是一名男子,便出言问道: “公子所患何疾、可有药方?若已有方,在下则遣抓药,若无药方,且请伸手纳脉。” 男子淡淡一笑道: “毋要许多,只要七株火灵芝便罢。” “七株!?” 杜掌柜惊觉道: “何等御房之术?竟需如此充补?” 随即抬头,看清来人后,匆忙离柜而前,喜道: “小仆眼拙,竟不知是少主归来。” 男子展然一笑,确是苏廷。 苏廷拱手道: “数日不见,药莊红火至此,杜叔当居首功。” 杜掌柜腆腆一笑,也是拱手: “惭愧,全仗少主崇德,才至于此。不知少主正习御房之术,小的这便去取那火灵芝。” 随即正要转身,却看到苏廷身后二人,疑惑问道: “此二位,可是少主友人?” 苏廷点头: “然也。” 杜掌柜只在陆叔贰身上看了一眼,便移目于陆舒依,须臾便不由赞道: “如此绝色,实堪苦修御术。少主请且安心,药莊中那滋补圣品,用之不尽。” 随即,杜掌柜向伙计摆手: “速去后院,扫出一间客房,以供贵客。” 两名伙计称是退下。 “一间?” 女子却出手拦下: “就开一间房,那我住哪儿?” “咦?” 杜掌柜一愣,疑惑问道: “姑娘,不与少主同住?” “同住你……” 陆舒依瞬是怒极,手指苏廷,却骂向杜掌柜: “就这个掉毛玩意儿?还想跟老娘睡?就不怕我扒了他的皮?” “……” 苏廷无语。 杜掌柜则是会错意,一笑道: “姑娘息怒,且先回房歇息。以姑娘之……巍峨,便真让我家少主脱了层皮,也是自然。” “对对对!” 陆叔贰终上前圆场: “天天双修,肯定得脱层皮,你也得脱皮,你就是个妖精。” 说着,他转向杜掌柜,拱手道: “想不到,伯伯也是性情中人啊!这样,你仓库里有多少存货,都拿出来,搬到你家少主屋里,一毛钱也不准剩。我这小姐夫要是累死在马上,贰爷我就拿我前妻招待你!” 前妻? 杜掌柜一愣:如此……大方吗? “轰!” 而在此时,药莊客众也终于不忍,如炸春雷般议论起来: “此二人何来?观其样貌,不似东洲之人呐!” “那女子体态竟如此……雄伟,莫不是真如掌柜所言,是这苏家前少主新交了欢好?” “不愧是苏家子弟,新婚还不足月,便要纳了二房?在下属实羡慕。” “羡慕?何日你也受封女子休书,定能与他同乐。” 堂堂七尺男儿,却遭女子休婚,毋说是在天澹城,便是在整片东洲、整个灵修大陆,都是一件让人笑掉之事。 便是那苏廷如今又领一绝色而来,那番笑柄,也是绝难泯却。 陆舒依却闻言怒消,转而皱眉与苏廷道: “弟弟,你家店里这些人,对你好像都不大友好啊?” 陆叔贰则是笑道: “谁让人家是上帝呢!只要上帝肯掏钱,骂他是鸡公都可以。” 苏廷闻言沉思,须臾伸手指向陆叔贰,一字一顿道: “陆兄所言,甚是。” 陆叔贰两手一拍,侧向陆舒依: “你看吧!干买卖的都是鸟,利益面前一个逑样。” 苏廷不语其他,也无意与众人辩解,领着二人便去了后院…… 至夜。 玉轮几圆,皓彩万千。 苏廷独坐屋顶,肘枕膝盖,举头望向明月,恬然不语。 “上边儿好玩儿吗?” 一声柔柔女声传来。 苏廷低头,只见后院中一道倩影,在清辉下更显绰约,颈下那片巍峨,在清辉中也是熠熠生光。 陆舒依正仰头看向,美目盼兮。 “夜色已深,姐姐何不早将歇息,恐夜风吹凉了。” 苏廷道。 陆舒依却在在说道: “姐姐睡不着,陪姐姐玩儿会?” 苏廷点头: “也好,姐姐上来罢!” 陆舒依摇头不语,低头自视一番,又抬头摆手,示意自己上不去。 苏廷会意,站立掀裙,踏着夜风便跳了下来,立在陆舒依面前。 “别老这么大跳,对膝盖不好。” 陆舒依柔柔道。 “嗯?” 陆舒依如此柔声,与寻常大方颇为相异,也让苏廷倍感不适,不禁哆嗦出声。 “咋了弟弟?受凉了?还是受惊了?” 陆舒依关心道。 “无妨。” 苏廷并未多言,一把挽上陆舒依腰身,脚蹬地面青砖,直跳回屋瓦之上。 突觉腰间被搂,陆舒依脸上一红,竟不敢抬头看去,只在心里默默作想: 我这是怎么了?就这么个小屁孩儿,真能把我蛊惑了? 上了屋顶,苏廷便放开手,坐回原先位置。 陆舒依也跟着坐下。 二人静坐无言,许久,陆舒依才道: “弟弟,明天,你有把握吗?” 苏廷一笑,摇头道: “并无完全把握。” 陆舒依愣道: “怎么会?你这几天都白练了?” 苏廷道: “修为道阻且长,怎是朝夕可成?况,苏家才俊者众,若是轻易便得,岂不无趣?” 陆舒依白眼道: “你这话,怎么咋听咋不舒服呢?” 苏廷道: “受师父几日教诲,于这少主之位,我已看得不那么重了。” 陆舒依疑惑道: “老头儿给你上眼药水儿了?” 苏廷点头笑道: “然。我之眼界,从未似如今这般透彻。所谓少主,所谓怨仇,所谓屈辱,若以蜉蝣一日而看,确实难堪,但若以天地沧海而看,则不过一粟。” 陆舒依侧目问道: “那戚蓝、那代嫁婢女、那乾元道女客,这些仇,你都放下了?” 苏廷点头: “放下了。” 陆舒依舌头轻吐,也是笑道: “反正你也杀了不少人了,不只戚家,还有另外两家,甚至连你自己家的人,你都杀了,要是这都不解气,你还是要到处报仇,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反派了。” 闻言,苏廷则是喟然道: “初时不谙事故,只图一时爽快,造了如此杀孽,也是罪过。” “那你是不是又该说‘无量’了?” 陆舒依打趣道。 苏廷瞥了陆舒依颈下一眼,念出一句: “无量。” “看吧!姐姐看人准得很。” 陆舒依见自己说中,不禁一阵颤抖,随即却是一番沉思,片刻才道: “我敢说,你接下来肯定会邀请姐姐明天去你家,把你那新媳妇儿牵出来让姐姐遛遛。” 陆舒依深知,自己与这苏廷,绝不可就此坠入,只是若想撇清,也只有将出那戚紫了。 苏廷淡笑摇头: “午过之时,杜叔曾带话我爹,言明日择位恐有不测,姐姐与陆兄,还是留居药莊罢!那代嫁之妻,不看也罢。” “你……” 陆舒依闻言一愣,随即却瞬间转怒: “你就不能配合我一下?” 苏廷道: “明日凶险,我需替你着想,姐姐若遇不测,我该会自责不已。” “自责?” 陆舒依脸色渐冷,再无刚才依依神色: “自己娶的媳妇,娶回家就看不起,你这种大猪蹄子还会自责?” “这……” 苏廷无言以对。 “姐姐我也不需要你为我自责,反正该干的你都干了,是该提起裤子不认人了。” 陆舒依眼中渐有泪花泛起,言语之中已无前后。 “这……” 苏廷见状,竟有些不知所措,只得发出狠誓: “我绝无此意。” “那你明天带我去!” “不可。” “那你就是大猪蹄子!” “不是。” “花心似箭,到处留情!” “好词!” “……” 陆舒依口中虽是刻薄,心中却也深知苏廷所意,实则并未动怒,只是见苏廷心意已决,绝不愿带自己涉险,也只得便罢,脸色却也逐渐缓和。 且此时,她心中实也是颇为踟蹰,来时那杜掌柜所言,虽赢了她一番怒骂,她心里却也是有所多想,只是她也知,自己与这苏廷,一非一世之人,二人家已然婚娶,若真动了心思,才是可笑。 片刻后,陆舒依玉臂抱腿,趴在膝盖,眼神迷离道: “你们这儿的人,真不一样。” 苏廷见陆舒依此态,以为夜凉,便脱去外衫,披在她肩上,问道: “与你向来所在,有何不同?” 回想近日随苏廷所遇,陆舒依神态愈显深沉,语气也似侬侬呓语: “在我们那儿,所有人都很忙,所有人都很冷,没有你们这儿的温度。” 苏廷顺势躺下,道: “如此说来,你之所在,定是北方极寒边外。” 陆舒依点头道: “是极寒,寒心彻骨。” 苏廷道: “那便南下,定能寻到一处春意。” 陆舒依摇头: “到不了一个人的心里,去哪儿都是寒冬。” 苏廷思忖片刻,笑道: “与你畅谈,我似学到许多,却想不通透。” 陆舒依笑道: “想不通就想不通吧!啥都想通了是圣人,啥都想不通是圣诞,当圣人多没劲儿,还不如当个圣诞。” 苏廷又是沉思片刻,须臾才道: “仍是不懂。” 陆舒依也顺势躺下,看向天边明月,鼓起两座山包不顾,脸上依然淡笑: “弟弟都结了婚的人了,还没我这个光棍儿懂得多,看来还是太仓促了,没给自己留几个试错的机会。” 苏廷却是摇头: “若是错了,可以休离,可以纳妾,怎会无可试错?” “……” 陆舒依闻言一愣,随即叹道: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真这么做了,对你来说也许算不上什么,但对于遭受伤害的人来说,也许就是天塌地陷了。” 说着,陆舒依侧过身,目视苏廷道: “被戚蓝休了的时候,你不是就气得要命吗?要是你用同样的方法对待另一个人,你有想过她的感受吗?” 苏廷闻言呆住,不由侧目过去,不见陆舒依那质询眼光,却见一道被挤出的深壑,一番“无量”后,却是默然无语。 明日回府,苏廷早有一番计较,如今自己修为已然归复,又拜入了乾元内门,前途之可期,早已不再是昨日那个断脉废人可比。如此,那代嫁而来的戚紫,自然不能多留,休书虽未写就,心中却已熟稔,明日再见之时,便是挑明之日。 然而,与陆舒依一番倾心交谈,却让苏廷本已定下的心思,隐隐有了动摇。如今此世,七尺男儿被女子休夫,面上虽是极为难看,却也算不得至极,但若是自己也行旧辄,真休了戚紫,那于她而言,便真的是万劫不复了。 一无显赫家世,又被亲夫休掉,日后,那戚紫该是如何凄凉? 苏廷静静思忖,陆舒依便在身旁静静观视。这苏廷,形貌虽难比潘安兰陵,却也是方正硬朗,比之从前所见,彼阴沉柔媚之颜,可以说是更为顺眼。 可惜! 陆舒依一阵摇头苦笑,可惜自己非此世之人,可惜这人已然婚娶,不然,便是再多自律,也有把持不住之虞。 “了然!” 正静目凝视间,苏廷却似悟到了如何,倏然起身开口道: “姐姐所言极是,纵糟糠之妻,也是我明媒正娶,无所羞于见人者。明日之事过后,我定亲领她来,与你拜会。” “哦?” 陆舒依闻言一愣: “这么快就想通了?难道我还有毒鸡汤的功能?” 第30章 择立少主 翌日。 苏府。 校场上旌旗猎猎,比武台四角各展一帜,上书“苏”字遒劲灿灿,凛然气势震人心魄。 旭日初升,苏禀泰已携族中各门主、长老列入正席。 大长老苏去疾、大门主苏禀福身后,苏升着一身青色胄甲正立; 三门主苏禀安身后,苏乐则是一身素雅闲装,虽无上台比拼之想,却是在频频四下张望,心情似是不定; 余个旁支散系,也皆遣家中青年随立身后,仅苏家家主苏禀泰与四门主苏禀康身后,空无一人。 苏禀康之子苏丘已死,四门便再无青年一人;苏廷虽托苏乐通报会来,今日及至此时,却并未出现。 仅是片刻,成战与戈倩便各领一队人马而来,双双与苏禀泰招呼过后,便左右分列入席。 再后,又有五族世家而来,寒暄一番后也是先后入席。 辰时已过,门僮来报: “家主老爷,宾朋咸至,比试时辰到了。” 苏禀泰却负手站起,看了看已然入席的七族世家,又极目看向校场后的石阶屏风,左右踱步道: “再等半刻。” 此时,他心中正暗暗忖度,这天澹城中,大小世家虽不算多,难及奉元龙都之数,但也绝非仅七族而已。自己广发请柬,少则也有三十份数,而今日到来这七族,加上苏家,拢合八家,竟不及半数!想苏廷大婚之日,天澹城三十世家老少咸至,这才一月过耳,苏家威信,竟落魄至此? 秋风飒飒,落木萧萧,半刻之时须臾而过,再无一族世家前来。 “唉!” 苏禀泰无奈摇头,回头看向席中诸位,并未多漏言语,只是叹息一句: “这天澹城,果真风云易色矣!” 席中诸家闻言絮絮,五族贸然而来者,见状竟纷纷有了退意。 “这天澹城第一世家邀客,却只我们区区几家而来,实在冷清。” “第一世家?若是从前,苏家确可堪此名头,但在今日,怕是盛名难副了。” “那诸多世家不来,实不知在作何想法!” “借步一言。” 李姓与储姓世家,乃是天澹城两族普通世家,也是此次到来之五族世家之二,此时也在交头低语: “昨日我到过吴家,与吴家家主谈过此事,听得了些未证之辞。” “未证之辞?” “然也。那吴家家主,自也是接到了苏家邀约,却直言不愿同来,你可知个中原因?” “不知。” “只因那戚家曾暗差过人,言明今日之事,会起诸多变故,变故之剧,可使苏家瞬间跌落。你我这等流俗世家,若敢就此站边,怕是要与苏家同命。” “哦?若真如此,我等可是危矣。那……既如此,李兄为何还要携族而来?” “实不相瞒,我之此来,也是在观望。以如此情景,若戚家未动,苏家无事,便可落一个人情,但若苏家有事,我则可临阵……易帜。” “临阵易帜?” “嘁!低声。你我皆是小族,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此番与你相告,也是念及旧情,还望切莫声张,以免惊怒了苏家。” 说完,二人纷纷偷眼看向苏家方向,又相视点头,便不再做声。 席中诸世家之所异常,苏禀泰自也是有所察觉,深知若再推脱,恐会再生不利,便回位坐下,袖口一挥,道: “时辰已到,苏家新少主遴选比试,便开始罢!” “且慢!” 却在此时,一声悠然女声远远传来,席中众人四顾张望,却仍是只闻其声: “苏家好大的架子!遴择少主之事,我乾元道功盖东洲,竟不足相邀?” 说着,一道罗裙身影从空中飘然落下,来人手执一柄团扇,团扇上一朵芙蕖分外耀目。 “乾元道女客!” 座中众人见之,皆是一阵惊呼。乾元女客客居戚家之事沸扬,城中诸世家自是皆有耳闻,但有幸观其真身者,却是少之又少,在此见到,自然引来一片惊诧。 席中,苏禀泰却是眉头紧蹙,少主遴选之日,这归海侠会有所动作,他自是早有准备,却不想比试尚未开始,她便到场,来得如此之快。 如此而看,这归海侠不只是要在比试上作梗,恐还有意左右整个比试流程。 本是苏家内事,一个外人却要横插一脚。这是视他这个苏家家主为何物?视苏家威严为何物? 苏禀泰脸色愠怒暗显,归海侠却毫不在意,而是缓缓停落在他面前,淡淡说道: “苏家喜逢盛事,虽不邀我乾元道是无礼,然我乾元道却要以德报怨,为苏家送上一份大礼。” 说着,归海侠手中团扇一挥,校场另一侧顿时脚步声骤起,一群人从石屏风后涌入,竟是天澹城其余所有世家,大大小小超二十之数。 为首者便是戚家。戚家家主戚无意竟也在列。 人群毕至。戚家诸仆将席中所有空椅搬过对面,戚家诸长老、青年便对向而坐。其余世家,则围坐在戚家周围。 苏家一方,席中仅八家世家百十余人。 戚家一方,席中却有二十余家三四百人。 抗衡之势尽显。 强弱多寡尽显。 见此情景,苏家一方不仅那五家,便是成戈两家,也隐有离席对坐之欲。 一众世家落座之后,两名戚家女仆便搬来一张太师椅,置于苏禀泰身前、归海侠身后。归海侠顺势而坐,已然将苏禀泰风头抢尽。 “苏家主既寻不来诸多世家捧场,我乾元道便做个顺水人情,帮苏家一把。” 顿了一下,归海侠又道: “只是,贫道观苏家众青年,皆是才资平平,竟无一人可看。城中大小世家皆来观礼,怕都要失望而归了。” “你……” 苏禀泰闻言,心中自是怒愤难忍,正欲发作,却见正对面远处,戚无意正向他暗暗摇头示意,这才罢休。 正前,归海侠依是毫不理会,而是看向比武台,冷冷道: “以贫道看来,此番比试定然毫无乐趣,诸世家也定然得不了满意。不若……” 归海侠又是团扇一挥,语气转为清淡: “在座诸世家,也皆有可为青年,那便让诸家子弟递次上台,且看最终谁能赢了这头筹。” 说完,归海侠淡淡闭目,以感受四周那必然来之的惊诧。 场中所现,也确如归海侠预期,不论是苏家,抑或其他世家,闻言皆是哗然: 这苏家自家之中遴择少主,若真如那乾元女客所言,容诸家子弟上台试炼,岂不成了一件笑柄?况且,观那女客颜色,苏家择选少主,却是她一个外人在拿规定则,且无与身后苏家家主相商之意。 何等狂妄!何等无视! 归海侠身后,不仅苏禀泰及苏家各门主长老,便是一旁的苏家旁支散系,脸上也纷纷露出愠怒神色。 唯一不同,便是那苏家大长老苏去疾和苏家大门主苏禀福,二人脸色阴晴不定,似是要笑,却不敢明示。 如此而看,苏家这大长老一系,必然已是投了戚家与那乾元道。 而苏家左右成戈两家之人,也是纷纷一愣,旋即,成战与戈倩却皆是紧蹙眉头: 若这比试真如归海侠说的那般,虽苏升已定然无法获位,虽也是达成了两家期盼,但能获胜者,极有可能便是那戚家大小姐戚蓝了。 而若戚蓝获胜,苏家定然是不会承认,但至此以后,在天澹城中,苏家之于戚家,便再难相提并论了。 他两家此番而来,还是座上嘉宾。不论这戚蓝能否获胜,不论这苏家会否承认,他成戈两家,定然会成那出头之鸟、风摧之木了。 “放肆!” 却在此时,苏家众人中,终是有人开口,而那开口之人,不是苏禀泰,亦不是苏家任一门主长老,而是苏升。 苏升怒视归海侠,厉声道: “择立少主,乃是我苏家内事,岂有外人插手之理?便是你乾元道又如何?今日你意图在天澹城众世家面前,羞辱我苏家,机关算尽,却绝无可能得逞!” 说完,苏升便大步上前,掠过归海侠身边,跳至比武台中央,对着四周横手一礼,道: “今日乃是我苏家择立少主之日,诸位同辈若是有意,但请上台一试!” 啪!啪!啪! 三声掌起,遭一个晚辈说道,归海侠不怒反笑: “苏家这名子弟,还算有些骨气。既然他已发挑战,众世家同修子弟,谁可应战呐?” 此言一出,诸世家却瞬间噤若寒蝉。苏升此番挑战,其中深意他们都懂,自是在维护自家尊严,这些世家若贸然应战,能否获胜且两说,若苏家此次能得苟存,日后在天澹城,则必然要与苏家势同水火了。 退一步说,若能以结交乾元道为得,交恶了苏家,也并非不可,但即便赢了这局,也难保乾元道不会派戚家人上台。而若戚家人上台,且不说是天纵戚蓝,便是其少主戚金,也绝非一般世家子弟所能抗衡。 如此看来,那乾元道女客此举,或是为了羞辱苏家,或,想得狠了,未毕不是要直接将苏家纳入,毕竟,仅乾元道女客一人,便真有如此实力。 而闻听苏升此言后,苏家列中苏禀泰,与戚家列中戚无意,却是双双摇头,暗叹他过于意气。归海侠所言,本就不合规理,若能冷静以待,也并非全无回还,但苏升此举,算是彻底绝了回还余地,眼下看来,也只有赌着头皮往下接,而今后看来,苏家与戚家,却也如这次遴选一样,再无回还了。 “廷哥哥。” 苏禀安身后,苏乐却是默默念出一句。面前局势微妙,聪慧如她自然早有所感,但她修为低庳,实难左右此间。 “廷哥哥若来,定能灭下这女道气焰。” 秋风掠过,一地残叶飘零。 场中也如这秋风一般,阵阵瑟瑟。归海侠向诸世家扫视一眼,嗤鼻一句: “一帮废物。” 随即抬头看向对面戚家,点了一句: “丹儿,试试罢!” “是!” 一道女声传来,随即一道曼妙身影从戚家诸人之后缓步走出,身材虽颇为傫瘦,腰身也只盈盈一握,但步伐之中却是底气十足,三步两步便上了比武台。 “哼!” 见来人是戚丹,苏升不由冷哼一声: “戚丹小姐,我之修为如何,旁人不知,你定十分清楚。如此,竟还敢应战?” 戚丹则是淡淡一笑,讥道: “你苏家,莫不是皆如你一般,荒废了腿脚,只练嘴上功夫?” “你……” 苏升被噎了一句,瞬间怒道: “拳脚无眼,若打得疼了,自回家哭去罢!” 说着,苏升左脚便是一个蓄力,随即右手化拳,捏出一道淡色匕刃,向戚丹冲去。 戚丹见状一笑,也是灵气化实,催出一把同样淡色长鞭,回手一个甩鞭,便直朝苏升挥去。 锵! 匕刃直中长鞭,击出一道火花,随即便荡出一阵厉风。 一招过后,二人皆吃重,纷纷向后退出几步。 片刻休整,二人便又冲杀起来。 场下,苏禀泰紧盯比武台上二人,眉关紧蹙,心中暗暗作想: “苏升之修为,在天澹城虽不是最高,却也能入十指之数,而那戚丹,仅是刚入灵士境,怎能打出个有来有回?” 想到戚丹刚才所言,苏禀泰眼角一跳,不由看向面前一脸闲适的归海侠,又想到: “两家交好之时,这戚丹从未有过如此刻薄言语,今日却敢如此,与这归海侠自是脱不了干系,她的修为提升,或许也与其有关。” 突然,他似又想到什么,转头看向身旁苏禀安,暗暗问道: “三弟。那日在陈事厅,乐儿所言你还有否印象?” 苏禀安微微点头,眉头却也是蹙得很深: “乐儿曾言,那乾元道宗主向天心之女,便是托了戚无恋收养,而这戚丹也是戚无恋养女之一,该不是……” 苏禀泰接道: “那向天心乃是乾元道宗主,而归海侠亦是乾元道中之人,若真如此,归海侠此来戚家,若是点拨了戚丹,自然是情理之中。” 苏禀泰又想起,那戚丹在戚家数年,从未有人教授过修为之法,却凭自身努力修至灵士境,若非得了如何际遇,便只有是向天心独女能以说通。毕竟向天心修为逆天叵测,其女自也不会是泛泛之辈。 再度看向台上,苏禀泰心中竟不觉一番踟蹰: 若那戚丹确是向天心独女,苏升此番与之对决,不论输赢,都将是难全之事。若输,苏家脸面便再难顾住,但若赢了,岂不是要得罪了向天心?得罪了向天心,那便是得罪了乾元道,而得罪了乾元道会如何,苏禀泰自己都不敢续想。 这归海侠,不但修为叵测,手段也是真真狠辣! 第31章 没按剧本来 台上激战正酣,不觉已是日至三竿。 苏升退后一步,左手扶着右肩,口中大气不止,右手匕刃也已光芒黯弱。他低头看向一眼,便将那匕刃一把掷出,又催出灵气,重又幻出一把。 而比武台另一侧,戚丹也是大口粗气,胸口不断起伏,长鞭已然断成几节,手中只留一把鞭手。她同样看了一眼,将把手扔出,又幻出一把。 “竟能从我手中过下数十回合,看来是我小看了你。” 苏升道。 “小看?我这便让你知道,不是你小看了我,而是你高看了自己!” 戚丹轻声嗤笑,一语说罢,便是欺身而前,振臂一挥,手中长鞭便似注入了意识般,鞭芯凌风舞动,挥击路径不再是直来直去,而是隐隐有了偏转角度。 苏升倒竖匕刃,挡下击来的鞭身,鞭尾却并未因格挡停住,而是向前继续探出一截,似长虫探出信子般,击向苏升腰部。 啪! 苏升一个不预,腰间便被击中,所幸身着青甲,并未伤及。吃痛之下,苏升一个侧身,身体一斜,左手扶住地面,又一个借力翻滚,这才离开鞭芒区域。 “一寸长一寸强。虽不愿承认,但二人修为确实相当,然升儿兵刃不敌,怕是要吃亏。” 台下,苏禀泰眉头深锁,暗道一句不妙。 身旁一名同样忧心的旁系闻言,不由高喊一句: “升儿贤侄,换了兵刃罢!我苏家向来善剑,贤侄若换上剑芒,定能轻易获胜。” 台上,苏升却是摇头,冷声道: “这戚家也善使刀,戚丹却并未换上,我若换了,岂不自矮一截?” 说着,苏升直直立起,不急不怒,而是淡淡谢道: “戚丹小姐不使通家法刃,便能力战如此,实在惹人敬服。我收回战前所言,余下,只能竭力一战矣!” 说完,苏升横起匕刃,向着戚丹紧走几步,步步现着蕴势,直接进入戚丹长鞭所及之处。 哼! 戚丹冷笑一声,甩鞭一响,又朝苏升挥去。 苏升盯着鞭芒,手中匕刃轻拢慢挑,长鞭频频袭来,他便次次挡下,便是鞭尾再向身体探来,也被他尽皆挡下。 台上,苏升便与戚丹的长鞭缠斗一起。 如此场景,惹得场下诸世家纷纷摇头: “这苏家公子力战如此,却只是在对上戚姑娘那鞭芒,竟连近身都难。如此看来,落败,也只是早晚之间。” “然也!实难料到,戚家一位名气不显的女流,便将苏家少主之位最有力竞争者打至如此,看来,苏家没落之势,显矣!” “也非苏家没落罢!若不是那乾元女道点拨,戚家那女子能至如此?我是不能信的。” “唉!不管其他,苏家公子一败,这苏家少主之位,便成了戚家的囊中物矣。” 诸世家一番唏嘘,惹得戚家众人皆现笑意,却听的戚无意颇不自在。他紧盯战局,心中也是暗暗疑惑: “这苏升是在作何?如此与那鞭子缠斗,只能耗尽自身体力,却终难近身半步。如此,确是只能落败。” 随即,戚无意眼神微抬,略过台上二人,看向对面苏禀泰,却见他紧锁眉关正慢慢舒展,脸上愁容也逐渐消散,不由疑惑更深。 几在同时,台上缠斗许久的苏升,突然眼角一抬,大喝一句: “便是现在!” 随意挑开袭来的长鞭,苏升脚下似有风助,迅速向戚丹欺去,手中匕刃也直向戚丹面门而去。 戚丹见状瞳孔舒张,再无刚才闲散之色,匆忙便欲收回长鞭,却被苏升一把握住。 眼看苏升手中匕刃将要抵至额前,戚丹躲闪不及,只得绝望闭眼。 “吁~” 台上攻守瞬间逆转,台下众人大为惊诧,不少世家子弟甚至不明所以,不知那一直被压着打的苏升,为何会瞬间逆转了形势。 苏禀泰则是微微颔首,淡淡一笑,转向苏禀福道: “升儿进步,着实不小。” 苏禀福却未发笑,脸上依旧是阴晴不定之色。一旁苏去痕同样如此。 戚家一侧,戚蓝见此,则是嗤笑一声: “招招都是破绽,却缠斗至此才分胜负,着实难看!” 一旁戚金闻言一愣,转头向戚蓝看了一眼,却并未说话。 台上。 戚丹双眼已闭上数息,却仍未感受到匕刃刺入前额之痛,疑惑睁眼,却见苏升已收了匕刃,拱手说来: “与戚丹小姐一番比试,让我受益颇多。先前是我无礼,他日再有机会,还请指教。” 戚丹一愣,并未回应,而是不由向台下归海侠看了一眼。 归海侠见她看来,冷哼一声: “如此废物,连我之棋子都不配。下去罢!” 戚丹闻言,脸色瞬间骇然,双肩也是战战,不觉竟跪倒在地。 苏升见之,不由疑窦横生,转身也看了眼归海侠,沉思片刻,眉头蹙起,随即伸出右手,一把搀起戚丹,将她送至戚家席中。 台下这才哗然。 苏禀安侧向苏禀泰,也是疑惑问道: “升儿之前一直被压着打,为何会突然制胜?实在诡异!莫非是那戚丹在故意放水?” “非也。” 苏禀泰摇头道: “戚丹所用兵刃,长于远攻,弱在身防,而升儿所用兵刃,虽远攻不及,近身却难相抵。最初二人缠斗,升儿并未以此为破,只是蛮以修为硬敌,升儿修为虽是高些,却未能近身,便被兵刃拉平了差距。” “之后二人缠斗,升儿已然想通此事,故变了应敌之法,虽仍是缠斗,却已备显游刃,更是找出了戚丹出鞭的破绽,这才欺近,从而一招制敌。” 苏禀安听后连连点头。 “奇怪!” 身后,苏乐却突然道: “依仲父所言,他二人之战,便不是以修为制胜,而是以……武技?” 苏禀泰点头道: “然也。武技之于修为,虽无任何可比,但若能换用得当,也是颇有助力。” 苏乐又道: “乐儿在秘境时所见,那向前辈便是在教授廷哥哥武技。若是如此,廷哥哥此来,也能与那些人一战了?” 苏禀泰却摇头道: “非也。武技之于灵力,只能是锦上之花,若无高深灵力为底,便是武技再精纯,也难及修者一击,你见过城中那些凡俗武者,哪个能与修士一战?廷儿修为尽废,便是与那乾元道宗主习得了武技,怕也是枉然。” 苏乐闻言,脸色瞬间黯然,想了一刻,却仍弱弱道: “乐儿还是相信廷哥哥,他既拜了向前辈为师,既保证了要来比试,心中定是有所倚仗。” 苏禀泰闻言一叹,他怎会不希望苏廷有为,怎会不想自己儿子接续家主之位?然,以他不惑年之所闻,之所历,断脉之体想要比肩修灵之人,且是天澹城中各世家翘楚,实乃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轻轻摇头后,苏禀泰也不再赘言,而是抬头又看回台上。 台上。 苏升已大步走回,立于苏家一侧,却并未言语。 刚才与戚丹一战,让他生了不少信心,转了一些心思,也让台下苏家这边士气稍振。 自己虽是苏家大少,却素因苏廷光辉太盛,从未有过似此刻这般现于人前的体验,也从未有过似此刻这般被一众世家豪门注目的体验。初登台时与戚丹交谈之稍显狂妄,与其说是眼中无视,倒不如说是初次登临大台的惶恐。 而历此一战,苏升心中惶恐已然消散大半,那种狂妄自然也已不复,如今所剩,便是不语。不言语,即是不挑衅,即是淡然,虽还无法万物皆空,心中虽仍是悸动,却在不明之中,已悄然稍换了心性。 见此,台下苏禀泰也是赞许点头。苏廷断脉后,苏升对他的讥讽、蔑视随处可见,以至挟族中小辈一同敌视于他,而这诸多,也不过是苏廷断为废人、苏升地位陡然提升,所带之膨胀与不习惯。当这一切都已习惯,或如现在这般,未体验过的人前之感都已体验,那便是两处结果,一处便是持续膨胀终致入魔,一处便似他这般,看得清了,便想的远了,也便顿悟了。 苏升能如此顿悟,便说明他心性还算不错,便说明他并非一般纨绔,依然可塑。 台上苏升正默然感受心感之变,台下归海侠却又淡然开口: “苏家如此气势,戚家便无人了?” 对面戚蓝闻言作势要上,却被归海侠抬手阻止。归海侠对着戚家一众子弟审了一番,团扇一指,道: “戚金,苏家气势,莫非也吓到你了?” 戚金无语。他与亟于表现的戚丹不同,心中实不愿上台比拼,能否赢下还是其次,他清楚,自己只要上台,便成了归海侠牢牢捏着的棋子。 如今戚家之势,他已看得清明,那归海侠此来,名义上是为收徒戚蓝,实际却是在携乾元道之威,挟戚家这一盘棋子,在天澹城这座棋盘上,肆弈。 戚家诸人,上至长老下至子弟门徒,皆被归海侠拿在两指之间,只戚无意因有意回避,又是家主身份无法直接下手罢黜,而被她使着戚家众人刻意冷落。 戚金虽贵为戚家少主,如今却命同伯父戚无意,虽不敢有意回避,却也难获归海侠欢心,毕竟整个戚家,真正能得归海侠正视的,只有戚蓝一人。 此外,戚金隐隐有感,这归海侠此来戚家,或另藏着些更深阴谋。 只是,纵戚金万般不愿,归海侠一语既出,他还是不敢明着抗拒,左右一横,还是缓步上了比武台。 苏升抬头看去,见来人是戚家少主戚金,眼角骤然一抽,却仍是拱手道: “苏兄!” “戚兄!” 招呼过后,二人便静然对立台上,许久皆是一语不发。 台下诸世家见此,心中虽皆是疑惑,却也不敢出言叫场。 整片校场,似无人一般寂静。 “哟嚯!” 正在此时,场外石屏风处倏然传来一句男声: “我还以为没人呢!这不是站着一大群吗?咋没一个吱声儿的?哑巴开会呐?” 诸世家纷纷看向,只见一名矮胖男子,声音似是少年,面容却如中年般须发拉茶。 却是陆叔贰。 戚蓝等诸名到过秘境的世家子弟,见之皆是一惊:此男子,莫不是那妄林怪修?那日所见,及后戚蓝二度见到,他都与苏廷一起。 莫非?苏廷已然来了? “呀!” 苏禀安身后,苏乐突然惊叫一声,慌忙便向他跑去。 “哦?” 陆叔贰见她跑来,先是一脸不信,然后便满面桃花,张开双臂迎道: “我的好妹妹,这才几天不见,就想贰爷……” “廷哥哥!” 苏乐似未听到般,边跑却如此喊道。 “情哥哥?” 陆叔贰闻言一愣,随即竟脸上一红,道: “妹妹这么叫,贰爷可还是得做做心理建设。这也太……赤鸡了!” “嗯?” 后方,苏禀安也是一愣,问向苏禀泰: “此粗莽男子,二哥可认得?” 苏禀泰摇头: “未曾见过。” 苏禀安疑惑道: “那便怪了,乐儿还口口叫着情哥哥。” 随即便是三连: “乐儿一向腼腆,怎会私有了情郎?乐儿有了情郎,我为何竟丝毫不知?乐儿之眼光,为何竟如此……差?” 苏禀泰思索片刻,也是不敢确定: “乐儿口中所喊,该不会不是何‘情哥哥’,而是‘廷哥哥’罢?” “鞥?” 苏廷已至? 二人皆是一愣,旋即似想到如何,匆忙抬头向石屏风处看去。 却在此时,石屏风后,一张俏脸悄悄伸出,神情颇为鬼祟,却依然难挡其落雁之容。 便是陆舒依。 “那女子……” 戚蓝一眼看到,那女子是自己二度入秘境时,所见那名……大器女子。 想至此,戚蓝不觉低头自视一番,缕缕自卑又油然生出。 陆舒依伸头看了一圈,倏然便缩了回去,对着石屏风后另一男子说道: “差不多了弟弟,圈儿里人都往这儿看着呢,我数一二三,你就出场。记住,腰挺直,脸上要带笑,左手不能动,挥右手,只挥三下,记住没?” 男子点头。 陆舒依又道: “这种场合千万别紧张,一紧张全部玩儿完。来,先跟我做。吸气!吸~呼气!呼~” 男子照做。只是见她呼吸之间那片起伏,不免一声“无量”。 陆舒依右手伸出,比出手势: “一~” “二~” “三~” “上!” 男子便从石屏风后缓步走出,脸上带着浅浅笑意,左臂负在身后,右臂缓缓抬起,向着场中连挥三下放下。 “说,大家好!” 陆舒依从旁跟出,提醒道。 “大家好!” 男子照做。 “大家辛苦了。” 陆舒依低声提醒。 “大家辛苦了!” 男子说完,不觉已穿过戚家众人,站到了比武台中央。 四周看去,男子脸上笑容不减,颇有睥睨之势。 “哗~” 场中顿如惊雷乍响般,纷纷惊诧着眼神,指着男子嚅嚅道: “苏……苏廷!” 苏廷脸上笑容不减,陆舒依也是频频点头: “效果不错。” 却在此时,场中夹杂起数道杂音: “那副表情是何意?莫不是着了魔怔?” 苏廷一呆,表情僵住。 “表情如此古怪,确是魔怔了。唉!原本的苏家天才,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叹兮!” 闻言,陆舒依也是僵住: 这……没按据本儿来啊! 第32章 竟是剑气! 苏府后院。 戚紫身上仍着着那件婚衣,经了月余,婚衣上已满是污渍。而她那张瘦削俏脸也是黄蜡不堪,可见这月余以来,她在苏家冷遇之甚。 自嫁与苏廷以来,戚紫只在大婚当日见到过他,其后便再无相见。苏家之人对她,虽不打不骂,却也不管不问,似比下人仍不足,已然权当空气耳。 颓坐在庭中花池边地上,戚紫竖起耳朵,仔细听着过往下人的议论。 “大少爷竟被戚家那不知名女子缠住,实在难堪!” 闻此,戚紫也是心忧:戚家不知名女子,想必便是戚丹了,戚丹虽少与外人会面,戚紫却是明了,她的修为可是不低,甚至能与戚金过上几招。且她善使长鞭,与戚金对练之时,也常让他头痛无比。 “大少爷着实厉害,须臾间便制服了那戚家女子,看他戚家还敢否狂妄?” 闻此,戚紫也是稍愣,这苏家大少爷,若真是制服了戚丹,修为定也是不浅,不过依过往下人所言,他也是颇费了些力气。若如此,毋说对上戚蓝,便是对上戚金,怕也是不能相敌。 “大事!二少爷已归!” 二少爷已归? 闻言,戚紫匆忙从地上爬起,伸出已然脏黑无比的手,拦下那名下人,急切问道: “是……是少主回来了?” 那名下人向她看了一眼,却是满脸鄙视,冷哼一句道: “是又如何。他已不是少主,只是废少主罢了,比试过后,少主之位,定是大少爷所得。再者,你那二少爷还带回一名女子,那可是如何大器,如何有韵。而你……” 那下人又低头看了戚紫一眼,嗤道: “差得远了。” 戚紫闻言,瞬间如霜打一般呆在原地,杏口也似鸡卵般呆呆张开。那下人见状,却是又嗤笑一声,毫不在意的离开。 戚紫此刻,心中已是不知该作何想。 虽说,男子婚后再纳新房,在当今之世乃是寻常,且戚紫婢女出身,自知配不上堂堂苏家少主,自也是早已想通,甚至于,便是苏廷再纳之后,贬自己为偏房,她都会无所怨言。 只是,自己与苏廷初婚,算至今日仍不盈两月,期间甚至从未同房,他却另带一名女子而来,如此急着纳妾,意在如何?不就是看不上自己这代嫁之名?不就是看不上自己这婢女之身? 回想自己在戚家,便是饱受欺辱,如今嫁入苏家,虽本不欲能跃为人上,却未曾料到,竟连下人都不如,还不若留在戚家为奴。 自己前世,究竟是如何作孽,才换来今世如此凄苦? 悲戚之余,戚紫那张黄蜡脸上,不觉流下两行清泪;胸中苦极,戚紫竟郁积堵心,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 校场。 比武台上。 陆舒依环顾四周,失望道: “才这么几百号人啊,我还以为是啥大型演出呢!算了,弟弟你自由发挥吧!小剧场我不演的。” 苏廷对她拱手一礼,引向苏家席位道: “劳烦姐姐了,且与陆兄入席我苏家罢!随后,便静看我近日所成。” 陆舒依伸手一摆,算是回礼,随即招呼上陆叔贰,便径向苏禀泰而去。 行至归海侠身前,归海侠轻挥团扇,看向眼前这两名奇装之人,并未言语。 陆舒依却眉头微蹙,稍嫌弃道: “大婶儿,腿往那边儿稍稍,没看见挡着人了?” 归海侠闻言一愣,轻挥团扇的手不由僵住,双腿却不自觉挪了寸许。陆舒依眼中瞬间充满爱抚,微微点头而过。 身后,紧跟而过的陆叔贰则道: “出门儿在外,学好数理化只是表面,素质才是敲门砖。这老娘们儿还算有点儿素质,不过也就一点儿。” “你……” 归海侠轻易被撩,怒道: “几个凡夫俗子,也敢来搅扰会场?来人,把这两个奇装泼皮、及台上那作丑男子,轰将出去!” “大叔又见面了啊!你往旁边儿坐坐吧?我比较喜欢坐中间。” 对于归海侠怒骂,陆舒依则是毫不理会,却已同苏禀泰攀谈起来。 而那归海侠唤来之人,左右看看,却也并未动手轰人,只是不语退去。 “这是家主位啊!” 苏禀泰闻言,虽如是说,却不自觉让出了位置,同时疑惑道: “姑娘此言何意?我们可曾见过?” 陆舒依直截坐下,指着身后仆从说了句: “给我这弟弟也安排个位子啊!眼力见儿呢?” 接着,才答苏禀泰道: “当然见过,那时候我还在你儿子身体里边儿,你道行太低,没看出来也正常。” 说话间,仆从已依言搬来两张椅子,苏禀泰与陆叔贰纷纷落座。陆舒依按了两下臀下座椅,道了句: “有点儿硬,不过也不错,都到这鸟不拉稀的地儿了,还要啥自行车?你说对不?” 苏禀泰却仍是疑惑: “姑娘所言寄于我儿体内,实在诡异,能否细说一番?” 陆舒依点头: “当然可以,那是一个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夜晚……” 苏禀泰闻言一愣: “哦?” 陆舒依又道: “就是你们这儿的七夕节,也就是你儿子结婚那天晚上。” 苏禀泰道: “哦!” 陆舒依又道: “你儿子是不是没心疼媳妇儿?” 苏禀泰道: “没错儿!” 陆舒依又道: “我就坐着飞船,飞船在扭曲时空激发虫洞的时候出了岔子。” 苏禀泰道: “没听说过。” 陆舒依还要续说,却被陆叔贰打断道: “你俩这是就……练上了?基本功?” 说着,他又指向台上,道: “上边儿还唱着戏呢!你俩就不能想想静静?” “……” “……” 苏禀泰与陆舒依皆是张了张口,却未在出言,最终依言向台上看去。 台上。 苏廷左右看了一眼,见场下之人都已转目看向自己,又见台上苏升与戚金也看向自己,挠头道: “来得早了?” 随后讪讪道: “你俩先比,你俩先比。” 说完,又向台下致了一歉,紧两步下了台,走向苏家席中。 “戚兄。” 若在平时,苏升定会对苏廷之举嗤笑一番。如今,随心性之变,他已是大不相同,并未对苏廷之举有所言语,只是对戚金拱手道: “那便开始罢!” 戚金拱手: “请!” 说完,戚金便催出灵气化实,幻出一柄阔口宽刀,刀芒刺目。又呼呼翻出几个刀花,便横刀在侧,看向苏升。 见戚金已然要出全力,苏升便也不再隐藏,同样催出灵气,幻出一柄生绡长剑,剑光凌人。同样刷刷几个剑花,也是横剑在侧,与戚金对视。 “且看!” 戚金运转灵气,须臾便尽聚那只手上,却见在灵气注入下,刀芒愈加明亮,竟隐隐有青色暗纹流转。 “吁~” 台下一众世家见状,皆是大惊,啧啧赞叹: “不愧是戚家少主,修为果然叵测,竟能附秘法于刀芒之上,如此,便是对上灵师境修者,怕是也可一战。” 而苏家这边,一众人看着却皆是眉头紧锁,只陆舒依姊弟不明所以,陆叔贰还在向立于身后的苏廷与苏乐挤眉弄眼。 “廷哥哥。” 苏乐正挽着苏廷左臂,抬头问道: “你会否上场?” 台上紧张如此,苏乐却似毫无察觉,依然关切着苏廷。 而她此言并未刻意压低,前方苏家门主长老皆被听到,不由放下台上局势,纷纷转头看来。谁都不信,这个断了灵脉的废人,仅凭练了几天武技,就敢上台对战那些天澹城青年才俊,何况以目前而来,敢于上台者,已然只有苏家与戚家之人。 这些,可都是天澹城才俊中的翘楚。 苏廷低眼扫了一遍前人,对苏乐淡淡道: “视情况而定,若长兄能赢下,便不需我上场。只要少主位留在苏家,我便心安。” “好大口气!” 苏禀福闻言不由一嗤,冷冷一笑道: “一个残体废人,还想着为苏家分忧,殊不知是该可叹,还是该可笑!” 啪! 刚说完,苏禀福头上便挨了一掌,震惊转头,竟是那矮胖的陆叔贰: “能不能有点儿欣赏高雅艺术的气质?都他妈当这是在耍猴儿呢?能不能严肃点儿?” 苏禀福呆呆一愣,指向苏廷: “他二人也有言语,为何只打我?” 陆叔贰在在回头,道: “我就看见你聒噪了,怎么着?” “你……” 苏禀福一语凝噎,对于如此撒泼之人,他竟无言以对。 而在此时,台上苏升见戚金附法于兵刃之上,却并未丝毫惊慌,而是淡淡一笑,也凝聚灵气,缓缓向手中剑芒注入。顷刻之间,长剑也是光芒大作,也是暗纹流转,虽与戚金手执刀芒相比略显黯淡,却也是不相上下。 “戚兄,承让!” 一语言罢,苏升脚下便似风卷残云,快步欺近。 “来得好!” 戚金大喝一声,也欺身而上,随即便与苏升战于一处。 台上二人奋力搏杀,剑芒、刀芒道道,如月弧般突现便消,台下陆舒依则已不觉拿出几把瓜子,与陆叔贰闲在不已的嗑了起来。 “不好看啊!” 看了许久,陆舒依不由说道。周围人闻言皆是心惊:如此激烈打斗,竟说不好看?这女子得是如何见识? 陆叔贰却闻言点头,淡淡道: “比我前妻差远了。” 旁边,苏禀安眼角不由一抽,向陆叔贰侧过头,低声插言道: “那姑娘所言,该不是在评判容貌,只是在说斗况。” 陆叔贰一愣,道: “对啊!我也没说长得不好看啊,我说的也是打得不好看。” 苏禀安也是一愣,随即摇头自语: “鸡同鸭讲。” 便不再与之相谈。 陆舒依却侧仰嫀首,问向身后苏廷: “弟弟,我怎么感觉,他俩打得还没你跟那些木头人打得好看。” 苏廷闻言低头,却见陆舒依正仰头看着自己,颈下一片白如雪、翘似山,角度正好,不由血气冲头,念出一句: “无量!” “无量你妹!真没劲儿。” 陆舒依见他答非所问,便讪讪回头。 “我?何事?” 苏乐疑惑问道,却不见回答,遂也作罢。 台上。 二人激战正酣,不觉已过近百回合,一次力抗后,二人纷纷各退一处,暗作修整。 此时,苏升已是汗喘连连,而戚金看去,虽也有些力竭,呼吸却仍算平稳。 高下立判。 “中场了?没人去递个毛巾吗?” 陆叔贰左右环视,却被苏廷以眼色阻住,不由一怔。 这苏廷脸色,似有些不太好看。 陆叔贰又看向台上,莫非,这苏升,似要不敌? “仍是敌不过矣!那戚金,毕竟是太罚灵脉,比这太岁灵脉的苏升,潜力还是要深上不少。” 场下又是谈论四起。 “且那戚家少主,定也得了乾元女道点拨,不然以他少年之姿,该不至如此。” 台上戚金闻言,心中则是暗暗一苦。戚蓝或戚丹,或许果真已得归海侠点拨,但于他而言,却从未受过那女道一丝眷眼,更遑论点拨。 戚金一直隐隐有感,那归海侠之于戚家,似是对族中女眷颇为留意,但族中男子,却从未得她偏心。也是因此,戚金认为,这归海侠之至戚家,或确有他想。 而台下议论仍然不绝,却已指向苏廷: “然也。若是苏家那天纵灵脉还在,或许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说着,不少人便向苏廷看去。 “微笑。” 众人纷纷看向苏廷,陆舒依自也察觉,及时提醒道。 苏廷依言,淡淡笑出。 “嘁乎!果真是废了,神志也已成如此,造孽兮!” 曾经的天纵奇才却成如今这般,众人皆是摇头叹息。 “戚兄果然神勇,我若无青胄加身,定无法抗至如此。” 台上,苏升淡淡笑道。虽已知不敌,却无半分颓然之色。 “苏兄承让了。依我看来,苏兄并未全力尽出,似未将我为敌,可是在等家姐?” 闻言,众人纷纷向台下戚家看去,却见戚蓝面如冷霜,并无丝毫波澜。 苏升未置可否,只微微一笑,道: “看来,若是再行隐瞒,怕是要惹戚兄嫌弃了。” 说完,苏升便是一声爆喝,手中长剑光芒愈盛,渐将全身包裹而尽。而剑锋之上,一道流光翻转,似腾龙般隐隐低鸣。 剑气! 竟然是剑气! 第33章 由我来罢! “剑气~” 苏廷望向台上,口中低声一句。 修出剑气之难,他如何不知?尤其于灵士境而言。 六年前,苏禀泰便授他剑气修炼之法,则是在灵气之中,注入天罡之炁,再以此为引,皆进手中长剑,化出炁之虚体,以此助战。 剑气,实为剑炁! 若手中长剑为实体兵刃,因只需将剑气附于剑身,强化兵刃原本之威,确是较为容易。 但若似苏升这般,手中长剑本就是灵气化实,而要在此之上附入剑气,则要难上诸多,原因在于,此剑气需与灵气化实融为一体,不只所耗需数倍之多,还需稳定之至,才能保剑气刚劲,威力尽显。 而修炼剑气与提升修为不同。后者需稳定道心、循序渐进,需知修为之径漫漫,本心需坚忍,需耐受寂寞。而前者却需锋芒毕现,需时刻保持凌厉之势,遇强愈强,才能使剑气有为。 一个需隐忍,一个却要锋芒,若无法左右利害,眼前便皆是迷途。 五年前,苏禀泰接下家主之位,几在同时,苏廷也才修得剑气。是年,苏廷年才十二,自此便光芒日盛。 当年,苏廷便是因此迷失,遍求一战,战尽城中高手。虽赢得了不世之名,却也遭到了叵心之害,自此灵脉被废,泯然众人。 而如今观苏升之所现,剑气锋芒已与自己当年无异,心性却仍是谦然,如此而看,苏升如今之为,竟高于当年之自己。 苏家,有望矣! 一番唏嘘后,苏廷不觉摇头一笑,被苏乐所察,遂出口问道: “廷哥哥,大哥此番,是否有可一战?” 苏廷点头: “然。可战,且可胜。” 身前众人闻言,纷纷回头看向,心中皆是疑惑:这无为废少主,如何能看清场中局势?莫不是在胡言乱语罢? 苏禀泰也是愕然,苏升如今变化,他自然也有察觉,也知苏升或可得胜。只是这苏廷是如何得知的?他不是已然废人了? 暗暗探出灵识,苏禀泰并未在苏廷身上发现任何灵气波动,便又是叹出一口: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而他探出灵识之举,旁人虽未察觉,苏廷却是心中明晰,他淡淡向苏禀泰看上一眼,又在体内自查一遍,见瞬步之法覆下严实,并无丝毫灵气散出,父亲该未有所察觉,也是松出一口气。 却在此时,面前归海侠见苏升已然催出剑气,也见戚金似并无恋战之意,便高声道: “戚金!此番你若战败,戚府便不再容你栖身了。” 诸世家闻言皆是一愣,这戚府,果然已被那乾元女道掌控完全。于是,众人皆看向台上戚金,只见戚金身体倏然一抖,手中宽刀竟遽然明灭起来。 受归海侠一言,戚金竟已再无战志。 “废物!” 归海侠见状,更是怒极: “天澹城男子,净是些如此软货,如此看来,贫道确是来对了!” 来对了? 戚金闻言抬头,怔怔看向归海侠,似是有所想通。 对面戚家席中,戚无意也是手抚下颚,眉头紧蹙。 而归海侠又指向戚蓝,厉声道: “蓝儿,将那不成器的废物换下,五息之内,了结了这场跳梁丑戏。” 戚蓝闻言一礼,便款步向台上走去,径至戚金身边,淡淡道: “下去罢!” 戚金闻言,低声道: “姐姐,这女道所为,别有用心,你需谨慎复谨慎。” 戚蓝一怔,却见归海侠正戾目看来,便狠狠道: “废话!莫不是已然聩聋?听不见我之所言?” 戚金闻言一呆,却也不再言语,低头便向台下走去。 “怪哉!” 苏禀泰见戚金如此便下了台,心中疑惑: “那戚家少主虽恐不敌,却也非无一战之力,为何会被吓恐至此?” 苏廷听后眉头一蹙,附耳道: “父亲,戚蓝此来另有它意,大哥恐会遭遇不测,以我之力恐无法护其周全,还望父亲多加看注。” 苏禀泰闻言一愣: “以你之力?” 苏廷偷看了归海侠一眼,沉声道: “他日再做详陈,且听廷儿一回。” 苏禀泰不再多言,只是缓缓点头,眼神却瞬间如炬,紧盯台上。 台上。 苏升见戚蓝而来,虽也是眉头紧蹙,却也并无半分慌乱,而是又将剑气灌入,横剑在前,严阵以待。 戚蓝也未多做言语,抬手便是一道灵气挥出,那道灵气呈色淡蓝,似一道弯月般,直向苏升袭去。 灵师境,不仅能灵气化实为刃,亦能以灵气为器掷出,若修的深了,亦能凌空操纵。仅此,便不是寻常灵士境修者所可敌。 苏升见那道灵气攻来,眼神紧盯,见其近身便挥剑向前,正面与那道灵气相抗。 钪! 一声爆响而起。 一阵剧烈火光过后,苏升竟连连退出数步,直至比武台边缘才稳住。 再看手中,那道注入剑气的剑芒已然寸寸断裂,虎口处也是一阵发麻。 仅是隔空一击,苏升却已然不敌。 境界之差尽显。 “危矣!” 苏廷眉关紧蹙。 苏家众人也皆眉关紧蹙。 苏禀福却与大长老苏去疾对视一眼,二人脸色皆是阴晴不定。 台上苏升右手一甩,阵阵发麻感觉渐消,脸上却是一声冷笑,断喝道: “剑来!” “是!” 苏家席中,苏升仆僮将保管的宝剑掷向台上,苏升抬手接下。 苏升所用之剑,乃是一柄精钢长剑,材料虽只在基础位阶,却因经地火煅烧,又引风渎山山泉淬炼,辅以铬镙等稀金溶镀,兼有坚固异常、锋利无比,位阶已达进阶,品阶也已在名贵,一直是苏升惯用之兵。 苏升接过宝剑,刷刷两道剑花,便催出灵气注入,再以剑气附下。剑身瞬间寒芒闪闪、冷锋厉厉。 “宝剑都将出了,那戚蓝却连刀芒都未出,这苏家大少,果然已是穷途末路。” 诸世家见之又是一阵絮絮。 苏廷也是蹙眉依旧,低声道与苏禀泰: “便是拿了兵刃,恐也难敌。父亲,还是让大哥下台罢!换我上便行。” 苏禀泰又是一怔,摇头道: “换你上?以我所察,升儿如今已是灵士境大成,若是依旧难敌,以你无为之躯,怎能堪受一击?” 随即,他又叹道: “便是我欲唤下升儿,他定也不会答应。” 苏廷闻言一愣,细想一番也确是如此,以如今之势,苏升若非力战而竭,绝不会同意换上苏廷,毕竟在他眼中,自己被一个废人换下,必是无上屈辱。 台上,戚蓝见苏升催出剑气,却仍无半分惧意,淡淡问道: “可否开始?” 苏升未做他想,只是微微点头,便仗剑欺身而上。 戚蓝缓缓撤出一步,随即又是一道弯月般淡蓝灵气挥出,苏升依然挥剑接下,此次却只是身形一滞,手中宝剑并未断裂,依旧完好。 宝剑注入剑气,果然霸道! “接下了!” 苏升喝出一句,推剑便欲再行上前。 戚蓝却是冷冷一笑,右手并指一抬,那道被击飞的淡蓝灵气竟如受牵引般,在半空转出个弧度,又向苏升袭去。 “危险!” 席中有人不禁出言提醒。 苏升余光所见,那道灵气竟无主飞来,且已近至眼前,心中不由大骇,横剑便挡了过去。 钪! 那道淡蓝灵气又被击飞,却又袭来,苏升已然停了脚步无法向前,只得回手对抗那道灵气。 钪!铿!锵! 淡蓝灵气犹如被人手执一般,与苏升对了起来,数个回合之下竟难分伯仲。 “哇卡!” 一旁陆叔贰惊呼一声,惹得周围数人扭头看来。 陆叔贰对那些人随意一眼,并不在意,而是回头对苏廷道: “这他娘不就是无人机吗!你们这哪他娘的是在修炼啊!不就是在玩儿高精尖吗?” 陆舒依向他拍出一下,道: “闭嘴,咋咋乎乎的,像什么样子?搞得跟你啥都没见过一样。” 苏廷闻言却是点头,满脸忧色道: “那戚蓝如此攻势,确非寻常修者常用,断是得了如何际遇,才至于此。” 陆叔贰又向苏廷侧了几分,轻声问道: “那娘们儿不是能变超级赛亚人吗?你那大哥现在都打不过,她要是变身了,肯定更打不过了。要不然还是让我上吧,我手里可是有前妻的,一枪毙命。” “变身?” 苏廷还未回答,苏禀泰却是一愣,问道: “这位小公子,此言何意?” “啥何意?” 陆叔贰也是疑惑: “我说我有前妻,一枪毙命。” 苏禀泰闻言又是一滞,默默道: “如此对待前妻,公子可是有些狠心了。” 陆叔贰又是一番纠结,须臾则甩手道: “不知道你在说啥。” 便讪讪不言。 苏家席前,一直淡观台上的归海侠,已然听得了几人话语,不觉眼角一抬,随即却是嘴角一歪,自语道: “你若胆敢出手相救,便知我徒儿实力了。” 不知所指何人。 台上。 苏升正与一道淡蓝灵气缠斗,隐隐已有突围之势,戚蓝却道: “不错,竟要破了我一道弯月斩。如此,若是两道,又将如何呢?” 说着,戚蓝竟又催出一道淡蓝灵气,两道灵气齐齐向苏升攻去。 苏升见状大骇,手中宝剑横挡竖突,却很快便左支右绌落了下风。 突然,一道淡蓝灵气寻得一处空档,直向苏升腹部袭去,凌厉之势,竟无半分留手。 苏升躲闪不及,被那道灵气直直击中。 铛! 淡蓝灵气却又被击飞,竟是苏升身上所着青胄,挡下了这一击。 淡蓝灵气虽被击飞,却并无破损,而是旋空一周后,又向苏升腹部袭去。 铛! 铛! 铛! 啪! 几声击响过后,苏升腹部青胄竟被应声击碎。淡蓝灵气又是旋空一周,仍向苏升腹部而去。 “不好!戚蓝在下死手!” 苏廷大骇道。 苏禀泰也见情况危急,遂也挥出一道灵气,直向那道淡蓝灵气而去。 锵! 却见灵气未至台上,便被另一道灵气击落,苏禀泰见状,呆呆转头,向苏去疾看去。 “公平比拼,我苏家还是有此底气的!” 苏去疾淡淡说道。苏禀泰那一道灵气,便是被他击落。 苏禀泰闻言一惊,不想这大长老,竟会视自己的孙儿于不顾,却只为所谓公平比拼。 只是,苏禀泰仍在关切苏升安危,并未深入细想,便匆忙抬头向台上看去。 那道未被拦下的淡蓝灵气,挟凛凛破空之势,已然直向苏升腹部,相距仅寸余。 已然无可避闪! 却在此时,回剑不及而满脸惊恐的苏升,竟突然身影虚幻,倏然便消失当场。 “鞥?” 见苏升突然消失,全场倏然大惊,皆不知那苏升是如何消失,亦不知他身在何处。 “在那!” 突然,有人指向苏家席中喊道。众人这才愣愣转头,向苏家席中看去。 只见苏升正立于苏家一众长老门主之后,与众人一般,也是一脸惊疑。 苏廷便在身边。 如此诡异场景,便是归海侠,也不觉回头看去。当她看见苏升表情,瞬觉不寻常,又见其身边苏廷,则更是眉头轻蹙。 苏廷秘境之遇,戚家众子弟并未与她言过,她自不会得知。但自那日在药莊见到,她便觉此子似有些不同寻常,虽看不出丝毫,心中却仍是疑虑。 心念一动,归海侠即定下心思,遂转头朗口道: “贫道不管如何,那苏家子弟已是离了比武台,便算是落败。既如此,苏家可还有人应战?” 苏家众人闻言,皆是面面相觑。 苏乐则抬头看向苏廷,刚才她一直挽着苏廷,而苏升即将被淡蓝灵气击中时,她却被苏廷一把推开,随即便是苏升离开比武台,出现在苏廷身边。由此,她对苏廷已是有了更深好奇。 这廷哥哥,或许真是藏了许多。 顿了片刻,归海侠又是朗口道: “若苏家无人再战,那你苏家少主之位,便由我徒儿拿得了。” “你……” 苏家众人闻言,皆是怒意盈面:苏家的少主,被一名外人担负,该是何种屈辱? 只是,苏家众人相互看后,却又皆是一脸落寞:族中修为最高的苏升,都难敌那戚蓝,余下之人,还能有谁可敌?难道要那废人上场? 如此结果,自归海侠来时,便已被苏家众人意识到,却只是不愿相信罢了。而苏升台上神勇,又让族人生了不少信心,却不想,到头来,仍是这番结局。 “嘁!” 苏家一些人已看向苏廷,心中则是极为失落:若这苏廷修为仍在,或真可一战。若这苏廷修为仍在,或便不会有这场比试,更遑论被那戚家、被那乾元道在此鼓弄。 只是…… 唉! 苏家之势,逆也! 苏家一众正萎靡摇头之际,身后却传来一声淡淡男声: “诸兄弟既不屑与那戚蓝对敌,便由我来罢!” 第34章 乾元内叛 诸世家子弟、长辈、及诸门徒仆从,闻言皆是一愣—— 这话音,好生熟悉! 恍惚五年前那名天纵少年! 众人纷纷转头看向,只见苏廷轻拍着身边苏乐的纤细臂膀,安慰道: “乐儿妹妹毋需担心,我去去便来。” 正欲抬头走出,一旁陆舒依却道: “弟弟,别忘了姐姐教你的,赌神都是怎么出场的!” 苏廷回眸一笑,也是淡淡一礼,道: “谢姐姐指点。” 说完,便是昂首阔步,直朝比武台上走去。 一众青年似恍惚一般看向他,竟隐有当年天纵之姿。 “少主……莫非回来了?” 苏家旁系子弟不禁呓呓自语。 苏禀泰则是横手挡住,语气毫不容质疑: “廷儿,你刚归来,又是断脉之体,不能就此出手。” 身旁苏禀福却冷笑一声,道: “廷儿贤侄既然乐出风头,我等长辈还是给个机会罢!总不能断了贤侄一片冰心。” “你……” 苏禀泰闻言瞬怒: “明知我儿已无修为,你却还要出言紧逼,是为何意?” 苏廷则是微微一笑,朝一脸忧心的苏禀泰深深一揖,道: “父亲大人亦毋需担心,孩儿自有十成把握。” 十成把握? 众人闻言一愣,台上戚蓝却是哑然失笑,摇头不语。 却见苏廷一身素衣,无风无动,周身亦无半分灵气流转,任诸世家子弟如何看来,这昔日天才,如今都只是无为凡俗。议论声不禁骤起: “是我等眼拙了?如何看来,这苏家二少都只是个俗体凡胎,竟敢登台应战?” “怕是这苏家无人了罢!只得派出这么个废人而来。这苏家,曾经多少光辉,竟也沦落至此。” “刚才苏家大少脱险一幕,实在是未能看清,莫非便与他有关?” “翕!若真如此,那……或真有回还也不定。” 苏廷走过归海侠身边时,归海侠也是不禁侧目,细观片刻,心中竟不觉陡生不安,似乎这场比试,正朝着她掌控之外而去。 “如何看来,他也不过个残体废人耳,怎会让我如此不安?” 归海侠心中暗忖,思虑着是如何不对,指尖在椅手上敲了片刻,还是开口道: “苏家少主遴选,不该遣修士而来乎?此人不过无为废人,若能上台比试,岂不徒留笑柄?” 苏廷闻言,脚步一滞,还未开口回应,却闻台上传来应答: “此人或非寻常凡俗,据徒儿所知,他与我一般,也是乾元道弟子。” 苏廷抬头看去,却见说话者正是戚蓝,说话间,她只向苏廷看去一眼,便直向归海侠看去,眼神却颇是复杂。 秘境中,以向天心所言,那苏廷便是凡俗之躯,却也是道中内门弟子,而她天纵之资,却只是外门弟子,这让她心中如何能服? “乾元弟子?” 诸世家闻言皆是愣然,苏廷只一个无为凡俗,却能如那戚蓝一般拜入乾元道?这让人如何能信? 苏廷拜入乾元道一事,场中只苏家诸直系、陆舒依姊弟及戚蓝父子得知。此语若是戚蓝之外有人所言,众人必然不信,可说出此话者,却正是戚蓝,她与苏廷仇隙之深,天澹城尽人皆知,她是定然不会为苏廷诳口的。 如此看来,莫非真如她所言,这断脉废人的苏廷,真是乾元道弟子? “哦?” 归海侠闻言自也是一愣,向戚蓝递去一眼,眼神中略带嗔怪,该是怪她未提前禀明,随即却是缓缓回头,看向苏去疾父子,眼神一番凌厉,看得二人不禁一颤,惶惶不顾。 随后,归海侠却是微微一笑,问向苏廷: “既是同门,那你我便亲近了许多,敢问这位同门,所拜是哪方师门?” 虽是在问,归海侠心中却已是有了答案。苏廷此前所遇,归海侠虽并无得知,但此间出现过的乾元道中之人,除她外,便是秘境中那执黛绫老者,而东洲上下,又有谁人能执那柄黛绫? 只有乾元道宗主、归海侠师兄向天心已。 故此而看,苏廷所拜师门,则必是那向天心了。 苏廷见归海侠语气难得和缓,也是一愣,却仍是摇头道: “晚辈师门,师父未予外说,还望前辈见谅。” 归海侠闻言,脸上淡笑不再,而是轻叱一句: “呵呵!也是可笑,你不说,贫道就不能知道了?那老东西灵脉被锢,修为已然断至灵徒境,竟还有闲心收徒,竟还徒劳般让你隐瞒。实在可笑!” 老东西? 这乾元女道所指何人? 席中诸世家皆是一脸茫然。不过依她所言而看,那苏廷虽是也拜入了乾元道,师门却定是不显,不然她也不会如此不屑。 砰! 却在此时,场中突闻一声厉响,众人纷纷一惊,随即转头循声看去。只见苏家席中,那名矮胖男子手中正执着一把怪异方盒,方盒出端一墨管上正泛着白烟,矮胖男对着墨管轻吹一口,随即骂出一句: “他奶奶的,还他娘的打不打了?叽叽歪歪的没完了?贰爷我看个戏都看不舒坦。” 竟敢在乾元道女客面前撒野,这矮胖男子也是有胆。 “莫非……” 有人见状,似是想到什么,惊道: “莫非这矮挫男子,便是前些日子盛传的,那妄林怪修?” 妄林怪修? 众人纷纷侧目,这妄林怪修的名号,还是有不少人知道的。传闻他常现妄林深处,来去无踪,且擅使一柄神秘暗器,轻易并不出手,出手则必伤人。 妄林本就凶险,这名神秘怪修却在其中行迹自如,修为想来定也不低。 而如今他却是苏家座上贵宾,或许于苏家而言,这场比试也是不觉加了几分底气。 “是他!那日妄林封禁,我等便在秘境中见过,他还曾与那秘境老者对过一招。” 又一人惊道,其实自陆叔贰来时,便有不少人认出了他,却因苏廷随后出现而并未引出太大轰动,现在一众世家子弟皆注目于他,这才让那些参加妄林封禁、本就认得他的人,终是有了可言之资。 随那人介绍,众人看向陆叔贰的眼神,瞬间便敬畏起来,而不少世族女子的眼神,竟隐隐现出炙热。 怪不得敢在那乾元女道面前撒泼,原来是妄林中那神秘怪修! 陆叔贰见自己终是被人瞩目,心中自然是洋洋自得,腰间不觉直起了寸许,大笑道: “没错!贰爷我就是你们说的什么怪修,不过我更喜欢大家叫我的另一个名字——荒野大枪客!” “咦?” 苏廷疑惑问道: “那不是家师名号?” “贰爷我用了!” 陆叔贰道。 “荒野大枪客!” 一名世家子弟默念一句,随即道: “如此土俗之称,也是少有。” “荒野大枪客~” 归海侠闻言,则是眼神微眯: “果然如此,你师父便是那乾元道内叛,向天心罢!” 向天心? 此名一出,一众世家长者皆是惊诧至无以复加。 向天心之名,青年一辈承平日久,或是少有耳闻,但于诸曾历动荡的年长者而言,却是如雷贯耳。可以说,若无乾元道,东洲或就不会似如今这般安定富庶,但若无向天心,乾元道也不会似如今这般威名赫赫。 如此大功之人,在那乾元女客口中,怎会成了乾元道内叛? 眼见众人疑惑看向,归海侠则缓缓站起,团扇一挥,徐徐道来: “诸位皆是天澹城才俊,贫道便不再相瞒。期年前,龙都风云暗涌,不少世家名门皆遭暗戮,乾元道着力查探之下,数获那向天心私通外寇、绞杀城人的证据,遂与道中长老同去缉拿,却不想被他逃脱,至此便行踪不见。未曾料到,今日在这天澹城中,竟偶遇了那贼人的徒弟。” 说着,她便戾目看向苏廷。 众人闻言,也纷纷向苏廷看去,却并未似归海侠那般怒目而视,眼神皆是疑惑之色。 成家席中,成温问向二长老成战: “二爷,那女道所言,成潜兄弟书信中,为何从未提及?” 成战眼神微眯,道: “确未提及。但潜儿生前所书中,也说过乾元道宗主下落不明一事,只是个中原因,潜儿在乾元道日浅,并未详知。” 成温闻言沉思,片刻道: “毋管孰是孰非,乾元道之事非我族所可染指,还是静观其变罢!” 成战闻言点头,对于这个刚刚继位的家主,他也是越看越上眼。 “完蛋了!” 另一边,陆叔贰则是不由扶额: “我就说吧!那老东西肯定不是啥好人,打牌把把输,还不让小妹妹留在贰爷身边。看吧!结案了吧?” “闭嘴!” 陆舒依则是低声骂道: “你是胎盘长大的?有没有一点儿独立思考的思想品德?咋那老妇女一说就信呢?没见上边儿那个女的都不信?” 陆叔贰闻言抬头看去,只见台上戚蓝虽未作言语,眼神中却是各种阴晴不定。 乾元道中之事,戚蓝所知甚少,便是自己独访天妫山之时,也从未真正到过宗门,因此归海侠所言虚实,她便是无从得知。 至于那向天心,她却只知其与姑母戚无恋乃旧识,是否真是道中内叛,或只有姑母才能说清。而这姑母,却不愿同来天澹城,此事,便也只能是个无头悬案了。 不过,以戚蓝近来所见,这归海侠所言,及她平日举动,还是存着不少疑窦。 身为归海侠徒儿的戚蓝都不敢尽信,戚家诸人,尤以戚无意、戚金为首,便更是不信了。在二人看来,归海侠此来天澹城本就是动机不明,而在此时说出如此乾元道秘辛,与其说是在陈清因由,倒更似是在隐瞒他事,将众人注意引向其他。 若真如此,那这女道,到底是在隐瞒何事? 戚无意不由看向苏廷。 苏廷! 其中答案,或就在苏廷身上。 戚无意暗暗思忖,不时便有了定夺。 另一边,归海侠见众人皆是犹疑,似有所顾虑而续言道: “那向天心乃是道中内叛,其徒也绝非善类。不若,诸位英雄将他拿住,由贫道押赴宗门领罪。” “这怎么行?” 陆舒依闻言,不禁一脸愁容,看向苏禀泰道: “他爹,你儿子要是让那娘们带走了,你可就再也见不着他了。” “他爹?” 苏禀泰一怔,甚觉如此称呼不太合宜,却也无暇顾及,站立起身,向归海侠一拱手道: “归海仙姑容情,我儿只是俗体凡胎,并无丝毫修为,是否拜入贵宗仍尚无力证,更遑论为何内叛鼓风经雨。在下以为,此事,还需详查。” “有啥查的?” 陆叔贰竟颇为不忿,插言道: “你儿子就是那老头儿徒弟,拜师的时候我可是看得真真儿的,这事儿没啥好抵赖的。” “快夹住吧你!” 陆舒依直扇了他一掌,无奈道: “你他娘站那头儿的?真就是个胎盘智商。” “老子我没瞎说!” 陆叔贰不服,道: “他跟那老头儿拜师的事儿你忘了?老头儿非得收,他非不拜,当时你不是还笑话过他吗?说他不过主线了啥的?” “闭嘴!” 陆舒依无语,气得两眼都有些翻,胸前更是剧烈颤抖。 二人所言,虽未说明向天心便是乾元道内叛,却无意间力证了苏廷确是向天心徒弟。如此一来,逻辑清楚者,尚不会因二人言论而对苏廷增加如何怀疑,但那些思虑单纯之人,却不由添了几分对苏廷的敌视。 归海侠眼见时机隐已有利,便顺势道: “既如此,这乾元道内叛之徒,怎能有权参与比斗?岂不是污了天澹城名声?” 于她目前所见,苏廷便是真与戚蓝比试,她也不甚担忧,但她只是心中隐隐不安,不想自己所谋遭到任何变故。 那苏廷是否为向天心之徒,她不确定;戚蓝能否敌得过苏廷,她虽有九成半把握,却也担忧那半成变数。 如此,只有苏廷无法参加比试,只有戚蓝能顺利得胜,她之后布局才可实施无阻,她之所图,便也是大有可为。 只是,这苏家遴选少主,却不让苏家之人参与,这在诸世家看来便不合理,只是迫于这乾元女客之威,并无一人敢有异议。 见众人纷纷低头,归海侠这才安心坐回椅上,随即团扇轻挥,淡淡一笑道: “再者说来,一介凡夫俗子若都能与众修者相争,于你天澹城也是难堪。既如此,那便换个青年上场罢!” 场中如此之变,还未登上比武台的苏廷看在眼里,却既无出言自辩,也未展出灵气自证,而是抱臂立着,淡淡笑看着众人。 …… “你乾元道私事,为何要绑上我整座天澹城?” 却在此时,不远处,一句男声却悠悠传来。 第35章 打架,要有美感 “又他娘的是谁说话?” 陆叔贰大怒。场上局势稍有平复之色,虽是要苏廷下场,不过于陆叔贰而言,换人上台也是看戏,如何不能看戏?却又听到有人说话,心中自是怒极。 “我咋有你这么个缺心眼儿弟弟?” 陆舒依无奈扶额: “苏廷要是不让上场,还有个屁的看头?” 陆叔贰闻言一愣,却仍随着众人眼光,向那出口之人看去。 只见那说话之人,竟不是苏家之人,而是对面戚家家主——戚无意。 戚无意缓缓站起,又淡淡道: “那向天心纵是乾元道内叛,那苏廷纵是向天心徒弟,却于我天澹城何干?今日登台比试之人,只有世家之别,却无宗门之分。归海仙姑既已首肯各族世家皆可登台比试,却为何要因乾元道内叛之远忧,阻我天澹城世家少主择选之近事?” 归海侠闻言一怔,竟是哑口无言。而台下诸世家,闻言却是纷纷点头,甚至有人怒目向归海侠,怪其多事。 于世家少主遴选之事而言,相比于允许其他世家子弟参与所离经叛道之深,门宗之别可谓是无关痛痒。戚无意所言之意,并非是在指责归海侠允许各世家参与比试,却是以此来反证门宗关系甚微,可谓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如此所言,确是让归海侠无言以对。 况且,戚无意所言,句句以天澹城为重,远乾元道而近诸世家,不仅让自己与乾元女客划清界限,也给自己在天澹城诸世家面前,争得了最多的谅解与支持。 而作为戚家家主,戚无意此言一出,也是在侧面向在座诸世家表明,连日来戚家与城中各世家之矛盾,皆不是戚无意之意,便也戚家本意,只是族中个别人受了女道蛊惑而为。如此以来,日后若归海侠失势,戚家也绝非无可回转。 归海侠虽心知其意,却也只能双拳紧握、牙关紧咬,心中暗暗道: “误我好事,真该如那苏去疾所言,早早寻机戕杀了你!” 然,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归海侠若真笃定心思出手杀了戚无意,杀了一个名门家主,毋说自己筹谋无法施行,便是日后在天澹城,也恐是立锥无地。 如此一来,对于戚无意,归海侠自然是无法相对,而对于往下局势,她也只能期盼那苏廷并无一战之力,一切不安只是自己多想。 事既已至此,归海侠深知再做出言已是无益,便只得口唇紧闭。只是,她却收起了团扇,脸上再无闲适颜色,眼中紧盯比武台边那苏廷,似乎冒出了火星。 听到戚无意所言,苏廷虽不知乾元女客之有所谋,也不明戚无意个中深意,却也是知道了他这是在为自己出场作辩,遂对着戚无意远远一揖,谢道: “谢戚伯父执言。若无其他闲事,晚辈这便登场了。” “好好好!” 陆舒依闻言,兴奋的乱颤: “他爹快看,你儿子的出场动作是我选的。” “如此称谓,实在欠妥。” 苏禀泰无力自辩,却也是依言向台上看去。 苏廷见场中终是安静,众人也正注目于自己,脸上淡淡一笑,便负起双手,缓缓向台上走去。 “速度压下来,微笑,点头,对,就是这样!” 陆舒依兴奋喊道。 “……” 陆叔贰看向苏廷动作,却无语道: “姐姐,你是不是对酷有啥误解?” “你懂个屁!” 陆舒依脸上兴奋依旧: “《赌神》就是这么演得,大牌出场,范儿必须足。” “呃……” 陆叔贰无奈解释: “你是不是没看《赌圣》,这根本就不叫范儿,这叫二。再说,人家那都是后期处理的,哪儿能真这么走路的?就三米不到,他都走十分钟了。” “十分钟?” 陆舒依闻言一滞,随即喊道: “弟弟!再慢点儿!这才十分钟,人家戛纳都得走半个小时的。” “好的!姐姐!” “……” 陆叔贰将头深埋下去,惮见他人眼光。 却不想,陆叔贰不愿别人理他,却仍是有人相问。 肩上被轻拍一下,陆叔贰偷眼看去,却见苏禀安满脸惊愕问来: “少侠!廷儿贤侄果然有术藏身,走得如此慢,竟未不稳跌倒,实在可叹!” “你真这么想的?” 陆叔贰无奈应道。 “然。” 苏禀安道。 “那最好。” 陆叔贰浑身寒毛倒立,不断用脚趾扣着。 秋风吹过,不觉已是正午,日头直直晒着,陆叔贰却仍觉寒气逼人。 “戚蓝小姐,许久不见。” 闻言,陆叔贰望向台上,见苏廷终于立于台上停住,不觉松下一口气。 戚蓝并未回答,只是静静看向苏廷。眼前之人,曾是自己婚约之夫,如今看来却是如此猥琐模样,心中不觉一叹。 “……” 苏廷未得答复,只得开口道: “如此,那便速战罢!” 戚蓝闻言冷冷一笑,玉臂伸出,轻轻一挥,一道淡蓝灵气便化实而出,直向苏廷面门而来。 她并未将眼前无为凡人看在眼里,只想速战速决,纵杀掉苏廷,也心无所惧。 苏廷见淡蓝灵气袭来,并无任何惊恐,也未催出灵气相抗,而是随手一挥,便将那道灵气凌空接下,再换手一转,那道灵气竟似被拿捏一般,沿着苏廷转出一圈,随即直向戚蓝而去。 “嗯?” 戚蓝一惊,不想自己灵气化实一击,竟能被苏廷举重若轻般化解,甚至还能被彼施用,向自己而来。 只是,那道淡蓝灵气毕竟是自己催出,戚蓝只需散下意念,那道灵气便瞬间消散。 不过,苏廷如此接招,却也看呆了台下众人。偌大天澹城,千百年来,修士之正统对斗,虽兵刃万千、虽变化无穷,归根结底不过二指之数,其一便是力抗,以修为为基,以体魄之强,力抗兵刃、灵力之击,其二则是躲闪,以风雷之奔,以迅疾之速,躲避重伤之击,以存续实力。 而今日苏家之对战,若说戚蓝将灵气化实为器,辅以灵识离体操控,可算一番小惊,那苏廷以武技化解灵气之击,则可算大诧。仅是苏廷化解的那一击,日后天澹城中,那些无法修为的凡俗,便是增添了莫大信心与勇气,只要武技纯熟,自也能与修者一战,甚至,或可求胜。 “漂亮!” 陆舒依脸色笑意盎然,不觉拍了身边苏禀泰一把,道: “他爹,你儿子干的怎么样?我调教的还算不错吧?” 苏禀泰虽也惊诧,细思之下却依然愁容: “徒有一番武技,便是练入至臻,或敌得过灵徒境修者,于灵士境以上相抗,依然还是难敌。更何况,那戚蓝修为已是灵师境,更无胜算。” “你他娘的是亲爹吗?” 另一边,陆叔贰探出手也拍上一把,道: “咋就会长别人士气,灭自己威风呢?” “唉!” 被陆舒依姊弟接连拍打,苏禀泰却并未动怒,而是叹道: “修为之径道阻且长,那戚蓝能以太白灵脉之资,在区区年岁便修至灵师境,个中艰辛定是难测,若此次果真被廷儿以武技所败,那还要修为何用?” 陆叔贰闻言,伸手指了指苏禀泰,欲言又止,片刻道: “贰爷觉得你说的不对,但贰爷没法反驳。” 台上。戚蓝已缓和心思,便是那苏廷懂得些奇技银巧,他也不过是个断脉废人,万不可因他化解了自己一击便失了心态,毕竟,自己所拥有的底气,还是更多。 定下心神后,戚蓝便心沉如水,随后双臂平举,分别催出两道淡蓝灵气,两道灵气均似弯月般,左右同时袭向苏廷而去,无声无响、势同鬼魅。 苏廷瞳孔一缩,便是一个欺身向前,随即身形一侧,又是同样方法,举重若轻般俘获一道淡蓝灵气,随后又是一个看似随意无比的伸手引导,便将那道灵气引得偏离了方向。 戚蓝见状,意念一动,却发现已无法控制那道被苏廷俘获的灵气,瞬似跛脚般不顺畅。不过,戚蓝并未就此放弃,而是手指一压,第二道灵气便突然转向,直向苏廷腰间而去。 而次道灵气路径之变,却已在苏廷观察之下,遂顺手一挥,俘获的那道灵气便直击那侧击而来的次道灵气。 戚蓝并未以次道灵气力抗苏廷俘获的首道灵气,而是手指一抬,次道灵气便斜向上方升起,直朝苏廷面门而去。 仍是杀招。 苏廷见状,上身一斜便堪堪躲过,之后却并未停住,而是继续引导首道灵气,与那次道灵气缠斗起来。 次道灵气时时伺机动作,首道灵气却在苏廷引导下如影随形,若是次道灵气攻向苏廷身体,首道灵气便会及时化解。 铿! 铿! 钪! 钪! 苏廷并未催出任何灵气,也未施出任何功法,只已双手引导那道俘获的灵气,对抗另一道灵气。如此诡异之斗,任场下诸世家屡经磨炼,却也从未见过。 “对嘛!这才好看嘛!” 陆舒依兴奋赞道: “打架要是不用技巧,那跟吃饭睡觉有啥区别?你说是不?他爹!” 苏禀泰蹙眉紧盯,却也是不由叹道: “廷儿如此诡异之术,他爹我实是从未见过。莫不是,这便是武技练至至臻境所成?” 陆叔贰则是探头说道: “这叫功夫,kungfu懂不?以巧化力,三分归元气,七分靠打拼……反正,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苏禀泰深以为然: “确是不懂。不过,似是我小看了这武技之法,看似绵软寻常,却能化千钧之力为东风拂面,实在深奥。” “哎对!贰爷我就是这个意思。” 陆叔贰似是遇上了知心人。 一旁,落败而来的苏升却是眉头紧蹙,紧盯着台上苏廷。不曾想到,这已泯为废人的弟弟,竟能凭武技之术,轻松卸下戚蓝两道淡蓝灵气之击,而自己已至灵士境最高阶,纵有青胄护体,却是难敌。 他是天才时,自己只能望其项背。 他已然沦落,自己却依然不及。 莫非,自己此生,便要在这弟弟的阴影下过活? 苏升虽是苦笑一声,却已不再有从前那种深深的嫉妒之心,对这又压了自己一头的弟弟,也难再生恨意。 “不过……” 另一半,苏禀泰又看片刻,却忧心又起,道: “一直如此缠斗,定也不是办法。戚蓝只需翻覆手指便可,不需消耗任何体力,廷儿却需上下翻飞,恐会力不逮。” “放心。你安静看好就行了。” 陆舒依宽心道。在秘境中时,她虽是与陆叔贰及向天心打了几天扑克,却也偶尔看过苏廷的修炼。初时,苏廷确如现在这般,只以巧劲化力道,而之后,他与木人对练之时,却已能仅以绵软掌力,便将那木人击飞数丈远,其中定藏着许多她看不懂的力道。不过,她虽看不懂,却也是震撼无比。 而在此时,苏廷还未用出那能将木人击飞数丈的武技,可见他留着的底牌,还是要多。 台上,苏廷双手引导那首道灵气,看似轻飘飘便向次道灵气而去,却在即将撞击之时,换出一只手软绵绵又向那次道灵气而去。初时,那次道灵气还似挣扎般颤动片刻,须臾却已随波逐流般,在苏廷引导下骤变了轨道,与那首道灵气一同,被苏廷引导而去。 整个引导中,苏廷双手并未触及那淡蓝灵气,只是在初接触时,在灵气上点上一下,那灵气便似着了道般,脱离了戚蓝的指挥,而全凭苏廷引导。 两道淡蓝灵气皆被苏廷俘获后,戚蓝双手试了几遍,却均为能在此催动,心中不由骇然之极,问道: “此何种旁门法术?竟如此……难登大堂?” 苏廷不言,而是淡淡一笑,便继续引着两道灵气围着周身飞转,闲淡之至以至于,场边陆舒依已开始出言指导: “画圈儿!” 苏廷引着两道灵气,虚空各画上一圈。 “大跳!” 苏廷引着两道灵气,蹬地向前跳出一步。 “单点地高抬腿!” 苏廷将两道灵气汇于头顶,一脚支地,一脚高抬,裙袂飞舞。 “比心!” 苏廷引着两道灵气,对着陆舒依方向,两手食指各画半个心形,于下腹处汇集。 “……” 陆叔贰拍了下苏禀泰,道: “看见没,打架就该是这样,跟芭蕾一个道理,要有美感,还得够骚。” 苏禀泰愣愣点头,场边一众世家及那归海侠,也皆是满脸呆愣。 台上,戚蓝此时却已气火攻心,这苏廷,明明只是个断脉废人,明明并无半点灵力,却能轻易接下自己的两道灵气之击,且能将灵气化为己用。万钧之势击之,却似打在棉花上一般,竟激不起一丝波澜。 有力无处使之感,将戚蓝一步步推向崩溃边缘。 便是那日在妄林对上那渎门师兄妹之时,也无此般无力、此般憋屈。 “够了!” 戚蓝终是暴怒,伸手一握,被苏廷随意把玩的两道淡蓝灵气,便瞬间消散: “撮尔废人,竟敢如此作弄于我,如此,我便以这陨星之雨来送你一程!” 第36章 扮猪吃虎 “陨星之雨?” 台下,陆舒依闻言一愣,却惹得苏禀泰一番疑惑,遂出口问道: “此功法,姑娘莫非听过?” 陆舒依摇头: “没听说过,就是觉得这个名字起的太……太拉胯了。” 一旁,陆叔贰却是眉头紧蹙,突然道: “姐姐,那娘们儿的招数,我咋感觉很熟悉啊?” “你熟悉?” 陆舒依却是一嗤: “别人叫你啥玩儿的怪修,就是在褒贬你,你可别太当回事儿。充什么圈儿里人!” 陆叔贰并未反驳,却仍是蹙眉看向台上。 台上,戚蓝低眉沉下灵识,片刻后却倏然睁眼,随即双臂一展,数十把弯月形淡蓝灵气便凭空出现,由左手至右手边,队列整齐如一。 戚蓝意念一动,右脚向后蹬出稳住下盘,随即双手奋力向前推去,霎时间,那数十把淡蓝灵气便似脱缰一般,排出一行向苏廷激射而去。 “挖槽!” 陆叔贰大惊一声: “这他娘的不就是汤姆逊吗?我就说吧!这娘们儿果然不简单,不但会玩儿无人机,还会玩儿机关枪啊!” 陆舒依神情一滞,思忖片刻后道: “瞎意会个啥玩意儿,看着就行了。” 台上,数十把淡蓝灵气如雁行般一字列开,直向苏廷袭去,眼见头前那把灵气即将侵入苏廷身体,戚蓝不由冷笑: “纵是你习得了些旁门左道,一无灵气傍身,二无功法向佐,也是绝难躲过我如此迅捷一……嗯?” 话未说完,戚蓝却是一阵呆愣,只见那数十把淡蓝灵气,递次没入苏廷身体,却似穿过无实之境般,毫无阻隔便透体而去。而苏廷之身,却似水波虚影般逐渐幻灭,再次出现时,却已与自己近在咫尺。 “鞥!” 场中诸世家一片惊异大动。这苏廷,竟毫无声息便从原地消失,且并未移至别处,而是径直向戚蓝欺近,全程也无丝毫灵气逸出。 如此所为,断不是何种神功异法,若仍是武技,那便无法可想了,毕竟诸座皆为修者,对于武技均无过深涉猎。只是,若武技能如此玄妙,那一众世家子弟奋力修灵,却是情何以堪? “这招贰爷知道。” 见苏禀泰也是愣在当场,陆叔贰不由解释道: “这招叫瞬间移动,孙悟空的绝招,可惜那娘们儿不是沙鲁,要不然她也能学会。” “……” 苏禀泰听不明白。 而台上,戚蓝虽已是震惊无比,却仍下意识般退后两步,再双手一阖,奋力向后一拉,只见那激射而去的数十把淡蓝灵气,在这虚空一拉下,竟生生停了下来,然后便又急速反向冲来,直向戚蓝面前的苏廷而来。 “危险!” 戚蓝身后,戚无意突然大喊,而他此番提醒,并非是向苏廷,而是向戚蓝: “蓝儿,躲开!” 数十把淡蓝灵气反向袭来,苏廷有瞬步之法,必是轻易可躲,但他若躲开,那些弯月灵气若收速不及,便会直接袭向戚蓝。 只是,戚无意此番提醒却是已晚,那数十把淡蓝灵气,已由原本一字排开之形,变为齐头并进,且均已至苏廷身后寸余,相距戚蓝,也不过五寸之近。 “啊!” 戚蓝已是明晓了利害,知道只要苏廷避开,自己便躲无可躲,散下意念也已不及,只得绝望闭眼,静待自灭。 虽是须臾之间,于戚蓝却似一季春秋般漫长。 似是须臾,似是许久,戚蓝却并无被那数十道灵气击中之感,且,那数十道淡蓝灵气,自己竟还皆有感应。 这是为何? 戚蓝疑惑睁眼,却见自己身前,苏廷正与那数十道淡蓝灵气缠斗一团。 他并未避开?而是救了自己? 戚蓝愣在当场。 “戚蓝小姐此招,莫不是受了我陆兄启发?” 虽是独对数十道灵气,苏廷却仍开口问道,只是语气已有些吁喘。 “受我启发?” 台下陆叔贰闻言,也是一愣: “我啥时候启发她了?我启发她干啥?帮这个绯红女巫黑化灭复联吗?” 陆舒依沉思一息,恍然道: “那天在秘境的时候,你用手枪崩那老头儿的时候,她可是就在旁边儿看着呢!估计就是那时候,受了你打手枪的启发。” 诚如陆舒依所料,台上戚蓝微微点头,终才与苏廷正面对谈: “本想以灵气附上暗器为用,却颇不擅,便直以灵气化实,似那矮胖男子般,做暗器之用。” 此番言语,似在闲谈修为感悟,竟无半分仇人相见之色。 苏廷喘息愈烈,已是隐有不堪,却仍开口赞道: “戚蓝小姐,悟性果是极佳。” “蓝儿!” 却在此时,一声淡漠言语从苏廷身后传来,竟是归海侠: “此子被数十道灵气缠住,已然门户大开,你只需蓄力一掌,便可取其性命。” 苏廷实力诡异至此,归海侠已然明了,如今正是格杀他最佳时机,戚蓝却呆愣在场,归海侠只得怒而提醒。 “可是……” 戚蓝语塞,这苏廷,可是刚从那数十道灵气中,救下了自己。 而场下诸世家,也皆是看在眼里,那苏廷救下了戚蓝,乾元女道却要她趁机格杀,实在有违修者之道。 诸世家看向归海侠,眼中已有了些许怒火。 “有何可是!” 见诸世家那不忿眼光,归海侠大怒,声如洪钟,直入戚蓝心神: “从速!” 戚蓝闻言,深知师命不可违,只得缓缓抬手,却已然心神不宁。 片刻,戚蓝又缓缓放下,双手暗暗一握,那数十把与苏廷缠斗许久的淡蓝灵气竟应声消散。 随即,戚蓝走过苏廷身边,看向那仍有些许气喘的苏廷,便直向归海侠跪下,谢道: “师父,请恕徒儿无法从命。” 归海侠一愣,正欲发作,戚蓝却道: “请容徒儿与他公平一战,徒儿定能取胜。” “放肆!” 归海侠一掌便将椅手拍碎,怒道: “连师父所言都不从,不怕被我逐出吗?” 戚蓝闻言一滞,又是一阵呆愣,许久才道: “师父教诲,徒儿不敢忤逆。” 随即,却抬头道: “只是徒儿不想与他欠下丝毫情分,此番修为证道,定不会让师父失望!” 说完,戚蓝便站立起身,回头便向苏廷看去。 苏廷此刻也转过身,与戚蓝重又对峙起来。 戚蓝面前,仍是苏廷。 苏廷面前,也仍是戚蓝。 不同在于,苏廷身后,戚蓝所直面已并非归海侠,而是戚家众人,尤其其父戚无意。 不意间,戚蓝又微抬起半分俏脸,眼神恰迎上戚无意。 戚无意眼神关切至极,戚蓝自是看在眼里,但她呆愣须臾,一刻间收回眼色,不愿与戚无意有太多交互。随即默然一叹,仅自己可闻,又高声道: “苏廷,你虽修为不复,却能与我战至于此,怕是纵灵士境大成修者而来,也无能占到你半分便宜,我则也不会再做小觑。” 说着,戚蓝双手向眉心一指,一柄靛青方刀便幻化而出,靛青方刀周身青芒,刀身有浅浅暗纹涌动,现后遇风而长,直至三尺有余,一个凌空翻转,便被戚蓝握在手中。 该靛青方刀苏廷认得,名为天仓,乃是天仓陨铁所制,天仓陨铁乃是娄宿三星所落,位阶便在名贵,又着戚家四长老戚无求亲手锻造。戚无求锻工精妙,在天澹城都属一指,其在锻造天仓时,加以数种高阶辅材,又引极地暗火煅烧,更附以晦涩秘法。 四年前,天仓一经面世便达珍奇品阶,很快便光耀整座天澹城,至今仍是城中首屈一指的不世兵刃。 戚家固善使刀,又是一柄品阶在珍奇的神兵利刃,戚蓝将天仓将出,已然是全力尽出。 “尝闻,神兵亦需随主历练。” 苏廷又见天仓,其与数年前所见已是不同,周身暗纹原是青蓝之色,如今已隐隐暗红,随即赞叹: “然而,兵主若想淬入修为,自身则需达灵师境。想必戚蓝小姐至灵师境后,便时时与之淬炼罢!” 戚蓝催出阵阵天罡之炁灌入,天仓周身青红之色愈烈,隐绰绰似一张阴沉红眸般。 刀气附入,戚蓝随手一挥,道: “废话不多说。且出招罢!” 苏廷闻言一笑,也不多言,脚步一抬便欺身而去。 戚蓝舞动天仓,刀气汇聚一处,随即便是一刀劈下,刀气如破空一般,泛着阵阵青红之色,呼啸着便直向苏廷袭来。 眼见刀气袭来,苏廷并未力抗,冲出的身形陡然一滞,随即身影一个横挪,堪堪躲过这一击之余,又欺近戚蓝数步。 刀气未中,却与那弯月形灵气不同,无法被戚蓝收回,只是向后而去,未出台下便消散无踪。 而此时,两人相距仅剩二尺,苏廷已然进入天仓攻击范围之内。戚蓝不由冷冷一笑: “不避反近,实是找死!” 随即竖劈横砍,天仓划出道道刀芒,道道皆向苏廷而去。 苏廷却毫不慌张,左右腾挪,周身似雨燕般灵巧,将那道道刀芒尽皆躲下。 戚蓝力劈数刀,却尽皆落空,似在于空气对决般,纵千般力气却难以使中。 席间众人见之,皆是目瞪口呆,这戚蓝刀芒神威显而易见,刀刀威力,且刀刀互有衔接,意在封死苏廷走位,若是一般修士,根本无法避开,只能出招力抗。 而那苏廷却似鳅鱼一般,如此近身之下,却总能找出刀芒破绽而躲开,且其躲避之下,身体却并未后退,而是与戚蓝一直以两寸之距相隔。 “那苏廷与这戚蓝对战之时,周身无丝毫灵气逸出,确是无为凡俗。便是如此,却也能与之相抗至此而不落下风,实在是见所未见!” 以无为之躯,却能与灵师境高手对战至此,天澹城众人确是从未见过。 “不对!如此斗法,我曾见过。” 突然,席中一名世家青年喊道: “那日在秘境之中,我等与那秘境老者相斗时,他便是如此,修为虽是不高,却能力战我数十名修者而不落,与眼前情景便颇为相似。” 众人闻言纷纷向那名青年递去一眼,脸上皆是惊诧神色:如此说来,这苏廷,确是那老者弟子,若真如那乾元女道所言,那秘境老者便是乾元道宗主,苏廷实力如此诡异,便也不甚奇怪。 只是,月余前苏廷被戚蓝羞辱之景仍历历在目,如此短时之间,他却有了如此进步,还是让人极为惊叹。 另一边,归海侠却已然眉头紧蹙:这苏廷,确为向天心之徒?为何其打法,与向天心那大开大合颇为不同?莫非那向天心,在被自己设计赶走后,又习得了其他功法? 再者,若是如此打下去,苏廷自是占不到如何便宜,但戚蓝数次出击却一击未中,恐会被扰了心神。 如此,却绝非善为。自己所谋,也将隐有不测。 该当如何? 归海侠一番思索后,却无其他办法,只得抬头台上,目光紧盯戚蓝。 台上。 片刻之间,戚蓝却一刀未中,果如归海侠所料,已然渐生急躁,出刀也逐渐不稳,不似最初那般刀刀直向苏廷,许多刀芒,便是苏廷不躲,她也不会击中。 苏廷这才退出一步,缓缓道: “戚蓝小姐已然心神不宁,你我二人已无再战必要。” 戚蓝闻言一愣,收回天仓,怒道: “苏廷,敢否接下一击,而非处处躲避?” 台下诸世家闻听戚蓝此言,不由纷纷转怒: “你是灵师境修者,苏廷则无任何修为,却要他接上一击,岂不是仗着修为欺负人?” 而苏家席中,苏禀泰则是蹙眉道: “戚蓝攻势廷儿虽能尽皆避开,却无丝毫还手之力,这刀芒又不似之前那弯月形灵气,无法被廷儿转为己用。长此以下,廷儿虽能想持,却也绝难反击。” 其身后苏乐闻言也是担忧: “若真如仲父所言,廷哥哥万一现出漏洞,岂不是危殆?” 苏禀泰暗暗点头,陆舒依则是笑道: “你爷儿俩就别瞎操心了。你儿子可是男一,也不想想,作者敢把他往死里写吗?再说,他手里边儿本事多着呢!这不过是在扮猪吃老虎而已。” 扮猪吃虎? 苏禀泰与苏乐闻言,却是双双一怔,苏廷只是凡俗之躯,怎会有那扮猪吃虎之力? “如此也好!” 却见台上,苏廷仍是淡淡一笑,道: “那便依戚蓝小姐所言,我接下你一击试试。” 第37章 杀人凶手 “哗!” 听闻苏廷如是答应,场下顿时一片哗然。 一名无为凡人,便是能凭着些武技与灵师境修者周旋,也已是相当不易。而眼下,他竟要正面接下戚蓝一击?如何来看,此举都无异于蚍蜉撼树、螳臂当车,任一众世家子弟对苏廷再是看好,任他之前表现再是惊人,但在众人眼中,这也可说是无一丝胜算。 毕竟便是同境同阶修者,也断不会以身体力抗攻击,而多是以兵器或灵力格挡。这苏廷一无兵器,二无灵力修为,却仍答应要接下一击,任谁来看,也是在找死。 苏禀泰眉头蹙得更深,竟忧心忡忡地看向陆舒依,问道: “他……陆姑娘,你所谓我儿确有底气,可是真的?” “我咋咋说你都不信呢?” 陆舒依白向他一眼,无奈道: “也不想想,你儿子的师父可是你们这儿什么道儿上的大哥,你儿子要是没底气,他师父能放心让他一个人来吗?” “独遣我儿而来?” 苏禀泰一愣,指向陆叔贰问道: “那那位少侠,不是同来相助的吗?” “他?” 陆舒依更是无语: “他除了会穿豆豆鞋、会摇花手外,连加减乘除都算不明白,你还指望他?” 苏禀泰无言以对,却仍是暗自说道: “这些技能,听着也是颇为……精神了。” 台上。戚蓝见苏廷竟答应接下自己一招,先是微微一愣,随后便是冷笑: “你既答应了,便别怪我手下无情!” 说完,戚蓝便天仓横在面前,口中秘诀默念,那神兵瞬间似得了意识般微微颤动,其上青红色暗纹流转愈速,且愈加明亮粗劲,似虬茎一般。 须臾,戚蓝葱指伸出,指尖催出一团淡蓝灵气,灵气随风明亮,及至炽亮后,再玉指一点,那团灵气便没入天仓之内,随即,天仓通体便泛起刺眼光幕,轻挥之下,划出道道流光。 “挖槽!” 陆叔贰又是不禁赞叹: “绝地武士?卡莉斯塔?” “放屁!” 陆舒依纠正道: “卡莉丝塔是ad,用的是复仇之矛,不是灯管儿。” “……” 陆叔贰并未解释,而是继续看向台上。 苏廷见戚蓝已蓄足灵气,虽已答应接下,却也是不敢小觑,便扎下马步稳定下盘,两臂横起,做格挡之状。 倏然间,戚蓝双手持刀,洁净俏脸映出天仓光芒,再看向苏廷,轻喝一声便凌空跃起,举刀又蓄出一些灵气,借势便向苏廷劈砍而下。 苏廷面色一凝,却仍未催出灵气,仍是选择力抗。 钪! 在一众世家子弟惊诧注目下,一声金属敲击之响应声而至,台上瞬间激起一团刺眼亮光,台下众人纷纷抬袖避开。 而在亮光之外,戚蓝攻势已然完成,随即缓缓落地,手上舞出几下刀芒,便缓缓收刀立在当场,眼神也才从前方收回,向那团亮光看去。 “完了!” 台下一名长者悲戚道: “如此全力一击,纵是我这般灵师境修者都接不下,那苏廷必已是身首异处了。” 苏家席中,苏禀泰众人皆紧张兮兮,怔怔盯着台上那团亮光,只苏去疾父子相视一眼,眼神中却隐隐有些得意之色。 而几人身前,那归海侠却是恨恨看向那团亮光,眼神似能穿透其中,看至其内,随即却是一声不可思议的低喝: “不灭罗汉之体?这小子,竟是不灭罗汉之体!” “对!” 归海侠话音虽不甚高,苏家众人却已听得清楚。陆舒依洋洋说道: “这位大婶说得对。你家领导也是这么说的。” “我家领导?向天心?” 归海侠闻言一愣,略忖片刻后却是大惊失色: “那向天心也能看出这小子的体魄?” “能啊!” 陆舒依答道: “你家领导好像有什么人眼红外线,啥都看得出来。” “对!连你俩双修都看出来了。” “滚!” 而在此时,台上那团亮光逐渐暗淡,苏廷确是仍稳稳立在场中,身上并无丝毫损伤。 “戚蓝小姐。” 苏廷道: “刚才那一击……” 话未说完,却见面前归海侠脸上异状,遂疑惑看向。 归海侠脸色满是惊骇,身体也在不由之中颤抖起来,言语竟也是断续: “那老匹夫……他是何时……何时归复了修为?” 放眼东洲大陆,能似苏廷这般拥有不世体魄者,实可谓万中无一,而能看清体魄之异者,更是非破灵界修者不可为也。 那向天心被自己施计锢住了灵脉,几废了修为,应是不该有能力看清修者体魄,而依那大器女子所言,他竟看出了苏廷体魄,可见,他的修为定是已然归复,至少也已归复了五成左右。 便是他只归复了五成修为,若无暗计,自己也是绝难敌过的,若是他已知晓了自己行踪而来此寻仇,毋说自己筹谋还是否可期,便是性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可是,他是如何归复修为的? 莫非与那风渎山灵气归苏有关? 定然不是。纵是他要仗灵气归苏重新修灵破界,这期年不达之间,也定然无法修至破灵界。 莫非……与这苏廷有关? 归海侠猛然一凛,这苏廷,自那日在药莊见到开始,便让她隐隐不安,莫非那小子真有如何秘法,能帮向天心归复修为? “蓝儿!” 想至此,归海侠深知已不可再拖,自己需暂避风头,而这苏廷,也需从速除掉。 而要除掉苏廷,以今日之势,若自己贸然出手,恐会引来天澹城一众修者围攻,虽以自己修为而看,便是天澹城之人尽出也不会怕,但也不是短时间所能解决,其中还是会有不少麻烦。 然而,若是天澹城诸世家都不愿再相助苏廷呢? 想至此,归海侠遂平静心神,淡淡问向戚蓝: “蓝儿!你可知,前些日来,城中那些所谓被你、被你戚家戕杀之人,真凶是谁?” “嗯?” “嗯?” 诸世家闻言皆是一愣。前些日来,城中三世家之人被无故戕杀一事,早已在天澹城中传遍。这其中,苏家有四门主之子苏丘,成戈两家却是更甚,成家家主成武、三长老成威、二长老之子成潜,及戈家家主戈尔予、大小姐戈靓、二长老戈尔聃,尽被诛杀。 只是,城中人人都知这凶手是谁,却无人敢报仇雪恨,原因,便在眼前。 而台上,苏廷却淡淡蹙起了眉头,似乎是发觉了些许不妙。 “还能是谁?” 台下成温不禁怒道: “家弟成温、戈家大小姐戈倩,及那苏家四公子苏丘,尸首皆是在秘境中发现,而发现之处,便是你那徒儿戚蓝入秘境后经过之处。以此来看,真凶还能是谁?” 虽是愠怒出声,成温却还是一番后怕,不由防备的看向归海侠一眼。毕竟这归海侠若是执意不讲理,自己、及整个成家,怕是也难堪其怒。 只是,那归海侠却并未动怒,而是缓缓道: “此三人之死,你等确见戚蓝出手?” “这……” 成温闻言一呆,不由回想起来,当时在秘境中,几人只是见到了三人尸首,确是未曾亲眼见过戚蓝出手。不过,成温略作思索后,仍是道: “那秘境中并无他人,若非戚蓝动手,还能有谁?” 归海侠淡淡问道: “秘境中,确无他人?” “嗯?” 成温不知其意。 归海侠又道: “实不相瞒,不日前,贫道曾暗入诸族府中,暗查过三名被害之人。成家那名公子之死,乃是被人扭断头颅所致,苏家那名公子之死,乃是被人一掌拍碎胸脯所致,此二人,或可说是戚蓝所为,那戈家那名小姐之死,却是被一剑洞穿喉咙所致。你该知道,戚蓝不善使剑,怎会使用剑锋杀人?” “嗯……” 成温闻言一愣,不觉向苏家席中看去。 天澹城善使剑者,皆在苏家。 归海侠见成温看向苏家,不由一笑,继续道: “此前,成戈两家长老同时在城南戚家药莊遇害,便是死于剑伤,适时,贫道便怀疑是有人在针对戚家,行栽赃嫁祸之事。只是,贫道一直苦于寻不得证据,这才未多做声张。” “后来妄林封禁,成戈苏三家又有人相继遇害,此回,矛头却直指我徒戚蓝。一番暗查后,贫道便有证据表明,秘境中之三人,及药莊中那两名长老,此五人之死,并非我徒和戚家所为,皆是有人在暗中栽赃。” “呵!” 苏禀泰闻言,深知归海侠此言是在说他苏家,却是不怒反笑,冷哼一声问道: “那依你所言,五人之死皆是有人在背后栽赃,成戈两家长老及戈靓小姐之死,又是剑伤所致,岂不是在暗示是我苏家?可我苏家与成戈两家素无仇怨,况且,家侄丘儿也是五名死者之一,难道仅仅为了栽赃戚家,我苏家竟会如此不智,不仅要新结两家之仇,还要自戕家人?实在可笑!” 归海侠仍无动怒,依然浅笑道: “贫道从未说过,戕杀五人之凶便是你苏家,你又何必自揽罪责?” “你……” 苏禀泰一滞,却是无言以对。 归海侠则是又道: “苏家乃是天澹城第一名门大族,自不会做出如此恶绝之事。但这并不能说明,苏家之中,不会有心狠手辣之人,不会有图一己之私,做出戕杀同族之事之人!” 闻言至此,台上苏廷鼻尖已是不觉沁出几滴细汗。 “那……” 听至此,成温语气也已然有变: “依前辈所言,那戕害我三家手足之人,会是苏家何人呢?” 归海侠侧向他看去一眼,团扇轻挥,已然一副成竹在胸,道: “成家少主,贫道且问你,你能否确定,那日在秘境中,确无他人?” 成温一愣,与另一侧戈倩对视一眼,二人皆不由看向台上。 那日在秘境之中,除去各世家子弟外,确还有他人,便是现在苏家席中的那一对陆姓子弟,及苏廷。 “难道……” 成温愣道: “是他?” 归海侠微微点头,笑道: “若在从前,贫道也不会相信,一个无为废人竟能先后戕杀五名修者,更何况其中还有两名修为颇深的长老。但今日台上一见,贫道倒是有些相信了。并且,贫道也想得通了,他如此低调隐藏,是在为何了。” 归海侠言语之间,从未正视过其他诸人,只看向台上戚蓝。如此,不似是在为戚蓝维护,也不似是在向诸世家辩解,却更似是说与戚蓝所听。 戚蓝虽背向归海侠,却已是听得清清楚楚,正目光厉厉的怒视着苏廷,而苏廷则心中则已是慌乱万分,不敢正视戚蓝目光。 “这老娘们儿不简单呐!” 陆舒依悄悄侧向陆叔贰,低声道: “俩嘴唇一吧唧,就把案子给破了。简直是福尔马林,不对,阿尔卑斯啊!” “你还是说柯南吧!” 陆叔贰无语,随即却是愣道: “这小姐夫不简单呐,我还以为他只杀了三个人呢!听起来怎么像是老少通吃吗?” “他杀的人都该死。” 陆舒依敲向他一下,道: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咱得想办法从那老娘们儿嘴里,把这事儿圆回去,可别让警察叔叔把苏廷给抓了。” “苏廷!” 却在此时,戚蓝伸手一抬,刀芒直指苏廷,恨恨道: “为何要嫁祸于我?为何要毁我清誉?” 苏廷还未回答,场下苏禀泰却道: “戚蓝姑娘,毋要听信那乾元女道胡口妄言。廷儿与成戈两家之人无冤无仇,有如何理由出手戕杀?再者,丘儿可是他手足兄弟,他又怎会下此毒手?” 戚蓝闻言,表情一滞,似是有些松动。 “手足兄弟?” 正在此时,归海侠却是哈哈笑道: “你苏家诸子弟,早已是貌合神离,还妄称手足兄弟?实在可笑!” 苏禀泰大怒站起,道: “我苏家之事,纵你是乾元道之人,也无权评判!” “呵呵!好一句无权评判!” 此时,一道冷笑突然在苏禀泰身边响起,苏禀泰转头一看,竟是大长老苏去疾: “那老夫作为苏家大长老,苏家之事,可有权评判?” “伯父?” 苏禀泰惊疑问道: “此言何意?” “你处处维护那废物儿子,致我苏家青年一代数年来无从提升,我等诸门念你于苏家有功,便不与你计较。而如今,你那废物儿子天良丧尽,施计残杀了同门兄弟,如此,我等诸位,却仍是无从评判?” 苏去疾言语冷冽,却转向归海侠深深一揖,又道: “如今,蒙归海仙姑不弃,欲助我等天澹世家重振门庭,你却仍为一己之私而贪图作对,这是何意?” “你……” 苏禀泰一愣,随即竟哈哈笑道: “果真如此!尝闻你父子二人早已叛了那乾元女道,我还不愿相信,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苏去疾闻言却是不理,又向归海侠一揖,道: “归海仙姑,别家之事老夫不知,但丘儿之死,老夫却能证明,确是那不肖子孙苏廷所为!” 第38章 长辈,不得出手 “放你娘的屁!” 陆舒依大怒粗口。 苏丘确是被苏廷所杀,此事陆舒依便在场,自然所知详尽,但陆舒依也是完全确定,当时四周绝无他人,那苏去疾手中也定无任何证据,他如此肯定,只是在强行附和归海侠罢了。 堂堂苏家长老,却替他人卖命、损自家名声,如此所为,与猪狗何异? 陆舒依隔着苏禀泰拽上苏去疾衣领,软香入其怀而不顾,指着苏去疾鼻尖,怒斥道: “你个老不死的东西,口口声声说是苏廷杀了兄弟,你他娘的有证据吗?” “证据?” 被陆舒依揪起衣领,苏去疾却毫不在意,嗤道: “老夫亲眼所见!” “你亲眼所见?” 陆舒依又是怒骂: “你他娘吃里扒外的东西,嘴里说的话跟放屁一样,谁他娘的信?” “你……” 苏去疾说不过,遂别过脸道: “老夫饱读圣贤,不与你这撒泼言语。” “好啊!” 陆舒依终是抓住骂点,连珠般骂道: “你还有脸说你读过书?学到啥了?学到胳膊肘往外拐了?学会卖主求荣了?学会当三姓家奴了?老娘我养的狗,不读书都知道不能嫌家贫。你他娘的还读过书,狗都知道的,你不知道?” “你……” 苏去疾气得胡子吹起,却驳不出一句。 “呼!” 骂过之后,陆舒依长长舒出一口气。 不过,虽将这名白发老者斥了一顿,陆舒依却仍不过瘾,回手便从陆叔贰身上掏出手枪,指着苏去疾,尖声问道: “老东西你今天要是拿不出证据,老娘我高低得崩了你!” 苏去疾无奈向前看去,本以为归海侠会为自己执言,却见她竟连侧头一看都懒得,又见这生猛女子拿出一件兵器,细看之下竟看不出底细,遂有些惶惶不知所措,身体都不觉颤栗起来。 苏家众人看大长老狼狈之态,不禁皆是嗤鼻。 “爷爷!父亲!” 苏升此时终是难忍,蹙眉说道: “你二人所为,实非君子之道,恕我不愿与你二人为伍。今日事后,我便与你二人断绝关系!” 说完,苏升径向旁边走去,连立于二人身后都不愿。 苏去疾与苏禀福双双呆愣,对视一眼,又偷眼看向苏家众人,见他们皆对自己怒目而视,只得畏畏低下头去。 而台上,戚蓝胸口却已是剧烈起伏,归海侠与旁人所言,她从头听到,期间虽只说出一句,却也是怒意丛生。而现在,她心中已是怒意满怀,看向苏廷的双眼也已有暗暗红芒出现。 “这是如何情景?” 台下众人间戚蓝如此神态,眼中皆是疑惑,不禁议论又起: “莫非是修了何种秘术?怎的有如神魔一般?” “所谓怒发冲冠,莫非便是如此?” …… “徒儿!” 归海侠虽看不见戚蓝眼色,却也知她定已是怒极,只是并未劝慰,反而又添上一句: “以为师看来,那苏廷此举,并非针对戚家,而只是针对于你。不知你二人是何仇怨,竟会惹他如此低劣报复。” 二人之间仇怨,归海侠自然深知,代嫁休夫一事,也是她从旁促成,如今此言,归海侠是拿准了戚蓝已然心中暴怒,无法再做正常思考,她所需做的,便是在这层怒火上,添出缕缕清油。 果然,戚蓝闻言不语,满头青丝却凌空飘起,身体也渐有凌空之态。 “又要变身了?” 陆舒依姊弟二人见状,皆是满脸惊惧,上回戚蓝那番觉醒,那番肆意厮杀嗜血,如今仍是历历在目。 一旁苏禀泰却不明所以,问道: “戚蓝姑娘如此诡异之态,二位曾有见过?” “当然见过。” 陆叔贰嗤鼻道: “《七龙珠》里边,《复联》里边,《x战警》里边,都见过,上次在秘境里也见过。” “……” 苏禀泰不知所云。而旁边苏去疾却是神色减缓,随即说道: “那归海侠所言底牌,难道……难道竟是戚蓝?” 众人见苏去疾又在说话,皆不愿搭理。 “蓝儿不可!” 此时,对面戚无意见戚蓝如此,却离席站起,径直走向台上,挡在苏廷身前,道: “廷儿贤侄思虑纯粹,栽赃之事,定非他之所为,蓝儿勿要失了心智!” “贤侄!贤侄!” 戚蓝倏然高声怒吼起来,声音已不似寻常般珠圆玉润,伴着丝丝嘶哑杂音。而她的眼神,也已充斥着血红之色,似地狱修罗般,前方诸世家众人见之皆是惊惧得汗毛倒竖。 戚蓝双臂抬起,身体也随之缓缓上升,随即,她右手猛然指向戚无意,嘶哑伴音响起: “于你眼中,只有那苏家二少爷,何曾有过我这个亲女?枉为人父!该杀!” 戚无意闻言一呆,竟不知自己女儿,已对自己积怨如此,而缘由所起,却是因自己素来偏于苏廷这个外人,却不禁愧意油生,久久不成语。 “所谓家门,所谓身父,于这天地间,何其渺小!” 归海侠乐见于此,又是开口添油: “唯有无尽修为才是永恒!蓝儿,你眼前此男子,开口必言为父,便是阻了你求道之心,确是该杀!” 场下众人闻言皆是大骇,未曾想,这乾元女道竟指使徒儿手刃生父,其心如此狠毒,那其所谓苏廷便是凶手之论,还可信服? 却在此时,戚蓝闭上双眼,摄人红芒终于消失,面前诸世家之人也瞬觉压迫感卸下。 深深一吸后,戚蓝重又挣开双眼,眼中却红芒更甚,直向戚无意看去,杀意凛凛。 戚无意见状却无丝毫畏惧,抬步便向戚蓝走去,边走边开口道: “蓝儿,之前冷落了你,确是为父之过。但如你姑母所言,不论如何,为父断不会做害你之事。但且平复!” 断不会做害你之事? 戚蓝闻言一怔,飘起的青丝纱衣竟隐有落下之色。 “蓝儿!” 归海侠见状怒道: “那苏廷数度栽赃于你,那戚无意却要替他求情,却是视你为何物?只有杀了二人,才能平却心中愤恨!” “栽赃!” 听闻归海侠此言,戚蓝瞬间又被激怒,一声怒吼,右手呈爪便向戚无意抓来。 “危险!” 戚无意无意躲闪,却被苏廷一把拉开,却不想,自己右肩被戚蓝抓住,瞬间动弹不得。 戚蓝抓上苏廷,哈哈大笑之下,直朝云霄而起,须臾便凌空停住,单手换为双手,双手似鹰爪般,牢牢抓住苏廷双肩,纵苏廷乃不灭罗汉体,肩膀也被戚蓝手指嵌入几寸。 肉体被洞穿之痛,痛彻心扉,苏廷忍不住“嘶”吸一口,脸上已是搅成一团。 “放了他!” 正在此时,身后陆舒依已然将苏去疾松开,却将手枪指向戚蓝,怒喝道。 “我的亲姐姐哟!这不是咱这段位的局,你就别跟着瞎搅和了。” 陆叔贰见陆舒依出头,自然是心中大惊。 砰! 却闻一声枪响,子弹呈破空之势,瞬息间便已射至戚蓝后背。 钉! 却闻一声脆响,那子弹竟似击在铁板上一般,一阵火花之后便叮当落地。 “嗯?” 陆舒依见状,脸色一异,呆在当场。 “看见没!这娘们儿的皮比小姐夫还厚!” 陆叔贰心中自也是惊诧无比,随即又是大惊: “妈的!这可是贰爷我最后一颗子弹了!” 说话间,戚蓝却已随手将苏廷扔在地上,回身缓缓向陆舒依而来。苏廷落地之后,搂起双肩捂着双肩上的血孔,血流如注。 “啊!” 见戚蓝已转向自己,陆舒依大骇,别过脸便将手枪砸向戚蓝,随即手脚乱舞喊道: “别过来别过来!你这个怪物!” “怪物!” 戚蓝脚步一滞,不禁向双手看去,两只玉手已然全无凝脂之色,反而似枯枝般僵硬。似是无法接受,戚蓝竟瞬间暴起,抓头怒吼连连: “啊!啊!” “蓝儿!” 此时,归海侠语若洪钟而起: “勿要被那俗女所扰,你乃天纵之资,怎是一般凡人能以看透!” 戚蓝闻言,这才稳下心神,双手渐渐放下,又缓步向陆舒依而去。 “蓝儿!” 身后,戚无意声音又起,眼中却满是柔情: “你可知,你母亲的死因?” “嗯?” 戚蓝又是一滞,不禁回头看向。 “多嘴!” 归海侠却是怒极,团扇狠狠一挥,便带出一阵凛冽之气,直向戚无意而去。 能让戚蓝此番觉醒暴怒,已是不易,若被旁人连续搅扰,还能做成何事? “危险!” 苏廷大喝一声,又是冲将而上,却因与戚无意离了些距离,无法伸手拉上,不及多想,苏廷便以躯体为器,替戚无意挡住了那阵扇风。 嗤! 扇风而过,全数击在苏廷后背,苏廷瞬间衣衫碎尽,背上出现道道血痕,深可见骨。 “廷儿!” “贤侄!” “廷哥哥!” 声声焦急喝叫中,苏廷缓缓倒地,双眼一阖便人事不省。 仅是隔空一击,苏廷便重伤及骨,如此恐怖实力,纵嗜血状态的戚蓝也是一怔,猩红眼眸中不由现出一丝惧色,回过头看了眼归海侠,却不再向戚无意问去,而是眼神一凝,又向陆舒依而来。 “压脉带!” 陆舒依吓得花枝乱颤,颈下惊涛骇浪,看得戚蓝更是牙关紧咬。 “妈的!” 陆叔贰啐出一口,凛凛上前,道: “贰爷不出手,你是不是不知道妄林怪修有多厉害?” 场下众人见状,皆是一愣,纷纷向他看去。 能在此见识到妄林怪修实力,也是不枉。 哗! 戚蓝伸手一挥,陆叔贰矮胖的身形便向后飞去,直撞上后方苏乐怀中,香软温润。 陆叔贰不由伸手摸了一把,这才吐出一口鲜血,倒头昏去。 “戚蓝小姐!” 而此时,苏禀泰却站了出来,劝道: “我相信廷儿为人,栽赃之事定非廷儿所为,你且平复,他日,我定当查明。” “不用!” 戚蓝冷笑一声,阵阵嘶哑伴音响起: “便是苏廷真未栽赃于我,我也要杀了眼前女子!” “啊?” 陆舒依又是一惊,问道: “为啥?我哪儿惹你了,为啥非要杀我?” 一旁,苏禀安向两人看了一眼,便指着陆舒依胸前道: “莫非,是因此?” “嗯!” 陆舒依循其手指所向低头看去,随即惊叫一声,一掌便向苏禀安拍去: “臭牛虻!猥琐大叔!” 前方,戚蓝见陆舒依仍有闲心打骂,更是怒意横起,喝道: “将死之人,还有闲情骂俏!死罢!” 说着,两手呈爪状便直冲而来。 啪! 却在此时,苏禀泰却横在陆舒依面前,双手平推便接下戚蓝袭来之手,又一番作力下,那状如神魔的戚蓝,竟直直倒飞出去。 “吸!” 场中众人见状皆是大惊。 这苏禀泰何其厉害,一击便将那发了狂的戚蓝击退,确不愧为天澹城第一修灵高手、灵宗境大成修者。 “哟!” 归海侠见状,却是出言嗤道: “小辈比试,你却出手相助,欠妥罢!不然,贫道也出手一试?” 苏禀泰闻言一惊,却也知这女道实力莫测,断不可惹她出手,只得暗暗收回双手,移步他处。 “哎!你什么意思?” 陆舒依却指着归海侠,怒道: “我又不是你们这种打打杀杀的人,你就好意思让那怪物欺负我吗?” 归海侠淡淡向陆舒依斜睨一眼,见她说话间颈下波涛,不禁也是一阵惊诧道: “难怪我那徒儿非要杀你。实在该杀!” “哎?” 陆舒依还要指责,却闻不远处一道虚弱声音悠悠传来: “归海前辈。” 声音已是非常熟悉,陆舒依不禁一怔,抬头看向台上,却见苏廷正挣扎起身,后背上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却似已然凝固一般。 苏廷缓缓转过身来,说道: “既然前辈开口,在座长辈不得出手,那不知,前辈是否一样?” 归海侠一愣,却仍是道: “自然。” “那便好。” 苏廷伸手撕下身上已断成布片的上衫,想要作笑,却似抽动了哪根痛筋般,深深“嘶”了一口,才道: “前辈既已应允,且晚辈与戚蓝小姐之战尚未结束,那我二人,便继续罢!” 说完,他又缓缓转身,看向身后又已缓缓飘起的戚蓝。 “这苏廷,已然伤至如此,却还要一战?” 席中,诸世家见苏廷仍要战,皆是目瞪口呆。 “苏廷~” 陆舒依见状,心头却不由一暖,但仅过须臾,便又替他担心起来。 第39章 归海宫主 “那苏廷,是在求死!” 场下一语传来,众人纷纷侧目,却见说话者眉目清澈,眼神中秋波暗涌,正坐于苏家席右。 竟是戈倩。 “求死?廷哥哥为何求死?” 苏乐与她相距不远,闻言心中一落,不解问道。 “那日秘境,苏小姐也是在场,莫非竟已忘却?” 戈倩反问,又看向旁边苏升,道: “那日秘境之中,戚蓝疯魔之下,一人独对渎门数十名灵师境高手,不仅不曾落败,还连杀三人,其中更是有修为最高的靥生金与秋女华。此事,二位可是记得?” 苏乐与苏升闻言皆是一愣,那日之事,二人怎能忘记,那戚蓝疯魔之态,有如地狱神魔,不仅连杀三人,还尽嗜其血,如今回想,仍是可怖至极。 戈倩又道: “刚才苏家主所言,我亦是深以为然,那苏廷纵是武技高强,却只是无为之人,与这已然疯魔的戚蓝为敌,不是求死,却是为何?” 苏乐闻言一愣,随即却连连摇头: “我不信,好端端的,廷哥哥为何要寻死?” “为何寻死?” 戈倩眼眉微抬,看向苏家席左,二人见状,也随着扭头看去,只见左边成家席中,成温正向着台上怒目而视。 苏升循着成温目光而去,见他所怒目者,竟是苏廷,不由问道: “那成家少主,为何会对苏廷如此恶意?” 戈倩淡淡一笑,看不出喜怒,道: “怕是因他戕杀戈靓三人一事。” “嗯?” 苏乐闻言一愣,摇头道: “断然不会!廷哥哥生性纯良,那事,断不会是他所为。” 戈倩却仍是淡笑: “是与不是,已然无关紧要。那戚蓝此番嗜血之态,你我三人均已是二度所见,应知要想逼她疯魔,则需施加刺激致其暴怒。那归海侠居心叵测,既能以此激怒于她,定然是已思虑颇深,便是那苏廷确非凶手,短时之内,苏家定也寻不到脱罪之法。” “那……” 苏升不由侧头问向: “那不知,戈倩小姐是否相信家弟清白?” 闻听此言,一直淡漠的戈倩这才微微一愣,不多时,她却说道: “我信与不信,却也是无关紧要,二位若仍视那苏廷为同族兄弟,眼下最需担心的,则是他能否安然度过此番劫数。” “廷哥哥!” 苏乐闻言转头台上,口中默念片刻,才将陆叔贰自怀中放下,忧心至极便要向台上冲去,这已是苏廷上台以来,她数度想要跟随上台。 苏禀泰和苏禀安见状,匆忙双双伸手将她拉过: “乐儿,台上如此情境,你便是上去,也是无法助力,却是……却是只能徒添扰乱。” 苏乐闻言,虽已是泪眼婆娑,却也只得呆呆立下。 “廷儿~” 安顿下苏乐,苏禀泰深深向台上看去,对苏廷仍是担忧不已。 台上苏廷听到苏禀泰相唤,先是淡淡一笑,随即却又是疼得“嘶”出一口凉气,艰难道: “孩儿既敢应允,便自是心中有数,父亲请且宽心。” 随后虽未转头,却是与身后戚无意道: “戚伯父也请见谅,既是小辈比试,作为长辈,您便不便在场了。” 戚无意一愣,却也是无奈苦笑,抱拳一谢,又劝了句小心,便向台下走去。 行将下台,戚无意又不觉抬头看向,眼神在戚家席中递次看过,心知席中众人各有心思,竟无意再回本位,淡淡一句: “不若,我也洒脱一回罢!” 说完,却转身径向苏家席中走去,与苏禀泰同立一处。 戚家众人见此,皆是目光一呆,颇有些无奈。 “戚蓝小姐。” 苏廷看向眼前戚蓝,只见她青丝飞舞,眼神如血,原本绝俏的脸上依然满是愤怒,不禁不忍道: “你我二人仇怨,归根皆在年少,其间种种不平,我自无意辩驳。既如此,少年之事,便以轻狂之法决处罢!” “哈哈哈!” 戚蓝仰头狂笑,伴声嘶哑响起: “好一句年少轻狂!你个无为凡俗,仗着些低劣武技,便被障了眼目,竟敢与我挑战。既执意寻死,那便勿怪我出手狠毒!” 一语说罢,戚蓝便是双臂挥出,向前一阖,双掌便激出一阵猛烈掌风,疾向苏廷袭去。 苏廷见状匆忙扎马,双臂横挡在前,将那掌风尽数格挡而下。 掌风过后,台上一片清宁,苏廷双臂轻挥,仅是有些酥麻,并无一丝伤口。 与那归海侠扇风相比,戚蓝这掌风,着实逊色不少。 “戚蓝小姐。” 苏廷站立起身,缓缓开口: “如此掌风,与你疯魔前那一刀一样,皆是在与我留手。若还要这般下去,那再打下去便无意义了。” “嗯?” 戚蓝闻言一愣,旋即便大笑出声: “如此急着找死,那我便成全于你!” 说着,戚蓝双手化爪,便向苏廷袭将而去。 苏廷见戚蓝袭来,眼神微眯细细观视一番,眼中却现出丝缕疑惑。 只是戚蓝已然攻至,苏廷便未作多言,辗转腾挪之下,施以巧化力之技,与戚蓝战至一处。 台下,陆舒依惊疑道: “你们听见没有?苏廷说那娘们儿刚才留手了,拿大刀劈的时候也留手了?” “然也。” 身边,戚无意淡淡点头,道: “姑娘口下请且留情,蓝儿不过年方二八,此般称谓着实不宜。” 陆舒依却不置可否,又是问道: “刚才那娘们儿……你家蓝儿拿刀劈苏廷的时候,可是连绝地武士都用出来了,那都还叫留着手?” 戚无意淡淡点头,道: “蓝儿嘴上虽是逞强,实际确是在处处留手,便是那一刀,她也并未使出全力。” 陆舒依却是不信: “你咋知道她没用全力?我看,你就是不愿意承认苏廷皮厚这个事实。” 戚无意摇头道: “那一刀劈下之时,蓝儿并非看着苏廷,而是在看着我。” 说着,戚无意抬头向场中看去,颜色颇为复杂: “我隐有感觉,蓝儿似是在……在向我求助。” “求助?” 陆舒依一愣,一旁苏禀泰闻言也是侧目。 戚无意微微点头,叹道: “蓝儿年才十七,便是修为再如何冠绝,便是师门再如何风光,皆已超出她可堪之重。虽在先前,确是我有错在先,致她置气出走,然骨肉心思我怎能不知?蓝儿只是置气,只是年轻,绝无四处结仇之心。凡此种种,定是那归海侠在背后怂恿支使。” 苏禀泰闻言,低头暗忖片刻后深以为然。都是因修为冠绝同辈而迷失,也都遇到一番无力困局,戚蓝如今之遇,与四年前苏廷所遇,何其相似? 苏禀泰暗暗叹息,道: “如此,若戚蓝小姐果真是在求助,贤弟该当如何?” 戚无意无奈摇头: “不知。台上蓝儿与廷儿已然在决高下,台下归海侠又虎视眈眈,把弟实不知该如何是好。此番贸然来你苏家席中,便是想求苏兄良策。” 苏禀泰暗暗一想,却又开口问道: “戚家与归海侠之事,愚兄实是所知不多,恕难决策。” 戚无意问: “苏兄想听些什么,把弟若是有知,定当如实相告。” 苏禀泰思索一番,问道: “我苏家与成戈两家之人接连被害,贤弟你作何看法?” 戚无意眼神微眯,向眼前归海侠看去一眼,并未直面而答,而是低声道: “苏兄有所不知,月余以来,城中世家遇害之人,并非仅尊三族而已?” “嗯?” 苏禀泰愣道: “那还有谁?” 戚无意依然低声: “苏兄且看,我戚家席中所来之人,青年一辈中,是否少了一人?” 苏禀泰抬头看向,点了须臾便惊道: “戚茶小姐?莫非贤弟所言那另外之人,竟是戚茶小姐?竟是你戚家之人?” 戚无意摇头道: “茶儿是否遇害,把弟并无可知,只是听了族中一些议论,做了一些猜测。” “可否一叙?” 戚无意点头道: “以把弟所察,戚府上下,面上虽皆拜服于那归海侠,实际上却都只在谋求自保,归根而言,便是茶儿失踪所致。我也听得了一些府中暗言,府人皆言茶儿之所以失踪,是因无意触犯了归海侠而惨遭抹除,若是茶儿真已不测,那堂堂府中小姐便遭如此,其他人自然更是惶惶终日。” “未曾想到,戚家上下,竟会被那归海侠裹挟至此。” 苏禀泰颇为惊骇,随即问道: “如此威施戚家,又在我族少主遴选之日如此搅动,她如此所为,却是为何?莫非真如外人所传,她是要掌控整座天澹城?” 戚无意摇头: “这女道阴险无比,怕是无人能猜透其心思。把弟迫切所求,也非要查明那归海侠底细,而是希望苏兄相助,帮蓝儿恢复平常。” “对了!” 闻言至此,苏禀泰突然问道: “其兰小姐如此神态,究竟为何?难道真如刚才戈家小姐所言,是成了何嗜尽人血的疯魔?” 戚无意点头: “蓝儿确与麟儿一般,也是一身不世体魄,闻那归海侠所言,麟儿乃是不灭罗汉之体,而蓝儿体魄,则名嗜血修罗之体。此体魄秘辛,把弟并不详知,只知蓝儿在寻常之时,并不会激发此体魄,只在暴怒之后才会爆发。” 苏禀泰闻言,眉头深深蹙起,旋即突然问道: “此种体魄若被激发,是否修为会骤强数倍?” 戚无意点头: “便似蓝儿现在这般。” “难怪!” 苏禀泰恍然道: “难怪那归海侠要将诸世家子弟遇害一事泼在我儿身上,竟只是为了激怒戚蓝小姐。” “苏前辈果然是智悟绝伦!” 苏禀泰此言,并未如戚无意那般刻意压低,故被戈倩听了满耳。她赞下一句走来,又道: “那日在秘境之中,渎门那几名灵师境弟子,便是已各种手段激怒戚蓝小姐,才致她觉醒疯魔,恰如今日那乾元女道所为。” 说着,戈倩分别向苏禀泰与戚无意浅浅一礼。 “哦?” 戚无意惊道: “蓝儿之前也曾陷疯魔?” “然也!” 此句并非戈倩所答,苏禀泰几人闻言,纷纷惊诧抬头,说话者,竟是身前不远处的归海侠。 虽是与几人所言,但归海侠并未回头,而是继续团扇轻挥,缓缓道: “你几人在贫道身后絮絮许久,实在烦人,贫道便与你等说说,也好堵下你几人话语。” “你几家族人之死,贫道虽说是苏廷所为,一切皆是推测,其实并无证据。不过,贫道却能笃定,那几人之死,绝非蓝儿所为,固因蓝儿曾多次与我诉苦,求贫道替其声索,贫道细查之下,便寻出不少于那苏廷不利之处,本以为无所用途,却不想能在此恰到其分。” “再者,贫道之所以敢在此公开,只因我知道,便是我将此事全压在苏廷身上,你们也绝无翻复之辞。” “你……” 苏禀泰闻言大怒: “只为激怒戚蓝,却要我儿背负一世骂名,蛇蝎至此,你就不怕污了乾元道名声?” “名声?” 归海侠则是嗤道: “乾元道名声,则与我何干?东洲异变、灵气归苏,毋说你等撮尔小族,便是乾元道都恐难自保,还妄言名声?” 说着,她却站立起身,对着台上高声道: “当今之世,风卷残云,唯有修为,唯有实力,才是这即将到来的乱世中,可堪自保之法。蓝儿!我看你终是下不来死手,如此,便由师父亲自下场,帮你收拾那扰乱你道心之贼罢!” “鞥?” 台下,诸世家皆是一愣,这归海侠之前还说小辈比试,长辈勿用动手,这才不到一个时辰,便是要毁言了? 台上,戚蓝闻言则是一滞,行将冲出的身形陡然停下,苏廷也是倏然停手,与戚蓝双双向归海侠看来。 “前辈,小辈比试,长辈皆不出手,这可是您亲口说的。” 苏廷疑惑道。 “哎呦!” 苏禀泰身旁,陆舒依却酸道: “这老娘们儿跟你们男人一个逑样,尽是些说话不算话的棒槌,她说的话都信,你也是踢了驴脑子了。” “找死!” 归海侠闻言勃然大怒,回手便要将陆舒依提将出来: “蓝儿执意杀你,便也让贫道代劳罢!” “啊!” 陆舒依见那归海侠确是动了杀心,已然向自己欺来,不禁吓得花枝乱颤,颈下又是一阵澎湃。 苏廷见状满是担忧,便未念“无量”。 “无量!” 却在此时,一声高亢声音自天际传来,场中众人皆是一愣,纷纷抬头张望,却只闻其声,未见其人。便是那归海侠,也是止步四望,愣在当场。 “归海宫主,别来无恙啊!” 又是一声传来,归海侠闻言一怔,随后竟不由战栗起来,脸上满是惊恐神色。 第40章 老夫吃席可是上座! “公主?” 陆舒依听闻来人声音,已是颇为熟悉,心知是辣个蓝人来了,自是再无所惧,胸膛瞬间便昂起了许多。 “无量!” 台上苏廷不由向她看去一眼,也不觉昂起了许多。 场中诸世家众人多仍在四处张望,却也有人已注意到了归海侠脸色之变,四门主苏禀安则更是一脸疑惑,转头问向苏禀泰: “这来者何人?还未出现,单凭话音,却已将那乾元女道恐吓至此?” “这声音,好生熟悉。” 苏禀泰摇头不知,戚无意却是微微一怔,随即惊道: “是向天心!把弟在秘境时曾幸与此人有过交谈,识得这话音。” “向天心?” 余座诸人闻之皆是一脸惊诧: “这可是乾元道宗主,东洲第一修者!如此高人,怎会屈尊来我天澹城?怎会如此亲临苏家?” 旋即,便有人似恍然一般,看向台上苏廷: “莫不是?那向天心真是这苏廷师父?此番而来,便是来为他撑腰?” 而陆舒依却是随眼嗤了那战栗不止的归海侠一刻,便手搭凉棚抬头看去,许久却仍无所见,随即高声喊道: “老头儿,你在搞什么飞机?大半天了也不下来,难道,你真的在天上……搞飞机?” 老头儿? 众人闻言又是一呆,又不禁纷纷侧头向陆舒依看去,谁人敢想,堂堂乾元道宗主,竟会被这莫名女子如此称呼,出言还如此轻佻。 却见这女子面容也是绝色,甚至不输那有着天澹城天姿之称的戚蓝,细看之下,这女子颈下则更为骇人,似有千钧之重,一众天澹城子弟不由被惊得纷纷咋舌。 “哈哈哈!” 众人呆愣之下,天边却又是几声朗朗大笑,又将众人目光吸引而去。 循众人目光而上,校场上方一处云端,隐隐现出两道身影,在过午的霞光中更显若仙似梦。 “怎会是两个人?” 众人极目看去,又是疑惑纷纷。 陆舒依也是疑惑:难道这向天心又带来一人?非要凑齐一桌麻将吗? 地主斗不过,打麻将他就能硬起来了? 只见云端那二人,哈哈大笑过后,便挽着手缓缓落下,皆是衣袂飘飘,确有脱俗神态。 随着那二人与地上众人相距愈近,众人脸上的好奇色彩便愈重,纷纷交头指点,口中赞叹之声不绝。 那落下的二人,男子须髯尽白,确是一名老者,却并非向天心,女子面容姣好,长发随意扎起,则是一名中年美妇。 看清那二人样貌后,苏禀泰与戚无意先是一惊,随即对视一眼,竟接连蹙眉起来: “他俩……是要如何?” 一旁,归海侠却似舒了一口气,紧张神色稍缓,拱手道: “敢问二位仙侣何方所来,来此为何?” 二人并未回答,而是径直落在归海侠身后,苏禀泰与戚无意身前,对着两人淡淡一笑。 苏禀泰与戚无意愣了片刻,却仍是拱手还礼,分别道: “父亲。” “小妹。” “鞥?” 场中众人闻言,瞬间便同同呆若木鸡,而那归海侠闻言,却也是呆愣一旁。 “原来是你俩啊!” 场中一片呆愣,陆舒依却毫无为意,看二人挽着手臂,随口问道: “你俩原来是一对儿啊?” 二人闻言一滞,皆不知如何回答。 那美妇便是戚蓝姑母、戚无意三妹,也是戚家三长老戚无恋,而那老者,陆舒依虽不知其姓名,却也曾见过,便是那次传授苏廷瞬步之法的老者。 而听苏禀泰所言,这老者,竟是苏禀泰之父? 那不是说,他是苏廷的爷爷? 无怪当时不愿收苏廷为徒,原是如此! 陆舒依恍然大悟下,苏禀泰与戚无意的脸色却是瞬间尴尬,而听了几人对话的归海侠,脸上却是阴晴不定,唯唯不做言语,不巧正被老者看到。 老者便转向归海侠,开口问道: “你是何人?来我天澹城作甚?为何听你刚才所问,似是已将这天澹城纳在了你一人之手般?” 询问间,苏家几名下人却是颇有眼色,已将苏去疾父子赶起,将二人所坐椅子搬出,让与老者二人坐下。 归海侠被如此询问,却是不由一怔,想到苏禀泰与戚无意对二人之称谓,心知此二人与这天澹城定有渊源,又想到二人刚自云端而来,修为许不在自己之下,绝不可轻结仇怨,便虚与道: “二位仙侣说笑了,若不认得贫道,刚才怎会唤我真名?只是贫道眼拙,未认得出二位仙侣。” “你不认识很正常。” 二人还未回答,却被陆舒依嗤笑抢话: “就你这整天拽的跟二五八万的样儿,有几个人乐意认识你?” 归海侠脸上现了些愠怒,却不敢轻易发作,便权当陆舒依不在一般,又问向二人: “敢问二位仙侣何所?” 老者微微颔首,淡淡笑道: “陆姑娘所言不差,于你,我二人确是无甚兴趣。” “你……” 归海侠口中一噎,脸上愠怒不再忍藏,冷冷道: “贫道敬二位修为,愿与二位相交,却不知二位竟是这般敬酒不吃。二位既能叫出贫道姓名,想必也知道本道身份,依然如此,莫不是看不起我乾元道?” “哈哈哈!” 天边又是几声朗朗大笑,却与刚才颇类。 “难道?还有高人?” 众人闻之更是咋舌不已,纷纷又抬头看去。 归海侠则是倏然呆住:还有人?那……必是向天心了。 陆舒依却已是喜笑颜开: “这老头儿,非得玩儿压轴吗?” 片刻间,天边金光大作,大笑声如钟鼓齐鸣般响彻天澹城,众人极目而视,看向金光至盛处。 只见道道祥光自天边而来,射于人身皆是一片煦暖,而在那祥光之中,一道翩然人影乘风而来,须臾便至。 “归海宫主,别来无恙啊!” 人影停在半空,随意抬手一挥,众人便如沐春风一般。 “向……向天心!” 归海侠愣愣抬头,已然又被吓到瑟瑟不成声。 “正是本宗。” 向天心淡淡道: “归海宗主仍记得老夫,也是难能可贵。” 说完,向天心顿了片刻,享受一番场中众人对自己而来所现出的阵阵惊诧,须臾才道: “刚才可是有人说过,要杀了本宗徒儿?” “对!” 见归海侠已然吓呆,陆舒依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归海侠,胸前已得意到翻江倒海: “就是这老娘们儿说的,她还说要动本姑娘呢!这你能忍?” 向天心低眉一看,默念一声“无量”,旋即又道: “若是本宗不来,我那徒儿,乾元道那首席大弟子,莫不是要命殒当场了?” 乾元道首席大弟子!? 归海侠闻言大惊,场中众人更是大惊,便是苏禀泰、戚无意也同样大惊,纷纷转头看向台上苏廷。 “以排分而论,归海宫主,你可还要叫他一声大师兄啊!” 说着,向天心缓缓落下,停在苏廷面前,指向归海侠问道: “徒儿,若与你这小师妹一战,你有几分把握?” 苏廷一滞: “无……无半分把握。” 向天心又问: “那与这疯魔之体一战,你有几分把握?” 苏廷脸色一缓,答: “十成。” “哈哈哈!” 向天心闻言负手大笑,转身便向台下走去,边走边道: “既如此,为师便不做插手了。” 随即瞥了一眼归海侠,又道: “你这小师妹,定也不会插手了。” 走到苏家席中,向天心随意坐下,正坐在归海侠那张躺椅上,一旁站着的归海侠不敢言语,退出两步静立其后。 “哗!” 场中众人却已然沸腾,这断脉之体的苏廷,竟是乾元道的首席大弟子?便是在这归海侠面前也要高出一分,若说只是一般惊人,那定然是不能。 诸世家子弟看向苏廷的眼神,已然炙热无比。 “狂妄!” 却在此时,台上一声爆喝而来,戚蓝疯魔之态重现,眼中红芒刺眼,直直盯向苏廷,周身更是血雾弥漫: “数十名渎门弟子皆无奈于我,你却敢如此托大!实在狂妄!” 苏廷见状却仍是不惊,淡淡道: “戚蓝小姐若像刚才那般处处留手,我自然有十成把握。” 戚蓝闻言一愣,不由转身看向归海侠,又向向天心、戚无意看去一眼。 向天心见状,摆手道: “你二人但且随性酣战,无人需为此担负任何后果。” “哈哈哈!” 戚蓝说完便转回头,双手前伸,作势便向苏廷冲去: “那便谢过了!” 苏廷目光一凛,也是抬手迎上。 及至近身,戚蓝一个侧身,右臂一横便是一个肘击袭来,苏廷双手接下,并顺势将其右肘向外化去,眼看便要卸掉肘击之力,不想戚蓝却顺势将右臂伸展,肘击变手刀,一刀击中苏廷前胸,直将苏廷击退数丈。 苏廷被击倒地,却因不灭罗汉之体而并无大碍,向后翻出几圈便撑地而起,脚尖点地迅速停稳,再伸出右手化下戚蓝紧随而来的擒拿,一个转身便将擒拿之力借去,以戚蓝之手拿住她自己脖颈。 “咳咳!” 戚蓝脖颈瞬间一片紫红,伴之嘶哑咳喘之声。 苏廷此击得手,也并未就此停住,而是右手握拳缓缓向戚蓝后背扶去,及至寸余,右拳突然一震。 轰! 未曾蓄力,也未曾借势,却一拳将戚蓝轰飞出去。 “这……” 台下众人见此皆已是目瞪口呆:打斗之中,这苏廷从未露出一丝灵气,只是拳脚武技,竟能将戚蓝直接轰飞。 且,刚才戚蓝施手刀之时,二人是在比武台正中,而戚蓝施擒拿之时,因苏廷向后翻滚,二人已距比武台边缘不远。苏廷此拳轰出,那戚蓝身形,已然正向台下跌去。 戚蓝跌去那边,便是戚家席中,可见戚家众人眼中瞠慌之色。 而,若是就此跌落,那以比试规则而看,苏廷便是赢下了。 “所谓十成把握,果然如此,那苏家二少,诚不欺人!” “还叫苏家二少呢?眼下之势,那苏家少主之位,除他还谁?” 苏家席中,陆舒依与苏乐皆是满脸雀跃,一旁戈倩也是看得眼前一亮,向天心则是一脸平静,而苏禀泰与戚无意却仍是眉头紧锁,二人深知,戚蓝的能耐,断不至此。 果然,受了苏廷一拳后,戚蓝虽直向台下跌出,身形却倏然一滞,随后缓缓漂浮起来。在空中停稳后,戚蓝突然转头,猩红眼中却是两道精光射出,直向苏廷而来。 苏廷慌忙后撤跳去,连跳数步之后,那两道精光才停住,京广过后,比武台中央已现出两道深痕,腾起阵阵灰烟。 “喝!” 随即,停在半空中的戚蓝突然一声爆喝,双手向前虚抓。虽是无风无动,离着近丈之距,苏廷却突然无法动弹,双肩似被一道铁索牢牢固住般。 “哈哈哈!” 戚蓝倏然间大笑不止,双手向中间收紧,而在此时,苏廷双肩也是愈收愈紧,似能听到锁骨断裂之声。 “啊!啊!” 苏廷吃痛,脸上汗珠不住落下,口中大叫不止。 “鞥?” 台下众人见状皆是一愣。那戚蓝并未碰到苏廷,只是两手虚抓,苏廷为何大叫不止? 苏禀泰与戚无意对视一眼,脸上忧虑神色更深。 向天心则仍是一脸平静,并无丝毫担忧之色。 “嫂子!” 陆舒依突觉肩上被人轻拍一下,旋即便是一声传来,回头看去却是苏乐。 嫂子? 陆舒依一脸无语: 叫早了吧? 苏乐脸上满是忧戚,惶恐问道: “嫂子,廷哥哥似已无力再战,可否去与向前辈一说,请他出手相助。” 陆舒依疑惑道: “你为啥不自己去?” 苏乐道: “我见向前辈……似乎有些怕你。” “……” 陆舒依虽是无语,却也有些担心,便上前两步,站在向天心身后,伸手便要向他头顶拍去。 “鞥?” 归海侠见状一愣:那向天心何许人也,一个区区凡人,竟要如此冒犯于她,是在找死吗? “鞥!” 苏禀泰与戚无意也是不意看到,随即便双双大惊失色,想要出言提醒却已不及。 啪! “喂!老头儿!” 在几人惊诧之中,陆舒依已直直拍上了向天心头顶: “你徒弟都快死了,你也不表示表示?” “表示?” 向天心回头,竟无半分怒意,而是疑惑问道: “老夫可是长辈,吃席也是上座,何须表示?” “哗!” 周围众人皆是呆到嘴巴大张:如此师父,作为徒弟的苏廷,何愁不死? “你……” 陆舒依闻言大怒,一手指着台上苏廷,一手抓着向天心胡须,骂道: “他要是死了,我他娘的把你也炖了。” 向天心见陆舒依如此暴怒,只得赔笑劝道: “陆姑娘安心!老夫拍胸脯保证,我这徒儿,死不了。” 啪! 一声清脆响声倏然响起,周围众人愣愣看着,便是台上激战正酣的戚蓝,也不由看来。 却见向天心双手捂着脸颊,却仍漏出几根通红手指印,而陆舒依则是两眼血丝,双手捂着胸口骂道: “你他娘的打保证,为毛要拍老娘的胸脯?你当老娘跟你拍《唐探》呢?” 第41章 彻底疯魔 “……” 众人皆颇为无语,甚至还有人在隐隐发笑。 “诸……诸位!” 台上,被固在当场的苏廷却是眉头紧蹙,紧咬的牙关蹦出一句: “便是我苏廷实在该死,也不该引诸位如此发笑罢!” 众人一愣,这才讪讪看回台上。 “呵呵!” 众人刚刚停住笑意,戚蓝却又是一阵阴笑: “死到临头,还有闲心谈笑。既然你已看破,我便再无所顾忌了!” 说着,戚蓝又蓄上一股猩红力道,两手之间倏然间便红芒大作。 噼啪! 一阵骨裂之声传来,道道血痕从苏廷双肩流出,瞬息间又化为阵阵血雾,直向戚蓝而去。 “嗜血!” 一旁戈倩一声惊喝,如此情景,便与秘境之时,戚蓝独对数十名渎门子弟时一无二致。而想到渎门那三人下场,虽是数日已过,戈倩却仍是一阵胆寒。 陆舒依与苏乐见状也是又惊又忧,陆舒依不觉又轻拍了向天心一把,焦急道: “你看~” 许是无暇把握声调,不知为何,声音听起来竟有些娇羞。 “无量!” 向天心安慰道: “陆姑娘请且宽心,我那徒儿,还是有些修为的。” “修为?” 苏廷可是断脉废体,怎会重又有了修为? 苏禀泰与戚无意皆是一愣,归海侠也是呆愣当场。 而此时台上,已被戚蓝固住而无法动弹的苏廷,突然间低头不语,看不清了脸色。 “嘿嘿嘿!” 一阵阴恻恻笑声从苏廷口中传来,戚蓝瞬间愣住。 “别这么笑!” 台下陆舒依见状喊道: “这种是反派笑,主角不能这么笑的。回去我给你拿本儿《自我修养》,你好好学学。” “……” 苏廷虽停了笑声,身体却不觉抖动起来。 陆舒依大喜: “到了?” “嗯!” 苏廷答道,身体抖动愈烈,须臾间,周身肌肉竟开始膨胀起来,血管爆突而起,血管中,道道金光隐现,不刻之内金光便流转周身,登时间,苏廷全身便是金光大作。 “小金人!” 陆舒依惊道。 “灵气?” 归海侠却是呆愣出声,嚅嚅道: “他身上怎会有灵气?” 又呆看须臾,归海侠却似舒了一口气般道: “只灵士境而已。嗯?” 归海侠突然又是一惊: “此是何种灵脉?为何如此诡异?” “闭嘴!” 正惊诧间,陆舒依却怒道: “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归海侠向她看去一眼,又看了眼向天心,便畏畏不言。 其实,并非归海侠一人惊诧,台下诸世家之人也都已惊诧至极,便是苏禀泰与戚无意,察觉到苏廷身体泛出灵气后的首先反应,也不是惊喜,而是惊诧。 苏廷断脉一事,天澹城无人不知。 元古已降,断脉无续之理,天澹城自也是无人不知。 然而,便是诸世家之人再所不信,苏廷身体泛出的灵气却在明确告知: 断脉可续! “破!” 台上,苏廷突然一声爆喝,骨骼咔嚓作响,双肩力张之下,竟生生将戚蓝的锁固挣破开来。 戚蓝虚握的双手被一阵巨力撑开,不由大惊,嘶哑伴音惊疑而起: “你……你竟有修为?” 脱开束缚后,苏廷舒展几下臂膀,答道: “戚蓝小姐,我本不该隐瞒于你,只是师父教导过,只有如此,才能彻底激怒于你,也才能与你肆意一战。你我二人,也不会再留遗憾。” “鞥?” 戚蓝一愣,不觉向双手看去,随即双目圆睁、杏口惊讶张开。 只见戚蓝双手,条条深红痕迹从手臂蔓延直到手指,侧眼看去,凡肌肤可视之处,同样是条条深红痕迹。这诸多深红痕迹,似沿血管流向般,须臾便遍布周身,又从颈间向脸上蔓延。 “啊!” 戚蓝抬头看向苏廷,又向戚无意看去一眼,猩红眼神中竟满是绝望。 随即,深红痕迹便将她整张脸覆盖,最终遮下了那双绝望眼神。 “蓝儿!” 戚无意满脸不忍之色,却是无能为力。 “戚家主毋需担心。” 向天心道: “令嫒体魄神异,断不会因此受伤,且战后便能恢复。” 戚无意闻言,脸上虽仍是担忧,却只得低头不语。 一旁,戈倩则是疑惑问向苏升: “戚蓝两度疯魔,皆能察其怒气满盈,为何此番并未见其怒起,却是疯魔至此?” 苏升哑口无答。向天心却淡淡答道: “她前番觉醒之态,虽也是被激怒,却可称主动为之,而此番觉醒之上再度觉醒,也非主动积怒可为。我徒与她之间嫌隙,老夫也从陆姑娘处有过耳闻,徒儿重获修为一事,于她而言比万种激怒更甚,便是她主观只是惊讶,灵识之中却远不止此,乃是无限绝望,绝望所生发者,则是极致之怒。” “难怪!” 戚无恋却无丝毫忧虑,而是恍然道: “那日在妄林中时,我见这苏廷便已是灵士境,如今再探竟无丝毫灵气波动,还以为是又废了修为,不想竟是向老跛你早有了计划。” “惭愧!” 向天心笑道: “此番一战,于二人而言,实为大为裨益。此二人皆非寻常之辈,日后,定能在东洲搅动一番,便是超越了老夫,也是不足为奇。” “嘶~” 超越向天心? 超越这个东洲灵修第一人? 且一次便是两个,还皆是天澹城中之人? 众人皆呆呆向台上看去,心中震撼皆是无以复加。 “可是……” 众人震惊之际,苏乐却是忧伤强忍: “前辈只言日后,却不想眼下,此番死战,若廷哥哥落败殒命,或……或是二人皆殒命于此,又该如何?” “嗯?” 向天心一愣,却也是抬头看向,弱弱道: “这……老夫却未想过。” “……” 戚无恋一脸黑线: “还以为你能顾虑周全,看来,我还是高看了你。” 向天心闻言讪笑低头,不再作何言语。 一旁,同来老者却轻拍戚无恋一下,安慰道: “但且安心,你我三人在此,还能任他二人不测?” 戚无恋抬头看向老者,莞尔一笑,眼中满是深情,将身后苏乐看得又是目瞪口呆。 “父亲……” 苏禀泰一脸尬笑,与戚无意对视一眼后,双双道: “您二位,还是分开坐罢!如此……亲热,被族中小辈看了,属实不美。” “我不!” 老者拗道,满脸不悦。 “父亲!” 苏禀泰切切唤道。 老者随手向台上一指,道: “要看便闭嘴,不看滚!” 苏禀泰一愣,转向戚无恋求助。 戚无恋却满脸笑意,道: “去痕师兄说得对,不看滚。” “……” 苏禀泰无奈摇头,却也终是不再多言,转头向台上看去。 台上,戚蓝已然彻底觉醒了修罗体魄,比武台上血色冲天,戚蓝周身更是血气环绕,几不见其身形。 苏廷未被断脉之事,戚蓝在天澹城虽也是天纵,却只能仰其鼻息,如今不论以何之法,他却是已然归复。 日后,难道自己依然要被他压上一头? 断不能再做留手! 断不能再予其活路! 此番已不再是为师门,只为自己! “哈哈哈!” 血气如团雾般缓缓向苏廷移动,伴着阵阵嘶哑笑声,戚蓝陷于如此状态,竟似茹毛野兽般,话不成语: “苏廷!死!苏族!灭!” 比武台另一侧,苏廷周身虽是金光闪耀,却难及戚蓝十一,即便如此,他仍是毫无畏惧,嘴角一笑,便抬手迎向戚蓝而去。 嗙! 二人双拳甫一对上,场中便响起一声震天剧响,校场四周几排笔直白果,金黄的树叶随即簌簌飘落。 呼! 二人拳风穿梭,将空中那片片金叶震起翻飞,或盘旋,或疾起,皆似被人牵引般舞动,须臾纷纷聚向二人,须臾却又倏然散开。 嗵! 金叶纷飞中,一道金色身影疾飞出去,重重落在比武台一侧。 苏廷双手撑地而起,臂上却洒下一道血迹,血迹竟也泛着淡黄之色,未及洒下,便化为血雾向戚蓝而去。 呵! 苏廷冷笑一声,右腿蹬地而起,又向戚蓝袭去。 苏廷上身肌肉虬结,招式却轻巧灵动,戚蓝身形飘灵窈窕,却是大开大合,如此反差,在漫天金叶簇拥飘舞中,却是一副别样美感。 场下诸世家之人,从未见过如此激烈且冲突感十足的比斗场面,皆已看得如痴如醉。 戚家席中,戚丹愣愣问向戚金: “兄长,那苏廷,果真如那边几人所言,只是灵士境吗?” 戚金眉头轻蹙,摇头答道: “大姐与苏廷此番鏖战,却均未有丝毫灵气泄出,实难辨深浅。只是……” 戚金低眉叹道: “此番看来,便是我已是灵士境大成,恐也难接下二人任意一招。” 校场另一边,苏升几人也是看得呆愣,不由问向苏禀泰: “仲父,戚蓝那疯魔之态,可是曾连杀三名灵师境修者,如今却只与苏廷不相伯仲。这苏廷,果真只是灵士境?” 苏禀泰点头,脸上虽有忧虑,却似并不深甚: “若只已修为而看,廷儿确只在灵士境,且与你一般,皆是灵士境大成。能与戚蓝小姐力战至此,许归因于那所谓不灭罗汉之体。” “不再是了。” 正前,向天心淡淡道: “徒儿在老夫秘境这几日苦修,早有突破之相,只是被他刻意压制才限于此。” 刻意压制? 苏升与苏禀泰双双愣住:修为行径,突破本就艰难,他竟会刻意压制?如此做法,实在是……任性。 向天心又道: “此番一战,怕是再难压下矣,或许,他便是欲于战中突破。” 于战突破? 这如何可能? 以二人所知,突破一事绝非儿戏,但凡修者,临近突破之时,皆会寻一秘处冥思静悟,避外界所扰而专心为之。而这苏廷却逆其道而行之,选在形势最为复杂的战中突破,如此托大? “前辈!” 苏升拱手问道: “于战中突破,且是突破一境,是否……不妥?” 向天心摇头道: “老夫不知。” 咣! “谁人敲打老夫!” 向天心一怒转头,见陆舒依正怒目看向,颈下一起一伏,瞬间便气消不语。 陆舒依则是怒道: “不知道你也不劝劝他?万一出意外了咋办?那不是白瞎这一身腱子肉了?” 向天心回头看向台上,口中缓缓道来: “那还是五日之前。” 咣! “挑干的说。” “五日前,徒儿曾与老夫有过一番探讨。” “放屁!这几天咱仨天天斗地主,你哪儿来的时间跟苏廷探讨?” “陆姑娘!” 苏禀泰终于不忍开口: “且听前辈细说。” 闻言,陆舒依这才静下,安生听着。 “彼时,徒儿自言突破了灵士境第三阶,却觉只是静修突破,似有所失般,便请教老夫何为突破之本。” “突破,小则破阶,中则破境,至上则为破界。虽难易各异、灵脉所相径庭,却实为同本一源。” “突破之本,皆在灵气之精纯、灵脉之坚固,并无定法。老夫与徒儿说,若觉静修无用,则可自寻突破之法,便是实战而求,也非不可。” 苏禀泰与苏升静静听着,竟连场中激战都不再观看。 须臾,苏升拱手问道: “敢问,前辈所言,皆是推测,能否可行,可有先例佐证?” “原本,并无。” 向天心轻轻摇头,却又淡笑道: “随后便有了。那第二日,这徒儿便寻老夫又要了几个对练木人,催了灵气对战一日一夜,次日便已再行突破。” 三日突破两阶? 如此神速?确是在修灵吗? 苏升又是一愣。自己突破一阶,至少也需一季苦修,如此,在天澹城中便已是少数。而便是苏廷当年天资冠绝之时,至快也需月余。 如今苏廷,却为何如此恐怖? 苏升不觉看向苏禀泰,却见他也是呆愣当场,便知此事并非仅出自己所料,便是如今这天澹城第一修者,也未曾见过。 眼前苏廷,早已与先前所识迥为不同,以灵士境之修为,却能力抗疯魔之态的戚蓝,以区区之身,却能达如此恐怖之破阶速度。 实非常理! 须臾,苏禀泰才愣愣回神,看向场中仍与戚蓝战于一处的苏廷,脸上却不禁露出些许忧色: “廷儿冲阶破境如此之速,或许,也全非好事。”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苏禀泰闻言又是一愣,侧过头才看见,原是陆舒依说话,陆舒依见他看向自己,微微点头,才继续道: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太快,本来就不是啥好事。” “……” 苏禀泰一个不稳,险些栽倒下去。 第42章 天罚是指向性技能 “好与不好,你我皆未可知。” 向天心道,眼光注视苏廷,旋即淡淡道: “日已西斜,此番比试,也该有个高下了。” 旁人闻言,便停了交谈,纷纷向台上看去。 而立于向天心身侧的归海侠却是一怔,不由便惴惴起来。因她知道,苏廷与戚蓝比试结束之后,向天心接下所为,定是腾出手来处理自己。 只是自己近在向天心身前,已然是插翅难逃,如何作决,也该是她所忧心的了。 台上猩红大作,周身金光的苏廷便在这片猩红之色中辗转腾挪,虽是又与戚蓝战了十几回合不出胜负,却已然疲态尽显。 “苏廷!来战!来战!” 戚蓝数击不中,似有千般之力却无法使出,心中自然怒极,此言之意,也是为激怒苏廷,诓他出拳相抗。如此,纵苏廷有不灭罗汉之体,定也难堪修为之低,只要对上几拳,便能立毙之。 台下,苏禀泰也已看出戚蓝所期,不禁忧心不已,低声自喃道: “万万不可啊!三名灵师境都能被她抬手抹杀,万不可与她正面。” 向天心闻言则是问道: “若不正面,那该如何?” 苏禀泰见向天心搭话,匆忙一礼,道: “前辈见言。愚以为,廷儿只需以武技拆招,待戚蓝小姐似先前那般不耐,便可寻得机会,一举破之。” 向天心淡淡一笑,却是摇头道: “苏家主有些乐观了,且观徒儿现态,还能似之前那般周旋吗?” 苏禀泰一愣看向,台上苏廷口中大喘不止,确是已然力竭,而戚蓝却是气势依旧。苏廷若真以如此状态继续周旋,谁人先出机会,或真难料。 如此,便真无可赢之机了吗? 思索至此,苏禀泰不禁低头,脸上一片失落。 “呵呵!” 喘息之余,苏廷却又是几声阴笑,惹得场下陆舒依又是不满。 “戚蓝小姐既真想与我正面一击,我若再行推却,便是不恭了。” 说完,苏廷缓出几口气,随即双手合成花萼向腰间送去,一团金色灵气光球便在手前催出。 苏禀泰正低头失落,却闻苏廷此言不由一惊抬头,与众人一般,呆呆向台上看去。 “泥马~” 陆舒依则是无语: “龟派气功都会用,这不就是孙悟空吗?” 金色光球愈聚愈大,颜色愈深,片刻之间便似实体般光芒璀璨,竟隐隐将场中猩红之色夺下了些。 “哼!” 戚蓝见状,不由一嗤,话语间却仍是断续不成语: “呵呵!苏廷!苏廷!死罢!” 场下苏乐见状,也是忧心,也是疑惑: “听仲父几位所言,廷哥哥修为只在灵士境,无法似灵师境那般化灵为器。他却如此催动灵气,是要如何?” 苏禀泰闻之也是蹙眉,须臾却惊道: “不对!廷儿所催灵气,为何如此之巨?” 只见苏廷手前那团金色光球,虽只圆盘般大小,苏禀泰却能切切感知,光球中所蕴灵力,竟有浪涛之巨。苏廷此举,似有将体内所有灵气抽离之感。 而此时台上,苏廷与戚蓝,相距已有丈余,苏廷却在此催促巨量灵气,且未化实为兵,只是一团光球,既难当兵刃而用,又因苏廷修为不达,无法以器掷出。 “哈哈哈!” 戚蓝见那团灵气愈聚愈多,不由大笑道: “苏廷!徒劳!死罢!” “来罢!” 苏廷不答,只一声低喝,双手便向前托出,那团金色光球也随之被推向身前,直指戚蓝。 “破!” 再一声怒喝响起,那团金色光球虽并未离体而出,却从中心处突然破开,随后,一道金色光芒便向外射出,直向戚蓝而去。 “殆!” 戚蓝见状,红痕遍布的脸上突然一片惊愕,见那道金色光芒激射而至,竟不敢以体力抗,却是一个侧身堪堪躲过。 呼~ 金色光芒如一条瀑布般从戚蓝身边直冲而过,许久未绝。而随金色光芒过去,苏廷手前那团金色光球颜色却愈来愈淡,直至最终消失不见。 “我屮艸芔茻!” 场下陆舒依吃吃道: “这……这他娘的化成灰我也认识,这就是卡密卡密轰!” 那道金色光芒击空后,便直向戚蓝后方虚空而去,不刻间,远方空中竟耀起一道炽烈金光,似日曜一般,将台下众人晃得无法睁眼。 惊异转头的戚蓝见状,也是抬手挡下那道金光,旋即便是满脸不可思议的回头向苏廷看去,呆呆不语。 “呵~呵呵!” 苏廷似被掏空一般,终还是力竭倒地,只是口中仍笑道: “戚蓝……戚蓝小姐,你不是……也不敢正面吗?” 戚蓝闻言更是瞠目,须臾才抬头四望,见周围众人皆是一副呆愣,不由又是怒起,只是脸上却红痕稍退,话可连句道: “竭全力,却只为一击?你何来的自信?” 边说,戚蓝一边缓缓向苏廷走去: “自以为不会失手?你竟如此不屑于我?” 及至苏廷身边,戚蓝抬脚便踏在他脸上,脸上却仍是愠怒: “小小灵士境,竟如此狂妄!死罢!” 说完,戚蓝脚上便渐渐施力,几将苏廷踩入地下石面之中。 “死罢!” 戚蓝青丝根根直竖,脸上尽是暴怒神色,抬起那只踩着苏廷的脚,一番蓄力后,朝着苏廷面门便要跺下。 “蓝儿不要!” 场下众人见戚蓝如此疯魔之态,早已是惶惶惊惊,戚无意见她欲就此戕杀苏廷,则是伸手劝阻。 “啰嗦!” 戚蓝伸手一挥,一道凌厉掌风便直向戚无意袭来。不过也因此番阻滞,戚蓝伸出那一脚并未踏下,而是停落一旁。 戚无意一愣之下并未躲闪,却被身前向天心伸手轻挥挡下。 “蓝儿,你……” 未料戚蓝竟向自己出招,戚无意愣在当场:蓝儿刚才还向自己求助,现在却为何判若不同?莫非自己刚才是会错了意? 自己的女儿,竟要对自己动手? “姑娘!” 一旁,向天心突然道: “且致力而击,毋挂其他!” 咣! 陆舒依又狠狠敲向他后脑: “你他娘还是个人吗?” 场下众人也是惊愕:眼见苏廷已无力相抗,身为师父却仍如此开口,着实让人无法理解。 戚蓝也是一愣,却随即大笑道: “既如此,那便受死罢!” 说完,戚蓝便又向脚上蓄出一力,作势便向苏廷踹去。 轰! 戚蓝脚下石面碎成齑粉,掀起阵阵烟幕,将一站一倒两人身形遮挡而下。 “完了~” 陆舒依眼看台上,伸手却揪起向天心发髻,狠狠道: “你徒弟没了,这回你满意了吧?真他娘可惜,那可是八块腹肌啊!” 向天心拍开她手,仍是淡淡笑道: “陆姑娘安心,少不下一块的。” 话音刚落,四周天边突然积起团团黑云,黑云似墨染般向校场之上蔓延,朗朗晴天须臾间便成乌云蔽日,场下也已是伸手不见,台上那团猩红之色竟成场中唯一亮源,诡异至极。 戚蓝从诶见过此番情景,不由又是一阵呆愣,场下众人也被此情景惊得作不出言语。 而校场外,天澹城中,无数城人同样是一脸呆滞。 整座天澹城中,只有向天心、苏去痕、戚无恋与归海侠四人,似看出了什么,相互对视着,却也未做任何言语。 “卧槽!” 却在此时,苏家席中突然传出一声惊喝,陆叔贰缓缓站立起身,疑惑道: “啥他娘的情况?贰爷我起早了?天还没亮?” 随即抬头四望,见场中情景,不由挠头愣了起来。 噼! 此时,台上倏然闪过一道亮光,炸出一声脆响,响声传出处,一团一人见高火球正缓缓而起,火球中,一名少年正手执一柄剑芒,仅是一个简单挥舞,周围便起来一阵剑风。 正是苏廷。 苏廷刚在空中站定,头顶黑云便如被人搅动一般,硕然升起一朵漩涡,漩涡中噼啪作响,似在蓄能一般。 苏廷横执剑芒,并未向戚蓝看去一眼,而是抬头定睛,做防备之态。 须臾,头顶漩涡中乱云涌动,一道柱状电光从中激射而下,直向苏廷而去。 苏廷在空中舞起几道剑花,比武台上便一阵狂风骤起;再一声爆喝,便剑锋直上,向那道电光直面而去。 轰! 剑锋碰上电光,瞬间如陨星触地般,爆出一声剧响,震得场中众人纷纷掩耳,校场外城人也是不由向苏府看去。 剧响过后,苏廷手中剑芒寸寸断裂,光芒失色,苏廷身躯也似落叶般,向比武台上缓缓飘落。 “廷儿!” “廷哥哥!” 苏禀泰与苏乐双双喊出一句,脸上满是忧色,欲向台上冲去。 “无碍!” 向天心却伸手拦下: “如此天罚,你二人是挡不下的。” 天罚? 一旁戚无意闻言一惊:天罚,他如何不知,乃是修为由修灵界破界至破灵界时才会引出,苏廷不过灵士境突破至灵师境而已,竟也能引动天罚? 苏去痕与戚无恋则是淡淡点头,也是语带惊奇道: “只是灵士境突破而已,竟能引动天罚,也是奇观。” “我能问句话吗?” 此时,几人身后,陆叔贰缓缓走出,似已明晓了情景,出口问道: “这小姐夫,以前是不是缺德事儿干多了?” 苏禀泰闻言一愣,回想片刻却也是微微点头: “廷儿此前,确是受尽磨难,遭受天罚,怕是又一难耳!” “呃……” 陆叔贰愣道: “你到底听没听懂我说的话?” 众人不言,又向台上看去。 苏廷倒地之处,与戚蓝只有数步之遥,戚蓝却并未上前补伤,而是定定看着头顶。 头顶那朵翻腾滚动的漩涡,已然是金光大作,与苏廷身上散发而出的颜色颇为相同,直将戚蓝所散发的猩红之色压了下去。 看着头顶漩涡,已是疯魔之态的戚蓝,竟油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 地上,苏廷不刻便已翻醒,嘴角落下一行隐隐淡黄的鲜血,他只抬手一擦,便又站立起身,重新催出一柄剑锋,随后剑锋直指,又向头顶而上。 那道泛着淡黄的鲜血,最终只是落地,并未被戚蓝嗜走。 而在此时,那朵漩涡也已蓄出第二道电光,电光仍如柱般大小,直向苏廷而下。 轰! 又是一声剧响,苏廷被电光直击而下,落在比武台上,比武台也被轰出一个大坑,碎石纷纷向场下落去,诸世家之人纷纷逃窜躲避。 轰! 不及苏廷休整,第三道电光便又轰然而下。 戚蓝惊诧之下,也只能立在一角避那电光锋芒,而苏廷却已无力躲闪,被电光正面击中。 陆舒依扒着向天心双肩,躲在他身后,不时探出头问道: “这雷要一直这么劈,苏廷会不会熟了?” 向天心微微摇头道: “不至于。只是能否活续,尚未可知。” “啊?” 几人听见,皆愣愣出声。 向天心又道: “修灵需时时纳蓄天地灵气,定会有此消彼长之效,本是逆天之事,遭受天罚,自也是命中注定。” 言至此,苏乐却打断道: “前辈,场中皆是灵修之士,为何从未受过天罚,便是仲父也未曾有过遭受天罚之闻。” 向天心斜睨苏禀泰一眼,淡淡道: “是因修为过低,天罚不屑罢了。” 苏禀泰闻言,不由露出尴尬神色。 向天心继续道: “所谓天罚,便是要修正逆天之事,修正之法,便是引动雷击,而修正之目的,便是要抹除逆天之人。” “抹除?” 苏乐大惊,眼中不觉有泪花泛起: “那依前辈所言,廷哥哥此番,已然没了活路?” “哎哟我的好妹妹哟!” 见苏乐伤心,陆叔贰心中不忍,张开手臂便将她拉在怀里,不顾一旁苏禀安的怒目,安慰道: “贰爷跟你说个秘密,你那表哥会瞬间移动,一点儿小雷而已,很容易躲过去的。好妹妹你就别担心了,看得贰爷心疼。” 苏乐闻言一愣,疑惑看向几人,最终定睛于苏禀泰,满眼询问之色。 苏禀泰见之却只是摇头,暗暗道: “天罚所记,乃是灵脉本体,非随意而施,千般武功不力,徒可力抗。” 陆叔贰挠头道: “说的啥乱七八糟的,能不能用白话文?” 陆舒依解释道: “他说的意思是,像这种程度的打雷下雨,是指向性技能,不是非指向性技能,跟凯特琳大招一样,只要锁定目标了,就非得打中才行。” “非得打中?” 苏乐闻言,眼泪再也难忍,扑簌簌落了下来。 陆舒依见状也是不忍,便敲了向天心一下,问道: “他可是你徒弟,你就不能帮帮他?非得让他遭这个罪吗?” 向天心摇头: “只能是他自己力抗,凡外界相助,只会取到反效。” 随即,他又暗暗道: “老夫也不曾料到,只是灵士境突破而已,竟能引动天罚。徒儿如此孱弱之体,能否从中脱身,也只靠天意了。” 只能靠天意? 天是何意?不就是要抹除他这个逆天之人吗? 如此看来,苏廷不是断无生机了? 几人言听至此,看向苏廷的眼神,已然皆是失落。 第43章 散阳尽阴 于台下诸世家之人而言,便是那些不懂所谓天罚者,见到苏廷如今之状,也皆是一片戚戚。 头顶云层深厚中,金色光芒由漩涡处向外蔓延,似在集合整片黑云之力般,须臾又归于漩涡正中。登时间,漩涡内便又是金光大作,似一轮日曜般光亮耀目,却又杀机凛然。 又是一番蓄能后,金色漩涡正中已泛起一条亮色电光,片刻便会向苏廷袭去。 “该是最强一击了。” 向天心脸色依然淡漠。 而漩涡正下方,一片废墟竟也在隐隐作动,滚落而下的碎石,扑簌簌向外弹出,须臾间,碎石缝隙中,竟也射出几道细细金光。 “开!” 随着一声爆喝,覆于废墟中的土石向外炸起,噗噜噜向场边落去,惊得众人纷纷闪身躲避。 而后不久,正在躲避的众人却不由呆立在场,石屑砸在身上不顾,皆目瞪口呆向着废墟中央看去。 立在比武台一角的戚蓝,脸上红痕不觉已退下大半,却也露出同样惊异的神色。 众人注目处,只见一道浑身金黄的身影,正仰头看向那道几欲落下的电光,眼神凌厉且坚定。 正是苏廷! 接连被三道如柱电光砸下,苏廷不仅没有就此殒命,竟似吸收了那些电光一般,浑身泛出与头顶漩涡一样的金黄。 戚蓝所散发的猩红之色,此时已然黯淡无比。 苏廷马步扎起,双手合成花萼向腰间送去,手前又隐现出一团金色灵气光球,与刚才对战戚蓝无二。 “这尼玛!” 陆叔贰脸上惊呆,抓向陆舒依便问: “这他娘的不是卡密卡密轰吗?” 陆舒依淡淡点头: “不错,你也看出来了。” 金色光球光亮益盛,似实体般光芒璀璨,苏廷大喝一声,便将光球向前推出,光球正对头顶一侧突然裂开,一道金色柱状灵气便直向头顶射去。 同时,漩涡中央那道电光终是成型,也向苏廷射下。 轰! 两道同样的金色光柱在空中直直撞上,激出一声震天之响,众人瞬觉有如天摇地动般。 金色电光虽居高临下,却也被苏廷击出的金色灵气堪堪挡住,无法下行。 噼啪噼啪! 两道光柱接触之处,如沸腾般相互纠缠,纠缠之中,周围又爆出阵阵电花。 “呀!” 苏廷双手举过头顶,力推之下,双脚却逐渐离地而起,可见竟还有余力。 众人惊叹之中,两道对向而至的光柱之间,纠缠竟然逐渐渐弱,而与此同时,苏廷手前那团金色光球也是逐渐黯淡。 反观空中而来那道电光,却依然粗壮强劲、威力不减。 “灵气,又竭矣!” 苏禀泰无奈道。 正在苏廷手前那团光球彻底消失之时,那道竖直而下的电光便再无阻碍,径向苏廷身躯而去。 “廷儿!” 苏禀泰又是一声急切,身旁苏乐则将头深深埋入陆叔贰怀中,不忍卒视。 却在此时,场下众人却发出阵阵啧啧之声,便是苏乐身边的陆叔贰,也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不错,小姐夫挺有一套的,还知道面对这种指向性技能,得按金身。” 苏乐一愣,也抬起头看向台上。 却见台上,苏廷并未似之前那般,被那道电光击倒在地,而是仍稳稳立在半空,双臂展开、微微仰头,那道直击而下的如柱电光,似飞练一般自他身体而过,他却无半分受伤。 金色电光,与苏廷周身金光相得益彰,竟有几分堂皇之感。 “妙哉!” 向天心不由赞道: “化雷击为己用,非但无法伤及分毫,且能主动引雷淬体。实在是妙!” “引雷淬体?” 苏禀泰不明所以,暗暗重复一句。 “然也。” 向天心则是微笑答道: “初时硬抗三道雷击,只是试探,这第四道雷击蓄能颇久,他也知无法硬抗,便向雷击中灌入自身灵气,以减相斥,进而主动引入自身,入体后虽仍会有所磨炼,但因这道雷击已获些许改造,便不会再似先前那般,有过多伤害。” 边说,向天心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得如此聪慧之徒,老夫也算无憾了!” 见向天心喜悦,苏乐自然也是绣眉舒展,随口问道: “那廷哥哥此番接下这道雷击,该算是成功破境了罢?” 向天心收回笑容,淡淡道: “并非那般简单,这道雷击过后,还是需些淬炼的。” 说话间,那第四道雷击已然倾注完全,也将苏廷周身完完整整淬炼一番。 雷击过后,苏廷舒展一番筋骨,体表不时有电光隐现,周身金光也逐渐隐没,奇经八脉也是坚固异常,脉络中灵气奔腾,滔滔不绝。 又过片刻,苏廷周身金光尽灭,看似已与常人无异,但眉宇之间却更显英气逼人,举手投足也更有仙风萦绕。 抬起头,苏廷又向那团漩涡看去,眼神已然归于平淡。 轰隆隆几声蓄能后,金色漩涡中终是射出第五道电光,苏廷淡淡一笑,已然毫无惧意,张臂闭目,将那道电光全数接下。 只是多了一番淬炼罢了。 随即,第六道电光,第七道电光…… 足足十道电光过后,那团漩涡才终于平息,天空之中也才黑云渐淡,落日余晖重现西方,照在苏廷身上,映出点点金光,如神似佛。 “已然突破!” 向天心微微一笑,回头对着苏家众人道: “老夫这徒儿,已然入了灵师境,他日便是随老夫回了天妫山,也不算拿不出手了。” 天妫山! 此山磅礴,绵延数万里,东洲第一宗门乾元道便隐于其中,只是因此山过于辽阔凶险,多少修者慕名拜寻,却也难得佳遇。 而眼前,这向天心却要带苏廷到天妫山,去乾元道! 这可让多少世族子弟羡红了眼睛。 “戚蓝小姐。” 却在此时,苏廷才缓缓落地,向角落戚蓝开口道: “我已完成突破,许可接下你一击了。” 戚蓝惊疑之下,却是一番低头暗忖,并未回答。 “什么什么?终于又要打了?” 陆舒依闻言却是重重打出个哈欠,随即伸开双臂,似初醒一般道: “广告终于演完了,再不打,老娘都要睡了。” 台上苏廷闻言一抽,不由转身看向陆舒依,正见他挺胸舒臂,一片硕大呼之欲出,不禁又是一声“无量”。 转过身后,苏廷见戚蓝踟蹰,转念一想又道: “戚蓝小姐虽能觉醒疯魔,却是难以血脉尽用,不以天仓而战,想必也是因无法掌控之故。若如此,那便毋需再战了。” 戚蓝闻言,却是瞬怒而起: “你只刚入灵师境而已,却敢如此狂妄?竟要指摘于我?” 说着,周身又是猩红透体,一道道红痕又将肌肤覆盖,话语又成断续: “找死!那便……死罢!” 说完,戚蓝右脚向后蹬出,脚下石面瞬间龟裂,身体也似箭般呼啸脱出,直向苏廷而来。 “来得好!” 苏廷静立不动,两手一抬,便迎上戚蓝鹰爪般袭来的双手,再轻轻一握,戚蓝便无法抽出。 “你……” 戚蓝一呆,随即又是暴怒,凌空一个翻身,双手借力,双脚便向苏廷踢去。 苏廷不为所动,双脚弹起,空中一个矮身,便接下戚蓝双脚,随即放开双手,戚蓝便受力向后退出几步。 “戚蓝小姐,你体内所蕴灵气巨大,我亦能感知,只是无法尽用罢了。假以时日,若你能尽用嗜血之态,我或抵不过你,但今日此时,你却并无胜算。” 戚蓝又是一呆,猩红眼中似有黑眸泛起,却向苏廷身后看去一眼。 苏廷循迹转头,见到正畏畏立于向天心身侧的归海侠,心中瞬间了然,又道: “戚蓝小姐,你师父如何胁迫于你,我并无所知,但眼下局势已变,你还要听从她的胁迫吗?” 戚蓝闻言向苏廷看去一眼,却不由双手捂向头颅,向后退去两步,眼中猩红之色竟慢慢退去,周身猩红之气也逐渐消散。 “难道?” 陆舒依问向向天心: “那娘们……” 话至此,却突然似想到如何一般,向一旁戚无意看去一眼,改口道: “那戚蓝小姐要恢复正常了?” 向天心淡淡摇头: “那戚蓝与我这徒儿,二人皆是体魄神异,乃是元古之体,老夫并不详知。” “苏廷!” 戚蓝一语,又将二人眼光引向台上,只见她周身已恢复正常,面容绝色、身形窈窕,只是那颈下…… 向天心回头向陆舒依颈下递去一眼,粗一番比较,戚蓝还是要逊色不少。 戚蓝睁开双眼,眼色也已恢复正常,只是该是黑色的眼眸,却成了暗红之色。 缓缓向前踏出两步后,戚蓝道: “若是你未应战,我之此来,确是从师之命。” 说着,戚蓝玉臂轻抬,轻轻向眉心一点,一柄靛青方刀便变化而出,浅浅暗纹涌动,只是这暗纹之色,已从之前浅蓝变为蓝红交杂之色。 便是天仓。 天仓随风而长至三尺有余,一个凌空翻转,便被戚蓝双手握起。 催出灵气附上,而灵气却也非淡蓝之色,也是红蓝交杂之色。戚蓝继续道: “只是因你此来,我此战便再无其他原因,只为与你决战,决出这天澹城第一天纵!” 一旁,众人见戚蓝恢复正常,皆舒下一口气,苏乐便道: “戚蓝已然归复常态,便是与廷哥哥一战,也毋需太多担忧矣。” “非也!” 戚无意却蹙眉道: “蓝儿此番,并非归复常态,而是已然将觉醒之态作为常态。” 戚蓝如此体魄,他自然早已知晓,也自是遍查古籍以做了解,深知所谓嗜血修罗体魄,体态相异之万千: “比之刚才,蓝儿如此状态,才是所谓之完全觉醒。” 苏乐一听,瞬间呆愣,看向台上的眼神也重又担忧起来。 “也好!” 台上,苏廷却淡淡一笑直接答应,只是又思索片刻,才摊开双手道: “可我与你不同,并未得何趁手之兵,便是战了也非公平所举。” 随即,他又挠头道: “不若这样,你我且先罢战,待我寻得一柄傍身之物,再寻你一战,如何?” 戚蓝一愣,看向手中天仓,低头片刻,却又抬头道: “既如此,那便定下了。” “定下了。” 苏廷欣然应道。 戚蓝收起天仓,缓缓向苏廷走向。 苏廷疑惑,却见她径直走过自己,向身后而去。 苏廷转身看去,戚蓝已至比武台边缘,停了片刻后,摇头一笑,便跳下比武台。 既离开比武台,此番比试,便是苏廷胜了,苏家少主之位,最终自然也是苏家之人所得。 “谢戚蓝小姐。” 苏廷拱手谢道。 戚蓝并未理会,而是走到归海侠身边,静静向她看去。 归海侠见戚蓝而来,竟畏畏不敢抬头,再无当初睥睨神色。 戚蓝向她看了片刻,淡淡躬身一礼,道: “师父,徒儿无能,此番败了。” 归海侠瑟瑟看向向天心,又与戚蓝眼神碰出一下,唯唯道: “无碍,贤徒。” 戚蓝又道: “那,我们走罢!” 归海侠闻言一愣,此时此刻,能否离开,已非她所能做主。 向天心见状,淡淡道: “姑娘,实不相瞒,归海宫主乃是我乾元内叛,姑娘不能带走。” “嗯?” 众人闻言皆是愣下:归海侠曾说向天心是乾元内叛,向天心却又说归海侠是乾元内叛,这乾元道,究竟如何情况? “老头儿!” 陆舒依问道: “那老娘们儿说你是叛徒,你又说她是叛徒,你俩搁这儿玩儿《无间道》呢?” 向天心并未回答,而是转头问归海侠: “以老夫对归海宫主了解,你定不会做无为之事,此番不远来此是要为何,能否相告?” 归海侠一呆,低头缄口不敢答。 “晚辈知道。” 却在此时,另一侧戚家席中传来一声话语,随即,戚金便起身走来,朝向天心行了一礼后,不顾归海侠暗藏愠怒的眼神,继续道: “这归海侠初来之时,便尽力打压我族中男丁,不但暗使族中一众疏远家主伯父,还屡次三番遣我涉险。” 说着,戚金又向戚无意行了一礼,道: “晚辈自幼得伯父教诲,颇通些书籍,也识得一些异界秘术。以晚辈而看,归海侠如此打压我族男丁,及天澹城一众世家,并非只为收徒家姐如此简单,其中所谋定是至深,意在以戚家为基,以整座天澹城为局,散尽阳气尽拢阴戾之气,为其所用,以谋修为。” “你这……” 陆舒依从旁闻言,不由笑道: “鬼故事看多了吧你?哪儿能有你说的这么玄乎?再说了,你们这演得不该是超级赛亚人吗?咋乱入啥风水上的事儿了?挨得上吗?” 向天心却是转向归海侠,淡然问道: “归海宫主,戚家晚辈所言,确有其事?” 归海侠慌忙跪下,口中磕绊辩道: “宗主……宗主明察,绝无之事。” 向天心不语,而是闭上双眼,靠在椅背上默然不语。 归海侠偷眼看了一眼,却久久不敢言语,气息也不敢大出。 许久之后,向天心才睁开眼,淡淡摇头道: “归海宫主,纵是那戚家晚辈此番冤枉了你,但背叛宗门一事,你仍需与我同回天妫山服罪。” 归海侠闻言,眼眸暗暗转了片刻,最终叩拜应承。 向天心又转向戚蓝,道: “姑娘,你既已拜师归海宫主,便是我乾元弟子,也同去罢!” 戚蓝闻言,脸上并无丝毫涟漪,只是点头称是。 第44章 神仙难救 以向天心所言,苏廷、戚蓝将双双得入乾元道。校场之中,议论声、惊叹声瞬间四起。 要知道,自乾元道锋芒必现至今,已是数十个春秋而过,天澹城却从未出过一名乾元弟子。月余前,戚蓝拜入乾元道,且仅是一名外门弟子,便在城中引发轩然风波,虽然彼番风波有归海侠与戚蓝刻意搅弄之因,却也说明城人对城中能有人拜入乾元道之震撼。 而至于今日,不仅戚蓝,便是那个曾被暗讽不觉的苏家废人,竟也成了乾元弟子,还是内门弟子。一城两名青年拜入乾元道,日后便是与外人闲谈道起,也是颇能引以自豪之事,更不用说,场中众人,还亲眼见识过这两名乾元弟子的拼命搏杀。 “师父!” 向天心闻言抬头,却见台上苏廷正满脸腼腆的看向他,便问道: “何事?” 苏廷挠挠头,才道: “蒙师父不弃,收徒儿为座下首席弟子。然徒儿刚才听闻,以排分来算,徒儿竟是那归海宫主师兄,徒儿虽不知该论资排辈之详规,却也深觉不妥。” “有何不妥?” 向天心问道。 苏廷看了眼戚蓝,又道: “戚蓝小姐乃是归海宫主之徒,若依师父所言,徒儿便成了戚蓝小姐师伯,然戚蓝姑娘与徒儿同岁,又是旧识。日后同入宗门若真如此相论,徒儿难免会颇生尴尬。” 陆舒依在旁一愣,向苏廷无语道: “你怕不是个傻子吧?同龄小师伯,这多过瘾的事儿,人家都没嫌尴尬,你嫌尴尬?闲的吧你!” “哦?” 向天心则是淡淡一笑,道: “若嫌尴尬,那为师便依你意思,降了你的辈分便是。” “不是。” 苏廷匆忙摆手: “徒儿并非此意。徒儿所指则是,不若,也升了戚蓝小姐辈分,我二人师兄妹相称则可。” “不行!” 向天心一愣,自己还未作答,却已被陆舒依出口拒绝: “武侠片儿里有正经的大师兄和小师妹吗?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耍得啥花花肠子。我呸!不要脸!” 陆叔贰见状啧啧道: “瞅把你酸的。这儿是修仙片儿,又不是武侠片儿,你还真以为是杨过郭襄那样的啊?” “闭嘴!” 陆舒依怒喝一声,便又看向向天心,颇有逼宫之势。 向天心则是淡淡摆手,道: “罢了罢了!这姑娘也是天纵体魄,老夫能收她为徒,与收苏廷为徒一般,皆是老夫之幸。如此……” “如此怎么着?” 陆舒依伸手便欲抓上向天心头发,却被他轻巧避过。虽未抓到,陆舒依口中却仍是不饶: “如此怎么着?你还是要他俩当师兄妹?” “然也。” 向天心答道。 “你……” 陆舒依只是伸手指向,却将向天心吓得抬手避过。 “哈哈哈!” 陆叔贰笑道: “老东西还算不错,这回也算是硬气一回了,算是个男人。” 听了陆叔贰夸赞,向天心不觉挺了挺胸,便对戚蓝道: “戚蓝姑娘,愿否拜老夫为师?” 戚蓝已然呆愣,不由向归海侠递去一眼,却见她一直低头不语,思索片刻后才淡淡道: “谢过师父!” “这就算拜过师了?” 陆舒依心中又生不忿,指向戚蓝问道: “苏廷那可是又跪又磕头的,到她这儿,四个字就完事儿了?” 向天心赶忙圆场: “小节而已,小节而已。” 随即看向苏禀泰,匆忙转移话题: “苏家主,今日乃是你苏家择少主之日,老夫不便多做叨扰,你还请便。” 苏禀泰闻言一揖,便站立起身,走上比武台,与苏廷立于一处,拱手朗口道: “今日我苏家遴择少主,幸得诸位亲来观礼,在下感激不尽。” 说着,苏禀泰便向台下诸世家一一行礼。 当他转身向戚家一侧时,该侧十余世家皆满脸讪然,他们此番本是为巴结归海侠而来,却不想遇如此变故,皆有些惶惶无地自容。 苏禀泰却不以为意,依然对这十余世家一一行礼,十余世家匆忙离席回礼,以徒消弭不意。 行完礼后,苏禀泰又道: “今日我苏家新少主拜位之礼,在下有幸请得成家成战长老、戈家戈倩姑娘,及戚家戚无意家主同为掸翎,在此谢过。” 掸翎? 能为掸翎者,竟是成戈戚三家? 戚家且不必说,那成戈两家何德何能,竟能为苏廷掸翎? 余众世家心中不免大憾:今日,这苏廷不仅重得苏家少主位,还是乾元道座下首席弟子,能为其掸翎者,那可是莫大荣耀。 怪也只怪当初未能站对位置,盲从了归海侠,无福得同样荣光了。 苏禀泰伸手虚请,戚无意、成战、戈倩皆是笑意满盈起身,正向这边走来,苏廷却拱手道: “父亲,且容廷儿一言。” 苏禀泰欣然应允,场下诸世家也纷纷侧耳听来。 苏廷向场下一礼,朗声道: “今日虽是晚辈赢了比试,却因同时获师父偏爱,幸得拜入乾元,随师父入宗门求道修为。少主之位,晚辈若是勉强接下,怕是无能尽履其责,故此,望诸位前辈见谅,苏家少主之位,还是大哥苏升更为合适。” “哗!” 苏廷此言,瞬间将场中众人惊得一片哗然。 此可是苏家少主啊!天澹城第一世家的第一继承人!如此隆权高位,苏廷却要如此轻描淡写便推辞? 再者说来,这苏廷本便是苏家少主,此番也不过是重夺己位罢了,并无半分不妥。却不想,他竟会主动让位,而予位者,还是一向与他不合的苏升。 这苏廷,该不会是得了乾元道弟子之后,脑子不清醒了罢? “也是。既入了乾元道修灵,便是再为苏家少主,怕也是看不上了。” 场下,突然有人如此说道,众人闻言思索片刻,也是纷纷点头: “看来这苏廷,真乃龙门金鳞也,其眼光,怎是我辈池中之物所可想象?” 另一边,向天心也是赞许点头。 这苏家少主之位,看似隆重无比,实则只是画地为牢,若贪了这位子,只能是自堵了前程,但此般撇了这位子,那苏廷之未来,便是无限可期了。 这徒儿,自己也算是没走眼。 “他娘的!” 陆舒依则是暗暗酸道: “为了个小师妹,大家大业都不要了,真他娘的个情种!” 苏禀泰虽也是一愣,须臾却也展颜。前有父亲苏去痕,后有儿子苏廷,皆是不恋苏家、天澹城这处安乐,而是目视甚高,如此看来,若执意要以苏家这一汪小潭,锢了苏廷无限之期,于苏廷,于自己,至于于苏家,那才是罪过。 想通后,苏禀泰便朗口道: “既如此,为父也不能勉强其难。升儿贤侄,此少主之位,你可愿屈尊接下?” 苏升一笑道: “仲父言过了。升儿不似苏廷那般,高有凌云之志,能为苏家尽力,便是升儿夙愿。于此,升儿便谢过仲父了,也谢过家弟了。” 苏升向众人一揖,便向左右戚无意、成战与戈倩各行一礼,三人回礼后,同苏升一道,便向台上走去。 而在此时,苏廷自也是知趣,向苏禀泰行上一礼后,便欲向台下走去,苏家少主之位,只要是苏家之人所得,便是此来所向。既目的已成,苏廷自也不能再留于台上,抢苏升风头。 苏家席中,苏禀安自也是满脸笑意,挥挥手便着下人筹备筵席,今日全城世家皆入场观礼,此番盛景,比之苏廷大婚当日也不遑多让,自是不能冷了这些捧场。 虽是有了苏廷让贤的波折,校场中却仍是一片安乐祥和,便是向天心、苏去痕与戚无意三人,也皆是喜笑颜开。 陆舒依则是看向归海侠、苏去疾父子三人,嗤道: “你们仨站在这儿,咋看咋别扭。” 三人无力低头。而陆叔贰则伸手捅了陆舒依一下,指着一旁道: “你看,那边那小子,看着咋不怎么高兴啊?” 陆舒依闻言,扭头看去,却见成家席中,一片祥乐之下,成家少主成温脸上却是阴晴不定,疑惑自语: “这小子咋回事?脸色咋那么难看?便秘了?” 却在此时,成温却突然怒目直盯台上,陆舒依循其眼光看去,他目光所向,竟是苏廷。 陆舒依再次转回眼光时,却见成温无声向前踏出两步,从怀中取出一物,稍稍蓄力后,便直向苏廷发现掷去。 “危险!” 陆舒依虽不明所以,却仍是心中一惊,喊出一声后,竟要伸手去接下成温所掷之物。 只见一枚桃核形扁圆器物破空而去,陆舒依伸手之间,却被从指缝中滤过。 并未接下。 不过,陆舒依见只是个小小物件,未接下便未接下罢,心中也不算有多忌惮。 而正在上台的苏升,闻听陆舒依那句“危险”,不由回头看向,见成温仍是掷物体态,心中却是一惊,再看那枚扁圆器物从身旁疾飞而过,更是大骇喊道: “苏廷,躲开!” 边喊,苏升边伸手抓向,却因反应不及,也如陆舒依一般,并未抓住。 闻听苏升喊了自己,苏廷不由抬头看向,也见那枚扁圆器物直向自己而来,因不知其为何物,便并未躲避,而是随手便接了下来。 噗! 一声破响,那枚器物一触到苏廷,便直接散开,随即逸出一阵褐色烟雾,仅是几息之下,褐色烟雾便将苏廷周身包裹。 突然变故之下,众人皆是一片呆愣,便是身旁苏禀泰也是愣了片刻。 而在此时,成温却已催出一道灵气,化实为一条长戟,趁众人呆愣之际,直向苏廷而去,挥起长戟便向苏廷刺去。 众人仍未缓神,而苏廷也正被那道烟幕困了双眼,并未察觉成温而来。 陆舒依见状不疑其他,也向台上冲去,力图挡下成温这一击,却因自己离得颇远,并未及时追上。 “苏廷,快跑!” 眼见那道长戟就要刺中苏廷,陆舒依一边追将上去,一边焦急大喊。 锵! 却在此时,两道弯月形灵气侧向袭来,一道将成温手中那道长戟击落脱手,向一旁掉落,另一道则是击中成温腹部,成温便在苏廷面前倒向一旁。 侧方,戚蓝见成温已被击倒,便收起第三道灵气,看向苏廷一眼,眼中闪出一丝关切,却瞬息间收回。 正向成温冲去的陆舒依收速不及,却直向苏廷撞去,直接软香入怀,将苏廷撞倒在地。 “没事吧弟弟?” 陆舒依关切一问,却突然连咳出声,口中竟吐出一口鲜血。 而她抬头看去时,苏廷虽已被她撞离了那团烟幕,脸上却是已没了血色,眉头紧锁,眼角、山根处,皆是一片棕褐之色。 “咳咳!” 陆舒依扭头向苏禀泰问去: “你……你儿子这是……” 话未说完,陆舒依又吐出一口鲜血,便昏厥过去。 苏禀泰终是反应过来,伸手便要搀起地上二人,却被一声爆喝阻住: “勿动!” 众人回头看去,说话者却是向天心。 说着,向天心与苏去痕几人急急向台上而来,抬手催出一道掌风,台上那团褐色烟幕便向空中散去。 “绝魂散,至邪之物。” 向天心眉头紧锁,见苏乐不顾便向苏廷冲去,伸手拦下道: “触之即死。便是一粒粉尘,也能瞬杀一头黄阶灵兽,若是贸然而去,定是十死无生。” “那我姐……” 陆叔贰闻言大惊,呆呆看向倒在苏廷怀中的陆舒依。 向天心摇头道: “神仙难救。” 陆叔贰一呆,张开嘴却不知该作何言。 苏升与戈倩对视一眼,也是五味杂陈: “那次妄林封禁,这成温便备了如此邪物,意欲格杀戚蓝,只是被我等劝下。未曾料到,今日,他竟会以此物戕害苏廷。” 戚蓝闻言一愣,身旁众人也是呆呆向成温看去。 “哈哈哈!” 却在此时,倒在一旁的成温见众人皆看向自己,竟大笑出声: “先杀我成家长老,又杀我成家子弟,该死!” “我泥马!” 陆叔贰大怒,一脚便踹向成温,骂道: “好好地大团圆,全让你小子给搅了。” 此时,一声长叹传来: “你那家弟成潜,与戈家那戈靓,并非廷儿所杀。” 成温一愣,呆呆循声看去,而一旁知晓真相的陆叔贰,也是疑惑转头,却见苏去痕正淡淡说道: “其实,还有戚家戚茶、我那小孙苏丘。此四人之死,皆与廷儿无关,也非所谓归海侠所杀,而是死于老夫秘境之界制。” “秘境?界制?” 第45章 三开陈事厅 苏无痕突然一句,惹得场中一片哑然,便是心中仍在忧心苏廷的苏乐,也是不由回头看向。 “你……你竟也能辟出秘境?我天澹城,竟也有修者可辟出秘境?” 不知谁惊出一句,再看众人,皆已是惊诧无比。 戚家席中惊诧则是最甚,只因这月余以来,裹挟整个戚家在天澹城搅动风云的归海侠,虽是修为叵测,却也无开辟秘境之能。而眼前这位消失多年、今日才得重现的苏家二长老,竟能开辟出秘境,如何不让人心惊? 开辟秘境需要何等修为,天澹城中并无一人详知,只知,于修者,必是灵修大能,于灵兽,则必是高阶灵兽。便是身为天澹城第一修者的苏禀泰,对于他未企及的破灵界,也是所知甚少。 然而,此人修为要高于无能开辟秘境的归海侠,这却该是自然的。 “老夫自号离岛先生,老夫之秘境,名称便是离岛。” 苏去痕开始向众人解释: “老夫开辟离岛时,将入口常设于风渎山深处,因苏府位天澹城中央偏南,老夫便将离岛入口设在风渎山南侧风絮峰峰顶,合二十八星宿之轩辕御女星位。” “期年以来,风渎山中灵气归苏,妄林亦颇受其扰,离岛入口也由此生了些变故,上月初八竟移位妄林浅处。便是那日,离岛便遭了外人侵入,而侵入者,便是此四家之人。” “老夫性闲静,不喜打扰,开辟秘境之时,便在入口设了些高阶界制,防的是山中灵兽,不想却无意间害了四人。” 说着,苏去痕还摇头叹出一声,似是惋惜,却看得一旁陆叔贰颇为疑惑。那日在向天心秘境中,苏廷可是亲口说过,成潜戈靓皆是被他所杀,且还从眉心放出了苏丘尸首,今日怎都成了死于苏去痕之所谓界制了? 陆叔贰虽是疑惑,却并无发问之欲,而地上成温却是狞笑一声,质疑出声: “家弟成潜、戈靓小姐,及你苏家苏丘公子,尸首可都是在我等探访向宗主秘境时所见,怎会如你所说,是死于你所谓秘境界制?难道那处秘境,乃是你与向宗主同力所辟?抑或是说,你不过是想给你那孙子开脱,便随意编了个说法揽下?” “哈哈哈!” 苏去痕爽朗一笑,在外人看来像是不与成温计较,在陆叔贰听来却似是在掩饰被看穿的尴尬。苏去痕继续道: “老夫修为早已破灵,也早已心静如水,怎会做无端抵赖护短之事?不过,为了替孙儿证其清白,老夫倒愿意给你出个明证。” 说着,苏去痕伸手眉心一点,面前便泛出一道青光,青光透射之下,一具尸首便现于地上,乃是已失踪月余的戚茶尸首。 “此人便是那日死于我秘境界制的四人之一,本想遴选仪式之后再私下还与戚家,眼下看来,却只能提前了。” 苏去痕说着,抬手一引,那戚茶尸首便凭空而起,缓缓落向戚家席中,戚无求便在席中,见到女儿尸首,悲恸一哭,却也只得无奈收起。 苏去痕遥向戚无求行上一礼,歉道: “离岛界制启动之时,老夫便匆匆赶至,却仍是晚了一步,未能救下令嫒,万请见谅!” 身死探秘之中,本就是由命之事,怨只怨修为不精,却怨不得旁人,况且这苏去痕以长辈之姿,还向自己行礼致歉,如此诚意,戚无求自然不能无端生恨。 戚无求并未言语,向苏去痕还了一礼,抱上戚茶尸首,便先行离去了。 如此一来,倒是让成温呆愣当场了,嚅嚅道: “莫非,真是我仇恨蔽目,误会了苏廷?” “你……” 陆叔贰不禁劝道: “你可要坚持少数人的……啊~” 话未说完,苏乐却直直向他怀中倒去,陆叔贰一个不留神便是随手一抓,不想却抓到一团软如,不禁一阵气血冲头: “值~了~” 苏禀安见状冲将而来,接下苏乐便对苏禀泰道: “乐儿忧伤过度,已然昏厥,我扶她下去歇息罢!” 苏禀泰点头,却仍是忧心看着倒在地上的苏廷,随即问向成温: “既已知错,便速将解药拿出补救罢!” 成温低头不语,向天心则道: “此邪物,并无解药。” 说着,他这才走向苏廷,伸手探了下鼻息,又抓起脉搏,须臾摇头道: “空中邪物已然散尽,徒儿幸有不世体魄,虽不至死,修为却已然尽废。” 苏禀泰闻言,上前弯身扶起苏廷,神色却颇为庆幸: “纵然再度泯然废人,只要廷儿不死,我便已无他求。” 向天心一叹,又走向一旁陆舒依,也是伸手探了下鼻息,却直接摇头道: “陆姑娘虽也未身死,却撑不出半个时辰了。” “啊?” 陆叔贰匆忙向陆舒依走去,焦急道: “老头……神仙,你可是说啥都得救救我姐啊?要不……要不这么着吧,只要你救了我姐,下回打牌,我让你三个二。” 向天心虽颇为心动,却仍是摇头叹道: “老夫无计。” “咋会无计呢?” 陆叔贰几要急哭出声: “你们这儿就没有icu吗?要不你试试海姆立克?我不嫌你占她便宜。” 向天心依然摇头: “古语有云,人有三魂七魄。这绝魂散至邪之处,便在于它主绝元阳两魂,苏廷有不灭罗汉之体,也只能保肉身不死,陆姑娘只是凡人,便是碰上一粒,两魂也会直接飘散,绝无生望。不过……” “不过啥?” 陆叔贰几乎蹦跳而起: “哎呀你可真急人,说话就不能别夹断吗?” 向天心看向苏廷,道: “若似之前那般,将陆姑娘寄于苏廷体内,或能得苏廷体魄护佑,或能存活。” “赶紧的呀!” 陆叔贰弯身扶起已然绵软无力的陆舒依,朝向天心递去: “别墨迹了,等会儿别凉了。” 向天心微微点头,再双手捏诀,陆舒依周身便泛起阵阵白光,白光渐渐缩小,陆舒依身躯也逐渐缩小至芥子大小,向天心再伸手一指,那道芥子便直向苏廷眉心飞去,须臾便全然没入,白光消散。 陆叔贰看了全程,也是颇为无奈: “这都第二回了,以前我那小姐夫会功夫的时候都说受不了,这回没了功夫,估计得更虚了。” 场上经历此番变故,众人皆是唏嘘,至于遴择少主一事,已然无人再能提起兴趣,陆续向苏禀泰而去,分别施礼慰藉后,便纷纷离去。 许久之后,校场中只剩向天心、陆叔贰、戚蓝父子、戚金、成温与苏家众人,此时,戚金却左右环视疑惑道: “归海侠呢?” 余人闻言纷纷四下寻找,却均未寻到。向天心则淡淡道: “归海宫主,已同苏家两父子一同,先行离去了。” “跑了?” 陆叔贰一问,随即怒道: “这些个鸟事儿,都是那老娘们儿惹出来的,就让她这么跑了?” 向天心淡淡点头,又道: “你我但行善事,莫管其他。归海宫主三人若再行恶,自有天收,不需你我出手。” 随即,他又向苏禀泰施了一礼,道: “借一步说话。” 苏禀泰回礼便跟了过去。 二人停在校场另一侧说了片刻,苏无痕则对余人道: “将廷儿带回静养,众人也散了罢!” 日已西斜,校场中几道拉长身影,皆低着头向外而去。 …… 入夜。 苏府陈事厅。 月余之中,苏府已三番开了陈事厅,这在以往都是无可想象之事。 今日陈事厅中,上座乃苏禀泰、向天心同坐,左席乃苏去痕、戚无恋、苏去痴排坐,右席乃苏禀安、苏禀康、戚无意排坐,苏升与戚蓝静立席后。 苏府开陈事厅,却邀如此多外客,这在以往也是无可想象之事。 苏禀泰左右环视一遍,开口道: “今日重开陈事厅,只为三件事。其一,少主之位,该由谁接下?” 苏禀安闻言直接道: “此事,已是无需多议,升儿贤侄接下便是。敢问家主,能否以廷儿之事详谈?” 余苏家之人皆是点头,经历今日之事,苏家众人对苏廷看法皆已蔚为改观。之前,苏禀泰不顾苏家上下异言,强以断废苏廷为少主,确实惹了不少不服,但今日,苏廷之体魄、之修为、只为少主之位留于苏家之努力,皆是有目共睹。 故此,较之于苏升接下家主位之事,被成温所伤而复成废人的苏廷,才是在座甚为关切之事。 苏禀泰道: “既如此,便在明日为升儿行拜位之礼,升儿何意?” 苏升微微点头: “但请从简,炮竹鼓乐不奏,恐搅了苏廷休养。” 余座皆点头赞同。这几年间,苏升与苏廷之不合,族人皆看在眼里,经历今日此番,苏家这些青年能重归旧好,也是幸事。 此时,苏去痕向苏禀泰抬手示意,又看向苏升道: “老夫有一请,不知诸位愿否一听。” 苏禀泰看向苏去痕,不知他所谓何事,脸上颇有些犹疑。 苏去痕见状了然,却也不愠,淡淡道: “是关乎升儿之事。” 苏禀泰脸色这才稍缓,伸手道: “且讲。” 苏去痕道: “如今之苏家,家主尚在壮年,颇能作为,升儿接下少主位后,礼节繁琐还请稍后,老夫欲携升儿外出历练,期在五年,每年秋节送回,上元节后再行接走。不知诸位愿否?” 苏去痕虽为苏家二长老,却常年在外历练,且能辟出秘境,修为之深,座中怕只逊于乾元道宗主向天心,着苏升随行历练,于苏升而言,乃至日后于苏家而言,皆是一大裨益。 众人微微思索,随即皆点头同意。 苏去痕见状看向身旁戚无恋,又道: “恋儿师妹已决议带上戚家戚金、戚丹同往历练,老夫再带上升儿与乐儿,四人相互扶持,也是美事。” 苏禀泰此时却眉头蹙起,分别向苏去痕与戚无恋递去一眼,神色颇为不悦,道: “父亲,如此便是今日所议之次件之事了。” 苏去痕一愣,伸手向自己指去,脸色同样有些不悦: “第二件,便是要寻老夫不快了?” 苏禀泰点头,余座苏家之人也皆点头称是。 苏去痕摆手道: “老夫之事,毋需在此议论,略过。” 苏禀泰不语,却恨恨盯着苏去痕与戚无恋,看得二人浑身不舒服。 须臾,三长老苏去痴向苏去痕摆摆手,道: “长老二哥,家主贤侄与戚家家主戚无意可是结拜兄弟,你身为家主父亲,却执意与其妹交同心之好,恐……不合适罢?” 同心之好? 这二人要结同心之好?苏升与戚蓝闻言,相互对视一眼,皆是一脸不可思议。 苏升与戚蓝则是同辈,苏去痕乃苏升二爷,戚无恋却是戚蓝姑母,以辈分相论,二人可是差着一辈。 苏家之人与戚家之人结为姻亲,本是件两好作一好之美事,当年苏廷与戚蓝之婚约便是如此,也颇受两家人赞同。但两家结姻,虽不会刻意提及,却最为人所在意者,便是辈分,同辈之人交好,即便不是青年一辈,也算说得过去。 可苏去痕与戚无恋可是差了一辈,本该叔侄相称,却要结心共好,确是不宜。 苏禀泰也是与戚无意对视一眼,便离席道: “自古以来,长幼自有定序,无关其他。父亲携无恋姑娘同来,已是悖于人伦,惹了诸世家嗤笑,若仍执意如此,毋说苏家,便是戚家,定也不会答应。” 戚无意看向戚无恋,也是点头。 此时,戚无恋也站立起身,向苏禀泰与戚无意分别一礼,道: “兄长,苏家主。在下与去痕师兄之事,早已是陈年之事,去痕师兄之所以外出游历,便是因不堪俗世陈规,在下常年在外也是因此。行年至此,身外名分我二人早已看淡,今日此来,并非要向家族讨要如何名分,也绝非要给家族添堵,带四名族中青年外出历练,也只是为小辈而想,为两家未来而想。” 苏禀泰与戚无意闻言皆愣,迟迟不语。 向天心却哈哈一笑道: “诸位,此是你两家内事,老夫本不便多言。只是老夫与此二人已是故识,对二人之事也颇有耳闻,在此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乾元道宗主有话要说,自然不会有人生异。苏禀泰与戚无意向向天心一揖: “请讲。” 向天心道: “老夫一生,也是颇历连理续断、鸳鸯合离,自认有可说辞。去痕老弟与无恋小妹相互倾心,且经年不减,便是老夫,也颇为敬服,阁下两家若能劝散,早便得成,怎会拖到今日?再者,他二人也无意给两家麻烦,不欲何种名分,倒不如,两家皆可消了与二人的多年隔阂,做个顺水人情,任他二人去罢,他二人常年在外,也不会惹了你们眼烦。” 苏禀泰与戚无意双双一滞,须臾却同声道: “便是如此,也不能让他(她)带走升儿(金儿)二人。” 向天心摆摆手: “带族中青年历练,初心皆是好意,二位家主若执意不愿,他二人自无可强求。” 苏禀泰与戚无意此刻却是踟蹰不已,族中青年能向好,二人自是乐见,只是卡了苏去痕与戚无恋一事,而顾忌连连。 向天心睇向苏禀泰二人,也是心知肚明,便转向苏去痕道: “你二人日后,人前要约束,勿带坏了小辈。可否?” 苏去痕与戚无恋双双点头,苏禀泰与戚无意也觉无话可说,便也顺势点头同意。 第46章 做了婢女 本要以苏去痕与戚无恋之事横生责难,却不意间达成了苏戚两家四名青年同去历练之约,苏禀泰与戚无意虽觉不甚如意,却也是尚可,遂不再言及此事。 须臾,苏禀泰又道: “今日最后一桩要议,便是廷儿之去留。” 右席之后,苏升疑惑问道: “虽是不幸,但苏廷已然复断修为,此事,还有商议必要吗?” 苏禀泰闻言微微侧目,轻叱道: “升儿贤侄,廷儿业已让位于你,你此言何意?” 苏升心知误会,匆忙拱手道: “仲父误会,升儿并无他意,只是嗟叹苏廷一路坎坷,眼下又是昏迷不醒,自当留府静养,定不能似先前那般,撵至府外惊风露宿。如此,仲父所谓之去留,何要言‘去’?” 苏禀泰这才展颜,旋即却一字一顿道: “廷儿虽是修为初归复断,却仍是我苏家男丁,又是上一任少主,若长留府中,恐又会遭人嫌隙,无端生出事由。为苏家不再生变,我虽心有不忍,却仍觉将他遣出才是最宜。” 说完,苏禀泰深深舒出一口气,今日校场之时,向天心与他谈了颇多,也刻意嘱咐要暂行保密,他虽深以为然,却不知该如何出口,只得委以家族所念,托出二人既定之策。 只是,此言一出,却当即惹得座中众人纷纷交头议论。如今之苏府,直系男丁中,仅剩苏升、苏廷二人,苏廷虽是上一任少主,却已然断了修为,便是留在府中,也几难对苏升形成威胁。苏禀泰所言,虽是为家族平宁而想,却不免有些过分忧虑。 再者,苏廷刚刚才为家族出了盛力,还因此负伤昏迷,苏禀泰却要这般兔死狗烹,未免太过不堪。且苏禀泰向来偏向苏廷,如今却如此作态,实在让人难以琢磨。 莫非…… 莫非,他只是在欲擒故纵?想要留苏廷在府,却因固规而难以开口,故作此言? 以苏禀泰对苏廷向来之偏爱而看,定是如此! 想通之后,众人深觉苏禀泰推诿至此,只是要苏家众人一个态度罢了。 三长老苏去痴先行拱手,婉道: “廷儿虽是上一任少主,却已然断了修为,且为家族居功颇多,若如此却将他遣出,老夫甚觉不妥。” 众人自是一片附和之声。 苏禀泰则看向向天心,不知该如何作辞。 向天心见状,只得开口解释: “诸位且听老夫一言。” 众人噤声,静听其言。 向天心道: “苏廷乃是老夫座下亲徒,乾元道首席弟子,虽已断了修为,可老夫未曾说过,要摒绝这师徒情分罢?” 众人点头,却也是疑议渐起。向天心可是乾元道宗主,东洲第一修者,其座下亲徒,则必是如戚蓝那般的灵脉天纵之辈,怎会容苏廷这种无为废人枉占其位? 莫非? 苏去痴疑惑问道: “向宗主收徒之恩,作为廷儿长辈,在下自是感怀。只是疑惑,廷儿如今已然断了修为,向宗主却并未断绝师徒关系。莫非?向宗主是有何手段,能为廷儿归复修为?又莫非?苏廷今日来时之所以能归复修为,便是托了向宗主之功?” 众人闻言,皆是抬头看向向天心,脸上皆是同样疑惑。 向天心先是一怔,随后淡淡摇头道: “断脉归复,若灵以来便再未有过,老夫又何德何能会有如此神通?之前苏廷断脉归复一事,老夫确是有所耳闻,却也知此事个中复杂,该是再难复刻。之所以不愿断了与苏廷的师徒情分,其一是因老夫刚收徒不久,已然飞书天妫山,打点了宗中各宫诸门相接,若不将他带回,便是忤了自己所言。” 苏去痴一愣,不想这堂堂乾元道宗主,会为履行言诺而带一名废人回去,却仍是拱手叹道: “向宗主一言九鼎,在下佩服。” “过誉!” 向天心又道: “先前老夫已定下回宗门之期,却因苏廷执意来天澹城夺位少主延误,不料会突生如此变故,也是天数难测。” “向……师父!” 此时,戚蓝却开口问道: “你所言缘由,有了其一,怕是还有其二罢?” 戚蓝已与苏廷定下了决战之约,却不料会有此变故,心中难免不忍,若是向天心之所为其二,便是苏廷修为归复之法,则可平复许多。 处处针对于苏廷的戚蓝,不觉间竟有了些许改变。 “其二……” 向天心淡淡开口: “其二便是,苏廷虽断了修为,武技之术却依然精通,老夫以为,他或能成就别种作为。” 武技? 比武台上,苏廷以武技对阵之状,众人皆历历在目,不以灵气出手,单凭武技便能与嗜血状态的戚蓝战上一战。如此而看,武技,许真是素被低看了,而苏廷若能将武技修至至臻境界,悟出诸多战法,那此灵修界之未来,或许真能翻出一些改观了。 众人皆是震惊,不料戚蓝却是嗤鼻: “所谓武技,不过耳耳,怕是你还有所隐瞒罢?” “……” 向天心额上一黑,与苏禀泰对视一眼,只得转移话题: “蓝儿贤徒,你可知你此番觉醒,为何未失掉记忆吗?” 戚蓝一怔,不由暗暗作想: 今日之前,关于嗜血修罗之体一事,自己从未得知,白日比斗之时,听闻场下议论,她也知在秘境中时,自己确是觉醒过,可却毫无记忆。然今日之觉醒,她可是记忆犹新,便是现在,她还能感觉灵脉中有嗜血之气流转。 “为何?” 戚蓝不由问道。 众人也是疑惑不已,对于戚蓝之所谓嗜血修罗体,对于苏廷之所谓不灭罗汉体,厅中多人皆一无所知,见向天心欲出言答解此惑,自是纷纷向他看去。 向天心见她已然不在苏廷之事上多问,暗暗松出一口气,随即转向戚无意道: “戚家主,令嫒如此,你该是最为了解罢?” 众人也随之转向戚无意。 戚无意闻言一愣,须臾才叹出一口,转头向戚蓝道: “蓝儿,你体魄不同寻常,为父也并非一向便知,乃是在你鸠车之年才有所觉,而后为父便寻览天下奇书,虽无法尽得其意,终也是有了一些了解。” 顿下一刻,戚无意继续道: “你之嗜血修罗体,与苏廷之不灭罗汉体一般,皆是一种元古体魄,若灵以来灵气废弛,该不会诞出如此体魄,为父虽不知该体魄如何而生,却知其之表象。蓝儿,你修为已达灵师境,已可内窥自视,如此,你便自视绛宫,为父详与你听。” 戚蓝静下一口气,随即便闭目内视,厅中苏禀泰、苏去痕等几人闻言,也不由散出灵识,向戚蓝窥去。 “蓝儿之灵脉,乃是高阶太白脉,绛宫所现虚缈,初察无所示物,细观之下则是氤氲暗暗,其中之所具象,便是心脐中央那一处亮色,此亮色虽无法光照虚缈,却似恍恍昏夕之长庚,亦似曈曈近旭之启明。” 戚蓝内视之下,胸口之中之所具象,确如戚无意所言。 “蓝儿,且以绛宫为始,循行任脉而下,过膻中经神阙,即可内视下丹田。因其为脏腑庙之所本也,故常人皆以之为丹田,古人不言女子之下丹田,但谓之气海,乃是歧义同指。” “寻常修者,气海封闭,无所具象。然蓝儿之气海,不仅门户已开,且呈猩红亮色,反哺五脏六腑,即达奇经八脉,便是嗜血修罗体之所根本。廷儿之所谓不灭罗汉体,该与此相似,只是为父修为浅鄙,并无详知。” 向天心点头道: “苏廷之体,与此确是相似,却也有所不同,在此不需赘述。” 戚无意一揖,又道: “嗜血修罗体之所觉醒,乃是气血郁结、冲破气海之锢而致。比武台上,蓝儿与廷儿比斗之时,廷儿便是以激怒为诱因,终致你彻底觉醒,气海之中猩红行经奇经八脉,与原本淡蓝灵气交融毕至,已至如此。” 向天心补充道: “那日于老夫秘境中,渎门之人也是有意激怒于你,却因修为不济,并未致你彻底觉醒,虽有觉醒之相,却只是气血冲头而止。此便是你日后昏迷,且并无记忆之故。” 戚无意又是一揖,道: “嗜血修罗体之觉醒,有着诸阶变化。若未觉醒,则气海封闭,与寻常修者无异;若气海冲破,门户初开,猩红之气只通任脉,便是你与廷儿一战时,初被激怒之态;若气海再开,猩红之气达初达奇经八脉,则会与灵脉纠葛,便是你全身现红痕之态;若气海毕开,体魄之气终与先天灵气交融,便是你身上红痕渐褪却瞳孔异色之现态。” 众人不由看向戚蓝双目,瞳孔确是深红一片。 向天心又补充道: “所谓嗜血修罗体,若少年之时未彻底觉醒,便只是昙花一现。全仗令尊之所择,你才能保全此体魄。” 戚无意一愣,不知其所指,拱手问道: “此言何意?” 向天心淡淡摆手,道: “戚家主毋需自谦。你定然知道,嗜血修罗之体若在成年之前未彻底觉醒,便会因初婚行房而自主消散,或移转反噬新婿。戚家主私遣婢女替她而嫁,定是为保全令嫒体魄,出于如此才行的决定。” 厅中众人闻此,皆转头看向戚无意,戚无意却摇头道: “向宗主此言,在下实在不知。” 戚蓝却是脸色一红,道: “代嫁苏廷一事,乃是徒儿自行决定,与家父无关。” “哦?” 向天心则是一愣,问道: “莫非徒儿已然知晓了自己体魄?” “不知。” 戚蓝道: “徒儿只是不喜欢苏廷。” 向天心又是一怔,更是奇怪问道: “苏廷也算是形貌有方,谈言举止也颇有气质,如此之人也算天下少有。这你都看不上?” 戚蓝道: “看不上便是看不上,毋需诸多干由。” 见向天心还要相问,戚蓝低头拱手道: “此事,勿再多言!” “好罢!” 向天心见戚蓝实不愿多谈,只得转头看向余人。 厅中一片沉寂,看来戚蓝在苏家陈事厅如此所言,颇是有些微妙。 “欸对了!” 须臾,向天心似想到如何,转向戚无恋问道: “夜叉……无恋小妹,我那独女,留居戚府可还安好?” 独女? 经其提醒,众人终是想到这茬,向天心独女留居戚府一事,厅中众人皆已得知,且对其身份,也皆有了一些推测。纵观戚无恋留养戚家之人,最有可能者,便是今日首个上台之戚丹了。 戚无恋点头道: “自是必然。须明日,我便引她见你。” 向天心点头之际,左席苏去痴已媚言道: “戚丹小姐确实修为天纵,不想是向宗主亲女,数年以来,我等竟未曾可知,惭愧!” “戚丹?” 戚无恋却是疑惑,向天心也不由问向戚无恋: “你将我这独女起名了戚丹?” 戚无恋摇头: “非也。戚丹只是我在外收养的另一孤女,并非你那女儿。” 苏家诸人皆是一愣,若非戚丹,还能是谁? 苏去痴问道: “那莫非,是无恋姑娘的另一养女戚青吗?” 戚无恋仍是摇头: “丹儿与青儿,皆是我在外收养的孤女,二人自小无依,生活无着。我担心她二人入了戚府自卑,无法融入府中生活,便予了养女名分,与蓝儿、金儿起居如常。” 闻此,便是苏禀泰也是满脸疑惑,不由问道: “那敢问这向宗主之女,则是何人?” 戚无恋想了片刻,才道: “有点儿……忘了。” “忘了?!” 苏禀泰瞠目,向天心也是一呆,问道: “忘了?你不是说她在你戚家安好吗?” 戚无恋道: “定是安好。我戚府之人,从不会恶待家人,便是门童婢女,也是视若己出。” 向天心无语道: “我这独女,不会真做了你戚家婢女罢?” 戚无恋点头: “然也。” “然也?” 向天心满脸黑线: “她可是我之独女,你……果然就是夜叉!” 戚无恋淡淡一笑,道: “你那独女出身乾元道,自是从小饱受宠爱,若在戚家故此,恐会养了些骄横性子,我这才将她做婢女而养。你且宽心,便是婢女,我戚家之人也定然不会亏待。” 随即,戚无恋转头看向戚无意: “兄长,你说是否?” 戚无意却是一滞,唯唯开口: “小妹将向宗主独女留居家中数年,我却未曾得知,实在罪过。敢问向宗主,令嫒是何形貌特点?我也好寻出是谁。” “形貌特点?” 向天心一愣,道: “彼时还小,忘了。” 戚无意又是一滞,随即又问: “有何傍身配饰?” 向天心讪讪道: “当年走得匆忙,并无。” 戚无意眉头微蹙,道: “我戚家虽也非何名门望族,却也有女婢数十,若无明显特征,恐是难以辨出。” 向天心也是一呆,旋即转向戚无恋道: “是令妹带走的家女,她定分得出。” 戚无恋看向向天心答道: “也是颇有了些年岁,样貌却是记不太清,只记得你固擅使一柄紫缨长枪,便唤了她紫儿。” “紫儿?” 戚无意闻言一愣,身后戚蓝也是呆愣当场。 第47章 再度休夫 嗒!嗒!嗒! 一片寂静之下,似水滴落下之声尤显刺耳。 哗!哗! 苏廷又一次慢步在一片漆白之中,脚步扫过地上薄薄水层,一圈圈波纹涟漪,逐渐向外扩散,至远不现。 “这回,咱俩应该是真的死了吧?” 闻声抬头望去,却见陆舒依正向自己款款走来,颈下一片荡漾,如脚下那水波一般,粼粼晃眼。 二人步至一处,脚下两处波纹交融至一处,却毫无杂乱之感。 苏廷淡然一笑,答道: “听你所言,似乎你是在急切求死。” “呵呵!” 陆舒依抬头向苏廷看去,并未应答,而是眼中满是秋波道: “弟弟。也不知道为啥,上次咱俩也这么个情况的时候,我恍惚间感觉你是我认识的一个人。跟今天一模一样。” 苏廷又是淡淡一笑,道: “你我本就相识。” 陆舒依却摇头一叹,笑道: “不是那种认识,我跟你说不清楚。” “那便不需多言。” 苏廷缓缓道: “记得上回你曾问过于我,此次我也想同样问你:若是死了,你愿与谁同葬一处?” 陆舒依翻出一阵白眼: “反正不是你。” 苏廷笑道: “那便好。” 陆舒依则是一愣: “有啥好的?姐姐我这么个天姿国色,不愿意跟你同生共死,你不该难过吗?” “自是难过。” 苏廷道: “只是,那夜梁上一叙,我却笃定了想法。” “哪夜?” “对,那夜。” “……我是三声,疑问语气。” 苏廷并未纠结,而是自顾自言道: “既已婚娶,便是蹉跎余生,我也不该耽误于你。” “……” 陆舒依闻言似有些失落,须臾问道: “你不是说,你们这儿,男的三妻四妾很正常吗?” “嗯。” 苏廷点头,却又摇头: “陈规如此,我已不再苟同。既已娶妻戚紫,便当全心待她。” “你……” 话未说完,四周漆白之色突然片片碎落,脚下薄薄水层也泛起阵阵涟漪。 陆舒依见状,匆忙抱入苏廷怀中,口中却道: “忘了你这儿是个地震带了,又他娘的得晕一会儿了。” 虽说要全心对待戚紫,但见温软香玉入怀,苏廷仍是难免心猿意马…… 苏府。 苏廷房中。 陆叔贰看着躺在床上的苏廷,伸手指向其身下,对一旁苏乐笑道: “看吧!又开始双修了。” 苏乐俏脸一红,低头不语。 床侧,戚紫双眼黢黑,脸上倦态尽显,看向苏廷却仍满是关切。 陆叔贰见状不忍,劝道: “小姐姐,熬不动咱就回去歇着吧!这种场面车速太快,看多了对小姐姐心理不好。” 戚紫未置可否。苏乐却适时引介道: “这位便是嫂子。” “哦?” 陆叔贰一惊,不禁侧目多看了几眼,却见这女子虽倦容遍布,却也是绝色难掩,丝毫不输那所谓天纵戚蓝。 只是…… 陆叔贰不觉眼神向下。 跟姐姐陆舒依相比,分量上还是要差些的。 不过,也比那戚蓝的大。 “诶?” 床上一声惊疑响起,几人匆忙向苏廷看去,立在一旁久未言语的成温,更是快步上前,将苏廷扶了起来。 苏廷缓缓睁眼,向四周看了一圈。 面前便是紧立一处的苏乐与陆叔贰,苏廷一看不由怒起: “乐儿,你还是与陆兄……搞到了一起?” 苏乐闻言看向陆叔贰,匆忙向侧走开两步。 陆叔贰见状却也怒道: “你他娘刚睡醒就开始咬人?我跟小妹妹情投意合,轮得上你棒打鸳鸯吗?” 苏廷这才怒消,疑惑看向苏乐,问道: “果然如此?” 苏乐摇头。 陆叔贰一怔,苏廷却开口又问: “那为何要站于一处?” 苏乐一怔,低头道: “习……习惯了。” 苏廷无语,陆叔贰却大步上前,骂道: “王八蛋,你跟我姐没日没夜玩儿双修,贰爷我说过你没有?你竟然质疑贰爷我跟小妹妹的真情爱?” 随即,陆叔贰又指向一旁戚紫,道: “你他娘的还是结过婚的人,臭嫑脸!呸!” 苏廷闻言端视戚紫,片刻却疑惑问道: “姑娘是?” 陆叔贰手指一滞,无语道: “你他娘的自己媳妇儿都不认识?还能不能行?不行让给贰爷,贰爷不在乎二婚的,二婚的才会心疼人。” 戚紫也是一滞,呆呆看向苏廷,眼中已泛着些晶莹之色。 经陆叔贰提醒,苏廷这才恍然,慌忙拱手道: “实在是只见过一面,这些日来又遭遇颇多,冷落了娘子,见谅!” 戚紫又是一怔,二人上次相见,还是在洞房当晚,彼时苏廷之冷漠,可是让她伤心无比。不想今日认出后,苏廷竟会如此谦和,确是出了她所预料。 外人所传种种,虽是句句扎心,让戚蓝日日煎熬,但苏廷如此所言,却让戚紫心中阴霾散尽,不由笑涕出声。 尝惯了冷漠蔑视,一句简单和语,便能让戚紫涕零至此,也是可怜! “呀!” 戚紫脸上初展笑颜,却直将陆叔贰看得呆了: “就算不笑,也是好看到顶了天,这一笑,简直跟仙女儿一个样,比我姐好看多了。” “你姐?” 苏廷这才四下看去,却未见陆舒依身影,虽知不该,却仍难免有些失落。 “弟弟!” 却在此时,心中熟悉女声响起,让苏廷瞬间直了起来: “弟弟,你告诉他,他说的话,我都听得见。” 苏廷心中一滞,却仍是不由说道: “你姐让我与你说,你所言她则尽知。” 陆叔贰一呆,扶额道: “忘了他娘的这茬了,你俩还双修着呢!” 知道陆舒依并未离去,苏廷脸上不由露出一抹笑意,内视之下,却见眉心之中,上丹田之内,陆舒依正静静斜躺,脸色颇有些憔悴。 不由苏廷疑惑,陆叔贰却已问出声: “小姐夫,你快问问我姐现在啥情况?能不能坚持到大结局?呃……小姐夫?” 愣念一句后,陆叔贰却看向戚紫,自语道: “我跟他叫小姐夫的话,该跟你叫啥呢?” 戚紫听后低眉道: “我叫戚紫。” “戚紫?” 陆叔贰又是一呆: “你这名儿起的,天生就是嫁人的命?” 惊疑间,苏廷却传出话来: “你姐让我与你说,她需静养时日,这几日见不得你,犯胃……还是反胃。” 不及陆叔贰回应,身后却传来一语: “贤弟!” 苏廷一惊,竟是身后搀扶之人说话,不禁侧头看向,见是成温又是一惊,脱口便道: “成兄何故在此?” 成温讪讪道: “贤弟如今之恙,因皆在我,只是无能为贤弟分忧,倍感惶恐,故在此守候。” 苏廷恍然,却是淡淡一笑道: “成兄不必担忧,我自感已无大碍,不日便可康复。” “康复?” 陆叔贰抢过话头: “你想多了吧?你师父可是说了,你这情况,就算没死,也得高低废点儿修为。康复?你以为是感冒发烧,说好就能好?” 苏廷一怔,须臾仍是淡然道: “废修为而已,我熟,再托陆姑娘归复便可。” 陆姑娘? 余几人闻此皆是一惊,不想苏廷上次修为归复,竟是拜陆姑娘之恩,更不想这平平无奇的陆姑娘,竟会有如此不世之能。 “我姐?” 陆叔贰也是一嗤: “虽然我不知道你俩以前是啥玩儿法,但是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这回没门儿!” 苏廷一愣,问: “却是为何?” 陆叔贰朗口道: “你跟我姐双修前是啥鳖样儿,贰爷我虽然不知道,但听了这些天,也是听出了不少门道儿了。我估计你之前传的活灵活现的啥灵脉禁锢,说破天也就是个血栓,可能你们这儿治不了,但我姐飞船上有超声波消融设备,不开刀不手术,随治随走。贰爷我约摸着她就是这么给你治的。” 苏廷点头,道: “若是如此,再托陆姑娘用那……飞船便可。” 余几人也是点头,脸上皆颇为期冀。 “想得美!” 陆叔贰却伸手一挥,直言道: “你忘了我姐是咋把她那飞船搞坏的了?死机了,啥都用不了了,别说给你治血栓了,开舱门都费劲儿。就好比……这么说吧,就好比电脑,电脑你知道吧?” 苏廷茫然点头,陆叔贰继续道: “电脑要是死机了,就算你硬盘里存着几百个g,该看不了还是一根毛都看不了!” 苏廷眉头一蹙,不曾想竟会如此,须臾却又展颜道: “看不了……也罢!我还有武技傍身,他日练得好了,也是厉害得紧!” “他日?” 陆叔贰继续泼冷水: “谁日都不行!李小龙认识吧?” 苏廷又是茫然点头,陆叔贰继续道: “李小龙练得那么刁,来你们这么个邪性地界儿也决计出不了师。不是我看不起你,就凭你这细皮嫩肉的,肯定更白搭。” 被陆叔贰如此说道,苏廷却仍是不怒,而是拉起戚紫双手,继续为自己开脱道: “便是练不了,我也无所遗憾。所谓仇怨,我皆已放下,日后能与娘子耕读传家,便是满足。” 戚紫被苏廷拉起双手,脸上登时红了,虽低头不语,却能看到满脸笑意。 身后,成温听至此,却仍是满脸歉意: “贤弟如此说法,愚兄更觉无地自容了。” “诶不用……” 苏廷刚刚安慰出口,却闻开门之声,随即与几人向外看去。 “哈哈!如此欢声笑语,廷儿定然恢复不错罢!” 苏禀泰与向天心相继登门而入,其后,戚无意父女与苏家众人也随后而来。 “父亲!师父!” 苏廷慌忙弯腰虚礼。 向天心并未回应,而是直步走近,弯身径向苏廷脸上看去。 苏廷见状颇为感动,道: “谢师父关心。” “无量!” 向天心随口一应,道: “陆姑娘并无大碍,只需静养便可,老夫也算安心……啊~” 啪! 一声响,众人大惊失色,却是陆叔贰伸手朝向天心打了一掌,且口中骂道: “老不正经的,进门儿就想看我姐,掏钱了吗?” 向天心并不在意,而是起身向旁边看去,随即问向苏乐: “姑娘,你便是戚紫?” 苏乐无语: “前辈,晚辈苏乐,曾在秘境拜会过您。” “哦!忘了。” 向天心又转向戚紫,问道: “那你是戚紫?” 戚紫畏畏道: “是。” “甚好!” 向天心拍开苏廷握着戚紫的手,道: “我是你爹!” 啪! 陆叔贰又是一掌拍向,许是怠了,众人此次脸上并无甚多惊讶。 “我他娘的还是你爹呢!” 陆叔贰擦擦手,怒道: “知道这小姐姐是谁吗你就乱认?人家可是你徒弟的新媳妇儿。我姐是你徒弟的二媳妇儿,我又是我姐的弟弟,这么算下来,你得管我叫贰爷!” 向天心挠头一愣,随即委屈道: “岂能如此算?” 陆叔贰则更咄咄逼人: “你管我怎么算的?辈儿大不行?” “陆少侠!” 苏禀泰不忍劝止道: “戚紫姑娘,确是向宗主独女,不会有错。” “嗯?” 陆叔贰这才一愣,朝二人各看去一眼,疑惑道: “怎么可能,这老头儿这么老,都能给这小姐姐当爷爷了!” 向天心闻言,不好意思赔笑道: “晚婚晚育,晚婚晚育而已。” 陆叔贰还是不信: “你长这么丑,能生出这么俊的闺女?” 向天心仍是赔笑: “紫儿只是长相随母而已。” 一旁,戚蓝正随众人走近,见向天心如此窝囊,不忍嗤道: “一个凡俗而已,却把你吓到如此,实在难看。” 向天心屈过身,低声道: “若不是他曾应承过为师,下次打牌要让为师三个二,为师怎堪如此委屈?” “……” 戚蓝一愣,却仍是一嗤,道: “不知所云。” “师父!” 苏廷此时却是满脸疑惑,问向天心: “徒儿娘子,确是师父亲女?” 向天心闻言,这才负手立直,淡淡点头道: “定然不假!” 苏廷向周围众人寻去,见苏禀泰等人也皆是点头,却不由叹出一声道: “真是如此,还请师父代为休书一封,徒儿定然不敢他顾。” “休书?” 戚蓝无语嗤道: “果然废物,竟会喜嗜被休。” 向天心则是一愣,转向戚紫道: “紫儿,可是你慢待了苏廷?” 戚紫慌忙摇头,苏廷也是摇头道: “戚紫姑娘从未慢待徒儿,皆是徒儿向来慢待了戚紫姑娘。再者,徒儿出身低微,如今又成废人,自是不敢蹉跎了令嫒。” 众人一愣,细思之下,却也是无可辩驳。 “不错。” 向天心闻言一笑,淡淡点头道: “既如此,那便如你所愿,断了此番畸缘罢!” 第48章 确实……尽不了兴 苏廷闻言一揖,道: “谢师父成全!” 如此一场众人无比看好的金玉良缘,只消向天心与苏廷嘴皮一动,便被一语说散,屋中众人皆是一脸错愕,尤以苏家三长老苏去痴为甚: 那戚紫,可是乾元道宗主之女啊!若是能攀上得幸攀上,于苏家而言,那可是无限荣光啊!你苏廷如何作想?竟三言两语便退了这门亲事? 苏去痴只叹孙子苏丘已身死,若不然,或还能有机会。 陆叔贰却与旁人不同,满脸兴奋难掩,对待向天心也再无刚才那般不敬之色,而是觍脸探头,朝向天心问道: “老东……老丈人,你闺女要是真就这么和离了,你可高低得考虑考虑贰爷我啊!我就喜欢你闺女这样的,会疼人。” 向天心一愣,却是正色道: “紫儿可是老夫亲女,图那三个二,不妥!” 陆叔贰匆忙加码: “加俩王!” 向天心又是一滞,却仍一脸踟蹰。 陆叔贰见状,干脆道: “再放你三张小单!怎么样?这要是还不成,那可就再没这个店了!” 向天心不再迟疑,匆忙道: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陆叔贰喜逐颜开,抬腿便向戚紫走去。 戚紫见状,却再无刚才与苏廷相谈之喜色,而是不由向苏廷倾去,反过头一脸冰霜道: “少侠!请自重!” 陆叔贰一愣,回头看向向天心,脸带求助之色。 戚紫随即也向向天心行了一礼,语气却仍是冰冷: “前辈,您该是错认了小女。小女自幼无父无母,不敢攀前辈高枝,且小女已然嫁入苏家,若前辈执意拆散,小女唯有一死而谢!” 说着,戚紫向苏廷看去一眼,眼中满是不舍和哀怨,回头便向一旁桌角撞去。 苏廷慌忙伸手拉住,一个趔趄下,戚紫直直跌入苏廷怀中,却不由回头看向苏廷,脸上也是柔情再现。 “搞什么搞什么?” 陆叔贰一脸无奈,只得退回两步,一脸失落道: “向老头儿,你他娘的靠不靠谱?小姐姐到底是不是你闺女?” 向天心也是一阵愣神,随即却脉脉看向戚紫,点头赞许道: “如此执拗脾性,与老夫一般无二,确是老夫亲女无疑。” 说着,向天心又转向陆叔贰道: “陆少侠,紫儿既不愿栖身于你,你也毋需再徒劳其事了。三个二,也是还好。” 陆叔贰无奈,只得走回苏乐身边,口中却絮絮叨叨: “真他娘的搞不通,那笔货到底有啥好的,为啥都搓着头朝他怀里钻?” 苏乐见陆叔贰走回,不由扭头看向,两眼似能喷出火来,陆叔贰却没脸一看,只得尬尬立着。 “相公!” 戚紫从苏廷怀中站起,随即躬身一礼,不顾周围众人在侧,一脸幽幽道: “若是相公厌了小奴,小奴自当听任去留,绝无二话。若相公为讨卿师心悦而休了小奴,小奴也定无怨言。只是……” 说着,戚紫瞥向陆叔贰一眼,恨恨道: “相公若执意休了小奴,小奴便成了自由之身,委身何处则不需相公为难,更无需生人做主。” 戚紫此话,虽是在与苏廷而说,一旁向天心听来,却是格外刺耳。 “唉!” 向天心看向戚紫背影,口中不由一叹,又转身与戚无恋对视一眼,二人皆摇头一声苦笑,却未做言语。 而躺坐床上的苏廷也是张口一滞,呆了片刻才口中一缓道: “苏廷此言,绝无他意。徒因我已然重是废人,万怕耽误了姑娘,才会做此考量。” 戚紫闻言,脸上不喜不怒,只是静静看着苏廷,淡淡道: “正如相公刚才所言,便是躬耕桑麻,便是流落天涯,只要能与相公一起,小奴便此生无憾。” 此言一出,便是冷漠如戚蓝,也有了些许感怀,不由暗暗叹出几声。 一叹自己推脱婚约的不义之举,不想却促成了一桩如此感人肺腑的无双亲宜; 二叹戚紫如此情深意切之人,还是向天心独女,竟在府中受了十数年冷遇,自己却素视而不见; 三叹这苏廷何德何能,招摇肆恣之至,且两度废了修为,却仍能得女子倾心如此。 听了戚紫所言,苏廷却是久久不语,随后双手不由握向戚紫,双目也再难从戚紫脸上移开,许久才吟出一句: “竹溪花浦玉人醉,不负红颜纵白头。” 众人闻言皆是感慨,且纷纷投以赞许之色。 至于向天心,原本答应休掉苏廷,也只是欲遂了他的愿,却见两人深情至此,不但再无他辞,眼中也是一阵欣喜。 “好诗!” 却在此时,陆叔贰突然高声叹出一句,随即一脸迷茫拍向苏乐问道: “那笔货说的啥玩意儿?我咋一个子儿也听不懂?是不是欺负贰爷我没考研?” 苏乐正痴痴看着苏廷二人,眼中泛着些许感动泪光,随口回道: “同醉竹溪花浦,纵赴白头不负。” 陆叔贰将苏乐话语默默念了两遍,蹙眉思索片刻后,无语道: “我他娘的是让你翻译,又不是让你概括。你这么说,我他娘的更听不懂了。” 苏乐不再理他,仍向苏廷二人看着。 “相公!” 戚紫泪眼难禁,紧紧便抱向苏廷。 苏廷也是紧紧抱着,将头深深埋在戚紫颈间。 陆叔贰看向苏廷身后,忍不住问道: “那个什么温,俩人就这么压着你,你他娘的不嫌重?” 成温莞尔道: “回陆少侠,在下……还禁得住。” 向天心则是向众人摆摆手道: “我等此来,也只为看望苏廷。既然已无大碍,我等还是走罢!勿搅了两人比翼连枝。” 众人皆是识趣,陆续离开。 “你咋还不走?” 陆叔贰也欲跟着离开,却见成温仍未起身,便怒道: “别耽误了人家俩红颜薄命。” 成温讪讪一笑,放下苏廷也跟了出去。 苏乐听到陆叔贰此言,却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陆叔贰见状,则是仰头负手笑道: “怎么样啊小妹妹?说成语而已,能有多难?贰爷我也是文化人。” 出得屋门,向天心看着成温出来,并慢手阖了房门,才一声叹气,回头对戚无恋道: “十数年之离散,其中堑壑,怕是难以一朝抹平。” 戚无恋点头慰藉: “紫儿聪慧,日后定能明了你的良苦。” “但愿罢!” 向天心摇头苦笑一声,又道: “走罢!” …… 是日将夜。 因有戚紫的悉心照料,再加自身体魄硬硕,除去散了修为,苏廷已然无所大碍。 披上氅衣,苏廷偕戚紫出了寝屋,欲至正堂拜礼苏禀泰,却见院中陆叔贰正独坐石桌旁,便上前招呼: “陆兄雅兴。” 陆叔贰闻言抬头,脸上却不觉一滞。 月轮正圆,清辉一片。 淡淡月辉下,戚紫虽仅着一身麻布素衣,脸色也有些憔悴,却仍似天宫仙女般飘然。 只是这恍若从仙蜃之中走来的绝色,却不入己怀,而是紧紧依偎在那苏廷怀中。 陆叔贰虽不愿承认,却也不得不说,这二人在一起,确似檀郎谢女般相配。 恍惚一刻,陆叔贰便已调整过来,随即却阴笑道: “想不到啊,你小子挺带劲儿,还打着绷带呢,就能整整整一天!吃的啥药?我有个朋友想了解下。” “陆兄过誉了!” 苏廷浅浅一礼,便偕戚紫从旁坐下,笑道: “兄台几人离去后,陆姑娘便醒了,我便将陆姑娘之事,与紫儿说了一遍。” “哦?” 陆叔贰却阴笑不减道: “我姐也醒了,那不是更好玩儿了?” “非也!” 苏廷说完这句,却片刻不再言语,须臾才道: “你姐让我与你说,你所言她则尽知。” “玛德!” 陆叔贰不由骂出一句,拿起酒壶便灌入一口,道: “过个嘴瘾都不行,没意思。” 苏廷虚前问道: “小妹苏乐,已然睡下了?” 陆叔贰啧啧道: “看你这话问的,好像你家小妹妹,真跟了贰爷我一样。早上出来她就不理我了,也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儿。” 苏廷劝道: “小妹心思,我也是一贯难料,许只是一时心烦,陆兄无需心扰。” 陆叔贰却摆摆手,旋即问道: “你问问我姐身体咋样?能撑到大结局不能?” 苏廷停了须臾道: “你姐让我与你说,便是你死了,她也定会自在安然。” 陆叔贰又问: “那你再问问她,她啥时候能出来?就我跟向老头儿俩人,斗地主都凑不起来。” 苏廷停了须臾道: “你姐让我与你说,你二人可……接竹竿。” 陆叔贰一脸郁闷,还未再问,苏廷却又道: “你姐让我与你说,此世凶险,她只是离体几日,便似胖了许多。她已不愿再出去。” 陆叔贰无语: “她咋知道自己胖了?她手里边有称吗?贰爷我在你们这儿这么老几年,都不知道自己长胖了。” 苏廷停了须臾道: “你姐让我与你说,先独乘船而不行,以船上水痕为记,再下船装石,至记则止,以戥秤量石,累加之至,便知其重。” “哦!” 陆叔贰似是恍然,道: “这个典故我知道,叫什么……小孔成像,不对,是……是林冲成像。” 苏廷闻言一愣,须臾无话,随即起身拱手道: “陆兄但且自乐,我与家妻要去拜见父亲,恕不相陪。” 陆叔贰看了戚紫一眼,摆手道: “去吧去吧!贰爷我一个人清净。” …… 入了正堂,见苏禀泰正与向天心同坐议事,苏廷与戚紫便双双跪地请安。 苏禀泰匆忙起身上前,将二人扶起,道: “廷儿大病初愈,不需如此多礼。戚紫姑娘则更不必多礼。” 戚紫闻言一呆,看向苏廷,苏廷会意,搀上戚紫起身,道: “父亲,紫儿既已嫁入苏家,礼节自是不能少的。父亲也无需外见,直呼紫儿便可。” 苏禀泰一惊,却是转头看向向天心,向天心却看着戚紫,直言道: “紫儿,为父十数年来冷落于你,虽有苦衷,却也千般不是,你若不愿相认,为父也不勉强。不过,既已嫁给苏廷,为父却也算放心。” 戚紫闻言并未回答,而是淡淡一礼,算作回应。 向天心又道: “你与苏廷来前,为父正与苏家主商议,望你能随为父回山,便是不作久留,此去十数年,也该回去一看。” 戚紫则虚礼答道: “蒙前辈错爱,小女只是一介凡俗,无修无为,无能随前辈去往乾元道,只愿一生碌碌,追随相公。” 向天心闻言一怔,随即与苏禀泰对视一眼,却朗口笑道: “却也是机巧成书,苏廷既是你夫君,又是为父徒儿,自该同回师门。紫儿既要与苏廷同行相随,自然是两好合一。” 说着,向天心又看向苏廷,道: “徒儿,你上回灵脉归复一事,为师也经陆姑娘而有所闻,也知她如今已无法再助你重获修为。不过,你也不需太过担忧,据为师所知,重获修为一事,该是还有机可为。” 苏廷闻言,先是一怔,随即与戚紫对视片刻,却道: “师父在上,父亲在上,廷儿如今,心中仇怨已然尽消,且得遇佳人,只愿花前月下,于所谓修为,已是再无热切。如此,还望师父、父亲成全。” 向天心与苏禀泰二人双双一愣,不想苏廷会做如此选择,片刻才叹道: “你可是不灭罗汉之体,若此般便荒废了武功,着实可惜。” 苏廷深深一拜,道: “廷儿深知辜负了师父与父亲,心中无限惶恐。只是决心如此,且师父还有戚蓝为徒,复望成全。” 向天心眼神微眯,却看向苏廷眉心,问道: “陆姑娘,你意下如何?” 陆舒依正闲坐苏廷眉心之中看戏,听向天心此问,却是一愣,道: “关我屁事!是你徒弟不乐意跟着你,跟我有毛线关系?” 向天心道: “若与你无关,老夫自不会询问于你。你可知,那绝魂散之烈?” “啥玩儿?绝魂散是啥?” “便是你所中之毒。若不是老夫将你重寄苏廷丹田之上,以你凡俗之躯,受了那绝魂散之毒,绝然撑不下半个时辰。” 陆舒依却无半点惊悸之色: “好吧!是挺烈,比小鸟伏特加还烈。不过那又咋样?老娘我现在好好的,就这么坐在苏廷眉心儿里边,感觉个子都高了不少。” 向天心笑道: “那仅是你现在觉得。绝魂散至邪之处,不只在于其毒性猛烈,还在于其隐匿之深。你且自摸气户、天池、太乙三处穴位,轻触之下是否隐有痛感?” 陆舒依一愣,伸手在身上寻了片刻,却道: “你想说啥就直说,啥玩儿的穴位,老娘找不着。” 向天心道: “此三穴位,分管胸肺、心包、腹脐,今晨老夫已观视过,你周身确已无恙,只此三处穴位仍有绝魂散留毒,短时之内或无大碍,但若长期如此,便会胸闷气喘、气滞血瘀,难以自持。” 陆舒依虽仍未领会,却也初觉不妙,便问道: “你就跟我说,要是这么下去,严不严重?” 向天心点头: “甚为严重。” 陆舒依终是大惊,慌张问道: “那……向医生,你看我这病,还有得治吗?” 向天心与苏禀泰对视一眼,笑道: “有。只需苏廷提升了修为,灵脉之能便会周转全身,且反哺于你。只有如此,方能痊愈。” 陆舒依匆忙点头,急切问向苏廷: “苏廷,赶紧的呀!接着练啊!你可不能为了自己一个人爽,不管姐姐啊!再说,姐姐老这么给你当电灯泡,你跟你媳妇儿也尽不了兴啊!” 苏廷闻言一番踟蹰,终是转头看向戚紫。 “陆姑娘说得对。” 戚紫莞尔一笑,随即却脸红道: “陆姑娘若常寄相公之身,你我确实……无法尽兴。” 苏廷看着戚紫,云鬓之下耳根羞红,竟是一番无名旖旎。见此,苏廷不觉一阵恍惚。 “紫儿?” 向天心却是愣道: “陆姑娘所言,你竟能听到?” 戚紫也是一愣,也似有些疑惑,道: “然也。陆姑娘之言,只是略显粗鄙,却也尽是云域之语,怎会听不到?” 向天心看向苏禀泰,苏禀泰也是一脸诧异: “我……为父却是未能听到。” 第49章 熵增定律 校场那番变故,向天心寄陆舒依于苏廷上丹田之事,苏禀泰一众在场,自是已有知晓。只是陆舒依寄入苏廷之后,便是了无踪痕,纵苏禀泰修为已达灵宗境大成,可以内视苏廷灵脉,却难看清其上丹田之所象。 “上丹田之相,非修为破灵不可察视。” 向天心对苏禀泰道: “苏廷身有秘术傍体,可隐修为、可藏脉象,以苏家主灵宗境之修为,尚且连灵脉位阶都难分辨,遑论查到陆姑娘寄处。” 随即,向天心又看向戚紫,道: “而紫儿并无修为,且身不俱灵识,却能看到苏廷上丹田,也是异哉!” 苏廷则是叹道: “无怪祖父与无恋前辈亦能观视道陆姑娘,却是如此。” 向天心点头道: “徒儿若展出秘术,纵他二人,怕是也难观道究竟。” “诶诶诶!” 陆舒依不禁打断道: “别聊那些不值钱的了,快说说你俩啥决定?是准备接着打怪升级,好让姐姐我早点出来呢?还是就打算破罐儿破摔,让姐姐我天天看春宫?” 苏廷虚拱手道: “也非不可。” 戚紫思虑片刻后也是点头,看向苏廷道: “相公所言甚是。好儿郎志达千里,定然不会沉溺闺闱,姐姐但可安心,妹妹定嘱咐相公离家勤修,紫儿也会相伴左右。” 苏廷握向戚紫双手,四目相视之下满是柔情。 “服了。肉麻死了。” 陆舒依道了一句,便翻身休息去了。 “哈哈哈!” 向天心也不再纠结戚紫看到陆舒依之事,而是爽朗一笑,对苏禀泰道: “既如此,那便劳烦亲家公拾掇行礼了,我等明日便启程。” …… 第二日清晨。 苏府门前,鞭炮锣鼓之声陡然响起。 城人侧目之中,苏禀泰偕苏家众人,一路送别向天心一行至天澹城南。 行至苏家药莊,苏廷特意进访,拜别药莊中杜掌柜诸人,也是惹得杜掌柜一阵唏嘘,放下手中戥秤随行送别。 至于南城门,一番临行嘘问自不必表。 随后,苏廷便偕戚紫,随行向天心、戚蓝一道,策马往奉元龙都而去。 苏去痕与戚无恋,也偕苏升、苏乐、戚金、戚丹一行,往风渎山而去。 “吁~” 及至官道,苏廷突然拉缰停马。 “何事?” 向天心问道,也随即停下。 “似是少了一人。” 苏廷向一行数了一遍道。 “哦?” 向天心还未及搭茬,却听城门处几声暴怒喝喊传来: “一群王八蛋!连老子都忘了?” 向天心转身看去,却见一矮胖身影从城门奔出。城门处,苏禀泰向他一礼,他却一声“滚蛋”,便向几人追来。 “陆少侠,此来何为?” 见陆叔贰近来,向天心淡淡一笑,拱手问道。 咣! 陆叔贰骑坐向天心身后,却是一掌拍向,怒道: “老头儿?把你贰爷忘了?你死不死呀?” “不敢。” 向天心一惊,随即道: “我等此去,凶险异常,实不敢劳动陆少侠。” “小妹妹呢?贰爷还没跟她吻别呢?” 陆叔贰向几人看去,却未见苏乐。 “陆兄。” 苏廷向陆叔贰遥去一礼,道: “小妹已随祖父几人前往风渎山,怕是策马难追。” 陆叔贰回头看向苏廷,却见他与戚紫同骑一马,脸上虽是一番艳羡,却也无奈,只得道: “那还愣着干啥?赶紧追啊!要是追不上,你们几个有一个算一个,贰爷我全给你们阉了!” 苏廷看向向天心,向天心则是无奈摇头,道: “那便同行罢!” 说完,几人继续策马而去。 “陆少侠。” 行至妄林,向天心问道: “你会否御马?” “不会。问这干啥?” “无他,只是你如此与老夫同乘,着实有些不堪。” “那你下去。” “你不是不会?” “那我下去?” “谢陆少侠。” “滚蛋。” “敢问陆少侠,可否换一人同乘?” “换谁?” 陆叔贰向后看去,看到苏廷与戚紫卿卿奴奴,自是一脸不悦,便转头向戚蓝看去。 戚蓝也看向陆叔贰,眼神冰冷至极,陆叔贰不由一阵寒颤,道: “要换你换,老子不换。” 向天心无奈,向苏廷递去一眼后,戚紫看到后,不由抱得紧了些许,也表示不换。 向天心无奈摇头,却也只得策马续行。 马踏飞快,须臾便至妄林密处。 日上三竿,陆舒依这才翻然醒来,向四周看了一遭,便与戚紫闲聊起来。 “走得挺早啊!妹妹,你来过这地方吗?” “姐姐见安,妹妹自幼深居戚府,不曾而来。” “没来过?春游,踏青,少年宫啥的,你们班就没搞过团建吗?” “不曾。” “好吧!这里什么奇怪的事都有,没来过最好。” “嗯。” “嘶~姐姐问下哈!向老头儿说他是你爹,你信吗?” “呃……不知。” “不知?信就是信,不信就是不信,不知道是啥意思?” “不瞒姐姐,紫儿初见向前辈时,也是有些不寻常之感,然紫儿自有记忆以来,确从未见过向前辈。故不敢妄下断言。” “有记忆以来?你啥时候开始有记忆的?” “八岁。” “八岁?你们这儿的人发育都这么晚吗?” “不尽然。” 苏廷插言道: “我则是三岁便有了记忆。” “哦?” 陆舒依听闻苏廷一句,便问道: “那你三岁都干过啥?撒尿和泥玩儿?” “非也。我三岁便灵脉初现,与寻常孩童截然不同,父亲也已开始授我修为之法。” 陆舒依闻言一滞,又问戚紫: “那你呢?你要是八岁才有记忆,你八岁的记忆是啥?” 戚紫答: “便是在戚府为奴,日日不得饱足。” “好吧!” 陆舒依无语道: “你们这儿小孩儿过得,比赛亚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对了弟弟,姐姐还有个事儿想问问你。” “姐姐且问,我必知无不答。” “你高低也算是道儿上的,整天修炼比武啥的,那你知不知道,向老头儿、你爷爷,还有那个一把就能把怪兽甩飞的妇女,也就是妹妹她养母,他们仨都属于啥子等级?” “该三位前辈修为叵测,均已破灵,实非我辈可胡乱摘指。” “说人话。” “据我所知,该是我师父更厉害。祖父二人便是联手,怕是也难在师父手下过出五招。” “那要是你跟他打呢?” “一招难敌。” “这么吊?那当初他让你拜师的时候,你为啥还扭扭哒哒的不情愿?” “彼时是我有眼无珠,不过,幸是拜上了。” “哦!” 片刻沉静,陆舒依似是无可再问,便向四周看了一遭,看了会儿古木参天,听了会儿妄林中灵禽异兽,终觉无聊,便又向苏廷问去: “弟弟,昨天晚上我听你俩闲聊,说什么既然要打怪练级,就得好好努力,那万一……” “呃?” 苏闻言一愣,讪然问道: “昨夜我见姐姐静卧丹田久未开言,还以为姐姐已然早睡。莫非……” 说着,苏廷回头向戚紫看去一眼,却见戚紫已然俏脸通红。 “呃……” 陆舒依也是一呆,随即也脸红道: “弟弟昨晚是挺……威风的。哎呀不说那个,姐姐就是想问问,要是真像向老头儿说的那样,你要是真能练级了,哪天你超过你爹了,把他踩在脚底下了,就不怕他难受吗?” 苏廷闻言,正色道: “姐姐过虑了。修为证道,本就需青蓝交替,若全是旧胜于新,则此世有何未来可言?” 陆舒依却蹙眉道: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姐姐我也知道。但你爹身为你苏家扛把子,轻易被你这么个后辈超过……反正我是觉得挺不是事儿的。” 苏廷愣了一刻,不知如何作答。 却在此时,戚紫替他答道: “姐姐有否听过熵增定律?” “熵增定律?” 陆舒依突然双目圆睁,高声问道: “你知道这个?” “然也。”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姐姐莫非未曾听过?” “我当然听过,好歹我也上过大学。” “大学是谁?”苏廷插言道。 “你闭嘴,让妹妹问我。” “呃……大学是谁?”戚紫踟蹰片刻,道。 “……不是让你问这个。我问你,你咋知道熵增定律的?难道你是穿越来的?” “穿越?实不知姐姐此言何意。妹妹也不知如何得知,只是确然知道罢了。” “那你跟我解释下,什么是熵增?什么踏马的是,熵增!” “便如相公之于苏家,若将老爷视作有序,相公便是无序,有序终被无序湮替,世间万物皆循其道,老爷被相公超越,定然不会因此难过。” “……那他爷爷呢?他爷爷比他爹等级高,这不就不符合熵增定律了?” “只是个例,总向却是不变。” “那你的意思是,你也会超过向老头儿了?” “姐姐何出此言?” “你不是她闺女吗?” “未证之事,还请姐姐毋做断言。” “好吧!” 陆舒依终是无语: “你们这儿的人,全他娘的神经病。姐姐不问了,爱咋咋地。” “姐姐但可发问,妹妹必知无不言。” “闭嘴吧你!我睡了。” “姐姐不是刚醒?” “……你真该去etc上班儿。” “姐姐过誉了。” “……” 天澹城与龙都,所距千百里有遥,及至入夜,几人才至风渎山深处,驻马将息。 两旁异兽吼声频来,偶有灵禽归山夜眠,向天心手指两旁壁立千仞,道: “此处便是风渎山顶峰所处,两方峰峦高至万丈,一线之天几不可见。” 苏廷也是下马赞道: “此地甚为凶险,尝闻家父所言,便是他亲去龙都,也不敢在此夜宿。” 向天心却是一嗤,道: “亲家公修为不至,自不敢在此逗留,为师却从无此忧。” 随即,向天心转向身后众人,又道: “尔等既追随老夫,老夫自不会容尔等受惊怕,但且宽心安眠,勿忧其他。” 说话间,戚紫已抱柴生火,煮起一锅菜汤。 “弟弟。” 陆舒依问道: “为啥就妹妹一个人做饭,你们几个大老爷们儿的,咋没一个人搭把手的?” 苏廷低眼看去,答道: “举炊烹饪,本是女子所为,我等堂堂七尺男儿,怎会如此不堪行事?” 陆舒依一愣,不禁怒道: “你这是妥妥的大男子主义,放在新时代是要被谴责的。” 苏廷却无丝毫愧色: “弟弟本便是大男子,不论至于何时,皆行得端立得直。” 陆舒依脸色一冷,斥道: “快去帮忙!姐姐就看不惯这个。” 苏廷张口片刻,却对陆叔贰道: “陆兄,你姐让我与你说,要你替紫儿造饭。” “造反?造谁的反?” “……做饭。” “好嘞!” 陆叔贰爽快答应,蹲身便忙活起来,看得苏廷也是一脸惊叹: “能屈能伸,陆兄果然大丈夫!” 顿下片刻,苏廷又向陆叔贰问道: “你姐让我与你说,你可知熵增定律?” 陆叔贰一愣,思索片刻道: “没听说过,勾三股四弦是五吗?” 一旁戚紫一笑,边添柴边道: “那是勾股定理。” 苏廷又顿片刻,对陆叔贰道: “你姐你说没文化。” 陆叔贰闻言挠头,深不知其意,却也不再相问。 夜至深,几人陆续安睡。 月明探过头顶壁仞,向几人洒下些许清辉。 “桀桀!” 却在此时,一声低吟自壁仞之上传来,循声所去,不见何人何兽,却见一条微亮滑痕,在月辉中由上而下,直向苏廷火堆而去,快似闪电。 “桀桀!” 火堆一阵乱舞,颜色却由暖色变为青色。 静~ 微亮滑痕突然不动。原是陆叔贰呓语一声,翻了个身,手向股间挠抓而去,此番动作,却是吓停了那道滑痕。 窸窸。 陆叔贰又睡去后,微亮滑痕方才移动,与苏廷几人所距已然只剩丈余。 其动作之轻微,便是向天心也未能察觉。 呼~ 青色火光摇曳,一旁山壁上,映出一道庞然身影,那身影长发乱舞,身形竟也似长发一般无骨。 那微亮滑痕,便是此身影由山巅而下所致。 须臾,明月已然行过壁仞,月辉不见。 “呋呋!” 火光尽处,一张惨白脸庞倏然出现,并向火堆探去,似有车轮般大,却几无血色,面上五官清晰,也无丝毫表情,两只漆黑眼球也是只有眼珠,而无眼白。 “呋呋!” 那脸借火光向几人逐一看去,最终停在苏廷身上,先是一滞,随后便向苏廷探去。 随那脸自火堆而过,才见其脖颈,竟长至半丈,曳在空中似蛇行般蜿蜒。 那脸凑向苏廷,在其身上嗅了一番,随即便大口一张,两只尖锐獠牙在火光下映出青光。 竟直向苏廷咬去! 第50章 九首虺--龙都 叮! 那颈似长蛇的怪物,张口便向苏廷脖颈咬去,不想却是一声断响而起,一阵茫茫白光倏然闪灭,瞬间将青色火光遮了下去。 随着白光灭去,苏廷脖颈上却并无半点伤痕,反倒是那怪物惨白脸上吃痛,两只尖锐似针的獠牙,也似碰上如何坚硬之物般断向一旁。 怪物一愣,却向苏廷身旁戚紫看去一眼,大惊之下,随即便是偷身欲退。 而此番动静之下,睡在一旁的向天心已然被惊醒,其余几人也随即纷纷转醒。 惺忪之中,几人看到篝火成了诡异青色,且一张惨白怪脸正向火光之后隐去,皆是一脸大骇,醒了大半。 “卧槽!” 陆叔贰直接被惊吓出声: “这他娘的不是大号贞子吗?你们这儿还有这个?” 向天心则是眉头紧蹙,沉思不语。 一旁,戚蓝却不作踟蹰,瞬间催出数道淡蓝灵气,悉数向那怪物脸上击去。 “不要!” 向天心见状慌忙伸手,却未能拦下。 咣!咣!咣! 数道灵气悉数命中,那怪脸上虽瞬间击起阵阵电光,却无半点受伤,而是继续向火光之后退去。 只是,这张怪脸还未完全隐去,悠悠火光之后,却又疾来另一张怪脸,同样的长发乱舞,同样惨白面色,同样长颈似蛇,只是口中那两颗獠牙却是完好,在火光下映着凛冽青光。 “卧槽!还有一只?贞子不是精英boss吗?咋这么多?” 陆叔贰又是一惊。 而随众人眼神逐渐适应,这才看得清楚,那火光之后,壁仞反照之下,竟摇曳着数十道同样长颈,高逾数丈。而那些长颈也不似在崖壁上攀附,倒像是与怪物那头发一般,在凌空飞舞。 “一、二、三……” 陆叔贰似是无甚怯意,伸出手指竟将那些怪物数了一遍: “拢共九只,咱们这是不是闯了贞子窝儿了?” “遭了!” 一旁,向天心则似有所想到一般,大惊一声: “快跑!” 说完,向天心便拉起戚紫,向一边跑去,不想却被陆叔贰拉了回来: “跑啥跑?刚来时候你不是拍着胸脯说,说啥‘宽心安眠,勿忧其他’吗?咋见个人就要跑?再说了,这不过是贞子而已,人民的好朋友,又不是啥坏人。” “你懂个屁!” 向天心见被拉扯,也不顾其他,竟对陆叔贰怒道: “此并非九头,而只一头,乃是头天阶灵兽,名曰九首虺!” “桀桀!” 话刚说完,火堆那头便传来几声怪笑,笑声似从四面八方而来,细看之下,竟是九个头颅、九张嘴巴一同大笑: “向天心!寻你颇时矣!” “嗯?” 众人大惊:这灵兽,竟能通人语?竟认得向天心? “原来认识啊!” 陆叔贰则是稍稍宽下心来,对向天心道: “没想到老头儿交际圈挺广啊!不光认识人,还认识鬼。” “老夫并不认识。” 向天心眉头紧蹙,低声道: “此势危殆,你几人速往天妫山而去,容老夫处置这畜生。” 戚蓝听完不疑有他,转身便走。 苏廷与戚紫却是一番踟蹰,却见向天心已从眉心祭出黛绫,面向那头灵兽,作势便一跃而起。 嗙! 长枪寒芒尽显,直直击中那灵兽伸出之头,一阵气波冲击而下,将离得最近的陆叔贰掀翻在地。 被击中的头颅却仅是向后扬起,并无大碍。 “卧槽!” 陆叔贰狼狈爬起,却是要对向天心怒骂。 “走!” 向天心一声怒吼,随即枪花一甩,又向那灵兽冲去,须臾便淹没在九条长蛇似的脖颈之中。 “走罢!” 苏廷搀着戚紫,又拉起陆叔贰,向那九首虺看去一眼,便随戚蓝而去…… 第二日。 四人已离开那处一线天,东方显出微白之时,四人才有得知,官道过了一线天后,竟是一处下山之路。而前方远处氤氲之下,似有一座金碧之城。 该是那奉元龙都。 几人跑得急,并未将马匹牵出,如此只得较脚程,以此而看,该是还需半日,方可抵达。 “此处该未出风渎山之界,诸位仍当小心。” 苏廷提醒三人。 戚紫闻言却道: “那向前辈,该能安然脱出罢?” 苏廷抚向戚紫青丝,道: “师父修为烁古,自然不会有事。” 说完,便引几人继续前行。 又走出一步,苏廷仍不忍回头看去,身后壁立千仞,兽鸣不绝,却不见向天心身影。 以昨夜向天心见到九首虺之表现,那头天阶灵兽,定然极为麻烦,果能安然脱身?苏廷心中并无肯定。 只是,过了那一线天后,几人并未再遇险情,一路平安便出了风渎山。 循着官道,几人终是到了城池之下。 抬头看去,丈余高的城门上,刻着“奉元龙都”四字,几人见之心安,随即相继进了城去。 “踏马的。” 陆叔贰一边悠悠走着,一边左右看着,口中却一边骂着: “这都快到中午了,街上却连个卖包子的摊儿都没有,饿死贰爷我了。” 苏廷看向戚紫,见她也是频频扶腰,深知一路夜行,该是都已肚饿,便道: “陆兄勿急,待寻得一处饼铺,我们便暂坐歇息。” 行至街角,便有几缕青烟冒出,一阵扑鼻香气而来,确是一家饼铺。 寻了一处桌椅坐下,点上几份炊饼、几碗清茶,四人便随意一餐。 “哟?” 却在此时,一声尖细之声从身后传来: “如此破败街边,竟能有如此绝色娘子?” 见声音愈近,苏廷忍不住回头看去,却见几名罗袍男子已至身后。其中一名白净细眼男子继续道: “不枉小爷我今儿起了个大早。” 闻言,细眼男子身旁几人皆哈哈大笑。 苏廷起身一揖,道: “在下苏廷,家父天澹城第一世族苏家家主苏禀泰,此番携妻带友而来,只是要前往天妫山拜师学艺,不敬之处,还望公子海涵。” “哦?” 细眼男子眼神一瞥,不屑道: “天澹城来的?” “然也!” 苏廷恭敬一礼答道。 “那这两位俏娘子,与你是何关系?” 细眼男子看向戚紫,戚紫低头不语,又看向戚蓝,戚蓝则是冷冷对视。 “这位是在下发妻,那位是在下……师妹。” 苏廷仍是恭敬答道。 细眼男子并未理会,而是径向戚蓝走去,大咧咧坐向她身旁,道: “小娘子看着挺倔,小爷喜欢。未曾来过龙都罢?小爷领你一日观尽,如何?” 一旁陆叔贰见状,暗暗将凳子向后挪了几步,静等好戏。 苏廷却从旁劝道: “在下这师妹,脾性有些古怪,恐怕得罪了公子。不若,在下还认得一女子,姿色也是不输,且更为……饱满。” “滚蛋!” 细眼男子伸手向苏廷一挥,被苏廷轻易避过: “小爷我就喜欢倔的,就喜欢贫的。润!” 苏廷还想出言相劝,却被戚紫拉住: “相公毋需多虑,戚蓝小姐自能应付。” “哟!” 却在此时,一旁又一长脸男子却向戚紫走去,一笑而道: “婚配过的小娘子,小爷我可是最为偏爱了。” “咦?” 一旁退出几步的陆叔贰,看向长脸男子道: “你小子不错嘛!跟贰爷我一个眼光。” 却在此时,细眼男子拿起桌上茶盏,一把便向长脸男子掷去,口中怒骂: “宋平臜泼,今夜这两位小娘子都将收入小爷帐下,轮得上你挑拣?” 咣! 长脸男子被茶盏击中,却不敢言语,畏畏便退向一边。 “囊蛋!” 陆叔贰不由嗤道: “有贼心没贼胆,一辈子吃不上四个菜。” “你……” 长脸男子见被羞辱,上前一步便欲教训陆叔贰。 “宋平!” 细眼男子眼神一冷,长脸男子便萎了回去。 细眼男子随即又是脸上堆笑,欺向戚蓝,道: “敢问小娘子芳名?” “师妹乃名戚蓝,天澹城戚家家主戚无意之女。” 苏廷替戚蓝介绍道。 “没问你!” 细眼男子转脸怒道。 “哦!” 苏廷低头不语。 细眼男子又向戚蓝欺近几寸,几能闻到她身上幽香。 戚蓝却是冷然不语,眼神移向桌上炊饼,抬筷便夹起一片。 “何要吃这种糟糠粗粮,对小爷一笑,小爷带你吃鹳上楼,如何?” 陆叔贰觍着脸道: “贰爷我跟你笑,你带我去吃,怎么样?” “滚!” 细眼男子怒道。 戚蓝却向苏廷几人看去一眼,睥向那细眼男子,问道: “我若对你笑了,你果真带我等去何鹳上楼?” “鹳上楼何所?” 苏廷也是问道。 “哈哈哈!” 细眼男子却是张口大笑,道: “鹳上楼乃是这奉元龙都之中最为尊贵之食所,天下珍奇尽皆有之。小爷自是言出必行,小娘子只要笑了,小爷便带你几人一去。” “不可能!” 陆叔贰却是摆手道: “啥玩儿就尽皆有之了,几星级饭店啊?有熊掌吗?鱼子酱?鹅肝?法式鹅肝。” 细眼男子一愣,却仍是答道: “虽未尝过,只要是食菜,则定会有。” “那也不可能!” 陆叔贰又是摆手,指向戚蓝道: “那娘们儿从来不会笑,贰爷我演了几十章了,就没见她笑过,就会冷着个脸。” “你……” 戚蓝闻言,脸色颇有些嗔怒。 “哦?” 细眼男子闻言却是兴趣大起,道: “想不得,这小娘子竟是位冰霜美人。倒是更有趣了。” “不用!” 戚蓝却是伸手一推,向苏廷看去一眼,随即道: “我这便笑与你看。呵呵。” “嗯?” “嗯?” 在场众人皆是一愣。 细眼男子揉向双眼,向身后几人问道: “这小娘子,确实笑了?” 那几人却也是一脸蒙,点头复摇头。 “这笑的。” 陆叔贰无语道: “咋比哭还难看?” “走罢!” 戚蓝随即起身,向苏廷三人递去一眼。 “何去?” 细眼男子疑惑道。 “鹳上楼。” 戚蓝面无表情。 “真是要去?” 细眼男子似有些不信。 “你莫不是要毁言?” 戚蓝眼神一冷。 一旁,长脸男子向细眼男子附去几句: “雷公子,那鹳上楼可非寻常去所,以你我囊中所有,怕是难堪一餐!” 细眼男子也是一怔,须臾却道: “几个乡野土夫而已,便是去了,能点出几个贵重菜品?” 长脸男子道: “私以为还是不妥,几个乡野土夫而已,为何要带去那般场所?” 细眼男子又是一愣,思忖片刻,终是拍头恍然道: “着了这小娘子的道儿了。” 长脸男子又问: “那去还是不去?” 细眼男子答道: “不去了。” 长脸男子又问: “那不是毁言了?” 细眼男子一掌向长脸男子拍去,怒道: “你站哪头儿?” 长脸男子遂畏畏不语。 细眼男子又转向戚蓝,道: “小爷我今日闲步城北,不想能偶遇佳人,若是不嫌,何不与我入府一叙?可是比那鹳上楼要敞亮得多。” 戚蓝却道: “不用。鹳上楼便可。” 细眼男子一滞,随即又道: “若是小娘子随我回了府,一夜笙歌,定让小娘子不负此行。那鹳上楼,明日再去,亦可。” 戚蓝仍是道: “不用。” 细眼男子脸色不由一冷,怒道: “小娘子,勿要给脸不吃。小小天澹城来者,小爷给你便接着,哪轮得上你挑拣?” 戚蓝脸上也是一冷,道: “若无那分财力,便勿要强撑面子。乳臭未干小子,学的甚么拈花惹草?” “你……” 细眼男子被噎了一句,已是气急败坏,伸手向后一指,狞笑道: “宋平几人,将她缚回雷府,今夜小爷我要一层一层,撕了她!” 长脸男子闻言便向戚蓝而去。苏廷却在一旁劝道: “这位公子莫要动气,别伤了身子。” “聒噪!” 细眼男子转头抬手,出拳便向苏廷袭去。 苏廷一个翩然侧身,那细眼男子便是打空,随即一个踉跄,直向地上栽去,竟直直跪在苏廷面前。 细眼男子抬头,苏廷低头,四目相对之下,二人皆愣了片刻。 哐!哐!咣! 细眼男子还未起身,却听身后几声传来,一愣回头之下,却见长脸男子几人均已瘫倒在地,戚蓝却仍端坐如初。 这时,陆叔贰向几人走来,弯身笑道: “忘了我小姐夫刚才说啥了?我们是混道儿上的,要去那个什么山拜山头,长点儿眼吧!” 细眼男子闻言一愣,随即却站起身来,向外跑出几步,又回头指向苏廷几人,骂道: “你几个在此等着!小爷我寻来家兄,定让你们出不去这龙都!” “慢着!” 细眼男子闻言一愣,转身向后看去,却见戚蓝已起身走近,对他道: “带我等去那鹳上楼,否则,你出不去这饼铺!” 第51章 叫田文镜吧! “嗯?” 苏廷几人闻言,皆是一声疑叹,转身向戚蓝看去。 “这娘们儿……” 陆叔贰也是不禁低声道: “难道想反讹一下?” 长脸男子几人也是面面相觑,愣愣作想:这偷腥不成,莫非还要赔上一把红虫? 细眼男子则是不由怒起,指着长脸男几人斥道: “愣着是要如何?还不去把那小娘子缚上!” 长脸男则是满脸不愿道: “打……打不过。” “废物!” 细眼男子又是怒斥一声,却是作势要往戚蓝扑去。 苏廷慌忙劝道: “公子且请消气。” 随即指着长脸男道: “你我几人相见即是缘,况那位公子与陆兄也颇投兴趣。不若,你我便放下这不明怨愤,依师妹所言,到那鹳上楼把酒言欢,以解恩仇。岂不快哉?” 细眼男子一滞,眼光翻转片刻,终是点头应道: “如此也好,那便……同去罢!” 说完,便领着长脸男几人,头前带路。 “这就说好了?” 陆叔贰脸上颇有些不可思议。 苏廷低声道: “陆兄勿多声张,到了那鹳上楼,陆兄但请敞开了要菜,敞开了吃。毕竟漂泊在外,能得上一顿好的,自是比风餐露宿要强。” 陆叔贰狠狠点头,两眼含笑道: “还是小姐夫会办事。还别说,经你这么一番话,这几个公子爷我是越看越顺眼了,就跟一台台行走的at一样。” “……” 苏廷滞了一刻,又道: “你姐让我与你说,她这一觉睡得挺好。” 随即又道: “你姐让我与你说,刚才那句,不是说与你听的。” 陆叔贰知陆舒依睡醒,便问: “那你问问我姐,她能不能看见这外边儿的花花世界,这满大街的大长裙,还有那几台行走的at?” 苏廷道: “你姐让我与你说,自是看得到,只是颇为无趣,比不上那……工人村?” 陆叔贰却是叹出一句,道: “都流落到这地方了,还要啥自行车?我也没指望能看见满屏大腿啊!” 闲谈过半,苏廷几人便随细眼男几人到了一处甚为繁华之所在。 时已至正午,眼前人潮熙攘,喧嚣不绝,街上杂耍、摊贩比肩,街边酒肆、茶坊林立,一派升平盛景,端的是: 千门万户递次开,红妆春骑望不还; 暗尘奔波随马去,火伞高张逐人来。 酒茶林立之间,一处精致店面最是引人注目: 门前漆红朱柱高近半丈,两旁悬落灯彩惹人驻望,窗门雕龙砌凤极尽奢华,檐顶琉璃彩瓦遍洒金光。 正门处,三个鎏金大字顶上正中: 鹳上楼。 “到了?” 苏廷问。 “到了。” 细眼男子答,眼神却不觉有些失落。 “兄台请。” 苏廷让行。 “请。” 细眼男子回出一句。一众人等这才入内。 进门迎客者,不似寻常客栈那般是名小二,而是一名胸口雪白的绰约女子。 “哟!雷少爷,今儿怎有了闲情,来我鹳上楼消遣?莫不是又攒足了一季月例银子?” 绰约女子手中罗扇轻拂,一阵香风便散了出来。 “咳咳咳!” 陆叔贰捂着鼻子,上前问道: “什么味儿啊这是?你们这儿是正经的吃饭地方吗?” 绰约女子低眉向陆叔贰看去一眼,见他身形矮胖且衣着普通,不似何大家之人,语气便冷了几许: “哪儿来的游徒散众,也不看这是何种场所?登门便能进的吗?” 陆叔贰闻言一怒,却被苏廷挡下,苏廷缓缓一礼,道: “东家见扰了,我等则是雷公子好友。” 绰约女子这才向苏廷看去,上下打量一番,眉眼不由一挑,又向身旁戚蓝戚紫看去几眼,低头忖了片刻,才道: “果然是好后生,也不愧雷少爷好友,既如此,那便上座罢!” 细眼男子不作回话,便领着众人向二楼而去。 那绰约女子却是默然跟在苏廷身后,眼神也在苏廷身上上下游移,惹得戚紫频频回头看向。 “这位公子。” 绰约女子轻拉苏廷衣袖,低低道: “我看你几人也不似龙都之人,怕只是初到罢?” 苏廷拱手点头。绰约女子又低声道: “我见公子神采不凡,两位娘子也皆是风姿天妒,实在不忍,欲劝上两句,不知愿否一听?” 苏廷拱手道: “东家请讲。” 绰约女子抬眼向细眼男子背影看上一眼,又向苏廷拉了一把,苏廷一个不稳,险些栽倒绰约女子怀中,慌忙在那绰约女子胸前看去几眼,这才回神。 绰约女子凑耳道: “那雷少爷可非如何善类,夜翻寡妇墙,躲庙里偷看小姐许愿磕头,可都是出了名的。” “哈哈哈!” 陆叔贰在一旁听了清楚,不由大笑道: “这哥们儿这么会玩儿吗?” 细眼男子闻言,以为是在夸耀自己,便回头向陆叔贰浅浅一笑,便继续上楼。 “哈哈哈!” 陆叔贰指着他道: “他还挺骄傲。” 苏廷则是拱手谢道: “谢东家关照。在下保证,等下若是起了冲突,在下尽量不殃贵店。” “嗯?” 绰约女子一愣,仍要开口再劝,却被陆叔贰挡了回来: “老板娘你就别瞎操心了。没听说过吗?最高明的猎手,往往都是以猎物的方式出来钓的。” 绰约女子又是一愣,思忖片刻后,无奈摇头走开。 众人入了雅间,却只一张桌子,苏廷几人并未推让,而是直接落座,细眼男子坐下之后,便已无空位。 长脸男与其余几人对视一眼,却也只得无奈立在身后。 拿了食单,细眼男子向戚蓝递去,却见戚蓝冷冷一眼,无奈只得讪讪给了苏廷,苏廷也未虚让,拿了便直接递与陆叔贰。 细眼男子见状,偷偷向长脸男递去一眼,长脸男会意,又向旁边递去一眼,另一人便悄悄退了出去。 苏廷虽看了满眼,却是假装不知。 陆叔贰拿起食单,蹙眉看了许久,却仍是一言不发。 细眼男子不由问道: “这位兄台,莫不是其中菜品,皆不合尊口?不若,我等换上一家平宜饭店,可否?” “不是不是。” 陆叔贰摆手道: “上边儿都有价钱,这价钱就挺符合口味的。只不过……我有点儿不认字儿。这么着吧……” 众人还未惊呆,陆叔贰却是将食单一阖,对着前来记菜的小厮道: “贰爷我也不跟你在这儿认字了,你把菜单里最贵的十道菜上了就行。” “好嘞!” 小厮一乐,也不顾细眼男子的伸手阻止,接过食单便推门离去。 不久,一道道色味绝佳的菜肴便端桌上席,苏廷几人自是不会客气,顿下筷子便夹菜朵颐。那细眼男子的满脸哀怨,均被几人无视。 “诶!你吃不吃?不吃把那鱼端我这儿。” 陆叔贰满嘴流油,却仍是抱怨不停: “这也没法儿转个桌,真不方便。吃完高低得给他们店儿里做个改善提案。” 细眼男子却仍是满脸哀怨,不时看向身后几人,又不时向门外看去。 “你倒是吃啊?别你不吃,光看着我们吃,吃完我们咋好意思找你掏钱买单?” 陆叔贰又道。这时,苏廷却道: “你姐让我问你,吃饭便吃饭,怎的还堵不上你的嘴?” 陆叔贰喝完舀着的燕窝清汤,嗯了一声才想到,便对苏廷道: “让我姐也出来吃点儿啊?理论上她是不是只能吃你消化过的半成品?那多不是事儿啊!再说,营养也达不到吧?” 苏廷愣了一刻,道: “你姐让我与你说,闭嘴,恶心。” 哐! 刚吃过半,门外却传来一声异响,苏廷几人不由疑惑抬头向门外看去,细眼男子则是大喜过望,起身便向门外迎去。 却见一名灰衫白衬的青年男子,手执一柄折扇,一边随手扇着,一边向屋里踱来,扇风之下,满头青丝阵阵飘动。 灰衫男子样貌也算俊朗,虽与细眼男子颇有几分相像,眼眉却更显神采,且正仰头而来,目光竟不屑向席间诸人一顾。只是开口一句: “是哪个瞎了狗眼?敢挟我内弟请饭?莫不是嫌活得长了?” “是你贰爷我瞎了狗眼!” 陆叔贰最是见不得人狂妄,起身便怼出一句。 苏廷慌忙将他拉下,然后拱手对来者道: “在下苏廷,天澹城苏家人士,家父……” “我管你爹是谁!” 灰衫男子折扇一挥,怒道: “竟敢讹诈我内弟,今日不拿百两银子,你们一个都走不掉!” “好说!” 苏廷仍是谦逊,伸手便从怀中拿出一张银票,道: “这是二百两银票,兄台还请找零。” “呃?” 细眼男子几人看向苏廷手中银票,皆是不由一惊,面面相觑:他几人可均是身出龙都名门,出行也不过几锭银子,何曾见过如此多的银子,竟还是银票!竟还是随手掏出的! “这?” 灰衫男子也是一呆,他本意也不过是要吓唬一下,不想竟真能诈出这许多银子,他却是没零可找。 “你……” 陆叔贰却是气急,抢过银票揣进兜里,骂道: “那笔货要你就给啊?有没有点儿脑子?” 苏廷却仍是淡然道: “出行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陆兄且听我的,我从前吃过亏。” 说着,便要从陆叔贰身上拿回银票。陆叔贰却也不给,二人便争执起来。 争执间,一旁戚蓝眼神不抬,仍在悠然吃着饭菜,只是淡淡问道: “你是何人?” 听闻娇娇似女声,灰衫男子才低头瞥向一眼,随即却双目圆睁,叹道: “竟是如此天姿!此世罕见!” 戚蓝不动,灰衫男子这才剌剌一礼,道: “刚才未留意姑娘,小生这厢有礼了。” 戚蓝仍是淡然不动,灰衫男子似想到如何般,又道: “哦对了!忘了回姑娘的话。小生雷观,乃是龙都雷家少主,渎门内门弟子。” “雷管?” 陆叔贰不由一嗤: “长得拎不起鸡仔儿的样,竟起个这么爆的名字?那你那个内弟是不是叫雷劈啊?” 雷观闻言,也向陆叔贰看去一眼,本欲动怒,却不意间看到一旁戚紫,又是一叹: “如此天姿,竟还有一位。敢问姑娘芳名?” 戚紫弱弱倾向苏廷,苏廷这才松开陆叔贰,又向雷观一礼道: “雷兄有礼了,在下苏廷,天澹城苏家少主,乾元道首席弟子。” 陆叔贰见苏廷放开手,便把银票紧紧揣在兜里。 “哦?” 雷观眉头一挑,这才看向苏廷,道: “你是乾元道的?” 苏廷礼节不停,道: “然也。” 雷观又道: “首席弟子?” 苏廷答: “然也。” 一旁,长脸男子附耳于细眼男子道: “那人是乾元道的,还是首席弟子,乃兄不过是渎门的,也只是内门弟子,两相……都比不过。” “放屁!” 细眼男子却是一怒: “他说是乾元道,便是乾元道了?再者,那乾元道中,何时竟有了首席弟子?不过是在诳口胡言罢了,这便吓到你了?” 雷观也是嗤笑,道: “以我之修为,在龙都榜上也算有些名号,却仍难入乾元道高人之眼,方才拜入了渎门。你不过是区区天澹城而来,竟能拜入乾元?也是可笑。” 苏廷解释道: “不敢。在下确是乾元道首席弟子。” 随即,苏廷又指向戚蓝,道: “这位名叫戚蓝,便是在下师妹,也是天澹城首席弟子。” “戚蓝?” 雷观闻言一愣,蹙眉思索片刻,道: “这个名字,倒是有些熟悉。” 陆叔贰抢道: “你们渎门的肯定熟悉,这娘们儿前些天刚杀了你们家三个人。” “我何时杀了渎门之人?” 戚蓝怒道。 陆叔贰则是摇头一笑: “那时候你疯了,你肯定没印象,贰爷我可是就在旁边儿看着呢!不光是我,我姐、小姐夫,也都在旁边儿看着呢!” 雷观一惊,不由又向戚蓝看去几眼,须臾却摇头道: “我近日确有听闻,门宗中三名绝顶青年皆在妄林中战死,杀人者虽确叫戚蓝,却是个暴虐之徒,怎会是眼前如此冰雪美人?” “谬……谬赞了。” 戚蓝一愣,不由出口谢了一句。 陆叔贰则是无奈: “你爱信不信!要不然你跟她lo一把,你要是赢了……我给你点赞。” 雷观虽不信,却也觉眼前女子似不寻常,一双红瞳便与常人不同,也是不敢轻易出手。不由一番搓手踟蹰。 适时,戚紫却好奇问向苏廷: “相公,何为龙都榜?” 苏廷不知,转问雷观。 雷观见可转掉话题,避下尴尬,匆忙道: “龙都榜乃是奉元龙都修为、潜力至高的青年一辈排名榜。历届上榜者,日后皆是名垂龙都、乃至震慑东洲之大成者。” “这么叼?” 陆叔贰闻言,颇感兴趣,便问: “那向天心老头儿小时候,能在你们这鸟榜上排第几?” “是龙都榜。” 雷观答道: “此榜便是向前辈所创。” 陆叔贰又问道: “那你排第几?” 雷观脸一扬,不无骄傲道: “我排四九!” “班里总共多少人?” “总共五十。” “切!” 陆叔贰嗤道: “那要是最后一名跑肚拉稀了,你不就是倒数第一了?” 雷观则是摇头道: “胖子你太无知,要知龙都可是有青年三十万之众,能进此榜,便已是凤毛麟角了。” “叫谁胖子呐!” 陆叔贰虽怒,却是想了片刻道: “你这段位太低,跟俺几个根本就排不进一局。认没认识更刁点儿的?” 雷观指向旁边,道: “我来时所见,邻屋客人中,便有排名者,名曰冷清。” “冷清?名字起的这么不合群,还喜欢跟人聚餐?” 陆叔贰边说便向外走去。 不久,屋外便传来一声怒喝: “冷清是谁?贰爷我觉得你得改名,叫田文镜吧!” 第52章 别叫我……娘们儿 苏廷一惊,深知这陆叔贰又要搅事,便匆忙起身而去,戚紫见状也跟了上去。 嗖! 二人刚到门口,却听一声疾响,苏廷心中一凛,伸手便将施施然立于邻屋门前的陆叔贰扯了一把。 一个趔趄下,陆叔贰直向苏廷这边栽倒,紧接着一个茶盏便飞了出来,直直破过长空,击中对面一条围柱。 啪! 一声脆响,茶盏便碎成数片,四散向楼下掉落。 不多时,楼下便响起一阵怒骂声。 陆叔贰扭头看向,脸上不禁一阵冷汗。 苏廷在后也是异道: “陆兄为何不躲?” 陆叔贰怒道: “给贰爷我反应时间了吗?” “何人猖狂?” 却在此时,邻屋中缓缓走出一名女子,娥眉杏口,容貌也是不凡,只是脸色有些黢黑。 女子向苏廷看来,又看向身旁戚紫容貌,眼光不由一滞,随即却看到狼狈倒地的陆叔贰,这才淡淡问道: “便是你这胖子,搅扰了我等宴席?” “你再叫一声试试?” 陆叔贰仍是气恼一句,却在此时,雷观几人也已陆续由内走出,见到那名女子时,雷观不禁恭敬一揖道: “冷姑娘,幸会!” 冷清抬眼一看,脸上颇现了些冷气,道: “这是你朋友?” 雷观慌忙摆手: “非也。我虽无甚高才,遍交之朋远不及冷姑娘,却也不屑与此撮尔胖子为伍。” 呼! 连被骂出几声胖子,陆叔贰终是暴怒,一个打挺而起,侧向二人,一手掏出手枪,一手比出手枪,怒道: “都给贰爷我闭嘴!再骂一句,前妻伺候!” “哦?” “哦?” 冷清一愣,雷观也是一愣,随即却颇不在意般,佻佻出口: “拿前妻招呼?如此大度吗?” 此时,苏廷眉心中,陆舒依暗暗道: “弟弟,快帮帮弟弟,他手枪里没子弹,应付不了的。” 苏廷点头,随即匆忙上前,将陆叔贰挡了下去,又向冷清拱手道: “冷姑娘,久仰,在下苏廷,天澹城苏家人士,家父乃苏家家主苏禀泰。” “你是苏廷?” 冷清愣道。 “姑娘认得我?” 苏廷也愣道。 “不认得。” 冷清摆手指向陆叔贰,问道: “你是他朋友?” 苏廷仍是拱手道: “然也。搅扰了姑娘宴客,在下这般代为谢罪了。” 冷清则是一脸不屑,看着陆叔贰道: “轮得上你谢罪?我倒要看看,这胖子是要如何遣他前妻伺候于我?” 苏廷讪讪一笑,解释道: “陆兄前妻,没子弹了,怕是难以伺候姑娘趁意了。” “……不知所云。” 冷清脸上一滞,旋即却道: “我看你几人毫无修为,却敢狂妄如此,今日若不施些训教,他日在外行走,怕是还要惹出事端,徒丢你苏家颜面。” 苏廷闻言拱手: “姑娘教训的是,在下定然铭心谨记。” 见事有回还,苏廷不由舒出一口气。 却在此时,屋内却传出一声清喝: “小小灵师境,开口闭口便要施教,着实可笑!堂堂奉元龙都,也是无人乎?” 冷清一愣看向,却见又一绝貌女子正款款走出,雾鬟云鬓,身形窈窕,与戚紫同立一处,恰似双艳斗春,惹得在场一片侧目。 冷清疑惑问道: “你又是何人?” 戚蓝淡淡道: “小小灵师境,不配知晓我姓名。” “你……” 冷清瞬怒,探出灵识却断不出深浅,竟也不敢贸然造次。 而在此时,一旁苏廷却及时介绍道: “她叫戚蓝,乃是在下师妹,天澹城戚家人士,其父戚无意,戚家家主……” “闭嘴!” 戚蓝也是怒道: “用不上你作多言。” 苏廷只得讪讪闭嘴。 一旁雷观见状,却寸寸递言道: “她可是天澹城第一高手,不日前曾力毙我渎门三大绝顶青年,又是乾元道首席弟子。冷姑娘若是怯了,也无甚意外。” “怯?” 冷清向雷观斜视一眼,嗤道: “杀了渎门三人而已,这有何难?只是……” 说着,冷清向前走出一步,一脚又将陆叔贰踢倒,惹来一声“你妹”,随即近向戚蓝,道: “我已拜入乾元道多年,却为何从未听过所谓首席弟子?莫不是你这般良良丽人,却也会胡口诓人?” 戚蓝冷冷一笑,还未开口,却又被苏廷挡下: “姑娘此言差矣,我二人确是乾元道首席弟子,戚蓝便是在下师妹……” “够了!” 冷清终是暴怒: “区区天澹城来者,到了龙都却不知夹尾低调,不但冲撞于我,还敢狂口侮我师门。我看,你几人是在找死!” 说着,冷清缓缓伸出双手,幻出两把短柄瓜棱锤,再撤步挥锤,一阵厉风带过,便直指戚蓝: “来罢!” 戚蓝毫不为动,只是淡淡一句: “你修为太低,配不上我出手。” “你……” 冷清更怒,不由分说将那瓜棱锤高高举起,灌上几许灵气,再蓄起一番势,便挥锤向戚蓝砸去。 雷观几人见状,深知冷清此击已动了真怒,脸上皆是一阵惊恐,慌忙退后躲避。 “毋伤了和气!” 苏廷却是匆忙上前,口中虽在好言相劝,却伸手化劲便将那千钧重的大锤拨向一旁,似拨开一根鸿毛般轻巧。 “鞥?” “鞥?” 正在后退的雷观几人,见此皆不由愣在当场。 而那冷清却是已蓄上了全身之势,被如此轻巧拨开之后,竟一个身形不稳,踉跄便向前倒去,直直便向复倒未起的陆叔贰栽去。 陆叔贰见又有好事将近,也不顾冷清面色黢黑,张开双臂便要接下。 噹! 不想,冷清还未栽倒却已反应过来,另一手将大锤仗在地上,大锤直戳在陆叔贰脸旁,相距不足半寸。冷清这才未栽倒下来。 哗! 陆叔贰脸旁地板瞬间破出一个大洞,冷清一个借力便站回身来,而陆叔贰看着脸旁那个大洞,却被吓得两眼倏然睁大。 要是错了这半寸,破出洞的,可不是这地板了! 陆叔贰慌忙爬起,将将躲在苏廷几人身后,终是怂了。 冷清与雷观几人则仍在愣愣看着苏廷,竟皆不敢再作开口。 须臾间,苏廷终于缓缓开口,却不是与冷清说,而是回头对陆叔贰道: “你姐让我问你,吓死你个兔狲了罢?” 陆叔贰眼色一眯,却嘟起嘴来不答。 “你究竟是何人?” 冷清也是反应过来,却收起两把瓜棱锤问道。 苏廷回头,仍是恭敬一揖,答道: “在下苏廷,天澹城苏家人士,家父……” “勿要与我说这个。” 冷清打断道: “你这怪技从何学得?你师从何人?” 苏廷一愣,道: “在下乾元道首席弟子,师从自然是乾元道宗主,向天心是也。” “向天心?” 冷清愣道,随即向身后几人看去,见几人也皆是呆愣神色,这才回头,蹙眉道: “你是宗主亲徒?这如何可能?” “如何不可能?” 苏廷也是一愣。 冷清已然消了怒气,也知几人定然不俗,便向周围众人看了一眼,道: “进屋细说。” 苏廷听言,便引冷清向自己雅间而去。 进了雅间,冷清看到桌上菜品,脸上更是换了神色,不由叹道: “满桌名菜,诸位果是不同。” 苏廷应了一声,便伸手谢座,一旁跟进的细眼男子几人,却皆是一脸幽怨。 入得席后,冷清向一旁雷观等人道: “我此刻有些要事,你几人但可先行一步。” 雷观一愣,却也只得领着细眼男子几人复离去。 “出门别忘了把账结了!” 陆叔贰也已施施入席,抬首便对将要离去的细眼男子喊道。 细眼男子身形一滞,也并未回头,而是继续离开。 “我那屋,也请顺便!” 冷清也道。 细眼男子脚步似有些不稳,一旁长脸男子匆忙扶起几步,几人这才离去。 “哎哟卧槽!” 门外传来一声惨叫: “何人造的如此大洞?摔死小爷我了!” “是……冷姑娘。” “……” 屋内。 “哈哈哈!” 陆叔贰一笑泯恩仇: “小黑姐姐也挺六啊,也跟着白吃了一顿!” 冷清淡淡一笑,摆手道: “还是及不上诸兄分毫,如此名菜,在下也是只敢想想。” 说着,冷清欺身向苏廷近了一寸,道: “苏兄?” 苏廷拱手: “冷小姐。” 冷清道: “不瞒苏兄。我虽拜入乾元道多年,却也只是外门弟子,实不知宗主竟收了二位为首席,却是惭愧!” “咦?奇了怪了。” 闻听此语,一旁陆叔贰倒是愣了: “你刚才不是还说不可能的吗?咋一转眼功夫就又信了?那贰爷我说我就是向天心,你信不信?” 冷清淡淡道: “不信。” 陆叔贰略有不满: “那你为啥信他?” 冷清淡然一笑,道: “以苏兄虽无修为却伸手不俗,及戚小姐修为难测而看,纵不是我道中首席弟子,也定然不凡。” 苏廷拱手谢道: “冷姑娘谬赞了。” “客气!” 冷清还礼,随即缓过一口,问道: “敢问几位,此番远从天澹城来此,确是为了登拜天妫山?” 苏廷点头: “确然。” 冷清又道: “那几位是否知晓,宗主并不在山门?” 苏廷又是点头: “知道。” 陆叔贰也道: “小黑姐姐,不瞒你说,向老头儿本来跟我们几个是一道儿来的,只是路上出了点儿意外,他让九头蛇给抓了。” 冷清愣道: “九头蛇?” 陆叔贰点头: “对!” 苏廷更正: “师父名其为九首虺。” 冷清忖了片刻,似终是不得法般,拱手道: “诸位,实不相瞒。我虽只在外门,对宗中内门近况并不详知,却也听闻宗中将有重要仪式,各内门弟子皆已回山复命……” “对!” 陆叔贰打断道: “就是来迎接我们的。小黑姐姐。” “我叫冷清!” 冷清向陆叔贰递去一眼,又对苏廷道: “宗中秘辛,我虽所知甚少,却也偶闻一些内门杂事。纵二位真是宗主首席弟子,内门之中此番准备,怕也不是迎接诸位如此简单。” 苏廷一愣,问道: “若非如此,却是为何?” 冷清叹出一口,随即暗暗道: “恐怕是要,格杀二位!” “格杀?” 苏廷一惊,不由看向戚蓝,却见戚蓝也是蹙眉,随即又问: “为何要格杀我二人?” “还能为啥?” 陆叔贰搭话道: “领导长期脱岗,队伍拧不成一股绳了呗!” 冷清却是摇头道: “我亦不知其细。不过……” “不过如何?” 苏廷不由近身问道。 冷清答: “我虽不知,却认得一位前辈,他该是有所知晓。” “前辈?现在何处?” 苏廷问道。 冷清答: “我可引几位寻去,只是那前辈深居经年,不喜外露,还望诸位毋做声张。” 苏廷点头: “在下向来嘴严。” 陆叔贰却道: “我不行,我嘴比裤腰带还松。” 苏廷道: “那只得劳烦陆兄在此等候了。” 陆叔贰又道: “不行。” 冷清叹出一口,道: “也一同去罢!或许见了那前辈,你这陆兄就不会多言了。几位且先静候,我去去便来。” 说完,冷清向苏廷与戚蓝分别一揖,便向外而去。 呆呆听着屋外脚步渐远,陆叔贰不由问道: “她干啥去了?” 苏廷摇头: “不知。” 陆叔贰又道: “不会是逃单了吧?说了这么老半天,不会就是为了逃这顿饭钱吧?” 苏廷一滞,仍是摇头: “不知。” “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 陆叔贰无奈道: “放在其他电视剧里边儿,像你这么不靠谱的主角,早他娘的死八回了。” “戚蓝小姐。” 苏廷突然问向戚蓝: “刚才那冷姑娘所言,你作何想?” “你!” 戚蓝抬头看向,却并未回答苏廷,而是恨恨向陆叔贰瞪上一眼,道: “以后不许再叫我……那娘们儿!” 陆叔贰一愣: “你这仇记得,也太拖节奏了吧?” 戚蓝微微张口,却不再言语,须臾才向苏廷道: “苏廷,我虽比你先入乾元道,所知却不比你多,师……归海侠从未向我提及过道中之事。只是记得去年初入天妫山时,确见过些不寻常之事,许那冷姑娘所言非虚,可听上一次。” 苏廷闻言点头,随即又问向戚紫: “紫儿,对于乾元道,你有否印象?” 戚紫摇头,却乖巧抓起苏廷手臂。 场中又是一片沉寂。 “如果姐姐没猜错的话。” 突然一语响起,苏廷与戚紫双双一惊,抬起头来,却见戚蓝与陆叔贰呆呆看向二人,方知是陆舒依说话: “如果姐姐没猜错的话,菜应该早就凉了吧?” “……” 几人未等片刻,门外便响起一阵急促步声,听闻似是两人,其中伴有几声媚媚话语: “我就说罢!那后生看着就不寻常,定非池中之物。哎呦!” 却听“噗嗵”一声,媚语瞬间暴怒: “哪个天杀的,把老娘的店,砸出如此大洞?” 苏廷一愣,与戚紫对视一眼,那声音听着,怎的颇为熟悉? 第53章 舔到一无所有 几人纷纷回头向门口望去,只见冷清一边扶额走进,脸上还带着一番歉意。 冷清进屋后,身后跟进一俏丽妇人,手捂膝盖缓缓而来,胸口那片雪白更胜,香气无风吹满房间。 竟是进店时那名绰约女子。 “无量!” 苏廷不由一声。 陆舒依似想到如何,问道: “弟弟,我咋感觉,你老是念叨的‘无量’,好像不是电视里无量天尊的意思?” 苏廷讪讪一笑: “只是感叹罢了。” 绰约女子进得屋来,才直立起身,随即又弯身向苏廷一礼,三分媚气的道了声“公子”,又惹了苏廷一声“无量”。 陆舒依终是明白了,与戚紫道: “妹妹,你这相公心术不正,你可得看紧了。” 戚紫点头应了一声。 冷清与绰约女子见戚紫凭空点头,不由向后看了一眼,未见另有他人,又看向戚紫一眼,脸泛狐疑之色。 “哈哈哈!” 还是陆叔贰打断沉默,指向冷清道: “还以为你要逃单呢!看来是贰爷误会你了,是个好孩子。” 冷清这才回神,向绰约女子一礼,道: “妙娘,便是这几人。” 苏廷闻言,也是一礼,道: “东家原来是叫妙娘。在下苏廷,天澹城苏家人士,家父乃是苏家家主苏禀泰。” 陆叔贰也是挑眉打量一番,盯着妙娘颈下道: “这名字起得好,果然是妙。就是味儿太冲。” 妙娘倒也不计较,而是向苏廷施施一礼,道: “苏公子果然英年才俊。” 随即,妙娘又向戚蓝一礼,道: “戚姑娘也是绝貌天妒。” “过……过誉了。” 戚蓝淡淡回礼,却转向冷清问道: “你所谓前辈,便是这位东家?” 冷清不语,妙娘却是一笑答道: “非也。我不过一介商贾,下九流之属,怎堪前辈之称?” 苏廷拱手: “过谦了。” 妙娘摇头道: “我确非戚姑娘口中那位前辈,只是我知晓那位前辈所在。几位是否饭足?若无他事,我便可引诸位前去。” 苏廷却道: “陆姑娘说,菜凉了。” 妙娘闻言一愣,随即转向戚紫,道: “怠慢了,还请陆姑娘海涵。” 戚紫道: “无妨。小女戚紫。” 妙娘又是一愣: “那苏公子所言陆姑娘是何人?” 陆叔贰起身上前,道: “是我姐。” 妙娘仍是一愣: “不知尊姐何在?” 戚蓝起身向外,回头对几人道: “走罢!磨叽。” 妙娘仍是不解,却见几人纷纷起身,随戚蓝出门,便也跟了上去。 出了门后,陆叔贰回头问向妙娘: “我们这两桌菜,那个叫雷管儿的结过账没……哎哟卧槽!” 话未说完,陆叔贰却身形一矮,一脚踏空陷入冷清砸出的那块洞中。 “结……结过了。” 妙娘见陆叔贰狼狈模样,想笑却又想到自己刚遭同样窘境,并未笑出声。 “娘的!” 陆叔贰爬起身来,向冷清瞪了一眼,却是不敢直言骂出,只说了句: “结过账就行。姐姐做生意的,也不容易。” “哦?” 妙娘好奇问道: “尊姐也是行商坐贾之人?” 陆叔贰摇头: “不是。我们一家都是搞科研的。” “盐?” 妙娘旋即转为震惊,匆忙一揖道: “盐铁生意,那才是不同凡响。恕小女有眼无珠。” 戚蓝终是不忍,回头一斥: “妙娘,头前带路。” 妙娘闻言,虽是不愿,却仍听令而前。 几人随妙娘出了后厨,穿过后院,至后门方出,循街背巷又走了许久,方才停在一处无人断巷。 苏廷放眼,断巷外乃是一处空旷所在,尽处有一层竹林,竹间兰草幽幽,淡黄色细花相衬,景色颇显恬静。 竹林端,藏了一间竹屋,竹屋外,圈了一层竹篱,竹篱上,攀了几支淡紫蔷薇。过隙望向,小院中石桌石椅俱全,石磨石臼随立,俨然一副农舍模样。 “来时亭台楼榭,至此恬然孤院,冷姑娘所言前辈,果真是大隐而隐于市。” 苏廷不禁点头叹道。 几人便随妙娘向竹屋走去。 叩叩叩! 妙娘三声叩门。许久门却未开。 叩叩叩! 又是三声叩门。门仍未开。 陆叔贰却恍然大悟般惊道: “我知道了!姐姐玩儿的这是摩斯密码,我也懂,三短一长选最长。” 妙娘不答,却是探头向内望去,仍不见竹屋人出。 苏廷问向妙娘: “陆姑娘托我问你,我等是否需三顾此处?” “屁!” 陆叔贰否定道: “三顾的是茅庐,这是竹庐,都不是一个材质。” 一旁,戚蓝也是看了片刻,伸手将竹篱上一推,竹篱便应声打开。 并未落锁。 妙娘愣愣向戚蓝看去一眼,却是无奈跟入。 几人进了小院,眼前竹屋便屋门洞开,一名白髯老者一边向几人看着,一边缓缓走出。 妙娘匆忙迎上,及至近前,躬身便欲行礼。 老者却直接略过妙娘,伸手便向苏廷而来。 苏廷也匆忙伸手迎上,却不想老者又略过苏廷,也略过又伸手迎向的陆叔贰,而是直直握向戚紫双手,颤抖之下,竟是涕泪横流。 “前辈!” 苏廷一边扯着戚紫,一边异道: “在下与戚蓝姑娘才是首席弟子,这位只是在下内人。还请……放手。” 老者却是不放,眼中呆呆望着,口里嚅嚅念着: “琳儿师妹,竟然是你!竟然……是你!” 苏廷无奈,只得向妙娘、冷清递去一眼,二人却纷纷摇头,不知何故。 苏廷又向戚紫递去一眼,戚紫却也是摇头,随即便是心中不忍,向老者劝了起来。 老者却是不顾其他,只呓呓念着,突然一个不顺,竟当着众人昏厥了过去。 “呀!” 陆叔贰惊道: “挂了?” 苏廷一边扶起老者,一边怒道: “你姐让我与你说,闭上你的乌鸦嘴。” 陆叔贰立即伸手指着苏廷,点了须臾说不出话,最终才道: “我姐说的话,你肯定翻译不了这么快!” 苏廷抱起老人,几人跟着进了竹屋,七手八脚将老人平放躺床,这才得暇环顾四周。 竹屋甚为简陋,一床一桌一椅矣,再无其他。 “这老头儿,日子过得真差劲儿!连个wifi都没有。” 陆叔贰不由感叹。 安顿下后,戚紫问向妙娘: “敢问姐姐,这位前辈何许人也?” 妙娘却反问: “敢问姑娘,你是何许人也?” 陆叔贰插言道: “敢问两位姐姐,你们知道我是何许人也吗?” 苏廷看向陆叔贰道: “你姐让我与你说,此处不需你言语。” 戚紫答妙娘道: “我只一无名女婢,自幼生长于戚家。” 妙娘不信: “若真如此,你怎会攀上高枝,嫁入苏家,成为苏公子之妻?” 苏廷道: “一切皆是机缘,一切皆是定数。” 陆叔贰指着戚紫道: “对!她是向老头儿的亲闺女,向老头儿亲口说的。” 妙娘一愣,问道: “向老头儿?莫不是向天心向宗主?” 陆叔贰点头。 妙娘这才细细端详起戚紫,仅是须臾,便大惊道: “确与骆前辈八分相似,怨不得会被道主错认!” 戚紫疑惑: “骆前辈是何人?道主又是何人?” 妙娘叹出一口,向众人分别递去一眼,这才开口: “骆前辈便是向宗主之妻,便是这位姑娘生母,妫宗兑宫之上任宫主。道主便是眼前老者,名极凡,妫宗坎青道道主。” “那不对啊!” 陆叔贰指向戚紫,道: “要是小姐姐真跟你说的骆前辈长得像,那也应该是向老头儿晕才对啊!咋轮得上这个老头儿晕?当初向老头儿见着小姐姐的时候也没晕啊?这老头儿晕个什么劲儿?” 苏廷滞下一刻,对陆叔贰道: “你姐让我与你说,她闻到五行八卦之味。” 陆叔贰白眼一翻: “五行?她一个都不行。她只闻得到八卦的味儿。” 苏廷向妙娘一礼,问道: “敢问妙娘,你所谓妫宗、兑宫、坎青道,则是何处?” 妙娘摇头道: “我非贵宗子弟,所知并不详尽,苏公子若欲了解详细,可待道主清醒而后细问。” “毋需等了。” 这时,一旁戚蓝一边看着竹床,一边淡淡道: “他已然翻醒。” 几人这才回头,却见老者正迷迷糊糊睁眼,陆叔贰便抢上前,扶起老者道: “你受刺激了,先别瞎吱声,我问啥你说啥。知道没?” 老者茫然点头。 陆叔贰问: “你叫啥名儿?” 老者缓缓答道: “极凡。” “姓啥?” “没姓啥,就叫极凡。” 陆叔贰看向几人,愣了: “他没姓?还是没醒?” 极凡看向陆叔贰,缓缓问道: “敢问,你是何人?” 陆叔贰回头答道: “你别吱声,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 “哦!” “你看那个小姐姐,熟吗?” “熟……呃!” “你先别晕。我问你,她是不是长得像你的初恋情人?” “像!” 陆叔贰这才放下极凡,起身便指着他大笑道: “哈哈哈!你个老备胎!她是你初恋的闺女,但不跟你一个姓。你终于还是舔到一无所有了!” 众人无语。 戚紫也不由看向苏廷眉心,弱弱道: “姐姐,你也如此作笑,着实有些……过分。” 苏廷瞪向陆叔贰一眼,慌忙上前扶起极凡,轻拍后背须臾,方才帮他缓过气来。 极凡二番坐起,却仍是怔怔看向戚紫,嘴唇蠕动片刻,才怅然道: “似是实非万事休,惆怅半生泪横流。” 戚紫见状,近向极凡身旁,躬身安慰: “前辈切勿忧极伤肝,昨日种种已是定数,且自洒脱,且任随风罢!” 极凡这才平复些许,拨开苏廷双手,转身缓缓站立而起。 “哟!这就想开了?坚强的小老头儿。” 陆叔贰揶揄道。 极凡不理,径自撇过众人,步至小院向竹林看去一眼,喟然一声后,便坐在院中石凳上。 众人随即跟上。 妙娘与苏廷对视一眼,近前介绍: “晚辈唐突,实不知那姑娘乃骆前辈亲女,还望道主恕罪。” 极凡摇头道: “何罪可恕?我已是个废人,仓皇至此,你还能敬我是前辈,已是感激不尽。” “废人?” 陆叔贰闻言,匆忙将苏廷拉过,立在极凡面前道: “正好,你也是废人,我这小姐夫也是废人,你俩刚好能攒个交流局儿。” 苏廷向极凡恭敬一礼,道: “晚辈苏廷,天澹城苏家人士,家父乃苏家家主苏禀泰。” 极凡冷冷看去一眼,算是回应。 苏廷一噎,抬头看向妙娘,又向陆叔贰看去一眼。陆叔贰点头赞许,示意他继续。 苏廷又拱手,细细数道: “晚辈三岁便俱灵识,十岁便达灵士境,不想十三岁却被人暗害,泯然废人。月余前承不世际遇重获修为,如今却再度被废。唏嘘!” “嗯嗯。” 陆叔贰连连点头,眼神颇为赞赏: “够惨!” 极凡终于抬头,也件件数道: “我也是三岁便俱灵识,十岁便达灵士境,风光一世,不想晚年却被断为废人。不比你惨?” “嗯嗯。” 陆叔贰又是点头道: “你也惨。” 苏廷又道: “晚辈十岁便与戚蓝小姐定下婚约,不想将至新婚之期,却被着婢女代嫁,还被赐了休书。” 极凡闻言倏然站起,道: “我与师妹青梅竹马,却被宗主横刀夺爱,最终只能屈居人下,抬看他与师妹恩爱半生。不比你惨?” 苏廷还要再说,却听眉心中陆舒依道: “弟弟你快打住吧!又不是让你俩参加选秀,比起惨来还没完了。” 极凡却道: “姑娘毋要拦他,便让他与我一比。” 陆舒依惊道: “你也能听见我说话?” “自然。” 极凡点头,却怆然道: “我只是修为断了,灵识却依旧,常人之苦,我则数倍之,实乃痛苦无渊。” 陆舒依思索片刻,又道: “你媳妇儿跟人跑这事儿,早过了时效期了,咱这边儿也帮不上啥忙。不过你修为废了这事儿,我估计能给你支上招。” “哦?” 极凡眼眉一挑,疑道: “修为断绝,若灵以来便无人可医,姑娘竟有归复之法?” “我是治不了。” 陆舒依道: “不过向天心应该能治,当初他差不多跟你一个鸟样,现在都能站起来了。” “向天心?宗主?” 极凡一呆,嚅嚅道: “宗主,竟还活着?” 陆舒依点头。 身旁众人,有人知晓极凡刚才与何人对言,也有人虽是一脸奇怪,但闻听此问,却皆是重重点头。 见众人肯定,极凡不由握拳砸向石桌,眼神也重返光彩,转身便道: “走!速引我去拜见宗主!” “且慢!” 苏廷却道: “师父在风渎山被灵兽缠住,至今仍不知去向。” “风渎山?灵兽?” 极凡却是嗤道: “风渎山中能有如何灵兽?竟能缠住宗主?” “然也。” 苏廷拱手道: “是头九头人首蛇身灵兽,师父唤其为九首虺。” “九首虺?” 极凡闻言一愣: “那风渎山中,何时竟有了天阶灵兽?” 第54章 ‘妫宗\’之石 极凡缓缓起身,立在篱前向外看着。苏廷拱手跟上,拜了一句: “前辈,前些时日,晚辈曾多有耳闻,说是那风渎山中灵气归苏,生了异变,天阶灵兽现身,许是与此有关。” 极凡喟然一叹,摇头道: “我遗居此地多年,诸天万事,早已是如聩似盲,竟不知会有如此之事。” 随即,极凡转身看向苏廷,又道: “以刚才妙娘所言,你与那位嗜血修罗体的姑娘,确已拜入了宗主门下?” “是。” 苏廷恭敬道: “回前辈。晚辈几人此来,便是因领了师父命,前往天妫山拜谒山门。” 极凡向苏廷看去片刻,点头道: “宗主眼光果然依旧。那姑娘乃嗜血修罗体,百万中之一数,已是不凡,你虽修为废绝,却仍是不灭罗汉体魄,此则更是千年难遇。能同收你二人为徒,宗主也可称无憾矣!” 苏廷谢了一句,却是又问出一遍: “尝闻妙娘所言,前辈乃是坎青道道主,敢问,所谓坎青道,与乾元道是何相关?” “坎青道……坎青道……都是过往~” 极凡默念几声,眼神逐渐空洞,口中却是娓娓而来: “万古先前,有至贤近探体身,远观万物,聚万类之情,通神灵之德,乃悟太极。分阴阳,区四方星象,涵尽而生八卦。” “及至若灵,灵气消散,修行颓绝,东洲万里幅员,竟徒余天妫山中灵气尚算氤氲。我与琳儿师妹自幼迷恋修为,及至少年便相约探访天妫山,历荆斩棘而至,遍访诸峰,终遇一奇石。奇石上书‘妫宗’二字,通体异彩流光,浑郁不开,触之则灵识清明、灵脉顺然。我与琳儿围坐奇石静修,长进确是神速,期年之际便双双达灵修境大成,隐隐有了破灵之势。” “却在彼时,东洲遭外寇侵入,诸城世族门宗皆勠力同起,我与琳儿自不遑多让,以散修之姿同入战局。于战之中,我二人又相继结识怀松、听寒、南烟、祖悦、司空累五名灵修大成境同道,适才有意趁势开宗,广揽东洲名士,以扩抗敌之军。” “只是,外寇不绝,且凶猛异常,东洲诸战场频频告急,开宗一事便迟迟未得成行。几在败局将定之时,宗主以散修之姿从天而降、力挽狂澜,局面这才寸寸好转。” “因宗主同为散修身份,我等七人便于战隙夜访军帐,邀其共讨开宗之事,不想宗主不仅直接应允,还开口便要以‘妫宗’为名。我与琳儿惊问下方知,宗主向天一脉,并非与我这般只是游侠散修,而是若灵以来便世代镇守那妫宗之石,其修为冠绝之源,便与那奇石颇为相关。” “只是,向天一脉经了数千年而续,那时已然人丁凋零,徒余宗主一人耳。我等感念其恩,不仅同意以‘妫宗’为名,且于帐中遥拜奇石为师,互称师兄弟。随后我等八人各领一方人马,同开妫宗,分列五道三宫。怀松师兄领坤平道,听寒师姐领震生道,南烟师姐领离原道,我便领坎青道,是为坎青道道主,而向天师兄所领,便是乾元道。” 话至此,极凡便坐回石凳,将息片刻。见众人围来,苏廷适时发问: “前辈。世人皆知乾元道,却不知所谓妫宗,却是为何?” 极凡答曰: “妫宗之名,之前并未刻意隐瞒,只是宗主本是奇石镇守之人,出于守秘之由,并不愿常提此名,我等也感怀于此,出则以乾元道代之。只妙娘之类,虽知些秘辛,却又非宗中之人,才会不讳于此。” 苏廷颔首了然,随即又问道: “且我师父也非所谓向前辈,该是向天前辈。此是复姓?” 极凡点头,旋即却又摇头道: “宗主曾言,初时镇守奇石者,乃是向家与天家两姓世族,只是历数代交融,终成一家,故自姓向天。” 而在此时,呆呆听了半刻的陆舒依,终是忍不住举手问道: “老师我问下,你俩啥时候,才他娘的能说到正事儿上?” “正事?” 苏廷一愣,道: “我二人所谈,皆是正事。” 陆舒依却是摇头: “那我问你,你们几个跑来找这老头儿是干啥来了?就是为了跑这儿考考古?” 苏廷这才恍然,匆忙拱手问向极凡: “前辈,在下还有一事相问,我与戚蓝师妹诸人此来龙都,乃是奉师父命,前往拜谒山门。可为何冷姑娘却说,我二人此去,怕是会有去无回?莫非果如归海侠先前所言,师父竟成了宗中内叛?我等此去,则会受此牵连?” “归海侠?” 极凡一愣: “你认得归海侠?” 苏廷点头: “数月前,归海侠收徒戚蓝师妹,曾在天澹城留住许久,城中诸世族皆颇有了解。” 极凡闻言看向一旁戚蓝,不由蹙眉问道: “那嗜血修罗体,非是宗主亲徒,而是归海侠之徒?” 苏廷摇头道: “之前确是如此。只是后来师父亲莅天澹城,归海侠悄然遁走,一番抉择后,戚蓝师妹才随我双双拜师师父。” “哦?” 极凡蹙眉更盛,略作思索后却也坦然,道: “未料经如此剧变,宗主却仍未换心性。纵是归海侠如此之徒,他却也未当场格杀。只是……” 苏廷见极凡欲说还休,便问道: “只是如何?那归海侠如何之徒?竟值得当场格杀?” 极凡点头道: “归海侠此人虽来历叵测,但委身兑宫多年,深得琳儿师妹看重,以至于琳儿师妹在弥留之际,不顾宗主反对,执意将宫主之位交与此人。归海侠得权之后,山中便连生变故,先是艮宫宫主司空累师弟被曝尸荒野,之后震生道与离原道二位道主,便是听寒、南烟两位师姐,竟公然向坤平道道主,即怀松师兄发难,历数其引敌叛宗之据,致怀松师兄久居秘境不出。” “再后,巽宫宫主祖悦师妹约我秘言,道出归海侠意图收买于她、倾轧于我之事,我与宗主方才意识到,那归海侠恐有不臣之心。只是还未待我二人做出如何筹划,便在归山途中遭人施毒暗害,修为散尽,流落至今。” “施毒暗害?” 苏廷不由问道: “前辈莫不是也中了那绝魂散?” 极凡点头,须臾叹道: “那几日,风渎山生了异变,我与宗主前往探查,回山之时便遭数名修者围攻,那些修者虽修为不高,却出招诡异,暗器频频,我二人力战之下也才堪堪能敌。却是因此,数枚绝魂散击来之时,我竟是毫未察觉,而宗主见后便以身躯挡下大部。我虽只受了两枚,却也是散尽修为昏死过去,宗主受下大部,我以为已是十死无生,不想以你所言,宗主竟能获安然,也是可幸。” 在场众人听闻如此秘辛,皆被惊到目瞪口呆,冷清更是被惊至无以复加,弱弱道: “晚辈所拜,便是归海侠之外门,实不知竟是入了魔窟,一想便是后怕。” 戚蓝也是心有戚戚,不由向冷清看去一眼。 苏廷则是向极凡拱手道: “前辈可知山中近况?我等此去,为何会有去无回?” 极凡点头答道: “那归海侠虽修为不显,但手段颇多,听寒师姐与南烟师姐,怕是早已被她收归麾下,祖悦师妹如何我却不知。她已在宗中经营多年,你等此番贸然而去,定然无可回还。” 此时,陆舒依却打断道: “极……老头儿?极头儿!” “极头儿?” 极凡无语。 陆舒依道: “听你俩说了这小半天了,我帮你俩捋捋,你看对不对啊!” 极凡道: “请讲。” 陆舒依道: “戚紫今年多大?” 戚紫低头答道: “回姐姐,已满十六岁。” 陆舒依又转向极凡问道: “你那个没结果的初恋是啥时候死的?” 极凡答道: “约在八年前。” “那就对了。” 陆舒依拍手道: “戚紫被送到戚家的时候也是八岁,她妈也是八年前死的,向老头儿肯定那时候就感觉不对劲儿了,才把闺女送出去散养的。你说有理不?” 极凡略作思忖,恍然点头,伸手欲言,却被陆舒依挡下: “你先别打岔。后来老娘们儿害了你们这个,又害了你们那个,你说她目的是啥?当武则天?还是闲蛋疼了?” 极凡刚要开口,又被陆舒依挡下: “你说那老娘们儿段位不高,你还说过你们那儿有块石头,摸着石头经验就能噌噌涨,对不对?” “‘妫宗’。” 极凡点头。 “那她的目的会不会就是练级呢?” 陆舒依又转向苏廷道: “那老娘们儿在你们山头当了几年地头蛇了,睡觉都能搂着那石头睡,按理说早就该满级了,可为啥她现在还是打不过向老头儿?而且按你们说的,她应该连你爷爷都打不过。” “为何?” 苏廷不解问道。 陆舒依伸手一指: “原因只有一个。那石头跟着向老头儿他们几个灵,跟着那老娘们儿就不灵了。” 随即,陆舒依又指向戚蓝,道: “弟弟,你还记不记得,那天在你家,你跟那娘们儿打完架以后,她那个哥哥是怎么说的?” 苏廷看向戚蓝,道: “陆姑娘说你那娘们儿了。” 戚蓝怒道: “以后不许再叫我……那娘们儿!” 陆舒依眼神一异: “她这仇记得,也太拖节奏了吧?” 随即又道: “她哥哥说,那老娘们儿是要在你们市区摆什么采阳补阴的阵,要加速练级,对不对?” 苏廷想了片刻,点头。 陆舒依两手一摊: “这不就破案了?” 苏廷也是恍然,只是思索须臾却又疑惑问道: “依姐姐所言,若是那‘妫宗’之石尚无法助力归海侠修为,她为何却要远赴天澹城?天澹城可是数百年来皆修为不显之处。” 陆舒依摇头一笑: “弟弟你这就浅薄了。那……你师妹是啥体质?你又是啥体质?你爷爷,你师妹她姑姑等级又为啥那么高?就算老娘们儿还不知道你们三个变态,但你师妹她肯定是知道的。我约摸着,她呆在你们那儿那些天,肯定就是去踩点儿了。” 苏廷闻言蹙眉片刻,最终看向极凡,点头道: “晚辈以为,陆姑娘所言有理。” 极凡也是点头,只是疑惑道: “便是有理又如何?你等还是拜不得山门。” 陆舒依低头一笑,道: “哼哼!你们要是真以为我就会马后炮,那就大错特错了。” “哦?” 极凡异色道: “姑娘还有如何能耐?” 陆舒依淡淡道: “正所谓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一切准确无误的预测,其实都是对已发生过的总结梳理。” 戚紫接道: “模态演绎推理。” 陆舒依点头: “老娘们儿想练级,靠石头又不灵,她该怎么着?是不是找靠谱的地方?哪靠谱?一座小小的天澹城,先出了你和戚蓝两个小卧龙凤雏,又出了你爷爷和她姑姑这两个老卧龙凤雏,是不是就成了最优解?你要是她,你舍不舍得放掉?” 苏廷道: “那姐姐的意思是,那归海侠还会回天澹城?” 陆舒依点头: “回是肯定会回的,不过不是现在。我估摸着,她肯定得先把眼前的麻烦事儿给解决了。” “眼前?如何麻烦?” 苏廷问道。 陆舒依指向戚蓝: “你们几个就是麻烦。我要是那老娘们儿,好不容易把你们那乾元道给经营好了,又好不容易从向老头儿手里逃出来了,我肯定得抓紧时间打怪升级,好能揍过向老头儿。但要是想保证升级期间后院不起火,就跟你们说的那样,我肯定会先想法子把你们几个解决了。” 苏廷瞬间恍然: “无怪夜宿一线天遇险之时,那九首虺竟认得师父,怕就是归海侠所遣罢?” 极凡也是点头: “驯化灵兽之术,宗中便有记载。以归海侠之修为,要想驯服一头天阶灵兽,虽说困难不小,却也绝非不可为之事。” 几人不论是否清楚,皆是纷纷点头。 陆叔贰也在一旁奋力听着,却似并未听懂许多,心烦之下,不由伸手一挥,问道: “你们这扯东扯西说了老半天儿,贰爷我是听得云山雾个罩。我就想问问,按你们说的,你们几个是不是都怂了,不敢去拜码头了?” 极凡点头称是: “宗中险象异常,定然不能前往。” 此时,戚蓝却看向苏廷,道: “我倒觉得可以一试。” 第55章 惹了仇家 众人闻言一愣,皆回头看向戚蓝: “如此险象,有何可试?” 戚蓝玉指轻出,道: “其一,那归海侠便是早有防备,其最紧要防备之人,定是师父,而非你我几人,而师父被九首虺所滞,其行踪归海侠定是了然于胸,我等若是暗入,或可出其不意。其二,以极凡师叔所言,宗中仍有怀松、祖悦两名师叔可信,我等此去,可暂寄二人之下,先做了解,后作他图。” 极凡闻言慌忙摇头: “我所知宗中之事,皆是数年以前,如今宗中是何景象,我可是一无所知。若是怀松师兄、祖悦师妹也已离叛,姑娘却要该当如何?” 戚蓝闻言一滞,却仍淡淡道: “便是如此,我仍觉可试。” 一旁,陆叔贰却似知了戚蓝心意,嗤道: “别以为贰爷我不知道你揣的啥心思,你肯定是听他们说那个老娘们儿势头挺猛,想弃明投暗去投奔她。对不对?” 戚蓝杏目一瞪,陆叔贰不由退了一步,嘴上却仍是说道: “想干啥想干啥?我这回可没拿‘那娘们儿’称呼你啊!” 戚蓝恨恨道: “现在拿了。” 苏廷匆忙上前排开二人,却也是问向戚蓝: “戚蓝小姐……师妹,你此番急着前去,究竟有何深意,可否一说?” 戚蓝缓缓道: “听闻了那奇石,自是想去一试。” “……” 极凡无言以对。 苏廷却是点头道: “也是。修为之人,求高盼深自是必然。既如此,那便这般作决,我与师妹同行,先行探访天妫山。陆兄乃妄林所来,对妄林与风渎山定然熟悉,便劳烦陆兄带极凡前辈与冷姑娘前去寻师父罢!至于紫儿,此番凶险异常,实不忍紫儿同行,不知妙娘能否代为照看?” 苏廷此话一出,却是各有表象。戚蓝点头,陆叔贰不愿,便是戚紫,脸上也是百般不舍。 “弟弟。” 陆舒依却是无语: “你是不是不爱看电视啊?不知道这种情况下最忌讳分开走吗?再说,你这安排的啥玩意儿啊?就是为了能跟你那小师妹独处?” 苏廷摇头: “你我也在一处,何谈与师妹独处?” “你还知道啊?” 陆舒依还要指责,苏廷却已向极凡一揖,道: “前辈,晚辈惭愧,虽有洗经续脉之术,却因修为废绝无法祭出,亦无法助力与您,还需您亲去寻我师父。” 极凡一愣: “洗经续脉?宗主竟修有如此秘术传你?莫非宗主修为归复之因,便是如此?” 苏廷点头,道: “乃名《淬经》,戚无恋前辈所授,被晚辈归置丹田,只因修为不再灵识不复,故而无能祭出,不然便会先还与师妹了。” 戚蓝闻言,眼光也是泛起一丝波澜,却并未言语。 极凡思索片刻,疑惑道: “《淬经》我亦有过耳闻,乃是一部玄阶功法,算不得有多神妙,怎会有洗经续脉之能?” 苏廷也是一愣,随即想起传与向天心那日所谈,便道: “前辈所谓《淬经》,该是只疏导与炼体两部,乃是一部残经。而晚辈所习得之《淬经》,共六部,乃是一部无阶功法。” “无阶?” “无阶?” 极凡闻此,眼神倏然便炽热无比,与那日向天心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一旁冷清则已惊得大张开口,便是戚蓝,闻之也是眉头一动。 “你说,你将那无阶功法置于上丹田之中?” 极凡吃吃问道。 苏廷点头。 “师……师侄,可否容我一观?” 极凡又是吃吃一问。 苏廷却摇头叹道: “晚辈已废了修为,灵识不复,无法祭出,实在惭愧。” “无妨!” 极凡热切道: “我灵识仍俱,只需师侄答应,我便可自行查看。” “嗯?” 苏廷一愣: “如此则甚好,师父当日便是与前辈一般,修为虽废却灵识依在,习了功法后,只消了半炷香时间,修为便是完全归复。” 极凡随口应了一句,便伸手抱向苏廷头颅,缕缕灵识随即灌入,直向苏廷眉心而去。 众人听闻苏廷所言,也知此事关系,皆静立一旁不做言语,只静静等待。 戚蓝与冷清二人,则也是不由散出灵识向苏廷探去,却因苏廷身无灵识波动,无法共鸣,散出的灵识如入无尽深渊般,无可所得,只得作罢。 至于苏廷,虽已无法散出灵识,却仍能感受到阵阵异样导入,头脑瞬间似是胀大许多般,股股作痛。 苏廷只得强咬着牙,蹙眉忍耐。 “啊!” 眉心之中,陆舒依一声惊叫传来: “老东西,盯着我干嘛?” 此时,苏廷上丹田之上,陡然出现一片虚空,虚空中一张脸逐渐幻化成形,置于上丹田之中的陆舒依,猛然看见一张巨脸,虽知是极凡,心中还是不免一阵惊惧。 “无量!” 一声苍然之声传来,那张巨脸便寸寸缩小,同时也更似实态,及至与陆舒依人脸一般时,便倏然向陆舒依而去。 “滚蛋!” 陆舒依紧紧捂着胸口。 “姑娘勿惊,此乃我之灵识。” 极凡声音传来: “姑娘且随我深入。” 陆舒依虽是惊惧未消,却仍依言起身,跟上那缕灵识。 陆舒依所寄之处,因常与苏廷及外人交流,只浅在上丹田外侧,而功法、兵器所寄之处,则在上丹田之中。 陆舒依跟随那缕灵识,走过一阵虚无后终才抵达。 “这儿是不是到弟弟的脑花来了?” 陆舒依一边左右看着,一边问着。 极凡也问道: “姑娘有何所见?” 陆舒依摇头: “黑灯瞎火的,能看见个屁。哎哟!” 突然一个趔趄,陆舒依伸手捡起一物,疑惑道: “我这算不算摘了弟弟脑壳了?” 极凡摇头: “烦请姑娘打开此物。” 陆舒依闻言便摸摸索索将那东西拿起打开,顷刻间竟金光大作,晃得陆舒依直捂双眼。 “哈哈哈!” 跟在身后极凡那缕灵识,却直接贪婪吮吸起那道金光,那金光也似受了牵引一般直向极凡而去,只是片刻便已停下。 “咦?” 极凡疑道: “《瞬步》?此是何种功法,可纳万里于一寸,可隐灵识修为,这有何用?” 陆舒依问道: “要不要我再找找?” 极凡谢道: “辛苦姑娘!” 适应那片金光后,陆舒依扫视片刻,便又找到一部功法。 陆舒依看着那本《瞬步》,边扔下边道: “你的作用,也就是照照明了。” 随即,陆舒依便打开另一部功法,同样金光大作,陆舒依却已有了些适应。 “哈哈哈!” 极凡那缕灵识,再次贪婪吮吸起那道金光,片刻后便已识记完全,随即停下。 “走罢!” 极凡淡淡道。 “好吧!” 陆舒依依言跟随,回了原本所在。 小院里。 众人注目下,极凡缓缓放开两手,随即淡淡起身向竹屋而去,留下一句: “诸位烦请静待半日,此功法果然神妙,我需融汇一番。” 啪! 竹屋门便关上了,留下几人面面相觑。 一阵秋风而过,几片褪黄竹叶飘来,有了一些凉意。 见众人许久不语,陆叔贰终于怒道: “那老头儿,是不是耍了咱几个一道?” 苏廷伸手揉了揉眉心,须臾却是摇头道: “我信他。” “你信?” 陆叔贰疑惑: “你为啥信?” 苏廷答道: “他叫我师侄。” “他叫你师……” 陆叔贰无语: “我他娘的还叫你尸鳖呢!” 苏廷又道: “你姐让我与你说,闭嘴。” 陆叔贰轻叱一句: “学会拿我姐压我了?长本事了你!” 一旁戚紫向苏廷近了两步,对陆叔贰道: “陆兄,姐姐确是说了。” “……” 陆叔贰见戚紫如此说,也是蔫了脾性,只得抱怨道: “上回,向老头儿练你这邪功,可是练了小半天才恢复全乎,这老头儿估计更费劲儿。咱就在这儿干等着?” 苏廷闻言起身: “你几人静待便可,我与师妹,这便去往天妫山一探。” 戚蓝点头,便作势要走。 “诶?” 却在此时,场中突然出现一声惊叹。 众人循声看去,惊叹者却是妙娘,只见妙娘正抬眼向外看去,随即却径自向竹篱外走了出去。 而在竹篱外,便在来时那处断巷尽头,似有一名佝偻老者。 “此处闲静之所,佝偻叫化,还是勿要前来了。” 妙娘一边走向那名老者,一边摆手驱离。 “相公。” 戚紫偎在苏廷身边,疑惑问道: “那老者,似乎颇为熟悉。” “熟悉?” 苏廷抬眼看去,只见那老者佝偻着身形,一身衣服已破成寸缕,花白头发也凌乱异常,身上泥泞不堪,如何看来,只是一名寻常叫化。 熟悉之感何来? “呀!” 妙娘已走近那名老者,那老者却是脚步不停,直向竹屋这边而来。 妙娘不由嗔怒: “听不得话否?勿再往前,此处非你所可来处。” 刷! 却听一声破空之响,一柄长枪寒芒冽冽,枪芒倏然划过清空,枪尖却直指妙娘颈下: “多嘴!” 苏廷几人见状却是大惊: 黛绫! 轻风拂过,掩在老者前额的乱发吹开,这才将老者面容现出。 竟是向天心! 众人纷纷起身,慌忙向老者而去。 苏廷跑在最前,不顾妙娘惊惧疑惑眼神,慌忙接过黛绫,又扶起向天心,忧心道: “师父,可好?” “师父?” 妙娘一愣,与随后而来的冷清对上一眼,皆是满脸不可思议,呆呆看着向天心。 “您……您是向宗主?” 妙娘呆呆问道。 向天心不答,只向妙娘颈下看去一眼,便随苏廷走进小院,缓缓立在石桌旁,又向众人看去一眼,随即便栽昏过去。 “师父!” 苏廷大惊,慌忙抱住向天心,戚紫也是一脸忧色。 “死了?” 陆舒依疑惑问道,出言虽是直辣,语气却也有几分担忧。 陆叔贰伸手探了片刻,这才摆手道: “没事儿,就是晕了,估计是被啥吓着了。” “吓着了?” 陆舒依不由撇嘴,道: “衣服都给吓烂了?肯定是打架打不动才晕过去的,毕竟年龄大了。” 苏廷一手脱下身上外氅,披在向天心身上,眼神却看向妙娘。 妙娘也看向苏廷,问道: “敢问公子,这位便是向天心向宗主?” 苏廷微微点头。 妙娘又问: “何处受了如此之伤?” 苏廷又微微摇头。 妙娘叹出一口,道: “我这便去置些跌打伤药。” 苏廷微微点头谢了一句,妙娘便转身向外而去。 陆叔贰向妙娘看去一眼,回头道: “向老头儿该不会是被九头蛇给揍成这样了吧?” 苏廷摇头道: “师父身上倒是有些伤痕,却不似抓挠刺伤,倒更像是被兵刃所伤。” “兵刃?” 陆叔贰一愣,道: “惹着仇家了?被人追杀了?” 苏廷蹙眉道: “若是如此,师父怕是仍未脱险。” “呀!” 断巷处,又是一声娇喝传来,众人一惊抬头望向。 却见妙娘身影正凌空向地上倒去,口中却骂声连连: “瞎了眼了你们!” 随后,一队紧衣男子便由断巷处涌入,手中各执兵刃,看到苏廷众人后,不由分说便抄了过来。 果然追了过来! 苏廷缓缓将向天心递与陆叔贰,又暗暗对戚蓝道: “师妹,堵上出口,勿放走一人。” 戚蓝听后不疑其他,直步便对向来人而去。 “她……” 陆叔贰愣道: “她不会迂回一下吗?” 一众来人见戚蓝走近,纷纷仗起兵刃,作势便要杀将而去。 而戚蓝却只是淡淡从众人之间走过,眼神冷漠且不做停留,至于断巷中央便兀自停下,盘起双臂便不再动作。 “嘿嘿!” 为首一人见状,却是不怒反笑: “凭上你们几个,便要堵了我等出路?狂妄!” 戚蓝淡淡向他看去一眼,却并未搭话。 苏廷暗暗对冷清道: “此间只你有些修为,烦请看护好宗主,我恐遗漏一二。” 冷清愣道: “苏兄,我初探之下,这一众人修为皆在灵士境大成,为首者更是已达灵师境。你却并无修为,贸然应敌,是否托大了?” 苏廷一笑,执起黛绫边走边道: “谢冷姑娘关心。在下虽未修为,力战却是不弱。” 冷清仍是忧心,随即向身旁看去,妙娘正急急跑来,身旁只陆叔贰一人,却未看向苏廷一眼,而是正将向天心放向石桌,并无丝毫担忧神色。 苏廷上前,将妙娘让回小院,随即拱手问道: “诸位,可否留下来处?” 为首一人向苏廷打量一番,随即嗤道: “无为废物,实在不屑。” 说着便举出手中槊刀,随意挥出便欲取下苏廷首级。 吱~ 却听一声伴着尾音之响,苏廷已举出黛绫轻松化下这一击,随即一个漫挑,为首那人竟不自觉向前踉跄两步倒地。 “鞥!” 那人一愣,随即却是怒起,道: “竟傍着些武技,看来是我……” 嗤! 一句未完,苏廷却已一枪插入那人胸膛,那人眼瞳一张,头歪一边便断了生息。 一枪毙命! 冷清呆呆看着,已是惊得瞠目结舌。 要知那可是一名灵师境修者,她虽与苏廷交过一招,也知苏廷不俗,如此轻描淡写便毙掉一名灵师境修者,却还是大为出乎意料。 “还是一同上罢!” 苏廷横枪伸手,向余下众人指向,口中则是淡淡一句。 第56章 攀山天妫 余众人见头人被轻易毙杀,皆被惊得面面相觑,对于苏廷邀战,竟一时不知该如何答应。 “夫长只是大意轻敌,才被他侥幸得手。我等莫怕,那向天心尚奈何不得我等,何况于他!”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出一句: “踏过这小厮,捉了向天心,拿回山门领赏!” 众人闻此却是一番鼓舞,纷纷喊将一声,便向苏廷冲去。 苏廷嘴畔一斜,执起黛绫也迎了上去。 场中一番乒乓作响,却看得场边冷清震撼不止: 这苏廷断无修为,却只凭着些压身武技,竟能与那一众来人打得有来有回,逢几招过后,地上便会躺倒一人,与那头人一般再无生息。 而最为震撼者,却是在战之中,那一众来人击出灵气不绝,灵气也肆意往场边洒向,却尽皆被苏廷化下,或移至他处散向虚空,或回转而去反击中来人。 一场混战,竟无一丝灵气多余溢出! 似是在场中覆了一层防护般,便是场中已打得无可开交,立于场边三寸,却是一番风轻云淡。 冷清知道,苏廷并未祭出如何防护,皆是在一击一转之下,将那数人之攻势化解全无。 端的是可怕! 愣神之际,场中却已是声响渐细,仅剩几名来人眼见不敌,佯出几招欲悄然退去,也被堵在断巷的戚蓝逐一击杀。 刷刷! 苏廷舞出几个枪花,随即枪尖斜下一指,一闪寒芒而过,便将倒地最后那人杀掉。 “都……都杀了?” 冷清久久无法回神。 一旁,陆叔贰则是满口抱怨: “也没个起承转合啥的,就是干杀人,真无聊,报看。” 苏廷回头讪讪一笑,看着手中黛绫道: “本想留着个问话的,却是不善使枪,也失手杀了。陆兄见笑!” “不善使枪?” 冷清无言以对,不善使枪,却如此轻描淡写般连杀了数人,若是擅长,那当如何? 能为向宗主座下首席弟子,果然不凡! 而见战事已熄,戚蓝便信步走回,几人又向小院中聚去。 哐! 却在此时,竹屋处传出一声脆响,几人回头看去,却见极凡正怒气冲冲而来: “我只静心悟个功法,你几人便如此乒乓不停,实在……” 话未说完,极凡却见小院外那一地尸首,回头又见苏廷手中执着的那柄长枪,不由一怔。 轻风而过,长枪上紫缨掠起。 “黛绫?” 极凡惊道,随即便见到陆叔贰搀着的昏迷老人,复惊之下,匆忙上前去接: “宗主!” “向老头儿死过去了,你得来点儿刺激点儿的,要不然他不理你。” 陆叔贰道。 极凡匆忙将几人引入竹屋,腾开床褥便将向天心搀扶躺下,随后探了鼻息,看了眼白,才转头问道: “宗主这是如何了?” 苏廷摇头: “师父被歹人追杀,至此便已昏厥,我等并未得机相问。” 极凡切切看向向天心,却蹙眉道: “我所藏身之处,宗主并无得知,怎会寻得?” 一旁,戚蓝道: “他定是探到了我的灵识,才会循迹而来。” “对!” 陆叔贰点头: “小姐夫又成废人了,现在就你身上还有味儿,向老头儿肯定得闻你。” 苏廷见戚蓝怒目,又是赔笑道: “陆兄之意,乃是师妹修为仍俱,师父这才感知,并非真是嗅臭。” 随即,苏廷又转向极凡问道: “那《淬经》,不知前辈练了几重?” “不提罢!” 极凡摆手摇头,口气却是颇有些埋怨: “我本悟性愚钝,灵识却敏锐异常,扰了你们这诸多杂响,却是连一句都未读出通透。” “垃圾!” 陆叔贰不由嗤道: “就该呆在垃圾桶里。” 极凡并未在意,而是转身对妙娘道: “劳烦你取几个好菜过来,我与宗主多年不见,待他翻醒,定要喝上几杯。” 说着,伸手取出几枚铜钱便要递去。 妙娘看向铜钱,却是秀眉一蹙。 “垃圾!” 陆叔贰又是一嗤,将从苏廷处得的那张银票取出,递了过去,却是转头对极凡道: “就几个小钢镚儿,还有脸往外拿?” 极凡不由一滞,道: “少侠豪气,佩服!” 妙娘接过银票,向几人谢了一番,这才转身离去。 须臾,向天心终是悠悠转醒,几人见状匆忙围来,虚问不停。 向天心缓缓坐起,抿下几口清水,才无力道: “老夫此番,不慎中了蛇毒,痊愈怕不是朝夕之事。” “不会躺板板吧?” 陆叔贰问道。 向天心奋力向他看去一眼,道: “不会。” 苏廷上前一揖,道: “师父请且安心静养,徒儿与师妹入山则可。” 向天心点头道: “也好……” “也好?” 陆舒依却怒道: “啥叫也好?就凭他俩?你这个师弟可是说了,现在你们那儿可是那老娘们儿管事儿,你这不是让他俩去送死吗?” 向天心道: “归海宫主,并不在山中。” “嗯?” 几人一愣。陆舒依问道: “难道她真的又回天澹城去了?” 向天心摇头道: “她在风渎山。” 陆舒依一愣: “她去那儿干啥了?” 向天心道: “说来话长。” 虽是说来话长,向天心却并不愿细说,而是转向苏廷道: “你二人执我黛绫而去,入山后勿多声张。务必在归海宫主回宗之前,将妫宗石带出。” “妫宗石?” 苏廷一愣,向天心点头道: “嗯!妫宗石定然仍在宗门,乃是一块靑褐奇石,高三尺……” “这个我们知道。” 陆舒依打断道: “你就说,带那玩意儿干啥?死沉的。” 苏廷也是看向极凡,却见极凡已是眉头紧蹙。 “宗主师兄!” 极凡道: “生了何种变故?为何要将这立宗之本带出?” 向天心抬头向极凡看去一眼,疑惑问道: “阁下是?” “你不认识他?” 陆叔贰一惊,随即一把拉起极凡,怒道: “没想到啊!你个人五人六的样儿,也是个冒牌货啊!” 极凡也是一惊,慌忙向向天心施礼,道: “宗主师兄,我是极凡,坎青道极凡啊!” “极凡?” 向天心重复一句,随即却道: “也是许久不见了。” 说完,他便未多纠结,而是又看向苏廷,道: “此番急迫,你二人还需从速,若是被归海宫主抢了先,怕是真要无以回还了。” 随后,向天心便阖上两眼,不再言语了。 苏廷喊了几声,却得不到回应,只得回头看向戚蓝。 戚蓝则是淡淡道: “他既已发了指命,我二人同去便可。” 苏廷点头,对戚紫道: “紫儿与陆兄,你二人但且留在此处,我定尽早而还。” 陆叔贰倒无所谓: “去吧去吧!你俩想送塔,谁也拦不住,贰爷我反正是不去。” 戚紫虽是满脸担忧,却也从向天心所言中,暗暗察觉此事紧迫,便不敢做挽留之言,只是紧咬朱唇,暗自落泪。 苏廷见状叹出一口,便与戚蓝双双离开。 “苏公子!” 刚出小院,冷清却追了上来: “苏公子二位该是不知如何而去罢?” 苏廷向戚蓝看去一眼,随即点头称是。 冷清又道: “虽不知宗主此番计较是何深意,但若二位能容我同行,该是能省下一些麻烦。” 苏廷又向戚蓝看去一眼,戚蓝却道: “愿否带上,你自决便可,毋需三番五次看我。” 苏廷又内视陆舒依,陆舒依也是无语道: “弟弟,你就没点儿主心骨?瞻前顾后的跟个娘们儿一样。不过……” 陆舒依看向冷清,又道: “谁能拒绝出门儿带个导航啊?” 苏廷会意,便请上冷清同去。 三人一路离开小院,入了断巷便碰上妙娘,冷清与她拜别后,三人便继续而去…… 天妫山便在奉元龙都之南。 龙都南城并无城墙,天妫山一片万丈高峰,比之任何城墙都要稳固。 三人出了龙都,便至天妫山山下。 一条蛇形石阶路,自三人脚下始,蜿蜒没入天妫山。 便是上山之路。 “嘁乎!” 抬头望着眼前高山,近处巨石层层堆砌,竟似无丝毫缝隙,远处半山之中浓雾蒙蒙,山体隐现天边,恰似海市蜃楼一般。 苏廷不由叹道: “洞天府地千万里,不知仙宫哪片云?” 唏嘘过后,三人便拾阶而上,须臾隐入山中不现。 初登并无参天古树,虽是暮霭沉沉,山风烈烈,放眼也是颇远。 “有何不同?” 苏廷突然一句,惹得冷清抬头看去,而戚蓝却已是习惯,知他这是在于陆舒依对话,并未理睬。 “着实奇怪!” 向两边看去片刻,苏廷突然问向冷清: “冷姑娘,尝听你言,宗中各内门弟子皆已归山,为何走了须臾,却仍难见到一人?” 冷清答道: “天妫山广袤无匹,我等所在却只是进山岔路之一,远不及宗门所辖之所,故无人看守。” 苏廷点头,却见前方几里处,石阶陡然而宽,几条小路汇聚于此。冷清指向,道: “那处,便有看守。” 苏廷闻言与戚蓝对视一眼,便欲上前寻去看守打翻,却被冷清拦下: “此处只是外门所在,城中游者可入,不会过多盘阻。” 说完,冷清便施施上前,向石阶旁一名仗棍男子拱手道: “师兄,在下兑宫外门弟子冷清,此番上山复命,还望放行。” “不行!” 那男子却横起长棍,眼神向三人看去一眼,看向戚蓝时不觉一挑,随即却仍是斥道: “这两日宗中有事,外门弟子一律不得入内。” 冷清无奈回头,向苏廷看去。 苏廷则是拱手一揖,道: “这位师弟,你该也是外门弟子罢?” 男子道: “是,又如何?” 苏廷道: “同为外门弟子,为何你可入内,冷姑娘却不能入内?” 男子眼一横,道: “你见我进去了?” “呃……” 苏廷一滞,却见戚蓝缓步走过。 那男子见如此绝妙女子走近,眼中不由泛出一些色彩,却仍是道: “勿要施那无聊伎俩,我道心坚定,定然不会上当!” 咣! 戚蓝向那男子头上轻轻一掌,那男子便磕向身后石壁,一声脆响便倒了下去。 “你还值不得我施何伎俩。” 说罢,戚蓝便自顾而去。 苏廷也向冷清看去一眼,意即还是如此管用,随即也随之而去。 仅是几段石阶,三人便已走了许久,戚蓝与冷清有修为傍身,并未有多力竭,苏廷却并无修为,已然是气喘不止。 攀上最后一块石阶后,苏廷终是双腿一软,转身便瘫在地上。 此时不觉已是深夜,仰头向天看不见月轮,却仍能看到一片清辉。 苏廷不由回头看去,却见头顶仍是万丈高山,不由泄气道: “不若,我等今晚便将息于此,明日再续前行,如何?” 冷清点头: “也好……” “不行!” 戚蓝却喝道: “此地危殆,不宜久留。” 苏廷闻言一愣,遂起身看向。 石阶尽处,乃是一片宽阔平台,长宽均达十丈,四角各矗一根石柱,柱上皆有燃炬痕迹。 抬头望向,平台之上却非直面天空,而是一道倒挂巨岩,近看之下似是半片顶棚,但苏廷可想,若远眺至此,定似一张半阖人口。 平台一面与巨岩合一,一面为拾阶之路,余两面却悬于当空,避不下丝毫风势,反是将山风聚尽,干冷异常。 “此处乃外门弟子演武之所,每年皆会举火比拼,胜者不过千一之数。演武台之后则是一条拱洞,胜者便可过门拜礼,成就内门弟子。” 冷清看向平台对侧,眼神中满是艳羡。 戚蓝点头,道: “过了拱洞,便是入了深山,距门宗所在也是更近,我等可在其中寻一处安歇。” 冷清闻言脸色一异,问道: “姑娘如此熟悉,莫非已然来过?” 以冷清所知,苏廷与戚蓝二人,只是向天心在外所收之徒,此次皆是首次而来,而拱洞后之景,身为外门的冷清且无所知,戚蓝又是如何知晓? 戚蓝并无详谈之欲,只是淡淡答道: “来过。” 苏廷却是向四周看去,问向戚蓝: “此处不可留宿过夜,又是如何说法?” 戚蓝不言,只是向天边一指,苏廷与冷清不由循迹看向。 只见黑天之上,倏然出现两道紫红光芒,由远而近,却是向三人所在平台而来。 呼呼! 几声呼啸之声断续而来,不似风声,倒更似振翅之声。 “黑空荧荧,却是何物?” 苏廷疑惑看去,却被戚蓝一把拽过,随即便是一声低喝: “跑!” 第57章 坟茔秘境 “这小娘们儿!” 苏廷被戚蓝陡然扯了一把,本来便有些站立不稳,却又听见脑中陆舒依惊叫一句,更是一个趔趄向前翻了几步。 “这小娘们儿,还挺有劲儿!” 陆舒依一语说罢,苏廷却是遑遑摔倒,一身狼狈。 呲~ 还未爬起,苏廷便听见身后一阵刺耳声音,似兵刃划过金石一般。苏廷不由回头看去,却见两只巨爪正从身后平台处掠起,平台也已被剌出几道深痕,抬头看去,一个巨大黑影正在向前收翅。 竟是一只巨型禽鸟! 而那巨鸟虽只是收翅,却旋起一阵刚烈飓风,飓风所过,直将苏廷又向前掀出几丈有余。 又是重重摔翻在地,苏廷却已不觉滚到了跑出几丈的冷清脚下,冷清见状匆忙将他扶起,一同追向戚蓝。 三人经此狼狈,已然到了平台深处,又是疾跑几步,便相继贴在拱洞旁石壁上。 此处已是狭隙,却因冷风灌入,颇有些阴冷彻骨。 苏廷转身看去,那巨鸟抖了几下翅膀,便伸头向几人而来,却因三人所在过于逼仄,一时竟无能碰触。 唳~ 一声尖锐啸叫声响起,那巨鸟张开鸟喙,向三人啸出一声,其音凄厉异常,颇有惊空扼云之势。 随即,那巨鸟却又挪动巨爪转头,双翅一展竟与平台齐宽,巨爪一跳便又飞了出去。 “走了?” 苏廷心中惊惧未定,问出一句。 冷清却连连摇头: “那畜生,怕是还要回来。” 戚蓝则是抬头向拱洞看了片刻,淡淡一句: “走罢!” 三人即穿过拱洞而去。 拱洞高不足丈,顺道而行也算不得深邃,虽看不得几丝光亮,却也是平整异常,并无绊摔之虞。 苏廷问向冷清: “那巨鸟,你可认得?” “然也。” 冷清点头答道: “那异鸟名曰凌鸱,乃是一头玄阶灵兽,翱翔九天之上,栖息断崖之巅,状似鹰隼却形胜千倍。每年演武之后,那凌鸱便会入场吐纳,以众外门弟子大战所泄灵气为食,积年累月之下,也是颇为厉害。” 苏廷闻声异道: “宗门为何不诛之?” 冷清答道: “宗门有训:人生天地间,乃万灵之长,损毁天地即为不肖,涂害生灵则是不齿。以宗门之所仗,山中生灵皆得保全,便是一虫一蚁、一花一木,也得逍遥自乐。” “师父果然仁厚!” 苏廷不由赞叹,陆舒依却是嗤道: “说的比唱的都好听。他们要是真能说到做到,有本事就一辈子也别吃肉。对了,蔬菜瓜果也不能吃,那也算是生灵。” 苏廷汗颜: “姐姐如此说,便是认了死理了。” 未行多远,前方便有亮光出现,想是到了拱洞出口,此时,戚蓝示意几人噤声,自己则先行上前,至于洞口则矮身侧向。 一阵亮光而起,几声闷响而过,戚蓝才正立起来。 噗嗵!噗嗵! 苏廷跟上,恰见洞口处有几人正徐徐倒下,知是看守拱洞之人,也算不得有多意外。 “这儿……真好看!” 陆舒依突然赞出一句。 苏廷闻言转头看去,只见眼前已然是一片开阔之地,道旁古木繁盛、异草萋萋,草间星星点点般闪烁,许是夜虫萤火。最为奇异之处,许多古木之下,却也是荧光熠熠,细看之下竟是簇簇萤石,将这夜色中的密林点缀上一片如梦似幻。 戚蓝头前带路,脚步踩过地衣,竟也能泛起片片荧光,似火星一般闪现片刻,须臾方熄。 “美得跟阿凡达一样,真后悔没带手机。” 苏廷也是异道: “天妫山果然奇绝,便是草木花藤,也似蕴着许多灵气,着实异哉!” 随即转身问向冷清: “这天妫山灵气氤氲如此,是否与那妫宗石有关?” “不知。” 冷清摇头道: “我尝听闻,天妫山灵妙异常,乃是元古金翅罗鹏所化,我等所来那处演武台,便是罗鹏之喙,所过拱洞乃是其口,如今所在,则是那元古罗鹏之颈。而宗门所在,则是罗鹏心腹之地,妫宗石盖藏于此。” 苏廷点头对戚蓝道: “既如此,我等不若在此寻处将歇,细细斟酌一番,明日续行。” “不行!” 戚蓝却依然不愿: “我等至此,已然击晕数人,又有巨鸟环伺,若再推延,待那些人醒来定会层层禀上,如此只会更难,只能速行速决。” 冷清一想也是有理,便对苏廷点头。 苏廷虽是无奈,却也只得继续随行。 再往前,道路已是平整,径旁每十步也有落地萤烛,若行也算坦途,只是三人恐遭人发觉,却不敢行于正路,只是蔽在道旁古木间匿匿而行。 戚蓝与冷清有灵气所助,行之与平地无异,苏廷却一脚深似浅,不时便已又是力竭。 “就你虚。” 陆舒依嗤了一句,便不再言语。 两个时辰行不语,冷清却默然缓下脚步,暗暗等上身后苏廷,低声问道: “敢问公子,那戚姑娘,可信否?” 苏廷不知其意,便未与冷清那般刻意低声,只是道: “我与师妹自幼相识,自然可信。” 前方戚蓝听得此话,便停下脚步,向二人看去。 冷清见状也不再隐瞒,而是向戚蓝拱手一礼,直问道: “姑娘所引之路,已然脱开正路许多,我心中生疑才有此问,还请姑娘毋做多想。” 戚蓝闻言不语,只是玉臂伸出,葱指轻向前方点去。 二人循指看去,却皆是一愣。 只见戚蓝手指之处,距几人十步之处,乃是一处低矮山岗,那山岗乍看之下并无甚多奇特,再看却隐有不同。三人所处,周围草木繁盛,仅那山岗却是寸草不生,夜深之下,点点荧光盘旋其上,较之他处竟要盛上不少。 “那不会……” 陆舒依心有所想,不觉已是有些胆颤: “那不会是个坟吧?” 苏廷摇头却道: “虽不知是否坟茔,却也着实有些古怪。” 冷清点头道: “小小山包,却有灵气流转汇聚,确是诡异。” 戚蓝向冷清看去一眼,道: “半里之外,我便已查到此处,其灵气流转之迹,与那日探访师父秘境时,颇为类似。” 苏廷闻言异道: “此处,竟是一处秘境?” 戚蓝点头: “盖是。” 陆舒依则是无语道: “又是秘境。你们这儿咋这么多这种晦气玩意儿?” 苏廷答道: “无他,盖因遗世高人者众。” 冷清却疑惑问道: “若是秘境,为何不见入口?” 戚蓝不答,向前而去,苏廷二人随即跟上。 三人行至山岗之前,戚蓝似是有所发现,弯身便向身旁草深处拨去,二人上前看去,却见一块倒地石碑,不由纷纷叹出一口气。 抹开碑上地衣,六个刻字却让三人倒吸凉气: 怀松师兄万古! “真……真是座坟啊?” 陆舒依心中惊惧更盛。 三人则是瞠目良久,冷清才愣愣问道: “怀松,莫不是极凡前辈口中所言那人?” 苏廷眉关紧蹙,点头道: “那位被构陷的坤平道道主,莫非竟已死去?” 说完,苏廷看向戚蓝,却见她也在愣愣沉思,随即问向冷清: “冷姑娘,你何时入得宗门?” 冷清答道: “我修为浅薄,虽只是外门弟子,却已拜入宗门三年。” 苏廷又问: “既如此,那你有否听过怀松道主之事?” 冷清摇头: “宗中所事,我所知甚少,只是道主殒没如此大事,宗中多不会秘而不宣。我既从无所闻,或是怀松前辈殒没于我拜入之前,或是被人刻意隐瞒。” “不尽然。” 戚蓝淡淡道: “也或只是佯死,以此避下风头而已。” 苏廷闻言唏嘘: “万望如此。” 戚蓝看向山岗,道: “是或不是,只有掀了此地方知。” “不是吧?” 陆舒依两眼一呆,道: “这娘们儿这是要刨了人家的坟啊!能干点儿人干的事儿吗?” 苏廷却是点头: “确然。只有如此了。” “嗯?你还同意了?” 陆舒依更是无语: “你们是干啥来的?不安安生生去找那啥石头,跑来这儿刨别人坟干啥?不怕人家人出来噘你们?” “不怕!” 苏廷斩钉截铁道: “我也以为,那怀松前辈该未死去。” 陆舒依未及再做劝道,戚蓝却已催出一道灵气,直向那道山岗击去。 “完了完了!道德沦丧啊!” 陆舒依叹道。 扑簌簌! 却见土泥纷纷落下,那道山岗瞬间便被从侧击出一条豁口。三人见那豁口,脸上却皆是一滞。 只见那豁口之中,竟隐有道道陆离光亮映出,那光亮并非静止不动,而是颇有流转之相。 确与此前所见之秘境入口处无异。 戚蓝又击出几道灵气,那道山岗便被刨出一条一人高浅洞。三人向内看去,浅洞之中确是一处秘境入口。 “弟弟,我冒昧问一下啊!” 苏廷点头: “姐姐且问。” “我就想问,你们这儿的坟,是不是不一定是埋人用的?” “姐姐何出此言?” “还不明显的吗?在坟里边儿搞个秘境这么大的工程,是正常人能想出来的吗?” 苏廷淡淡一笑: “正是因此,我与师妹才会感觉,那怀松前辈许是并未死去。” 说话间,戚蓝却已抬步进入秘境,冷清也向苏廷伸出手,苏廷会意伸手牵上,也一同进了秘境。 “你俩搞什么?咋还牵上手了?撒开!” 陆舒依见状不由有些愠怒。 苏廷答道: “我已断了修为,进入秘境自是危机重重,若不如此,怕是难以自保。” “切!” 陆舒依虽是无话可说,但见二人如此手牵一处,心中还是有些不悦。 进了秘境便是一层迷雾,苏廷知是界制,因有冷清牵手引路,心中却也不慌。 嗖! 却在此时,一声破空之响而来,冷清一声“当心”,便压下苏廷头颅,堪堪避过。 叮! 噹! 一声脆响,苏廷低头看去,却见一枚弩箭掉落脚旁。 冷清也已看到,却是一惊提醒道: “此是连发弓弩,恐还有……” 嗖! 又是一声破空之响而来,身前戚蓝身影被迷雾所罩,虽已有些模糊,却仍能看见她伸手接下一枚弩箭,随意扔下后,身形却倏然一隐,不知去向。 “跑了?” 陆舒依疑惑问道。 啪! 咔! 几声脆响过后,戚蓝身影便又现于苏廷身前,手中却拿着几只弓弩,随意仍在地上,淡淡道: “走罢!” 苏廷不疑有他,与冷清跟上戚蓝,便向前方而去。 陆舒依却看向地上弓弩,问向苏廷: “这玩意儿在你们这儿,是不是就算高科技了?” 苏廷并未回答,只是淡淡点头。 续行出界制,三人再未遇到何种机关。 “怪哉!” 苏廷心中渐生疑窦,不由询问出声: “若是存心设置机关,为何不加些秘法、灌些灵气?只是如此,于我此种凡人或是有用,于你二人修者却毫无作用。” 戚蓝不答,冷清却是摇头。 陆舒依则道: “你是嫌这玩意儿不够厉害?没弄死你是吗?” “非也!” 苏廷道: “寻常秘境,如祖父之离岛,如师父之秘境,皆会设下一层免于凡俗入内之界制,若似此秘境般设下机关,却也是只为针对我等无为之人,便是画蛇添足,并无所用。” “那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 陆舒依问道: “搞这个秘境的人,对她俩反而就是友好,单纯就是烦像你这样的人,牟着劲儿就是要弄死你?” “呃……” 苏廷无言以对,只得说: “秘境神异,便是各种说法,也能说通。” “到了!” 此时,一声冷淡话语传来,苏廷抬头看去,却见眼前迷雾已开,三人皆已过了秘境界制。 与先前不同,三人现所在之秘境,高处并无日月星辰,所现皆是一片漆黑,地上也无太多光亮,只是一片朦胧淡雾。 “有人!” 戚蓝散开灵识,查探到前方灵气波动,冷清划开火石点亮火把,三人便循迹向前走去。 走出片刻,眼前便是一片密林,密林中古树缠枝,却皆是枯树,地上枯草层层,却散出阵阵恶臭。 “辟出如此秘境之前辈,为何会作如此诡异装点?” 看着两旁萧条景色,苏廷不由出口问向。 戚蓝不答,冷清也是摇头。 “估计就是啥恶趣味也说不定。” 陆舒依答道: “毕竟啥人都有,有人刷某音还就喜欢看修驴蹄子呢!不稀奇。” 苏廷愣愣点头。 咵! 突然一声剧响传来,身旁枯树皆是一颤,苏廷抬头看向,却见高天之上一道电闪,而那电闪却不似正常电闪一般倏至倏逝,而是在天边缓缓流动,似沿一条裂缝般徐徐降下,许久之后终才消失不见。 “弟弟,你们这儿的闪电,都跟你一样,这么磨叽吗?” 陆舒依来至今,并未见过雷雨天象,故作此问。 “非也。” 苏廷答道,脸上却也是一片愕然: “如此诡异电闪,我也从未见过。” “苏廷!” 却在此时,戚蓝转头看向,缓缓道: “似有不详!” 第58章 崩解的秘境 “秋天打雷,遍地是贼。本来就不是啥好兆头。” 陆舒依揶揄一声。 苏廷却觉此事另有玄机,绝非天象那般简单,随即转念对戚蓝道: “秘境之中既然有人,纵然不是怀松前辈,也定于他有所相关,也定然知道这秘境之诡异。我等不若这便前去拜访,寻得真相。” 戚蓝与冷清皆是点头。三人继续前行,身旁枯木腐草不绝,阵阵恶臭似被人掷出一般扑鼻而来,脚踩枯枝传出咔嚓断响,却让三人心中不觉更是沉闷。 咵! 枯林将过,天边又是一声电闪,借着电光,三人方才看清,那枯林尽头乃是一片连绵断山,断山通体沉沉重色,与枯林一般毫无生气。 而那断山之后,虽看不得太清,却也似有些异常。 整片秘境,皆是此般无限压抑。 苏廷极目而视,只见断山之巅,电闪之下,竟立着一白衣身影。那身影茕立于斯,双臂舒张,却在引着那道电闪入体,须臾,电闪渐弱,至暗将息,那道白衣身影也才隐没不现。 “那……那人是个避雷针吗?” 陆舒依惊疑出声。 喝! 电闪熄灭殆尽之际,无尽黑暗中却传来一声怒喝,随即白衣身影立处,却是一道白炽光团而起,将头顶虚空映出一团浅色。 浅色映照下,三人这才看到,那白衣身影身后虚空,竟正似断岩般寸寸断裂,墨色断石正重重向断山处落去,却在将达白衣身影处时悬停,随后在白炽光团引导下,又缓缓上升,升至半空方才定下。 那天而落的断石,大部被白衣身影重新引回虚空,却也有部分落地,砸向那处断山,烟尘之后,便与断山合为一体。 至此,眼前光亮尽灭,那白衣身影这才颓然伏地,双肩在忽明忽现中上下起伏,已是力竭之态。 “前辈!” 见此,三人也才对视一眼,纷纷纵步而前。 及至近前,那白衣身影缓缓抬头看向,苏廷适才看清,竟是一名女子。 “呵呵!” 那女子见到三人,却是一声冷笑: “还是躲不过了罢?本宫人头,归海侠许了你们多少赏银?” 这女子修为看起来也算不得浅弱,语气却似困兽犹斗般,着实让苏廷不忍。 苏廷便匆忙上前,拱手道: “前辈误会了!我三人并非归海侠所部。” 戚蓝也是上前,向那女子细细看去,却是问道: “你不是怀松道主?” “放肆!” 女子闻言,却是怒喝一声,伸手一击而出,一道白炽光亮瞬然而起,虽与刚才相比要小上许多,却也是凌厉异常。白炽光芒乍起,直向戚蓝而去。 “危险!” 戚蓝躲闪不及,却被苏廷欺身撞开,那道白炽光亮未中戚蓝,却是将苏廷直直向后击飞数丈。 “苏公子!” 冷清见状大惊,转身便向苏廷而去。却见苏廷通体发出金黄光芒,将那白炽光亮反击而去,那白炽光亮随即直上九霄而去,隐入已层层断裂的虚空而不见。 苏廷却并无大碍。 女子见状,也是不由一惊: “不灭罗汉体?” 受了如此一击,苏廷却并无动怒,而是上前匆忙拱手,答女子道: “前辈明察,晚辈苏廷,天澹城苏家人士,父亲乃是苏家家主苏禀泰。” 女子未作理睬,而是看向苏廷后背,定睛于其背后粗布裹就之物,一缕紫色长缨从中露出。 “那是?” 女子问道。 苏廷闻之匆忙将背上长枪取下,抖开粗布,赫然便是那柄黛绫。 “黛绫?” 女子惊呼道: “宗主!宗主尸首何处?莫不是被你等撮尔之徒寻获?” 苏廷呈上黛绫,道: “前辈且看,家师依然健在,此枪便是家师所执兵刃,我等此番而来,便是受了家师所托。” “什么?” 女子又是大惊: “宗主竟未陨落?你是宗主徒弟?” 苏廷点头,随即便将向天心近况与三人此来目的,一一托出。 女子愣愣听完,终是仰天长叹,眼角更是现出两道泪痕,道: “宗门之幸!宗门之幸!宗主既然安然,那我妫宗便是有了回还!” 而在此时,戚蓝却质问出声: “你是何人?此处怕不是你之秘境罢?为何要鸠占鹊巢?” 女子闻言也未动怒,只是惨然一句: “本宫祖悦。此处,则是怀松师兄秘境。” “祖悦?” 三人皆是一愣。祖悦点头道: “我本是巽宫宫主,却因遭了奸人暗害才流落于此。” 苏廷问道: “暗害之人,莫非便是归海侠?” 祖悦点头: “归海侠阴狠狡诈,先是设计戕害了怀松师兄,又迫得宗主与极凡师兄流落他处。我一人在宗中无所依冀,只得匿于此处,仓皇度日。” 苏廷则又是一惊,问道: “怀松前辈,竟已然陨落?” 祖悦点头道: “听寒与南烟两位师姐,不知是受了归海侠如何蛊惑,竟合力戕害怀松师兄。怀松师兄虽修为莫测,却是难敌两位师姐合力,再加与二人对战之时,怀松师兄受了他人暗箭,这才修为散尽,虽侥幸脱出,最终却仍命殒秘境之中。” 说完,祖悦却又是问向苏廷: “你说你是宗主亲徒,那这二位姑娘,则是何人?” 苏廷一一引荐: “戚蓝师妹也是宗主徒弟,宗主有言,收了我二人为座下首席弟子。冷清姑娘,则是宗门外门弟子。” 祖悦闻言,向二人各看去一眼,冷清施施一礼,戚蓝却并无所动。 “嗜血修罗之体,这姑娘竟也如你一般奇异。” 祖悦定睛戚蓝片刻,脸色稍缓,随即却道: “怀松师兄虽已陨落,却是留了些传承于此,我可引你们而去。你三人,或有一人是有缘人。” 苏廷代二人谢过,随即便随祖悦前往。 四人沿断山而行,至一处山洞则止。 整片秘境,原本只高天电闪时有些光亮,其余各处皆是一片漆黑寂静,而此处山洞中,却似隐有光亮而出,也是颇为奇异。 “师兄生前嘱托,若是有缘人至此,便引来观瞻遗骨。如此,便是叨扰了。” 祖悦向山洞拜上一礼,随即便引三人进入。 山洞中并无岔路,愈前行,则光亮愈盛,三两处折转之下,四人便至山洞深处。 至于山洞深处,看着眼前场景,三人皆不由纷纷咋舌。 只见山洞深处,光亮也是最盛,而光源之处,竟是一具枯骨,山洞中光亮源头,便是眼前那具静躺于地的枯骨。 祖悦向枯骨行了一礼,道: “师兄见扰,此三名青年,皆是我宗中后辈,心性纯良之人,不知有否可做传承?” 唉~ 一声苍茫叹息而来,竟是出自那具枯骨。那枯骨虽无动作,颅骨那两只深邃空洞,似有意识一般,三人直觉被细细看了一番。 随后,那具枯骨所现光亮,皆沿骨骼向颅上聚集,须臾便光芒大盛,刺得三人无法睁眼。 再过须臾,那道光芒却逐渐凝聚,至一粒飞沙般大小后,从颅上飘出,山洞中瞬间光亮全无,只余那飞沙所现之星星微光。 “师兄可是有了意中之人?” 祖悦见此,惊疑问道。 唉~ 又是一声叹息而来,却见那粒飞沙般光点,徐徐向三人而去,并未多做犹疑,而是直直没入戚蓝眉心。 “欸?不对啊!” 陆舒依眼看光点入体戚蓝,疑惑问向苏廷: “他不该选你吗?你不是主角吗?连这点儿光环都没有?” “我只无为废人,怎会得此机遇?” 苏廷答道。 祖悦看向苏廷,也只是淡淡一句: “《血录》择嗜血修罗之体,也是必然。” 《血录》? 苏廷与冷清对视一眼,皆是一脸愕然。 随光点入戚蓝体内,山洞中便是光亮尽消,一阵无名风来,躺在地上的枯骨,也如吹沙一般消散全无。 至此,世间再无怀松其人。 “师兄!” 祖悦脸色一滞,又是悲从中来。 冷清不忍上前,扶起祖悦安慰两声。 苏廷则是问向戚蓝: “师妹,得了前辈传承,不知有否不同?” 戚蓝愣愣看向双手,道: “不知。” “姑娘!” 祖悦回身看向戚蓝,缓缓道: “此番,则是师兄将那《血录》汇入其毕生所学,尽皆传授于你。他日,你只需静心领会,必会大有裨益。” 戚蓝闻言,并未出言感谢,只是淡淡点头。 祖悦却无介意,而是又看向苏廷,道: “怀松师兄已然作古,秘境也会须臾间寂灭。你三人此次既有师命,不知可否容我同去相助?” 苏廷拱手道: “晚辈谢过了。” 祖悦点头,又向戚蓝看去一眼,随后便转身又向山洞深处而去。 三人不疑有他,也一路跟随。 行间,祖悦道: “怀松师兄辟此秘境时,另设了一处出口,循此洞而去便可离开。” 苏廷问道: “不知前辈知否,此处出口,将会通向何处?” “坤平道,偏室。” 祖悦答道。 “坤平道偏室?” 苏廷又问: “该处与那妫宗石,不知所距如何?” 祖悦答: “隔墙便是。只是……” 祖悦又是一声叹,道: “只是以你所言,宗中知晓宗主将来,定然已防备颇多,尤以‘妫宗’所处为甚。便是隔墙,怕是也难上登天。” 苏廷闻言也是一叹: “若是修为仍俱,隔墙而已,施下瞬步须臾可返。” “瞬步?” 祖悦疑惑: “此是何种功法?” 苏廷答: “晚辈机缘所得,可纳万里于一寸,瞬息往返。” “哦?” 祖悦异道: “若真如此玄妙,我则可为你续上些许灵气,虽不得长用,若只在须臾,该是可得。” 苏廷一愣,思忖片刻,终是点头道: “可行。” 交谈间,几人已至山洞末处,一片明灭光彩而处,便是秘境出口。 不知为何,此处并无界制,苏廷也并未受何阻滞。 几人细看之下,那出口虽也是光彩斑斓,却有些若隐若现,苏廷疑道: “此秘境出口,莫不是即将消失?” 祖悦缓缓摇头,回头看向身后山洞,语气却颇为怅然: “不只这出口,便是这整座秘境,也是正在寂灭。” 鞥? 苏廷三人皆是一惊,也是不由回头看向。 祖悦道: “怀松师兄已作古多年,其所辟秘境,自然也会消散,能强撑至此,已是不易。” 此时,戚蓝突然问道: “我三人初见你时,你之所为,便是在阻止秘境消散?” 祖悦点头道: “我不忍怀松师兄传承无人,便奋力维持,只是修为浅薄,若你等不至,我也撑不出许久。” 轰隆隆! 却在此时,身后山洞传来阵阵轰鸣之声,这处秘境确已开始陷落。 祖悦不忍再看,便先行一步,离开了秘境。 三人随即跟上,至苏廷最终离开之时,那秘境出口便已完全消失,徒余一面屋墙。 一处秘境,承载开辟者万般心血之处,便如此消散了,不由让人唏嘘不已。 出了秘境,眼前则是一处书房,书桌上,砚台笔墨归置整齐,却已落上一层灰尘,地面亦然,该是久无人而至。 “快看!” 陆舒依突然问向苏廷: “你这个小师妹是在干啥?发羊角疯了?” 苏廷疑惑看去,却见戚蓝正紧闭双眼,双手前伸,开掌指向之处,却是刚才已然消失的秘境出口之处。 一旁,祖悦与冷清也是愣愣看向,眼神却定在戚蓝伸手之前,脸色皆是一片讶异。 “师妹这是在做何?” 苏廷问向冷清。 “不知。” 冷清愣愣答道: “我只看见,磅礴灵气正向戚姑娘体内汇去,似是在吸收那……那秘境!” 吸收秘境? 苏廷一愣,却听祖悦暗暗说道: “并非戚姑娘在吸收秘境,而是那秘境在崩解之时,主动入体戚姑娘。戚姑娘既得了怀松师兄传承,怀松师兄所遗,必然尽数归于戚姑娘。” “如此,有何好处?” 苏廷问道。 祖悦定定看着戚蓝,道: “师兄作古后,秘境之灵气便日渐消散,如今或也不足一成。但便是这一成,若能尽数入了戚姑娘体内,怕是也能助她提升至灵宗境。” 灵宗境! 闻言,苏廷与冷清面面相觑,十七岁的灵宗境,那该是如何恐怖? “若能达灵宗境,怕是在龙都榜上,戚姑娘也能轻松跻入前五。” 冷清吃吃道,眼神中满是艳羡。 “只是前五?” 苏廷却又是一惊: “依你所言,龙都青年中,灵宗境竟不下一手之数?” 而在此时,戚蓝已然完成吸收,缓下神来,摊手便自视一番,随即向众人冷冷道: “那妫宗之石,我一人便可取来。” 第59章 黑纱……不喜欢 一人便可? 三人相视一愣,祖悦则是劝道: “戚姑娘,以苏廷所言,纵是归海侠不在宗中,我等也仍需小心谨慎。碰上一些弟子还好,若是碰上听寒与南烟两位师姐,毋说以你初探灵宗境之修为,便是似我这般早已破灵者,也是难以自全。” 戚蓝淡淡道: “我只说我一人便可,并非意欲与宗中之人起何冲突,苏廷只是无为废人,便是你借了些灵气与他,也绝非完全上策。相比而言,定然是我会更为合适。” “戚蓝……师妹!” 苏廷开口欲劝,却听陆舒依开口道: “弟弟,你这小师妹好像很在意你啊!她这么做,不是明摆着不想让你犯险吗?” 苏廷闻言一滞,竟是无法驳口。 戚蓝则只淡淡向苏廷看去一眼,便转身走向屋门,再深深吸入一口,便双手打开屋门,倏然便消失无踪。 看着屋门被风轻声带上,苏廷脸上却是呆呆滞滞,口中咕哝道: “替我涉险?师妹……” “苏公子!” 冷清见苏廷失神,却是转口说道: “我以为,戚姑娘怕不是在替你涉险。” “不是?” 苏廷一愣,疑惑出口。 冷清点头,道: “纵使她有了突破,与祖悦前辈相比也只是云泥,若是担忧你无所修为,则可托祖悦前辈而去。公子有否想过,她为何要执意独身而去?” 苏廷摇头: “为何?” 冷清道: “在极凡前辈竹屋时,戚姑娘便极力要来,而其心中所想,断不是为了替乾元道、向宗主昭雪,而只是为了那块妫宗石。此番又独自而去,怕也是为此。” “好吧!” 陆舒依闻言,不由扶额道: “还以为是你俩这是余情未了呢!看来是姐姐我想多了。你这个小师妹,心术还是那么不正经啊!” 苏廷也是怔在当场,细想之下,冷清所言也确实有理,但若是如此,则恐又要生出变故了。 祖悦看向苏廷,问道: “是否要我续一口灵气与你,施出你所谓瞬步抢先一步?” “抢先一步……” 苏廷暗暗思忖,却是有些犹疑不决。 正在此时,屋外遽然响起一阵嘈杂之声。 “殆!” 苏廷猛然道: “师妹怕是遇险了。” 说完,祖悦与冷清还未及阻拦,苏廷却是一步踏出,夺门而去。 祖悦与冷清对视摇头,却也只得跟随而去。 出得门去,便是一处回廊庭院,小池假山俱全,点点荧光缀彩,颇是有些眼趣。 苏廷却无暇细观,见前方墙外火光冲天,便向那处冲去,身后祖悦与冷清也是不疑,跟了上去。 “不对劲儿!” 陆舒依猛然道。 苏廷却不疑有他,绕过石屏,大步而出至前方又一院落,火光大作之处便是此间。 但见一群灰袍修者正纷纷赶至此处,苏廷不顾其他便冲将上去,一脚便将跟前一名修者踢出。 啊! 那修者怪叫一声,栽向前方数人,也引得众人转头看来。 苏廷一愣,只见眼前一处房舍已然走水,众修者皆围在旁边救火。 人群中,却不见戚蓝! “遭了!” 苏廷此时才是醒悟,这该是戚蓝的围魏救赵之策,自己如此心急出错,怕是要身陷囹圄了。 尬笑一声后,苏廷也只得对着众人深深一礼,退出几步便欲逃开。 “何人擅闯山门?” 却不想,那边一众人也已幡然醒悟,着了数十人便将苏廷围上,另数十人却仍留着灭火。 “弟弟,你这是上了那娘们儿声东击西的当了啊!” 陆舒依见状笑道。 苏廷无言以对,只得对众人道: “在下苏廷,天澹城苏家人士,家父乃苏家家主苏禀泰。” “苏廷?你果然来也!” 数十人中走出一人,向苏廷问道。 那人身形高挑,比苏廷还要高出两头,钩鼻环眼,不需过多积怒便是戾气盈身。 一众人见那人走出,便不由退下几步。 苏廷施然一礼,道: “阁下竟认得我?不知阁下高姓?” 那人道: “我姓高。你便是向天心飞书中那名座下首席弟子?” “果然是高姓。” 陆舒依闻言却毫不慌张,而又笑道: “他要是刚好叫高大,你问他高姓大名的话,就算是白问了。” 而苏廷身后,匆匆赶来的冷清闻言却是一惊,出声提醒道: “苏公子,这位名叫高平盛,道中内门弟子,龙都榜排名十七,还请多加小心!” “原来不叫高大啊!” 陆舒依不由有些失落。 苏廷则仍是拱手,答道: “在下便是宗主座下首席弟子。” 高平盛闻言又是欺近两步,低头向他细细打量一番,才哈哈大笑道: “那向天心果然是糊涂了,竟收了你这么个废人为徒,还妄称坐下首席。可笑!” 苏廷愣问: “同为乾元道弟子,你却敢直言宗主名讳,不怕惹了道规吗?” 高平盛却是一滞,随即更是肆意笑道: “宗主?他一个宗门内叛,还妄我称宗主?你怕不是跟他太久,也失了心智罢?” 说着,高平盛微微弯腰,又向苏廷欺近几寸,恻恻道: “宗中有令,与向天心相关者,格杀!” 一句说完,高平盛右手伸出,直向苏廷面门而去。 呼! 一阵掌风袭来,苏廷眉关微蹙,便已找出数招化解。只是,苏廷并未将出一招,而是一个侧身躲开,道: “我此来,并非要与阁下试过身手,而是另有他事。便不打扰了!” 说完,苏廷便向后退去。 “哈哈哈!” 高平盛笑声愈烈,开口道: “所谓他事,便是取那妫宗石吗?” 苏廷脚步一滞,后方祖悦与冷清也皆是一愣: “你如何得知?” 高平盛又上前一步,道: “震生道与离原道两位道主师祖,已在妫宗石处布下罗网,只待你几人前去。死在两位师祖手中,可比死在我手中要难看百倍。你可想好!” 苏廷一惊,却对祖悦二人道: “前辈,冷姑娘,师妹恐会遇险,还望前去相帮。” 冷清却道: “苏公子,你莫非是要独留于此?” 苏廷还未回答,身前却倏然出现一团黑影,随即隐现出一道清秀身影,却是一年轻女子。 那女子一身黑衣,黑纱遮面,正立苏廷身前,却对身后祖悦道: “祖悦宫主,莫要一错再错。” 祖悦还未答应,冷清却是惊呼道: “沫儿师姐!” 名唤沫儿那女子却是一嗤道: “冷清师妹,你也是我兑宫弟子,莫非也要随巽宫叛逆,忤逆师门吗?” 冷清闻言一呆,久久不语。 苏廷则是催出一句: “冷姑娘,祖悦前辈,还望相助师妹!” 沫儿看向苏廷,冷冷道: “还是关切自己罢!” 苏廷不语,眼神从眼前沫儿而过,并无半刻停留,而是看向祖悦与冷清。 祖悦会意,拉了冷清一下,冷清只得向后退去,却仍是高声道: “苏公子,沫儿师姐乃是归海侠座下首席弟子,龙都榜十四,万望当心!” 苏廷拱手一谢,目送祖悦二人离去。 沫儿见状嗤道: “毋需关切她俩,不需片刻,你三人便将同会冥府。” 苏廷适才回神,却并未理会沫儿,而是缓缓转身,见大火已然扑灭,一众弟子皆围了上来,这才背手取出身上长枪,抖下裹布,展势道: “既皆得暇,那便一同来罢!” 众人见苏廷手中长枪,便是向天心所执黛绫,虽知这苏廷无所修为,却也是不由胆寒。 高平盛见之却是眼神炙热,哈哈一笑道: “如此神兵,在你手中也是浪费。众师兄弟但请收手,看我如何收了这神兵。” 说完,高平盛便催出一道灵气,幻出一柄长柄刀,又道: “苏廷,我这偃月刀使法,与向天心那黛绫也是相似,今日收了此兵,于我也是一大助力。哈哈!” 苏廷并未答话,而是眼光一凝,随即枪芒一抖,直向高平盛欺去。 “断无修为,一介废人,却敢主动冲来,看来确是失了心了!哈哈!” 高平盛大笑连连,舞起一阵刀花便迎了上来。 一旁沫儿也是疑惑,这苏廷如何看来,都无半分修为,却不但要独面众修者,还不退反进主动出击。 着实奇怪! 呲~ 高平盛双手挥刀,作势便向苏廷砍下,苏廷出枪迎上,却是一个轻巧化力,便将那刀劲尽数接下,随即一个慢挑,长柄刀竟似受了牵引一般,直向半空而去,苏廷再以枪背左右拍出两下,那长柄刀便脱手而出,离手之后便逐渐消散。 正抱臂闲看的沫儿,此时却不由眉头一挑: 这无为废人,竟还有些东西。 高平盛手中长柄刀脱手,却是一个不稳向前趔趄几步,苏廷也是转身向前,与他互换了方向,才道: “长柄刀却做朴刀之用,如此学艺不精,还想用这长枪?” 高平盛盛怒,伸手便从眉心又祭出一柄长柄刀,这柄长柄刀却非灵气化实,而是一柄镀金兵器,通体暗纹流转,挥斩之下竟有地动之声。 呼!呼!呼! 高平盛转身舞出几个刀花,几道灵气便已注入,一道刀气也被附入。几个刀花之下,地面便是一阵战栗。 刀头一滞,高平盛有些怒道: “无为废人,竟惹我将出神兵。此兵名曰崩山,乃宗中煅师合力倾造,位阶则在珍奇,有此助战,看你还能猖狂?” 说完,高平盛便高举刀柄,奋力一击便向苏廷斩去。 “哦?” 一旁沫儿眼色一异,这对战刚开,高平盛便已着全力一击,此道斩击若是劈下,纵是苏廷有神兵在手,也定然会被震落。而若苏廷躲开,此击着地,却也会轰出一道巨壑。 高平盛与沫儿修为相近,沫儿对他自是颇为了解,高平盛擅使蛮力,沫儿则擅施暗招,故自己能压下他一头,排名也较他更为靠前。 只是不论如何,如此全力一击,便是自己也不敢正面,苏廷如此无为废人,自然是拼命也难抵下的。 呼! 万钧之势袭来,刀光所至之处,虚空似也被划开一条裂缝般。 沫儿却惊讶看到,苏廷虽眉头微蹙,却并无躲避之意,手中长枪也并未两手同执,仅是在右手中划出几道枪花,便高高挑起迎向那蕴着刀气的一击。 “这便战罢了,也是无趣。” 沫儿叹出一句,心知苏廷若是硬接,定然毫无胜算,不由回身自语: “这废人,也只如此了。” 她已然要离去了。 哗!哗! 却听几声拖音之响传来,却不见兵刃交击之声,也不见那崩山破地巨响,须臾已过,身后却依然一片寂静。 沫儿一愣,不由转身看向,却见一众弟子皆已是目瞪口呆,定定看着场中两人,或说,定定看着苏廷。 而场中,那苏廷不仅毫发无伤,竟还在与高平盛战在一起。而此时,失了全力一击的高平盛,已再无原先自信神色,反而也如场边众人一般,一脸错愕。 自己全力一击,苏廷未躲便是难料,竟还被他巧力化解,纵孔武之力却难中的,高平盛已然方寸大乱。 苏廷却愈打愈显游刃,还不忘开口指摘道: “长柄刀与朴刀不同,柄长而刃短,发力皆在于刀柄而不在刀刃。如你这般两手同握,我若击你刀柄下部,你便只得脱手。” 说着,苏廷果然伸臂向长柄刀刀柄下部击去,只一个点到之力,那长柄刀刀刃便向高平盛反射而去。 高平盛一惊之下,也只得脱手躲开,那柄长柄刀便在空中划出几圈,哐当掉落在沫儿面前石阶处。 沫儿低头看向一眼,眼中早已满是异色。 唰! 苏廷并未就此收手,而是枪芒直指高平盛面门,似有些不信道: “你果真是道中内门弟子?” 被枪芒指向,高平盛已然信心全无,颓然不语。 沫儿惊诧一番后,却是上前道: “苏公子果然厉害,毫无修为,却能将一名灵师境大成修者逼至退无可退。在下佩服。” 苏廷则是收回长枪,向周围众人看去一圈,淡淡道: “我欲回救师妹,诸位可有异议?” 众人皆是低头不语,却不由退出一条通路。 沫儿见苏廷不理自己,却是上前又道: “苏公子虽无修为,功力却是叵测,若贸然去寻两位道主求战,在下实在忧心。” 苏廷见沫儿挡在身前,却是抬脚绕过,仍不做理睬,向外而去。 “诶诶?” 陆舒依此时终是疑惑问道: “人家姑娘找你说话呢!你咋一直不理人家?礼貌吗?” 苏廷道: “我是已婚之人,不与生人女子交谈,恐负了紫儿。” “……” 陆舒依张口一呆,道: “你这是假正经呢?还是真嫑脸?” 苏廷闻言停步片刻,才字字顿道: “那女子黑纱遮面,非是不自信,便是有面容缺陷。如此,我不喜欢。” “卧槽~” 陆舒依终是无语。 身后,沫儿看向自言自语的苏廷背影,眼中却泛出些许异彩。 第60章 《血录》相助 苏廷踱步而出,身后众人皆不敢拦阻,及至离开院落,高平盛才步至沫儿身旁,抬手恭敬一礼,问道: “沫儿师姐,这便放了那苏廷离去?” 沫儿斜目看他一眼,道: “若是不放,你能拦下?” “不能。” 高平盛讪讪一声,却是又道: “可归海宫主有过交代,若是向天心几人来犯山门,务必尽诛之。你我却放任如斯,日后怕是要领山门责难。” 沫儿淡笑一声,道: “苏廷只是无为废人,你却三招难过,便是我等齐上,便能讨得便宜?再者,归海宫主便是我师父,以师父秉性,她若行怪罪,我必先于你。我且不作担忧,你又何惧之有?” “可是……” 高平盛还要出言,沫儿却一把将他拉下,向周围看去一眼,才低声道: “宗主并未陨落,又有归山反正之意,其修为之高深,我虽并未见过,却也是颇有耳闻。师父与宗主,谁能争下此番变局犹未可知,你我既无左右之力,倒不如自撇一旁,静观事态发展,以图长谋。” 高平盛闻声蹙眉,思忖片刻后,终是点头道: “师姐顾虑周全,领教了!” 沫儿淡笑不语,却是抬头向苏廷消失之处看去,眼中不知是何种颜色。 …… 苏廷疾步而去,一番绕廊登阶后,才到了一处青石小径。 初行小径时,四周虽有着些异状怪树,却是一片沉静无声,并无一人看守。小径通向之处,亦是一片幽深莫测,径旁虽亮着一些地火,却是青紫之色,虽有些光亮,却难映东西,倒让那层幽幽寂静更加了几层。 “这地方……” 陆舒依突然道: “咋跟演恐怖片儿一样啊?怪瘆人的。” 苏廷却是长长舒出一口,牙关轻咬一下,便是迎头而去。 走了片刻,天边一侧竟隐隐现出淡白之色。不觉间,夜色已然淡薄,白日将近,苏廷不由回头看去,身后怪木掩映之下,片片宫闾隐现,便是宗门所在,高耸金顶之上,已是触到了一缕金黄。再极目前方,却仍是一片氤氲幽暗,盖因两侧皆是壁立千仞,小径通向之处,似是一处山间峡谷。 渐行间,两旁怪木逐渐稀散,凛然一阵山风而过,苏廷突然发现,自己所处之处,小径已到尽头,两边已是空无一物,面前则是一道铁索架桥。 探出头去,架桥上山风凛冽,阵阵冷彻骨。 低头看去,架桥下山雾弥漫,远远不见底。 抬头前视,架桥前一片氤氲,幽幽无尽头。 “姐姐!” 苏廷向眉心喊出一声,却未得到回应,陆舒依该是不禁长夜,已然睡下了。 无奈之下,苏廷自壮了几分胆量,还是哆哆踏上了架桥横板。 呜~呼! 山风冷冽透体,似要将苏廷吹落架桥一般。 紧握扶手铁索,苏廷还是向前而去,逐渐隐没在一片迷雾之中。 不知攀了多久,前方浓重迷雾中,竟隐现出几道彩色光芒。 该是有修者灵气击出。 终是到了战局! 苏廷不由快上几步,一个脚步不稳,几要坠崖之时,却是几个踉跄成功登上平地。 双脚重又踏上坚固地面时,眼前迷雾却也登时散开,一道阳光射来,苏廷这才发现,铁索架桥尽头,自己所处之处,乃是一个三尺见宽高台。 高台两侧,皆是无底深渊。 高台前方,直通一处环山而抱的半山隘口。 却非山谷,只是半山隘口罢了。 旭日光芒只向高台照下几缕暖光,隘口之中却仍是幽幽。 隘口内,几名修者正在拼力一战,苏廷匆忙近前,向战局看去。 场中,戚蓝青丝飞舞,猩红之气盈身,手中天仓挟着红蓝之色,大开大合。 祖悦手执一柄宽刃巨剑,剑芒炽烈,挥舞之下虚空似要炸裂一般。 与二人对战之人,则是两名华袍女子,手中各舞长枪,一柄粉绫钩镰枪,一柄蛇头九曲枪。 力战之下,戚蓝二人似有些不敌,边战边徐徐后退。 而四人之外,冷清虽执着两把瓜棱金锤,却是无力入局,只得站在一旁看着。 轰! 场中一声爆响,祖悦与戚蓝瞬间被击飞而去,那两名女子却只是静静站定。 苏廷疾步走向戚蓝与祖悦,关切问道: “师妹!前辈!二位如何?” 戚蓝不答,仍是怒目看向对面两名女子。 祖悦却是胸口起伏,不耐之下,口中竟喷出一口鲜血。 “前辈!” 苏廷匆忙扶住祖悦,眼中满是担忧。 祖悦则黯然道: “我修为浅鄙,本就敌不过两位师姐,这几年又维持秘境,颇耗了许多灵气,怕是难再久战。” 戚蓝却淡淡道: “既不能战,那便退在一旁看着,别再搅了我出手。” “呵呵!” 却在此时,一声嗤笑从对面而来。苏廷抬头看去,却见一女正仗出钩镰枪,枪尖直指戚蓝,道: “区区灵宗境初阶修者,还想同战我二人?怕是嫌活得久了。” 另一女子也道: “嗜血修罗体虽是可看,怎奈你修为太弱,便是我一人你都不敌,遑论还有听寒师姐相助。” 祖悦此时已然缓回了几口气,却仍是不欲再战,而是开口劝道: “两位师姐,宗主不日便会回山,你二人受那归海侠挟控多年,此番,却还不愿醒悟吗?” “醒悟?” 钩镰枪女子嗤道: “我等早已醒悟,才会助力归海师侄,只是你却不知悔改,浑不知向天师兄居心,竟还要相助于他!” 祖悦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却仍是道: “宗主是何居心,我自不知,归海侠是何居心,我亦不知。我只知,归海侠为成就所图,先后迫害司空累师弟与怀松师兄,如此,便是不仁,你二人明知如此,却仍助纣为虐,如此,则是不义。” “哈哈哈!” 蛇头枪女子大笑道: “说我二人不仁不义?好大口气!元古以降,英雄枭寇之别,皆以成败论之,天道使然也。向天师兄一脉,独霸这妫宗石千年,如今世事轮回,早该有了转变,你若执意陈规,不循天理道法,只能一死而止。” 祖悦闻此,竟有些不知何言相对。 苏廷也向二人看去,眼神却穿过二人看向其身后之物。 只见二人身后,乃是一团浓郁不开的异彩光芒,光芒并无任何依托,却能悬空停驻,照耀之处一片煦暖,山林草木也似有了灵气流转。 定是那妫宗之石! 一旁戚蓝也是看着那团异彩,却是舞出几道刀花,指向对面二人,冷冷道: “多说无益,我此来只为那石头,你二人若还识趣,便立即让开,若战,你二人,必死!” 两女子对视一眼,不由又是大笑: “狂妄小厮!那便看看,你是如何能让我二人必死的。” 说着,二人搭起长枪,一同向戚蓝欺来。 啸! 戚蓝大喝一声,随即凌空而起,双手持刀劈空一斩,一阵凛冽刀气便向二人袭去。 二人见状,移步分开前行,纷纷一个蹬地,也是凌空而起,两道枪芒直指,便向戚蓝而去。 道道灵气划破长空,三人随即便战于一处。 手执钩镰枪女子枪尖前扑,一点淡色灵气便似化实一般,从枪尖而出,直向戚蓝袭来。 戚蓝横刀一挡,那道灵气只触上天仓刀背,却也击出一声爆响。 趁此机会,手执九曲枪女子也是枪尖袭来,却并未直击而上,而是在触到天仓之时抖手一缠,枪尖便绕向天仓,戚蓝不力之下,竟险些脱手。 喝! 戚蓝一声爆喝,天仓凛然一立,直将那九曲枪推开,刀芒不动之下,却直将九曲枪震返而去。 “不错!” 手执九曲枪的女子回身一个化力,开口道: “小小灵宗境,竟领悟了刀势,也是有些意思了。” 说完,二女转身同立一处,却纷纷将手中长枪扔出,随即伸手捏诀,两柄长枪似受了意识一般,在空中舞出几道枪花,随即却疾向戚蓝袭去。 “你有刀势,我二人也有枪势,倒要看看,是你灵宗境的刀势厉害,还是我二人已破灵的枪势厉害!” 两柄长枪须臾便至,戚蓝转身换了姿势,右手执刀,左手则化出道道淡蓝泛红的灵气,俱向那两柄长枪而去。 “师妹修为,竟精进如此!着实恐怖!” 见戚蓝独战二人却不落,苏廷不由呆呆道出一句。 “怕只能撑上片刻。” 祖悦却摇头叹道: “两位师姐修为之深,不是你所能想象的,纵是独对宗主,怕是也能打出几个来回。” 场中戚蓝催出的道道灵气,正与两柄长枪缠斗一处,此时戚蓝又双手执刀劈出,借着那道道灵气助力,直将两柄长枪劈退数步。 而此时,祖悦却看向苏廷,道: “为今之计,我也只能趁着戚姑娘缠斗之机,为你续上一口灵气,依之前所定,你施那瞬步之法,将妫宗石带出。” 苏廷看向场中,戚蓝将两柄长枪劈退之后,却已有些力竭,鼻尖也沁出点点清汗,恐确是难堪太久,遂向祖悦点头。 祖悦搭上苏廷双手,眉关一蹙,苏廷便觉手心炙热无匹,须臾便看见一道和煦灵气正在缓缓灌入,虽只是一道灵气,入体却也是强横无比,冲撞一番后便聚在丹田之中。 苏廷内视之下,那一片死寂的中丹田,却是传出一声悠远叹息,便是自己体内灵脉复苏之相。 随即,那道灵气循奇经八脉流转,瞬步之法、《淬灵》之术,皆如雨后初芽般缓缓翻醒。 只是,原本应是金黄的灵气,如今却是白炽之色,原本应隐隐律动的十二正经,如今却仍是一片沉寂。 不过,若只是施展瞬步,已然足够。 苏廷向祖悦与冷清伸出一手,二人不知其意,却也是先后搭上。 随即,苏廷看向场中戚蓝,又看向不远处那团异彩流光的妫宗石,只是犹疑片刻,便心念一转,三人倏然便原地消失,出现在妫宗石之处。 “那杂碎要偷石!” 正与戚蓝战在一起的二人,已然是有所意识,纷纷接回长枪,转身便向苏廷几人冲去。 钩镰枪与蛇头枪枪头直指之下,两道凛冽灵气同时袭向苏廷。 苏廷只是看去一眼,另一只手却触在那妫宗石上,又是心念一转,再次原地消失,而那块泛着异彩的妫宗石,也同时消失。 “啊!” 二人一击落空,皆是一脸呆愣。 唰! 却在此时,身后戚蓝却已借机袭来,身上猩红之气如魔般飞舞,手中天仓却是一击便袭向一人。 哐当! 只听一声落地之响,那粉绫钩镰枪在地上翻打片刻,终是不再动弹。 场中瞬间寂静下来。 循着落地之处上看,只见半空中,一名女子正呆呆看向自己胸口,另一女子也是呆呆向她胸口看去。 “听寒师姐!” 一声凄叫传来,钩镰枪已脱手的女子,胸口处竟已被划出一条三尺见长的恐怖伤口,鲜血如瀑般洒向当空,却并未落地,而是聚成血雾,直向戚蓝而去。 “哈哈哈!” 几声疯魔般大笑传来,南烟愣愣抬头,却见戚蓝正伸开双臂,将那血雾尽数吸收入体,其间更是带着伴音般嘶哑道: “与我已然觉醒疯魔的嗜血修罗体一战,竟还胆敢他顾?死不足惜!” 血雾向戚蓝冲去之时,那已然身死的听寒,脸上片刻便再无肉色,而是枯萎如老树一般。 “不想有了这《血录》相助,我这嗜血之力,竟也是长进颇多。” 戚蓝又是哈哈一笑,嘶哑伴音而起。 “《血录》?” 南烟惊道: “你竟是怀松师兄传人?” 适时,戚蓝已然将听寒血气吸收殆尽,听寒尸首也如枯木一般,栽落在地。 戚蓝步步欺向南烟,话音有如自地狱而来: “是你二人杀了你那怀松师兄,今日,便由我来替他讨债罢!” 随即,戚蓝便双手前伸,直向南烟头颅抓去。 目睹了听寒死状,又看到疯魔如此的戚蓝,南烟已然被吓得体如筛糠,手中九曲枪竟不由脱手落地,眼中也皆是惶恐神色。 南烟已然再无力战之欲。 戚蓝只是区区灵宗境,却将早已破灵的南烟吓惧至此,也是绝难所见。 眼看着戚蓝欺近,两手已然触到自己脸庞,南烟却是呆呆不敢有所动作。 “死……” 却在此时,戚蓝一语未完,身形却是倏然间消失不见,半空中那片骇破人胆的猩红之色,也随之倏然消失不见。 “嗯?” 南烟虽是一愣,却仍是惊惧难定,身体又抖了片刻,仍不见戚蓝袭来,这才疑惑四望。 隘口之外,风声凛冽。 隘口之中,却徒余南烟一人。 呆了半晌而过,南烟才伸手收起地上两柄长枪,向高天望去一眼,又抱起听寒尸首,踽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