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办个同窗宴,满朝文武都来了?》 第1章 奇变偶不变 “老夫教了三十年书,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谢夫子吹胡子瞪眼,手中的戒尺在书桌上敲得邦邦响。 “那丁小邱每月堂课都考全院倒数第十一,还能稳稳待在丙字班,他得给你们这十尊大神磕头谢恩呐!” 学室内坐着十名学子,都是十二三岁的年纪,望着讲台上的谢夫子,神情各异。 谢夫子痛心疾首,激动得脸都红了,过了许久才缓过来,板起脸道: “按照龙场书院的规矩,连续半年堂课未考出丁字班的学子,一律取消在龙场书院的念书资格。 你们如今已经整整齐齐待在丁字班五个月了,老夫日日看你们都看烦了,下个月若还是全院倒数,都给我卷铺盖回家!” 说罢拂袖而去。 学室内一众学子平静地望着谢夫子离开的背影,直到门被“砰”地关上,才终于有人懊恼地将书向前一推: “怎么办,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 “穿越就穿越吧,怎么还变成一群小孩子!” “呜呜……我一定要回去,我和思成下周就要办婚礼了……” “我才刚刚入职卓纳集团,明天要开一个很重要的立项会议,回不去的话这可怎么办!”一个女学子焦急道。 “祝澜你入职卓纳了?就是全球最顶尖的那家金融公司!?”旁边有人问。 女学子一拍桌子:“什么祝澜,老子是乔悠悠!” 旁边那人连忙“哦哦”说着记错了。 “哈哈哈,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悠悠脾气还是这么火爆!”又有人笑着调侃道。 而真正的祝澜变成了一名个子小小,皮肤白皙,脸上还带着些婴儿肥的十二岁女娃,正郁闷地趴在桌子上,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是的,没错,她穿书了。 这年头,穿个书也没啥稀奇的。 但是谁家好人穿书还带着全班同学一起啊!? 祝澜回忆了一下穿越前发生的事情。 她曾经毕业的学校是全国名列前茅的重点高中,而她所在的班级,更是由全校学生卷到最后,卷出来成绩最好、发挥最为稳定的十名学霸组成。 俗称尖子班中的尖子班。 祝澜作为当年的高考状元,毫无悬念进入了国内最好的大学,就读中文系,一路硕博连读,二十五岁完成学业,准备留校任教。 她发表过的学术报告,被翻译成多个语言传遍全球,如此辉煌的学术成就,被直接授予教授资格。 穿越前学校正好在放暑假,祝澜也得以空闲下来,每日在家读读文献、打打游戏、看看小说,日子十分悠闲。 假期中她正好在追一本叫《寒门士女的科举逆袭路》的小说,接到同学梁舟的电话,请她参加同学聚会。 想到当年一起卷生卷死的同学们多年未见,祝澜欣然前往。 但是谁能想到参加个同学聚会能碰上地震啊!? 祝澜还没来得及寒暄,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不断有泥土碎石砸落,接着就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发现自己穿越了,身边有人在喊自己“澜姐儿”。 这不正是《寒门士女的科举逆袭路》这本书中和自己同名同姓的女主对照组嘛! 原主祝澜正是祝举人家里唯一的孙女儿,江州城著名学渣。 至于有多渣,书中是这样描述的: “江州城最大的官学龙场书院,每年按成绩高低,将生员划入甲、乙、丙、丁四等班级。甲字班汇聚全书院的精英,乃是最有望中举的人才。乙、丙二班次之。丁字班则不必赘述。” 是的,原主就是被“不必赘述”的那个丁字班成员,完成衬托女主的使命后,被作者草草嫁人了事。 只是嫁人就算了,对方还是个吃喝嫖赌的家暴男,婚后没两年就把原主折磨致死了。 不是,作者大大,至于这么大仇嘛!!! 祝澜欲哭无泪。 至于穿越来的同学们是如何相认的,还得感谢她那位格外开朗、格外外向的好闺蜜乔悠悠。 她穿越来的那天正好是书院的休沐日,在家躺了一天,消化了一下原主的记忆,好不容易才没在祖父和母亲面前露馅。 第二天浑浑噩噩去了书院,又恰赶上重新分班的日子,所有人都挤在书院门口,抻着脖子看自己被分到了什么班。 祝澜也跟着人群往里面挤,想看看这原主有没有脱离丁字班的宿命。 就在她努力向前挤时,不知踩到了谁的脚,踩得还相当结实,旁边一个与她一般大的女学子痛得大叫起来—— 竟蹦出一句英文!? 那语气如此熟悉,祝澜声音颤抖:“乔、乔悠悠?” 乔悠悠是祝澜的高中同班同学,也是最好的闺蜜,数学向来是全校第一。 她是个混血儿,虽然方言说得比本地人还溜,但一着急,难免讲起话来中西结合。 见乔悠悠迷茫地看着自己,祝澜想起自己穿书后已经变了模样,就算真是乔悠悠也肯定认不出她。 “我是祝澜啊!”她赶紧自报身份。 两人激动地抱在一块,又哭又笑半天,才终于确认是难姊难妹一块穿越过来了。 祝澜问会不会还有别的同学也来到了这里,乔悠悠摇头说不知道,两人决定先去看榜。 作为两个穿越前的学霸,两人都下意识从榜首开始看,祝澜一行一行往下找,终于在最末几行瞧见了自己的名字,心里一阵惆怅。 这次的排名是根据上个月的堂课成绩排的,那时祝澜还没穿书,完全是原主自己考的。仦說Ф忟網 祝澜当年考试何曾掉出过全校前三啊! 乔悠悠此刻和祝澜的心情一模一样,下一刻却变了脸色,小声惊呼: “你快看!秦雨薇、肖婉、周达、赵思成……都是咱们同学的名字!” 祝澜顺着自己的名字向下看去,果然,后面的名字全都那样熟悉。 “不会吧,难道大家都……?” 祝澜和乔悠悠紧张地四下观望,然而入眼的全是一张张陌生的脸,根本没法知道哪些人是穿越过来的同学。 就在祝澜束手无策时,社牛乔悠悠已经不知从哪拖来一口箱子站了上去,在人群中面不改色地大喊一声: “奇变偶不变——” 瞬间,一群青白襕衫之中,十几道目光齐刷刷地射过来。 别问,问就是刻在DNA里的魔咒,毕业多年依然记忆犹新。 除去偶尔几个面露好奇的,其他八个人的脸上皆是难掩的震惊与激动。 谁懂啊,终于找到友军了!!! ———————— 本文食用指南: 一、女主无CP不暧昧,金手指不大,凭本事考科举。 非纯爽文,非全员完美人设,存在性格弱点,但不会为了体现主角聪明给队友强行降智,想看主角一枝独秀的宝子可以绕过~ 二、群像多线剧情,节奏不会飞快,每个角色有属于自己的故事线并且互相交叉,宝子们不必把目光只聚焦在女主身上(当然女主还是主视角)。前期角色多记不住的话只关注女角色就好! 三、凑够三条比较正式,想要书评,想被夸夸~(许愿.jpg 祝大家一夜暴富!本文食用愉快! 第2章 观风亭 众人都是昨天休沐日穿越过来的,一群尖子班出身的社会精英,很快便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乔悠悠那一句“奇变偶不变”石破天惊,顺利将友军聚齐,正好是参加同学聚会的十个人。 大家见到亲人似的,激动又高兴。 顶着一张张陌生的脸自报姓名,互相粗略认了一下。 铜铃声响起,众人决定先去学室。 好巧不巧,他们十个人上次的堂课成绩稳稳占据书院的倒数十个位子,全部留在了龙场书院最底层的丁字班。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谢夫子来到学室,连课都没心思讲,将他们劈头盖脸一顿骂,便怒气冲冲地走了。 大家这才有机会好好聊一下穿越的事情,心态各不相同,有慌乱的,也有那不在乎的。 “祝澜,你怎么想?”梁舟突然开口问祝澜。 怎么想,还能怎么想? 大家穿越进的这本小说,原书只有自己看过,而除了她,书里并没有其他同学的同名角色。 如果现在告诉大家是穿书,自己却对别人的事情一无所知,反而会扰乱大家的心思。 正在讨论间,学室外突然出现一个陌生学子探头探脑的身影,说要找祝澜。 既然是夫子找,祝澜只好前往,其余同学决定先去吃午饭。 文翰堂是平日夫子们准备课业的地方,原主曾经去过,祝澜出了学室就往文翰堂的方向走。 “等等,夫子在观风亭等你。”那学子拦住她。 观风亭?好像是在书院后山,那边有湖有树,风景甚好。 夫子还挺有闲情雅致的。 “我要去吃午饭了,你自己去吧,快点去啊,别让夫子久等了!” 那学子给她指了方向,头也不回快步离开了。 祝澜到了后山,果然瞧见一小片湖泊,上有一座石桥,观风亭被石桥遮挡住了。 走上石桥,这才看见观风亭内空无一人。 不对劲! 祝澜正要离开,几个人影已经堵住了她的退路。 对方一共三个男生,个子都比她高,穿着书院的青白斓衫,祝澜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他们的腰间木牌,上面写了个“丙”字,旁边还有个略小些的数字“三”。 丙字三班。 龙场书院除了最好的甲字班和最差的丁字班没有细分外,乙丙各自分成了一、二、三、四班,书院绝大部分学生都集中在这个区间。 为首那人原主有印象,名叫项文远,家中颇有些势力,在龙场书院有不少小跟班,欺负同学的事情没少做。 小小年纪不学好,搞校园霸凌这一套。 祝澜心中冷笑,真可惜古代没有少管所这种东西,不然全给他们送进去! 她芯子毕竟是个成年人,佯作天真地问道:“三位师兄,可是找我有事?” “你就是祝澜?”项文远瞥了眼她的“丁”字木牌,面露鄙夷和不解:“青岩师姐怎么会被你这样废物的人欺负?” “青岩师姐?”祝澜反应了一下,才问道:“你们说的,可是祝青岩?” “废话,不然还能有哪个青岩师姐!” 祝澜怔住—— 因为祝青岩正是原剧情中的女主,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龙场书院的万年榜首。 当年死鬼老爹在外边招蜂引蝶,害祝青岩的母亲怀了身孕,却又不敢告诉家里,没名没分的,最后干脆当成外室来养着。 祝青岩说白了是个私生女。 但是今早看榜时,榜首并没有祝青岩的名字。 祝澜忙问如今是哪一年,她迫切需要捋一下时间线。 项文远像看傻子似的,“在丁字班混得连哪一年都忘了?大忠,告诉她!” “是……是景初元年!” 景初元年,也就是龙场书院开放女子入学的第一年,此时的祝青岩也才刚刚入学,应当是在丙字贰班。 “你刚刚说的欺负,是怎么回事?”祝澜又紧接着问。 她一个兢兢业业的炮灰对照组,欺负女主? 没搞错吧!? 项文远怒道:“别在这装傻充愣!你家明明欠着青岩师姐的父亲好多银两。 如今她父亲去世了,孤儿寡母上你家去讨账,却被赶了出来。大忠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替青岩师姐出这口恶气!?” 大忠想也没想:“是!” 哦,原来是这段儿啊。 祝青岩在乡下长大,求母亲苏氏带她来龙场书院念书。 只有念书,才能嫁进好人家,改变母女二人的命运。 两人来到江州城无处落脚,想去祝家认祖归宗。 祝老爷子是个老举人,儿子生前养的外室竟敢带着孩子上门,气得差点没过去。 直接把二人轰了出来! 母女二人上门的事被街坊都瞧见了,苏氏怕人议论,只好说自己是祝家远房亲戚,祝家欠钱不还,自己带着闺女上门讨债。 这就是项文远所说的“欺负”了。 祝澜了然,原来是原书女主的小迷弟替她打抱不平来了! 要解释么?祝澜犹豫一瞬。 眼下这种情况,说什么都没用,校园霸凌从不需要理由。自己就算解释了也只会被认为是嫉妒祝青岩,造谣污蔑。 “青岩师姐真倒霉,怎么会遇见你们这种欠钱不还的无赖亲戚,我们今天就要为青岩师姐出口气!” 项文远一声令下,几个小弟将祝澜围了起来,就要把她推进湖里。 祝澜往他们身后一指:“青岩师姐?” 趁几人回头,一弯腰,从他们身边钻了过去就往外跑。 “快追!” 祝澜对这片地方并不熟悉,只顾着左躲右闪,等再抬头时,却发现自己竟然又绕回了刚才的湖边。 我去,这路谁设计的,怎么跟鬼打墙一样! “听到动静了,应该就在前面!” 这时,从旁突然伸出一只手,将祝澜一把拽进了石桥下面。 竟然还有人!? 祝澜被吓了一跳,定睛看去,对方是个面黄肌瘦的少年,怀里抱着一本书,示意她蹲下来。 原主的记忆中,这个少年正是谢夫子所说的,每月堂课都考全院倒数第十一的丁小邱。 祝澜立刻蹲下,小孩子的身形很容易便被石桥遮挡住了。 项文远等人追了过来,不见祝澜的踪影,“咦”了一声,然后往别处追去了。 “谢谢你啊,丁师兄。”祝澜对丁小邱说道。 丁小邱一愣,“你认识我?” 接着又注意到,她竟然喊自己师兄? 在龙场书院,生员之间的称谓都是按班级排的,丁小邱是丙字班的最后一名,眼前这个女学子喊自己师兄,那岂不意味着…… 他的目光落在祝澜腰间的木牌上,看到那个大大的“丁”字,顿时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 如果不是丁字班的师弟师妹们的成绩稳如老狗,他哪里还能留在丙字班? “你是丁字班的师妹?”丁小邱笑得真诚。 祝澜点点头:“我叫祝澜。” 祝澜瞧见丁小邱怀里抱着的书,线装的书页七零八落,被他勉强收拢在怀里,才不至于散落下来。 “是项文远他们干的?” 丁小邱无奈地笑笑,“没事,习惯了。” 看来项文远在把她骗来观风亭之前,丁小邱就是那个他们用来欺负消遣的倒霉蛋。 “好啊,丁十一,没想到你还藏在这儿,舍不得走就别走了!” 项文远气喘吁吁的声音响起,他带人找了一圈,又折返回来,正巧撞见两人。 丁十一!? 祝澜双眸蓦地睁大,不敢置信地看向身边的丁小邱。 这位只与自己一般高,人畜无害的小萝卜头,居然就是原书中最后的大BOSS,丁无咎? 第3章 欧阳加倍 “就一本破书,看给你心疼的。怎么,该不会下个月堂课结束,我就得改口喊你丁十二了吧?哈哈哈哈——” 项文远嘲讽道,身后的小跟班也附和起来: “杀人犯的儿子,不会还做着考科举的梦吧!” “你那副被欺负的样子是怎么回事,你爹杀了人,我们收拾你,是为民除害!” 周围吵吵嚷嚷,祝澜的思绪却仍然停留在那一声“丁十一”上。 原书中的大反派丁无咎曾提过自己在书院念书时,成绩一度倒数,甚至被取了“丁十一”的绰号。 书中写到,他爹被污蔑成杀人犯,含冤入狱,以至于丁无咎顶着一个“杀人犯儿子”的名头,在书院中受尽欺凌。 那些欺负他的人,还把这当成了一种“正义”。 后来丁无咎厚积薄发,一举高中,走上仕途,但龙场书院的经历已经将他的性子磨得阴沉乖戾。 他懂人心、有手段、有学识,十余载时间便爬上了首辅之位,随即展开疯狂报复。不仅当年冤枉、欺负他的那些人,全都身败名裂,不得好死,就连无辜被牵连的人他也全不放过,掀起了一阵阵的血雨腥风。Www.XSZWω8.ΝΕt 按古代律法,杀人犯的儿子是不允许做官的。祝澜心想,丁小邱一定是后来改名为丁无咎,换了身份,这才能够科举入仕。 无咎,即为无罪、无过之意,他后来满手血腥,是相信自己在替天行道。 看来霸凌一事古已有之,原本善良的丁小邱在成为反派丁无咎的路上,少不了项文远这种人添的一把火。 “你才是杀人犯的儿子!”丁小邱突然像头发怒的小牛,朝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项文远扑了过去。 项文远也撸起袖子,准备一把掀翻他。 “你们在做什么?”一个不怒自威的声音响起。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留着山羊胡,面容冷峻的中年男人,穿着深蓝色长袍,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是、是欧阳监院!”有人小声叫道,一个个都变了脸色。 监院乃是掌管书院行政事务以及生员管理之人,这位监院名叫欧阳烨,酷爱罚人抄书,人送外号“欧阳加倍”,项文远在他这里不知吃过多少苦头。 欧阳烨的叔父乃是当朝太傅,一代帝师,父亲在国子监任职,时常被圣上召进宫中探讨学问。欧阳烨在整个龙场书院的地位仅次于山长,便是项文远这种家中有些势力的纨绔子弟,见了欧阳烨也得夹着尾巴做人。 项文远硬着头皮对欧阳烨笑道:“欧阳大人,我们、我们在探讨学业呢!” 说着指了指丁小邱怀里抱着的书。 他本以为欧阳烨听到自己几人在探讨学业,会倍觉欣慰,甚至会褒奖,总归不至于责罚。 没想到欧阳烨目光只一扫那书,便冷笑道:“这《诗经》岂是你们丙丁二班当前能学的课业?” 话中显然将祝澜也算了进去。 欧阳烨脸色蓦地一沉:“小小年纪便撒谎扯皮!龙场书院的风气,岂容得你们这群人败坏?今日回去,《论语》全文抄写十遍,明天一早,带你们的父母一同来见我。” 说罢就要拂袖离去。 “欧阳大人,且慢!”祝澜上前两步,大声说道。 喂喂喂,她可不想抄书好嘛! 欧阳烨停下脚步,面带不悦,只要听到半句求自己高抬贵手的话,便加倍罚抄! 祝澜拿过丁小邱怀里堪堪被整理好的书页,恭敬地递到欧阳烨面前。 “方才学生与丁师兄的确是在探讨《诗经》篇目,这是丁师兄的课本,上面做了批注。若您不信,可以找来丁师兄平日的课业,字迹一对便知。” 欧阳烨抬了抬眼皮,见那书页上虽然批注不多,但也的确有一些圈点的痕迹,看来书的主人确有研习之心。 “你们几人未带书稿,如何证明自己是在研讨学问?”他沉眸扫视着祝澜和项文远等人。 “项师兄他们是否在研讨学问,学生不知,只知先前他们与丁师兄都在此处,而丁师兄的书稿被毁成了这样。”祝澜垂眸答道。 她并没有说自己亲眼看见项文远撕书,但摆出的事实却足以让欧阳烨联想到事情原委。 “喂,你什么意思!”项文远恶狠狠地瞪着祝澜。 欧阳烨只淡淡一瞥,项文远立马缩了缩脖子,再也不敢多话。 祝澜继续说道:“至于学生,正是来找丁师兄探讨《诗经》中的《小雅·巷伯》一篇。” “哦?”欧阳烨眸光更冷,显然不信。 龙场书院风气不容败坏,这女学子为了逃避责罚,竟敢一再扯谎,性质比那几个丙字班的还要恶劣。 他甚至已经在心中拟好了祝澜的退学文书。 祝澜也猜到了欧阳烨此时的想法,她不紧不慢,徐徐吟道: “萋兮斐兮,成是贝锦。彼谮人者,亦已大甚! 哆兮侈兮,成是南箕。彼谮人者,谁适与谋。” 欧阳烨眉毛微动,项文远等人则是惊得张大了嘴巴。 一个丁字班的,竟已背到了《诗经》!? 假的吧? 这帮人为了不被赶出书院,都已经偷偷努力到这个程度了? 丁小邱的世界观也崩塌了。 这届师弟师妹们的实力……竟恐怖如斯!? 祝澜在一众惊恐的目光中,对欧阳烨从容施了一礼,问道:“学生想请教欧阳大人,这篇文章的意思,是不是教我们莫要当那谗言生事、搬弄是非的害人精?” 欧阳烨的神情已经不似方才冷峻,点头道:“你理解的不错。造谣之可恨,正在于以口舌杀人,却不犯死罪。作者正是被谗言陷害,才作此篇以发泄满腔怨愤。” 祝澜挺起腰板望着欧阳烨,不卑不亢,掷地有声: “那学生再问欧阳大人,有人在书院造谣生事,污蔑丁师兄是杀人犯之子,该如何处置?” 第4章 咋冒出个皇亲国戚? “祝澜,你血口喷人!”项文远气得跳脚,指着祝澜骂道。 “我还没说是谁呢,项师兄怎么就急了?” “谁急了?谁急了!” “够了。”欧阳烨的声音带着一股骇人的压迫感,空气顿时安静下来。 欧阳烨冷冷看了项文远一眼,又将目光投向丁小邱。 “你父亲的案子如今仍在审理当中,尚未出结果。若有他人议论,你据理力争也好,充耳不闻也罢。要相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父亲是否清白,与旁人如何议论毫无关系。” 丁小邱眸光颤动,用力点了点头。 欧阳烨说罢,又问项文远等人还有什么可说的。 项文远瞪着祝澜,咬牙切齿:“她说自己是来探讨学问的,我不服!她肯定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就知道那么几句,故意背给你听!” 欧阳烨略一沉思,问祝澜是否还会背别的篇目。 祝澜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勉强吧,请欧阳大人考校。” “嗯。”欧阳烨甚至没有看一眼书稿,随口点了几篇的名字。 祝澜担心自己全部背出来,反而令人怀疑,于是故意有的篇目说不会,有的则是背得磕磕绊绊,但也勉强能背下来全文。 祝澜背完最后一篇,别说项文远等人面带惊恐,就连欧阳烨也忍不住重新上下打量了她一遍。 一个未及笄的小女娃,还是丁字班的,竟然对《诗经》能掌握到如此地步? 更让欧阳烨欣赏的是她身上这份胆识与风骨。 书院中大多学生见到自己,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抄书更是不敢有半分怨言。而她却能站出来据理力争,且讲话条理清晰,态度从容,还会主动为受了委屈的同窗伸张正义。 看来有空是得找他们谢夫子好好谈谈了。 欧阳烨看向无言以对的项文远几人,“你们几个不敬师长,《论语》罚抄十遍。造谣中伤同窗,加抄十遍,明日一早交来。” “欧阳大人,你不能——”项文远急得大叫。 欧阳烨冷眼一扫:“四十遍。” 欧阳加倍,果然名不虚传。 项文远终于彻底闭了嘴,垂下脑袋,像只鹌鹑。 欧阳烨看向祝澜:“你叫什么名字?” 祝澜回身恭敬一拜:“学生祝澜,今日多谢欧阳大人。” “没什么好谢的。”欧阳烨抬眼望了望天边的云雾,淡淡道:“时辰差不多了,快去上课吧。” 回学室的路上,丁小邱亦步亦趋跟在祝澜身后,眼里带着崇高的敬意。 “祝澜师妹,你背书的时候一般是坐着还是站着?” “祝澜师妹,你夜里休息吗?我每天要睡两个时辰,是不是太懒惰了?” “祝澜师妹……” “丁师兄,知道你的成绩为何一直上不去吗?” 祝澜突然停下脚步,严肃地看着他。 丁小邱愣了愣,忽然明白什么似的后退一步,朝祝澜行了个大礼,声音激动:“还请祝师妹指教!!!” 完全忘了祝澜是个比他名次还低的。 祝澜板着脸:“你先说说咱们书院的考试体系是怎样的。” 丁小邱以为祝澜在考校自己,连忙倒豆子般将自己知道的所有情况讲了出来。 连茅厕有几间都巴不得给她数清楚。 祝澜全部暗暗记下,等他说完,终于“嗯”了一声。 丁小邱眼巴巴等着指教,等了半天,却发现祝澜没下文了。 “祝师妹……” “我觉得你说得挺好的。”祝澜拍拍他的肩,“好了,快去上课吧,丁师兄。” 留下丁小邱一脸懵逼站在原地。Www.XSZWω8.ΝΕt “她刚刚拍了我三下,意思是我夜里三更天去找她,教我背书的诀窍吗……?”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 “呸,祝师妹是女子,住在清雅苑,我一个男子怎能进去?嗯,肯定是三日后再去找她的意思!” ------------------------------------- 观风亭闹了一通,祝澜自然没赶上午饭。 她带着从丁小邱那里问到的情报,饿着肚子回到学室。 谢夫子还没来,同学们已经吃饱喝足,正趁此机会交流信息,说着各自穿越之后的身份情况。 正好轮到乔悠悠,她是个乐天派,刚穿越来时还在担心入职的事,现在却已经一副接受现实的样子,笑嘻嘻道: “我运气还不错,新爹是个胡商,好像很有钱,家里有好几支驼队——诶,对了,你们见过骆驼吗?可高了!” 乔悠悠说着,一边站起来,伸长了胳膊比划。 秦雨薇托腮打趣她:“你别太高兴。古代讲究个‘士农工商’,你家从商,就算再有钱,社会地位上也是末流。” “雨薇,你是大明星,现在是个什么身份,快说给我们听听!”有人好奇问道。 秦雨薇是个富二代,大学期间由于长得好看被星探发现,进了娱乐圈,样貌出众学历又高,穿越前正是当红顶流小花一枚。因为和大家走了不同的路子,所以毕业后联系越来越少,连同班同学快要结婚了都不知道。 “我啊……”秦雨薇一脸惆怅,指了指自己的袖子,那青白色的院服袖口处打了好几个补丁。 “爹死了,家里剩下后娘和一个混账弟弟,只能做做绣工赚钱。我得感谢这原身以死相逼,才能来书院试读。 如今我那后娘就盼着我多识几个字,将来能被好人家看上,多要点彩礼给我弟娶媳妇呢!” 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一朝沦为穷困潦倒的“扶弟魔”。 惨,太惨了。 众人纷纷投来同情的目光。 祝澜继续听其他人发言,大家情况稍好一些的,家中是商户或者没落士族,差一点的则是算命先生、仵作的儿子。 三教九流,都是普通人。 祝澜算运气好的,祖父祝远鸥是个老举人,虽然爹死了,但家里好歹还有几亩薄田,日子不算太差。 肚子突然发出一阵不合时宜的抗议声,祝澜有些尴尬,坐在旁边的梁舟递过来一块做工精致的马蹄糕。 祝澜抬眸,微微诧异。 这家伙平日吊儿郎当,对什么事都不上心的样子,却注意到了自己中午没去吃饭。 她接过马蹄糕,入口香甜,龙场书院免费提供的午餐,档次竟然这么高? “我从家里带的。”梁舟看出了她的困惑,笑得一脸得意。 “哎,梁舟,到你了。”突然有人叫他,原来是该梁舟介绍身份。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嘿嘿笑道: “我姑是贵妃,我爹是国舅。我住在国舅府,欢迎大家来府上玩。” 啥玩意儿? 咋冒出个皇亲国戚!?? 众人像看内鬼一样看着他: 你小子,跟我们拿的剧本不一样是吧!!! 第5章 读书简单?想太多! 周达语气酸溜溜的:“你命也太好了吧!老天让我们穿越,怎么就不能公平一些呢……” 许诗明脸上透着与年龄不符的老成,淡淡开口:“说不定过几天咱们就找到回现代的办法了,在这的一切就当是场梦,不用那么在意。” 众人纷纷点头,赞成许诗明的说法。 肖婉小声问身边的赵思成:“思成……我们真的能回去吗?” 他二人高中毕业就在一起,熬过大学的恋爱长跑,马上就要结婚了。 赵思成此时也不过是十三岁的男娃模样,甚至个头比肖婉还要矮一些。 他别扭地搂着未婚妻,嘴上安慰着“会的,会的”,实际心里也没底。 祝澜轻咳了两声,站起身对大家说道: “我觉得,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先顺利通过下个月堂课,不能被赶出这所书院。” 这个时代极度看重读书,在书院念书是一件神圣的事。 一旦被退学,相当于被钉在了耻辱柱上,不仅会被周围人耻笑,甚至会让整个家族蒙羞,做人都抬不起头。 原主就是因为被退学,才被嫁给那个家暴男,被活活打死的。 祝澜又补充一句:“咱们都穿成了小孩子的身体,如果少了书院这层掩护,只怕很难有正当理由聚在一起,研究回去的办法。” 不过,说是这么说,哪那么容易呢? 如果真能轻而易举回到现代,老天又怎么会安排穿书这种事呢。 梁舟挑了挑眉,“我同意。” 梁舟和祝澜是当年班里成绩最好的两个人,梁舟开朗聪明,祝澜稳重细腻,俩人都很靠谱。 见他们二人都如此说,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乔悠悠问。 祝澜扫视一圈众人,吐出两个字: “念书。” …… 刹那的寂静后,所有人都换上了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乔悠悠甚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还以为是什么艰巨任务。 要说别的,这帮人不一定搞得来。 但要说念书,那可真是刘备卖草鞋——老本行呐! 气氛顿时变得轻松起来,所有人中,只有祝澜没有笑。 她站起身,稚嫩还带着几分天生婴儿肥的小脸颇为严肃: “我打听过了,龙场书院的堂课考试在每月初五,我们要从倒数十名考出去,需要先集中攻克《论语》和《大学》中的内容。这两本书相对简单,在试卷中的题目占比也大,从这里入手,效率最高。” 见大家仍旧没太当回事的样子,祝澜在心中叹了口气。 “有件事我需要提醒大家。古代科考的内容与我们在现代学习的完全不同。 尽管我们曾经的成绩很好,但是在这里,我们可以说是零基础,知识水平连这些原身的一半都不到。 想要一个月内提升考试名次,可以说是难如登天,希望大家做好心理准备,不要太乐观。” 乔悠悠心态最好,翻开课本,“念就念,我最会念——” 笑容下一秒僵在脸上。 那书页上密密麻麻的竖版繁体字,像一个个小怪物,看得乔悠悠头皮发麻。 这个时代的书籍,不仅排版、字体与现代完全不同,连标点符号也没有,阅读难度简直是地狱级别的。 “这上面许多的繁体字,好像与现代我们看到的繁体字也不一样……”秦雨薇皱眉。 祝澜叹了口气: “是的,汉字经历过漫长的演变过程,这是个架空的时代,字体不知停留在了演变的哪个阶段,所以我们看起来才会陌生。” 乔悠悠两眼一黑,救命,妈妈,我成文盲了! 这时夫子谢鼎走了进来,面无表情,给丁字班这群笨蛋上课简直就是对牛弹琴!Www.XSZWω8.ΝΕt 有个大师告诉他练气功可以长头发,他现在好不容易入门了,但脑袋上还是凉飕飕的。 都是被这帮小子气的! 上课的方式很简单,谢夫子念一句,学生们念一句。 “子曰,以德为政……” 秦雨薇乖巧举手,问这句是什么意思。 没想到谢夫子眉毛一竖,让她把手伸出来,“啪”的一声,铜戒尺狠狠抽在了秦雨薇的手心! 秦雨薇身子一抖,眼泪就掉了下来,却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乔悠悠一拍桌子:“老头你做什么!” “扰乱课堂纪律,一群没规矩的东西,你也把手伸出来!”谢夫子走到乔悠悠面前,声色俱厉。 祝澜连忙站起身,对夫子拱手道:“夫子所教的《论语·为政篇》,后面还有一句‘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学生向您提问,正是‘学而思之’的体现,夫子何故责罚?” 谢夫子不怒反笑: “就你们的水平,有何可思?思有何用?连最基本的全文背诵都做不到,不肯下苦功,还谈什么‘学而思之’?你们几人扰乱课堂、质疑夫子,都把手给我伸出来!” “谢夫子,您这样儿,我可没法安心念书了。” 坐在角落的梁舟放下书,似笑非笑地看着谢夫子,懒洋洋道: “我可是真心想好好念书,不让书院为难的。不然下个月我要是还出现在丁字班……咱们书院多难做,您说是不是?” 谢夫子闻言一愣,没想到这小二世祖竟说出这样一番良心发现的话来! 梁舟已经入学五个月了,若是下个月堂课仍然倒数,按照书院的规矩,是要被退学的。 可是当初国舅爷亲自送他来,若被退学,那岂不是打国舅爷的脸、打皇家的脸吗?但装聋作哑继续留他在书院,又会影响龙场书院的声誉。 就因为这件事,谢夫子不知被监院叫去谈了多少次话。可梁舟整日打马球斗蛐蛐,成绩稳坐全院倒数第一,能来一趟书院那都是给自家老爹面子了。 监院问他要办法,他一个教书的能有啥办法? “你……你说什么?你想好好念书?”谢夫子激动得胡子都颤抖了。 “行啦,还愣着干嘛?赶紧教吧。”梁舟有些不耐地用手指敲了敲课本道。 谢夫子连道了好几声“好”,只要这位小二世祖愿意念书,让他倒立教书都行! 于是也不再追究祝澜几人的事,继续带领大家摇头晃脑地读了起来。 第6章 没水洗澡,要死了 龙场书院实行寄宿制,学子可于每月初自行选择是否住校,书院内设有男女书舍,男生住在临风苑,女生住在清雅苑,中间隔有一堵高墙。 书舍为四人一间,祝澜、乔悠悠、秦雨薇和肖婉正好住一间。 书舍中间是一片青砖铺设的院子,右侧几座屋舍整齐排列,院子左侧则是一座高墙,沿着墙根种满了月季花。 丁字班的学生就连分配书舍,住的都是最远、最不方便的位置。 而且书舍内桌椅都是极旧的,其他生活用具许多都不能用了,可见她们有多不被人待见。 书舍是通铺,四个女生并排睡在一张石炕上。 四个人的房间,石炕上却只铺了三条褥子。 祝澜一回来,就听乔悠悠扶额叹气:“雨薇也太倒霉了,家里穷得竟然连褥子钱都没给她交……” 秦雨薇堂堂富二代,又是当红顶流,身价过亿。没想到一朝穿越,竟为一条褥子的钱发愁! 肖婉小声提议三个人将褥子拼一拼,女孩子身材纤细,四个人或许也能挤得下。 几人尝试后放弃,褥子太窄,并不足以让四个人睡下。 秦雨薇苦笑:“算啦,现在下山去买也来不及,我趴桌子上对付一宿吧。” 祝澜不同意,古代有没有空调,夜里会冷,万一生病就麻烦了。 她回忆书中内容,书院的舍监处可以购买到学子的日常用品。 乔悠悠一听,拍着胸脯说自己有好多钱,拉着秦雨薇去找舍监买褥子。 “澜澜,我们去打水吧,不然来不及了。”肖婉小声对祝澜说,书院的热水都是限量供应的,晚了怕是抢不到。 两人拎着水桶去打热水。 清雅苑的舍监姓徐,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 乔悠悠和秦雨薇找到她,说明了情况,听到二人是丁字班的,徐舍监这才抬抬眼皮,有些阴阳怪气: “就剩最后一床褥子,你们倒挺会挑时候。” 她从仓库里找出褥子。 这时,一高一矮两名女学子推门大步而入,是丙字班的赵文鸢和薛眉。 “徐舍监,祝师姐忘记买被褥了,我记得您这儿还有。” 赵文鸢见徐舍监手里正抱着褥子,露出笑容:“呀,您消息还挺快,这就已经准备好了。” 乔悠悠一把拦住她:“我们先来的,这床褥子我们买了。” 赵文鸢一瞅腰牌,嗤笑道: “丁字班的?没得睡就早点回家吧,把资源让给有用的人,懂不懂?” 薛眉轻轻拉了她一下,上前说道: “两位师妹,丙字班的祝师姐初来乍到,她身子不好,易感风寒。我看你们身强体健,在铺上挤一宿也无大碍……”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她毛病多,我们就得让着她?凭什么?”乔悠悠丝毫不退让。 赵文鸢叫道:“她也是你们的师姐,怎么连这点规矩都没有,简直没教养!” “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这褥子你们才不配用!”赵文鸢说着,就去从舍监手里接被褥。 徐舍监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手一松,褥子就到了赵文鸢的怀里。 乔悠悠哪里肯依,上去就抢,两人就像拔河一样扯来扯去。 秦雨薇拦也拦不住。 “我的!” “明明是我的!” “嘶啦”一声,褥子崩了线,直接破了一个大口子,棉花絮飞了徐舍监满身都是。 “都给我出去,你们两个,全部记大过!”徐舍监吐出嘴里的棉絮,脸黑成了炭。 “徐舍监。” 一个脆甜的女声在门口响起,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一个模样水灵的女学子,穿着院服走了进来。 正是原书女主祝青岩。 祝青岩也不看别人,走到徐舍监面前,小手轻扯她的袖子,“都是青岩不好,徐舍监莫要动怒,赵师妹和薛师妹也是为了照顾我……” 徐舍监一见祝青岩,顿时缓和了面色。 这可是入学便破格进入丙字二班的“小神童”,书院内都传开了。 祝青岩看看地上那破了口的褥子,乖巧道:“破了也无妨的,害大家操心了,都是青岩不好。” 说着就要去捡褥子。 徐舍监感慨地看着她,人家一个神童,还这么善解人意,这让其他人怎么活!? “你等等。” 徐舍监又转身进了内舍,抱出一床褥子,与学子书舍内的样式有些不同。 “这是我的褥子,你先用着,明日新褥子就到了。刘采办今晚不在,我睡她那儿就行。” “这怎么行!”祝青岩连连推托,徐舍监却坚持,说她万一夜里冻着了,会影响课业的。 两人拉扯一番,祝青岩终于抱着徐舍监的褥子走了。 ------------------------------------- 祝澜与肖婉去水房打热水,等了许久,才领到两桶不温不热的水。 肖婉这么好的脾气也忍不住抱怨:“就这点热水,哪里够我们四个人洗澡?” 书院水房黄昏时分会用铜锅烧热水,每个书舍每天可以领取两桶,本以为是排队打水,没想到竟然是按班级次序! 她们去得再早也得等着,等最后轮到她们时,水早都凉半截了。 祝澜没有作声,连小小一个书院都能分出等级尊卑,这便是古代社会的残酷。 她早就认清现实了,要想过得好,就必须要站到高处! 回到书舍门口,乔悠悠的骂声从门里传来,还夹杂着几句英文的脏话。 祝澜二人推门进来,瞧见那破了口的褥子,不禁皱眉。 趁水还没凉,四人一边用布蘸着温水擦洗身子,一边听乔悠悠骂骂咧咧讲述刚才的事情。 女孩子都爱干净,如此草率擦洗令几人都痛苦不已,加上褥子的事,情绪都差到了极点。 “一个个狗眼看人低,这破书院上上下下就没一个好东西!”乔悠悠骂道。 “不会等到休沐日才能回家洗澡吧,救命,我想死……”秦雨薇也是一脸生无可恋。 趴在桌上睡觉可以忍,但五天不洗澡,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肖婉瘪着嘴不说话,眼眶都红了。 祝澜也一阵头皮发麻,想要摆脱困境就得考出丁字班,可下次堂课考试还有一个月。 这样下去,没撑到考试大家就要崩溃了! 她突然想起刚刚乔悠悠的话来,问道: “悠悠,你刚才说那舍监,姓什么?” “徐,徐娘半老的徐!我现在想起她那张老脸就想吐。”乔悠悠做了个“yue”的表情。 徐舍监……祝澜摸了摸下巴,想起了一些事情。 忽而抬眸对几人神秘一笑,心中已有了计较。 “放心吧,明天开始,我保证天天咱们都能洗上热水澡!” 第7章 是清高,那又怎样? 破了口的褥子自然不靠谱,第二天一早,秦雨薇还是感冒了,发起了低烧。 乔悠悠和肖婉留在房里照顾秦雨薇,祝澜脚程快,去书院的药庐找医师。 书院学子们经常有个头疼脑热的,因此一些常见症状的药都是提前配好,由特定颜色的纸包裹起来。 祝澜刚回到清雅苑门口,就迎面撞上和乔悠悠抢褥子的赵文鸢。 “青岩师姐昨夜染了风寒,她身子不好,现在着急用药。 你再去药庐重新取一份吧。” 赵文鸢对祝澜伸出手。 伸手党还这么理直气壮啊!? 祝澜简直想笑,懒得理她,赵文鸢却不依不饶挡在她面前。 “让开。”祝澜的眸子冷了冷。 她知道书院之中大家看重祝青岩,多是想要抱大腿。但这里毕竟是古代,嫡庶都是天差地别,更何况祝青岩一个外室之子,在这个时代的人眼里简直就是生来卑贱。 若自己将祝青岩的身份公之于众,她哪怕学识再高,也会立时身败名裂。 祝澜却犹豫了一瞬。 单说身份这事,苏氏被死鬼老爹骗着当了外室,祝青岩也是个倒霉蛋。 要自己跑出去到处宣扬,看啊你们喜欢的青岩师姐其实是个外室子,我才是祝家嫡孙女,你们快来和我一起嘲讽她,外室子全都该去死! 祝澜脑补了一下画面,一阵恶寒。 若对方挑衅,自己有的是法子让她自讨苦吃,但靠身份踩人实在太Low,若是做了,反倒成了赵文鸢之流。 是清高,那又怎样? 有人抢东西,那便连本带利地抢回来。不直面问题却在嫡庶尊卑上找优越感,那叫无能狂怒。 再说自己是个成年人,祝青岩不过一个十来岁的女娃,那点心思手段还真入不了她祝教授的眼,更别提什么威胁。 她要安身立命,哪有功夫跟小屁孩扯头花? “把药给我。”赵文鸢又向祝澜逼近一步。 “要药自己去抓,自己又不是缺手断脚?让开。” 祝澜冷冷重复了一遍,见她还是不让,毫不客气地一把推开。 赵文鸢没想到祝澜力气这么大,一屁股摔在地上,疼得“嗷”了一声,眼泪就下来了。 “你个丁字班的废物,还敢推我!?” 祝澜微微皱眉,但脚步没停,她向来不屑与又懒又没脑子的蠢货计较。 徐舍监听见动静走了出来,叫住祝澜,问她怎么回事。 “她自己摔的。”祝澜一脸事不关己。 “分明是你故意推我!”赵文鸢大叫。 “我为何要推你?” 祝澜挑眉看她,赵文鸢被噎住了,支支吾吾半天才说: “我,我是因为青岩师姐病了,急着用药,才问她借药的!秦雨薇那个小妮子,不过是个绣工之女,又穷又笨,晚点吃药又有什么关系!” 听闻祝青岩病了,徐舍监眉头一皱,用命令的语气对祝澜道: “把药给她。” 祝澜看着她,心中冷笑。 既然送上门了,倒也省得我今日找个由头去寻你。 她神态自若,状若无意地打量起清雅苑内的摆设,不紧不慢道: “徐舍监,我瞧咱这清雅苑是不是少了些东西啊?” 徐舍监神色一紧。 “这儿,我记得之前摆了个青瓷花瓶吧?诶,那里的字画,先前挂的是谁谁的真迹来着? 哎呀,你说书院学子因为褥子不够而生了病,这事传到欧阳监院耳朵里,他会怎么想……” “祝澜!” 徐舍监脸色发白,打断了她的话,把她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她到底想怎样。尛說Φ紋網 按照原书中所写,这书院发生过监守自盗的案件,几个舍监偷偷将书舍里的东西拿出去变卖。 而且龙场书院不缺钱,物资储备向来充足,要不是有人偷卖,怎么可能褥子不够? 对付这种人,抓住把柄,一切都好说。 “也没想怎么样,就是这晚上洗澡的水啊,有点儿凉。”祝澜望天道。 徐舍监咬牙瞪了她半晌,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好。” 用来烧热水的木炭是由书院拨款购买的,拨下来的银两被她和刘采办偷偷分了不少,这才造成热水不够的情况。 她是舍监,就算学生不乐意,又能怎么样? 要烧足热水,那就要花更多银两买炭,油水少了一大截。如果刘采办不答应,那就只能从自己分的银钱里面扣。 徐舍监简直恨死祝澜了! “那就麻烦徐舍监啦。” 祝澜笑得一脸无害,甩了甩手里的药包,向自己的书舍里走。 “哦对了,还有煎药的炉子,请您给我们送来吧,若耽搁了病情,我可要如实上报了。” “徐舍监,她……”赵文鸢不服气。 “住口!” 徐舍监剜了她一眼,看向祝澜离开的背影,神色变得阴沉。 一个黄毛丫头,敢和大人耍心眼? 老娘吃过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 走着瞧,不让你们滚出这所书院,老娘徐字倒过来写! 徐舍监自然不会亲自把药炉送去,顺手指派了赵文鸢。 赵文鸢不情不愿,将炉子递给祝澜的时候,手臂微微向下一沉。 “这可是舍监的东西,要是敢摔了,你猜她会怎么样?”祝澜阴恻恻道。 赵文鸢的手立马稳了。 乔悠悠帮忙煎药,又担心舍监会不会在药炉上下毒啥的。 “这是在书舍,出了安全问题她第一个担责。 药炉只有舍监才有,她就是想找我们麻烦,也绝对没胆子在这上面动手脚。” 祝澜说着开始煎药。 秦雨薇发着烧,自然没去学室上课。 其他同学们听到秦雨薇病了,都十分担心,纷纷问她的情况。 祝澜考虑的却是另一件事—— 古代的医疗水平远远不及现代,一旦生病就是大事,轻则耽搁学业,重则落下病根。 不行,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素质教育,要从小抓起! ------------------------------------- 书院的第一节早课是辰时开始,住校的学子们往往提前半个时辰起床梳洗。 “青岩师姐,我们一道去学室吧!”赵文鸢对同书舍的祝青岩招手。 赵文鸢是丙字四班的学生,原本跟丙字二班的祝青岩住不到一起,是偷偷给徐舍监塞了好处,才住进来的。 在书院,成绩便决定了地位,毕竟那些有天赋的学生,指不定那一天就出将入相了。 祝青岩可是山长点名的“神童”,多少学生都想和她同住一间,多亲近亲近呢! “好啊。”祝青岩对她莞尔一笑,走出书舍。 赵文鸢忍不住瞧了眼最里面那间,见灯都黑着,没有一点动静,鄙夷地笑道: “什么时辰了都不起床,懒得跟猪一样,活该下个月全被赶出去。” 祝青岩没有搭腔,神色却也染上几分讥讽。 蠢笨愚钝,性格又不招人喜欢,进入龙场书院至今仍是倒数。 不就是个嫡出吗?有什么了不起。 嫡出的废物也是废物。 宠爱、前程、地位……那些美好的东西,她也配? 自己和母亲从祝家被赶出来,无非是因为身份。 但是祝老爷子爱才,她早晚有一天会带母亲风风光光回到祝家,让祝家人全部跪着道歉! 祝澜拥有的、想要的,她全都要一点不剩地抢过来,然后狠狠踩在脚底下! 一块泥土被祝青岩的脚尖碾得稀碎。 第8章 夺舍,一定是夺舍 龙场书院建在一座山丘上,地势高低不平,各个建筑错落分布,乍一看,雕梁画栋掩映在修竹茂林之中,很有诗意。 而书院里的道路也是蜿蜒曲折,颇有曲径通幽之妙。 快到辰时的时候,学子们陆陆续续出现在通往各个学室的路上。 祝青岩和舍友赵文鸢、薛眉一道走着,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一,二,一!” “一,二,一!” “前方上坡,大家做好准备!” 附近的学子们全部被这动静吸引,好奇地看过去。 只见十个穿着院服的少年正排成两列,双手握拳,脚步统一地沿着道路小跑。 顾朝阳当年是班上的体育委员,声音洪亮,一边喊着口号,在最前头领跑。 祝澜紧随其后,脸颊红扑扑的,额头上全是汗珠,眼睛里却带着坚毅。 其他人看起来和她差不多,显然已经跑了好一阵了。 队伍末尾还跟着大病初愈的秦雨薇,也在咬牙坚持。 一行人经过众人面前,目不斜视,旁若无人地又跑远了。 所有人都一脸懵逼:这是在干嘛? 本以为他们还在书舍睡懒觉的赵文鸢嘴角抽搐: “这帮蠢货……大清早在书院瞎跑什么?” 祝青岩心下疑惑,却露出天真的笑容: “他们或许只是想做些事情,引起山长或者监院的注意,下次堂课考试手下留情呢? 毕竟被书院赶出去,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薛眉不忍直视地摇头:“身为女子,应当端庄典雅,跟男子一块跑得脸红脖子粗,简直伤风败俗!” 项文远也路过这里,一见到祝青岩,立马笑开了花,屁颠屁颠跑过来。 “青岩师姐,早啊,刚刚他们没撞到你吧?” “我没事,谢谢文远师弟关心。” 祝青岩冲他笑笑,一声“文远师弟”喊得项文远心花怒放。 项文远转而望向跑远了的丁字班众人,嘲讽道: “这群废物怕不是知道自己念书没希望,打算去考武举人吧?” “武举人,哈哈哈哈!” 周围听到这话的人全都笑了起来,祝青岩也被逗乐了。 项文远更加来劲: “尤其那个祝澜,身上肯定全是一块块肌肉,一拳能打死一头老母猪!” “胡说,祝澜师妹明明学问很厉害的!”丁小邱鼓起勇气发声,显得十分不合群。 项文远有心要在祝青岩面前表现一下,扯着嗓子道: “哟,丁十一,你觉得她厉害,有本事你跟着一块跑呀? 多跑两步,看看能不能跑出个‘丁十二’来,哈哈哈!” 丁小邱涨红了脸,梗着脖子,憋了半晌: “跑就跑!” 说完,就在一众嘲弄的目光中,去追祝澜等人的背影了。 “真是物以类聚!”项文远在身后不屑道。 龙场书院的夫子们处理课业、住宿都在文翰堂。 谢鼎练完一套气功拳,估摸了下时辰,戴着痛苦面具推开房门,揉了揉眉心。 又要去坐牢,哦不是,上课了。 他黑着脸走进丁字班的学室,突然感觉今天的氛围……嗯,很难描述。 怪怪的。 学室里这帮小子一个个脸上带汗,身上冒着热气,有的还呼吸急促。 还有那一双双炽热的目光是咋回事? 对知识的渴望? 不可能,绝对是自己走错了。 谢夫子摸了一把自己秃秃的脑壳,瞅了一眼班号。 整个人都不自信了。 “起立!”祝澜突然说道。wWW.xszWω㈧.йêt 全班同学站起身,声音洪亮,整齐划一: “夫子好!” 说完同时鞠躬,声音在整个学室回荡。 谢夫子被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扶着桌子颤巍巍站起来,面带惊恐。 咋了啊这都是? 疯了吧? 被夺舍了? 阿弥陀佛,得赶快报告山长,请大师来做法啊! 谢夫子想跑,但腿软了。 他看着起立的众学子们,嘴唇动了半天,声音都抖了: “请……请坐?” 众人“哗啦”一声全部坐回了位子上,训练有素。 谢夫子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先安抚住再说。 冷静机智,临危不乱。 不愧是我! 谢夫子胆战心惊地上完人生中最刺激的一堂课,时间一到就想跑。 结果又被一阵极其热烈的掌声给吓得一个趔趄! 上课提问挨板子,下课总可以了吧? 秦雨薇第一个举手,问夫子今天带读的内容是什么意思,其他人也纷纷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谢夫子哪敢推辞,连忙好声好气地答疑解惑。 “夫子,请问《学而》一篇是何意思?”祝澜问道。 谢夫子听到她的话,定了定心。 还好还好,应该不是夺舍。 也只有丁字班这群油盐不进的小子,能问出如此浅薄的问题了! 他感觉轻松了不少,捋着胡子,想都没想便解释道: “《学而》是说,学习要注重实践,难道不是件快乐的事情吗? 有志同道合的朋友从远方来,这难道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别人不了解我也不生气,难道不是君子所为吗?” 说罢还摇了摇头,似乎在感慨祝澜的无知,竟连这都不懂! 谁知祝澜话锋一转,追问道: “孔老夫子作为至圣先师,所思所言定有其内在的逻辑。 可是《学而》一篇,第一句还在讲学习方法,第二句又说起远方的朋友,第三句跑去谈论君子待人之道。 这三件事之间毫无关联,为何会放在一起?” 谢夫子一愣,还是第一次有学生敢对《论语》的内容提出质疑。 圣人的书都敢质疑,你书还想不想读了!? 不对,瞧这帮小子的眼神儿,不是在质疑圣人,分明是在质疑他啊! 谢夫子想了想,没讲错啊,他念书时夫子就是这么教的啊。 可仔细一想对方说的,好像又有那么亿点点道理…… 这时,又有别的学子提出问题,谢夫子擦了擦脑袋上的汗,赶紧先去解答别的问题了。 还好还好,那个姓祝的女学生没有继续追问。 最后,谢夫子是扶着墙走出丁字班的,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有别班学子路过,瞧见他这副模样,好心上来搀扶。 “谢夫子,您没事儿吧?” “这帮丁字班的笨蛋,把夫子都给气成这样儿了!” “简直是孺子不可教也!谢夫子,不要和这些无可救药的蠢材计较!” 谢夫子颤着声音: “快、快去告诉监院,速请大师前来做法!” 这天夜里,谢夫子从凌晨三点多的床上睁开眼睛。 “所以孔老夫子那三句话,到底是啥意思呢?” 第9章 高铁?直播? 从前,给丁字班上课是谢夫子的噩梦。 而现在,谢夫子突然无比怀念被夺舍之前的孩子们。 多乖,多傻,多可爱呐! 哪像现在这些一个个的!鬼精鬼精!!! 尤其那个叫祝澜的小丫头,每堂课提出的问题简直刁钻古怪至极,偏偏又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念书念书,书上咋写的,照着念、照着背就是了,她到底哪来那么多稀奇古怪想法的啊? 以前上课只是觉得好无聊好没有激情,还没有练气功有意思。 现在上一堂课简直要把他这把老骨头掏空! 来教书本来就为了养家糊口,现在倒好,他为了不在学生面前显得太愚蠢,甚至还要温习几十年前的功课,熬得仅剩的几根毛都快掉光了。 哪有学生这样逼先生的?啊? 委屈,太委屈了! 谢夫子跑到欧阳烨面前,好一通声泪俱下的控诉,说自己实在教不了丁字班的学生了,想回家种地。 “监院大人,您就行行好,可怜可怜我这把老骨头吧!” 谢夫子一把鼻涕一把泪。 “老夫都快六十了,实在经不起这帮小子折腾啊!他们实在是太能学了……” 欧阳烨神色复杂,本来有点怀疑谢夫子的话,但听他提到祝澜,立刻想起了观风亭那天的事。 嗯,那小丫头的确有些出人意料,但若说整个丁字班的学生全都改头换面…… 他也有点不信。 欧阳烨好声劝慰了谢夫子几句,让他随自己一道去丁字班看看。 结果谢夫子嗷嗷大哭,抱着桌腿死都不撒手。 那一双双渴望知识的眼睛,就好像要把他身上每一寸知识都剐下来似的! 他一想起来都要浑身发抖。 不去,死都不去! 欧阳烨没有办法,叹了口气,只能自己去瞧瞧了。 此时正值下午课时刚刚结束,欧阳烨穿过一排排的学室,原本在打闹嬉笑的学子们看见他经过,一个个顿时噤若寒蝉,悄咪咪地溜回各自学室,生怕被这位恐怖的监院大人注意到。 祝青岩从丙字二班走了出来,薛眉和赵文鸢正在门口等她。 三人迎面撞上欧阳烨,薛眉和赵文鸢吓得立马没了笑容,反倒祝青岩笑意更甚,还主动打招呼: “欧阳监院好!” 薛眉和赵文鸢悄悄对视一眼:这就是好学生的底气吗? 欧阳烨对她微微点了一下头,继续往书院西南的方向走。 祝青岩几人瞧着他离去的方向,愈发奇怪。 “咦,再往那边去,不就只剩下丁字班了吗?”薛眉问。 “说不定是那几个蠢货又闯祸了!” 赵文鸢突然兴奋起来,“听说谢夫子被他们气得几个晚上睡不着觉,欧阳监院肯定是去收拾他们的。走,咱瞧瞧去!” 祝青岩装作不感兴趣,但是看在好姐妹的情分上,勉为其难陪她们去看看。 若是那祝澜被欧阳监院亲自驱逐出书院,才叫痛快呢! 于是几人假装顺路,跟在了欧阳烨身后。 其他班的学子见状,既然欧阳烨不是来找自己麻烦的,不少人幸灾乐祸地跟上去看热闹。 很快欧阳烨身后就跟了浩浩荡荡一群人。 丁字班的学室门紧闭着,无人进出,全然不似其他班级学室散学后的热闹。 赵文鸢冷笑:“谢夫子不过被气病了半日,他们就敢旷课不来,真是好大胆子!” 薛眉也帮腔道:“是呀,我看他们就是不想上课,成心气夫子的!” 祝青岩偷瞧一眼神色冷峻的欧阳烨,回头劝道: “兴许丁字班的师弟师妹们,是在书舍里温习功课呢!毕竟从书舍走到这里,可有好一段距离。” 内涵他们太懒,几步路的距离都不愿意走。 “青岩师姐真是好心,那祝澜一家欺负你,你还帮她说话。” “同样是姓祝的,青岩师姐多优秀,那个祝澜简直,唉。” 祝青岩眼底闪过得意。 欧阳烨微微蹙眉,提步就向丁字班走去,步伐透着几分怒气。 夫子不在,便连学室都不来了,眼中可还有半点规矩!? 全部罚抄三十—— 欧阳烨的脚步突然顿住了。 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接着慢慢上挑。 丁字班学室之内,正传来激情洋溢的……讲课声? 欧阳烨又走近了两步,确定自己不是幻听,那学室中的确有人在讲课,还是《论语》中相当难理解的一篇。 讲课的声音是个女娃,欧阳烨从学室后窗的缝隙中瞧过去,微微一怔。 乔悠悠正拿着课本,站在讲台上给大家讲着某一篇的释义,语调高亢,还结合肢体语言,上蹿下跳,简直活力满满。 丁字班的学子们或坐或站,时而被乔悠悠逗得笑出声。 梁舟还翘着二郎腿,但目光却认真盯在课本上。 学室外边,身后还有学子在叽叽喳喳,欧阳烨不悦地看了他们一眼,声音顿时小了下去。 乔悠悠的声音从学室中传出来,所有人都能听到。 “我这篇讲完啦,澜澜该你了!” 祝澜拿着课本走上讲台,与乔悠悠擦肩而过,两人还击了个掌。 祝澜捧着课本侃侃而谈,相比乔悠悠,又全然是另一种风格。尐説φ呅蛧 她语言风趣,再晦涩的内容也能三两句表述清楚,时而旁征博引。 站在台上的气度,哪里像个十来岁的孩童? “我要讲的这篇是《论语·里仁第四》,仁者安仁,知者利仁,咱们湖南的安仁县,地名出处就是这里。” “安仁县我知道,去年坐高铁还路过了呢!”乔悠悠兴奋道。 “你别打岔!祝教授的课从前可是全网收费直播,咱们现在免费蹭课,捡多大便宜呢!” “就是就是!” 学室外,赵文鸢皱眉小声问: “青岩师姐,她们说的那什么,高铁、直播……是什么东西啊?” 祝青岩也双眉紧锁,莫不是什么黑话? 项文远挤开别人,凑到了祝青岩身边道:“这你们都不懂?高铁高铁,一种铁呗!” “那直播呢?”赵文鸢问。 项文远抠抠脑壳,一拍大腿: “又长又直的播种工具呗,肯定是拿高铁铸的!” 第10章 好好看看,好好学! 欧阳烨在窗边听着,两条眉毛一会儿皱起,一会儿上扬,忙得不行。 丁字班这群小子,竟然是在轮流上台,一人一个篇目,给其余人讲解? “欧阳监院,咱们书院向来都是夫子讲课。他们一群丁字班的,愚蠢鲁钝,连《论语》都背不全,哪有什么理解? 互相讲课,岂不是越讲越歪,误人子弟?” “就是,听他们问的问题,都不知是哪里学的歪理邪说!” 赵文鸢和薛眉壮着胆子,凑到欧阳烨身边煽风点火。 祝青岩站在二人身后没有说话,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欧阳烨眸光微沉。 这些学生讲的内容虽不十分严谨,却思路流畅,鞭辟入里。听讲时随时提问,甚至有些问题的刁钻程度,连自己都要琢磨一下。 这叫愚蠢鲁钝? 这叫歪理邪说? 外边的动静终于传进了学室,门被打开,祝澜等人走了出来,见到欧阳烨纷纷行礼。 欧阳烨不动声色,问他们在做什么。 祝澜恭敬答道: “学生们自知天资愚钝,要更加努力刻苦,所以分配了任务。每人每日通过查阅书籍或请教师长,钻研一篇文章,然后再轮流讲学。” 之所以采取这种方式,是因为祝澜发现,这个时代对四书五经的注解与现代并不相同。 毕竟历朝历代,统治者上位的第一件事便是修书作注,让天下士人按朝廷所需要的方式来统一思潮,也因此产生了五花八门的流派。 想要通过这个时代的考试,就必须摒弃掉他们在现代学过的那一套,重新理解文章。 而轮流讲学,能极大提高效率。 赵文鸢直接笑出了声:“知道自己天资愚钝,还好意思上台讲学?可别丢人现眼了。” 欧阳烨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语气平静无波: “你可是自诩比他们强?” 赵文鸢心头一抖,但想了想,自己肯定比丁字班这群蠢货强啊! 她没说话,但微微仰起脑袋,像只骄傲的小孔雀。 “那好,你就在此,为大家讲讲《雍也》一篇吧。” 《雍也》一篇也是基础篇目,她是丙字班的学生,不可能没学过。 赵文鸢愣住了,“在,在这儿?” 她环视一圈,周围起码有二三十号人,都在看着她。 “站到台子上去。”欧阳烨的语气不是在开玩笑。 赵文鸢不敢违抗,只好站在丁字班外的台阶上,下面几十道神态各异的目光聚集在她身上,一阵恐惧突然笼罩住了全身。 她还是第一次站在台上,要面对这么多人发表见解。 “这、这篇……”她张了张嘴,突然大脑一片空白。 台下已经有人在笑了,赵文鸢心脏通通直跳。 头上渗出了冷汗,紧张得连指尖都有些发抖。 欧阳烨让她下去。 赵文鸢如蒙大赦,拖着发软的双腿躲回了人群中。 欧阳烨扫视众人,学子们纷纷垂下脑袋,躲避着他的目光。 别点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见他们这副模样,欧阳烨冷笑一声,语带讥讽: “我们龙场书院,乃是为大梁孕育人才的地方,瞧你们畏畏缩缩的样子,可有半点读书人的风骨? 日后若是科举入仕,到了朝堂上,连自己的想法都不敢表述,何谈直言进谏?何谈定国安邦!? 只怕一个个都会变成那随波逐流,蝇营狗苟之辈,把龙场书院的脸面都丢尽了!” 欧阳烨看向祝澜: “你方才《里仁》那篇讲得不错,还有许多新的观点,可愿上台再讲一次?” 祝澜一怔:“可是学生刚刚已经讲过……” “我说的是,到无类阁去讲。” 此言一出,周围学子们全都炸了声。 “无类阁?那可是只有重要节日,或者山长亲自讲学才能开放的地方啊!” “她一个丁字班的,就连去无类阁听课都得坐在外边,凭啥让她上去讲课啊?” “就是,她能讲给谁听啊?” “监院大人肯定是在开玩笑呢!” 一片质疑声中,祝澜从容一笑,点头应下。 讲台?那可是她的主场! 欧阳烨颇为赞许地点点头,余光有意无意扫了一眼赵文鸢,似乎在说你看看人家。 赵文鸢又恨又不甘地低下头,双手紧紧攥成拳。 “《里仁》一篇也是丙字班在学的篇目,三日后,丙字班所有人前往无类阁听讲。 待山长回来后,我会与他商议,将学生讲学的制度发展开来,省的你们日后入仕丢人。 不会讲的,自己搬着凳子,给我好好看看人家怎么讲的,好好学!” 欧阳烨一走,周围顿时炸开了锅。 “竟然要我们来向这帮蠢货学习?简直就是羞辱!!” “就她,也配给我们讲学?” “这欧阳加倍莫不是失了智?” 丁字班众人看着他们,懒得辩解,脸上一个个都挂着冷笑,“砰”地将门关了起来继续讲学。 项文远瞠目结舌,问身边的小弟: “我没看错吧,这群蠢货刚刚的眼神,是在瞧不起我们吗……?” ------------------------------------- 赵文鸢回到书舍,将东西往铺子上一甩,气道: “欧阳烨是不是疯了?怎能让那个祝澜来给我们讲课!?” 薛眉赶紧拉住她:“你小点声,别让徐舍监听见了,再传出去。” “她才不敢,收了我那么多银子……”赵文鸢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闭嘴,心虚地看了眼薛眉和祝青岩。 薛眉挑眉,原来你也送钱了啊。 祝青岩初入龙场书院就进入丙字二班的事迹,早就传出去了,不少父母让孩子给舍监偷偷塞钱,和祝青岩一起住。 毕竟这女娃将来很可能飞黄腾达。 这时书舍的门又被推开,另一个同住的女生江雪儿走了进来。 她人如其名,肤白胜雪,整个人看起来冷冷淡淡的。 赵文鸢几人不说话了,看着江雪儿从她自己的柜子里拿出了两本书,一言不发又走了。 直到江雪儿离开,赵文鸢才翻了个白眼: “瞧她一天那个劲,真不知道有什么可高傲的。” 薛眉道:“听说她娘当年是个外室,后来才被江老爷抬做妾的。” 赵文鸢嗤笑,“宠妾灭妻还以为是什么光彩的事呢?说到底不也就是个卑贱的外室子!” 祝青岩原本翘起的唇角微微一僵,看向赵文鸢的目光闪过一丝寒意。 她不动声色岔开了话题,提起三日后祝澜要讲学的事情。 “你和她们书舍屡次发生争执,我看今天这事,她是故意让你丢面子。这次讲学,还指不定要怎样刁难你呢!我真是替你担心。” 赵文鸢的脸顿时阴沉下来,“她非要和我作对,那她也别想好过!”Www.XSZWω8.ΝΕt “既然要讲学,她这几天应该有许多东西要准备。文鸢,你不是和徐舍监关系好吗?” “你的意思是……” 祝青岩捂了捂嘴,表示自己可没什么意思,不过是建议她去徐舍监那里打听一下祝澜备课的进度,提前做些准备。 赵文鸢没有说话,若有所思,眼底逐渐升起一种做坏事的兴奋。 第11章 书稿被偷了 丁字班的书舍内,祝澜几人正在洗澡。 说是洗澡,但古代没有淋浴设备,其实就是舀水浇在身上来洗。 不过比起第一天只能用布擦身子的状况已经好多了! 两桶滚烫的热水,兑上凉的井水正好四桶,可以用来洗澡。 “还得是澜澜有本事,抓住了那个徐大妈的把柄,让她乖乖给我们烧热水,嘿嘿!” 乔悠悠一想到徐舍监的脸色,忍不住直乐。 老女人,你不是牛吗? 被抓到小尾巴了吧,哈哈!!! 笑声隔着帘子传进了其他三人耳中。 秦雨薇问:“澜澜,明天就要讲学了,你准备得怎么样?” 祝澜还没说话,乔悠悠就抢答: “澜澜可是大名鼎鼎的祝教授,给这帮小屁孩讲个课算啥? 要我说,都不用准备那么多稿子,杀猪焉用宰牛刀嘛!” “是杀鸡焉用宰牛刀。”祝澜纠正道。 秦雨薇接茬:“悠悠本来就是混血儿,穿越来又是胡人血统,中原话差一点也可以理解。” 肖婉性格文静,只跟着笑。 几人说笑间洗得差不多了,突然听到外边响起摇铃的声音。 “大晚上的,舍监摇铃召集人干什么?”秦雨薇奇怪道。 “那个老女人,反正肯定没好事。”乔悠悠撇撇嘴。 几人穿好衣服出去,其他书舍的学生也陆续走了出来,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徐舍监清点每个书舍的人,问祝澜: “你们四个人都齐了?” 祝澜说都在这里了。 徐舍监点点头,对众人说书院新采购的灯油到了,让大家去清雅苑门口签字领取。 四人领了灯油往回走,乔悠悠嘟囔道: “我当多大事,领个灯油还把人全都叫出来,真当自己是个官了。” 说着就去推门。 “等一下……”肖婉突然开口。 她个子最矮,声音也是柔柔弱弱的。 肖婉指着门:“刚才咱们出来的时候,我明明把门关好了,可你们看。” 现在的木门,打开了一条缝。 肖婉有强迫症,做事出了名的严谨,绝不会半掩着门就离开。 祝澜面色一沉,推门走了进去。 屋里整洁如旧,唯独她明日讲学要用的书稿不见了。 听说书稿丢了,乔悠悠吓了一跳,立马开始翻箱倒柜帮她找,肖婉也让祝澜想想是不是放在别处了。 秦雨薇看着祝澜,没有动。 “悠悠,不用找了,稿子我就放在桌上,不会记错。”祝澜说道。 秦雨薇目光透着深意:“想想跟咱们有过节的人。方才清雅苑所有人都被叫出去领取灯油,没有看到赵文鸢。” 祝澜点头,她也注意到了。 “原来那个老女人和她是一伙儿的,肯定是赵文鸢进来偷了稿子!”乔悠悠从床底下爬出来,脸上沾着灰。 已经到了熄灯的时间,学子不能离开书舍,有事情只能找舍监解决。 但徐舍监显然不会帮她们去查赵文鸢。 “不必担心。”祝澜对几人微微一笑,“你们忘了么?” 她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 次日一早,无类阁的大门难得敞开了,丙字班的学子们稀稀拉拉搬着凳子往那边走。小說中文網 无类阁处于龙场书院最中心的位置,是一座朱墙碧瓦,气势恢宏的阁楼。 门口的草地上放着一座孔子像,里面则是一座讲学殿堂,能够容纳一百来人。 赵文鸢兴致勃勃,搬着凳子就往第一排去了,和其他人简直格格不入。 薛眉在身后问她坐那么前面干嘛。 赵文鸢朝她俩招手:“快来,有好戏看!” 薛眉不明所以,祝青岩却已经笑着走过去坐在了赵文鸢身边。 项文远走进无类阁,瞧见祝青岩居然坐在第一排,顿时感觉头皮发麻。 但还是硬着头皮坐在了第二排,祝青岩的身后。 他简直为爱牺牲了太多! 除了赵文鸢和祝青岩,还有丁字班来捧场的同学们,其余学子就没一个脸色好看的。 满脸写着被强迫。 没办法,欧阳加倍发话了,不来的话,等着被罚抄吗? “快看,那不是丁十一吗?他怎么坐第一排去了?” 旁边一人哂笑:“蠢货和蠢货惺惺相惜呗。他不是天天早上跟在丁字班后面,跑得呼哧呼哧吗,哈哈哈……” “唉,他再不济也是个丙字班的,简直自甘堕落。”另一人惋惜地摇头。 “嘘,欧阳加倍和夫子来了!” 山长有事不在书院,欧阳烨请了一众丙字班的夫子前来,让他们给祝澜的讲学做点评。 如果讲学效果好,以后就将学生讲学的制度推广开来,也算锻炼能力。 他们在讲台侧面的一排椅子上落座。 “欧阳监院,您所说的讲学制度,当真可行?” “是啊,这群学生年纪轻轻,自己的课业都不扎实,怎能传道受业解惑?” 几个夫子都觉得这事有点荒谬。 欧阳烨正要说话,便看见祝澜瘦小的身影正穿过台下众人,向台上走去。 “这女学生,老夫看着面生……老李,是你们班的不?” 李夫子摇摇头,看向赵夫子。 赵夫子也一脸懵。 “她是丁字班的,名叫祝澜。”欧阳烨说。 几个夫子惊得瞪大了眼睛。 李夫子从座上站起来,抖着白花花的胡子: “欧阳……监院,这可是无类阁,还从未有学生站上无类阁讲台的先例,连我们都没上去过! 你私开无类阁,让一个丁字班的女娃上去讲课,我们几个在下面坐着,岂不是故意折辱人!?” “门外可是孔老夫子像,你让她上去胡言乱语,岂不是玷污圣人?” “你身为监院,趁山长不在竟敢如此行事。等山长回来,我们一定要如实上报!” 几个夫子都情绪激动,欧阳烨却神色淡淡: “几位稍安勿躁,请你们来不过是点评几句,并无他意。 你们若不是怕她讲得太好,坐下听听又何妨?” “好,那老夫今日就领教领教。”李夫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撩起袍子重新坐下。 赵文鸢见祝澜走上讲台,嘴角都快压不住了。 然而下一秒,却见祝澜掏出了一沓手稿,她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祝青岩侧目看了她一眼。 第12章 证据,赵文鸢的手绢 祝澜清清嗓子,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台下交头接耳的议论声果然小了下来,大部分人都用看热闹的目光瞧着台上的祝澜。 “大家好,我叫祝澜,今天为大家讲解的是《论语·里仁》一篇……” 祝澜站在台上,手拿书稿,开始引经据典地讲解起来。 几个夫子脸上的困惑越来越深。 这女学生应当是第一次站在讲台,面对如此多的师生讲课,怎会如此淡定自若!? 不仅没有半点拘谨,反而在上面闲庭信步,面带微笑,只偶尔扫视一眼手里的书稿。 而且她所讲的内容,不仅精准到位,而且观点独特,哪里像谢夫子的学生? “监院大人,这……当真是丁字班的学生?” 李夫子有些惊疑地问欧阳烨,完全忘了自己刚刚还在威胁他要报告山长。 欧阳烨微微颔首。 夫子们面面相觑:这女娃,可了不得! 无类阁内,丙字班一众学子的目光逐渐从嘲讽,变成了认真。 祝澜的声音仿佛有一种魔力,已经完全将他们的思绪牵动起来了。 唯独赵文鸢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祝青岩也蹙起眉毛。 两人各怀心事,压根无心听课。 祝青岩昨天亲眼看着赵文鸢将祝澜的书稿偷出,藏在清雅苑角落的柳树下了。 祝澜到底哪里来的书稿!? 而且,传闻中祝老爷子的孙女不是个不学无术的笨蛋吗? 可事实上,传闻中的笨蛋此时站在无类阁的讲台上,意气风发! 本来指望赵文鸢与徐舍监练手,能让祝澜当众出糗。 没想到赵文鸢也是个废物,居然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祝青岩险些将手里的纸都捏烂了。 祝澜这堂课讲了有半个时辰,直到她朝台下师生躬身一揖,学子们这才逐渐回过神来。 这就……结束了? 怎么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丁小邱第一个“啪啪”鼓起掌来,不一会儿,无类阁内便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项文远身边的男生也在鼓掌,他一巴掌拍上去: “刚才你不是还说带了两个臭鸡蛋准备扔吗,你倒是扔啊!” 那男生捂着脑袋,小声辩驳: “这篇文章我当初死活都背不下来,经过她这么一讲,突然就全记住了。” 后面也有人道: “是啊是啊,每次夫子讲到这篇,我听着听着就醒了。祝师妹讲得可有趣多了!” 几个夫子震惊过后,想到自己先前的行为,顿时一阵羞愧。 李夫子率先站起身对欧阳烨施了一礼: “监院大人,恕老朽方才无礼,这女学生的确出人意料。” 其余几位夫子也纷纷感慨,江山代有才人出,果然是他们老了,跟不上年轻人喜欢的授课方式! 欧阳烨回礼道:“既然几位夫子没有异议,待山长回来,可愿同我一起谏言,将学生讲学的制度建立起来?” 几人不约而同道:“那是自然!” 李夫子又看向台上的祝澜,朗声问她可愿将书稿拿出来,供众学子们传阅学习一番。 祝澜微微一笑,缓缓举起手中的书稿,在场所有人顿时都愣住了——尐説φ呅蛧 竟然是一沓空空的白纸! 台下的乔悠悠欣赏着赵文鸢极其精彩的脸色,对身边的秦雨薇笑道: “啧啧,她肯定想不到,咱们澜澜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欧阳烨等人也惊了,祝澜在台上滔滔不绝一个时辰,竟然是完全凭借记忆力!? 欧阳烨压下心头的震动,问她怎么回事。 “欧阳监院,昨夜清雅苑之内,有人进入房中偷走了学生的书稿。” 欧阳烨面色一凛。 书院内竟然发生如此恶劣的事件,必须要严惩! “什么,竟然有人故意偷祝师妹的书稿?” “肯定是嫉妒祝师妹的才华!” 赵文鸢有些心虚地左右瞟了瞟,很快又镇定下来。 昨天她去偷书稿时,徐舍监已经将所有人都叫出去了,应该不会有人看见。 欧阳烨沉着脸走上讲台,举起那一沓白纸,扫视台下众人,无类阁内顿时鸦雀无声。 “是谁做的,主动站出来,尚可以从轻处理。若是被我查到……” 欧阳烨的目光锐利,看得人心惊胆战。 赵文鸢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不会被发现的,不会被发现的…… 祝澜将目光投向赵文鸢,只要查一遍昨夜分发灯油时谁不在场,便能真相大白。 她正欲开口,这时,负责打扫书院的朱姨拿着扫帚走了进来,嗓门很大: “啥?书稿?我今天早上清理院子的时候发现这玩意,瞅瞅是不是你们要找的!” 她举起一沓皱巴巴的纸。 赵文鸢只看了一眼,脸色骤然大变—— 明明埋在了树下面,怎么会被找到! 书稿被交到祝澜手中,她看了一眼道:“不错,正是学生丢失的书稿。” 欧阳烨问朱姨是从哪里找到的,朱姨说她早上打扫清雅苑,瞧见那柳树下的泥土被人扒得乱七八糟,很扎眼,过去收拾的时候发现的。 赵文鸢越听越心惊,不可能,她明明把土都压平了才走的! 不过……即便朱姨碰巧发现了,也无法证明书稿就是她偷的。 赵文鸢微微松了口气。 “哦对了,附近我还捡到了这个。”朱姨突然想起什么,掏出一个东西递给欧阳烨。 是一条手帕,上面赫然绣着赵文鸢的名字! 欧阳烨带着怒气将手帕甩在赵文鸢面前,问她还有什么说的。 赵文鸢看到那手绢,表情突然就像见鬼似的—— 怎么可能!这手帕她明明是放在书舍里的,根本就没有带在身上过,怎么会出现在院子里! “是谁害我……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她突然一把揪住祝青岩,能拿到手帕的,只能是自己同寝的人。 薛眉赶紧拉住她:“赵文鸢你疯了?青岩师姐害你做什么!?” “那就是你,要么就是你!”赵文鸢指向薛眉和坐在远处的舍友江雪儿。 薛眉皱眉,怎么跟个疯狗似的乱咬人? 祝青岩的嘴角噙着一丝极淡的冷笑,她搓了搓手指,似乎还残留着泥土的潮湿。 “昨晚清雅苑分发灯油时,你在何处?”欧阳烨让人找人领取记录,上面唯独没有赵文鸢的名字。 赵文鸢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哭了起来,承认书稿是她偷的。 但手绢的事情,她死都想不通,一直念叨着有人害她。 盗窃一事,影响极其恶劣,赵文鸢被勒令停课,即日起也不许再继续住在书院了。 如此处置,与退学无异。 台下的秦雨薇修长的手指轻轻点着下巴,目光玩味。 看来是这赵文鸢不懂收敛,树敌太多。 还有别人在出手收拾她啊。 第13章 小组协作,做黑板 讲学结束,丁字班的众人往学室的方向走,一个个红光满面,心情大好。 自从穿越以来,心情还从没有像今天这么痛快过。 祝澜可是替大家扬眉吐气了一把! “那赵文鸢还以为偷了稿子就能让澜澜出糗,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都要笑死了!” 乔悠悠眉飞色舞给大家讲述清雅苑里发生的事情,提到赵文鸢的脸色,都笑弯了腰。 “不愧是祝教授,就是不一样!” “那当然,我家澜澜就是最棒的!” “师弟师妹,等等我——” 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传来,众人回头,丁小邱的身影正在向他们跑来。 丁小邱每天早上跟在他们后面一块跑步,早已经和他们这群人混熟了。 “慢点跑,别摔了!”许诗明朝他喊了一声。 丁小邱来到他们面前,喘匀了气,表示自己想要加入丁字班每天的讲学。 他不好意思地笑道: “你们都太厉害了,我要是不抓紧,只怕下个月堂课考完,我就要掉到丁字班,给你们当师弟了……” 众人哈哈大笑,许诗明开玩笑道: “没事儿,就是真给我们当师弟也不丢人,真的。” 毕竟他们在现代可都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筛选出来的佼佼者。 别的不敢打包票,在学习上的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祝澜也对丁小邱表示欢迎,毕竟丁小邱算是龙场书院的资深学员了,对各种考试制度都很熟悉,有他加入,事半功倍。 ------------------------------------- 无类阁的讲学结束后,项文远憋了一肚子火气无处发。 他路过丙字四班,想起了丁小邱,心中顿时涌上一股恶意。 心情不好,正好拿这小子出出气! 他让小弟去把丁小邱叫出来,却被告知丁小邱去找丁字班的学生了。 项文远气得一脚踢飞了脚边的石子。 “项兄,别动气。”小弟谄媚道。 “你想,那祝澜下个月从丁字班考出来的话,丁十一岂不就变成丁十了? 听说他老娘卧病在床好多年,要是听到他掉到丁字班,会不会气得吐血,哈哈哈!” 项文远想了想,嘴角缓缓咧出一个笑容。 “丁十一,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嘿嘿,下个月堂课成绩,我会亲自帮你送回家里去的,你不用太谢谢我。” ------------------------------------- 丁小邱加入丁字班的讲学,原本只是想蹭蹭祝澜的课,毕竟这位师妹给他的震撼实在太大了。 丁字班的其他人能跟她同班,真是太幸运了! 但直到加入进来,丁小邱的三观才再次被彻彻底底刷新了—— 本以为是一群差生在抱祝师妹大腿,结果各个都是王者!??? 丁字班到底是群什么怪物啊!!! 就连那个叫肖婉的女生,看起来文文弱弱,讲话声音跟蚊子似的,讲学时也是思路清晰,通俗易懂,哪里是个学渣的样子!? 原来小丑竟是他自己呜呜呜! 丁小邱深深反思过后,更加端正起自己的态度,谦逊听讲。 又轮到乔悠悠上台了,讲到一处抽象的地方,用手在空中比划半天,最后烦躁道: “哎呀,要是有块黑板就好了!” 丁小邱愣了愣,啥是黑板? 其他同学纷纷点头。 “确实,有黑板的话,讲课就更容易了。” “嗨,这有啥,咱们直接做一块呗!” 丁小邱:? 不是,你们等会儿。 难道全世界只有我不知道“黑板”是啥? 丁小邱眼睁睁看着一群人跑出了学室,东奔西走忙活起来。 “这儿有木板!” 有人从杂物间翻出了一块半人高的木板,木板很重,其他男生赶紧过去帮手。 周达是个化工大佬,他摩挲着下巴研究木板:“表面太粗糙了,得打磨一下,然后得找油漆和石蜡来制作表面的涂层。” 祝澜想了想,最近龙场书院内有几处院落正在翻修,那些梓匠应该会有清漆。 石蜡的话,或许可以用普通的蜡来代替,书院多的是蜡烛。 于是便和乔悠悠等人去找材料。 “哈哈,仿佛回到了当年做小组作业的日子!” 大家一边干活一边嘻嘻哈哈,你扛木板,我递工具,配合起来十分有默契。 给丁小邱看得一愣一愣的,站在原地,有些无所适从。 很快,清漆和蜡都找来了,木板表面的毛刺也被基本削平。 但是木板颜色太浅了怎么办? 乔悠悠歪头想了想,转身拿起一碟墨汁泼了上去,木板顿时变成了“黑板”。 “这不就行了?” 其他同学:…… 论简单粗暴,还得是你! 不过条件有限,也只能这样了。 众人一起用墨汁把木板涂黑。 接着,周达用毛笔在纸上计算调和比例。 丁小邱好奇,凑过去看,纸上一个个的小图案,他一个都没见过。 这是在干啥,画符? 周达按照比例把材料融了之后,用小铲子小心地涂抹在木板上,刮平。 清漆具有良好的附着力和耐久性,能够使字迹更加清晰,同时也方便擦除。 添加一些蜡能够增强表面的光滑度,使粉笔灰更加容易擦掉。 “粉笔,该做粉笔了!” 有人提醒道,大家正要去找材料,却看见常云霄和秦雨薇走了过来。 他俩刚刚不知道干嘛去了。 常云霄性格孤僻,在班上存在感极低,很少与人讲话。 大家同窗三年,却总有种他跟谁都不熟的感觉,只知道穿越之后他爹是个仵作。 常云霄神色冷淡,将几个硬邦邦、卷成手指粗细的纸管放在了地上,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秦雨薇笑道: “刚刚你们忙活的时候,我看云霄一个人在那里卷纸管,就帮忙找来了石膏粉和石灰粉,兑水灌了进去,现在已经凝固得差不多了,就当粉笔用吧。” 周达建议再加一些滑石粉,这个倒也不难找。 “好家伙,云霄闷声干大事啊!” “打游戏的话你俩简直满分辅助!!” “太强了,我常哥秦姐yyds!” 秦雨薇笑着接受了彩虹屁,常云霄只是轻微颔首,酷得一如往常。wWW.xszWω㈧.йêt 丁小邱弱弱的声音响起: “那个……你们看,这个能用得上不?” 他手里举着一个小型的“支架”,实际就是将几个木棍拼接在了一起,正好用来支撑黑板。 丁小邱红着脸,有些忐忑地看着他们,生怕自己被嘲笑。 第14章 字太丑,狗看了都摇头 “可以啊小丁!”许诗明走过来,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得到夸奖的丁小邱脸更红了,还有些激动。 “不过要这样调整一下,三角形,才更稳固。” 丁小邱感觉自己参与到了什么伟大的事业当中。 乔悠悠带头鼓起掌,梁舟也吹了个口哨。 大家纷纷为这次的成果喝彩! 有人提议让丁小邱来写第一个字。 丁小邱窘迫地走上前,“我,我真的可以吗……?” 在大家的鼓励下,丁小邱很不熟练地拿起粉笔,然而他用握毛笔的手势,完全用不上力。 粉笔在黑板上只留下浅浅的划痕。 众人又教他用拿铅笔的手势拿粉笔,丁小邱只用一会儿便掌握了。 哦吼,这个手感,好丝滑! 祝澜拿了个猪鬃做的毛刷过来,“试试这个。” 他见黑板上的白色笔迹用刷子一刷就掉了,惊讶得合不拢嘴。 用黑板写字,不仅能修改,写完还能擦。 一块黑板只要定期维护表面的涂层,就可以重复用到天荒地老。 这些师弟师妹,到底是咋想到的! 丁小邱佩服得五体投地,定定心神,又写下了几个字。 掌握了运笔技巧,字迹也工整起来,韵味十足! 许诗明拿起丁小邱桌上的课本,上面的笔迹笔画流畅,气韵生动,字里行间流露出清新自然之美,惊叹道: “哇,这字不比我老爹挂在办公室里那幅强多了?” 他在现代的爹可是市长,办公室挂的都是名家真迹! 祝澜在旁沉思,想要通过古代的考试,一手好字是必不可少的。 不仅要写对,还得写快。 “不如,以后就请丁师兄来教我们练字吧?” 原书里丁小邱成为首辅丁无咎后,一手好字连皇帝都赞不绝口。 白捡的书法老师,不要白不要啊! 祝澜的提议一出,立马全票通过。 丁小邱原本以为他们在开玩笑—— 这些丁字班的师弟师妹们一个个都深藏不露,咋可能连写字这种基本功都没有呢? 但他们一落笔,丁小邱就沉默了。 这……路过的狗看了可能都要摇摇头。 乔师妹,写字不能在纸上乱戳啊! 梁师弟,让你写字没让你鬼画符啊! 祝师妹……好吧,写得虽然勉强能认出来是啥字,但跟其他人也是卧龙凤雏。 沉默,是今晚的江州桥。 嗯,孔老夫子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圣人为你打开一扇窗,就一定会关上一道门。 果然是有道理在的。 不过也让丁小邱在这群妖怪面前找回了一点点自信。 丁小邱与众人约定好,以后每日书院的课业结束,用过晚饭后便在丁字班的学室集合。 先进行一个时辰的讲学,然后丁小邱带大家练练字,再回书舍休息。 ------------------------------------- 祝青岩与薛眉回到书舍,赵文鸢的床铺已经空了,江雪儿不在。 薛眉有些感叹:“没想到文鸢居然会去偷祝澜的书稿,唉,她做事也太不小心了,怎么就那么巧竟然被朱姨给发现了!” 祝青岩唇角微扬: “她是赵家的嫡女,身份高贵,就算被退学,也无非就是上门提亲的人家条件稍微差些,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薛眉点点头说也是,随即提起赵文鸢手帕出现在院子里的事情,言语间似有些试探。 祝青岩莞尔一笑:歪着脑袋问她: “若非她自己落下的,难道是你放的?” 薛眉连忙摆手,说怎么可能是自己! 接着又压低声音道:“你说,会不会是……”她目光瞟向江雪儿的床铺。 “这我怎么知道呢。”祝青岩笑着说完,便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薛眉越想越觉得肯定是江雪儿干的。 呵呵,平日里装得清冷高贵,没想到下手居然这么黑! 不就是被嘲讽了两句外室子么,竟然直接害赵文鸢被退学了。 真心机!! 这时,清雅苑内响起徐舍监的声音,提醒各个书舍清理纸篓。 书院学子们经常在书舍内温习功课,有许多废纸废稿,因此纸篓必不可少,每隔几日便要定期清理,装在一个木桶里拉出去统一焚烧。 薛眉主动道:“我去吧。”随即拿起纸篓走了出去。 乔悠悠也正好出来倒纸篓,两人彼此瞧了一眼,脸上都露出轻蔑。 乔悠悠故意抢先一步到了收集废纸的木桶前,薛眉只好压下满心的火气,排在后面等她倒完。 乔悠悠倒完废纸,拿着空纸篓走了,薛眉从身后狠狠剜了她一眼,就准备倒自己的。 她的目光不经意往木桶里扫去,眼神突然亮了。 祝青岩正在书舍内看书,见薛眉倒完纸篓回来,兴冲冲地将几团废纸放在自己桌上,不禁皱眉,问她这是什么。 薛眉神秘兮兮,让她打开瞧瞧。 祝青岩将纸团展开,随即也愣住了,这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简直惨不忍睹! 属于狗看了都摇头的程度。 薛眉终于忍不住爆发出笑声: “哈哈哈哈哈这是祝澜她们房里的,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丑的字,哈哈哈!” 纸团里面包含了四个人的字迹,虽然分不出哪个是祝澜的,但她的字肯定在里面。 祝青岩边皱眉边乐:“这真的是用手写的吗?” “不好说,但我用脚写得也比这好看,哈哈哈哈!” 两人笑够了,祝青岩才擦擦眼泪,脑子里突然产生一个绝妙的计划,问薛眉: “书院每个季度一次的诗文比赛,是不是快开始了?” 薛眉想了想:“嗯,应当再过几天便是了。” “好,到时就让全书院都来欣赏欣赏丁字班的……佳作。” 公开处刑,想想都痛快! ------------------------------------- 谢夫子自从上次受了刺激,找欧阳烨哭了一通,便拒绝再来龙场书院上课了。 欧阳烨也没辙,只好先让丙字班的夫子轮流来给丁字班代课。 丙字班的几位夫子虽然没有拒绝,却也谈不上有多上心,毕竟丁字班学生成绩好坏与他们的业绩没有关系。 他们自然还是愿意把精力都放在自己的学生身上。 祝澜他们又不傻,几堂课下来,都很明显感觉到了敷衍。 “怎么办,新夫子迟迟请不来,谢夫子又躲回家种地去了,连个答疑解惑的人都没有。”有同学抱怨道。 他们的自学能力虽然很强,又有讲学制度,但要学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遇到问题如果能有个人直接解答,岂不是比翻书快多了? “要是能把谢夫子请回来就好了,我觉得这老头还挺有意思的。” “算了吧,我看他水平也就那样,上次澜澜问了好几问题他都答不上来!” 祝澜托腮道:“其实也是我问得太刁钻了。谢夫子只是为了让我们通过考试而已,答案怎么写就怎么教,所以从这个角度说,他也没错。” 梁舟道:“我倒是打听到一些小道消息,谢夫子十四岁便考过了童生,当年在这江州城里也小有名气。 但后来院试却屡试不中,考了几十年,都没混上个秀才,家产也给花光了,这才来龙场书院教书混口饭吃。” “啊?他连个秀才都不是,怎么能进龙场书院教书?不是说这里门槛很高的吗,该不会是走后门吧!” 祝澜摇摇头:“他没有秀才身份,却能来这里当夫子,说明肚子里肯定是有货的。 距离下次堂课考试越来越近了,而且听说过几天书院还有诗文比赛,咱们的学习成果总需要有人把关。 明天是休沐日,我提议大家一起去拜访谢夫子,这样显得有诚意一些。” 第15章 造个水车不就完事儿了! 龙场书院每隔五天便会安排一天休沐日,这天早晨,祝澜等人早早便在书院门口集合,大家一起出发去找谢夫子。 听说谢夫子回老家种地了,他的老家就在江州城边上的一个小村子里,梁舟雇了两辆马车,载着众人出发。 此时正值春夏交替,马车一出江州城,便能看见大片的田地,有不少百姓在田间劳作。 阳光洒在翠绿的稻田上,微风吹拂,还夹杂着稻花的香气。 “哈哈,真棒,有一种郊游的感觉!”乔悠悠一路兴奋地打量着马车外的风景。 祝澜和秦雨薇、肖婉吃着点心,有说有笑。 大家穿越过来到现在,基本都没有离开过龙场书院,如今终于体会到了乡野气息,都不禁感到身心舒畅。 马车行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众人一路打听,终于在一片玉米地里找到了谢夫子的身影。 他挽着裤腿和袖子,正在浇地,俨然一副田间老农的模样。 “谢夫子,谢夫子!”大家远远瞧见他,都兴奋地打招呼。 谢鼎听见动静,抬头一看,吓得立马变了脸色,就要往玉米地里钻。 亲娘咧,这帮小子怎么追到这里来了! 龙场书院明明还有那么多夫子,为什么就逮着自己一人薅啊!! 人都麻了! 梁舟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谢夫子的袖子,说明了来意。 身后的学生们也恭恭敬敬作揖,请他回去继续教书。 谢夫子一脸抗拒,“我家里这么多地都没浇完呢,不去不去!” 给这些小子上课,除非他脑袋上剩下的这几根毛也不想要了! “你们这群小娃娃啊,整日待在书院,简直不知民间疾苦!”谢夫子板着脸数落起来。 江州城已经两个月没有下雨了,这一整片区域的田地都已经干旱,百姓每日都要从附近的河里用戽斗汲水,灌溉田地,否则庄稼就会枯死。 从田垄上走来一个眉眼与谢夫子有几分相似的汉子,给他递了一碗水,看到祝澜他们,露出憨厚的笑容: “哥,这都是你的学生啊?城里的娃娃就是水灵,一个个都长得俊,将来肯定能高中!那啥……要是书院有事儿,你就早点回去吧,家里浇地的事儿我和小春他娘也能弄完。 还有那个啥院试,不是还有几个月就到了吗?你得专心准备,这种农活你又做不来。” 说着就去抢谢夫子手里的工具。 谢夫子躲开他:“那不行,地旱成这样了,光凭你俩咋浇得完?” 说着又长叹一声:“唉,我读书教书大半辈子,连个秀才都不是。这些年虚度光阴,反而要靠你们夫妻帮衬,实在惭愧!” “亲兄弟,你说这干啥……” 谢夫子摆摆手:“读书无用,倒不如投身这乡野之中来得实在。以后我就搬回咱村里,老老实实当个庄稼汉!” 祝澜等人已经听出来了,谢夫子连年院试不中,已经心灰意冷,准备摆烂了。 大家正想着如何劝慰,却听见远处有人粗着嗓子喊: “谢老三,你家地浇完了莫?” 谢夫子的弟弟便是谢老三,他挥挥手,表示还没浇完。 不一会儿,七八个村民围了上来,脸上都带着强烈的不满: “谢老三,我们让你先浇地,可你一家把水都用完了,让我们咋办?” “每天拉上来的水就那么多,谁家不要浇地啊!” “行了,你家没浇完就别浇了,留给别的乡亲们用!” 谢老三吓得变了脸色,哀声道:“可俺家的地离河最远,旱得最厉害,当初不是分配好的,俺家可以多浇点……不然,这庄稼都要坏了。” 有村妇尖着嗓子道:“当初分配那是当初!这几年干旱,谁家不缺水啊?” 她指着谢夫子:“你家这不是还有个男的吗?打明儿起你家要浇地,自己上河边挑水去!” “那不行,我哥是个读书人……” “读书人怎么啦,读书人高贵,了不起啊!?” 村妇立刻叉着腰叫起来,指着谢夫子:“读了这么多年书,屁都不是,还没我儿子杀猪有出息!” “还带了一帮小崽子,正好,你们读书人瞧不起我们这些乡巴佬,就自己想办法浇地去吧!” 谢夫子被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嘴唇哆嗦半天,没挤出一句骂人的话来。 乔悠悠大声道:“喂,当初分配好的用水量,你们凭什么说改就改?” 其他同学也纷纷维护谢夫子一家,和村民们吵了起来。 几个粗鲁些的,上来要抢谢老三浇地的工具,几个男生连忙阻拦,但毕竟都是小孩子的身体,周达不知被谁退了一把,摔了个屁股墩儿。 “赵老六,你敢推我学生你!”谢夫子突然大喝一声,撸起袖子就朝赵老六撞了过去。 声如洪钟,气势十足! 学生和村民们都没想到谢夫子能有这么大的爆发力,一个个目瞪口呆。 谢夫子心中暗叹一声: 唉,自己是气功高手的事情,终究是藏不住了。 赵老六膀大腰圆,先是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一推—— 谢夫子也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墩儿! 村民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哄笑声,谢夫子坐在地上,又羞又愤,谢老三赶紧去扶他。 “都给我住手!”村长听到动静赶来,这才平息了骚乱。 村长听完事情原委,一脸纠结地对谢老三道: “老三,你家地确实不好浇,但咱们村地势高,每天能拉上来的水就那么些,你家多用,别人家就少了。” 谢老三急得快哭了。 祝澜站出来对村长说道:“既然是水源引起的纠纷,那把用水问题解决不就好了?” “小女娃懂个屁,那水要从河里拉上来,费劲着呢!” “看吧我就说,读书有个鸟用,连这点常识都没有!一群没下过地的娃娃,将来别跟那谢鼎似的,书没念出个名堂,连饭都吃不上!” 谢夫子身上还沾着泥,让学生们赶紧回书院去,别掺和这里的事。小說中文網 祝澜摇摇头,问他借纸笔一用。 取水困难?造个水车不就完事儿了! 第16章 名师出高徒 身后同学们已经明白了她的意图,都不约而同勾起嘴角 谢夫子不明所以,梁舟咧嘴笑道:“夫子,你就信她吧。” 纸笔取来了,祝澜却不用毛笔,要来了一块炭黑,在纸上勾勒起来。 秦雨薇掩唇问乔悠悠:“澜澜还会画画呢?” 乔悠悠满脸得意:“你忘啦,她当年可是全市素描第一名!” 很快,祝澜在纸上勾勒出了一个水车的大致轮廓,但画到几处关键地方,不禁皱眉思索。 毕竟她一个研究古文学的,在建造这方面并不擅长。 肖婉戳了戳身边的未婚夫赵思成,让他去帮帮祝澜。 赵思成穿越前是学工程设计的,对于古代一些设施的构造很有研究。 赵思成走上前,帮祝澜弥补了几个地方的不足,祝澜按他说的涂涂改改。 很快,一副水车的构造图便完成了。 祝澜将图纸递给村长,让他找村里的木匠按这个图纸建水车,便能从低处取水浇地了。 村长皱着眉,赵思成在旁边给他认真解释了一遍水车的原理,他的眉头才慢慢舒展开来,神色变成了惊喜。 他让人立刻去把木匠李三叫来,两人对着图纸嘀嘀咕咕半天,李三拿着图纸连连点头,不住地称赞。 村民们也好奇凑上来,看祝澜到底画了个啥。 先前那村妇瞅了几眼,撇撇嘴:“就是个大木头轮子,有啥好看的?” 李三白了她一眼: “你懂啥?这叫水车!有了这个,咱们村里就再也不用辛辛苦苦让人才从河里拉水了!” 村民们一阵哗然,还有些不敢相信。 村长走到祝澜和谢夫子面前,“这水车要是真能造出来,简直是造福乡里啊!” 不仅造福乡里,就连他的政绩也是如虎添翼。 造,必须造! “名师出高徒,谢老先生的学问果然不一般!”村长对谢夫子竖起大拇指。 谢夫子尬笑两声。 哪里是他教的,这帮学生本事可比他大多了! “村长,我们有一个要求。”祝澜说道,“谢夫子家的地离水源最远,这水车建造出来,取的水要让谢家第一个用。” 村长点点头,这个要求合情合理,“行,这事我可以做主!” 村妇嚷了起来:“凭啥啊?车是你们建的,可水是大家的啊!” 她相公扯了她一把:“你可闭嘴吧!回头人家把那啥图纸收回去,不给咱们建了可咋整?” 李三也道:“等水车建好,就不愁取水太慢太重,拉来的水不够分了。不过就是谁先谁后,让谢家第一个浇地,我同意!” “我们也同意!” 水车的事安排落定下来,村长们终于带人散去。 祝澜朝谢夫子深深一揖: “夫子,水车不日便能建好,到时也不愁取水浇地的问题了。还请夫子回到书院,继续教导我们。” 其余同学也点头,都是这个意思。 谢夫子幽怨地看了他们一眼, “像水车这种东西,老夫读了几十年的书,都想不出来。你们比老夫厉害,何不去让丙字班的夫子们来教……” 乔悠悠眼睛一转,这时总不能说丙字班的夫子对他们都不上心,又没有新夫子愿意来吧? 于是凑上前扯着谢夫子的袖子道: “哎呀,您不知道,丙字班的夫子可没您教得好!我们实在听不下去,毕竟我们可都是您的亲传弟子呀。” 哦?教丙字班的那帮老家伙被嫌弃了? 谢夫子眉毛抖了抖,但依然端着架子不肯依。 秦雨薇也走了过来,和乔悠悠左右夹击。 “是啊夫子,您想,我们都是您教出来的。造水车这个点子虽然不是您想的,但肯定是澜澜读书时受的启发啊!” 说着朝祝澜眨眨眼,祝澜立刻点头: “要是没有您平日里的谆谆教诲,我哪里想得到这个办法!”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连环彩虹屁,这谁能顶得住! 谢夫子有些飘了,耳边不断回响着村长那句“名师出高徒”。 “嗯……”谢夫子捋着小胡子,脸上的褶子里都藏着笑意。 不过他没有立即答应下来,说自己好好考虑考虑。 话说的差不多了,丁字班众人这才坐着两辆马车返回江州城。 学生们走后,谢夫子哼着小曲儿,扛着锄头往弟弟家里走。 突然瞧见一个熟悉挺拔的身影,正站在不远处含笑望着他。 是欧阳烨。 谢夫子一怔,连忙请他去屋里坐,一边问他什么时候来的。 欧阳烨清隽的面容上挂着淡笑,说自己与丁字班的学生差不多时间来的,便没有现身,想看看这些学生会做什么。 “监院大人……”谢夫子刚开口,就被欧阳烨打断。 “老师,此处不是书院,只你我二人,就莫要见外了。” 谢鼎比他大二十来岁,欧阳烨开蒙之时,谢鼎正是江州城小有名气的书生,欧阳烨的父亲专门请他来教导过欧阳烨几年。 后来谢鼎专心去考秀才,离开了欧阳府。 又过了几十年,欧阳烨被钦点为龙场书院的监院,特地寻来授业恩师,在书院继续教书。 “本以为请您回去要费一番口舌,现在看来,我倒是省心了。”欧阳烨笑道。 见谢夫子神色黯下来,欧阳烨自然知他所想。Www.XSZWω8.ΝΕt “老师,恕学生大胆。您一生研读经史子集,满腹经纶,依学生所见,您的才学绝不输于国子监那些学正。 可这么多年,连秀才都未中过,可知是为何?” 谢夫子被说到痛处,闭眼痛苦道:“院试都考不过,自然是学问不如人,你莫要来安慰我。” “学生倒以为,是您太执着于书本中的内容了。当今圣上立在革除旧制弊端,考题虽以四书五经为依据,却也看重考生是否有自己的见解,如此才能选拔出推行新政的人才。 老师虽然才学过人,却于科考一道上……” 欧阳烨看了一眼谢夫子的脸色,斟酌道:“颇有些守旧。” 谢夫子双眉紧锁,思考着他的话。 “丁字班的这些学生,先前或许是明珠蒙尘,你我都看走了眼。 如今看来,他们行事不拘一格,想法独特胜于你我,但对于书本上的内容,他们又远远不及您熟悉。 所以学生以为,老师若愿意继续教导他们,无论是对这些学生,还是老师您自己,都是一个机会。” 良久,谢夫子缓缓仰头,眼中拥上一阵热意。 “可笑老夫一生科举考场中浮沉,不得要领。时至今日,才被你小子点出了症结所在! 你先回去吧,教书一事,老夫自有考虑。” 第17章 澜宝放心飞! 众人回到书院,讨论起诗文大赛的事情。 祝澜有自己的打算。 按原书中的剧情,这次诗文大赛的魁首应该是祝青岩,奖励则是万卷楼三层以下任选一本书。 龙场书院的万卷楼里,不乏千金难求的孤本珍品,楼层越往上,书籍越是珍贵。 至于最高的第五层,则是只有监院和山长以上的级别才能进入。 而万卷楼中有一本注解,关乎下个月的堂课考试。 原剧情里祝青岩正是得了那本书,才在这次考试中一鸣惊人。 这本书,祝澜决定拿到手。 书院的诗文大赛,按照惯例,甲字班和丁字班是不参与的。 甲字班的尖子生们没兴趣,丁字班则是压根没资格。 中间的乙字和丙字班则是分开比赛,以示公平。 不过最近丁字班表现不错,欧阳监院特许他们与丙字班一同比赛,每个班最多可以推举出两人参赛。 聚在一起商议人选时,祝澜第一个提出要参加,随即问是否还有人要一起。 乔悠悠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了不了,我们可没有你那过目不忘的本事,还是把时间用在准备下次的堂课考试上吧!” 诗文大赛并非强制参加,除了祝澜以外,别人的想法都和乔悠悠差不多,想专心准备考试。 祝澜理解,反正只要她能拿到那本注解,和大家一块看也是一样的。 丁小邱参加过几次诗文比赛,有着丰富的当观众经验。 他告诉祝澜,诗文比赛采取匿名评比模式,为了防止大家通过笔迹辨认作者,诗文由人统一记录誊写,再公布出来。 不用当场写字,众人听完更加放心了。 ------------------------------------- 五日后,诗文大赛在无类阁如期举行。 丙字一共有四个班级,加上丁字班的学生,坐满了台下的位置,夫子们坐在第一排。 讲台上左侧摆着九张书案,右侧有一个秀才模样的人坐在那里,充当誊写作品的“诗记”。 中间则是并排摆着几个高的的架子,用来展示作品,让学子们投票。 近日山长不在,欧阳烨代为主持。 他上台作了一番陈词,开始宣读比赛规则。 本次一共有九名学子参赛,赛程一共有三轮,采取九进五、五进三的规则,最终优胜者可以获得龙场书院的神秘奖励。 这次的奖励到底是什么,台下的学子们纷纷猜测,满眼兴奋。 “快看快看,上场了!” 参赛的学生按照班级顺序开始上场。 最先上来的是丙字一班的两个男生,目不斜视,一副舍我其谁的模样。 轮到丙字二班,祝青岩第一个走了上去,身后是另一个男生。台下响起一阵议论,其中项文远的声音格外明显。 “青岩师姐,青岩师姐!” 他努力挥手,想让祝青岩看到自己,但祝青岩的目光却扫向了丁字班的方向,项文远不禁气恼。 “听说青岩师姐这才是入学第一个月,就进了丙字二班,估计下个月,她能考进乙字班呢!” “怎么可能,乙字班的师兄师姐都是花了许多年才取得童生身份,准备考秀才的。 青岩师姐再厉害,咋可能一个月就学到那种水平?” “你们别说,我感觉丁字班那个讲学的师妹也挺厉害的,好像也是姓祝?” 轮到丙字三班的学生上场了,原本是薛眉和吴明,结果吴明刚站起身,就被项文远一把拽了回去。 “你给我老实坐着!” 吴明像个小鸡崽似的被扔回了座位上,瑟瑟点头,看着项文远跟着薛眉走上了台。 三班的赵夫子正在和一班的李夫子有说有笑,余光一瞥,乍然瞧见台上的项文远,顿时吓得两眼一黑,差点没从凳子上摔下去! 这小兔崽子懂个屁的作诗! 这种时候添乱,在其他夫子面前出丑,自己岂不是晚节不保! 赵夫子疯狂给项文远使眼色让他滚下去,奈何人家压根不往这边看,一双眼睛就像长在了祝青岩身上似的。 赵夫子气得恨不得当场脱鞋砸过去。 丙字四班的两个男生也上场了。 跟在最后的是祝澜。 “丁字班怎么就来了一个人?” “别小看她,据说这位师妹厉害着呢!” “切,再厉害能比得过青岩师姐?青岩师姐入学就在丙字二班,这师妹可是在丁字班待了整整五个月!” 丁小邱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大都是不看好祝澜的,心中不服气。 哼哼,丁字班的师弟师妹们都可牛了,待会祝师妹一出手,绝对吓哭你们! 一道尖锐的口哨声划破无类阁的空气,紧接着传来一声声整齐高亢的口号: “祝澜祝澜,永无困难!” “祝澜祝澜,破浪扬帆!” 声音顿时压过了场上所有的议论声。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只见丁字班的学生们一个个额头上都绑着红色带,上面写着大大的“祝澜必胜”四个字。 梁舟吹完口哨,和顾朝阳两个人站在凳子上,一人手里举着一根长杆。 两人同时将长杆撑起,“哗啦”一抖,赫然是一条极其显目的横幅—— “澜宝放心飞,我们永相随!” 字体苍劲有力,堪称大家风范。 丁小邱偷偷捂着嘴乐。 嘿嘿,我写的! 祝澜在台上朝大家比了个“耶”。 “胡闹!无类阁是什么地方,没规矩的东——”李夫子脸色一沉,就准备呵斥。 “李夫子。”欧阳烨脸色难得的和蔼,手掌轻微下压,示意他不用管。 李夫子只好坐回位置上,脸色不大好看。 “第一轮比试,请诸生以‘山月’为题作诗,体裁不限。 限时一炷香,完成后将作品写在纸上,折好交给诗记。” 欧阳烨亲手燃香。 随着青烟袅袅升起,第一轮比赛正式开始。 第18章 诗文大赛 九个人分别站在九张桌案前,苦思冥想起来。 两个丙字一班的男生淡淡一笑,胸有成竹地落笔。 祝青岩也只是略一思索,提笔落字。 祝澜斟酌片刻,也拿起毛笔,一笔一画认真地写了起来。 项文远拿着毛笔迟迟不动,扭头瞅着祝青岩的方向傻笑,笔尖在纸上晕开了一大片墨迹。 台下的赵夫子血压都上来了! 不过还好,毕竟还有个丁字班的小丫头垫底,最难看的总不至于是自己。 “请诸位学子注意作答时间,已经完成作品的学子可以交给诗记了。”欧阳烨提醒道。 项文远这才胡乱在纸上写了些什么。 两个丙字一班的男生率先交了诗,在一旁等候。 祝青岩和祝澜也几乎是同时将手里的纸张对折好,离开书案向诗记走去。 祝澜来到诗记面前,诗记先问了她的姓名班级,在自己面前的宣纸背面标注好,然后接过她的纸。 打开后,微微一怔,又抬头看了一眼祝澜,这才誊抄起来。 随后祝澜写的纸被放进一只小火炉中焚毁。 所有人的诗作都被誊抄好后,挂在了台上的一排架子上,进入投票环节。 先由学子们投票,按班级顺序上场,每人上场前可以领到一颗黄豆。 每篇诗作下面都有一个小木匣子,上方开了一道口,可以将黄豆扔进去,但看不清匣子里具体的黄豆数量。 如此能防止学子们跟风投票,最大可能保证公平。 一批一批学子上台投票,有人指着其中一首诗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青岩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什么啊,抄袭就算了,还把‘夕阳’改成‘青岩’,简直狗屁不通嘛!” “这谁写的啊,上台捣乱的吧?” “还用问吗?这一看就知道是谁的大作,哈哈哈哈!”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项文远,项文远却昂首挺胸,一副很骄傲的样子。 祝青岩默默别开脸去。 没眼看,真的没眼看。 “这位项……是赵兄的高徒吧?”几位夫子看向赵夫子,表情都在憋着笑。 “赵兄教学的方式,果然不同凡响!” 赵夫子生无可恋。 我不是,我没有,我不认识他。 投票结束,由欧阳烨宣布比赛结果。 第一轮九进五,胜出的是丙字一班的陈子鸣和张涛、二班的祝青岩、三班的薛眉,和丁字班的祝澜。 听到陈子鸣这个名儿,祝澜心中瓜铃大响—— 原书里,这个陈子鸣后来和祝青岩还有过一段儿呢! 不过看现在的样子,他俩还不认识。 这个瓜,祝澜在心里默默标记了一下。 四班的两个女生被淘汰,下台前经过祝澜面前,都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十分不服气。 下面的学生们也议论起来: “哇,没想到丁字班那个师妹竟然进入第二轮了!” “我猜是她运气好,第二轮可就看实力了,她肯定过不了。” “她要是能过,我回去把《论语》吃了!” “是啊,第二轮是五进三,一班的两位师兄都是书香门第,可厉害了,他俩肯定稳!” “对,我猜这一轮胜出的会是两位师兄和青岩师姐!” 第二轮比赛开始,要求作品同时包含“风”、“霜”、“雨”、“雪”四种意象。 这次的题目显然比上一轮要难,众人作答的时间也更长了。 待到一炷香快燃尽的时候,五人这才交了各自的作品。 “这篇破题角度独特,用词颇有风骨,与一班的子鸣师兄平日的诗作风格很像,我猜一定是他的!” 一个女学子分析得头头是道,将手里的黄豆放进了对应的木匣子里,旁边的几个女生纷纷点头,觉得有理,都跟着她一起投。 轮到丁字班的学生上台投票了,乔悠悠捏着手里的黄豆,看来看去,字迹都一样,也看不出来到底哪篇是祝澜写的。 “别猜啦。”秦雨薇走到她身边,将手里的黄豆投给了自认为最好的一篇。 “就投你觉得写得最好的,我们要相信澜澜。” “嗯!”乔悠悠用力点头,然后和秦雨薇投了同一篇作品。 投票结束,欧阳烨上台,命人打开五个匣子。 这一轮的竞争相当激烈,五个匣子中都有不少豆子,欧阳烨命人直接称重计数。 结果很快出来了,欧阳烨从台上取下被淘汰的两幅作品。 “不可能,我这篇怎么可能写得还没他们好!”丙字一班的张涛大叫起来,身边的陈子鸣连忙小声劝他冷静。 张涛恨恨地盯着祝澜,和她这个丁字班的在同一轮被刷下去,简直是耻辱! 欧阳烨道:“现在宣布进入最后一轮的学子是—— 丙字一班的陈子明,丙字二班的祝青岩,和丁字班的祝澜!” 全场顿时炸开了锅。 “什么?一班的张涛师兄被刷下来了,那个祝澜却进入决赛了!?” “哈哈哈,刚才谁说要吃《论语》来着?” “这怎么可能,她肯定作弊了!” “快看快看,有人晕倒了!” 陈子鸣扶着自己被气晕过去的同窗,很快孙医师赶来,命人把张涛带了下去。 “祝澜祝澜,永无困难!” “祝澜祝澜,破浪扬帆!” “澜宝放心飞,我们永相随!” 丁字班的呼声一波高过一波,引来无数仇恨的目光。 嚣张什么啊!! 丁字班众人:嘿嘿,就喜欢你们看不惯又比不过我们的样子。 夫子们一个个也都傻了眼,一班的李夫子面上更是挂不住。 “咳咳,张涛最近课业太繁重,肯定是累着了,所以发挥失常……” 其他夫子:嗯,我们就静静看着你挽尊。 赵夫子突然“咦”了一声,东张西望:“老谢咋没来?” “他不是回家种地去了?反正最近都没见着他。” “可惜了,这么有面儿的时候,老谢居然错过了。”赵夫子装作惋惜,语气却幸灾乐祸。 其他夫子默默点头。 谢鼎的学生出了这么大风头,要是他本人在这里,自己这些老家伙的脸往哪搁? “县丞季大人到——” 县丞季田满脸笑容,带着几个县衙的人走了进来,欧阳烨与几个夫子连忙站起身,上前迎接。 季田是专门被欧阳烨请来,作为诗文大赛最终一轮评委的,众人客套寒暄一番,季田坐在了最中间的位子上。 台下的学子们更加激动了。 “听说这位县丞大人喜好诗文书画,咱们县令不爱管事儿,政务几乎都是县城达人一把抓!”ωww.xSZWω㈧.NēΤ “而且他咱们这儿每年县试的主考官!” “早知道我就报名参赛了,要是能在县丞大人面前露脸,对今年的县试可是大有帮助……” “得了吧,你就算报名,能胜得过台上那三个人?” 学子们调侃间,欧阳烨正要宣布第三轮比赛内容,却见祝青岩上前行礼道: “县丞大人、监院大人,学生建议最后一轮比赛取消诗记誊抄,由我们三人亲自题诗在无类阁的墙壁上,也算纪念这一次的盛会。” 此话一出,丁字班众人纷纷变了脸色,丁小邱的嘴角也塌了下来。 第19章 没见过吧,这个叫素描! 几位夫子微微皱眉,无类阁是什么地方,怎能让学子在墙上随意题诗? 季田却似乎觉得这个主意甚是有趣,抚掌而笑: “哈哈哈,龙场书院的诗文大赛向来有名,我倒是觉得这学生的主意不错。 让优胜的学子题诗于墙壁之上,一方面是作为纪念,另一方面则可供其他学子学习切磋。 待数十年之后,这无类阁的墙壁上尽是我朝栋梁之材的诗作真迹,岂不妙哉?” 欧阳烨沉思片刻,似乎觉得此举也并无不可,便微微颔首,算允准了。 若是题得不好,待山长回来,重新刷补一下墙面便是。 嗯,到时得让县衙掏钱。 祝青岩唇边笑意更甚,忍不住瞧了一眼祝澜。 一想到祝澜那丑到令人发指的笔迹,马上就要展示在全书院、甚至县丞大人面前,祝青岩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了。 给县丞大人留下坏印象,将来的县试中,便是一个天大的劣势! 最后一轮比赛,季田提议,以“龙场书院”为题。 在墙上写字要美观工整,因此不设时间限制,让学子有足够时间谋篇布局。 先前写小楷的用笔自然不合适,欧阳烨让人取来了写榜书的斗笔,递给三人。 祝青岩与陈子鸣面不改色,接过斗笔,各自在墙上选了一块空白区域,开始构思。 许诗明在下面一脸凝重:“坏了,写这种榜书一般都要许多年的书法功底才可以。祝澜才初学不久,根本不可能写得出来。” 乔悠悠不相信,去问丁小邱,丁小邱紧锁双眉点点头:“以祝师妹的水平,绝对写不了这样的榜书大字。” “完了完了,澜澜这回要坏在这手字上了……”乔悠悠瘫坐回来,喃喃念着。 丁字班所有人都为祝澜捏了一把汗。 祝青岩与陈子鸣已经开始动笔,才写了几个字,下面的学子们便赞叹起来。 “没想到青岩师姐看起来文文弱弱,这一手字却气韵如此流畅!” “子鸣师兄也很厉害啊,你看那字,简直入木三分,太帅了!” 祝澜站在二人中间,却迟迟未动,目光始终盯着面前的墙壁。 “澜澜怎么这个时候发起呆了!”乔悠悠急道。 “是啊,就算写出来会被人笑话,也比什么都不写要强啊!” 眼看祝青岩与陈子鸣已经写完了大半,祝澜的手却一松。 “啪嗒”—— 斗笔掉在了地上。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汇聚在她身上——莫非是要认输? 祝澜忽然转身,作了一揖道: “可有炭黑借我一用?” 人家在写榜书,她要炭黑做什么?所有人都莫名其妙。 秦雨薇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快,去找炭黑!” 丁字班几个男生立刻跑了出去,很快将一块炭黑交到祝澜手中。 “加油!” “嗯。”祝澜的眸中闪烁着光芒,接过炭黑,对他们点点头。 炭黑在手,祝澜大步走到墙壁面前,“唰唰”几声,流畅的线条便勾勒出来。 下面的人都看懵了。 “她这是在干啥,想把一面墙都抹黑吗?” “画画?也不像啊,哪有人这样作画的……” 丁字班同学的脸上却逐渐浮现出笑容。 哈哈,没见过吧,这个叫素描! 梁舟忍不住笑道:“可真有她的,一开始说体裁不限,她干脆用作画来代替。” “哈哈,我们澜澜真聪明!”乔悠悠长出一口气,心情顿时轻松起来。 秦雨薇没有笑,神色反而有些担忧。 以作画代替……真的能行吗? 随着祝澜的细节逐渐完善,所有人都看出来她是在作画,只不过画的是他们从未见过的一种风格。 项文远第一个叫了起来: “祝澜犯规!明明是比赛作诗,她画画算怎么回事!” 也有其他学子站起来附和。 “不公平!” “对,不公平!” 季田对祝澜用炭黑作画的方式感到很新奇,原本还在颇有兴致地研究,忽然听到台下抗议的声音。 丙字班的几个夫子也站起来。 “县丞、监院大人,我们这是诗文大赛,又不是诗画大赛。祝澜如此投机取巧,应当立刻制止,并且严惩!” “几个老家伙!”乔悠悠低声暗骂一句,大声道:“你们莫不是怕祝澜抢了你们学生的风头,脸上挂不住吧?” “放肆!”李夫子厉声呵斥,“这里是书院,谢鼎就是如此教你们尊师重道的?” 季田面色也有不悦:“书院之内,学生对夫子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秦雨薇赶紧拉乔悠悠坐下。 乔悠悠气得眼睛都红了,攥紧拳头道:尛說Φ紋網 “那个谢鼎怎么回事,本以为上次咱们去请他,他同意回来教书了,可到现在还是不见人影! 瞧丙字班那些家伙,仗着有夫子撑腰,一个个趾高气昂,不就是嫉妒澜澜比他们强吗?” 几个夫子同时对台上道: “县丞大人,还请让祝学子立刻停下!” 欧阳烨微微蹙眉,几个夫子如今齐心协力,他身为监院,不能偏袒,只好看向季田。 季田虽然还想看祝澜继续画,但这毕竟是人家的地盘,自己也不好驳几位夫子的面子。 唉,可惜了。 人家孩子画得多好呐! 这帮老学究真是不懂艺术! 季田叹口气,摇摇头:“好吧。那个祝、祝……” “祝澜。”身后的人提醒。 “对,祝澜,那个你先别画了……” 话音未落,一个洪亮的声音自外而来—— “谢鼎在此,谁敢欺负我学生!?” 谢夫子脚步带风,一把胡子都随风扬了起来,大步流星走进了无类阁! 可算来了。 欧阳烨微微翘起唇角,不动声色抿了口茶。 “谢夫子!” “是谢夫子来了!” 丁字班的学生立刻高兴起来。 谢夫子大步走到丙字班的几位夫子面前,指着他们的鼻子骂道: “几个老家伙,为老不尊,欺负我学生!” “哎老谢这就是你不讲道理了——”赵夫子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去去去,别跟我这胡咧咧。我看是你们班学生都被刷下去了,嫉妒我教出来的学生比你强是吧!” 谢鼎说完,一屁股坐在讲台上。 “今天老夫就坐在这儿了,谁不让我学生画完,就得先从我这把老骨头上踩过去! 祝澜,你画你的。好好画,不许给老夫丢人!” 第20章 群贤赋图(精修) 祝澜心中感动,对谢夫子点点头,手上的动作更加迅速。 既然谢鼎这样闹了一通,季田正好顺水推舟,摸着小胡子专心看祝澜作画。 祝澜笔下的线条清晰,层次分明,既画出了龙场书院外的参天古木、也勾勒出了书院里的通幽曲径。 学室内的学子们栩栩如生,似乎能听到他们朗朗的读书声。 尤其是画中的阴影明暗对比,是寻常画作完全无法体现出来的。 妙,实在是太妙了! 季田面上波澜不惊,心里一个劲鼓掌。 祝澜最后一笔画完,额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让开身前的位置,好让所有人都能看到。 台下有学子发出了赞叹。 祝青岩冷冷一笑,走到县城面前,朗声道: “大人,请先将祝澜师妹定为第三名。” “啊?”季田捋了捋胡子,看向欧阳烨。 祝青岩继续道: “祝澜师妹的画作虽然巧夺天工,可上面未着一词。本次比赛的规则虽然不限体裁,却也万万不能讲画混为一谈。 否则,今后天下的读书人都不要学诗,改去学画不是更好?” 欧阳烨眸光微沉,祝青岩说的确实有道理。 祝澜此举虽然剑走偏锋,但终究不是取胜之正途。 可惜了。 欧阳烨缓缓站起身,正要开口,却听祝澜说道: “且慢,青岩师姐这么着急做什么?” 她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祝青岩,对众人施了一礼。 “监院大人,您可还没有宣布比赛结束。” 祝澜拿起写小楷的毛笔,提笔在画作的左上角写了起来。 她写得不快,一手小楷却端端正正,与旁边的画风相得益彰。 祝澜写完后放下笔,回身拜道: “学生拙作《群贤赋图》,请县丞大人、欧阳监院,与诸位夫子过目。” 台下的丁小邱这才缓缓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一下一下拍着手掌,喃喃道: “绝,真是太绝了……” 丁字班众人听到,忙问他怎么说。 丁小邱像个小老头似的点着头,解释道: “祝澜师妹天赋极高,我写给她的小楷字帖,她短短几天就练了个八九不离十。 但由于基本功还不够,写不了榜书那样的大字,所以故意在墙上作画,以题字的形式来赋诗。” 乔悠悠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直接在墙上写字的话,就不能写小楷。但是给画作题诗,只有小楷才能让人看得舒服!” 丁小邱一脸羡慕,“祝师妹机敏善变,才智无双,真是令人望尘莫及啊!” 周围有丙字班的学生听到,看丁小邱的眼神都开始冒火了。 叛徒! 整天和丁字班混在一起的叛徒! 丁小邱当即反瞪回去。 丁字班的师弟师妹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在里面的! 怎么着? 季田走上前去,分别阅览三人的作品,不住地点头。 “嗯,不愧是龙场书院的学生,小小年纪,一个个文采斐然,日后定当都有一番大作为! 依我看,这三部作品都堪称佳作,题在墙壁之上,绝不辱没这无类阁。不过,若一定要分出个胜负的话——” 季田眯起眼睛,捋着胡子,思索了好一阵才说: “私以为,当属祝澜学子这篇《群贤赋图》为最佳。”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就连丙字班的几个夫子也全都变了脸色。 原本丁字班来参加这次诗文大赛,不过就是凑数的。 结果竟让祝澜拔得头筹? 这让所有丙字班师生的颜面何存!? 季田看出了众人的脸色,呵呵笑着招来手下,让他当众朗读一下这三人的文章。 手下是个识文断字的,声音洪亮,每个字都清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待到三篇诗作全部读完,无类阁内陷入了短暂的安静。仦說Ф忟網 祝青岩与陈子鸣的作品歌颂了龙场书院的治学宗旨、为万世开太平的宏大愿景,辞藻华丽,皆属上乘。 而最后一篇祝澜的《群贤赋》却落眼于实际,不仅包含了上述二人的立意,更着重点出了书院学子们热忱的向学之心,令人心潮澎湃。 尽管丙字班的学生们都不愿意承认,但似乎……祝澜此作,确实要略胜一筹。 学生们都不再讲话了。 几位夫子虽然心有不甘,但到底都是几十年的老学究了。 三篇诗作究竟孰为最佳,已然十分明了,若此时再做纠缠,才是真的失了身份。 李夫子在心中长叹一声,无奈地对季田一拱手: “老夫心服口服,还请县丞大人宣布结果。” 其余几位夫子也神色黯然,不再争辩。 只有谢夫子眉飞色舞。 进入龙场书院教书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在这帮老家伙面前扬眉吐气! 哈哈哈,这个小祝澜,实在太给为师长脸了! 季田清了清嗓,走到台前高声宣布—— “本次龙场书院诗文大赛第三名,祝青岩。 第二名,陈子鸣。 魁首——祝澜!” 丁字班的欢呼声、口哨声顿时炸开在整个无类阁内,与其他班级的氛围简直格格不入! 季田下意识皱眉,转而又笑了。 罢了,年轻人的确该有年轻人的样子,随他们去吧! 欧阳烨走上来宣布比赛夺魁者的“神秘奖励”,台下的学子们一个个屏息凝神。 当听到奖励竟然是进入书院的万卷楼,任选一本书的时候,全场都沸腾了! 祝青岩更是脸色铁青。 万卷楼里的书,哪怕只是三层以下,都有不少稀世孤本,千金难求! 她原本志在必得,没想到这回没让祝澜出糗,自己还丢了进入万卷楼的机会。 最可恨的是,她竟然被这个传闻中的“蠢货”给压了一头! 不,应该是“两头”,祝澜是第一,可她才是个第三! 祝青岩一声不吭,转身离场。 欧阳烨走过来,问祝澜打算何时进入万卷楼。 本以为她要进入万卷楼翻阅一遍,再从中挑选。 而祝澜却直接道:“监院大人,学生想借那本《诸子集注》。” 欧阳烨有些意外,这本书鲜少有人感兴趣,而且也并非珍贵的孤本。 问她是否确定就要借这一本,祝澜毫不犹豫地点头,于是欧阳烨让人去取。 祝澜很快拿到了书,立刻翻看起来。 按照原剧情,祝青岩得到了这本书后,在书院的考试中就像开挂一样,屡战屡胜。 然而结果却让祝澜大失所望—— 这本书中的内容,看起来不过是和平时课本差不多的内容,版本略有出入罢了。 似乎毫无特殊之处。 祝澜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自己打开的方式不对? 季田出了无类阁,许多学子琢磨着如何才能与县丞大人搭两句话,才能让他记住自己。 季田却径直走向祝澜,笑呵呵地问她究竟是如何想到用炭黑作画的。 “此乃素描之法,乃学生幼时同一位云游路过的先生所学。”祝澜随口胡诌。 “妙极妙极!” 季田神秘兮兮,突然压低了声音,问祝澜能不能再画一幅素描,想带回去研究。 祝澜微怔,“自然可以,县丞大人想画什么?” “就这《群贤赋图》吧,也算作个纪念!” “学生这就准备,到时亲自给大人送去。” 第21章 逛集市,有人卖假货! 诗文大赛祝澜夺魁,明天又是休沐日,大家心情难得放松下来。 晚上回到学室,肖婉不在,祝澜坐在床铺上,还在拿着那本《诸子集注》苦思冥想。 乔悠悠躺在旁边,手里不知从哪找了一本话本,边看边咧着嘴乐。 “哈哈,这古代的话本子怎么主角怎么全是穷书生啊! 女主不是富家千金,就是什么仙子下凡,放弃一切也要跟他私奔的恋爱脑。图啥呀,作者在想屁吃?” 秦雨薇正在对着铜镜研究自己最近的皮肤状态,听见乔悠悠的话,笑道: “毕竟都是那些书生写的,谁不幻想有个女人愿意为自己放弃一切? 呀,脸上干得都有些起皮了,要是能涂面霜就好了。” 乔悠悠把话本子丢到一边,问她俩明天就是休沐日了,要不要回家。 秦雨薇第一个摇头:“我那个后娘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她儿子的彩礼似的,我惹不起还躲得起。” 祝澜看着书道:“我已经给家里送了信,这个休沐日不回去了。” 如今的祝府还剩下祖父祝远鸥,她的母亲裴氏,还有二房祝弘明一家。 整日都是些家长里短的,她现在只想安心通过堂课,不想因为那些琐事分心。 秦雨薇又问乔悠悠的安排。 “我啊,我爹是个胡人嘛,思想开放,爹娘都不怎么管我,主打一个放养,嘿嘿。 明天要不咱们喊上大家出去玩?晚上吃火锅怎么样!” 乔悠悠说着,眼睛都开始放光了。 火锅,呜呜呜,牛油火锅! 不争气的眼泪要从嘴角流下来了! 祝澜眼睛也亮了,放下书,举手同意。ωww.xSZWω㈧.NēΤ 秦雨薇也没意见,看了看肖婉的床铺道: “肖婉还在后山约会呢,等她回来问问?” 乔悠悠一摆手,说肖婉肯定不回家,她跟赵思成小两口只有在书院才能待在一块,回家可就见不着面了。 秦雨薇和祝澜心想也是,于是打算去问问男生那边。 此时清雅苑院子里也没什么人了,清雅苑与男生的临风苑只有一墙之隔。 乔悠悠走到墙根僻静处,学了几声布谷鸟的叫声。 “布谷布谷——” “布谷布谷——” 等了一会儿,墙那边果然传来了回应。 “汪汪——” “汪汪——” 乔悠悠捂着嘴差点没笑出声。 一听就是梁舟这家伙,学得简直惟妙惟肖。 乔悠悠从怀里掏出一个弹弓,将小纸条揉成团放上去。 “咻”地一声,纸团越过那道墙,掉在了临风苑里。 “汪汪汪——”梁舟表示收到。 乔悠悠又等了一阵,男生那边有了回应,纸团被发射了回来。 乔悠悠打开纸团,上面是自己写的: “明天火锅整不整?” 下面一个大大的字: “整!!!” 还加了好几个感叹号。 哈哈,果然没有人能拒绝火锅的诱惑! ------------------------------------- 江州城很大,好在龙场书院附近就有不少集市,休沐日的学子们可以在书院自由进出。 第二日天一亮,祝澜她们四人刚到书院门口,男生们早早都在那里集合了。 大家开始分工,男生们负责去买锅具、碗筷等,女生们去买菜和肉。 “我和思成去买调料吧。”肖婉小声说道。 小两口嘛,想要二人世界。 理解! 分好组,众人各自出发。 祝澜与乔悠悠、秦雨薇一起,去集市上挑选肉和菜。 来到集市上,三人都被这里的热闹小小震撼了一下。 整整一条街,往上看是轻轻袅袅的炊烟白云,往下是熙熙攘攘的人间烟火。 小摊小贩们叫卖着包子和炊饼,还有专门进城来兜售肉和菜的农户,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好热闹啊!”乔悠悠心情雀跃,拉着两人就往人多的地方钻去。 “大婶,牛肉怎么卖?”乔悠悠走到一个肉贩子面前问。 “四十五文一斤!” “七十文,我要两斤!” 见她们三个姑娘穿着龙场书院的衣服,卖肉的大婶无奈地笑笑。 “行,看在你们是学生的份上,七十文就七十文!” 大婶用油布将两斤牛肉包好,乔悠悠美滋滋地接过胜利品。 另一边祝澜也凯旋而归,手里提着好些涮菜。 秦雨薇十指不沾阳春水,连饭都不会做,更对挑选菜肉这些一窍不通。 索性站在一边帮忙拿东西,好奇地看着她俩忙活。 忙碌了一上午,终于把食材买齐了。 三人便准备回书院与其他同学会合。 “你们瞧这个好看吗!” 乔悠悠突然跑到路边的一个首饰摊前,拿起一条手串,在自己手腕上比了一下,回头问二人。 那手串是玛瑙质地,通体翠绿,看起来清新活泼。 “好看。”祝澜说道。 秦雨薇也点点头:“还不错。” 乔悠悠笑逐颜开,问老板多少钱。 “五百文,一口价。”老板斩钉截铁。 乔悠悠倒吸一口凉气,钻石手串啊这么贵!? 旁边有好些路过的人也被这价格吸引了目光。 秦雨薇二话没说,拉着乔悠悠就走。 “我们这可是天然玛瑙石,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啦!”老板喊道。 乔悠悠又犹豫了,这手串的样式她实在喜欢,如果真是天然玛瑙,那要不再看看…… 秦雨薇:“假的,这是染色玛瑙,几十文买来戴着玩玩还行。” 她的声音不大,却也能让周围人听到。 哦,是假货啊! 原本好奇的路人都摇着头走开了。 上门的生意黄了,老板气得一把拽住秦雨薇,嚷嚷道: “大家伙儿来评评理啊!这个小丫头片子,毛都没长齐,就在这里胡说八道,说我卖假货!” 又问秦雨薇,语气不依不饶,全是鄙夷: “就你,你见过玛瑙吗?是不是天然玛瑙你还能一眼看出来啊? 你们凭空污蔑,今天要是证明不了我卖假货,你们就得把我这一摊子首饰全买了!” 有看热闹的路人问:“你这一摊子首饰多少钱呐?” 老板眼珠一转:“三十两!” “人家要是证明你卖假货呢?”群众看热闹不嫌事大。 老板心虚了一下,但三个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见识? 瞬间底气又足了。 “哼,我要是卖假货,倒赔她们三十两!” 第22章 跟影后飙演技? 祝澜和乔悠悠看向秦雨薇,秦雨薇微微点头。 穿越前她什么穿的用的没见过,这些珠宝首饰,都不用上手,一打眼就知道是什么档次。 围观群众里不知谁说了一声: “咦,这不是老秦她家那丫头吗?” “好像还真是!老秦死了多少年了,听说家里穷的叮当响。丫头跟着后娘,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怪可怜的。” “是啊,家里穷成那样,咋可能买得起玛瑙玉石,还能分出真假呢!” 听周围人透露出秦雨薇的家境,首饰铺老板更加放心。 穷鬼的女儿,能有什么见识? 哼哼,小丫头乱说话,今天就给你个教训! 三十两要是拿不出来,那就打欠条吧! 韦氏正在家中抓着米喂鸡,突然听见有人“梆梆”敲门。 一开门,是隔壁的王婶,气喘吁吁: “你家那丫头在集市上跟人闹起来啦,闹不好要赔人家三十两银子呢,快去看看吧!” 韦氏手里的米撒了一地,狠狠一跺脚,脸都气变形了。 “个小贱蹄子,赔钱货,净给我找事儿!” 她围裙都来不及解,怒气冲冲就向集市去了。 本来就不是自己的种,养这么大,不过就是指望着能嫁出去多换点彩礼,好给儿子娶媳妇。 这下倒好,三十两银子,他们倾家荡产也赔不起啊! 韦氏暗自咬牙,下定决心—— 就是彩礼不要了,让她净身出户断绝关系,自己也决不能扯上这笔债! 而秦雨薇正在与祝澜和乔悠悠压低声音商量。 “那玛瑙肯定是染色的无疑,鉴别方法很简单,用盐酸一泡就知道了。 难就难在,上哪里去找盐酸?” 三个人搜肠刮肚,虽然当年化学课上都学过盐酸制取的方法,但这毕竟是古代,一时间哪里去找原料和器材呢? 祝澜眼睛一亮:“对了,找铜匠!我记得书里写过,古代的铜匠会用酸性液体来清洁铜器表面的氧化物。”尛說Φ紋網 “喂,你们三个小丫头可别想着逃跑或者赖账啊!” 老板不耐烦地催促起来。 “你们身上的衣服我可认识,是龙场书院的学生吧? 哼哼,今天你们要是不掰扯清楚,把银子赔咯,明儿我就上你们书院闹去。让大家都看看,龙场书院出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老板,稍安勿躁。” 秦雨薇淡淡一笑,使了个眼色,乔悠悠和祝澜挤出人群去找铜匠。 往前几百步的地方就有个卖锁的老师傅,两人果然要来了一些稀盐酸。 秦雨薇走到旁边的茶摊,借了一只瓷碗,将盐酸倒进去放在地上,让周围所有人都能看清楚。 老板嘴角的笑都压不住了。 这两人不知去什么地方要了点水,还以为洗洗就能把颜色洗掉? 真是没见识的小女娃。 哎呀,得赶快找纸笔先把三十两的借据写好! 秦雨薇将手串直接丢进了碗里,众人纷纷好奇地围了上来。 “呀,冒泡,冒泡了!”有人喊道。 那手串的绿色珠子上开始冒起白色的小气泡,紧接着颜色慢慢暗沉下去。 首饰摊的老板一惊,连忙拨开人群凑上去看,整个人顿时慌了。 这水是什么鬼东西!? 当初自己拿货的时候,对方不是说这染色的技术天衣无缝,足够以假乱真吗! 骗子!!! 秦雨薇用小木棒将手串挑起来,用真正的清水将盐酸冲干净后,上手揉搓了几下。 表面的那层物质被搓掉,露出下面杂乱斑驳的颜色。 “真是染色的啊!” “哟,这家伙还真是卖假货唬人的!” “老板要跑,快,抓住他!” 首饰铺老板正要偷偷溜出人群,被群众一把按在地上! 秦雨薇把玩着那手串走上前:“老板,是赔钱呢,还是见官,你自己选吧。” 老板哭丧着脸,连连求饶: “赔、赔,我赔……” 三十两啊!!!! 一年的假货都白卖了! 众人押着老板回家取了三十两银子,这才作罢。 秦雨薇拿了钱,取出一两银子兑换成铜币,分给热心帮忙的路人们。 大家顿时笑逐颜开。 突然人群中挤出一个农妇,脸上都笑出褶子了,高声道: “啊哟,娘的好闺女,虎子有你这么个姐姐,可真是好福气哦!” 韦氏上来就要接过秦雨薇手里的银子。 秦雨薇瞧见这个势利眼后娘,心中警铃大作,往后一躲,“你干什么?” 韦氏语气带着埋怨: “瞧你这丫头,不就是和娘拌了几句嘴吗,气性这么大呢!你才多大,拿这么多钱不安全。 再说,你虽然不是娘亲生的,但娘供你吃供你喝,供你上学读书,这么多年,你现在得了银子,添补一下家里不是应该的吗? 虎子以后还要娶媳妇儿呢,你这个当姐姐的,能眼睁睁看着他连彩礼都拿不出来吗?” 祝澜和乔悠悠在一边看着,直呼好家伙。 小说里的极品亲戚,今儿见着活的了! 人不要脸则无敌,真是没说错! 秦雨薇冷冷看着韦氏: “供我吃喝念书的钱,不是我爹死前留下的吗? 你儿子要娶媳妇,关我什么事?有钱就娶,没钱就别娶。有多大能力办多大事,怎么彩礼还要外包?” “你——!”韦氏见她态度强硬,发现这套没用。 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打滚,捶胸顿足。 “乡亲们来评评理哇,我辛辛苦苦这么多年,结果养了只白眼狼哇!自己富贵了,就翻脸不认人了哇! 可怜我那儿,念不起书,以后连媳妇都娶不上……” 连招还怪丝滑的咧! 哭声再次吸引来了一批围观群众,大家听得直皱眉,看向秦雨薇的目光中都有些不满。 但好些人刚刚收了秦雨薇的好处,不好意思指责什么,干脆看热闹。 祝澜和乔悠悠正要帮秦雨薇说话。 突然,旁边一个更惨烈的哭声响彻云霄—— “娘!都是女儿不好,是女儿对不起死去的爹!!!” 秦雨薇“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眼泪跟水龙头似的,飞流直下三千尺。 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 哭得那叫一个天崩地裂! 不仅把韦氏给哭懵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飙演技?让你见识一下金鹰奖影后的实力! 第23章 下锅,快下锅! 秦雨薇“痛苦”地仰头,45度角望向天空,用手攥着胸口。 酝酿悲愤情绪,把自己想象成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尐説φ呅蛧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对不起后娘和弟弟…… 爹临终前留下给我当嫁妆的十两银子,后娘竟然留了十文钱给我买衣服,简直是母爱如山! 这么多年,弟弟在外吃喝嫖赌败光家产,都怪我这个做姐姐的没教育好,后娘只罚我睡牛棚,何等宽容啊! 为什么我不能给弟弟买地买房,为什么我不能给弟弟娶到媳妇? 后娘不过是想把我卖了给弟弟换彩礼钱,她能有什么错! 爹,你若是在天有灵,一定要好好保佑她和弟弟啊!” 周围人听得直咋舌。 “啧啧,没想到这韦氏可真是个黑心肠,老秦走了,连留给闺女的钱都拿!” “她家那个小混球我知道,可坏着呢!就是长大了,哪有好人家闺女能看上?” 韦氏头一回见到比自己还能演的,气得浑身发抖。 “你、你——!” 秦雨薇被她指着,当场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那包银子当然被她死死抱在怀里。 “哎呀!孩子晕过去了,快找大夫!” 周围人乱作一团,全都是在指责韦氏冷血、黑心肝的。 韦氏成了众矢之的,哪里还敢去秦雨薇的怀里拿银子! 吓得灰溜溜钻出人群跑了。 秦雨薇这才悠悠转醒,大家伙见她醒了,都好声好气地宽慰她。 “丫头,以后受了委屈,就来婶子家里,啊!” “那韦氏要是再敢欺负你,你就跟你叔说,叔有个儿子在县衙当差,绝对让她好看!” 秦雨薇含着泪,懂事地点点头,挨个谢过大家。 那模样,弱小可怜又无助,瞧得周围叔叔婶婶心都碎了。 好不容易等人都散去,秦雨薇从地上爬起来,脸上还挂着眼泪。 祝澜:“一秒入戏……这就是影后的实力吗?” 乔悠悠:“居然说哭就能哭出来,雨薇快伸手让我闻闻,是不是偷偷抹洋葱了?” 秦雨薇哭得打了个嗝,拍拍身上的灰,“这个就叫……嗝……实力派……” 又吸了吸鼻子,“赶紧回去吃火锅,嗝……饿死了都。” ------------------------------------- 此时一个体型微胖的妇人走在街上,怀里抱了一个三岁的男娃娃,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丫鬟。 此人正是祝家的二房,祝老爷子次子祝弘明的夫人,杜兰芳。 她怀中的娃娃名叫祝朝,取“朝阳”之意,是祝澜的堂弟,也是祝家这一辈唯一的男丁。 “春芝,你说朝哥儿长大了,能是块读书的材料么?” “咱们祝家诗书传家,小少爷肯定是文曲星下凡,将来必定高中呢!” 诗书传家?杜兰芳笑了一声。 “若真是诗书传家,大哥就不会三十来岁被酒色掏空身子。生的澜姐儿,还是个天生不中用的了。” 春芝也跟着笑道: “那不是也好,咱们朝哥儿以后就是祝家唯一的希望。 大老爷不在了,裴夫人靠着澜姐儿终究也没机会出头。小少爷是唯一的男丁,将来祝家还不是咱们二房掌家?” 杜兰芳听得舒心,用手刮了刮儿子的鼻尖,疼爱道: “唉,可惜就是咱朝哥儿生的太晚。若能早个几年开始念书,还不被他祖父疼到心尖尖上去?” 这时,转角忽然闪出一个白色的身影,拦在二人面前。 杜兰芳看清来人后,顿时觉得晦气。 这不是大哥祝弘盛生前养的那个外室么?好像是姓苏。 前些日子还带着孩子到过府上来着,结果被祝老爷子给骂出去了。 别说,这姿色的确不凡,走个路弱柳扶风的,难怪祝弘盛把持不住。 杜兰芳用帕子掩了掩口鼻,后退一步,问她来做什么。 苏氏垂眉恭顺道:“见过杜夫人。” 然后说明了来意。 杜兰芳听完,不禁皱眉:“你一个外室想让孩子回到祝家,该去求裴夫人才是,找我做什么?” 苏氏直言知道裴夫人容不下自己,如果能让祝青岩认祖归宗,可以给祝朝当伴读。 “杜夫人,都是当娘的,谁不希望孩子有个正经出身?我自己无所谓,只求夫人给青岩一个报答的机会。” 苏氏说完,朝杜兰芳跪了下去。 杜兰芳的确听说过祝青岩在龙场书院入学时表现极好,甚至还有个“小神童”的称号。 跟大房那个澜姐儿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若卖了这个人情,将来祝青岩发达了,自己就是恩人,她还能提携一下祝朝。 要是落败了,她一个外室子,在祝家也掀不起任何风浪。 想想,还真不亏! “下个月书院堂课,青岩一定会让祝家刮目相看。到时只求夫人在老爷子面前美言几句。”苏氏说道。 杜兰芳没有直接表态:“那就要看你闺女有多大本事了。” 说完带着丫鬟离开了。 ------------------------------------- 晚饭时分,丁字班的学室内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牛肉卷来咯,下锅,快下锅!” “那个豆腐快捞起来,别煮老了!!” “我鱼片呢,谁把我鱼片捞走了?” 众人将桌子拼在一起,围着桌子坐了一圈。 桌子中间摆着火锅,旁边是一盘盘食材,每个人面前还有一碟酱料。 “哇,肖婉,看不出来啊,你吃这么辣的?”有同学看着肖婉满满一碗的茱萸,惊讶道。 肖婉腼腆地抿唇一笑,用方言讲道: “四川人,要得。” “还得感谢祝澜帮我们找到茱萸代替辣椒,哈哈哈,不然哪能吃上这口?” 乔悠悠说书似的跟大家描述今天集市上,影后秦雨薇大战极品亲戚的剧情。 众人听得拍桌狂笑。 “酒来了——!”梁舟推门而入,手里拎着两坛子酒。 “这可是我那国舅老爹珍藏的,别客气,喝光了我再去偷!” 见有的同学犹豫,梁舟哈哈笑着说古代都是米酒,度数低得很。 大家这才放心。 学室的门又被推开了,丁小邱一手拿着毛笔,一手拿着字帖。 站在门口,呆愣愣地看着学室里的场景。 又抽了抽鼻子,好香啊! 第24章 主动出击,请君入瓮 丁字班的众人早已经不把丁小邱当外人了,招呼他快进来坐。 丁小邱头一次听说“火锅”,望着那咕嘟咕嘟冒着泡的红油,心里直发怵。 在众人的极力邀请下,壮着胆子尝了一口涮牛肉。 牛肉鲜嫩,咸香夹杂着辣椒的辛香在唇齿间蔓延开来,舌头开始火辣辣地疼。 但真好吃啊!!!! 丁小邱被辣得直冒鼻涕泡。 然后申请再吃一块。 梁舟给他也倒了酒。 这时许诗明站起来,轻咳两声,十分老成地举杯道: “要不我就先来说两句。 今天这一顿,咱们一来是祝贺祝澜同学,诗文大赛一举夺魁! 这二来呢,是预祝咱们三天后的堂课考试,全部顺利通过!” 乔悠悠对祝澜捂嘴调侃:“毕业这么多年了,诗明这小子官腔越来越重,难怪在国企两年就当上科长了,哈哈……” 祝澜也忍俊不禁。 “三来——”许诗明忽然顿了顿。 “希望我们都能回家。” 众人忽然都陷入了沉默。 除了丁小邱,所有人都明白“回家”是指什么。 可是穿越至今,仍然一点线索和头绪都没有。 真的还能回去么? “去去去,就你小子破坏气氛!” 乔悠悠嬉笑着对许诗明甩甩手,让他坐下,举起手里的酒杯: “不说那么多,咱们就为重新续上这同学友谊,干杯——!” “干杯!” “干杯!” 丁小邱也傻呵呵地举起酒杯跟着喝。 “咳咳……” 肖婉被酒呛了两口,身边的赵思成连忙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拍着背。 丁小邱睁大了眼睛—— 你们才多大? 男女授受不亲,怎么别人都毫无反应的样子啊喂!!! 这种事难道在你们眼里都很正常吗!?? 丁小邱的世界观收到了亿点点冲击。 但很快又释然了。 这里有秦雨薇这样穷苦出身的孩子,也有梁舟这样的皇亲国戚,大家坐在一张桌子上吃着火锅,唱着他没听过的歌。 或许他们就是这样一群天赋异禀,又不拘泥于世俗的人吧! 丁小邱看向相拥的肖婉和赵思成,下定了决心。 即便仍有些无法理解,但他一定会守护好丁字班的秘密! 火锅一直吃到了很晚才结束,众人一起往书舍的方向走。 肖婉和赵思成走在最后。 赵思成扶着摇摇晃晃的肖婉,无奈道: “让你少喝,怎么不听呢。” 肖婉脸上挂着两团可爱的红晕,酒劲一上来,跟平日相比就像换了个人。 “梁舟楞个瓜娃子嗦、嗦,嚯这个酒,莫得、莫得事……” 赵思成:……但你自己什么酒量心里没数吗? 肖婉突然说要去后山看月亮。 “都醉成这样了,要不还是早点回去睡……” 肖婉伸出手指,“劳资蜀道山——一,二……” “好好好,去去去。” 女人真难哄。 赵思成现在个头比肖婉还矮一点,费劲巴拉把她拉去了后山的小亭子里,看月亮。 今夜无风无云,一轮明月挂在天上,像女孩子笑起来弯弯的眼睛。 “你说我们还能回去吗?” 肖婉靠在赵思成的肩头,声音很轻,醉意已经消去了一些。 他们两人当初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眼看就要办婚礼了,却因为一场地震,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 还成为了两个小孩子,连做主自己婚姻大事的能力都没有。 连见个面还要避人耳目! 肖婉心中全是委屈,忍不住哭了起来。 赵思成叹了口气,扳过肖婉的身子,稚嫩的脸上却神色坚定。 “不管能不能回去,婉婉,我都一定会娶你的。” 突然,身后传来树枝被踩踏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明显。 “谁!?” 肖婉和赵思成同时起身,朝声音的来源看去。 只看见一个匆匆离开的背影,穿着龙场书院的院服,身形像个女子。 肖婉回到书舍,将此事告诉了祝澜三人。小說中文網 祝澜敲着下巴沉吟起来。 最近自己这些人在龙场书院的确过于高调了,出于嫉恨,暗中想要捣鬼的人肯定不在少数。 多少人巴不得他们下次堂课考试翻车,被赶出龙场书院呢! 与其被动等着那些人出招,倒不如主动出击,请君入瓮。 ------------------------------------- 距离龙场书院的堂课考试,还有两日。 这天晚上,肖婉与赵思成再次趁着没人的时候,来到后山。 两人在小亭子里柔情蜜意,互诉衷肠。 不远处,一个身影悄然离去。 徐舍监正准备就寝,突然听见有人敲门。 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啊? 她按下火气去开门,看到祝青岩神色惶惶,满脸的欲言又止。 “徐舍监,后山、后山……您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要是换了别人,徐舍监肯定会让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但祝青岩开了口,徐舍监还是给她面子,披上衣服跟她出了门。 来到后山,两人放轻脚步,祝青岩神秘兮兮,指给她瞧那亭子里的两个人影。 徐舍监看清后,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成何体统!? 顿时就要上前呵斥,祝青岩却拉了拉她。 “徐舍监,我想此事干系重大,是不是报给监院大人处理更好……?” 徐舍监思索片刻,肖婉跟那个祝澜是一个书舍的。 查寝时,祝澜还和她说人都齐了。 没想到竟然偷偷帮着这小妮子来后山,跟男学生幽会! 哼哼,此事查实,她们一个书舍都要被处分。 这种事情,自然是闹得越大越好,如果欧阳监院出面,她们下场只会落得更惨! 徐舍监光是想想,心中都已经快意起来。 “我在这盯着,你去叫监院大人过来。”徐舍监对祝青岩说道。 祝青岩面色微喜,点点头,要走时又被徐舍监叫住。 “小心些,可莫要叫太多人听见了。”徐舍监的语气意味深长。 祝青岩心领神会,“舍监放心,一定不会引来‘太多人’的。” 徐舍监目送祝青岩离开,一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忍不住兴奋起来。 几个小丫头,跟我作对——咦,人呢!? 亭子里的人影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 徐舍监大惊失色,下意识左右张望。 “徐舍监,晚上好啊。” 祝澜凉凉的声音传来,正抱臂靠在一棵树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第25章 什么吃瓜?我们来赏月的 “监院大人,不好了,您、您快去看看吧!”祝青岩气喘吁吁地找到欧阳烨。 欧阳烨正在处理书院事务,闻言放下笔,微微皱眉,问她到底怎么了。 此时正好有两名学生也来找欧阳烨,祝青岩故意说道: “学生看见丁字班的肖婉师妹和一个男子,在、在后山……”然后说不下去了。 旁边的两名学子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与兴奋。 这是什么惊天大瓜!!! 欧阳烨脸色一变,随即轻咳一声,让二人先下去。 又嘱咐出去不许乱说。 二人一溜烟跑了,后山的八卦很快传遍了学院,什么版本都有。 大家突然都很想去后山赏月。 真的,就是赏个月。 嗯?什么瓜不瓜的?我不知道啊。 欧阳烨跟着祝青岩来到后山时,徐监院正守在入口处。 “肖婉和赵思成可在里面?” 欧阳烨沉声问她,有股风雨欲来的气势。 身后的祝青岩微微勾唇。 “在,在……”徐舍监点头,却目光闪躲。 欧阳烨冷哼一声,拂袖走了进去,祝青岩幸灾乐祸地跟在后面。 身后来赏月的学生们也跟着来到了后山。 徐舍监欲言又止,本来还想阻拦,祝青岩却甜甜笑道: “徐舍监,大家只是来赏个月,这后山,又不是给肖婉他两人建的。” 大家听见这话更兴奋了,你拉我,我推你,生怕去晚了错过好戏。 欧阳烨气势汹汹向后山深处走去,却忽然听见朗朗的背书声。 几个丁字班的学生坐在亭子里,你考我一句,我考你一句。 其中自然有肖婉和赵思成。 “你们在做什么?” 祝澜等人见欧阳烨来了,连忙起身行礼。 “监院大人,马上就到堂课考试了。我们想把晚上的时间也利用起来,互相考校学问,巩固知识。” “那为何不去学室,要跑到这后山来?” 祝澜假装窘迫:“学生们自知天资不够,怕被师兄师姐们瞧见了笑话,给夫子丢脸……” 欧阳烨沉默片刻,脸色缓和。 看来这帮小子确实开始发愤图强,竟然用功到了如此地步。 他这个做监院的,怎么能打击学生们的一片向学之心呢? 祝青岩有些急了,“监院大人,学生先前明明看到,肖婉和赵思成在亭子里卿卿我我,还、还说着许多不堪入耳的话!” “住口!” 欧阳烨脸色一沉,目光扫了扫附近跟过来的学生们,厉声呵斥道: “当着如此多同窗的面,污人清白,成何体统!? 还不立刻向人家道歉,澄清真相?” 祝青岩被气得脸色发白,瞪着祝澜,明白自己是被设计了。 欧阳烨面色愈发难看,冷冽地看着祝青岩,看样子她再不道歉,就不仅仅是加倍罚抄这么简单了。 祝青岩咬牙切齿,但事已至此,只能认栽。 对肖婉赔了一礼道:“肖婉师妹,先前是我眼花了,有些误会,你莫要往心里去。” 前来吃瓜的学生们看到这一幕,顿时没了赏月的兴致。 “还以为有啥劲爆的呢,来了就给我看这?” “唉,青岩师姐也真是的,马上要考试了,害大家半夜睡不成觉。” “回去洗洗睡吧,困死我了。” 众人打着哈欠散去了。 欧阳烨对祝澜等人半夜来后山念书的事情不置可否,只是说要注意休息。 又提点了祝青岩两句,日后要谨言慎行。 随后离开了。 祝青岩临走前,狠狠瞪了一眼徐舍监。 徐舍监无奈,她也是有苦说不出哇! 谁让那祝澜手里揪着自己的小辫子呢。 “徐舍监,留步。”祝澜叫住正要回书舍的徐舍监。 徐舍监没好气地停下脚步,“都按你说的做了,还想怎么样?” “今日之事,您还得谢谢我呢。” 徐舍监:谢你?我谢你个大头鬼! “您放心,咱们清雅苑少了东西的事儿,我不会说出去的。 但我这人向来不喜欢把秘密带走,若哪天不在龙场书院了,肯定得把这里面的事儿啊,抖落明白了,心里才舒服。 所以,您最好祈祷这期间别出什么岔子,或者再有什么人捣乱。否则……” 祝澜的话不必说完,脸上泛着淡淡的笑意,转身向书舍走去了。 徐舍监感到后背有些发凉。 这祝澜……当真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么? ------------------------------------- 距离堂课考试只剩下一天了。 对于祝澜这群人来说,临时抱佛脚没什么意义。 最后一天,倒不如拿来放松心情。 祝澜去找谢夫子的时候,瞧见这小老头正跟着梁舟和顾朝阳他们打八段锦。 “第一式,两手托天理三焦……” 谢夫子缓缓将手举过头顶,表情专注。 也不知道这帮小子都打哪儿学的,竟然比他自己以前练的那套功法练完之后还要厉害!wWW.xszWω㈧.йêt 除了梁舟说这个不能帮助长头发,打完之后简直通体舒畅,神清气爽! 谢夫子一见祝澜拿着本书朝自己走过来,顿时有些头疼。 哎呀呀,明天都考试了。 以这小丫头的天赋,闭着眼睛都能考出丁字班。 这么努力,是想要累死夫子嘛! 不过他现在已经适应了这群学生清奇的脑回路,很多时候顺着他们的思路,还能悟出几十年都没想明白的东西来! 欧阳烨说得不错,他以往的想法过于死板,与这群学生相处,的确是相得益彰。 祝澜拿出那本《诸子集注》,让谢夫子看看。 这些日子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本书的奥妙到底在哪里。 难道祝青岩成为龙场书院的万年榜首,与这本书并没有关系? 还是说,这本书里其实藏着其他的秘密? 谢夫子接过书,这书他早就读过,并没什么特别的。 拍着胸脯,赌上了自己教书三十年的尊严,跟祝澜保证这本书里内容他上课时全都讲过了。 祝澜有些失望,将书收起。 谢夫子又问他们堂课考试准备得如何了。 梁舟等人听完,都笑了起来。 “放心吧夫子,下次重新排班级,您指定见不着我们了!” “臭小子!” 谢夫子闻言有一点心酸,不过更多的还是欣慰。 又唠唠叨叨半天,叮嘱他们考试要注意的事项。 第26章 不得了!竟然开始写策论了 终于到了堂课考试的这一天。 考场就设在原班级内,但监考的夫子是各班交叉的。 丁字班的监考夫子,是丙字三班的赵夫子。 众人拿到试卷,大致浏览一下,开始作答。 试卷总共有整整三张,乙、丙、丁三个等级的班全部共用一套卷子。 卷子上的题目从难到易都有。 对于丁字班的学生来说,只要把最最最简单的默写全部拿下,基本就能够进入丙字班了。 俗称“有手就行”。 但偏偏丁字班这些人的原身们连送分题都搞不定,所以才一直被嘲笑。 至于难一些的题,则是像现代的阅读理解一样,要谈谈自己对某篇文章段落的分析。 后面还要写小作文,要结合四书五经与当下时政来写,既考验学生肚子里有多少货,更考验学生的思维水平。 当然,后面这两类题压根就不是给丁字班的学生准备的。 他们空着就行。 赵夫子不是第一次在丁字班监考了。 考试时间有两个时辰,有沙漏计时。 夏日炎炎,赵夫子在台上昏昏欲睡,差点栽倒,才清醒了一下。 瞥了眼沙漏,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 怪了,怎么还没有人交卷? 以往丁字班的学生,答卷向来是通篇扫一遍,从默写的部分里挑几个自己会的填上去。 然后就交卷,听天由命了。 最多都花不了一个时辰。 毕竟背不出来的,干耗着也想不出来,不如放过自己。 可现在这是咋回事,一个多时辰都过去了,一个交卷的都没有? 全在写,写啥呢? 赵夫子开始好奇了,走下台转悠起来。 他从几个学生的书桌旁走过,侧身看他们的答卷内容。 哟,竟然开始写文章理解了? 赵夫子挑挑眉毛,神色更多的却还是轻蔑。 就他们的水平,能把文章背会就不错了。 还理解?笑死个人。 赵夫子又转头去看另一边。 哦哟哟,这个女娃不得了!竟然开始写策论了? 赵夫子心中揶揄,毛都没长齐的小女娃,不知天高地厚,策论也是你能写的? 咦,这女娃怎么有点眼熟? 想起来了,这不是诗文大赛夺魁的那个祝澜嘛! 哼,这次可没什么机会再让你投机取巧了。 众人足足答满了两个时辰,时间一到才交卷。 乔悠悠走出教室,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不禁伸了个懒腰。 见秦雨薇也出来了,问她答得如何,秦雨薇微微一笑说还不错。 梁舟等男生也走出了教室。 顾朝阳一左一右,勾着梁舟和许诗明的脖子。 “走,打球去?” 指的是马球。 “走着!” 祝澜也走了出来,乔悠悠问她考得怎么样。 秦雨薇在旁笑道:“澜澜的水平那还用问吗?” 乔悠悠笑着挠挠头。 明天又到休沐日了,乔悠悠问她们打算做什么。 秦雨薇自然是不想回家的,她巴不得住在书院。 而且明日一早,书院就会放榜,公布这次的堂课成绩,和下个月的分班。 留在书院,看榜也方便些。 祝澜却说,她得回家看看。 明天,可是个大日子。 按照原剧情,明日苏氏便会带着祝青岩重新上门,求祝老爷子认下祝青岩这个孙女。 祝老爷子虽然中了举,但等了大半辈子,都没等来一个做官的机会,这也成了他最大的一块心病。 他做梦都想着祝家能再出个科举入仕的读书人,奈何大儿子祝弘盛沉溺酒色不争气。 二儿子祝弘明也只考了个秀才,然后就再没然后了。 到了孙子辈,祝澜就更指望不上,唯一的希望就是二房的祝朝。 但祝朝才三岁,将来有没有念书的天赋,还没谱儿呢。 祝老爷子天天愁得饭都吃不下。 祝青岩母女第一次上门时,祝青岩还只是个乡下来的私生女。祝老爷子极看重脸面,把她母女二人赶出门一点也不奇怪。 但这一次不同,祝青岩如今可是龙场书院的重点培养对象,前途无量! 祝老爷子最终不敢将整个祝家的命运寄托在三岁的祝朝身上,决定让祝青岩这支优质潜力股回到祝家。 毕竟她身上的确流着祝家的血。 祝澜原身的地位从此一落千丈,最后被草草嫁人了事。 这一回,换了芯子的祝澜决不能让悲剧重演! 谁都别想踩在她头上! 当天晚上,祝澜便回了祝家。 自从穿越之后,其实她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与家人的交谈也极少。 对祝宅和家人的印象几乎全部来源于原身的记忆。 对于母亲裴夫人,原身是有很深感情的,这份感情也被祝澜这个新的灵魂继承。 而祖父祝远鸥,则是感情一般。 祝远鸥此人本就性子寡淡,考了一辈子科举,满脑子四书五经,对别的事全然不上心。 原身小时候本来也是被他疼爱的,但长大了些,发现在读书一事上简直是块榆木疙瘩。 祝远鸥试过许多方法,都没法让这个孙女开窍,渐渐也就失望,没有那么亲近了。 晚上,祝老爷子一个人在书房用膳,祝澜则是陪母亲裴玥在房里一起吃。 尽管继承了原身的记忆和感情,但祝澜毕竟是新来的魂儿,一开始还是难免有点生疏别扭。 原身的印象中,裴玥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祝弘盛在外吃喝玩乐养外室,她一声不吭。 显然被PUA惯了。 连外室带着私生女找上门来,她都不敢出去说话,一点正房的底气都没有,还是祝老爷子把那母女赶出去的。尐説φ呅蛧 是个软柿子,祝澜恨铁不成钢地下了判断。 裴玥如今不过三十来岁,面容姣好,身材也保持得不错。 唯独就是视力略有些不好,根据祝澜的观察,应该是轻度近视。 裴玥虽不似苏氏那般肤白貌美,风情万种,却有着大家闺秀的端庄仪态。 她身着淡黄色的绸缎衣裙,挽了个简单的发髻。 晚饭是鹌子羹,裴玥给祝澜盛了一碗,问她今儿是不是堂课考试了。 祝澜有些拘谨地点点头,知道接下来肯定要被问考得如何了,脸上露出了点自信。 裴玥喝着羹,看起来心情不错。 “马上你就不在书院了,正好,娘有几件事也是时候告诉你了。 其实咱家在城南有几间铺子……” 祝澜勺子停在半空,压根没听见她后面说啥。 不是,娘,你等会儿。 什么叫马上就不在书院了? 考完试家长难道不都会先问考得咋样吗! 你连流程都不走,直接就考虑我被退学以后的事儿了? 第27章 说好的恋爱脑母亲呢 “正好啊,下个月开始你就可以去帮忙打理了……” 裴玥还在絮絮说着城南绸缎庄的事儿。 祝澜纠结着开口: “娘,有没有一种可能。 我这次堂课考试,考得还不错呢?”小說中文網 裴玥怔了怔,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复杂。 自己闺女的那个学习成绩,当娘的还不清楚么? 虽然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自信,但,嗯,孩子还小,爱幻想是正常的,还是不要打击她了。 裴玥点点头。 “娘知晓了,澜儿真棒。那个铺子啊……” 啊啊啊!祝澜要抓狂了! 原身到底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 娘啊,你到底是有多不相信自己闺女啊!!! 你闺女当年好歹也是个状元好么!? 祝澜在心中咆哮了很久很久才冷静下来。 算了,裴玥要是听自己说能考状元,怕是当场能给她请十个大夫来看看脑子。 反正明天她也就知道了。 对了,她刚刚在说什么来着? 铺子?什么铺子? “娘,你哪来的钱开铺子?”祝澜问。 她记得祝家虽然有祝老爷子这么个举人,但祝弘盛死得早,二房那边有点出息但不多。 祝家现在顶多算个没落到不行的寒门,就在郊外有几亩薄田,勉强维持度日。 哪来的什么铺子什么产业啊? “这正是为娘今日决定告诉你的。” 裴玥放下筷子,表情有些郑重,告诉她家里其实有一间绸缎庄,还有一个茶叶铺子。 生意虽然算不上多红火,但江州富饶,小铺子也能有不少进项。 “澜儿,你爹走得早,你不要太过于伤心。” 裴玥斟酌着说,生怕伤害到孩子幼小的心灵。 祝澜:哈?我又不认识他。 我才不伤心,我怕你伤心。 “你爹生前背着你祖父藏了许多好玩意,都跟命根子似的,死前还跟我说,让我把那些物件跟他一起葬了。 他一走,我全都拿去了当铺,这才有了做生意的本钱。” 裴氏一脸认真地说着。 祝澜呆住了,娘你这样真的好么? 你相公的宝贝遗物耶,人前脚嗝屁你后脚拿去换钱了? 说好的逆来顺受,说好的被PUA多年呢? 她这趟回家,本来都做好准备劝说恋爱脑母亲,不要为死鬼渣男的事情伤心了。 这下给她整不会了好吗? “娘。”祝澜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那个,我爹没了,你就……不伤心么? 而且他还在外边……” 养外室的事情,祝澜实在不忍心提起,生怕刺激到裴氏。 裴氏似有些震惊地看了她一会儿,眼里满是担忧。 然后拉起她的手,语重心长: “澜儿,你有这样的想法,为娘真的很担心你。 你要记住,男人是靠不住的,也不要指望男人一辈子的心就拴在你身上。 咱们身为女子,婚姻大事无法自己做主。但你要记住,咱们嫁到别人家,相夫教子,生儿育女,伺候公婆,是搭进去一辈子的。 那男人的心和他的钱,总得有一样给你吧? 将来千万不要觉得自己找到了真命天子,就不管不顾。这感情啊,可不能当饭吃。” 祝澜下巴都掉到地上了。 这个娘,真的是原装的? 不会也是现代哪个倒霉蛋穿越过来的吧? 别人穿越的亲戚标配是什么? 渣爹必备恋爱脑娘亲! 可她呢? 她还在纠结如何说服娘亲不要为渣男伤心。 她娘在警告她不要恋爱脑!!! 渣男不爱自己怎么办? 问题不大,咱搞钱! 渣男养外室还生娃了怎么办? 咱卖了他的遗物去搞钱! 放在小说里这叫什么? 妥妥的大女主爽文啊!!! “澜儿,有件事情你要记住。” 裴玥在祝澜发誓自己不会恋爱脑之后,又说回了铺子的事。 原来那两间铺子都是她偷偷盘下来的,祝家人都不知道。 她明面上说是朋友开的铺子,自己就是偶尔过去帮忙照料打理。 让祝澜可千万别在祝老爷子和二房面前说漏嘴了。 祝澜更佩服了。 她娘这波操作,可真是她娘的天秀! 又想起明日要发生的事情,犹豫了一会儿问道: “娘,你说下次若是再碰见那苏氏带着女儿……” 裴玥摆摆手,“让你祖父看着办吧。等咱生意做大了,还用得着争祝家那点家产吗?” 祝澜悟了。 难怪以前裴玥对祝弘盛在外边的事情不闻不问,外室上门都不生气呢。 敢情是满脑子搞钱,压根不在乎啊! 瞧瞧,什么叫人间清醒! 瞧瞧,什么叫事业脑,大格局! 娘,好样的! 我为我娘扛大旗!!! 城南的那两间铺子,听裴玥的意思是最近生意不大景气,在考虑改成别的行业。 要操心的事情比较多,她想让祝澜明早一块去看看,顺便学学如何打理。 祝澜推辞,说自己还是比较想留在龙场书院念书,接手铺子的事儿倒不着急。 裴玥叹了口气,反正明天也就出成绩了,让闺女早点认清现实也好。 便答应她明天留在府上,自己一个人去看铺子。 祝澜在家里歇了一宿。 次日用过早膳,裴玥穿戴整齐准备出门,临走又问祝澜真的不一起去吗。 “真不去了,娘,我在家等成绩。”祝澜笑着说道。 府上已经有下人去书院门口看榜了。 祝澜送母亲出去,才出房门,就碰见了二房的杜兰芳。 “大嫂,这么早就出门哪,不在家陪澜姐儿等成绩?” 见裴玥没什么反应,又追了两步道: “爹正抱着朝儿识字呢,兴许待会儿就见你了。 不就是退学嘛,别难过。你带着澜姐儿去说说好话,兴许他老人家还能给澜姐多操心一门好亲事。” 杜兰芳挡在裴玥面前,盯着她的表情,努力想从她脸上找到气愤、羞惭、尴尬的情绪。 谁知裴玥只是对她客气地点点头,甚至还微笑了一下,然后就目不斜视带着祝澜朝门外走去了。 毫无波澜,连一丝不高兴都没有。 尤其那个微笑,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杜兰芳愣在原地,感觉自己就像个跳梁小丑。 祝澜在心中暗笑。 像杜兰芳这种人,满脑子只有小小的宅院之争。 她根本想不到,裴玥跟她压根就不在一个赛道,哈哈哈! 杜夫人啊,你路走窄咯! 杜兰芳目送二人离去,气得狠狠一跺脚,随即又冷笑起来。 切,装得好像不在意。 待会澜姐儿被退学的消息传来,要不是怕到时羞得无地自容,干嘛躲出去呢? 第28章 老爷,澜小姐成绩出来了! 裴玥带着祝澜朝祝宅的大门走去,一路上温声细语,还问她想吃什么零嘴,待会给她带回来。 主要是怕孩子过会儿承受不住打击。 裴玥走到大门口,还在琢磨着回来怎么好好安慰祝澜。 就瞧见苏氏带着祝青岩来到了祝宅门外,四人迎面撞上,都是一愣。 祝澜心中“啧”了一声。 外室带着私生女上门,迎面碰见正室和嫡长女。 要是那个死鬼老爹还活着,看他怎么收拾这修罗场! 苏氏脸上有些尴尬,连忙行礼道: “见过裴夫人。” 裴玥微微驻足,凑近了,上下打量苏氏一番,眉眼间露出几分赞赏: “这位夫人生得真好看,来我祝宅是有事,还是找人?” 语气真诚,绝对没有半点的阴阳怪气。 苏氏:? 装的吧,你不知道我是谁? 祝澜想起来,上回苏氏带着祝青岩上门时,祝老爷子和二房的人都出去交涉了。 唯独裴玥好像一直在房里看账本,压根不关心。 所以裴玥的确是没见过这对母女的。 苏氏脸都绿了。 祝弘盛当年的心思一大半可都在自己身上,心中存着与裴玥一较高下的念头,总是躲在暗处偷偷观察她。 好几次,裴玥的目光也朝她这边扫来,以为她发现了,自己还故意露出大半个侧脸,和玲珑曼妙的身材。 让她知道与自己之间的差距。 这么多年过去了,苏氏以为自己一直在和裴玥明争暗斗。 但敢情裴玥压根都不知道她是谁!? 争风吃醋这么久,现在你告诉我是假想敌? 苏氏整个人都不好了。 祝澜拉了拉裴玥的袖子,小声提示了一下二人的身份,又回头对二人笑道: “不好意思啊,我娘视力不大好,一下没认出来。” 苏氏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状态,柔柔弱弱地行了一礼。 “裴夫人,妾身今日前来,是想带青岩认……” 话没说完,裴玥突然拍了拍她的手,语气温和。 “今儿我还有些急事,来不及与你多说。” 说着对祝澜招招手。 “澜儿,带你苏姨和妹妹进去见祖父吧,有什么事儿找他老人家说。” 说完就上了马车,去看铺子了。 祝澜憋着笑,对二人道:“跟我进来吧。” 祝青岩与她对视一眼,目光透着嘲讽。 想笑?待会我看你还笑得出来! 祝远鸥听说有人找,便在正厅等着。 结果一见来人是苏氏和祝青岩,嘴角立马耷拉了下来。 “你们两个又来做什么?来人,给我——” “爹,您先别动怒。”杜兰芳突然笑意盈盈走了进来。 她向来会做人,一张巧嘴把祝老爷子哄得服服帖帖的。 见她进来,祝远鸥脸色好了一点。 杜兰芳给祝远鸥倒了杯茶,软声道: “大哥走了这么些年,过几天就到忌日了。这青岩丫头身上到底流着大哥的血,说不定只是想一同去祭拜呢。 大哥虽然行事有些出格,但咱终究是一家人。骨肉都长这么大了,他肯定也想见见。” “那个小兔崽子!”祝远鸥抖了抖胡子,一提到那个荒唐儿子就来气。 “老爷子,青岩如今是龙场书院的学生,入学这才一个月,堂课就已经考到了丙字班第一名。ωww.xSZWω㈧.NēΤ 妾身带她回来,实在是为了祝家着想。弘盛生前让您操心太多,便让青岩替她父亲好好尽孝吧。” 听到丙字班第一名,不仅是在场的下人,连祝远鸥和杜兰芳心中都是一惊。 丙子班的学生,那可是能够参加县试的水平啊! 祝青岩她才多大? 而且还是和乡下来的,才入学一个月的小女娃。 这是何等的天赋啊!? 苏氏说着,盈盈一拜,又让祝青岩也跪下。 祝远鸥犹豫了。 两个儿子都不成器,长孙女祝澜眼看就要被退学了,万一将来的祝朝长大也不是个读书的料。 那祝家可就彻底完了! 青岩这个丫头虽然出身不好,但生于逆境,仍有如此惊人的学识与天赋。 说不好,真的是文曲星降世…… 杜兰芳此时心里也更加确定了,这回把宝押在祝青岩身上指定不会出错。 “是啊,爹。咱们祝家子嗣单薄,岩姐儿入了府,也能增添些人气。 而且朝哥儿眼看要到了开蒙的年纪,若家中有这么一位有本事的姐姐教导,将来定然也是个有出息的!” 都已经改口开始叫“岩姐儿”了。 而祝澜正倚着门框站在门口,里面的人都把她当空气一样。 她打了个哈欠,目光扫向大门口,心想这府上小厮的腿脚也太慢了。 回头得让他们也晨跑操练起来。 苏氏见祝远鸥动摇了,抓住机会,扯了扯祝青岩的胳膊,“快,快叫祖父。” 祝青岩心高气傲,原先是不赞同母亲如此低声下气要自己回到祝家的。 就算没有祝家,自己将来一样能出人头地。 但苏氏一再坚持,这个“外室子”的名头一日扣在女儿身上,女儿便一日要低人一等。 哪有清白人家会来提亲? 祝青岩拗不过,这才答应听苏氏的话,心里却憋着一股气。 祝青岩咬着唇,垂眸道:“祖父,求您让青岩回到祝家。青岩日后一定奋发苦读,科举入仕,光耀祝家的门楣。” 祝远鸥到底是个祖父辈的,满头白发,这一声“祖父”入耳,顿时有些心软了。 “老爷,老爷,澜小姐成绩出来了!” 小厮阿财从外面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进来,一边高声喊着。 头巾都歪了。 祝远鸥心里梗了一下,瞪了一眼阿财,脸色铁青。 没瞧见这儿还有外人么? 丢脸面的话悄悄传回来就得了,喊这么大声干嘛! 杜兰芳掩唇偷偷笑了起来,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祝老爷子是个死要面子的,祝澜这回害他丢了脸,日后只会更加被冷落! 说出来,快说出来啊! 她一个劲给阿财使眼色。 “老爷,澜小姐……澜小姐考进了乙字二班!!!” “当啷”一声,祝远鸥手里的茶杯掉在了地上。 苏氏和祝青岩全都瞪大了眼睛,苏氏的脸上甚至还有惊慌。 这怎么可能!? “你、再说一遍……?” 祝远鸥指着阿财,手指都颤颤巍巍了。 肯定是自己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 乙字班? 龙场书院乙字班的学生清一色都是童生身份,一班和二班的水平,几乎都能够到秀才的门槛了! 就她?自己这个不成器的长孙女? 半年连丁字班都考不出去的祝澜? 咋可能呢! 第29章 岑烨的入室弟子(精修) “老爷,是真的!阿财看得真真儿的,澜小姐真的进了乙字班!!” 阿财激动得脸都红了。 杜兰芳冷笑出声,压根就不相信。 语气仿佛早已看穿一切。 “当真是自己考的?” 言下之意,是说祝澜作弊。 其余人脸上也闪过一丝怀疑。 是啊,如果不是作弊,她怎么可能考进乙字班呢? 祝澜冷冷瞧了她一眼。 祝远鸥坐了回去,目光变得黑沉,让祝澜说实话。 “咱们祝家诗书传家,你若是考试做了什么手脚,主动说出来,祖父亲自带你去书院请罪。 知错能改,也不算辱没祝家的脸面。但你若——” 话未说完,一个灰袍束发,精神矍铄,头发灰白的老者踏了进来。 看起来十分儒雅有气质,面上带着笑。 “祝兄,好久不见啊!” 祝远鸥看见来人,先是一愣,连忙起身。 “岑先生,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说着亲自请他入上座。 祝澜只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好像在书院见过,但又想不起来了。 祝远鸥满脸笑容,甚至看起来有些激动,对此人很是仰慕的样子,人家都坐下了,他却还站着。 又忙不迭亲手给他倒了茶。 祝澜印象中还是第一次见祝老爷子如此殷勤。 见其余人都一脸莫名,祝远鸥连忙介绍,说这位岑先生乃是国子监退下来的学正岑松柏,当年自己进京赶考时曾经拜访过。 众人听得暗自咋舌。 国子监的学正,那可了不得! 目光不由得都肃然起敬。 祝老爷子坐回位子上,分明是在自己家里,却明显有些忐忑。 他与岑松柏寒暄几句,然后问起他怎么来到江州城了。 岑松柏笑着道说自己年纪大了,在国子监有些干不动,所以回江州老家来养老了。 他教了一辈子书,就在龙场书院谋了个教书的活计,打发时间。 祝老爷子眉毛跳了一下。 “那个,岑老夫子啊,请问您是教哪个班……” 杜兰芳转着眼珠子,小心又好奇地问。 祝远鸥瞪了她一眼,无知妇人,哪有这么问话的? 多失礼! 正要给岑松柏赔罪,岑松柏已经笑了起来,说乙字一、二两班,学生都是由他教授。 “听说有个叫祝澜的小丫头,是这府上的吧?”岑松柏笑呵呵地问。 目光在祝青岩和祝澜身上徘徊了一下,征询地看向祝远鸥。 祝远鸥有些惶恐。 该不是祝澜在书院考试上作弊,岑老先生来家中兴师问罪了吧? 祝澜却已经走上前来,躬身行礼: “学生祝澜,拜见夫子。” 见她只是个十来岁的女娃,岑松柏先是有一瞬的错愕,随即从袖中取出了几张纸。 正是祝澜的考试卷子。 “这篇策论,是你写的?” “正是。” 岑松柏心中“嘶”了一声,重新上下打量了一遍祝澜。 祝远鸥听得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给他猜中了。 这祝澜肯定是事先抄背,或者找人代写了几篇策论,凑巧押中了题。 否则,一个半大的女娃娃,底子又差,怎么可能写得出来策论这种东西!? 祝青岩的目光也是惊疑不定。 杜兰芳的心情却明媚了起来,表情得意起来。 她就说嘛,这小妮子要不是作弊,怎么可能考得那么好! 岑松柏不动声色,捋着胡须,沉吟片刻对祝澜道:“老夫观你策论中论及丁酉令之影响,却未尽言其详。能否展开说说,丁酉令对朝廷农耕之利,究竟何在?” 所有人都听出来了,这是在考祝澜呢。 谎扯大了,要露馅了吧? 没想到祝澜对岑松柏作了一揖,还真就侃侃而谈起来。 “夫子垂询,学生敢不竭尽所能。学生以为,丁酉令之实施,实为朝廷农耕之大利。此令轻徭薄赋,让百姓得以休养生息,有更多余力投入田亩之中,长此以往,必将促使五谷丰登,国库充盈。” 岑松柏颔首赞许,又进一步探询:“那么你以为丁酉令在推行中,会遇到何种阻力,又当如何化解呢?”ωww.xSZWω㈧.NēΤ 祝澜略加思索,从容答道:“夫子明鉴,学生以为,丁酉令在推行过程中,或遭遇官吏执行不周、小民对新政疑虑等难题。 为解此等困境,朝廷当加强监察,严惩玩忽职守之徒,同时广布朝廷德政,消解小民之疑虑。” “至于更加具体的落地政策——”祝澜略一斟酌,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坦然抬眸。 “学生不知。” 岑松柏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深。 听得祝老爷子心惊肉跳。 这,这孙女是被调包了吗? 不能呀,自己看着长大的,明明一点儿没变呀。 难道—— 祝老爷子眼中都泛起了泪花。 列祖列宗啊!你们看见了吗? 祝家懵懂了十二年的长孙女,开窍了啊!!! 不仅开窍了,而且突然之间仿佛文曲星附体! 一定是祖宗保佑! 祝老爷子这样想着,连对那个荒唐儿子的怨气都消散了不少。 祝澜这一番答辩,属实是让在场所有人都说不出话了。 如果是作弊抄来的,如何能答得如此顺畅? 祝青岩呆呆地站在那里,心中全是挫败。 杜兰芳瞠目结舌,想到三岁的儿子,顿时有了一种浓浓的危机感。 岑松柏满意地点点头,这小丫头的想法,虽然许多地方还是稚嫩了些。 但是以她的年纪和阅历,能考虑到这些层面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若是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祝兄,从今日起,你家这个小女娃,便是我的入室弟子了,你看如何?” 哪个当先生的不爱才? 岑松柏笑眯眯地看着祝老爷子。 祝青岩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祝远鸥大喜过望,连忙起身朝他一拜,激动得老泪纵横。 说祝澜能得到岑松柏的指点,是她的福气,更是整个祝家的福气。 岑松柏今日是专程来看祝澜的,如今确信这女娃的确天资不凡,确认了师徒关系,这才离开。 能得名师指点,祝澜也很高兴。 岑松柏走了,祝青岩母女还站在正厅之中。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祝老爷子再次看向祝澜的目光都变了,满是惊喜和宠爱,简直把她当成了宝贝。 既然嫡长孙女都开窍了,自然不需要外室的女儿来光耀门楣。 但祝青岩先前喊的那一声“祖父”,又让他心中有些不忍。 最后,祝远鸥对苏氏和祝青岩摆摆手,让她二人先回去。 过几日是祝弘盛的忌日,她们可以一同前去祭拜。 别人都走了,祝远鸥留祝澜和自己一起吃饭,关心起她在龙场书院的各种情况。 祝澜一一应答着。 对这个祖父,她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对于他的亲孙女,原身愚钝时,便不冷不热。 如今换了芯子,发掘了天赋,又变得如此慈爱。 算了,从身份上来讲,也得尊称他一声祖父,面子上过得去就好了。 毕竟现在的生存,暂时还要依靠祝家。 这顿饭吃得祝澜有些不舒服,只盼望着裴玥能早点回来解救自己。 第30章 项文远心态崩了 江州城,项府。 项文远正在家里玩着投壶,旁边有两个漂亮丫鬟恭恭敬敬地给他剥橘子。 “少爷,出结果了!” 被派去看榜的家丁回来报信儿。 项文远头也没回,问结果怎么样。 家丁犹豫了一下,不过想了想自家少爷的性格,左右他也不是自愿上学的。 只要不被赶出书院,他才不在乎成绩怎么样呢。 于是如实说道:“少爷,少爷下个月被分到了丙字四班。” 四班? 项文远拧起了眉毛。 那岂不是和丁十一那个蠢材同班?真晦气。 随即眉毛又舒展开了,眨着眼睛问:“瞧见青岩师姐的名次了吗,她在哪个班?” “没……” “你个废物!” “但是小的花钱买了一份榜单抄录,全书院的名次都在这上面了,少爷请过目!” 趁项文远动手之前,家丁连忙狗腿地递上了榜单。 项文远在丙字四班瞧见了自己的名字,却没在同班同学的名字里瞧见丁小邱。 “哈哈哈,丁十一这个蠢货,天天和丁字班那帮家伙混在一起。 这下他也掉到丁字班了吧?哈哈哈哈!” 他想起丁小邱家里那个据说年迈多病的老娘,她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定会很激动的吧? 接着就在丁字班的名单里,寻找丁小邱的身影,一边叫家丁准备去丁小邱家里送信。 然而他却没找到。 不仅没找到丁小邱的名字,丁字班原先那帮人的名字……全都不在上面了!? 项文远愣住了,什么情况? 不会吧……他将信将疑地开始往前翻。 什么,丁小邱居然考进了丙字三班!?? 那岂不是下次见面,自己得喊他一声“丁师兄”了? 项文远眼睛都快喷出火了,将几张纸翻得刺啦刺啦响。 丁小邱在丙字三班,而原先丁字班那帮蠢货,竟然都进入了丙字一班和二班!? 那个祝澜呢?怎么没有看见祝澜! 项文远抓狂地翻着榜单,终于找到了—— 什么?乙字班!? 而且还是二班?? 糟了,喘不上气了—— 项文远被气得脑壳发蒙,吓得家丁赶紧去扶他。 项文远把榜单撕得粉碎! “滚滚滚,都给我滚出去!!!” 啊啊啊!! 心态崩了啊!!! …… 与此同时,龙场书院的榜单前,有人“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是丁小邱。 下一刻,就见他哭着跑出了人群。 一炷香的功夫后,县衙大牢。 穿着囚服的前任县衙主簿丁望远,隔着铁栏杆。 看着儿子一把鼻涕一把泪,激动地说自己考进了丙字三班。 再也不是倒数第十一了! 丁望远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自打入狱以后,他每天都盼着朝廷能够还自己一个清白,但迟迟等不来消息。仦說Ф忟網 如今夫人也病倒了,儿子全靠邻居的接济才能继续念书。 他不怕自己被人拿来顶罪,含冤而死。 他怕的是自己被扣上一顶不清不白的帽子,毁了儿子一生的前程啊! “爹,我遇到了好厉害的一群人……” 丁小邱擦干了眼泪,开始跟父亲讲述祝澜他们是如何如何厉害。 如何在诗文大赛上力压群雄,又如何在书院里制造出了黑板、粉笔等匪夷所思的东西。 以及他们这次堂课逆袭,震惊了整个龙场书院的事情。 丁望远听了,也觉得震撼不已。 他为儿子能结识到这样一群有能力的朋友而高兴。 “爹,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为你沉冤昭雪的!”丁小邱说道。 丁望远隔着栏杆,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 “朝廷的判决文书,应当再有一两个月便能下来了,我们要相信朝廷。 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念书,莫要想其他的。 你有这群朋友在书院中照应,爹也就放心了!” 望着丁小邱离开的背影,丁望远想到儿子可能被自己拖累,连这次的县试都无法参加。 不禁老泪纵横。 …… 后山,观风亭。 祝澜和其他九名同学聚在一起,一个个的神色喜悦中又透着些许忧虑。 如今好的情况是,大家都顺利通过了堂课考试,不会被书院退学了。 但坏消息是,从今以后他们都不在一个班了。 除了祝澜在乙字班,其余同学则是分布在丙字一班和二班。 还有一件更沉重的事情。 先前大家刚穿越来时,只想着要留在书院,才能一起商量“回家”的办法。 如今已经一个月过去了,留是留下来了,但对于能否回到现代,仍然毫无头绪。 许诗明有些焦虑,他可是堂堂市长的儿子,穿越前刚刚当了科长,以后前途无量。 可如今却成了个算命先生的儿子。 这样大的落差,让他实在难以接受。 秦雨薇心中也不好受,她是身家过亿的娱乐圈顶流影后,如今却是个连褥子都买不起的贫困丫头。 顾朝阳突然开口:“我……不想回去了。” 众人都看向他。 不想回去? 留在这个啥啥都落后的古代? 顾朝阳神色黯然,讲出了自己毕业后的遭遇。 他作为学校的尖子生之一,一心想当飞行员,原本已经被保送了最好的国防大学,有着无比光明的未来。 却在入学检查的前一天出了车祸,被压断了双腿。 从此与梦想彻底无缘。 最后心灰意冷回了老家,进了个普普通通的末流大学。 毕业后在厂子里当了个小员工。 “……我以为我这辈子就会在轮椅上,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了。 但是现在——” 顾朝阳看了看自己健硕有力的双腿,眼中燃起了久违的光芒。 “我已经快忘记站起来,靠双腿行走是一种什么感觉了。 我不想回去了,我要留在这里,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顾朝阳说完,所有人都沉默了。 昔日同学毕业后,遭受了如此大的磨难,而他们竟然都不知道…… 顾朝阳的选择,完全能够理解。 祝澜叹了口气,站出来说道: “大家各有各的立场,说实话,我也想回去。可是你们想过没有,我们是因为一场地震才穿越的。 有没有可能,在那个时代的我们,都已经……” 都已经死了。 阴影顿时笼罩在众人心头。 事到如今,祝澜也只好狠下心来,说出最残酷的现实。 又或许是所有人都早已想到,却不愿意面对的现实。 “上天不会平白无故让我们穿越,我们或许都有各自的使命。 比如——好好生存下去,站到高处,主宰自己的命运。 我们也许能够回去,也许不能。 但眼下能做的,只有先为自己谋取一份好的出路,然后等待契机的出现。” 第31章 孩子犯事就有理了? 这天早上,欧阳烨将祝澜他们叫到了文翰堂。 “上次堂课考试,你们十人发挥很好。两个月后的县试,你们准备一下吧。”欧阳烨对他们说道。 祝澜回忆了一下原书中大梁的科举制度。 与后代明清科举有所差别的是,没有府试这一层。 通过县试者即为童生,然后直接可以参加院试、乡试、会试。 “记住,需要找廪生作保,五人互相结保。 你们十人的情况我了解过,都是身家清白,并无身遭刑犯等情况,可以放心互相作保。” 又叮嘱了其他一些事项后,欧阳烨便让他们下去了。 一抬头,唯有祝澜还没走。 “欧阳监院,学生想知道……以丁小邱父亲的情况,他是不是无法参加此次县试了?” 丁小邱他爹牵扯命案,还在大牢里呢。 按理说丁小邱作为嫌犯之子,是没有资格参加科举的。 按原书剧情,丁小邱父亲的案子本以为几个月便能判决下来。 但正好赶上朝局动荡,一拖再拖。 直拖到一年多以后,丁望远死在了牢里。 上面为了迅速结案,干脆就把所有罪名往他身上一推,一了百了。 直接导致了丁小邱黑化。 欧阳烨沉吟了一会儿,其实丁小邱的事情他也想了很久。 丁小邱在书院中原本并不起眼,欧阳烨是因为丁望远的案子才注意到他的。 他没有屈服于逆境,在这次堂课考试中终于有所突破,欧阳烨感到十分欣慰。 他父亲丁望远的案子如今尚且没有定论,如果此时就断送了丁小邱的前程,未免太可惜。 他想争取试试,给这孩子一个机会。 “你先回去吧,此事我自有考量。” …… 其他人走出欧阳烨的书房,正在讨论县试的事情。 突然走来一名学生,说书院外面有人找秦雨薇。 秦雨薇点点头,走到书院门口,远远就瞧见了韦氏的身影。 脸顿时就黑了下来,转身想走,韦氏却已经眼尖瞧见了她。 “雨薇,娘给你送东西来啦!” 韦氏的嗓门特别大,一边抻着脖子对她招手,引得周围学子纷纷侧目。 秦雨薇冷着脸走过去,问她来干嘛。 韦氏见到她,忽然一反常态,掀开手里的篮子给她瞧。 “看,娘怕你在书院吃不好,特地给你送鸡蛋来啦,要好好补补身子!”声音大得想要周围人都听见似的。 旁边有路过的学子羡慕道:“雨薇师姐,你娘对你真好!” 秦雨薇警惕地后退一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不需要,书院有饭菜。若没别的事,我回去念书了。” 秦雨薇正要走,被韦氏一把扯住胳膊。 韦氏扭扭捏捏才说了实话。 “那个,虎子昨儿和人打架,把王家孩子推进坑里,摔断了胳膊…… 王老三知道你上次得了三十两银子,闹着让我们赔。要是赔不起,就要把虎子送到县衙去 他可是你弟啊,你这个做姐姐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虎子被抓走吧?他可还是个孩子……” 秦雨薇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烦。 “孩子犯事就有理了?小时候不把他当人,长大了也做不了人了。小說中文網 再说,我爹留下的银子还没花光,你舍不得出钱,就来吸我的血?” 秦雨薇一点不拐弯抹角。 韦氏急得一拍大腿,“人家要赔三十两银子,我哪拿的出来!” 三十两? 就算是重伤,平民百姓谁敢开口就要这么多钱? 普通人谁拿得出来? 敢开这个口,那王老三分明也是盯上了首饰铺老板赔给自己的那笔钱。 可惜算盘打错了。 别说她不是原主,就是原主,对韦氏母子二人也没有任何感情可言。 她又不是扶贫办的。 “无能为力。” 秦雨薇不想再跟她纠缠,结果韦氏故技重施,再一次坐在地上哭闹起来。 说不给钱自己就去死。 动静太大,周围的学生都朝这边看过来。 他们看向秦雨薇的目光中都带着谴责,仿佛她是什么不孝女似的。 “雨薇师姐,圣人云,百善孝为先……”路过的一个女生皱着眉说道。 道德绑架? 秦雨薇冷冷一笑,目光凌厉。 “哎呀呀,师妹果然是读圣贤书的。 这么高尚,不如拿出三十两银子,接济一下我可怜的后娘?” 她以前在娱乐圈不知道手撕过多少小绿茶。 此时气场一开,吓得那女生顿时不敢说话,低着头走开了。 韦氏还在地上哭闹。 韦氏这回演得还挺真,看来秦虎的事情不是作假,韦氏是真急了。 但,那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秦雨薇唇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转身便走了。 回到书舍,祝澜等人都在,见秦雨薇脸色不大好,问她怎么了。 秦雨薇把韦氏来闹的事情给她们讲了一遍,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厌恶。 那三十两银子,她还没动,这可是她在这个时代唯一的本钱。 “雨薇,好样儿的,对付这种人就不能心软!”乔悠悠对她竖起一个大拇指。 肖婉赞同地点点头。 祝澜却有另一层担心,沉声道: “雨薇如今和韦氏母子还在同一个户籍上,算是亲属关系。如果秦虎真的被告到县衙,背上案底,只怕会影响县试资格。” 此话一出,众人身上都出了些冷汗。 对呀,结保的时候是要考察生员亲属品行的,而且相关信息都会去县衙进行审核和公证。 秦虎把人家胳膊都弄断了,这可绝对不是轻伤。 他如今是秦雨薇名义上的弟弟,如果真留下作奸犯科的记录,哪个廪生还敢为她作保? 没有保人,如何参加县试? 乔悠悠也没了刚才的高兴劲儿。 秦雨薇脸色凝重起来,“还是澜澜心思缜密,考虑周全,是我没想到这一层……” 虽说摆脱这种极品亲戚才是上上之策,但是如何摆脱,还需要时间筹划。 可明天王老三就要把秦虎告到县衙了,这才是眼下的燃眉之急。 “两害相权取其轻,但也不能让人欺负了。”祝澜看着秦雨薇,眸光意有所指。 秦雨薇点点头,明白了她的意思。 第32章 包子管够 清晨,江州城县衙门口。 王老三领着胳膊上缠着绷带的孩子,正准备击鼓。 想到儿子被秦虎那个小王八蛋欺负,就气不打一出来。 按照大梁律法,七岁以上便可以被判刑。 不愿意赔银子,那就让你儿子进大牢蹲着吧! 王老三带着怒气举起鼓锤,忽听身后有人叫他。 一回头,见是秦家那女娃。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 秦家女娃得了三十两银子的事儿都传开了,看来秦家到底是怕了。 他板起脸,问秦雨薇是否将银子带来了。 “五两银子,私了。”秦雨薇言简意赅。 “不行,必须三十两,不然我让秦虎把牢底坐穿!” “那你自便吧。” 她转身就走,没有半点犹豫。 王老三一愣。 他咋忘了,韦氏是这丫头的后娘,而且据说关系还不大好。 这个弟弟的死活,她可能真的不在意,拿五两银子已经仁至义尽了! 王老三顿时慌了。 五两银子,那也是他家一年的收入! 虽说告了秦虎能出气,但终究秦家最多赔个几百文的医药费,家里的日子也好不起来。 “五两就五两!”他咬牙喊道。 秦雨薇给了钱,掏出一份写好的文书让他按手印,表示此事已经了结。 事情办完后,秦雨薇却没有回书院。 她提步朝秦家的方向走去。 韦氏正在给秦虎缝衣服,秦虎跑进门,气喘吁吁,脸上还有慌张。 他跟韦氏说自己偷了两个桃,被主人看见了正追着打他呢。 韦氏吓了一跳,赶紧打开门,见没人追来,这才松口气。 “下次小心点,可别让人逮住揍一顿!”韦氏叮嘱他。 秦虎刚满十岁,咧着嘴笑: “没事,赔钱就不挨揍了,不是还有我姐呢吗?” 韦氏点点头,“也是。” 又高高兴兴给儿子缝衣服去了。 “虎子,咱家米不够了,你去买点。” 秦虎应声出门。 此时已近黄昏,集市附近没什么人,街边坐着几个脏兮兮的小乞丐。 秦虎路过小乞丐身边,脸上露出恶意的笑。 一脚踢飞了小乞丐的碗,然后看着他们爬去捡。 自己脚步轻快地走进了旁边的米行。 小乞丐蓬头垢面,伸出脏兮兮的手去捡自己的破碗。 一双干干净净,绣着花的鞋出现在他视线之中。 他抬头,看见一个戴着面纱的人,手里拿着几个包子递到他面前,声音很好听。 “把你的伙伴都叫过来吧,包子管够。” …… 秦虎买了一袋米,揣在怀里往家里走。 此时天已经暗了下来,人们都回家吃饭了,街上空空荡荡。 突然,一只麻袋套在了他的脑袋上! 他感觉被很多只手抓住了四肢,拖到了什么地方。 然后全身各处传来剧烈的疼痛! 他“啊哟”“啊哟”哭喊着,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 感觉脑袋上也挨了一下,顿时眼冒金星。 一群小乞丐对他拳打脚踢,还有人拿木棒往他身上抡。 年龄大一点的小乞丐拉住旁边的小孩,叮嘱道: “刚才那人说了,不能打脑袋,捡身上肉多的地方打,让他疼!” 一群小乞丐平日里受的欺负不少,自然知道打哪儿最疼。 一番殴打下来,直揍得秦虎哭爹喊娘,鼻涕眼泪都糊了一脸! 最后小乞丐们七手八脚拖着秦虎,扔到了医馆门口。 “以后要是再敢欺负人,不老实,下回还揍你!” “不敢了呜呜呜!!我再也不敢了!!!!” 说完,在秦虎把头上的麻袋取下来之前,一溜烟全都跑没影了。 小巷尽头,戴着面纱的秦雨薇面无表情,转身离去,身后巷子里回荡着秦虎嗷嗷大哭的声音。 虽然警告了秦虎,但韦氏母子到底是个定时炸弹。 一定要想办法彻底撇清关系才行。 …… 祝澜等人由于分配到了不同班级,能聚在一起的时间少了很多。 众人约定每天散学后在后山的观风亭见面。 下课后,大家在古味斋吃了晚饭,陆陆续续来到观风亭。 梁舟见人都来齐了,神秘兮兮地告诉大家,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我要听好消息。”乔悠悠第一个说。 梁舟郑重一点头,说道: “我通过我那国舅老爹打听到,这几日朝廷向全国各个书院派发了印书的任务。 咱们龙场书院要印的书籍里,有一本秘籍!” “什么秘籍?”其余人连忙问。 “一本——历年县试高分文章汇编!” 嚯! 他们穿越来时间太短,对这个时代的科举仍旧不够了解。 但他们学习能力很强,悟性又高,如果能够参考一下历年的考试高分答案,那才真的叫如虎添翼! “这……相当于咱们现代的五三了吧?” “啥时候才能刊印出来啊,有了这个,咱们这次的县试不就稳了?” 梁舟的嘴角耷拉下来,语气颓然,“下一个就是坏消息了。” “县试是在两个月之后,我打听了一下书院正常的印书速度,从准备印制到正式发行,也得差不多两个月。” “啊,那等咱们拿到书,岂不是县试都结束了?” 白高兴一场! 众人听完都面色怏怏,仍然有些不甘心。 感觉就像一盘子美味佳肴,非等你吃饱喝足了才能端上来一样。 好难受,心里痒痒的。 秦雨薇想了想道: “现在这个时代,好像用的还是雕版印刷,效率不高。 如果改成活字印刷,应该会快很多吧?” 说完,又自己摇了摇头,否定道: “不对,就算改成活字印刷,从刻印、排版、到印制,也要起码一个多月。 满打满算,我们也只有十来天的时间能研究这本书,时间还是很紧。” 乔悠悠问梁舟,能不能想办法先抄录一份出来。 梁舟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办法。 这本书是由朝廷编纂的,只有一本母版。 从编纂完成,到书院开始刻印发行,这段期间母版都是由专人看管的。 说完,众人都陷入了沉默,一个个转着眼珠子想办法。 祝澜眼睛一亮,有了好主意: “我们如果能够参与到印书的工作中,不就能第一时间看到书稿了吗?” 第33章 当一回毕昇 早上,欧阳烨正在书斋里处理书院的事务,就听见有人敲门。 “进来。” 祝澜端着一个漆黑的木质托盘走了进来,欧阳烨抬眸,有些疑惑。 “监院大人,学生听说书院接到了朝廷派发的印书任务?” 欧阳烨搁下笔,点点头,看着她。 祝澜将手里的托盘轻轻放在欧阳烨的桌子上,拱手道: “这是我们昨晚做出来的活字印刷模型,能够极大地提高印书效率,还请监院大人过目。” 说着,揭开了托盘上面盖着的布,里面放着一个个方正的小木块,旁边还有一个木质的框架。 “这是……?”欧阳烨挑了挑眉毛,有些好奇。 “咱们如今的印刷,是要将一页书的内容全部雕刻在木板上,此法有两大弊端。 第一,整块雕版若有一字刻错,整块都要废掉重刻。 第二,刻完一块木板,便只能用于这一页内容的印刷,效率过于低下。” 祝澜说着,将托盘里的小木块一个个拿起来,摆进旁边的木框之内,给欧阳烨演示。 “这个木框名叫‘字盘’,将刻好字的木块按照文字内容排列,摆放进去。 整块字盘排好后,背面用融化的蜡固定住,便可以进行印刷。 印完之后只需将蜡融化,这些字块就能取下来,下次继续使用。” 欧阳烨发出轻微“嘶”的一声,目光紧紧盯在那字盘上,认真琢磨起来。 又拿起几个字块看看,但是上面刻的字歪歪扭扭,几乎无法辨认,又皱了皱眉。 “咳,学生们不善篆刻,这个、这个就是给您做个示范……” 祝澜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 做手工很难的好吗! 就这二十来个小字块,昨晚他们可是刻了半宿,平均一人才刻了两个字! 手都快废了! 欧阳烨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问她是怎么想到的。 祝澜一本正经:“突发奇想。” 没事,反正这是个架空时代。 没有毕昇,那我就来当这个毕昇。 祝澜厚着脸皮想。 “嗯,此法甚妙!”欧阳烨肯定地点点头,目光神采奕奕。 “我会上报朝廷,今后将此法推广开来,必定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 你们几人献策有功,到时朝廷也一定有赏。” “谢监院大人。”祝澜行了一礼,又道: “大人,这活字印刷在制作和印刷过程中,仍有许多要格外留心之处。 此乃学生与同窗们共同想出来的法子,这次书院印书,还请监院允许我们十人参与进来。” 欧阳烨沉思良久,点头道: “此事应当不难。书籍的刻印工作到时会在无类阁进行,这几日我会上奏,让你们十人参与指导。” 祝澜大喜:“多谢监院大人!” 还等不及一天的课业结束,祝澜在中午就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诸位同学。 乔悠悠兴奋得摩拳擦掌: “嘿嘿,看我拿到这本《五年县试,三年模拟》。 小小县试,还不直接拿下!” …… 书院印书的任务,乃是由朝廷派发至各州府,再由府衙下发至各大书院的。 欧阳烨将祝澜带来的字块与字盘呈给府衙,知府毕枞十分高兴。 当场拍板表示,不仅要给龙场书院调拨更多资金,还要增派人手来帮忙! 欧阳烨适时提出,让发明活字印刷术的几个学生参与印刻工作。 毕枞欣然应允。 这时突然有人前来,有事禀告知府。 “大人,县衙上报,城中发生一起疑似毒杀亲夫的案件,死者亲属要求开棺验尸。” 死者为大,开棺验尸这样的大事,县衙无权处置,必须上报府衙。 “知府大人既然政务要处理,那我就先告辞了。”欧阳烨识趣地起身告辞。 很快,“毒杀亲夫”的案子便在江州城内传开了,自然也传到了龙场书院学生的耳朵里。 散学后,学生们成群结队地讨论此事。 入夜,许诗明等男生回到了临风苑。 上次堂课考试后,原本书舍也要重新分配。 但是欧阳烨念在他们几人齐心协力、互帮互助,一块提高成绩的份上。 破例允许他们仍与原来的舍友住在一起。 许诗明、周达、赵思成和常云霄,四人仍然同住一间。 周达看着窗户外边感叹:“唉,好想去撸串呀。” 许诗明也趴在桌子上,目光呆滞。 “唉,古代连个酒吧都没有,他们根本体会不到夜生活的快乐。 好无聊,周达要不我给你算一卦吧?” “你还会算卦?” 许诗明不知道从哪掏出了几个铜板,“我爹不是个算命先生吗,他教了我两手,来我给你算算姻缘啊……” 常云霄安静地坐在角落里,拿了一本不知道什么书在看,仿佛完全屏蔽了周围的声音。 书舍的门被推开,赵思成走了进来。 “周达,诗明,今天城里的事儿你们听说了吗?” 常云霄性格孤僻,几乎没有存在感,也不爱跟人说话。 赵思成自动把他忽略了。 许诗明和周达摇摇头,好奇地问他发生什么了。 赵思成一脸嫌弃: “这么大的事儿都不知道,啥网速啊? 前些日子有个男的死了,说是半夜喝多走夜路,掉进河里淹死的。 本来人都埋了,现在父母非说是她媳妇跟外人通奸,把他毒死了。 府衙已经批准了,明天开棺验尸呢!” 常云霄忽然抬头。 “开棺验尸?什么时候?” 他半天一直悄没声儿的,冷不丁一开口,把三人都吓了一跳。wWW.xszWω㈧.йêt 这家伙平日里感觉整个人都很游离,就算天天呆在一块,也压根不知道他在想啥。 仿佛跟旁人都不在一个次元,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行事也是我行我素。 总之是不合群。 他头一回露出冷漠以外的表情,目光熠熠。 就跟突然开机了似的。 赵思成挠着脑袋,“呃,好像是……明天中午吧。” 常云霄又问他在哪。 赵思成说不知道,但上午去县衙门口蹲着,看捕快们往哪去就知道了。 许诗明问:“哥们,你不会是想去看挖尸体吧?” 周达:“不能吧,明天就开始刻印了,咱们一早得去无类阁报到呢。” 常云霄没有说话,对三人抿抿唇,低头继续看书。 又关机了。 第34章 活字印刷,火热进行中! 欧阳烨向知府那边要来了十个参与印书的名额。 这是一个接触到县试资料的绝佳机会,祝澜等人一大早就等在了无类阁外边。 许诗明他们也走过来了,乔悠悠看到他们,好奇地问: “咦,常云霄呢?” 许诗明摊摊手,“不知道,吃早饭的时候还在一起呢,一转眼就不见了。” 旁边的周达说:“说不准,真去看什么开棺验尸去了。” “啊?”乔悠悠捂了捂嘴,惊讶道:“印书这么大的事儿都不来,跑去看人家刨尸体?” 谁也搞不懂常云霄在想些什么。 府衙的人过来了,为首的书吏面容严肃,看起来不太好说话。 他冷眼一扫,有些不悦道:“不是说有十个人么,怎么只来了九个?”小說中文網 祝澜陪着笑脸道:“大人,有一位同窗路上耽搁了,能否通融通融,稍等片刻?” 那书吏眉眼一皱,“朝廷印书是何等大事,岂是你们说通融就通融的?” 随即招来手下,让把书院参与印书的学生人数,从十人改为九人。 也就是彻底剥夺常云霄的参与资格。 “大人,兄弟们印书辛苦了,拿去买些好的酒水。” 梁舟不动声色地将几粒银锞子放进那书吏袖中,朝他挤挤眼睛。 书吏面色稍缓,多瞧了梁舟一眼。 书吏不认识他,梁舟也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抬出身份。 “行吧,那便给他半柱香的时间。” 梁舟连声道谢。 众人在无类阁门口翘首等着。 此时正值炎炎酷夏,只半炷香的时间,温度便陡然升了起来。 天气热,本就容易心浮气躁。 却仍不见常云霄的身影。 “行啦,等也等了,印书的之事可不能耽搁。” 书吏说完,再也不理他们,就要让手下将人数改好,这可都是要上报的。 此时,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丁小邱用袖子擦着汗,一边用书遮挡着阳光,低头快速走着。 “大人,来了来了!”祝澜说着,大声喊丁小邱的名字。 反正秦云霄看样子是做别的事去了,名额浪费也是浪费,那便让丁小邱来补上吧。 而且说不定,他还有奇用呢! 丁小邱只是路过,结果莫名其妙被拉进了印书的队伍里。 进了无类阁,都还是一脸懵逼。 那名书吏走了过来,问他们:“那个什么活字印刷,是你们搞出来的吧?” 众人点头。 书吏从自己身后指派了四个人过来。 “此四人乃是江州城最好的雕刻师,需要你们在两日之内将字块制作完毕。 具体怎么分工,你们看着办吧。” 祝澜问:“大人,我们要先从哪一本书刻起呢?” 书吏指了指一口大木箱子道:“那里的书,反正都要刻,顺序你们自己定。” 说完就走了。 众人看了一下手上的工具。 一堆尚未成型的胶泥,许多木料,还有四个雕刻师。 祝澜走到那口木箱子前,里面有三十多本书。 其中果然有梁舟所说的那本汇编! 祝澜不动声色将书抽出,“便从这本开始吧。我来念,你们将需要的字记下来。” 众人立刻开始分工。 几个人去做字盘,几人将胶泥切成大小一致的方块,一人负责将写好的字反拓在胶泥块上,交给师傅刻字。 刻字需要先将字写在纸上,然后反拓到胶泥块上。 年龄最大的师傅颤巍巍拿起纸笔,写了两个字,就开始手抖。 众人见状,目光都落在了丁小邱身上。 用目光说:快上啊! 丁小邱有些羞赧地上前道:“老师傅,交给晚辈吧。” 老师傅原本有些狐疑,但丁小邱接过笔,在纸上才写了几个字,老师傅就露出了惊艳的神色。 本来以为自己需要打两份工,现在看来,他只需要干雕刻的活就行了。 几个师傅们刻得很快,每刻完几十个字,就交给府衙的人送去烧制,烧好了再送回来排版 书吏时不时会来这边转一圈,看看进度。 他见竟然是丁小邱在写字,一开始有点不高兴。 面黄肌瘦的小萝卜头,笔能拿稳么? 万一字写得太丑,印出来的书,丢的可是朝廷的脸! 还有自己的乌纱帽! 但当他看到丁小邱一手小楷写得又快又好时,立马换了一副脸色,跟看宝贝似的。 还专门问了他的名字。 祝澜一边念着那本汇编上的字句,一边暗暗记在心中。 这本汇编的确很有用,不仅汇集了历年各县县试的考题,和高分佳作。 还圈点出了其中的精妙之处。 如何破题,如何起承转合,每篇文章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以往这些都是不对外公布的,现在朝廷改制,推出诸多新政。 才有人提出将这些资料刊印发行,供其他学子学习。 其余诸人一边听祝澜念着,一边在心中暗想,这篇题目如果是自己,会如何作答。 丁小邱也终于明白了祝澜让自己加入进来的用意。 心中又是激动,又是感激。 能学习这本书的内容,那即将到来的县试,考过的概率就更大了!!! 丁小邱斗志昂扬,听得更加认真。 …… 今日的印书工作结束,大家都一个个腰酸背痛,但心中却满是收获。 离开无类阁时,还被搜了身,防止他们偷偷将书稿带出去。 有学生来通知丁小邱,欧阳烨找他。 丁小邱与众人告辞,前往欧阳烨的书斋。 祝澜估摸着是关于丁小邱参加县试资格的事情,有说法了。 她在心里为丁小邱祈祷了一阵,希望欧阳烨想到了好办法。 过了许久,丁小邱从欧阳烨那里出来了。 他脚步虚浮,脸色惨白,没走几步,几乎要摔倒在地上。 为什么……朝廷为什么不同意他参加科举? 他辛辛苦苦念书,为什么朝廷却要剥夺他的前程!? 只因为父亲在狱中吗? 可那明明是个冤案! 他和父亲总想着能等来昭雪的那天,而朝廷却将案子一拖再拖! 难道一直不结案,父亲就要一辈子待在牢里,自己一生也要因为这种荒唐的事情而彻底断送吗? 丁小邱抬头望着被乌云遮住的月亮,满眼迷茫。 第35章 她就合该比别人走得更远 第二天一早,梁舟等男生在临风苑门口碰见了丁小邱。 “小邱,一块去无类阁啊?” 丁小邱抬头,脸上的憔悴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你这是咋了?”周达勾住他的肩膀,“不会是半夜溜出书院找乐子去了吧?” 难道古代真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夜生活? 丁小邱居然一个人去,太不够意思了! 丁小邱摇摇头,轻轻挣开他的胳膊,声音沙哑。 “你们去吧,我……不去了。 以后都不去了。” “啊?”周达震惊,“这么好的机会,别人求都求不来,你不去了?” 丁小邱越想越难受,低低“嗯”了一声。 转身快步走了。 其他男生都莫名其妙,但去不去是人家自己的事儿,他们也管不了那么多。 来到无类阁,祝澜听说丁小邱不来了,心头一沉。 看来参加县试的事情并不顺利。 她同情丁小邱,但是作为朋友,能帮的也都帮了。 只希望丁小邱想开一些。 祝澜算了算时间,距离丁望远出事的日子还有段时间。 丁小邱暂时还不会黑化。 印书的日子日复一日进行着。 这是朝廷大事,祝澜等人是跟书院请了假,来参与印书的。 欧阳烨特地批准他们不用到学室上课,可以事后找夫子补习。 下了晚课,祝青岩和薛眉一起往书舍的方向走。 远远瞧见了祝澜一行人从无类阁出来。 薛眉冷笑: “县试就剩下两个月了,他们却跑去掺和那劳什子印书,连课都不上了。 呵,他们不会以为县试跟咱们书院的堂课是一个难度,闭着眼睛都能过吧?” 祝青岩皱眉。 怎么说话呢……什么叫闭着眼睛都能过? 自己虽然是丙字班第一名,但那祝澜可是进了乙字班! 意思她闭着眼睛都比自己强? 薛眉还在旁边叽叽喳喳嘲讽着,祝青岩只觉得聒噪。 她让薛眉先回去,自己在书院里转转。 薛眉刚走,祝青岩就瞧见祝澜一行人又去了后山。 怎么那么爱去后山啊? 后山是专门给他们开的吗? 一天天的课都不上,也不知道在扎堆密谋些什么! 哼,她倒要去瞧瞧! 祝青岩提步跟了过去。 观风亭的位置偏僻,一般来后山的学生,很少往这边走。 逐渐就成了祝澜等人聚会的地方。 交流会尚未开始,梁舟抱臂靠在观风亭的檐柱上,眼角戏谑地向后瞄了瞄。 “有小尾巴哦。” 祝澜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原剧情中祝青岩从小就在乡下的学堂外偷听先生讲课,练得一手好耳力,与熟练的偷学技术。 如今自己给原主换了芯子,祝青岩原本的垫脚石现在反成了威胁,以她的性格自然会对自己格外留心。 祝澜嘴角勾起一抹无所谓的笑,心中坦荡。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哪有工夫在这种无聊的小事上浪费精力? 如果祝青岩还想在他们参与印书一事上做文章,那更是打错了算盘。 …… 祝青岩躲在一座假山后面,听见观风亭传来讨论的声音。 “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 祝青岩更加疑惑。 他们干嘛白天不上课,晚上跑到后山来背书? “这是三年前,江州下县的县试题。和去年的题目,有异曲同工之妙……” 祝青岩偷偷探出半个脑袋,见祝澜的身影站在亭子里,手中并未拿任何书本。 乔悠悠拍手笑道:“澜澜过目不忘,真是太厉害啦!那本县试五三里面的文章,看一遍就能背下来!” 什么五三?祝青岩皱眉,下一刻突然惊了—— 莫非……他们跑去参与印书,祝澜竟然将某本书里的内容背了下来? 而且听起来,似乎与县试有关系!? 祝青岩偷偷溜回了书舍。 不一会儿,她重新出现在了假山后面。 手里拿着笔和小本本。 …… 时间又过去几日,活字印刷需要的字块都已经刻印完成,字盘也全都做好了。 书吏命人试印了几页,果然字迹清晰,效率又高,十分满意。 这几天的时间里众人也将那本汇编研究得差不多了。 祝澜趁机提出,既然印刷的工具已经做好,接下来的印刷工作由府衙完成就可以了。 他们毕竟还有课业。 书吏点点头,爽快地放人了。 晚上回到书舍,乔悠悠说有好些日子没见到丁小邱了。 该不会因为县试资格的事儿,想不开,跳河或者上吊吧? 祝澜说不会。 原剧情里的丁小邱并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生命的人。 他只会黑化,成为丁无咎。 然后把看不顺眼的人都杀了。 尤其是一把火了书院这事儿,还把山长跟欧阳烨都搞死了。 无差别攻击,想想还是挺疯,挺吓人的。 就算现在跟祝澜他们关系好,谁知道以后会干出什么事。 所以祝澜才想着有机会的话,还是阻止他黑化比较好。 男生那边去问了丁小邱的舍友,得知他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言不发,跟谁都不说话。 于是松了口气。 没事,活着就行! 对于参与书院印书,获得历年县试资料这件事,祝澜特地告诉了自己现在的夫子,岑松柏。 岑松柏并没有制止,在他看来,天下文章书籍浩如烟海。 读书人如何挑选获得一本有用的好书,全凭自己的眼光和本事。 朝廷印书,本来就是印给天下人看的。禁止将母版带出,主要是怕损毁,又不是真的不给人看。 祝澜既然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读书一遍,便能记在心中,她就合该比别的读书人走得更远。 否则岂不是埋没了如此天赋? …… 距离县试还有一个月。 这天,岑松柏将祝澜叫到了自己的书斋里。 祝澜来的时候见到岑夫子正在写东西,便没有出声,静默地站在一旁等候。 岑松柏就好像没看见她似的,足足写了半个时辰。 一边写一边用余光观察着祝澜的状态。 嗯,面不改色,不动如山,这小女娃不仅定力好,心态也很好。 坚韧的心性,是参加科举的第一步。 祝澜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看起来没有任何波澜。 心里正在循环播放动画片曲目,刚刚唱到了第三十一首。 “咳。”岑松柏搁下笔轻咳了一声。 说一段神话,话说那么一家~ “咳咳!” 土土,你是爸爸妈妈心爱的小孩~土土……啊? 祝澜猛地回过神来,“夫子,您叫我?” 岑松柏哪里知道,祝澜正在脑子里唱k唱得高兴呢! 他让祝澜搬张凳子坐。 “听闻之前你就《论语·学而》一篇,向谢夫子提出过质疑?” 祝澜点头称是。 “你可是不解圣人,为何将三句无关之言放在一处?”岑松柏问。 祝澜想了想,说道:“其实也并非不解。只是学生的理解,与夫子所讲……有些出入。” “那你现在是否还坚持自己的想法?” “嗯。” 岑松柏眼底浮上淡淡的笑意,让她谈谈自己的理解。 第36章 会哭的狐狸精 “学生以为,将这三句话连在一起,并非圣人谬误。 这三句话本身,讲的都是同一件事。” 岑松柏“嗯”了一声,让她继续往下说。 “‘学而时习之’这句最好理解,就是夫子所说的学习需要结合实践,才能有所收获。 而‘有朋自远方来’,这一句中的‘朋’字,学生以为,指的应当是学问高于自己的人。 遇到学问高于自己的人,难道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吗? 最后一句‘人不知而不愠’,指的应当是那些学问不如自己的人。 遇到学问不如自己的人。并不因为他们的无知而感到轻视,这难道不是君子所为吗?” 祝澜又朝岑松柏施了一礼,说道: “依学生愚见,孔老夫子这三句话连在一起其实是说—— 求学要学以致用,向德才更高者学习。遇到不如自己的人,也不要沾沾自喜,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好!”岑松柏抚掌而笑。 祝澜心中一喜,问他是否也是这样认为的。 岑松柏却笑着摇摇头。 “我怎样认为,并不重要。求学做文章,原本就是见仁见智。 若只靠死记硬背答案便能成为栋梁,那满朝文武上朝时,将那四书五经背上几遍,岂不是国家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 如今我大梁选拔人才,要的是敢于质疑,敢于创新之人。 你读书的底子扎实,又不拘泥于书本的字句,这次县试不必忧心,大胆去参加吧。” 祝澜拜道:“是,多谢先生。” …… 又到休沐日,江州城边缘的一座普通小院,院墙已经有些破损,看得出这户人家的日子过得并不大好。 祝青岩推门而入,“娘,我回来了。” 苏氏正在家里,桌上放着一个小篮子,她正将一些馒头干枣之类的东西往里放。 “你回来的正好,快收拾收拾梳洗一下,今天咱们要去祭拜你爹了。” 祝青岩皱皱眉,不大情愿:“真的要去吗?” 自打她记事起,就没有见过这个爹,更谈不上什么感情。 甚至有些怨恨。 如果不是他骗了自己的娘亲,又不肯给名分。 她们母女二人怎么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对于祝家,她更没有好感。尛說Φ紋網 第一次上门,受到羞辱,被赶出来就算了。 第二次原本以为不会再出什么岔子,没想到又被祝澜给搞砸了。 她不想要什么爹,不想要什么祖父,更不想寄人篱下! 她自己明明也有能力的啊! 可是看到苏氏的样子,祝青岩又心软了。 她虽然没有见过祝弘盛,但是从小听苏氏提起,都是一副迷恋不已的样子。 虽然祝青岩真的理解不了,但苏氏是真的很爱祝弘盛。 然而当年祝弘盛将她母女留在乡下,自己回到江州城不久就病死了。 苏氏这么多年连他葬在哪里都不知道,只能在老房子边上立了个衣冠冢。 如今得到祝老爷子亲口许可,能够去祝弘盛的坟前祭拜。 苏氏为这件事已经高兴了很久。 祝青岩在心里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按照苏氏的话去梳洗打扮了。 …… 祝宅。 上回祝澜一脸骄傲地告诉裴玥,自己不仅没有被龙场书院退学,反而考进了乙字班。 给裴玥心疼坏了。 反复给祝澜洗脑,自己有私产,能够养得起她。 念书那么辛苦的事,差不多就得了。 千万别拼命。 搞得祝澜心情很是复杂。 裴玥本来是打算祝澜被退学后,去帮她打理铺子生意的。 这下计划落空,铺子的事情又全压在了她一个人身上。 整天忙里忙外,还不能让祝老爷子和二房他们看出端倪。 裴玥收拾好东西,拉着祝澜向外边走,一边低声嘱咐: “待会儿祭拜你爹的时间不能太久,你估摸着些,差不多了就装肚子疼。 我跟铺子的张掌柜约好了要谈事的。” 祝澜表示有数。 满脑子搞事业的娘,她真是越看越喜欢。 “娘,二房的人也去吗?”祝澜问。 裴玥点点头,毕竟祝弘盛是祝弘明的亲大哥,不管怎么说,面上也得装一装。 祝宅外边停了两辆马车,苏氏和祝青岩已经在等着了。 二房的人这会儿也出来了,一家三口都在。 祝老爷子最后一个出来,一踏出大门,杜兰芳就殷勤地上去搀扶。 “爹,咱们一块儿坐,正好祖孙三代和和美美。” 祝老爷子一见祝朝正挥着小手朝自己笑,乐呵呵的就跟着上了车。 留下苏氏带着祝青岩,裴玥带着祝澜,四个人面面相觑。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上车呗。 一路上,马车里的氛围已经不能用尴尬来形容了。 四个人加起来,脚趾抠地的勤劳程度能让秦始皇陵的工匠们都失业! 这时祝澜只能感叹,古代马车的设计实在是对社恐人很不友好。 竟然是面对面围成一圈坐着的,不熟的人夺尴尬啊! 想要假装看外边的风景吧,还得将身子扭过180度。 没有颈椎病也给整出来了。 大家都试图在车厢里找一个什么东西盯着,否则那目光真的无处安放。 祝澜又在心里唱起了k,这样时间就能过得快一点。 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旅途,却比一部《甄嬛传》还要漫长。 祝弘盛被埋在一座小山丘上。 祝澜看了看,这附近的绿化极好。 祝弘盛的坟头草都有两米高了。 二房的马车也到了,大家下来开始走流程。 该烧的烧,该拜的拜。 该哭的……嗯,直接略过了,谁哭他啊? “祝郎,祝郎!我来看你了——” 苏氏一下跪在祝弘盛的坟前,抱着墓碑哭得肝肠寸断。 周围的人都默默看着,一脸动容。 祝弘明夫妇:看爹很感动的样子,也假装伤心一下吧。 祝老爷子:小兔崽子看上的女人咋这么能嚎……脑瓜子嗡嗡的。 祝澜:上天他比天要高~下海他比海更大~ 裴玥:我好急我好急,怎么还没哭完,张掌柜等着呢…… 她实在忍不住了,给祝澜使了个眼色。 祝澜会意,正准备喊肚子疼。 众人忽然听到左边的草丛里传来动物的叫声,声音很大很尖。 目光刚被吸引过去,一只灰红色的东西从右边蹿了出来! 众人再一回头,祭品里的肉已经不见了! 祝澜倒是看清了,指着草丛笑道: “没事儿,就是山上的野狐狸。两只还知道声东击西打配合,成精了这是。 叫的那只声音跟哭似的,应该是只母狐狸。” 小祝朝拍着手:“野狐、狐狸精……哭……” 苏氏一怔。 祝澜这意思,不就是在骂她么!? “祝澜,你——!”要不是旁边有人,祝青岩简直想冲上来给她一巴掌! 祝澜刚才无心之言,这才意识到可能被苏氏二人误解了。 摸了摸鼻子,也很尴尬。 这种事儿解释起来更尴尬。 算了,反正她也没有解释的义务,是有人自己非要对号入座的。 “哎哟,祖父……澜儿肚子疼……”祝澜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 第37章 不患寡而患不均 苏氏母女二人回到家中,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祝家那丫头小小年纪,竟然就学会含沙射影讽刺人。 不是那裴玥教的,还能是谁!? 苏氏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又在房里哭了一通。 祝青岩也恨不得将祝澜千刀万剐,在心里发誓,无论如何,以后都绝不再登祝家的门一步! 至于祝澜……他们利用给协助朝廷印书的职务之便,泄露资料。 此事若被揭发出来,定让他们所有人吃不了兜着走! 还想参加县试?做梦吧。 苏氏哭够了,这才想起来前几天的一件事。 她拉起祝青岩的手,说前几日于员外上门了,似乎很是喜欢祝青岩。 于家的小公子年方十五,比祝青岩大三岁。 于员外的意思是,先将两个孩子的亲事定下来。 待到祝青岩及笄,及笄礼办完便直接办喜事儿。 “青岩,于家在咱们江州城也是有头有脸的,家产丰厚,而且于员外的哥哥在外还是个六品官。 于员外冲着你天资聪颖,在书院也小有名气,放低身份亲自上门来说这事儿,是给咱们极大的脸面了。 人家唯一的条件,就是你得有个童生的身份,这样嫁进于家,人家面子上也好看。” 祝青岩皱了皱眉,“娘,婚嫁之事还不必这么早就定下来。” “如今大家都看重读书,女儿们进入书院,念书念出了成绩、取得功名,将来都是谈婚论嫁的筹码。 那于员外上门,无非是觉得我大概率能考过县试,当个童生,勉强配得上他儿子。” 苏氏眨眨眼,是啊,能嫁进于家,那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娘,青岩自诩在读书一道上还有些天赋。区区一个童生的功名,便定了终身大事,岂不可惜? 若我日后考中秀才,或者中了举人……到时可是于家那样的门第能够得上的?” 祝青岩认真给苏氏算着账。 一个员外家的儿子,她还真看不上。 她明明可以站得更高,找一个更好的夫家。 到时候不仅是祝澜,她要将整个祝家都踩在脚底下! 苏氏想想,感觉也有道理,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 龙场书院。 下午的课业刚刚结束,学子们陆续离开学室,书院内变得热闹起来。 秦雨薇和乔悠悠如今都在丙字二班,二人坐前后桌。 “咱们先去一班找肖婉,然后去乙字班找澜澜……” 乔悠悠打着哈欠说道,一边收拾着书桌,回头突然发现秦雨薇正托着下巴出神。 “雨薇,都下课了,想什么呢?” 秦雨薇回过神来,过了片刻,开口道: “悠悠,我想开一家胭脂铺子。” 没钱寸步难行,她现在实在太缺钱了。 她现在迫切需要一个稳定的经济来源,这样才能尽快摆脱韦氏和秦虎那两个定时炸弹。 她现在虽然是吃苦的身子,可从来都不是吃苦的命! 据她观察,这个时代虽然物产丰富,但是女子的吃穿用度还是单一了些。 审美上还有非常大的提升空间。 她可是屡次登上《时尚周刊》封面的人物,在这方面,她有绝对的信心。 此时,学室外忽然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尐説φ呅蛧 两人出去看,发现许多人都向无类阁的方向聚过去了。 乔悠悠拦住一名学生,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那名学生一看到她和秦雨薇,目光顿时变得愤怒。 一甩袖子,冷哼一声就走了。 留下乔悠悠莫名其妙,“有病吧这人……” 无类阁前,已经聚集了近百名龙场书院的学生,一个个义愤填膺的模样。 还有人学着当初丁字班在诗文大赛上的样子,也拉起了横幅。 用朱砂写着几个鲜红的大字: “印书为假,泄题是真!朗朗乾坤,公平何在!” 学子们举着手臂高喊: “凭什么他们能看真题,我们不能看!” “还我们公平!” “对,还我们公平!” 祝青岩站在人群最前方,听着身后群情激奋的呐喊声,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欧阳烨闻讯赶了过来,看到府衙派来的书吏正黑着脸,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欧阳烨站到无类阁的阶前,“都安静!” 他面容肃然,原本在学生心中就自带恐惧buff,一出声,众人们果真不喊了。 但一个个目光激愤,仿佛她今天必须要给出一个说法。 欧阳烨问怎么回事。 “监院大人。”祝青岩走上前来,声音高昂。 “祝澜等人假借协助朝廷印书的名义,不仅偷偷研习朝廷编纂的县试文章汇编,更将朝廷尚未刊印发行的内容泄露出去,请监院与诸位大人明察!” “你可有证据?”欧阳烨问。 祝青岩将手中的一摞纸张递了上去,上面都是她记录下来,祝澜在观风亭中背给其他人听的内容。 当然,还有一份她自己留着呢。 “监院大人,朝廷下令刊发此书,原本应是在今年的县试之后才能发行。我等今年应试,原本都没有机会能看到其中内容。 但祝澜她们通过职务之便,不仅偷学,还将内容泄露给关系要好的学生,甚至可能从中收受贿赂! 如此行径,对我等不公!” 身后的学生们又跟着喊起来。 “不公!” “不公!” “必须定罪!” 平时想了解以往的县试题目,他们都得绞尽脑汁去找当时的考生打听,有时甚至还要花大把银子。 如今朝廷出了这样一本汇编,那是多珍贵的资料啊,多少学子梦寐以求! 唯一的遗憾,就是他们这届赶不上。 大家如果都赶不上,那没什么好说的。 但如今祝澜他们靠着不正当手段,竟提前获取了这本书的内容。 如果不是青岩师姐仗义执言,将此事揭发出来,其他人到最后都被蒙在鼓里呢。 一个书院的,凭什么祝澜他们获取的资源就更多!? 要知道科举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有人名次上去了,势必有人就要被挤下来。 县试名额就那么多,事关切身利益,必须要闹! 如果书院不给出一个公平的解决办法,那就上告! 第38章 有机会一定查查你 祝澜等人此时也赶了过来,在无数仇视的目光中,对欧阳烨行了一礼。 “监院大人,学生……” 祝澜刚开口,欧阳烨对她轻轻摆手,示意他们先站到一边。 欧阳烨对众学生们说道: “事情的缘由我已知晓。不过历年县试的考题并非朝廷机密,考生所作的优秀文章,也可以口述给他人,朝廷并不干涉。 这本汇编中的内容,你们若是有心,也可以从别的渠道获得。 既然不是泄露朝廷机密内容,便谈不上定罪一说。” 祝青岩回道: “监院大人,我等普通学生,想要获取往年县试的信息并不容易。 朝廷编纂此书,为的就是方便广大学子,为何现在独独便宜他们? 天下学子读书科举,无非是为了报效朝廷。而朝廷如今厚此薄彼,难道就不怕寒了其他学生的心?” 身后的学生也跟着嚷嚷了起来: “对,我们也要看!” “书院不是说对学生一视同仁吗?他们都看了,我们也要看!” 欧阳烨的眉毛越皱越紧,看来这件事情,是他草率了。 当初答应祝澜等人参与印书时,并不知她打的是那本县试汇编的主意。 人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才是最棘手的问题,一旦处理不好,会影响到整个书院的声誉。 祝青岩对他深深一揖,义正言辞地大声道: “为了龙场书院的声誉,为了本县所有生员的公道。 请欧阳监院取消祝澜等一众学子参加县试的资格!” “请欧阳监院取消祝澜等一众学子参加县试的资格!”众学生齐声喊道,声音回荡在无类阁中。 欧阳烨神色复杂地看向祝澜等人,他身为监院,必须要以大局为重。 “你们……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这几个学生天赋不错,只是开窍比较晚,欧阳烨虽有惜才之心,这次却也只能秉公处置。 不过好在他们几人年纪尚小,就算参加来年的县试,也一样有机会入围。 祝澜还没开口,忽然一行浩浩荡荡的车马停在了龙场书院门口,一人被簇拥着走了过来。 “知府大人到——” 在场所有人连忙行礼。 知府毕枞满脸笑容地走了过来。 他招了招手,身后有人上前,大声宣告—— 龙场书院上报活字印刷术有功,朝廷特别嘉奖,并拨放书院扩建经费三千两。 祝澜等学子功不可没,本次的县试中将由府衙保荐参加! 在场的学生们立刻沸腾了。 “什么……什么活字印刷术?你听说过吗?” “三千两!?都够再盖一座书院了吧!” “他们投机取巧,还被府衙保荐,有没有天理啊!” “肯定是书院偏私!” 祝青岩压抑着怒火与怨气。 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府衙会出来保荐祝澜她们!? 明明她们差一点就要被取消县试资格了啊!!! 要知道府衙保荐,在县试中可是极大的一个加分项! 他们的答卷,会被考官重点关注。 只要不是答得太离谱,基本就等于稳拿了这个童生身份。 祝澜此时面色也不大好看。 这朝廷什么意思啊? 说抠门吧,还给书院拨了三千两。 说大方吧,落到他们身上就一个保荐? 那可是活字印刷术诶!古代四大发明诶!!! 给你们搞出这么强的玩意儿,结果一点给个人的好处都没有? 搁在现代发明创造也给发奖金呢! 祝澜暗戳戳地看向毕枞。 该不会是这个肥头大耳的家伙,把自己这群人的赏赐给黑了吧? 将来有机会一定查查你! 欧阳烨听到府衙保荐,突然想到什么,压低声音问道: “毕大人可还记得我院有一名学生,名叫丁小邱……” 毕枞点点头,他当然记得。 当时由于丁望远尚在狱中,丁小邱作为嫌犯的儿子,不能参加科举考试,欧阳烨为这事还找过他。 毕竟事关朝廷法度,他不能为丁小邱开这个先例。 “大人有所不知,此次活字印刷所用的胶泥字块,上面的字都是这个学生一人写出来的。” 毕枞一听,有些诧异。 他当时拿到印出来的样书,还好奇这是请了哪位书法名家来写的,没想到竟是龙场书院的一个学生! “嗯……如此说来,这次印书他的功劳不小。” 毕枞思索了一阵,道: “好,他这次参加县试,也由府衙一并保荐了。 至于丁望远的案子嘛,既然尚未判决,不排除冤案的可能,如果枉送了一个学生的前程,那是朝廷之过。 不若让他先参加县试,若是考过了,便暂领童生。 等他父亲的案子判下来,如果真的有罪,再革除其功名,由后面的生员替补。” 欧阳烨大喜,回头对丁小邱道:“还不谢谢知府大人!” 丁小邱泪流满面地跪在地上,朝毕枞磕了几个头。 “多谢知府大人。学生……学生一定不辜负大人的厚望!” 毕枞交代完这些事情,就带着府衙的人离开了。 剩下一众学生们站在原地,看向祝澜等人的目光充斥着嫉妒与愤怒。 又获取了珍贵的县试资料,如今还有了府衙的保荐。 这帮人童生的名额算是稳稳站住了。 僧多粥少,谁心里能平衡? 祝青岩孤注一掷,咬牙道: “监院大人,入学之初,书院曾说会对所有学生一视同仁,可如今的公平在哪里? 如果是认为我等资质太差,不配拥有珍贵的资源,那我等宁愿退出龙场书院,另谋他处!” 结果这句话说完,却迟迟没有人接茬。 下面的学子:我们可没说要退学啊,你干嘛带上我们…… 祝青岩也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 坏了,话说过了。 如果欧阳烨不答应,那她岂不是…… 人群中的项文远挥着手臂大叫起来: “对,不给公道就退学!” 他不仅自己喊,还逼着几个小弟一块喊。 既然有人起了头,其他人也不怕了。 喊就喊,反正这么多人呢,到时候翻车了就假装自己没说话。 顿时,要退学的声音声势浩大起来。 祝澜看着他们,心中暗笑,聚众闹事倒是给你们玩明白了。 又看了一眼祝青岩,见她嘴角翘起得意的弧度,估摸着她是因为那天给祝弘盛上坟时,自己的那句“狐狸精”误会生气呢。 所以才煽动学生们搞了这一出。 不错,知道利用舆论,算有点脑子。 虽然也不太多。 “祝师妹可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祝澜淡笑着看了一眼祝青岩,回头对负责印书的书吏说道: “大人,还请将东西都拿出来吧。” 那书吏点点头,一挥手,手下抬上来了两个木箱子,当着众人的面打开。 里面满满当当,装的全是书。 祝澜对欧阳烨拱手道:Www.XSZWω8.ΝΕt “监院大人,此乃刊印完成的历年县试文章汇编,整整八十册。 还请大人下发给诸位即将参加县试的考生们。” 第39章 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什么?印、印出来了……八十册!?”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连欧阳烨都震惊了。 朝廷印书的周期他是知晓的,这么多书,本以为少说也得三个月。 但如今居然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印出来了八十册!? 书吏指着箱子对欧阳烨呵呵笑道: “多亏了这活字印刷,省去了制作雕版的工夫,也不怕刻错、刻坏。 只要做好足够的字块,印起书来简直是飞速,哈哈哈! 这几个学生特地找到我,问能不能先将这本书印出来,说是这本对于今年参加县试的学生们非常重要。 我上报知府大人,他当时就同意了,这才特地加急印出来了这两箱子书。” “原来如此。”欧阳烨的表情也再也没有方才的凝重了。 其余学生们也都错愕不已。 “竟然……是专门为了我们印的?” “我方才还那样诋毁他们,真是……真是可恨!” “有了这些书,我这次的县试就更有把握了!谢谢,谢谢你们!” 欧阳烨对祝澜等人点点头,赞赏之情溢于言表,随即宣布发放书籍。 由于印刷术的落后,这个时代的书本价格向来昂贵,学生们都要自费购买。 但是祝澜等人这次为书院争取了大大的荣耀,还有三千两银子。 欧阳烨当场宣布,这次刊印的汇编全部由书院承担费用,免费发放给所有参加县试的学生! 这天大的人情,自然是记在了祝澜等人的头上。 学生们依次上来领书,拿到书,莫不对祝澜等人千恩万谢。 祝澜他们很高兴。 欧阳烨和府衙的人也很高兴。 学生们更是快要高兴疯了! 除了祝青岩,她理解不了,真的理解不了! 本以为自己想到了一石二鸟的办法,既能得知那本汇编的内容,还能让祝澜等人被退学,最后书院里就只有自己知晓那些题目,这不是天大的优势? 却万万没想到祝澜他们竟然没有打算藏私,这么重要的资料,换了自己一定会想尽办法藏着掖着,他们居然就随随便便拿出来和大家分享了? 他们就不怕别人威胁到自己吗!? 可怜她每次偷偷摸摸跟在祝澜后面,抄书抄得手都疼了,结果全白抄了! 这座城,又多了一个伤心的人。 她默默攥着拳,走出了人群。 直到周围没有什么人了,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 “你等等。” 是祝澜的声音。 是来看她笑话的吗? 祝青岩阴沉着脸转过身。ωww.xSZWω㈧.NēΤ 她想不通,祝澜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祝澜猜到了她的想法,淡淡道: “我们不傻,也不是什么圣母,只不过是看得更明白些。 在科举一事上,我们的竞争对手不是书院里的这几十名同窗,而是天下士人。 只有龙场书院好,我们才能更获取更多的资源,走得更远。 内卷,永远不如团结一心向外卷。” 祝青岩并不完全明白所谓的“内卷”是什么意思。 她只知道,自己虽然手段不太光明,但原先也是掌握了那些资料的人。 如今资料人手一份,自己那点优势,已经荡然无存了! “你们就不怕旁人拿到书,挤掉了你们的位置?” “那你们大可一试。”祝澜笑得无所谓。 “这本书只是历年县试的汇编,又不是今年的考题,其实真没你们想得那么重要。 对于有能力通过县试的人,这本书是锦上添花。 对于那些平庸之辈,却不能雪中送炭。 就像给你一口好锅,能不能做出好吃的菜,还不端看厨子的本事?” 别的不说,但就考试这件事,他们从来都没在怕的好吗? 祝青岩也不知这群人究竟哪里来的自信,但祝澜的话,她的确无言以对。 冷哼一声,转身就要走。 “这些小孩子的把戏,见好就收吧,我没有兴趣在不重要的人和事上浪费时间。 还有,山上的事,确是我无心之言,你不用多想。” 祝青岩脚步一顿,回头时,祝澜已经走了,似乎毫不在意她信或者不信。 祝青岩怔在原地,突然有点抓狂。 不重要的人和事? 自己处心积虑的计划,难道在她眼里就压根无所谓,完全看不上眼? 祝澜但凡愿意跟自己斗上一斗,她都会好受一些。 可对方偏偏不屑一顾,让自己感觉所有力气都打在了一团棉花上,祝澜却又总能四两拨千斤,最后总是自己被气得七窍生烟。 还有,她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今天的事情她不是已经赢了吗,又来跟自己说这个干嘛! 显得她很大度?装模作样! …… 祝澜回书舍的路上,碰到不少其他学生。 不管是哪个班的,几乎每个人见到她都会停下脚步,恭恭敬敬道一声“祝师姐”。 不止是祝澜,还有其他的同学,包括丁小邱。 如今都成了龙场书院受到无数人崇拜的知名人物。 祝澜回到书舍,正好听见乔悠悠和秦雨薇又讨论起开铺子赚钱的事儿。 她想起来母亲上次说起名下的那两间铺子生意不大好,想要换个生意做。 乔悠悠一听,眼睛就亮了。 “如果可以将一间铺子租给雨薇来做胭脂生意,那不是正好?” 秦雨薇也用有些期待的目光看着祝澜。 …… 又到休沐日的时候,祝澜带乔悠悠和秦雨薇回了一趟祝宅。 裴玥一听是女儿的舍友来了,十分高兴,专门命人去高档酒楼定了一桌菜肴。 知道小女孩都爱吃甜点,还专门让丫鬟桃源去买了江州城最好吃的核桃酥。 “快坐,快坐。澜儿在书院里,多亏你们照顾啦。”裴玥笑意盈盈。 她见两个丫头,一个活泼可爱,眉眼深邃,颇有胡人的骨相之美,应该是乔悠悠。 那另一个丫头应该就是澜儿口中的秦雨薇了。 听闻她家境很不好,有个偏心的后娘,还有个成天惹是生非的弟弟,很是可怜,心中不禁多了几分怜爱。 但令她有些意外的是,这孩子出身贫苦,举止却落落大方,丝毫没有穷人家孩子的局促。 面对桌上中等人家才吃得起的菜肴,也是视如等闲,吃得慢条斯理。 倒是一副见过世面的样子。 “听澜儿说,你想做胭脂生意?”裴玥亲和地问秦雨薇。 秦雨薇放下筷子,“是,夫人。听闻您在城南的铺子想要改行,我想试一试。” 裴玥略微有些犹豫。 乔悠悠笑道:“铺子的租金由我先来垫付,算是股东。” “股……东?”裴玥听着新鲜。 乔悠悠解释,就是以后铺子的盈利,她要分成。 “娘,咱们也入股吧。”祝澜眨巴着眼睛道。 裴玥听完有些失笑,一群小孩子,倒搞得有模有样的。 “这样吧,我给你们一间铺子,限期两个月,不必垫付租金。 两个月内若是能够盈利,租金便当作我代澜儿入股了。 若是亏损,以后可要来我的铺子里帮帮工作为租金抵扣哦。” 她宠溺地看了一眼祝澜,孩子想要锻炼锻炼是好事,她也没指望这么大的孩子有本事赚钱。 所谓的帮工,也是想让她们有些压力,知道赚钱不易。 到时候赔的钱,就当她这个当娘的给孩子交学费了。 裴玥说起改日带她去看看铺子,一间茶叶铺,一间绸缎铺,看她喜欢哪个。 反正生意都一般,她都不想继续做了,其中绸缎铺子的位置更好些。 秦雨薇却没有犹豫,直说想要茶叶铺。 并且建议裴玥先不要清掉绸缎铺子里的存货。 美妆和服饰行业,她打算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第40章 开县试,心诚则灵 一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到了县试的日子。 大梁不设府试,通过县试者便算朝廷认可的童生。 江州府下辖有七个县,其中府衙所在地乃是昭平县,龙场书院也属于昭平县管辖。 龙场书院的学生们多为江州府城中的百姓,户籍便在昭平县,自然也都是在本地报考。 县试之后的半年,便是由江州府主持的院试了。 若是有实力、或者运气好的考生,便可在一年之内通过县试与院试,一跃跻身秀才的行列。 县试当天早上,祝澜是从家里出发的。 祝老爷子安排了两辆马车,要亲自送她前往贡院。 祝澜作为祝家的嫡长孙女,参加科举这么大的事情,自然全家都是要出来送的,二房也不例外。 祝弘明站在二房的院子里,有些不耐烦地向屋内催促。 杜兰芳还在屋里,给祝朝擦着小脸,不情不愿地道: “一个县试而已,不知道的以为是去考进士呢,至于这么大阵仗吗?” 一想到祝老爷子最近的心思全在澜姐儿身上,连陪朝儿的时间都少了,杜兰芳心里就老大一阵不舒服。 再说,大房的孩子去参加县试,自己这个当叔母的,到大门口送送就得了。 祝老爷子居然要求他们全家人都一起陪祝澜去贡院,给祝澜助助威。 至于么? 祝弘明无奈: “爹是个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科举这事对他来说,那可比命都重要,一辈子就盼着家里有人能读书当官。 大哥不在了,澜姐儿如今有了出息,爹可不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了么?” 杜兰芳听着更憋闷了,忍不住斜睨了夫君一眼,挖苦道: “祝家就他祝弘盛一个儿子是吧? 要不是你这么多年连个举人都考不中,老爷子能这样?” 祝弘明被噎了一句,心里也不是滋味,语气更差了,催她动作快点,别人都在门口等着了。 祝远鸥正和裴玥、祝澜等在大门口,不停叮嘱祝澜再检查检查笔墨纸砚、补刀浆糊之类的,可千万漏带什么东西。 又反复告诉她不要紧张,没什么大不了的。 裴玥在一旁笑着道: “爹,我瞧澜儿可比您淡定多了。” 祝远鸥也笑了起来,接着看见祝弘明带着杜兰芳和祝朝姗姗来迟。 这么大的日子也敢怠慢,祝远鸥不由板起脸斥责了两句。 甚至都没看祝朝一眼,就带着祝澜上了马车,裴氏也跟着上车。 杜兰芳狠狠剜了祝弘明一眼,带着祝朝上了后面一辆车。 江州城里不少达官贵族的孩子都在昭平县参加县试,家家户户都想讲究个排场,送孩子风风光光进贡院。 为了防止贡院门前拥堵,通往贡院几条大路都被封了起来,在距离贡院一段距离的地方设了卡,所有人必须下车,步行前往。 马车到了地方,所有人准备下车。 杜兰芳望了望顶头的大太阳,“爹,这艳阳天的,距离贡院还有好一段距离,朝儿还小……” 言下之意是送到这里就行了。 祝远鸥脸色一沉:“我这么大岁数了都能走,他走不了?” 杜兰芳只好带着祝朝下车。 为了不错过时辰,几乎所有人都选择提前一个时辰到了贡院,在附近等候。 “澜澜。”秦雨薇瞧见了祝澜,走过来与她打招呼,又向祝家其他人见了礼。 杜兰芳打量她一眼,见这丫头穿得寒酸,衣服上甚至打了几处补丁,袖口都磨破了。 不禁心生轻蔑,暗笑祝澜在书院里都跟什么阿猫阿狗混在一起。 秦雨薇向她行礼,杜兰芳低头逗着祝朝,假装没看见。 乔悠悠也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今天考生们都穿着便服,乔悠悠穿着一件淡黄色的衫子,袖口像胡人一样束起,显得干净利落。 她身上的衣服料子只是最普通的缎子,但杜兰芳一眼就瞧见了乔悠悠脖子上挂的金锁。 那是乔悠悠原身出生时,父母专门托人打造的。 那金锁上还镶嵌着宝石,只瞧一眼便知道价值不菲。 杜兰芳见这一把金锁,比自己浑身上下加起来都值钱,酸溜溜地打量了好几眼。 祝澜问乔悠悠为什么也是一个人来的。 乔悠悠一脸无所谓,说她爹去江南那边行商了,母亲本就是江南女子,就跟着回老家看看。 哦,原来是商贾之子,难怪只能穿这种材质的缎子。 大梁商人地位卑贱,即便有钱,也不允许穿昂贵的绫罗织锦, 杜兰芳再次找回了优越感,看向乔悠悠的眼神都写着“贱民”二字。 …… 肖婉的家族也算是个没落士族,与祝澜家情况差不多。 她母亲带着一个婆子来送她。 下了马车,肖婉远远看见赵思成的身影,但碍于身份与家人在场,二人不好表现出什么。 只隔空对望一眼,从彼此的眼神中都看到了鼓励。 …… “许铁嘴,你这是招摇撞骗啊! 逢人就说日后必中状元,怎么状元是你家产的啊?退钱!” 贡院不远处的卦摊传来争吵声,摊前插了一支幡,上面画了一个大大的阴阳太极图。 算命先生姓许,绰号“许铁嘴”,在贡院门口摆卦摊,向来都是说些吉利话,什么日后必定高中状元啊之类的。 没想到碰上个难缠的主,掰扯半天,差点被砸了摊子。 许铁嘴哄了半天,可算把对方哄走了。 在旁边抱臂围观半天的许诗明终于走过来。 “爹,你这样不行,听我的。” 过了一阵,卦摊不见了,地上多出了一座浅口大水缸,装着满满一缸水。 许铁嘴看着儿子拿着什么东西走过来,满脸纠结。 “这样儿能行吗?” “放心吧爹。” 许诗明说着,把手里的王八扔进了水缸。 又往王八身上洒了一把铜钱。 水缸后面插着幡,幡上的太极图不见了,改成了四个大字—— “心诚则灵”。 …… 此时距离考生入场还有半个多时辰,提前到的人总不能一直在大太阳底下站着,纷纷在附近找客栈或者茶摊歇脚。尛說Φ紋網 祝远鸥带着一大家子在贡院附近逛了半天,能歇脚的地方全都人满为患,最后只得在较远的地方找了一处茶摊。 听着比平日里贵了七八倍不止的茶水费,祝老爷子忍痛付了钱。 第41章 排队?我们有vip通道 虽然找到了有座儿的茶摊,但坏处是位置离贡院太远,看不见门口的动静。 祝朝毕竟是小孩子,几口水下肚,就想去小解。 杜兰芳带着祝朝出去找茅厕,祝远鸥嘱咐她顺便到贡院门口看看,是否已经开始入场了。 杜兰芳心里一百个不乐意,但也不好说什么。 她带祝朝去上了茅房,路过贡院门口,看见有县衙的人走出来,宣布考生们已经可以排队核验入场了。 附近的考生们听见动静,全部一窝蜂似的涌到核验处。 因为要搜身防止作弊,男女生员分列两队,县衙专门安排了女性来给女学生们核验搜身。 只一眨眼的功夫,县衙门口就已经排起了长龙似的队伍。 动作稍微慢一点的考生,赶来时一见那队伍的长度,就两眼一黑。 排队吧,头顶上烈日炎炎,酷热难忍。 等别人都进得差不多了再去排吧,又怕踩点进考场,抢不到好位置。 还能怎么办?只能咬着牙,排呗! …… 杜兰芳故意在贡院门口等了一会儿,见队伍排得足够长了,才回到茶摊。 一听已经可以排队入场了,祝老爷子猛地站起身。 “快,快去排队!跑着去!” 县试是在贡院中一个个的小房间里进行的,考生只有对应的考场房间号,并没有座位限制。 如此酷热的天气,大家自然是要争着坐那离窗远些的阴凉位置。 否则坐在日头下被晒上两个时辰,只怕卷子还没答完,人就要晕过去了。 入场晚了,自然没有好位置坐。 祝澜和秦雨薇、乔悠悠赶过去的时候,几乎所有考生都已经在排队了。 她们三人只能排到最末。 祝老爷子气得拐杖在地上砸了好几下,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就应该守在贡院门口,寸步不离的。 这下可坏事了! 裴玥也一脸心疼,这么热的天,光是等到入场,都要遭不知道多少罪。 乔悠悠说要不买把伞,可路边卖伞的摊子早被前面排队的学生们买空了! 三人只能站在大太阳下面,不一会儿皮肤都被晒红了,身上也开始冒汗。 “爹,都是儿媳不好。朝儿年纪太小,走不快……” 杜兰芳一副心急如焚又自责的样子,甚至拿帕子抹了抹眼角。 祝朝也是老爷子的心头宝,他总不至于怪罪三岁的小娃娃吧? 一时间茶香四溢。 “你就不会抱着他跑?” 祝远鸥心里更加觉得这个儿媳没用了,多看她一眼心里都堵得慌。 杜兰芳悻悻收起帕子,但再一看排在队伍末尾的祝澜几人,心中又不禁涌上快意。 哼,不是爱出风头? 就头顶这么大的太阳,等到进贡院,人还清不清醒都不好说。 还想考出好成绩?简直做梦。 “赵湖、李玉龙、钱州何在?”一个穿着官服的人突然叫起几个考生的名字。 祝远鸥循声望去,是府衙的人。 队伍中原本有几个考生正紧张地四下张望,此时突然被点到名字,一个个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哆哆嗦嗦站了出来,还有一个腿软直接跪下了。 “拿下!” 官差一声令下,被点到名的几个考生立刻全都被按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到了,战战兢兢地看着官差将那几人押走。 “府衙接到密报,本次县试有考生涉嫌串通作弊,已经掌握确凿证据,其余诸生不必恐慌。” 为首的官差说道。 周围的学生们刚松一口气,就听见官差又点了几人的名字。 “秦雨薇,乔悠悠,祝澜何在?” 她们三人由于站的位置太远,并没有听清。 但祝老爷子他们可听得真真的。 祝远鸥脸色白了一下,身边的杜兰芳壮着胆子道: “官爷,她们在……”说着指了指队伍末尾。 祝远鸥怒瞪了她一眼,唯恐天下不乱的东西! “爹,那可是府衙的人……”杜兰芳有些心虚,但更想看会发生什么。 莫非那几个丫头也作弊,被府衙抓到把柄了? 那可真是大热闹! 科举考试作弊者一经发现,可是要终身禁止参加科举的! 杜兰芳的心跳都加快了,不由得抻着脖子往那边瞧。 她早就说过那祝澜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要不是作弊,怎么可能考出那样的成绩! 抓呀,快把她们都抓起来! 官差向祝澜她们走去,语气温和不少。 “找你们半天了,府衙保荐的人全都到齐,就差你们三个了。” “有劳官爷。” 几人赶忙连声道谢,跟着官差向贡院里走去。 一到阴凉处,感觉温度骤然降了下来,这才死里逃生似的长舒一口气。 乔悠悠望了望身后那长龙似的队伍。 呼呼,幸好咱们有vip通道! 杜兰芳目瞪口呆。 不是说作弊吗……怎么不抓起来?仦說Ф忟網 府衙这帮蠢货是不是搞错了? 还直接带她们进了贡院? 这么多人都还排着队呢!!! 旁边有人羡慕道: “这几个小娃娃真是厉害啊,有了府衙保荐,这童生身份基本上是没跑了。” “是啊是啊,我家孩子要是也有这福气就好了!” 府衙……保荐…… 杜兰芳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就差一口老血喷出来。 说自己头晕,带着祝朝回马车上去了。 “娘,你怎么了?”小祝朝挥着小手,摸杜兰芳的脸。 “娘没事,娘心梗。” …… 接下来便是县试的正常流程。 核对相貌特征,搜身检查等。 搜身相当严格,尤其女子,为了防止夹带,浑身上下的首饰只允许戴一支发簪。 乔悠悠的金锁自然被要求摘下,由专人保管,考完后才能领取。 “唉,好吧。好不容易不用穿院服……” 那金锁,胡人老爹一直要求她贴身携带,平时都是藏在身上的。 今天好不容易能戴出来一次。 嘴上这么说着,却也配合地摘下了金锁。 县试一共考两场,分上午下午两个时段考完。 考生中途不允许离开考场,须留在座位上,中午由县衙统一发放午饭,想要休息便只能在桌上趴着午休一会。 对祝澜而言,这场县试并不算难,考前已经与岑夫子演练过多回。 就连文章的题目,都与岑夫子所押大差不差。 待到下午场考完,祝澜走出房间,伸了个懒腰,同时也看见乔悠悠等人从不同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大家打了招呼,看起来答得都比较顺利。 周达和许诗明走在一起,正互相问着作答情况,正好碰上梁舟。 “考都考完了,想那没用的干什么。走,请你们打马球去!”梁舟又叫上了顾朝阳等人。 许诗明走到贡院外,没忘记从许愿池里的王八身上捞了一把铜钱。 …… 距离贡院的大门还有一段距离,在外面看不见的位置,肖婉在等赵思成。 她问赵思成答得如何,对方挠挠头,说感觉还可以。 “要是我考过童生,是不是就能跟你家里提亲了?”赵思成嬉皮笑脸地问。 肖婉在他腰上掐了一下,也被逗笑了,只有跟赵思成在一起,她才能毫无顾忌地讲家乡话, “古代女娃子十五岁就及笄了,现在说起来,我连成年都还没得呢。 你娃儿小心点,莫让我屋头的人晓得了,直接把你送去官府,到时候看你咋个办!” “那你可惨了,回头还得去牢里给相公送饭。” “鬼扯!”肖婉嗔怒地又掐了他一把。 …… 乔悠悠和祝澜、秦雨薇三人走出贡院,秦雨薇提起想去先前与裴玥约定好的铺子上看看。 祝澜和乔悠悠很乐意陪她一起。 街上人很多,秦雨薇瞥见乔悠悠脖子上那忽闪忽闪的小金锁,提醒她财不漏白,小心被贼盯上。 乔悠悠觉得有理,伸手将金锁摘下,忽然愣了一瞬。 “不对……不对,这不是我的金锁!” 第42章 被拿错的金锁 祝澜和秦雨薇也吓了一跳,问她怎么回事。 难不成,这块金锁早就被人盯上,趁被乔悠悠摘下来这段时间,用假的偷偷掉包了? 考生身上取下来的首饰,乃是由县衙专人保管的。 官府的眼皮子底下,怎么会出现这种事? “奇怪,这个锁……” 乔悠悠将金锁拿在手里反复查看,秦雨薇凑上来,眼中也有困惑。 这金锁的质地和重量,肯定是真金无疑。 上面镶嵌的碎宝石也是真的。 但乔悠悠说镶嵌宝石的颜色和位置,与自己那块金锁有些不同。 这就更奇怪了,谁会用一块真的金锁来掉包?图什么呢? “会不会是有人和你的金锁很像,拿错了?”祝澜问。 乔悠悠觉得很有可能,刚才从贡院出来领取饰品的时候,她也没有仔细看。 的确有拿错的可能。 三人决定返回贡院再去找找。 刚到领取饰品的房间外,就听见里面传来声音。 看管饰品的女人尖着嗓子道:“你说这金锁不是你的,有什么证据?不要在这里胡搅蛮缠。” 乔悠悠三人一听,连忙走进去,只见一个白衣服的女生正握着金锁,蹙着双眉。 确认过后,果然两人是拿错了。 “是我之前粗心大意,不小心拿成了你的。不好意思啊!”乔悠悠换回金锁,给她道歉。 那女生却一言不发,只对她微微点头,然后就走了。 “好高冷。”乔悠悠有些尴尬,将自己的金锁收好。 秦雨薇望着那女生的背影,“你们觉不觉得,她有些眼熟?” 她这么一说,祝澜和乔悠悠也觉得见过她。 “我想起来了,这不是赵文鸢她们书舍那个,那个……江雪儿吗?”乔悠悠说道。 “据说性子冷得很,跟咱们班老常有一拼。对了,我还听到八卦……” 乔悠悠压低声音,说江雪儿好像是个私生女,在以前的书院里被排挤得没法了,才转学来的龙场书院。 说完又摆摆手道:“真假不确定啊,我也是不小心听到别人说的。” 不过私生女这种传闻,对她们几个现代人实在不算什么新鲜事儿,也并不会因此有什么歧视的心思。 秦雨薇见时辰已经不早,还要去铺子里看看呢。 三人赶忙出发前往江州城南。 裴玥果然说话算数,已经利用这段时间将那茶叶铺子清了出来。 铺子位置不算太好,周围民居比较分散,离集市也有段距离,门口每日往来的人实在不多。 铺子一共有两层,装修是古代最常见的木质风格。 靠墙的位置摆着几排空荡荡的柜子,柜子前面是一排低矮的柜台。 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正坐在柜台里的凳子上打盹,听见动静醒了,连忙站起身笑道。 “是东家说的那几位接手铺子的姑娘吧?我姓张,先前这个铺子的张掌柜是我哥,你们叫我张四姑就行。” 裴玥考虑得果然周全。毕竟几个孩子还在书院上课,不可能时时待在铺子里,总要有个掌柜的在铺子里看顾才行。 原先铺子里的张掌柜是个鼓捣茶叶的大老爷们,让他来经营一个女子用品铺子,哪有姑娘愿意上门啊? 所以换了他妹妹过来帮忙。 秦雨薇问她对胭脂水粉可有了解。 张四姑有些局促地抓了抓衣角,说自己也是乡下来的,懂一点,但不多。 秦雨薇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但一时之间也不好去找更合适的掌柜人选了。 “四姑,你去请个写字好看的先生,写张招人的告示贴在门口。 凡会做胭脂、唇脂等女子用品的,三日后带着样品来此面试。 质量过关者一经录用,每月三钱银子。” …… 江州城,郊外。 一片荒凉的野地上,孤零零立着一座土坯房。 房顶用茅草遮盖,四面墙壁是残破不堪的砖石砌成。 残阳西下,几只老鸹停留在房顶上,影子在地面被拉得长长的。 此乃昭平县出资设立的义庄,用于暂时寄放那些无法及时安葬的棺柩、收敛无主尸骸等。 也是仵作的日常工作场所。 几个官差模样的人等在外边,脸上都有些不耐烦。 张仵作挎着工具箱终于从里面走了出来,几个官差用手掩着口鼻,避讳地向后退了几步。 “行了,你就站那儿说,别过来。” 张仵作五十来岁,个子不高,由于工作的原因,皮肤很白,白到几乎能看到皮肤下面的血管。 张仵作笑着对几个官差拱拱手道:“庄头儿,尸体我看过了,口鼻和胃里都有泥沙,是自个儿失足掉进河里淹死的没错儿。” 庄捕头点点头,“行,那这桩案子就没你什么事儿了。” 说完,见张仵作还杵在原地,就问他怎么还不走。 “庄头儿,您看这……”张仵作小心地陪着笑,伸出一只手。 “嘁……穷酸样儿。”庄捕头白了他一眼,摸出十来个铜子儿扔给他。 张仵作接过银钱,笑得有些难看。 “庄头儿,衙门不是说好的,向这种尸体,一次三十文么……” “就这么多,爱要不要!”庄捕头丢下一句话,就逮着其他捕快喝酒去了。 张仵作目送他们走远,脸上的谦卑逐渐变成讥讽,冷笑了两声,将那几个铜子儿揣进了怀里。 然后准备去集市上买点肉,回家做饭。 屠户钱大婶正在摊前,系着围裙,一刀一刀剁着肉。 “来半斤猪脑花,要最好的。” “好嘞,四十文。”钱大婶麻利装了半斤猪脑花,用油布包好,抬头正要递过去。 一见是张仵作,手下意识往回缩了缩,有些尴尬。 把肉放在了桌案边上,让他自己拿,目光紧紧盯在他那双又白又细的手上,生怕他乱碰似的。 张仵作“啧啧”两声:“你别说,这猪脑和人脑,瞅着还真挺像的。” 钱大婶被吓得变了脸色,催促他快点走。 一低头,再也无法直视案板上的猪脑花了。 张仵作开过玩笑,也不在意,将买的肉收起,又掏出一小粒银子搁在原处。 足以抵他这一个多月在肉铺赊的账了。 钱大婶对着那银子怔了半晌。 他一个下九流的仵作,突然之间哪儿来这么多钱? 第43章 常云霄出手 张仵作住在江州城边上偏僻的一带,主要因为这边房子便宜。 仵作工钱低薄,每年协助官府验尸,能赚来的也不过就十多两银子。 就这,还要经过县衙那些捕头捕快的层层盘剥。 到手根本剩不下多少。 不过由于职业原因,仵作们自有一套赚外快的办法。 张仵作回到家里,一推门,就见昏暗的屋内,有个人影正坐在桌前看书。 “考完啦?去打一壶酒,今儿咱爷俩吃顿好的!” 屋内的常云霄抬眸,削瘦的面容一半被烛火映照着,一半隐在黑暗中。 “你又收人家钱了?” 张仵作愣了一下,随即赶苍蝇似的挥挥手。 “嗐,又不是什么大事。那黄麻子天天打媳妇,他媳妇终于受不了,半夜拿被子给他捂死,然后扔进河里去了。 人一大姑娘遭了这么多年罪,要是再坐牢,多惨,我那是帮她——” 常云霄直接打断,“她给了你多少钱?” 张仵作沉默片刻,眼中突然升腾起怒意,将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扔。 “你以为老子想收钱?老子不收他们的钱,拿啥供你吃喝供你念书?” 常云霄目光有些不大赞同。 张仵作越说越气,骂骂咧咧起来。 “他娘的,要不是为了赚这点银子把你供出来,老子早不想当这什么狗屁仵作了! 天天跟尸体打交道,弄得自己也半人半鬼,狗见了都嫌弃! 难道是我不想当人吗?啊?” 他摔摔打打的,碰翻了常云霄的书篓,一堆书掉在了地上。 张仵作弯腰去捡,手突然顿住。 是自己的验尸时记录的笔记? 他猛地一脚踢飞了那些书,暴怒起来,指着常云霄骂道: “老子送你去书院读四书五经,将来是要科举当官,你天天就看这些!? 你对得起自己死去的爹娘吗,啊?” 常云霄的父母很多年因为房子着火,被烧死了。 正是张仵作去验的尸。 那时常云霄才三岁,张仵作无妻无子,索性收养了这个孩子。 “我不想考科举。”常云霄忽然道,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 “不想考科举? 那你将来还想干什么,学我一样天天跟死人待着吗!?” 张仵作气得浑身发抖,满屋子找棍子就想揍他。 这时,屋外突然有人喊张仵作的名字。 紧接着,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闯了进来,面色不善。 正是死者黄麻子的弟弟,黄老二。 “就是你说,我大哥是自己掉进河里淹死的?” 张仵作点点头,心里有点发虚。 那人冷笑道:“好你个黑心肝的下三滥!分明是那个不要脸的小娘皮把我大哥害了! 你不把她抓起来,还帮她做假证,害她如今缠上老子。 老子今天就是要先收拾完你,再去衙门揭发!” 张仵作想起坊间传闻,顿时明白了。 原来是黄麻子的媳妇跟眼前的黄老二有一腿,黄老二原本已经厌烦了,想摆脱她。 索性撺掇她去杀了黄麻子,然后想让官府把她也抓起来。 没想到黄麻子的媳妇竟偷偷给张仵作塞了银子,逃过一劫,反而拿这件事来要挟黄老二。 黄老二朝地上吐了口痰,骂道: “都是你个下三滥坏了老子的计划,今天让你知道知道厉害!” 说着,一把推向张仵作。 瘦弱的张仵作哪里是对手?一下就被推倒在了地上! 黄老二的拳头照着张仵作的脸就落了下来! 张仵作吓得闭上眼睛,却迟迟没有等来疼痛。 一睁眼,竟然是常云霄拦住了拳头。 黄老二没想到这小屁孩居然力气这么大,骂了一句,一拳就往常云霄脸上挥去。 却被常云霄轻松躲开。 常云霄身手灵活,闪到黄老二身后,抓着他的胳膊向后一拧,黄老二立刻疼得嗷嗷叫了起来! 张仵作惊呆了,这小子什么时候偷偷练的功夫? 而且看这架势,和衙门里那些捕快拿犯人的动作还有点像…… 此时常云霄的脸也有些憋红。 这具身体太过柔弱了,连肌肉都没有,好在当年在警校学的擒拿招式他没有荒废过,才能一招制住黄老二。 但是,体力恐怕支撑不了太久。 地上的张仵作忽然让他先出去。 常云霄不解,但张仵作坚持让他去外边等着,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许进来。 常云霄松开嗷嗷直叫的黄老二,走了出去。 屋里,不知两人说了些什么,很快传来撞倒东西的声音,像是发生了打斗。 不,应该是张仵作单方面挨打。 常云霄面无表情地等在门外。 过了一阵,房门被人从里面猛地打开,黄老二喘着粗气走了出来。 狠狠瞪了一眼常云霄,然后离开了。 屋里一片狼藉,张仵作趴在地上,疼得直哼哼。 常云霄快步走过去扶起他,见张仵作嘴里都是血,牙齿被打掉了两颗。 眸子微微一寒。 张仵作却拍了拍他,让他扶自己起来。 一边擦着脸上的血,说既然自己挨了这顿打,黄老二就不敢去衙门里乱说什么了。 仵作就算再不入流,那也是给衙门办事的。 黄老二要是真敢举报,想害他丢了仵作的饭碗,那黄老二殴打仵作,蔑视衙门,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 贡院内,阅卷的工作正在紧张进行中。 为了确保考试公平,所有试卷的名字处都要被糊上,待初轮评卷结束后再行拆封。 县试的阅卷帘官是由江州府安排下来的,一共有三位。 一张考卷先由两位副帘官批阅,若结论相差太大,则交由主帘官定夺。 第一轮批阅结束,前来协助的县丞季田将十张考卷的糊名处拆开,交给主帘官。 正是祝澜等人的答卷,由于有府衙的保荐,他们的卷子会被特别关照。 所谓“关照”,并非外人所以为的那样,直接提升名次。 如今的名次已定,但是被“关照”的考生,会被特别叫来当面考校一些更加深奥的问题。 若县试成绩不错,面试中表现同样优异,名字则会被府衙继续上报,被更高一级的官员知晓,从而给仕途增添一份可能性。 运气极好的,甚至可能被直接提拔为高官的幕僚。 比同龄人少走十几年的弯路,简直是所有学子梦寐以求的机会! 祝澜等人听到通知立刻前往。 面试这种事情,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小场面,完全可以应对。 唯一紧张的就是丁小邱,从贡院里出来时满头大汗,大脑一片空白,连自己刚刚说了什么都记不清了。 待他们都离开后,季田从屏风后面走出来,问几位帘官感觉如何。 县试成绩关乎一县之学风,毕竟江州府下面可不止一个昭平县。 如果能多出几个出类拔萃的考生,那对整个昭平县来说,也是大大的长脸! “那个叫祝澜的学生,家世如何?” 季田心中一喜,如实答道:“是本县一位老举人家中长房的独女,家世清白。” “嗯。”主帘官点点头。 抬笔在祝澜的名字上画了一个红圈。 第44章 开祠堂,放爆竹! 到了县试放榜这天,天还没有亮,贡院门口就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县试公布出来的名榜叫做“团榜”,又称“圆图”。 团榜不计名次,只标明及格考生的名字。 及格者的名字被按圆形,从里向外一圈圈排列。 居正中者即为本场县试的第一名,即是“案首”。 丁小邱为了能第一时间看到榜,从前一天夜里就守在贡院门口,整整一宿没睡。 他此时眯缝着眼睛,忍着目眩,终于在第三圈的名字里找到了自己的。 “过了过了,爹,我过了!!!!” 他哇哇大哭着挤出人群,向县衙大牢跑去。 这副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落榜了。 祝宅的马车驶了过来,却发现道上早已被马车挤满了,队伍都快堵出城了。 祝澜掀开马车帘,好家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帝都的早高峰呢! 祝老爷子毫不犹豫带着全家人下车,拄着拐杖,急匆匆地亲自前去看榜。 团榜中心,“祝澜”的名字格外显眼,隔着老远便能一眼看见。 阿财眼睛瞪得像铜铃:“澜小姐……澜小姐居然是……” 是本场县试的案首!!! 祝老爷子两眼一翻,整个人差点晕过去。 “阿财,快扶着老爷!”裴玥也几乎喜极而泣。 祝老爷子一口气终于喘了上来。 “快、快回家……开祠堂,阿财,买爆竹去!” 老天有眼啊!!! 他要让列祖列宗都知道这个好消息!!! …… 乔悠悠和秦雨薇也来看榜。 “哈哈,我就知道,澜澜绝对是第一名!” 两人都由衷地笑着,随后一圈圈找起来自己的名字。 “我在那里!雨薇雨薇,你的也在!”乔悠悠兴奋地指着团榜上的名字说道。 “让我再看看……梁舟,赵思成,肖婉……”乔悠悠一边看榜,一边掰着手指算人数。 榜单上入围的一百三十名考生全都看完了,乔悠悠看着张开的两只手掌,有些疑惑。 十个人?正好? 不对,她把跟大家关系好的丁小邱也算进去了,那应该是十一个人。 还差谁? “常云霄……不在上面。”秦雨薇皱眉道。 另一边,周达和许诗明也发现了。 “老常怎么回事,他怎么会落榜?”周达不敢相信, 常云霄虽然平日里话少,但以他的能力,如果认真准备,通过区区一场县试完全不在话下! 许诗明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他每天都在做什么。 上次印书的事情,他也完全没有参与,连个保荐的名额都没有。” 如果被保荐,即便县试成绩不够好,但也是有机会在面试中被捞一把的。 可如今,常云霄算是彻底无望了。 想要再参加科举,就只能再等一年。 …… 昭平县县衙,捕快班房。 “哈哈哈,老张前几天还到处吹,说儿子念书要念出名堂了。 说这次县试轻轻松松能拿个童生,将来做了大官,当我们的顶头上司呢!” 一个捕快拍着桌子,笑得弯了腰。 “就他一个吃死人饭的,养的儿子能有啥出息? 那句话咋说的来着?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就是,谁能想到他儿子那天压根就没去贡院,跑到城西去看哥儿几个办案子呢? 当时我就往人群里扫了一眼,瞧见那小子眼熟,但没敢认。” 庄捕头道:“也算这小子有自知之明。有这工夫,不如跟他老爹学两招。 将来要是听话,懂得孝敬,咱给他赏口饭吃也不是不行。” 张仵作正好路过班房外。 听得这话,脸色顿时比那义庄里的死人还难看。 那小子……竟然压根就没去贡院考试!? 他怎么敢! 失望与愤怒的情绪一股脑涌了上来,张仵作被气红了眼睛,拔腿就向家里跑去。 常云霄仍旧在那破旧的小房子里看书,仿佛外边的动静全都与他无关。 张仵作一脚踢开房门—— “兔崽子!我问你,县试那天你上哪儿去了?” 他暴怒的声音震耳欲聋,常云霄却面色如常,淡淡抬眸看了他一眼。 张仵作以为他是被吓傻了。 快步走到桌前,看见桌上摊着的书。 竟全是柜子里关于仵作的书籍,还有自己这么多年办案验尸总结的笔记。 常云霄从书下抽出一小沓黄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东西。 一些文字旁还配有简单的图案,像是他自己画上去的。 “这是给你笔记中做的一些补充,以后验尸可以作为参考。” 常云霄将黄纸递过去。 张仵作将信将疑地翻看了几页,脸色越来越凝重。 接着手指都微微颤抖,几乎将黄纸都抓皱了。 这些……这些是……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猛地一扬手臂,纸张散落在空中。 “老子送你去读书,结果你他娘的整天写这些破玩意儿? 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见过死人吗,就在这里胡说八道! 滚回去念书去!!!” …… 常云霄最后一脸无奈地被送回了书院。 科举入仕,哪有那么容易?少则十几年,多则几十年,况且考取功名是一回事,有机会做官又是另一回事。 他对入仕没有兴趣,更无意用半生时间去博一个做官的机缘,只想把时间都用来钻研自己感兴趣的领域,当然,如果有机会实践,那就最好了。 古人在科技受限的情况下,仍能通过观察与经验总结得出许多尸体勘验的技巧,虽然其中有诸多谬误,但也不乏伟大的思考。 这些思考,流传后世的只是一小部分,常云霄正是着迷于此。 张仵作为了让常云霄好好念书,甚至特地给他办了“督学令”,不准擅自离校,除非有监院的批准。 他来到欧阳烨的书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恳求欧阳烨费心,好好管教一下常云霄。 常云霄没去参加县试的事情,欧阳烨自然知道。 他叹了口气,扶起张仵作道: “人各有志,如果令郎实在无心科考,如此勉强……” “有心,他有心!不勉强!”张仵作以为欧阳烨要拒绝,立马急得差点再次跪下去。 “监院大人,小孩子不懂事,求您再给他一个机会!” 张仵作满脸哀求。 仵作作为最低贱的职业之一,原本子孙后代是不允许参加科举的。 但常云霄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张仵作时常为此感到庆幸。 他一直将常云霄视如己出,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儿子能够出人头地,不要再干自己这一行,受人白眼。 可偏偏这小子就非要往这上面撞! 自己也是百般无奈,除了将常云霄“关”在书院里强制念书,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罢了。”欧阳烨揉了揉眉心,也是有些头疼。 答应张仵作会多留意一下常云霄在书院中的动向,尽量让他摒弃杂念,安心准备来年的县试。 第45章 你有没有为好吃的拼过命? 大梁景初元年,有史以来第一场允许女子参加的县试终于圆满落幕。 江州府下辖共有七个县,这次总共有三百七十人通过县试成为童生,其中将近半数出自昭平县! 季田由县丞正式被提拔为正七品县令。 知府毕枞也在朝堂上好好露了一回脸! 龙场书院本次共有八十名学生参加县试,共六十五人通过。 超过八成的通过率,也令龙场书院一时名声大噪,吸引了更多的学子慕名前来求学。 龙场书院,临风苑内。 “你们听说了吗?书院为了庆祝这次大家取得好成绩,要组织活动呢!” 赵思成推开房门,兴冲冲地对几人说着自己刚刚打听到的消息。 龙场书院计划于下月初举办比赛活动。 一来是为了庆祝这次县试中,书院学生们的辉煌成绩。尛說Φ紋網 二来也是打算让大家借此机会,好好放松一下心情。 周达有些头疼,问:“该不会又是什么诗文比赛吧?” 许诗明道:“要是诗文比赛,他才不会这么高兴呢。 我猜——是运动会!” 赵思成高兴道:“对,就是运动会!” 根据他打听到的比赛规则,这次设立的项目一共有蹴鞠、打鸡和跳百索这三项。 蹴鞠自不必说,是男生们参加的项目。 打鸡则是女生玩的踢毽子。 跳百索这一项,男女生皆可报名,也就是通常所说的“跳大绳”。 各项比赛以小组为单位,自愿组队报名。 “怎么样,蹴鞠,走不走?”赵思成挑眉问他们,眼里满是兴奋。 “走啊,哥们以前可是校队的,早就想体验一把古代的足球了!” “我也去!” 见周达和许诗明都举手,赵思成把目光投向默不作声的常云霄。 “老常去么?” “不了,你们加油。” 常云霄的反应完全在意料之中,于是许诗明三人准备去问梁舟和顾朝阳。 临出门,许诗明看着赵思成调侃道,今天怎么不去找小女朋友约会。 赵思成“嘿嘿”笑了两声,说肖婉一大清早就跟祝澜她们去御香阁排队了。 许诗明想了想,“御香阁?是不是最近很火的那个……” 赵思成点头:“对,就是一位宫里的老御厨告老还乡,在江州城里开的那家店。 他那个独门秘方做出来的‘冰梅酪’,据说只有宫里的皇帝和妃子才能吃到。 每天限量供应,具体卖多少份,全看大厨心情。 心情不好,可能干脆不卖。” “啊?那不是让排队的人白等?” 赵思成耸耸肩:“可能这就是御厨吧!” …… 江州城,御香阁门前的队伍已经拐了三个弯儿了。 但御香阁的大门还没有打开。 肖婉、祝澜、秦雨薇和乔悠悠四人排在队伍中间的位置,小腿一阵阵发酸。 就为了尝一口传说中的“冰梅酪”,她们今天天还没亮,就来排队了。 结果到的时候,人全都傻了。 天还没亮,门口就已经排了五十多号人了! 谁能想到这江州城的老百姓为了一口甜食能这么拼呐!? 可是来都来了,还能怎么办? 四人已经排了一个时辰了,可御香阁紧闭的大门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乔悠悠原地蹦跶了两下,缓解双腿的麻木,一边哀叹古人没有外卖真是太可怜了。 祝澜有气无力道: “就是有外卖也不行……那个‘冰梅酪’一人一份,而且必须在御香阁里面吃完,都不允许带走的。” “真小气,还怕别人偷方子不成?” 秦雨薇问那个‘冰梅酪’究竟是什么,生意怎么会如此火爆? 乔悠悠说不知道,毕竟这玩意也没人带出来过,但有幸尝到过的都说滋味一绝! 一想到这可能是古代的某种黑科技,几人又强打起精神。 心里不约而同响起一个声音—— 你有没有,为一口好吃的拼过命? “听说那个御厨每天做多少冰梅酪全凭心情。”乔悠悠突然焦虑起来,“咱们等了这么久,万一待会开门,说今天不卖了,或者等排到咱们就卖完了,这可怎么办?” 几人都陷入了沉默。 这,听起来也太悲惨了,不敢想。 此时人群忽然骚动起来,御香阁的呃大门终于被缓缓拉开。 一个女人出来,将一个大大的木牌挂在门口—— “今日冰梅酪共售六十碗,售完即止。” 六十碗…… 排队的人们同时伸出手指,眯起眼睛,挨个数着自己前面排了多少人。 “五十八,五十九……” 乔悠悠数到六十时,正好指到几人前面的那个陌生人。 晴天霹雳。 “完了……刚好不够……” 乔悠悠两眼一黑,死的心都有了。 太惨了呜呜呜!!! 祝澜三人跟她的心情差不多,都是一脸生无可恋。 怎么办,是直接撤退。 还是当一把赌狗,万一前面有人突然放弃了呢? 正在纠结的时候,队伍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前移动了。 祝澜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向这边走来。 项文远? “哟,哟哟哟,这是谁呀?”项文远一见她们,眉毛都快飞到天上去了。 “这不是咱们的案首,祝师姐么?怎么,也惦记这冰梅酪?” 乔悠悠翻了个白眼。 哟什么哟,是不是还要摇个花手? 祝澜皮笑肉不笑,“是啊,项师弟。真不巧,原来你也吃不着啊?” 项文远来得比她们晚,今天这冰梅酪铁定是轮不着他了。 “啧啧,瞧祝师姐这话说得。”项文远冲她们咧嘴一笑。 拍了拍排在她们前面的那人。 “行了,你回去吧。” 那人立刻行礼道:“是,少爷!” 然后转身一溜小跑离开了队伍。 项文远站在那人原先的位置上,回头冲着祝澜几人直乐。 “你找人替你排队!???”乔悠悠气得眼睛喷火。 项文远一脸无辜:“不行吗?” “你小子——” “怎么,想打架?” “来啊!” 乔悠悠觉得自己可以接受今天吃不上这碗冰梅酪。 但绝对接受不了最后一碗冰梅酪进了狗肚子! “等等,悠悠你看!”秦雨薇指着队伍前面。 一个人估计是排队太久,体力不支晕倒,被人抬走了。 哈哈,这不就多出来了一碗吗! “四个人分一碗,真可怜哦。”项文远一脸同情。 “是呀,像这种甜品,吃了最容易胖。 我们长一斤肉,你长四斤,真可怜哦!” 第46章 胭脂铺招工 项文远被乔悠悠噎得半晌才放出一句狠话—— “行,你们等着!” 说完愤愤转过身去,再也不理她们。 乔悠悠嘴上赢过了项文远,心情舒畅不少。 四人排着队,很快便到了卖冰梅酪的台前。 乔悠悠已经迫不及待,踮着脚去看那冰梅酪究竟是什么模样。 御香阁的规矩,冰梅酪仅限排队者一人一碗,而且必须在堂内吃完,绝不允许带走。 项文远爽快付了钱。 “客官,您的冰梅酪,请堂内慢用——” 御香阁的伙计殷勤地端上一个不到巴掌大的小碗,递给项文远。 项文远正要接过,手忽然一抖。 那碗直接掉在了地上,白糊糊的东西洒得满地都是! “你这伙计,怎么回事儿!?”项文远率先发问。 伙计本着“客官是玉帝”的态度,连忙哈腰道歉: “不好意思客官,小的这就重新给您打一碗!” 项文远得意洋洋地向身后瞥了一眼。 祝澜几人没想到项文远竟然会用这种下三滥的办法。 “你——混蛋!” 乔悠悠气得想动手,却被御香阁门口的人拦住了,一副怕她们闹事的模样。 就这点工夫,项文远已经端走了最后一碗冰梅酪。 哼着小曲儿,进了御香阁的包间。 “几位客官,咱们今儿的冰梅酪已经售罄。 若是想尝鲜,那就明儿个请早吧!” 伙计说完,便将写有“售罄”二字的木牌挂在台面上。 转身去忙别的了。 …… 祝澜四人回到龙场书院,都被气得不轻。Www.XSZWω8.ΝΕt 乔悠悠一路上更是把项文远十八辈祖宗全都问候了一遍。 回到书舍门口,正好看见梁舟他们几个男生聚在一起。 “她们回来了!”周达看见祝澜四人,连忙招手。 祝澜几人这才知道书院要开运动会的事。 男生们打算报蹴鞠,问祝澜她们要不要参加。 “我不去。”乔悠悠还在气头上,对别的都没兴趣。 又和大伙讲了一遍刚才御香阁的事情。 “我听人说项文远为了和祝青岩一块比赛,好像报了跳百索?”梁舟说道。 乔悠悠瞬间目露凶光: “去哪报名?” 梁舟给指了路。 乔悠悠杀气腾腾,一挥手—— “走,弄他!” 有她在,比赛上一定要项文远这小子好看! 最重要的是,书院为了鼓励大家积极参与,竟然与御香阁合作。 胜出的小组每人都可以获得两张御香阁免排队的入场券! 乔悠悠她们更是非赢不可了。 到时候,一定要大摇大摆去项文远面前显摆,气死他! 跳百索需要六个人一起报名,而且因为要甩大绳,最好得有两个力气大一些的男生。 肖婉数到三,赵思成乖乖叛变了蹴鞠队伍。 在一众兄弟鄙视的目光中,改投跳百索这边了。 还差一个男生,但是蹴鞠那边不能再少人了。 几人干脆把魔爪伸向常云霄。 常云霄被磨得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下来。 六个人一起去报了名,接下来便是抽空练习,等待比赛那天了。 …… 到了约定好的胭脂铺招工面试的日子,秦雨薇来到铺子。 张四姑领进来三个女人,都是会做胭脂水粉,前来报名的。 三人带着自己做好的成品上门,秦雨薇一一看过,感觉都还不错。 但是根据金融分析师乔悠悠的测算,以目前铺子的规模,最多只能雇佣一人。 于是秦雨薇让她们各自介绍一下自家胭脂水粉的优点。 第一个上来介绍的女人身形粗壮,手指上也布满了茧,家中应当是以务农为主的。 “这有啥好介绍的?”她指着自己面前的几个瓶瓶罐罐,“就是俺娘死前教俺的手艺。喏,你们要的妆粉,口脂,还有那涂眉毛的。” 说完,还用手抠了抠鼻子。 秦雨薇摇摇头,让她离开了。 “切,不识好货!”女人骂骂咧咧走了。 第二个女人其貌不扬,自称林二姐,指着自己的作品,娓娓道来: “此乃玉容粉,乃是以米粉制成,不仅能够增白肤色,更能美容养颜。 此乃描眉用的烟墨,名为‘远山黛’。 那是斜红,乍一看是膏状,实则细腻如粉。用手指沾染涂于眼尾,则如斜阳夕照。” 秦雨薇听得心中满意,又问最后一人。 赵婶刚才听林二姐介绍时,眉眼间就隐隐透着得意之色。 被秦雨薇问道,她仰起脑袋,言语有些傲气道: “这胭脂水粉啊,说得再天花乱坠,都不如实际上脸试这么一试,您说对么?” 她建议秦雨薇先试试林二姐的玉容粉。 林二姐点点头:“的确,妆品好坏,一试便知。” 她将自己的玉容粉涂了一些在秦雨薇的手背上,伸出纤细的手指仔细抹匀。 秦雨薇只觉得这更加类似于现代的散粉,到底是粉质的东西,涂到皮肤上有些干燥,与现代的粉底还是完全比不了。 然后在另一只手背上试试赵婶的。 赵婶似乎胜券在握,一边涂一边拉长语调: “这妆粉啊,最讲究的就是一个细腻。要是不够细、不够滑,那跟把面粉涂在脸上有什么区别呢?” 秦雨薇体会着手背上传来的触感,微微挑眉。 赵婶的妆粉的确比林二姐的还要更细一些,涂抹起来手感没有任何滞涩。 丝滑度堪比某芙! “姑娘,这可是三婶的独门秘方,来,给你也试试。” 赵婶存了显摆的心思,也牵起林二姐的手涂抹起来。 “这……”林二姐一怔,这触感的确比自己做出的粉还要细腻丝滑。 脸上不禁显出颓败之色。 “行了,您做决定吧。” 赵婶抱着双臂看向秦雨薇。 二人的做工水平高下立判,结局毫无悬念。 秦雨薇点点头,先将两只手背上的粉都擦去,随后走向赵婶。 赵婶的表情胜券在握。 “三婶,辛苦您跑一趟了。但您的妆粉不大符合小店的经营理念,所以还请回吧。” 秦雨薇随即转向林二姐,让她去找掌柜登记,从今以后就是铺子的正式员工了。 “我的妆粉不行,凭什么她的就行!?” 赵婶变了脸色,厉声叫了起来,非要秦雨薇给出一个说法。 第47章 香莱儿诞生! 此话一出,就连林二姐也有些惴惴不安,就好像自己抢了本该是赵婶的饭碗似的。 秦雨薇看向赵婶:“您的妆粉之所以能涂抹出这样的效果,其中可是加了铅粉?” 赵婶一愣,用醋化的铅粉制作妆粉的法子,是她花了大价钱买来的。 秦雨薇怎么会知道? 随即冷笑道:“加了铅粉又如何?合着我做出来的妆粉比别人的更好,还有错了?” “那你可知这铅粉有剧毒?” “这……” 赵婶有些心虚,铅粉有毒她是知道的。 但这是往脸上涂的,又不入口,有点毒性怕什么! 秦雨薇又问,她自己做的妆粉,自己敢用吗? 赵婶不说话了。 她真不用。 秦雨薇的语气冷了几分: “自己都不敢用,你还敢说比别人的好? 你可知若是长期使用加了铅的妆粉,皮肤会发黄甚至发青,毒素也会慢慢渗透到身体里? 我若是卖你做出来的这种东西,才叫真的砸了自己招牌。 四姑,送客!” 赵婶终于无话可说,灰溜溜地走了。 林二姐问接下来的安排,是先做妆粉,或者口脂粉,还是都要。 “那些以后都要做,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你。” 秦雨薇写了一张纸交给林二姐,让她按照这个上面的方子去做。 “原料我都已经采购好了,就存放在仓库中,你按照方子上的编号去找对应的材料,配比和制作方式我都写在里面了。” 林二姐看着那张方子,原材料只写了容器对应的编号和位置,却不写材料名称,不禁好奇。 “不必问那么多,照做便是。”秦雨薇声音沉稳。 张四姑在一旁看着,心道这小东家年纪虽轻,心思却缜密得很,难怪能得裴夫人赏识。 随后又想起林二姐每个月有三钱银子的工钱,不包食宿。 张四姑作为掌柜,对这么高的工钱有些心疼,见林二姐离开便搓着手道: “东家,这铺子地段不是很好,每天也不会有许多百姓来这附近转悠。 开出这么高的工钱,只怕到时正式开业都回不了本啊……” 秦雨薇却淡淡一笑,让张四姑不用管,只管打理铺子的装修就是。 谁说她要赚普通老百姓的钱了? 那些一掷千金的贵族小姐们,才是真正的金主! …… 算算日子,距离江州城的一年一度的秋高宴,只剩下不到七日了。 秦雨薇告诉林二姐,她方子上写的东西,务必在七日内做出一批来。 “秋高宴”顾名思义,乃是趁秋高气爽之时,聚餐宴乐。 秋高宴乃是由江州知府毕枞的夫人首倡的,举办地点往往就设在府中的内院,由知府夫人主持。 参加者基本都是江州城中的贵女。 与其说是宴请,不如说更像是一种社交、拓展人脉的场合。 秦雨薇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进入秋高宴。 秦雨薇先去问了梁舟,想看看他身为国舅公的儿子,是否有办法帮自己拿到秋高宴的请帖。 梁舟有些尴尬地挠着头道: “雨薇,你也知道,这江州城的国舅爷不止我老爹一个。 国舅老爹好不好使,全看我姑姑在宫中受宠的程度。 这个……前几日吧,听说我姑姑梁贵妃犯了点小错,最近皇帝不大待见她。 最近连平日里天天喊我打马球斗蛐蛐的那帮公子哥,见着我都绕道走了……” 梁舟实在是有心无力。 “好吧。”秦雨薇理解地点点头,只能另想办法。 接下来的几天,她简直忙得焦头烂额。 又要完成书院的课业,还要琢磨铺子和秋高宴的事情,还得练习跳百索。 只恨为什么一天没有十三个时辰! 祝澜几人也在积极帮她想办法。 这天,祝澜终于带来了好消息。 她从裴玥那里得知,江州城里的大户朱家刚刚在城南的绸缎铺子里订了一批货,应该是为朱家小姐参加秋高宴准备的。 秦雨薇听到这个消息,心中很快有了一个计划。 正好这时胭脂铺里张四姑传来消息,说铺子已经重新按照秦雨薇的要求装修完了。 现在就差做一个新的招牌,问秦雨薇打算给铺子起什么名儿。 秦雨薇落笔三个字—— “香莱儿”! …… 朱府。 朱小姐的贴身丫鬟推门进来,轻声说道: “小姐,您要的云锦送到了。” 朱小姐点点头,让人送进来。 秦雨薇将几匹云锦送了进来,然后掏出皮尺,想要帮朱小姐量一下尺寸。 朱小姐坐在窗边,却迟迟不肯起身。 让丫鬟去取一件旧衣,告诉秦雨薇按照旧衣的尺寸做就行。 丫鬟取来一件裙装。 秦雨薇偷眼瞧去,裙装下摆的边缘沾了一些灰土。 心想传闻中朱小姐身高比寻常女子要矮上很多,看来是真的。 朱小姐此时坐着,但从上半身来看,看不出任何问题。 但以她坐的高度,正常来说,双脚是完全可以踩在地上的。 而她此时却只有脚尖才能勉强够到地面。 说明她的身材比例很不正常,双腿比寻常人短了许多! 而见到外人不愿起身,也是不想被人发现自己的缺陷。 秦雨薇心中有了数,取了丫鬟拿来的旧衣,又让朱小姐选了一匹中意的料子。 两日后,秦雨薇再次来到朱府。 将做好的新衣交给朱小姐的丫鬟。 过了不一会,丫鬟打开门,说朱小姐让她进去。 语气不善,说罢还狠狠瞪了她一眼。 朱小姐此时身穿一件青绿色的翠纹挑线裙。 裙子从背面看,长度几乎拖到地面。 而正面却被刻意裁短,露出了半截小腿。 将她的身材问题暴露得一览无余。 “你……你这是何意!?” 秦雨薇一进门,就见朱小姐气得双颊泛红,浑身发抖,指着自己质问道。 眼中燃着汹涌的怒火! 将裙子做成这个样子,是来故意羞辱她的吗? 自己的叔父好歹也是朝廷六品大员,区区草民如何敢尔!? 秦雨薇垂眸移开视线,平静地从身后取出一个用绸布包着的包裹。 “朱小姐请先不要动怒,民女没有任何僭越之意。 还请小姐试试这个。” 她打开包裹,里面放着的是一双鞋。 一双朱小姐从未见过的鞋。 准确地来说,那或许并不能被称之为鞋。 大梁女子向来都是穿布鞋,既然是鞋,好歹需要把双脚包裹起来吧? 可这是什么东西? 除了脚尖和脚跟的地方被包裹起来,半个脚背几乎都是裸露在外的! 而且脚跟下面还有一截手指粗细、足有两三寸那么长的东西。 秦雨薇坚持让朱小姐尝试一下。 这可是她专门改良过的高跟鞋,既能起到视觉增高的作用,鞋上的绣样又是大梁如今最流行的缠枝莲,十分符合朱小姐的身份。 朱小姐面带愠色,给秦雨薇最后一个机会,让她帮自己穿上了那奇怪的鞋子。 若真敢戏弄她,定要告诉叔父,让—— 朱小姐心里的念头还没有想完,目光就定住了。 她站在一人高的铜镜前,看着自己的双腿,一阵怔忡。 这双鞋子令她的双腿从视觉上来看,竟然被拉长了许多! 她本身就不胖,在鞋子增高的作用下,两条小腿更显得修长纤细。 大梁开国至今,民风日渐开放。 连女子都可以入学参加科举,再服饰上也并没有前朝那样保守。 女子露出小臂或者小腿,走在街上,并不是多么离经叛道的事情。 她若是穿着这套裙鞋出门,还有谁会嘲笑她? 朱小姐面色复杂地看着秦雨薇,气势已然没有了方才的凌厉。 轻声问她想要什么赏赐。 “民女想要参加明日的秋高宴。” 朱小姐有些意外,却还是点点头道:“明日你可扮作我的丫鬟,随我一同前往。” “不。”秦雨薇忽然抬头,直视朱小姐。 “民女……想以朱小姐朋友的身份前往。” 第48章 秋高宴,又见赵文鸢 次日,江州知府宅邸。 秋高宴。 知府毕枞的宅邸很大,穿过层层回廊,还要走过一座小桥,才能到达内院。 内院此时已经拉起了遮阳的篷子,围成一圈。 篷子的外侧一圈摆放着各种奇花异草,争奇斗艳。 篷子下的阴影中则是摆放着一张张案几,上面放着最新鲜的时蔬,和梅子等蜜饯。 到了时辰,陆续有穿着华美的年轻女子在家丁的引导下,款款步入内院就座。 她们都是江州城中豪门大户家的贵女。 一个女子望着回廊之中,正在向这边走来的两个人影,对身边的好友道: “咦,那是朱婷吧?” 说完又觉得不对,“她怎么……好像长高了?” 此言一出,顿时吸引了不少目光,向朱婷和秦雨薇投去。 在这些贵女的圈子中,朱婷向来是被偷偷取笑的那个。 哪怕是不熟的两个人,只要其中一人提起朱婷走路像鸭子,另一人跟着笑起来。 就能迅速拉近关系。 而此时的朱婷昂首挺胸,再也没有了往日的自卑。 她脚下踩着的那双鞋,更是立刻成为所有目光的焦点! 不少女子脸上流露出不屑又羡慕的神色。 朱婷目不斜视,带着秦雨薇走到一张桌案前坐下。 其余人见朱婷带了一张陌生面孔,纷纷有些好奇。 莫非是丫鬟? 但又不像,哪有丫鬟的气度比主人还要沉稳贵气的? 秦雨薇本就生得极好看,虽然年纪尚小,但仍能看出长大后必定是天人之姿。 尤其那一双凤眸,只要是见过她的人,必定会印象深刻。 她穿着朱婷的一件玄色长裙,在一众明艳靓丽的贵女之中,显得尤为出众。 先前议论朱婷的那个女子按捺下心中的嫉妒,走上前来。 夸她这双鞋子可真别致,不知是找哪位匠人定做的。 其余人装作在看别处,实际都偷偷竖起耳朵在听。 “哦,妹妹是说这个呀……” 朱婷故意微微伸出一只脚,让众人都能够看得清楚。 在无数期待的目光中,指了指身边的秦雨薇。 “是我这位好友亲手设计的。” 好奇的目光顿时全都转移到了秦雨薇身上。 “这位姑娘看着眼生,不知……” 秦雨薇微微一笑,“在下姓秦。” 别人还等着听她自报家门,没想到秦雨薇就不说话了。 太奇怪了,这种场合的社交,哪有自我介绍只说个姓的? 你倒是说说家里有谁,在朝中任何官职。 我们才好知道要不要认识你啊! 一道道探究的目光仿佛要把秦雨薇盯穿似的。 她却好似毫无察觉,任凭大家打量。 像这种神神秘秘的,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家门身份压根说不出口,所以干脆闭口不言。 还有一种,则是背景过于深厚,以至于不便透露,讳莫如深。 众人观秦雨薇的气度举止,不约而同都猜向了后者。 目光中顿时多了几分敬畏。 “秦姐姐,我那儿还有些江州城吃不到的酥糖,不如坐我那儿去,一起品尝如何?” 前来搭话的女子开始邀请秦雨薇。 秦雨薇委婉地拒绝,说自己是陪朱婷来的。 众人看向朱婷的目光更加嫉妒。 而朱婷对秦雨薇,则是更添几分感激。 “秦雨薇?你怎么在这里?”一个诧异的声音响起。 秦雨薇抬眸,正好撞上双眉紧蹙的赵文鸢,心中微微一紧。 ……该死,她怎么也来了? 赵文鸢已经走到了秦雨薇面前,眼神就好像看一个叫花子进皇宫。 “这可是知府夫人举办的秋高宴,你什么身份,也配出现在这里?” 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句话。 哟,这是有瓜吃啊? 瓜子呢,瓜子在哪里? 秦雨薇眸色微冷,今日若是被这赵文鸢搅了局,自己的所有计划都泡汤了。 便抢在赵文鸢之前,开口转移话题道: “这不是赵师妹么?呀,我忘记了,你已经被龙场书院退学了。 如今再叫你师妹,是不是有些不妥?” 此言一出,周围的贵女们互相传递了一个眼神。 哇哦,瓜更大了! 赵文鸢不是一直说,她是找到了一位堪称人中龙凤的未来夫君,这才主动离开龙场书院的吗? 啧啧啧,原来是被退学的啊! 赵家好歹也是江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赵文鸢还是赵家的嫡长女,要真是被退学,那可简直把赵家祖宗三代的脸都丢光了。 哪还有好人家能看上她? 赵文鸢被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忽然挤出一抹冷笑。 “别高兴得太早。你们还不知道吧?那欧阳烨已经同意我回到书院了。” 秦雨薇眉毛微挑,没想到这赵文鸢的关系还挺硬,居然能让欧阳烨这种人妥协? 赵文鸢眸中有些得意,“放心,很快咱们就要在书院重新见面了。” 说罢,面色蓦地一沉,对周围的下人呵斥道: “你们这些奴才是如何在知府大人府上当差的? 为何一个贫贱的绣工之女,能够如此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里? 简直弄脏了知府大人家里的地!让大人和夫人脸上无光,你们担当得起吗?” 嚯!原来是绣工之女! 难怪刚才不说身份呢。 原本还想与秦雨薇拉拉关系的,此刻都在庆幸,还好自己稳重! 秦雨薇紧抿双唇,冷冷看着赵文鸢。 已经有下人听了赵文鸢的话,准备上前将秦雨薇拖出去。 “夫人到——” 全场顿时肃静下来。 公孙夫人在七八名是女的陪同下,缓缓走入上座。 她正是知府毕枞的正妻,也是秋高宴的举办人。 “方才你们在因何事吵闹?” 公孙夫人面色温和地问。 “启禀公孙夫人,此女出身卑贱,却出现在夫人精心准备的秋高宴上,实在是有辱知府大人和夫人的脸面。” 赵文鸢行了一礼,请求将秦雨薇立刻赶出去。 朱婷欲言又止,思忖再三,最终还是默立一旁。 两人终究只是萍水相逢。 秦雨薇设计出了能掩盖自己身体缺陷的鞋子,作为交换,自己带她进入秋高宴。 仅此而已。 没有必要冒着得罪知府和公孙夫人的风险,帮秦雨薇说话。 第49章 创品牌,香莱儿火了 公孙夫人面沉如水,看向秦雨薇,似有不悦。 秦雨薇走上前,缓缓一拜,从容说道: “夫人,雨薇今日前来,乃是有一好物,想要献给公孙夫人和诸位小姐。” 说罢,将自己带来的东西递给公孙夫人身后的婢女。 公孙夫人见那是个方方正正,用粉蜡纸包裹起来的东西。 拿在手里,沉甸甸,硬邦邦的。 “此物名为‘香皂’,可用于洗手、洁面、沐浴,能够清除手上的油渍污垢。” 香皂? 嗯……的确有股子令人身心愉悦的檀香气味。 公孙夫人产生了一些兴趣。 赵文鸢却道: “夫人,这些贱民总是用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莫要脏了您的手。” “赵小姐,你这么喜欢替夫人做主,莫非是把自己当成这里的主人了?”秦雨薇在一旁淡淡道。 “这,我……”赵文鸢一时语塞,连忙偷觑了一眼公孙夫人的表情。 正好诸位小姐方才也用完点心,手指上多少沾了些油渍。 秦雨薇建议在场众人不妨试试这香皂。 那些小姐起初受赵文鸢的影响,寻思这种平民百姓能有什么好东西。 但是见那香皂包装精致,气味宜人,又按捺不住好奇。 下人端来清水,公孙夫人让参宴的小姐们先试试。 秦雨薇做了示范,如何将香皂揉搓起泡。 不少小姐学着她的样子做。 “哇,真的有泡泡!” “竟然将手上的油都洗干净了?” “手上还能留下香气诶!” 公孙夫人听到大家的反应,也不禁好奇,命婢女重新端来一盆水,用香皂洗起手来。 这个时代尚未有人发明出类似的清洁用品,人们吃完饭,多是用淘米水或者草木灰来洗手。 贵族也不例外。 秦雨薇在打算开铺子时,就意识到了这个商机。尐説φ呅蛧 上次见林二姐时,秦雨薇将做香皂的法子告诉了她,让她尽快赶制。 公孙夫人对香皂的清洁效果表示非常满意。 “不错,你有心了。”公孙夫人对她点点头,又问这香皂是从何处得来。 她打算以后府上就常备了。 “回夫人,此方乃民女偶然所得,这块香皂正是民女的铺子中制作的。 夫人若是喜欢,以后每个月民女都给夫人孝敬一些。” 嘴上这么说,但堂堂知府夫人,总不好意思白拿老百姓的东西吧! 果然,公孙夫人让她以后来送香皂时,直接找府上的管事。 价钱就按她铺子中的售价结算。 此时不少贵女小姐们闻着自己手上残余的香气,都琢磨着回头也让家里下人去买些这个“香皂”回来用。 “今日雨薇与小姐们初次见面,小小心意,就当做见面礼了。” 她来这里之前,还将一块香皂用细线分割成了十几小块,都用上好的蜡纸包裹,看起来就如同精美的礼品。 这些分装的小块香皂也被她带来,当做伴手礼。 小姐们收到礼品,一个个面露欣喜,爱不释手,纷纷谢过秦雨薇。 秦雨薇本就长袖善舞,在这种场合更是如鱼得水。 除了生闷气的赵文鸢,其他人很快和秦雨薇开始姐姐妹妹地称呼了起来。 秦雨薇说自己经营的店铺中还有胭脂水粉等物售卖。 “雨薇妹妹如此心灵手巧,竟然能想出香皂这么有趣的玩意儿,想必铺子里其他东西也是顶好的。 回头啊,我可一定要亲自去逛逛。” “咱们一块儿去!” 在送给她们的香皂包装内侧,秦雨薇还写上了铺子的位置。 还画上了她亲手设计的“香莱儿”图标。 一场秋高宴结束,“香莱儿”三个字立刻成为了江州城贵女圈子中最热门的话题。 …… 龙场书院。 晚课结束,祝青岩和薛眉去练习了一阵跳百索,这才回到书舍。 薛眉点亮油灯,江雪儿如往常一样不见人影。 以为书舍没人。 “青岩师姐,薛眉师姐,你们回来啦?” 声音突如其来,薛眉差点被吓得差点叫出声。 “文鸢?你……” 薛眉见鬼似的盯着房间里许久不见的舍友赵文鸢。 她怎么回来了? 祝青岩也没想到,被退学的赵文鸢还能再次回到书院。 只好按下心中的愠怒,挤出笑容,同赵文鸢打招呼。 赵文鸢笑嘻嘻地上前挽起两人的手臂。 她说是她老爹逼着她抄了三百遍论语,跪着交给欧阳烨,道歉说自己知道错了。 不该嫉妒祝澜讲学,去偷她的书稿。 赵文鸢的父亲好歹是个御史,而且颇有清名。 欧阳烨看在赵御史的面子上,才答应再给她一次机会。 “你们不知道,城里那些代抄书的,现在收钱有多离谱! 就这三百遍,可花了我大半个月的月银!” 赵文鸢抱怨着。 她既然回来了,其他人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快要熄灯时,赵文鸢瞧见书舍里的柜子顶上还放着自己离开书院前的一个妆奁,就想拿下来。 但是她不够高,书舍里的凳子又不大稳当,踩上去容易摔跤。 赵文鸢在屋内扫视一眼,走到江雪儿的床铺前,将她的被子卷起来,扔在地上。 然后又把江雪儿的木枕垫上去,踩着枕头才够到了自己的东西。 祝青岩洗漱回来,正好看见这一幕,问她怎么踩在江雪儿的枕头上。 赵文鸢一脸无所谓: “她一个外室子,本来就肮脏卑贱,东西给我垫一下脚又怎么了?” 再说,上次偷祝澜书稿的事情,她回去越想越觉得肯定是江雪儿搞的鬼,才害自己被抓包,赶出书院。 想到这里,赵文鸢又忍不住用鞋底在江雪儿的枕头和被子上狠狠蹭了几下。 全然没有注意到祝青岩瞬间阴沉的脸色。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了。 江雪儿抱着书,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目光落在赵文鸢的脚上,和她脚下的被子上。 刚刚屋里的对话,她一字不落全都听见了。 背后议论被正主撞破,赵文鸢却没有任何尴尬和歉意,反而示威似的瞪了一眼江雪儿。 转身走之前,还不忘嫌弃地将被子踢到一边。 江雪儿冷冷看了她一眼,走过去,沉默地抱起被子,离开了书舍。 应该是去水房清洗了。 第50章 蹴鞠比赛,有内鬼! 深夜,龙场书院的后山密林中,月光斑驳地洒在青石上。 假山背后,两个黑影低声交谈,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夜的宁静。 “进展如何?”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急切。 “万卷楼的顶层,我始终无法接近,欧阳烨的防备太严密了。”女声回答,声音中带着些许无奈和挫败。 男人不满地斥责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首领派我们来此,可不是为了游山玩水。” “说到游山玩水,好像是你更热衷于此吧?我可从未忘记自己的使命。” “好了好了,不和你说这些。书院外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你继续想办法潜入。 若有人碍事,你知道该怎么做。” 两人又低声交谈了几句,突然,假山的另一侧闪过一抹青白色的衣角。 “谁!?” 两人迅速追了过去,只看见一个慌慌张张跑远的背影。 “你不是说这地方很安全,不会有人来吗!?”男人显然发怒了,质问道。 他连那人长什么模样都没看清,刚刚的谈话如果被泄露出去…… “我认识她。”那女声陡然冷了下来,“交给我吧。” 那男人冷哼一声,抬手戴上了黑色的兜帽,纵身一跃,便翻出了书院的院墙。 他的身影暴露在月光下,兜帽的阴影中露出一只极为挺拔的鹰钩鼻。 …… 到了龙场书院举办比赛的日子,早已准备许久的学生们一个个精神抖擞。 为了不用排队就能吃到御香阁的冰梅酪,他们这回都拿出了拼命的架势。 蹴鞠、打鸡和跳百索三项比赛按顺序分别进行。 先是蹴鞠。 大梁蹴鞠用的球是实心的,外面用十二片皮革包裹,密砌缝成,不露线角。 做成的球重量要“正重十四两”,球规格要“碎凑十分圆”。 十二人为一队,在蹴鞠场中设有左右两道球门,规则与现代足球类似,先将球踢入对方球门者得一分。 梁舟、周达、许诗明和顾朝阳在同一队里,还有他们找来的八个队友。 项文远同时报了蹴鞠和跳百索,此时在梁舟他们对面的队伍中。 与项文远同队的,还有当日诗文大赛上获得第二名的陈子鸣。 蹴鞠场外则是围了不少女学生,其中还有人正红着脸,议论着参赛的选手们。 “快看,那是子鸣师兄!” “哇,子鸣师兄不仅读书厉害,没想到竟然还会蹴鞠!” “啊啊啊他好像朝我这边看过来了!” “你们不觉得梁舟师兄也很帅吗?” “啧,梁舟师兄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这么激烈的比赛我估计他不行。 我倒是更喜欢他旁边的那位顾师兄,一看就很英武不凡!” “子鸣师兄肯定赢!只要你支持子鸣师兄,咱们就是好朋友!” “哼,肯定是顾师兄赢!” 蹴鞠比赛开始,场上的两支队伍穿着不同颜色的衣服,队员们都在场上快速奔跑着。 围观的学子们也开始为喜欢的队伍呐喊助威,一时间人声鼎沸。 祝澜等人自然也来观战。 场上有人接到了球,一脚传给了项文远。 项文远跑过去抬脚就要接球,突然一个闪电般的身影掠过眼前。 对方顾朝阳用胸口将球截了下来,然后虚晃一枪,直接将球传给了梁舟! 项文远摔了一个大跟头,差点脸着地。 乔悠悠扶着蹴鞠场的围栏,笑得直不起腰。 “哈哈哈——就这水平,还敢同时报蹴鞠和跳大绳! 几个菜啊,就这么飘了?” 一般来讲,每个人都是只能报一项运动的。 尤其蹴鞠这种对体力消耗极大的比赛,一般人很难踢完一场球,还有足够的力气去参加下一场。 项文远偏偏同时报了蹴鞠和跳百索。 而且听说蹴鞠队伍练习的时候他也经常不在,大部分时间都去练跳百索了。 因为祝青岩也在。 乔悠悠继续无情嘲笑:“我之前听说他都不去练蹴鞠的,还以为是什么隐藏高手。 结果就这?就这?真是笑死我了!” 乔悠悠说这几句话的时间里,项文远左脚绊右脚,又接连摔了好几个狗吃屎。 明明失误连连,但不知为何,他们队里的人还是不断传球给他。 这时球到了陈子鸣脚下,陈子鸣接到球后,看了一眼项文远。 项文远见祝青岩正看向这边,立马跟打了鸡血似的,对陈子鸣一阵挥手,让他把球传过来。 陈子鸣看看不远处的对方球门,又看看又菜又爱玩的项文远。 最后还是选择无视他,自己一脚将球踢向了梁舟这边的球门。 梁舟他们本来已经发现了对方队伍的猫腻,项文远不知是用了金钱还是威胁的手段,让队员一直传球给他。 所以梁舟等人不约而同将项文远作为了主要的拦截对象。 主要是,他的球实在太好抢了。 白给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但陈子鸣这一脚,让他们稍微有些措手不及,一个晃神,竟让对方队伍扳回一分! 陈子鸣这一脚属实有点帅,顿时无数女生尖叫起来。 就连祝青岩也忍不住大喊一声:“子鸣师兄,好样的!” 陈子鸣远远对祝青岩笑了笑,这时突然被人撞倒,竟然是同队的项文远。 项文远不爽又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 尽管陈子鸣扳回一分,但之前因为项文远的失误,分数拉开得实在太大了。 照这个形势踢下去,项文远的队伍必输无疑。wWW.xszWω㈧.йêt 时间只剩下了最后两刻钟,大家中途休息了片刻。 项文远叫走了梁舟队伍中的三个男生,他们三人直到下半场比赛开始才回来。 梁舟的一个队友本来要将球传给顾朝阳,结果却一个“失误”,踢到了项文远那里。 项文远用并不怎么样的球技,将球传向附近的队友,梁舟这边负责拦截的队员也仿佛动作慢了一拍,竟然没有拦住。 项文远的队友接到球,一脚踢进了梁舟这边的球门! 项文远一脸得逞的笑容,梁舟和顾朝阳几人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这家伙居然连他们这边的队员也收买了! 第51章 跳百索 “来啊,继续啊。” 项文远挑衅地看着他们。 比赛继续,由于梁舟这边的队员一直放水,项文远那边比分很快追了上来。 顾朝阳接到了球,却被人撞倒在地上,居然是他的队友。 那人一边嘴上道歉,眼睁睁看着球被再次抢走,踢进了自家球门。 眼看时间越来越近,被项文远收买的其他学生也不装了,干脆都围着梁舟四人转悠起来。 “作弊,作弊!”乔悠悠气愤地大喊起来。 梁舟对顾朝阳使了个眼色,顾朝阳忽然带球朝着蹴鞠场的边缘跑去。 他假意要传球给身边的队友,抬脚时却忽然换了方向,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将球传回给了梁舟。 此时只剩下他们四人孤军奋战,其余人谁也不能相信。 但好在他们一直坚持晨跑的习惯,单从体力上来讲,不知比这些整日只知道摇头晃脑念书的文弱家伙强了多少倍! 这场蹴鞠踢到现在,所有人都已经筋疲力尽,气喘吁吁。 只有他们四人却依旧体力充沛。 只要带动大家追赶起来,他们就有优势! 蹴鞠场旁边的看台上,岑松柏正与另一位四十来岁的紫袍男人坐在一起。 二人中间的小茶几上摆着两盏清茶。 “茂清,你看书院里的这些孩子们感觉如何?”岑松柏端起茶杯,轻轻吹开了上面的浮茶。 “少年英姿,未来都是我朝的栋梁。”钟茂清微微侧过身子。 “可是老师,这些娃娃们历练成长尚需时日,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际,您为何却执意躲进这书院之中……” 岑松柏淡淡一笑,“老夫也不过就是国子监一个小小的司业。茂清,你都坐上如今的位置了,还专程从京城赶来,就这么不愿放老夫一份清静么?” “学生——”钟茂清还想说什么,却被蹴鞠场上的动静打断了。 顾朝阳仗着体力优势,一马当先抢到了球,趁别人都还没跟上,一脚踢进了对方球门! 锣声响起,比赛结束。 有惊无险,还是梁舟的队伍获胜了。 梁舟路过项文远的面前,还吹了一声口哨,斜睨他一眼。 目光中带着嘲讽和戏谑。 项文远在原地无能狂怒。 蹴鞠比赛结束,接下来是打鸡比赛,祝澜几人不打算看了。 待会还有跳百索,她们要去热热身。 转过身,祝澜突然与一人撞上了。 赵文鸢扶着脑袋,“啊哟”叫了一声。 真是冤家路窄! “你走路不长眼睛吗?”赵文鸢看见祝澜,眼中满是憎恶。 都是她,才害得自己当初被赶出书院! “我后背确实没有长眼睛,但怎么有的人眼睛长在前面,还硬往人身上撞?”祝澜反讽道。 乔悠悠:“澜澜,快看看身上有没有丢什么东西。有些人手脚不干净,只怕被赶出书院一次还不长记性呢!” “你个贱商之女!”赵文鸢气急败坏,就想扑上去和乔悠悠扯头花。 秦雨薇赶紧拉住乔悠悠,“冷静冷静,吃到御香阁的冰梅酪比较重要。” 几人选择无视赵文鸢,转身走了。 赵文鸢:? 她连一顿饭都比不上? 不过刚刚对方说什么来着……跳百索? …… 比赛的地方离书舍并不远。 这次比赛用的绳索由徐舍监保管,各个队伍都已经提前选好。 祝青岩想要再次检查一下自己这边队伍用的绳索。 她走到徐舍监的房门前,正想敲门,却发现门并没有锁。 她心念一动,悄悄把门推开一条缝。 屋里有个人,竟是赵文鸢! 她鬼鬼祟祟,不知在鼓捣些什么。 祝青岩想了想,轻手轻脚地退到一边,等赵文鸢从徐舍监的屋里出来后,才闪身走了进去。 那些绳索上都标注着各个队伍的名称。 祝青岩先检查了自己队伍的绳子,没有什么问题,便放下心来。 接着拿起祝澜队伍的,伸手一摸。 果然,绳子湿漉漉的,还隐隐透着一股味道。 虽然不知赵文鸢是用了什么东西浸泡这条绳子,但以她跟祝澜几人的关系,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 不过,蠢货还真是蠢货,这条绳子湿成这样,一摸就摸出来了。 祝青岩无语地摇摇头,决定好人当到底,帮赵文鸢一把。 …… 跳百索的规则很简单,六人一组,其中两人甩大绳,四个人来跳。 一共三次机会,取三次中连跳数目最多一次作为小组的最终成绩。 最终成绩最高的小组获胜。 祝青岩回到比赛场地,远远就看见项文远对自己招手。 她走过去,只是对项文远微微点头,然后和薛眉站在一起说话。 “文鸢没来吗?我还以为她也会报名跳百索呢。”薛眉问。 祝青岩摇摇头:“你记错了,她回书院之前,各项运动都已经停止报名了,她想参加也没办法。” 项文远凑了过来,对祝青岩“嘿嘿”笑着,“青岩师姐,等咱们拿了第一名,一块儿去御香阁!” 接着又将上次吃到的冰梅酪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一旁的薛眉揶揄道:“你刚刚才踢完蹴鞠,就来跟我们跳百索,不累么?” 祝青岩脸上笑着,心中和薛眉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蹴鞠是个体力活儿,别待会儿没力气了,绳子节奏甩错,害得大家一起输比赛。 “不碍事,不碍事!刚刚梁舟他们能赢,那还不是因为我放水了,哈哈哈! 我要是认真踢,他们早出局了!” 你最好是。 祝青岩保持着微笑。 徐舍监怀里抱着六条拇指粗细的绳子走了过来,每一条绳子的端点都标注着队伍的名字。 “老常,有信心不?”赵思成用肩膀碰了碰常云霄。 常云霄微微点头,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赵思成笑笑,老常这人就是这样。 虽然不大合群,但要他帮忙的时候却一点不会含糊。 他说没问题,那肯定就是没问题。 徐舍监走了过来,将他们队伍的绳子递过来。 祝澜伸手接过,拿到绳子的一瞬间,只觉得触感有些异样,却说不上来具体怎么了。 她微微一怔,常云霄的声音忽然在身边响起。 “这绳子……味道不对。”有一股药水的味道。 第52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我们想用这个。”祝澜突然伸手拿走了徐舍监手里的另一条绳索,上面标注着祝青岩的队伍。 徐舍监还没反应过来,祝青岩已经叫了起来,“绳索都是事先选好的,你们凭什么说换就换?” 她的反应异常激烈,要说心里没鬼,祝澜打死都不信。 “徐舍监,可以吗?”祝澜加重了话尾的语气,看着徐舍监的眼睛说道。 徐舍监牙根有些痒痒,但是祝澜手里抓着自己的把柄,实在是没什么办法。 “徐舍监,你不能——”祝青岩身边的薛眉也嚷了起来。 “这些绳索都是书院统一采购的,本来就没什么差别,谁拿谁的都一样!”小說中文網 徐舍监有些烦躁地打断薛眉的话,又恨恨看了一眼祝澜,任由她拿走了祝青岩队伍的绳索。 最后轮到祝青岩的队伍,徐舍监手里只剩下了原本祝澜队伍的绳子。 “怎么了?”见祝青岩迟迟不接,徐舍监皱眉问道。 祝青岩迟疑半天,还是接了过去,心中七上八下。 她只知道赵文鸢用某种液体浸泡过这个绳子,并且自己还帮她处理干净了。 起码不会湿漉漉的一眼被人发现。 但赵文鸢用的那个液体究竟是什么东西,她却一无所知。 希望那个蠢货别是下毒之类的,比如碰到这条绳索的人就会皮肤溃烂。 “青岩师姐,放心交给我吧!”负责甩绳的项文员屁颠屁颠跑过来。 祝青岩将绳子交给他,然后偷偷观察了好几次自己的手掌,确定皮肤没有任何异常后,这才稍稍安定了下心。 现在她只希望赵文鸢下手轻一点,别搞得太离谱。 几组人按照矩阵排列开来,站在一片空地上。 随着裁判的一声令下,所有负责甩绳的人全都同时挥舞起了右臂。 一时间,绳索拍打地面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二、三——”祝青岩喊着数。 她站在跳绳的队列最前端,与正在抡圆了手臂,卖力地甩着绳的项文远面对面。 “嘿,青岩师姐,你瞧我右手胳膊上这肌肉,结实吧?嘿嘿,偷偷告诉你,我可能一拳打死一只老母鸡!” “青岩师姐,你跳得累不累,要不要我甩慢点?” “青岩师姐……” 项文远难得如此近距离地和祝青岩接触,绞尽脑汁地想要搭话。 祝青岩已经快疯了。 她一边要按节奏报数,一边要忍受项文远喋喋不休的干扰。 还得分心来琢磨提防赵文鸢在绳子上到底使了什么坏。 心好累啊! 相反,祝澜那边的情况就稳定许多。 负责甩绳的赵思成虽然比常云霄矮了不少,但常云霄不动声色地降低了手臂甩绳时的运动幅度。 两人的节奏完美契合。 跳绳的祝澜四人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此时也都表现得游刃有余。 “五十三!” “五十四!” “加油破纪录了!” “五十六!” 祝澜喊着数,就算说话,也正好卡在报数的节奏上,没有一丁点错拍。 项文远还在执着地跟祝青岩搭话。 “青岩师姐,你身上是戴了什么香囊吗,好好闻呀……” 祝青岩原本就心烦意乱,听到这句话更是心头火起,就想呵斥他一句。 就这一想,报数的节奏突然就乱了。 薛眉脚下一绊,数据停在了五十二上。 此时祝澜那边已经完成了八十连跳的好成绩。 祝青岩一想到自己可能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输给祝澜,心中顿时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不行,绝不能输! 那祝澜不过就是个传闻中的废物,怎么可能处处胜过自己? 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这次不能打破祝澜那边的纪录,就只能看着她们夺冠了。 祝青岩阴沉着脸,让项文远和另一个甩绳的男生换位置。 项文远本来是不乐意的,但再一见祝青岩的脸色,不知她怎么生气了。 嗯,一定是青岩师姐和自己站得太近,害羞了,所以才故意表现出生气的样子。 爹说过,女人嘛,就是喜欢口是心非! 项文远顿时觉得能够体谅了。 他换到了离祝青岩远一些的位置,还不忘感叹自己真是个善解人意的温柔好男人。 最后一轮开始,这次祝青岩没了项文远在眼前嘚嘚,立刻稳定许多。 不一会儿,就已经连着跳了七十个。 祝青岩报数的声音开始一声大过一声,气势越来越猛。 “七十五!” “七十六!” 然而此时,项文远只觉得身体一阵发虚,尤其是握着绳索的右手,仿佛突然间失去知觉一般。 “七十九!” “八——” 就在祝青岩以及其高亢的声音喊出最后一声“八十”时,刚喊到一半,就见脚下的绳索从另一端开始,像条蛇一样扭动了一下,随后软绵绵地趴在地上,死透了。 她回头怒瞪向项文远,眼看就要赢了,怎么会突然连绳子都抓不住!? 而此时,绳子脱手的项文远面带不解和惊慌。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右手,怎么会突然没知觉了? 祝青岩这才意识到,赵文鸢在绳子上动的手脚应该是某种麻药。 绳子粗糙,被麻药浸泡过后,再被人一直握在手中和皮肤摩擦,一段时间后便会发挥药效,使握绳之人手掌麻痹。 该死,怎么不早不晚,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候—— 哪怕你再多撑一下呢!! 祝青岩不知这是不是命,自己只差一点点,就能赢过祝澜了。 就只差一点! 凭什么,祝澜一个废物能够拥有好的出身,而自己明明比她强,却每天都要狼狈地隐藏那个不堪的身份! 而如今,连老天都开始偏心了,便不让自己赢过她! 眼看着祝澜六个人走上台,被宣布获得第一名,还拿到了奖品。 不甘与愤怒的情绪如同一座飞来的大山,狠狠砸在祝青岩的身上。 乔悠悠拿到御香阁的免排队入场券,得意地对项文远挑挑眉。 “哎呀,哎呀,不就是个冰梅酪嘛,不会有人天不亮,就专门派家丁替自己去排队吧? 不会吧不会吧?” 乔悠悠摇着头感叹,这免排队券实在是太香了! 随着跳百索活动的结束,这次书院的比赛正式落下帷幕。 学生们准备回到书舍,收收心继续准备课业。 这时,清雅院内乍然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啊——!!死、死人了!!!” 第53章 死人了 赵文鸢死了。 被一根跳百索用的绳子,吊死在书舍的房梁上。 当闻讯赶来的师生们,穿过书舍那打开的房门,看到里面悬挂在半空中的一双绣花布鞋时,不少人吓得尖叫起来。 欧阳烨第一时间让人去县衙报了案,随即命令封锁龙场书院,所有人禁止出入。 很快,县衙的捕快们就赶了过来。 “捕快办案,闲杂人等让开!” 随着一声高喊,原本围在清雅苑前的学生们让出一个口子,庄捕头带着七八名手下大步走了进来。 人群之中,常云霄在队伍最后看见了张仵作的身影。 庄捕头停在书舍门口,一摆手,率先进了屋,其余人暂时在门外等候。 他抬起头,围着赵文鸢的尸体转了一圈。 赵文鸢穿着书院的院服,脸色青紫,身体僵硬,显然已经死去了有一段时间。 庄捕头又打量了一遍书舍内的情况。 干净整洁,没有搏斗痕迹。 他想了想,问谁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 一个丙字班的女学生脸色紧张地站了出来。 “我当时身体不舒服,两个朋友送我回到清雅苑门口。我在回房间的路上,看到这间书舍的门没有关好,就想敲门提醒。 结果刚一靠近,透过门缝,就看到、看到一双……” 女学生回忆着刚才的情景,表情变得惊恐起来。 “然后呢,你又做了什么?” 女学生说自己推开门,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尸体吓傻了,尖叫了一声,之后就晕过去了。 庄捕头又叫来之前送她回清雅苑的两个女学生,两人证实了她的话。 庄捕头叫进来两个捕快,将赵文鸢的尸体放在了地上,对等候在门外的张仵作试了个眼色。 “哎,来了。”张仵作低着头,领着另一名捕快走进屋,打开了工具箱。 外边围观的学生们努力探头向屋里看着,一时间议论纷纷。 薛眉和祝青岩的脸色都很差。 书舍里突然死了人,这还让她们以后怎么敢住下去? 没过多久,张仵作和协助的捕快就从屋里出来了。 “大人,是自缢身亡。”张仵作将一张纸递给庄捕头,上面记录着验尸的情况。 张仵作在一边解释: “死者死亡时间在一个半时辰,到两个时辰左右。身上除了颈部勒痕外,没有其他外伤。 颈部勒痕只有一条,而且是从下巴向两侧延伸到耳朵后面,符合自缢死亡尸体的特征。 最重要的一点是,死者脚尖是下垂的,只有活着的时候……” 张仵作还准备滔滔不绝继续解释,庄捕头就已经有些不耐烦地打断。 “你就说确不确定是自杀吧。” 张仵作踌躇了一下,点点头:“基本可以确定。” 庄捕头露出一个带着几分满意的微笑。 自杀好啊,自杀就省事多了。 通知家属,上报衙门,就差不多能结案啦。 反正他能在现在捕头这个位置上颐养天年,他就已经很知足了。 什么破案啦,抓贼啦,是那些年轻人的梦想,他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过几年年满卸任,每年能领朝廷一份俸禄,就算功德圆满了。 何必去冒查案子这么大的风险呢? 庄捕头对欧阳烨说道: “欧阳监院,既然验尸结果已经确定这个学生是自杀,下面就没我们什么事了,还请你们去通知死者家属前来认尸吧。” 说完就准备带人离开。 围观的师生中,岑松柏和那名叫钟茂清的紫袍男人也在。 二人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见捕头准备草草结案,钟茂清面色一沉,就想说些什么。 岑松柏用余光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莫要急躁。” “老师……”钟茂清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却还是忍了下来,没有出声。 的确,他是秘密离京,来到江州城的。 若是因为这样一点小事就暴露身份,难免会引起一些风波。 果然还是老师考虑周全。 这时,欧阳烨已经对庄捕头开口了。 “大人,这女学生死得实在有些蹊跷,如此结案,是否有些草率?” 话语虽然客气,但欧阳烨的脸色也不好看。 人命关天的事情,怎么能如此儿戏? 欧阳烨身份不低,庄捕头自然也要客气几分,便耐着性子,让张仵作来解释,为何赵文鸢是自杀。 欧阳烨听完,两条眉毛紧紧锁在了一起,不置可否。 虽然张仵作的判断有理有据,但作为书院的监院,他总觉得有些不对。 赵文鸢前些日子是自己亲口同意返回书院的,她想要通过书院念书、考取功名,来换取更好的嫁人条件,争取攀上更高的门第。 她的成绩虽然算不上多好,但也不至于绝望到要自缢的程度。 而且书院里不少人都知道赵文鸢是赵御史家的嫡女,一般人也不敢招惹她。仦說Ф忟網 赵文鸢向来飞扬跋扈,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她绝望到活不下去? “如果庄捕头坚持这个判断的话,还请暂留片刻,待赵御史来了,亲自同他解释吧。”欧阳烨道。 “赵御史?”庄捕头的笑容僵了僵,死的这丫头竟然是御史的女儿? “御史大人到!” 听到消息的赵御史带着夫人匆匆赶来,此时赵文鸢的尸体被白布盖着,就放在清雅苑里的空地上。 夫妇二人颤抖着揭开白布,不仅是她二人,周围的学生们也终于看清了赵文鸢的死状。 她面色青紫,一双眼睛还大大地睁着。 不少学生都是第一次看见死人,人群中爆发出一片压抑着的惊呼声。 肖婉下意识向赵思成怀里靠了靠,突然瞥见赵思成身边的常云霄。 他竟然面不改色,甚至还怕看不清楚似的上前了两步。 赵文鸢的母亲当场就哭晕了过去。 “我女儿生性开朗活泼,怎么可能自杀!?你们书院今天一定要给我一个解释!”赵御史情绪激动地质问道。 庄捕头劝道:“大人,小的知道您心里不好受,但令爱确确实实是——” “这不是自杀。” 常云霄的声音从围观的人群中响起,显得格外突兀。 第54章 神探就在我身边? 就连梁舟几人都忍不住诧异地看了常云霄一眼。 杀人的案子,他掺合进来干嘛? 唯有祝澜敏锐地捕捉到了常云霄眼中闪烁着的光芒。 这家伙……是在兴奋吗? “你给我回去,不好好念书,乱出什么风头!”张仵作瞬间耷拉下来一张老脸训斥道。 庄捕头阴沉的目光在张仵作和常云霄之间徘徊。 他刚刚跟御史大人汇报完完死者是自杀,这个小崽子就跳出来唱反调,是个什么意思? 故意让他下不来台? 赵御史红着眼睛问常云霄有什么依据。 他内心也不相信女儿是自杀,可衙门的仵作和捕头都言之凿凿。 他一个御史,对于刑狱之事并不擅长,此时终于有人说出了他心里的怀疑。 “只是有一些猜测,还得再看看。”常云霄对赵御史也不行礼,直接说道。 “大人,一个小孩子的话怎能当真?这小子是衙门仵作捡来的小崽子,就算真懂点什么,也不可能比他爹强。 再者说,万一弄坏了遗体……” 庄捕头语气显得有些着急。 就连张仵作也在给常云霄使眼色,让他赶紧滚下去,别在这里添乱。 常云霄目不斜视,只看着赵御史。 赵御史见他虽然年纪轻轻,身上却透着一股不符合年龄的沉稳,犹豫许久,终于点点头。 常云霄走到赵文鸢的尸体前。 “哗——”整张白布被掀开,那具面色青紫的尸体就这样呈现在众人面前。 连围观的祝青岩和薛眉都吓得闭上了眼睛,不敢看。 常云霄绕着赵文鸢的尸体走了两圈,最后停在她的脖颈旁边,蹲下身仔细观察那条勒痕,一边用手指在勒痕上比划测量着什么。 最后,用一块手帕掰开了赵文鸢的嘴,甚至还凑近闻了闻。 张仵作在一边看着,不停地叹气摇头。 不专业,实在是太不专业了。 这小子也不知道打哪学的验尸手法,简直乱七八糟,一塌糊涂! 旁边好心的捕快给常云霄端了一碗三神汤递过去。 三神汤乃是由苍术、白术、甘草三味药材熬制而成,有驱邪的作用,可以避免接触尸体时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 常云霄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无意碰到了一下,那碗汤差点洒在了尸体上。 “离远点!”他猛然回头,皱眉斥责。 他最讨厌工作的时候被人打扰。 那捕快比他年纪大得多,却被常云霄的眼神给吓住了,讪讪退到一边。 现在干仵作的已经这么勇了吗,三神汤都不喝,就不怕沾上什么邪祟? 张仵作一把把常云霄拽到一边。 “哎呦我的小祖宗诶,你就别在这丢人现眼了行不?” 说着,又指向那尸体的下垂的足尖,“如果是被杀的,尸体都硬了,再被挂起来,脚尖怎么可能是那样的?” 庄捕头可在那看着呢,回头我要是丢了饭碗,那啥养活咱爷俩? 算我求你了,你是我爹,行不行?” 人群中也有人小声议论起来。 “听说这个常云霄古怪得很,没事就爱跑去看衙门挖尸体!” “妈呀,早知道他摸过尸体,上次我就不借他的书了……” “我听说啊,干仵作这行的,多少都有点不大正常,身上阴气重得很。咱们以后可得离远点儿。” 除了祝澜这些一起穿越过来的,其他同学此时脸上不约而同都带着惊恐。 祝澜用手肘碰了碰乔悠悠,小声问道: “话说……你知道常云霄当年毕业之后干嘛去了吗?” 乔悠悠迷茫地摇摇头。 梁舟凑过来,一脸八卦,“我听说老常好像是学医去了,但是后来又听说是去了警校进修……” 许诗明一拍脑门: “我想起来了!有一回我爹去省里开会,回来跟我说,省公安厅出了一个神探法医,年纪轻轻就破获了好几起重大悬案,是整个警届最年轻的传奇,人称‘小宋慈’! 而且,那个法医,好像就姓常!” 许诗明说完看向常云霄,自己也才反应过来,喃喃道:“我去,原来老常这么牛x啊!” 众人:什么?神探竟然就在我身边! 此时常云霄正无奈地看着喋喋不休的张仵作,后者正在唾沫横飞地让他不要再闹了。 张仵作只道是小孩子爱出风头,加上出于猎奇心理,觉得探案好玩,才跑出来闹这么一出哗众取宠的。 常云霄指着赵文鸢的尸体,耐着性子解释道: “人死之后,形成尸僵还需要一段时间,如果是刚刚死亡的尸体,挂在房梁上一段时间后,一样会形成足尖下垂的情况。” “胡说八道!”张仵作气得跳脚。 “你下次找具刚死的尸体试试就知道了。” “我试你娘个蛋!” 要不是御史大人在场,张仵作现在已经脱下鞋子砸过去了。 这小子嘴上没个把门的,怎么什么犯忌讳的话都敢乱说? “你他娘的毛都没长齐,才见过几个死人?老子验过的尸体比你吃过的饭都多,屁都不懂的东西,赶紧给老子滚回去念书!” 两人你一句“尸体”,我一句“死人”,听得赵御史脸色越来越难看。 “够了!” 赵御史冷冷看向常云霄,声音压抑着怒气,“你说我女儿是被害的,到底有没有证据?” 常云霄不再和张仵作纠缠,对赵御史说道: “大人就只看这勒痕,若是活人上吊,喘不过气时一定会本能地抓挠颈部的绳索,留下痕迹。 不仅如此,人在挣扎时,绳索勒在脖子上的位置也会有少许的移动,也就是说勒痕不会如此整齐。” 张仵作立刻反驳,根据尸体的状态判断,肯定是被这根绳子吊死的。 “我没说她是死后才被挂上去的。”常云霄淡淡道。 “不是,不是死了才……那不就是活着,自己,上去的吗?”张仵作都被绕晕了,连手带脚地比划起来。 连一边的庄捕头都看懵了。 这儿子不是老子教出来的吗,咋还能吵成这样? “我的意思是,”常云霄一字一顿地再次认真解释道,“她被吊上去的时候还活着,但不是自缢。” “她很可能是吃了什么东西昏迷之后,才被人挂上去的。” 赵文鸢的娘刚刚醒来,听到这句话,“啊”地一声又晕过去了。ωww.xSZWω㈧.NēΤ 常云霄看向赵御史,“想要知道死因,还有凶手的线索,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赵御史几乎是咬牙说出这句话的。 “解剖尸体,找出她胃里的食物残余。” “混账!”赵御史勃然大怒。 第55章 大理寺寺丞 常云霄解剖尸体的话一说出口,所有人全部变了脸色。 一时间,愤怒的、震惊的、痛恨的目光全都汇集在了常云霄身上。 “你、你——!”赵御史指着常云霄,全身血液一阵阵往脑门上涌。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就算人已经故去,身体也绝不能随意毁伤。 可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半大小子,言语之间不够尊重他已死的女儿就罢了,现在居然敢口出狂言,居然要伤害遗体!? 这岂止是狂悖,简直是其心可诛! 张仵作也吓坏了,这孩子是疯了吗? 仵作验尸都是只验外伤,从来没有听说过谁敢对尸体动刀子的,更何况现在还是当着死者家属的面说出这些话。 死者为大,懂不懂啊! 就算是天牢里的死囚,都盼望着自己能够留个全尸,可见大家有多在意死后尸身的完整。 小崽子到底是哪里学到的这些歪门邪道!!! 赵御史使劲喘了两口气,大喊着“来人”,就想让人把常云霄拖下去。 庄捕头见状,连忙上前帮御史大人顺着气。 “大人,您别动怒,这小子就是个屁都不懂的小混球。 您别被他这模样骗了,前段时间的县试,他连个童生身份都拿不上。 肯定是想出头想疯了,才冒出这么多疯言疯语!” “谁说我儿子屁都不懂!?” 张仵作像被踩了尾巴似的跳了起来,头一回这么大声跟庄捕头说话。 “那是我儿子就没去参加县试,要是去了,那案首指不定是谁呢!” “鬼扯吧,你就一个破仵作,吃死人饭的,能养出什么好玩意儿?” “姓庄的你再说一遍!?” “老子再说八十遍都行!” 庄捕头又冷笑道:“而且本捕头现在怀疑你家这小子对赵大人的千金图谋不轨,说不定赵小姐的死跟他也有关系!” “你血口喷人!” 张仵作往庄捕头身上扑去,下一秒,瘦弱的身板直接被掀翻在了地上。 赵御史原本还在纠结女儿到底是不是自杀,被庄捕头这样一说,愈发觉得常云霄可疑起来。 一个小小的书院学生,怎么可能比他的仵作父亲还要厉害? 怎么看怎么像是装的。 张嘴就敢说人不是自杀的,而且竟然还要拿遗体开刀,莫非是想借机毁掉什么证据? 被悲痛冲昏头脑的赵御史已经丧失了理智,满脑子只想为死去的女儿讨回公道。 “来人,给本官拿下!”赵御史一声令下,就有人围上来想要按住常云霄。 岑烨身边一身紫袍的钟茂清终于忍不住了。 “住手!” 他从人群中走出。 旁边的学子们都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面孔。 看年龄吧,感觉像是书院的夫子。 但教书的夫子们身上可从来不会带着这么恐怖的肃杀之气。 尤其那双眼睛,看久了让人感觉后背发毛。 庄捕头正准备捉拿常云霄,却突然被人打断,满脸不爽。 他恶狠狠地瞪着钟茂清,眼中闪烁着威胁的光,“衙门办差,再敢捣乱,连你一块儿锁了!” 钟茂清拿眼角瞥了他一眼,鼻孔中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 仿佛对方根本不配跟自己讲话。 庄捕头被他这态度激怒了。 “本捕头看你来历不明,说不定跟那小子是一伙的,待会到了牢里大刑伺候,不怕你不老实交代!” 说完一摆手,几名捕快手持铁链,势汹汹向钟茂清涌去。 突然,一个人影冲过来,踉跄着“扑通”一下跪倒在钟茂清面前。 赵御史仰面流着泪大喊: “钟寺丞,您可要给下官做主啊!!!” 啊? 捕快们惊愕地停下脚步,握着铁链的手悬在半空,不知所措地看向庄捕头。 庄捕头也傻了。 什么……什么寺丞? 赵御史一把鼻涕一把泪。 小小的县衙捕头没见过钟寺丞就算了,但他好歹是个七品御史,能不认识堂堂大理寺丞钟茂清吗! 传闻中钟寺丞处理的刑狱案件无数,甚至获得过圣上的亲口赞誉。 如果不出意外,他就是下一任大理寺卿的人选了。 虽然不知道这位大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江州,但如果他能够插手这件案子,一定能将女儿的死查个水落石出! “赵大人请起。”钟茂清扶起赵御史。 对方刚死了女儿,心中悲痛,所以言行有些过激,可以理解。 但是—— 钟茂清冷冷看向庄捕头,一双鹰眸中多年断案执刑带来的压迫感,让庄捕头不由得双膝一软。 他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冷汗涔涔而下。 “贵县县衙办案,难道一直都是如此稀里糊涂吗?” 张仵作也吓得一并跪了下来。 “下官,下官……”庄捕头哆嗦着嘴唇,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下什么官?一个下籍胥吏,也敢在本丞面前自称下官?” 庄捕头颓然坐在地上,知道自己这捕头算是当到头了。 钟茂清懒得多看他一眼,对赵御史说道: “赵大人,解剖一事还请酌情考量。 本官知道赵大人爱女心切,可令爱的死确实有些蹊跷。如果不能查明真相,只怕赵小姐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的。” “可是,可是……” 赵御史还是不能接受女儿死了都无法留个全尸。 钟茂清叹了口气,“只是会在令爱身体上留下一道小伤口,难道要因为顾忌这个,就让她不明不白地离开这个世间吗?” “好吧。”赵御史思忖良久,终于咬牙下了决定。 “但是不能让这小子动手。”他看向常云霄,压根不信一个书院的学生能有本事干这个。 毛手毛脚的,真碰坏了女儿的尸身可怎么办? 钟茂清也有些为难,大理寺倒是也有验尸官,并且对于尸体解剖略知一二,起码从胃里取个东西不是问题。 但大理寺远在京城,现在调人手过来,尸体都烂了。 他用眼神问常云霄:你行吗? 常云霄坦然地点点头,那可太行了。 钟茂清转而对赵御史说道: “那本官只好亲自动手了,让这小子从旁协助吧。” 第56章 解剖?让我开开眼! 钟茂清既然说亲自动手,赵御史立刻表示八百个放心。 连钟寺丞都信不过,那就没人可信了! 尸体解剖总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进行,于是钟茂清让两个捕快又将赵文鸢的尸体搬回了书舍里。 他与常云霄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房门被紧紧关上了。 在得知赵文鸢的死讯时,欧阳烨就已经下令封锁了书院,所有人不得出入。 学生们不能回家,加上都是头一回经历这么刺激的事儿,不少人都留在清雅苑里,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个‘解剖’……是什么啊?”薛眉捂着嘴,偷偷问祝青岩。 祝青岩也迷茫地摇摇头,书里没写过啊。 “我知道我知道!”显眼包项文远的脑袋挤到了二人中间。 “杀猪宰羊看过吧?就是拿小刀把人也给拆了,什么五脏六腑啊,胳膊腿儿啊……” “啊啊啊你别说了!”不仅是薛眉捂着耳朵尖叫起来,连周围人都吓得脸色惨白无比。 “好恐怖啊啊啊!!!” “这个常云霄,他是变态吗!?” “妈呀,他总不会……杀过人吧?” “我早就觉着他有问题了,哪有正常人一天天不说话,看见死人比看见活人还高兴的?” 祝青岩吓得腿也有点软,听见身边的薛眉哆哆嗦嗦地问: “他们……把尸体拉进咱们书舍去解剖,会放在哪啊?不会就放在咱们睡的铺子上吧? 而且……那得流多少血啊……” 光是想一想那血呼啦呲的场面,薛眉就快崩溃了。 但发现身边的祝青岩没有反应,心中顿时涌上一股强烈的敬佩。 不愧是青岩师姐,这都不害怕的! 心理素质果然无人能及! 她用手肘碰了碰祝青岩 没想到下一秒,祝青岩直接两眼一翻,原地被吓晕了过去。 书舍里,白色的日光透过窗户纸照了进来,还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灰尘。 常云霄用一块白布充当口罩,掩住口鼻,手边摆着临时找来的工具镊子、银针、剪刀、钩子等。 他手中拿着一把小尖刀,面前摆着尸体,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法医室的工作台上。 别提多亲切了。 常云霄闭上眼,轻轻吸了一口气。 嗯,要是再有些福尔马林的味道就更舒适了。 他又取出一块白布,递给钟茂清。 钟茂清结果白布,先疑惑了一下,然后学着常云霄的样子遮住了口鼻。 常云霄解开尸体的衣服,在毫无血色的尸身上做了标记,准备动刀时,又看了看钟茂清。 然后把小刀反着递了过去,你先来? 钟茂清后退两步,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不了不了,你来。 常云霄偏了偏脑袋,随即反应过来,大理寺丞掌管刑狱案件,但毕竟不是验尸官,应该是不会干这个的。 钟茂清挤出一个略有几分尴尬的笑容。 怎么说呢,他是真的好好奇啊! 解剖诶! 以前只是听高人提起过,但大理寺那帮笨蛋没有一个人懂的好不好! 能勉强动两下刀子,都已经是大牛级别的验尸官了。 没想到来到书院竟然能碰上个懂解剖的小子,且不说真懂假懂,万一是真的呢? “你,要不要先回避一下?”常云霄难得好心地提醒他。 钟茂清当然不! 多好的机会啊,他要好好长长见识! “咳。”他掩饰地轻咳一下,催促道:“话那么密呢?快开始吧。” 常云霄本来还想再好心问一句他吃早饭了没有,但听钟茂清都这么说了,就懒得再多问。 随手拿了书舍里洗脸用的面盆搁在旁边,待会用得到。 他戴上用羊肠简单做成的指套,闭上眼。 再次睁开时,心中已经没有了一丝杂念。 工作时的美妙感觉,又回来了。 …… “找到了。” 常云霄缓缓将手里的镊子举到眼前,上面夹着一缕白色的东西。 他转动目光,终于在书舍的角落里搜寻到了钟茂清虚弱的身影。 他抱着面盆,把胃液都快呕完了。 对此,常云霄没有感到半点意外。 “死者吃东西到死亡,时间间隔不久,所以胃里的食物大半都还没有被消化。” 他从赵文鸢的胃容物里找出了几样可疑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一只干净的白色瓷碟上。 这里没有那些化学溶液和仪器,所以很难直接检验出究竟是吃的哪样东西有问题。 吐到虚脱的钟茂清问能不能用银针验毒。 常云霄摇摇头,银针验毒并非万能的验毒方法,只能检测出一部分的毒药,不能确定毒药的种类和剂量。 而且银针只能检测出含有硫或硫化物的毒药,比如古代的砒霜。 而赵文鸢显然不是砒霜中毒。 现在只能用最原始的检验方法了。 钟茂清扶着门走出书舍,赵御史赶忙迎上来,问结果怎么样。 忍不住又向书舍里看,见赵文鸢的尸体已经穿好衣服,并未见太大损伤,这才放下心来。 钟茂清说已经有线索了,但是需要抓几只老鼠来验毒。 “没听见吗,还不快去抓老鼠!?”赵御史对庄捕头怒道。 庄捕头哭丧着脸,这是书院又不是农家小院,上哪抓老鼠去? “我知道哪里有老鼠!” 乔悠悠突然喊道,带人来到了囤放书舍物资的仓库门口。 “这……这是仓库,咋可能有老鼠嘛……” 徐舍监一边说,一边偷觑欧阳烨的表情。 “开门。”欧阳烨沉声道。 徐舍监只好掏出钥匙,门缝被推开,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吱吱——” 一只大耗子从仓库里窜了出来,引起一片尖叫。 看到仓库内的情形,欧阳烨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龙场书院不缺钱,为学生们提供的物资也都是质量不错的,而且每个月还会专门拨款用于仓库物资维护。 那么多银子,就维护成这样? 但现在不是算这笔账的时候,欧阳烨冷冷看了徐舍监一眼,后者心虚地垂下脑袋,不敢辩解。 捕快们找来工具,很快抓到了三只老鼠。 常云霄将在赵文鸢胃里找到的几种物质分别划拉出一点,给三只老鼠喂下,关在笼子中查看。 三只老鼠本来在笼子里横冲直撞,吱哇乱叫。 可是没过一会,其中一只明显动作慢了下来,四肢仿佛越来越僵硬。 “快看,那只老鼠、那只老鼠好像不动了!” 第57章 狗咬吕洞宾 常云霄检查了那只老鼠,果然和他猜想的一样,老鼠并没有死亡,只是失去了行动能力。 如此便可以推断出,赵文鸢的确是吃了这种东西之后陷入昏迷,或者四肢麻木,然后被人用绳子吊死在房梁上的。 导致老鼠无法动弹的是一种白色物质,从纤维来看像是某种植物,因为已经被嚼碎了,很难辨认出究竟是什么东西。 祝澜建议可以找书院的孙医师看看。 她之前给秦雨薇取药时见过孙医师,药庐里全是瓶瓶罐罐的,想来对药理很有研究。 说不定他能找到线索。 常云霄点点头,于是钟茂清命人将那白色的物质小心封装,送去药庐。 现在赵文鸢是死于他杀这个事实已经不用多说,接下来就是要找凶手了。 赵文鸢死在书舍,那么书院里的人,尤其是女生们,嫌疑自然最大。 围观的学生中忽然有人指着祝澜和乔悠悠几人叫了起来: “是她们!比赛的时候我看见她们跟赵师妹吵架来着!” “对,我也想起来了……当时她们好像和赵师妹撞上了,然后吵得很凶,周围人都听见了!” 不少人站出来指证,赵文鸢死前和祝澜等人发生过激烈争吵。 “肯定是她们,吵架气不过,就尾随赵师妹然后把她杀了!” 所有人都知道,常云霄和祝澜几人都是当初丁字班一起考出来的同学,关系密切。 常云霄惊世骇俗的“变态”举止,让众人不禁对他身边的人也产生了恐惧之情。 “你少放屁!我是讨厌她,但杀了她我还嫌脏了自己的手呢。”乔悠悠回怼道。 秦雨薇拉了她一下,赵御史还在呢。 “钟寺丞,你听到了,肯定是她们害了我女儿,快把她们都抓起来!”赵御史喊道。 钟茂清锐利的目光在祝澜几人身上扫了扫,如果真与死者生前发生过口角,那的确嫌疑很大,需要带回去仔细盘问。 “先带走。”钟茂清命令捕快们上前。 祝澜上前一步,“大人,我们是发生过争吵,但我们几人还参加了跳百索,中间这段时间一直没有离开过,许多人都能看见我们的。” 岑松柏这时站了出来,“嗯,这个老夫能够作证,她们没有作案时间。” 见自己老师站出来作证了,他自然是不会包庇说谎的,而且陆续也有其他学子表示,确实看到祝澜等人一直都在。 钟茂清点点头,这样的话,她们的确没有作案时间,基本可以洗清嫌疑了。 “你觉得接下来该怎么做?”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常云霄,问道。 他刚才看完了常云霄验尸的过程,手法专业娴熟,而且显然对人体构造极为了解。 就是大理寺那些大梁国内最厉害的验尸官,都远远比不上他。 钟茂清心中大为震撼,同时也对这个少年多了几分好奇。 常云霄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 一边取下手上的指套,说道:“既然已经确定是他杀,现在第一要排查毒物的来源,第二要封锁案发现场,找到死者生前最后接触过的人,很可能就是凶手。” 钟茂清满意地点点头。 祝青岩已经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听到这话,浑身猛地一颤,如坠冰窟。 身边的薛眉察觉到不对,问她怎么了,祝青岩置若罔闻。 一个和赵文鸢关系不错的女生站出来说: “当时文鸢和她们吵架的时候我也在,之后她说有事要回书舍一趟,就自己一个人走了。” “当时还有谁在书舍?”钟茂清问。 众学生面面相觑,无人做声。 当时比赛正激烈,大家都在场地附近呢,没事回书舍干嘛? “我,我好像看见青岩师姐……”一个声音弱弱道。 祝青岩一个激灵,快速道:“我只是回去检查一下我们队伍跳百索要用的绳子!” 钟茂清看向她,鹰眸锐利,声音带着压迫感。 “你检查绳子用了多久?” “我、我不记得……” “那你可有见到死者?” 祝青岩垂下目光,试图隐藏眼底的慌乱,“我没有。” 钟茂清审讯经验何等丰富,一眼便看出她有问题。 一名捕快走上前,说书舍里发现了可疑的糕点,里面夹着疑似常云霄找到的那种东西。 说明很有可能是书舍里的人下毒。 祝青岩行踪可疑,而且又是赵文鸢的舍友,立刻成为了第一嫌疑人。 “把她带下去!”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祝青岩慌得哭了起来,语无伦次,大脑一片空白,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已经有两名捕快一左一右走了上来,就要拽她的胳膊。 “大人,应该不是她。”祝澜忽然开口道。 祝青岩怀疑自己听错了,祝澜怎么会帮自己说话? 祝澜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 她让人找来跳百索比赛时原本属于自己队伍的绳索,告诉钟茂清,案发之时祝青岩应该正忙着给这条绳子动手脚,她应该没有时间去杀赵文鸢。 学生们听到此话,纷纷用怪异的眼神看向祝青岩。 “没想到青岩师姐为了赢比赛,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祝澜,你——!”祝青岩又凶又窘。 祝澜看了她一眼,脸上写着大大的无语。 “被书院惩戒和蹲大牢,你就那么想蹲大牢?” 蠢货,真是狗咬吕洞宾。 祝青岩现在才冷静下来,的确,承认自己比赛作弊,虽然会影响自己的名声,但也总好过被牵扯进杀人案里说不清楚。 祝澜对钟茂清继续道:“大人,据学生所知,祝青岩和薛眉二人,与赵文鸢关系都不错。表面上看来,她二人的凶手的动机不大。”尐説φ呅蛧 钟茂清问她们书舍一共有几个人。 薛眉突然瞪大了眼睛,叫道: “我知道了——是她,一定是她!” 这时,一个捕快的声音从人群外响起。 “大人,抓到一个鬼鬼祟祟,试图从后门离开书院的女学生!” 捕快押着人走了进来。 正是赵文鸢出事到现在,一直没有露过面的舍友——江雪儿。 第58章 江雪儿的身份 薛眉一见到江雪儿,情绪顿时激动起来,大声说她就是凶手。 面对问询,江雪儿一脸冷漠,一言不发。 过了许久才轻飘飘问了一句:“你们凭什么说那有毒的糕点就是我放的?” 钟茂清眸子微眯,这学生的反应未免太过镇定了,不太寻常。 但她的话又一针见血,现在的确没有直接指向她的证据。 乔悠悠知道江雪儿因为出身不好,在书院里一直被赵文鸢欺负。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对江雪儿是有些好感的。 于是站在人群中大声道:“是呀,现在还没有找到直接的证据,大人,你可不能乱抓人!” 不待钟茂清说话,欧阳烨已经斥责乔悠悠,怎能在寺丞大人面前如此喧哗。 乔悠悠吐了吐舌头,闭上嘴,心里为江雪儿祈祷。 钟茂清问江雪儿:“死者生前在书院经常与你有些摩擦,你二人同住一间书舍,你一直心怀怨恨,于是趁大家都不在书舍的时候,趁机杀了她,我说的对吗?” 他仔细观察江雪儿的反应,不放过一丝变化。 如果她真是凶手,微表情一定会有所反应,哪怕不承认,之后的侦查也知道该从哪里入手。 没想到江雪儿却忽然仰起脑袋看向他。 “大人说得不错,人是我杀的。” 啊?这就承认了? 所有人都愣怔了一下。 钟茂清也没想到,怎么态度反转得这么快? 玩呢? “我是个外室子,身份低贱,可我也是人,不是任人踩踏的蝼蚁! 那个小贱人在书院处处羞辱我,我实在忍受不了,所以弄了些药把她迷晕,再伪装成上吊的样子。 只是……只是我没想到,你们竟然连她胃里的东西都能找出来。” 江雪儿倒豆子般将所有事情都讲了出来,然后垂下脑袋,听凭发落的模样。 钟茂清又问了她作案的时间和工具等信息,江雪儿全都一一回答,而且丝毫不差。 钟茂清扭了扭脖子,觉得哪里不太对,但按照程序来说,现在人证物证口供都有了,已经可以定案了。 江雪儿被县衙收监带走,围观的学生们也终于被遣散。 常云霄被钟茂清留了下来,不知说了些什么。 …… 人群散去,都回了各自的房间。 唯独祝青岩和薛眉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 哪敢回屋啊?那现在可是凶宅! 而且还是解剖过死人的凶宅,谁知道里面是不是血流成河? 经过旁边的祝澜几人,听到薛眉和祝青岩的对话,一个个都不由得感叹九年义务教育的重要性。 人都死半天了,哪来什么血?有没有点常识…… 祝青岩和薛眉互相搀扶着,去找欧阳烨申请换书舍了。 祝澜几人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秦雨薇一边换衣服,一边说起今天发生的事情,问祝澜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祝澜点点头,“是很奇怪,江雪儿一开始明明是不想承认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改了口,就好像巴不得自己被抓起来一样。” 乔悠悠听她们一说,想了想道: “好像还真是有点怪……就是我喊了那句话之后,她突然就老实交代了。 可我也没说什么呀,就是说证据不充分,衙门不能乱抓人,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几人陷入沉思,片刻后,祝澜皱着眉说道: “有没有可能,不是这句话有什么问题,而是因为她看到了悠悠?” 乔悠悠:“啊?那更奇怪了!我和她又不熟,唯一有交集的就是上次咱们参加县试,我和她的金锁长得太像,不小心拿错了,当时你们几个都在的呀。” 金锁…… 祝澜的双眉拧得越来越紧,一些古怪而零碎的信息在脑子里杂乱地堆着,她努力想要从中理出一个头绪。 “悠悠,你再说一遍,你的金锁是哪里来的?”祝澜忽然问。 乔悠悠愣了愣,说金锁是原身的胡人父亲专门找的工匠打造的,从小孩出生就戴着,寓意一生平安。 “你们两把金锁,打造的样式几乎一模一样,说明这是某种风俗,大家都要打造这样的锁。 但我和雨薇就没有,因为我们是汉人……你懂了吗?” 乔悠悠双目迷茫,懂什么? 秦雨薇拍了拍她,“说明江雪儿和你一样,是胡人的孩子。” 乔悠悠更混乱了。 这都啥跟啥啊? 江雪儿不是城里那个江老爷跟外室生的孩子吗? 而且听说那个外室还是个戏子出身。 哪来什么胡人啊? 听着祝澜和秦雨薇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案情,剧情跳跃幅度之大,听得乔悠悠两眼懵逼。 CPU都被干烧了。 祝澜:“所以江雪儿的身份是伪造的,她其实是胡人,那她就不可能因为一个编造的外室子身份而感到自卑,更不可能因此杀了赵文鸢。” 秦雨薇:“可只有凶手才会对作案方式知道得那么清楚详细。” 祝澜点点头。 “所以江雪儿杀人是真的,但她说的动机是假的。 假设她是因为某个秘密,杀了赵文鸢。她在看到悠悠之后突然改变主意,急于认罪,只有可能是想掩盖什么事情。 悠悠与她唯一的交集,就是那块可以联系到身份的金锁,她要掩盖自己的胡人身份。 所以赵文鸢死亡背后的秘密,跟江雪儿的胡人身份有关!” 脑海里杂乱的碎块瞬间被拼凑在了一起,所有的事情都通顺了。 江雪儿怕自己的身份暴露,从而牵扯出她杀人的真实原因,所以才不惜坦白罪行,好让官府尽快结案,不要再继续往下查。 好不容易跟上节奏的乔悠悠终于捋顺了思路,问出一个关键问题: “所以,我们要将这些事告诉那个钟寺丞吗?” 祝澜和秦雨薇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赵文鸢本来与她们的关系就不怎么融洽,跟江雪儿更谈不上交情。 说白了,整件事情和她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柯南瘾过过就得了,干嘛趟这趟浑水呢? 秦雨薇率先站起身,打着哈欠,取出一个小盒子。 “对了,这是我让铺子那边做出来的香皂,以后洗脸可算是感觉能洗干净了。” 她还做了个简单的香皂盒,放在水盆旁边,几个女孩子可以一起使用。 看样子秦雨薇是不打算继续管这事了。 乔悠悠一听连香皂都有了,欢呼一声,跑去当个宝贝似的研究起来,其他事情立刻抛在脑后。 祝澜还有些纠结,到底要不要把自己的推论告诉钟寺丞。 这时一阵困意袭来。 算了,洗洗睡吧,天大的事睡一觉再说。 第59章 常云霄进编制了 深夜,整个龙场书院经历了一整天的惊心动魄,像是累了一般都陷入了沉睡。 夹杂着书卷气的黑暗之中,唯有文翰堂的一间房屋内亮着灯,淡黄色的烛光将两个人的影子映照在窗户上。 “解剖下刀时,一般是从这里开始,为了方便查看,有时可以采用‘工’字型切口……” 房间内,常云霄坐在一张桌案前,桌上点着蜡烛。 他指着自己画的人体构造图,钟茂清站在他身后,摩挲着下巴,满脸凝重,一边听一边点头。 小小的书院藏龙卧虎,连大理寺都没有人掌握的技术,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到了懂行的。 他活这么大岁数,今天可算是开了眼! 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常云霄的话。 一个捕快走了进来。 “大人,这是按您的吩咐,用羊肠做的手套。” 累死了,大半夜的还要干活,就是驴半夜也得歇歇吧! 这书院的小子也真多事,整了个什么“羊肠手套”,搞得钟寺丞心动不已,非让他们连夜去卖羊肉的地方找羊肠,还得洗干净了,做成这玩意。尛說Φ紋網 小捕快忍住哈欠,将一团半透明的东西递了过去。 常云霄展开后,果然是一副手套的形状。 “如何?”钟茂清一脸期待地问。 “太薄了,而且只有一层容易破损,起码做成两层或者三层才可以。” 钟茂清点点头,尸体上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沾到可是了不得的。 几乎每年都有仵作或者验尸官因为直接接触到了尸体,而得病身亡。 白天解剖时,他在旁边看着,见常云霄在手上套的东西十分新奇,一问之下才知道是羊肠做成的“手套”。 这可真是个好东西哇! 他一定要弄明白是怎么做的,然后从大理寺开始,全国衙门推广! 小捕快拿着一团“手套”,垂头丧气出了门,望了一眼漆黑的夜色。 还要再多做几层,这玩意哪里是那么好做的啊!!! 一想到清洗羊肠时候里面的那些东西,就感觉好窒息。 可自己一个衙门混饭吃的,大人都吩咐了,还能咋办? 熬夜干活,还不给加俸禄。 命苦死了! …… 钟茂清和常云霄一直聊到了天亮,两人才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 钟茂清摸了摸空瘪的肚子,笑呵呵问常云霄要不要去吃饭。 他请客。 早饭是两碗熬出了油光的小米粥,还有小菜和咸蛋。 吃饭时,有人来找钟茂清,说是京城有书信送来。 钟茂清拆了信,一列一列快速读着,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他将信收好,目光投向窗外,好像沉思着什么。 刚刚的随和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冷冽肃杀的压迫感。 对于常年待在刑侦局的常云霄来说,这种气息简直太熟悉了。 跟验尸的工作一样,亲切得很。 钟茂清的目光忽然落在常云霄身上。 “京城有事,本官要走了。” 常云霄点点头,反应很平淡。 要走就走呗。 钟茂清沉吟着继续说道: “本官这些年整理大理寺的卷宗,愈发感受到尸体检验的重要性。 若按传统手段,只验外伤,能够得到的有用信息有限,所以本官也颇为推崇通过解剖的手法验尸,然而这么多年都没有遇到过精通此道的人。 你,可愿随本官一同去大理寺?” 钟茂清想了想,又继续补充道: “听闻你连童生的身份都不曾取得,若随本官回京,以后便不用通过科举入仕,不失为一条捷径。” 常云霄依然没什么反应。 科举,入仕,他哪样都没兴趣。 而且听起来似乎还有一堆麻烦事。 “不去。” 钟茂清哽住了。 自己堂堂大理寺丞,朝廷五品大员,亲自引荐他进入大理寺! 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啊喂!!! 拒绝就拒绝,委婉一点好不好? 他不要面子的吗!? 钟茂清不死心,灵光一现,突然想起那天验尸时常云霄的模样。 这小子,似乎真的……很喜欢尸体? 这么想着,连钟茂清自己都觉得有点变态了。 但还是试探道: “我们那儿,案件特别多,全都是大案要案,死人的那种案。 一些穷凶极恶的犯人死后不准收尸,你要是去了,本官可以向上面申请,将这些尸体拿来给你练手。 哎——你、你别走啊!” 钟茂清急了,大理寺的差事都看不上吗? 他们那待遇真的很好的啊!! 常云霄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门外,冷漠的声音远远飘了进来。 “我去收拾东西,留封信,今日便可出发。” …… 常云霄回到书舍时,许诗明几人才刚刚睡醒。 听常云霄说要去大理寺,其他人都懵了,还以为自己没睡醒。 周达翻身下床。 “老常,你,你犯啥事儿了,咋不跟兄弟几个说呀?” 许诗明在他后脑上拍了一巴掌。 “睡傻了你?犯事儿那是衙门来抓,老常可是省厅的神探‘小宋慈’,这是进大理寺,当验尸官去了!” 小宋慈……? 常云霄的动作微微一顿,已经许久没听过这三个字了。 祝澜等人也听说了他要走,出来相送。 乔悠悠见到常云霄,终于问出憋了很久的一个问题。 “老常,他们都说你喜欢尸体,真的假的……” 好奇死了! 常云霄:…… 他又不是恋尸癖。 “我只是喜欢听尸体讲故事。” 乔悠悠汗毛都竖起来了,“讲……啥故事?” “真相。” 常云霄说完,向无类阁的方向走去,钟茂清正在那里等他。 “等等!” 祝澜追上两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有件事情,可能需要你帮忙。” 没错,她要拜托常云霄打听一下丁望远的案子。 书院到底信息来源太少,如今常云霄进了大理寺,正好是个绝佳的机会。 帮丁望远翻案,就能够避免丁小邱黑化。 …… 常云霄来到无类阁,果然远远就看见了那身穿紫袍的身影。 钟茂清对常云霄点点头,似乎还在等什么人。 等了半天,终于叹了口气。 看来,老师终究是不愿意帮他了。 “走吧。” 钟茂清带着常云霄向书院山门走去。 山门外,雇好的马车早已等候在那里。 萧瑟的秋风吹过,马车旁的那人却站得如青松一般挺拔,宽大的衣袖随风而动。 不是岑松柏还能是谁? 第60章 下毒,他可真是个机灵鬼 钟茂清见岑松柏来了,又激动又高兴,扶着他上马车。 “还以为您舍不得书院里的学生呢。” 岑松柏感慨道: “唉,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不也是我的学生? 没想到这把老骨头了,到了到了,还是躲不过京城那些事儿。” 不过唯一让他宽慰的事情,是碰上了祝澜这么个悟性奇高的好学生。 以她的天赋,自己这个老师不过就是在旁稍加提点罢了,她待在龙场书院,未来科举路上定能取得一番成就。 而且此子性情沉稳,心思透彻,又懂得大局。 将来若能入仕,必定是朝廷的栋梁之材! 岑松柏相信,用不了几年,两人必会再见的。 …… 众人目送着常云霄乘坐的马车远去,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 所有人心中都有些失落。 赵思成叹息道: “唉,咱们一块穿越过来的,本来整整齐齐,没想到老常竟然就先走了……” 肖婉掐了他一把,说话怎么听着这么不吉利呢? 许诗明道:“其实咱们也该为老常高兴。 进了大理寺,可就相当于有编制了,起码是个铁饭碗。 不像咱们,连未来的出路在哪里都不知道呢。” 梁舟耸了耸肩,“要是回不去现代,大不了咱们在书院玩一辈子得了,反正有吃有喝有得玩。” 众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一边往回走,忽然看见丁小邱的身影。 之前大家赢得了书院的比赛,都拿到了御香阁的免排队券。 本来寻思有时间大伙一块去,没想到常云霄就离开了。 常云霄临走前把自己的券留了下来,让他们随意处置。 丁小邱跟他们的关系一直处得很不错,反正多出一张券,干脆喊上他一起去。 …… 江州知府府邸。 毕枞正坐在书房的檀木椅子上闭目养神,一个穿黑衣的身影悄然无息地走了进来。 毕枞像是感知到了一般,眼睛都没有睁。 “走了?” 达鹰摘下兜帽,露出一张英俊帅气的面容。 他眉眼深邃,尤其一只鹰钩鼻,显然不是中原血统。 他用略显怪异的语调讲道: “我亲眼看着马车出城的,而且还从书院里带了两个人走。” “那不重要。”毕枞睁开眼,斜看向他。 “这一次还好本府出手,把那瘟神弄回京城了,否则咱们的计划迟早得露馅!” 达鹰嘴角撇了撇,不情愿地承认这次是他们的疏忽。 毕枞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一脸无奈: “祖宗诶,你们首领把你俩放在我这儿,是来办事,不是来添乱的! 你说你俩在书院里接头就算了,还那么不小心,被赵御史那丫头听见,不然能闹成这样吗?” 达鹰显然有些底气不足。 “突然冒出来的那什么寺丞已经走了,罪名娜吉也认了,现在这不是没事了吗……” “没事?斩草不除根,迟早牵连到你我这里。” 毕枞从抽屉里取出一包药,扔在达鹰面前。 “你不会舍不得吧?我听你们首领提起过,她可是挺喜欢你的。” 达鹰有些不耐烦,首领也真是的,怎么还跟别人扯这些闲话? 他随手将药揣进怀里。 “她喜不喜欢,关我什么事?我有心上人了。” 毕枞眉毛一挑,还想多吃两口瓜,对方已经推门走了。 “鹰哥鹰哥!” 十五岁的小公子毕文文欢喜地跳了过来,凑到比他高出一个头的达鹰身边。 “你跟我爹又聊什么啦?还有,你这是要出门?” 毕文文身材纤弱,皮肤白里透红,看着跟瓷娃娃似的,与达鹰的肤色形成了鲜明对比。 达鹰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眼中带着宠溺。 “都是我们部落上的事,对,我现在要出门见个人。” “不会又是那个什么娜吉吧……”毕文文气鼓鼓地。 达鹰笑了笑。 “你别多想,这是最后一次了。等我回来,给你带最爱吃的核桃酥!” …… 江州府的监牢。 日光穿过高高的方孔窗户,被几根栅栏分割成一块一块,照亮地上的草堆。 空气中漂浮着一股酸臭发霉的气味。 监牢的看守们在一起喝着平日里喝不到的酒,假装没有看到一个披着斗篷的人走了过去。 达鹰拎着食盒,走到一间牢房门口敲了敲。 里面关押着的江雪儿,不,应该说是娜吉,猛地抬头,眼中迸发出一丝光芒。 达鹰掏出监牢的钥匙,走了进去,把食盒放在地上打开。 里面三菜一汤,还有一碗白米饭。 “都是你爱吃的。”达鹰把吃的往她面前推了推。 “放心吧,毕大人已经在安排了,过几天就能想办法把你弄出去。” 他俩在部落中从小一起长大,后来还成为首领的众多义子义女之一,这次被派来中原,是有任务要执行。 毕枞,就是他们乌兹族的内应。 安排娜吉化名成江雪儿混进龙场书院,是因为她的长相没有很明显的胡人特征,不容易惹人注意。 娜吉的脸上原本有着一丝羞赧,但是看到饭菜,还是有些犹豫。 她喜欢达鹰。 喜欢他的帅气,也同样喜欢他的狡诈。 所以她也并不信任达鹰。 “没毒,放心吃吧你就。” 达鹰咧嘴笑了笑,每样菜都尝了一口,连米饭都扒拉了一小块。 见他半天一点事都没有,娜吉这才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达鹰看着她吃,眼里始终带着一丝捉摸不透的笑意。 有毒的米饭都在下面呢,他只吃了上面的一点,当然没事。 他可真是个机灵鬼! 娜吉饿了好几天,很快就把一碗米饭吃干净了。 她想起来一件事,从干草堆低下翻找出了那把偷偷藏起来的金锁。 “对了,我的身份可能暴露了,现在赵文鸢死了,我怕那些人想到我的身份会起疑心。尛說Φ紋網 万一她们顺着往下查……” 达鹰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猛地站起身。 “你怎么不早说!?” “我也没想到这么快会在书院动手杀人啊……” 她本来很低调的,要不是赵文鸢偷听到她和达鹰的对话必须要除掉,她也不会把自己暴露在这么多人面前。 再说,那金锁平日里都是贴身藏着的,在中原就是普通人看见了,也只会当是个装饰品。 谁能想到乔悠悠也有,两人还正好拿错了呢? 乔悠悠会不会起疑,她也说不准。 第61章 有瓜同享,有难同当 “所以到底是谁!”达鹰急了。 破绽,怎么这么多破绽! 这种危险的小火苗都得快点掐灭才行! “是——咳咳咳!!!!” 娜吉正要说出乔悠悠的名字,眼睛却突然瞪大! 接着开始剧烈咳嗽,嘴角渗出血来。 达鹰:? 要命了,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毒发了! 他脸色一变,一把抓住娜吉的肩膀剧烈摇晃起来。 “诶,诶诶诶,不是,你说完再死啊喂! 到底是谁啊,你说出来啊! 说话啊!!!” 没摇两下,娜吉头一歪,已经没有了气息。 达鹰向后跌坐在地上,脑子懵懵的。 不是吧,噶人噶早了? 怎么会这样。 难道真的像毕大人说的,是自己俩人的业务能力不行吗? 不对,不能啊,他哪知道娜吉还藏着这么大的事没说呢? 达鹰思来想去,觉得这情况实在怪不到自己头上。 他把金锁收了起来。 事已至此,回去后也只能如实禀报了。 …… 江雪儿在牢中畏罪自杀的消息传到了书院,祝澜几人心中都是一沉。 真的是畏罪自杀? 而且就在江雪儿死讯传出的当天,那位江老爷就带着全部家眷出了城,不知所踪。 祝澜稍微松了口气。 关于江雪儿可能伪造身份这件事,还好自己没有说出去。 直觉告诉她,这背后隐藏的秘密绝对不简单。 同时,祝澜也感受到了浓浓的危机。 既然江雪儿这样的胡人敢在书院杀人,行事如此猖狂,肆无忌惮,很可能背后有人庇护。 是县令?还是知府? 抑或是别的势力? 祝澜现在不能,也不敢妄自揣测。 最关键的一点在于,现在无法确定对方势力是否注意到了乔悠悠。 乔悠悠又整日和这些同学们待在一起,万一对方保险起见,干脆对所有人下手呢? 自己这群人现在的实力和地位实在太弱小了,假如对方真的动手,敌在暗,我在明…… 祝澜摇摇头,不行,现在的情况太危险了。 在拥有足够的自保能力之前,必须要让所有人都多一份心眼。 …… 散学后,除了已经离开的常云霄,其余九个人聚集在了观风亭。 祝澜将自己对江雪儿的怀疑,以及现在所担心的情况全部讲了出来。 所有人听完陷入了沉思。 他们不傻,现在这个情况,的确糟糕透了。 这是古代,没有所谓的生命高于一切,也没有什么人人平等的概念。 封建等级自上而下的压迫,他们早在学历史的时候就知道了。 而现在的他们,只是一群无权无势的小孩子 “会不会……情况还没有你说的那么糟?” 肖婉小声说,有些忐忑地看了一眼身边的赵思成。 乔悠悠也点点头: “我虽然看见了江雪儿的金锁,但要不是澜澜说,我才不会把她往胡人的方面想呢。 说不定江雪儿也跟我一样,压根没当回事?” 众人:那是你心太大了好吗? “不行,这种事我们不能赌。”祝澜语气坚决。 梁舟也难得正经起来,“像你说的,现在敌在暗,我们在明,无法预料对方会采取什么行动,岂不是纯纯被动?” 他摩挲着下巴,“要不……我让国舅老爹派点人过来保护咱们?” “保护得了一时,保护不了一世。”祝澜思索道。 “而且这里是书院,平白无故调那么多人进来,太惹眼了。万一是我想多了,对方压根就没有注意到悠悠这一层,那咱们这样岂不是自己暴露? 不过好的一点是,书院刚刚发生一起这么大的案子,对方短时间内应该不敢轻举妄动,我们有很多时间。” “有道理。”乔悠悠赞同道,“对方肯定也怕把咱们逼急了,狗急跳墙。” 众人:…… 秦雨薇扶额,“狗急跳墙这个成语,是不能用在自己身上的。” 乔悠悠吐吐舌头。 许诗明苦笑道:“唉,要不是你今天说,我还不知道这事儿呢。这下感觉突然知道了一个可能会被灭口的秘密,睡觉都睡不踏实了。” 其余人也有同感。 好像吃着火锅唱着歌,突然就被奇怪的组织给盯上了。 好怨种啊! 祝澜愣了一下,看着许诗明:“你刚才说什么?” 许诗明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被误会了,有点尴尬。 “祝澜,我没有抱怨你的意思啊,毕竟你是为了我们所有人的安全考虑嘛,我们都知道的!” “不是。”祝澜喃喃道,“你本来不知道这个秘密,但现在你知道了……” 对啊,既然知道秘密的人会陷入危险,与其整天担惊受怕,这么被动—— 为什么不干脆把水搅浑,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秘密呢! 祝澜目光熠熠地抬头,她有办法了。 书院是有上千号人吗?不! 那是上千号的猹宝! 大家都是一个瓜田里出来的,自然是要有瓜同享,有难同当啦! …… 毕枞正在书房的软榻上午休,突然被匆忙的脚步声吵醒,不禁微微皱眉。 达鹰快步走了进来,一边说着“出事了”。 毕枞无奈地坐起来,这些外族人真是一点不稳重! 什么叫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 有空真得写信跟他们首领好好说道说道,实在是太不稳重了! 毕枞抬了抬眼皮,慢悠悠问什么事慌成这样? 达鹰一脸焦躁。 “龙场书院今天所有人都在传,说江……娜吉其实是胡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江老爷的女儿!” 毕枞惊得从软榻上猛地站了起来。 达鹰继续道: “什么样的流言都有,但其中……”达鹰咽了口唾沫,神色有些紧张,“居然有人说她是胡人派来的奸细,还有人说她是在牢里被灭口的。” 毕枞额角已经沁出了汗珠。 流言蜚语的可怕之处就在于—— 根本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就给你猜中了! 毕枞连忙问,有没有查到流言的源头在哪里。 “这我怎么查?”达鹰没好气地道。 “都是小道消息,还有那么多版本,你告诉我,我又告诉你的,怎么查?” 毕枞眉毛都快打结了,踱来踱去半天,稍微松了口气。 “还好咱们已经把江家人转移了,现在所有线都掐断,死一个娜吉,应该也牵扯不出更多事情了。” 达鹰哼了一声。 可不么? 今天一大早,好多学生甚至跑去江家门口看热闹。 他是真的没想过,这些中原人怎会对来历不明的小道消息如此感兴趣!!! 就离谱! 还好江家已经人去楼空了。 毕枞走到桌案旁,“唰唰”写了起来。 “这封信,即刻飞鸽传书——不,你亲自去,送给你们首领。” 第62章 众人明志,燃烧吧热血! 入夜,龙场书院一排排书舍陆续熄了灯,只剩下天上的一轮明月还亮着。 四个女生洗漱完毕,并排躺在通铺上。 谁都没有睡意。 乔悠悠枕着手臂,看着房梁道: “多亏澜澜想出了好办法,现在咱们应该暂时没有危险了吧?” 祝澜往被子里缩了缩,轻轻“嗯”了一声。 “现在书院里所有人都成了知道秘密的人,如果那股势力真的存在,现在应该手忙脚乱,顾不上来找我们的麻烦了。” 再也没有人说话,书舍内只剩下了几人各怀心事的呼吸声。 经过今天的事情,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一件事。 现在的他们,太弱小,太被动了。 之前梁舟还说想在书院躺平,吃喝玩乐一辈子。 怎么可能呢? 如果没有自己的实力和手段,在这个弱肉强食的阶级社会,他们永远都是待宰的羔羊。 为了安全感,必须要找到安身立命的办法! 乔悠悠翻了个身,率先打破沉默。 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问祝澜: “澜澜,要是真的回不去了,你在这个时代打算做什么?” “我么?”祝澜想了想。 她也不是第一次想过这个问题。 什么梦想不梦想的先不谈,生存才是第一位。 但具体做什么,她一时还不知该怎么说。 “你呢,你想做什么?”她反问乔悠悠。 乔悠悠坐起身,“我想好了,我要当首富,赚大钱!” 旁边的秦雨薇“扑哧”一声乐了。 不过也是,乔悠悠在现代可是顶尖金融分析师,最大的乐子就是玩金钱游戏了。 便打趣她道:“那你要来和我一起开铺子?” 乔悠悠却绷起小脸,十分严肃地摇摇头。 “不,我想玩大钱,然后看着钱生钱。” 其他三人都好奇地看着她。 “我想开银行,卖保险。”乔悠悠哈哈一笑,“想不到吧!” 看着自己的钱生下一堆小崽崽,小崽崽们再生一堆…… 然后再生,再生…… 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乔悠悠做着梦,笑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秦雨薇又问肖婉想做什么。 肖婉脸有些红,声音像蚊子似的。 “我……我就想把婚结了。” “啊?”祝澜几人有点懵。 就结婚? 肖婉声音更小了。 “穿越之前,我和思成婚礼都准备好了,现在感觉结了一半,强迫症好难受哦……” “那除了结婚,不对,这里应该叫成亲,还有别的吗?”乔悠悠问。 肖婉努力想了半天道: “应该还是跟以前一样,努力念书,找份好工作,认真上班吧?” 肖婉从前是农村出身的苦孩子,不像祝澜这种天赋型选手,她在读书这件事上是真正用血汗拼出来的。 当年在学校,肖婉永远是班上第一个起床背书,在自习室里待到最晚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最后如愿以偿,进了国内最好的大学学计算机。 毕业后顺利进入互联网大厂,开启卷王生涯。 但是吧……她的那种卷,跟别人的卷,还不一样! 别的同事996,007,都是被迫的。 毕竟只要我够努力,老板很快就能过上他想要的生活! 肖婉不一样,她是逼着老板加班。 是可以在老板周末没接电话的情况下,抱着笔记本出现在老板家门口,拉着老板看PPT的。 肖婉:老板辛苦了,有你真是我的福气。 老板:有你我是真服气。 总之,肖婉是打工打出了信念感的。 她这辈子偷过最大的懒,就是请了职业生涯的第一个假,去和青梅竹马的恋人赵思成结婚。 在她的认知里,只要定好了目标,就要拼了命,不遗余力地做到。 包括嫁给赵思成这件事。 “不过,你家里人会同意吗?”乔悠悠又问。 肖婉现在的身份和祝澜差不多,都是寒门子弟。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是没落士族,到底也是比普通百姓高一等的。 可赵思成却只是个花匠的儿子! 肖婉幽幽地叹了口气。 当然不同意。 门不当户不对的,怎么可能同意? “不过以你俩的感情,赵思成肯定愿意为了你好好考科举,将来出人头地,风风光光把你娶回家!” 乔悠悠鼓励道,秦雨薇和祝澜也点点头。 肖婉笑了笑,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轮到祝澜了。 “我其实差不多,先安心读书吧。” 她没有乔悠悠那样天才的金融头脑,也不像肖婉执着于用知识改变命运。 无论如何,拥有自保的能力是首要任务。 在这个时代想要自保,除了靠钱、靠武力,就只有靠权了。 只有站到高位,才能保护身边的人。 所幸穿越来的这个时代允许女子做官,科举入仕,对她而言是最好的出路。 最后轮到秦雨薇,她却笑着不肯说。 乔悠悠凑过去,“让我来猜猜看啊——” “赚大钱?” 秦雨薇摇摇头。 “当大官?” 秦雨薇摇摇头。 “……不会也是找个如意郎君嫁了吧?” 秦雨薇笑着叹了口气,让她别猜了。 自己想要的,的确和她们都不太一样。 但她会争取。 而且是,不择手段地争取。 …… 与此同时,男生居住的临风苑内也在进行着相似的话题。 常云霄离开后,书舍就只剩下了三个人,舍监将顾朝阳调了过来一起住。 梁舟一个人无聊,也干脆时不时凑过来,跟他们挤在一块玩。 一张大通铺原本是给四个人准备的,现在硬生生挤下了五个男生。 但凡有电脑,现在就能直接爬起来开黑了。 他们也正好说起各自想要做的事。 梁舟:“上辈子创业累得跟狗似的,这辈子只想躺平当个快乐的纨绔。”Www.XSZWω8.ΝΕt 赵思成:“先努努力,把上辈子的媳妇娶到手吧。” 化工大佬周达:“好久没做实验了,手真痒,准备有空先简单发明个火药玩一下。” 曾经想当飞行员的顾朝阳,突然赤着两条腿站了起来,把被子当成披风。 “燃烧吧热血!!!让我来指挥战斗!!!” 众人:已经习惯了。 热血中二少年,是这样的啦。 最后许诗明表示,你们都好有理想,好有抱负。 他上辈子靠着市长老爹躺平,这辈子遇上神棍老爹,好像只能自己奋斗了。 啊,好想躺着就能从天上掉钱啊! 就像许愿池里的王八那样。 第63章 遇黄牛,一人二百文 又到了公布堂课考试成绩的日子,项文远头一回亲自跑来看榜。 从前因为有祝澜和梁舟那群丁字班的笨蛋垫底,他还能没什么压力留在丙字班。 可现在…… 他低头瞅了瞅自己腰上的木牌,大大的一个“丁”字格外扎眼。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腰牌对自己说话了。 “嘿,老伙计,五个月的时间过得真快呀! 我还真是舍不得你呢!” 项文远甩了甩脑袋,咋还出现幻觉了呢? 但他现在是真的有点焦虑了。 祝澜等人当初全员考出丁字班,几乎轰动了整个书院。 简直堪称一招釜底抽薪! 抽完之后,直接把他们这群在丁字班边缘反复横跳的人给漏下来了。 好烦啊啊啊! 项文远揉着自己的头发,成绩算个屁,可万一被赶出书院,就要被老爹送去参军了! 参军诶!!! 那种苦是人能吃的吗? 一想到自己被扔进军营里,周围从这群性子温顺好欺负的学生,变成一个个光膀子的大汉…… 项文远两眼一黑,不行,他必须自救! “大忠,你们几个过来!” 项文远喊来几个平日里跟前跑后的小弟,又让他们抓来了几个平日里好欺负的学生。 当然,里面没有丁小邱。 想到丁小邱,项文远就气得牙痒痒。 这小子自从跟祝澜那帮人混在一起之后,简直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见到自己不仅不躲了,竟然连挨打都开始敢还手了! 上回堵他,自己没防备,还被他推了一把,也不知道他力气什么时候锻炼得这么大的。 而且跑起来那叫一个健步如飞,自己带着小弟们愣是追断腿都没追上。 不过这倒不是项文远放过丁小邱的主要原因。 自从上次书院印书的事情发生后,丁小邱作为功臣之一,也开始受到了同学们的追捧。 毕竟书院那么多人在县试中取得好名次,多亏了他们提前印出来的那几十本汇编。 现在丁小邱身边也经常围着好些人,丁师兄长,丁师兄短地叫着。 已经不再是那个孤零零的小绵羊了。 真可恶啊! “你们几个听好了!” 项文远恶狠狠盯着面前的十个学生,威胁他们下个月堂课考试,都不许认真写。 “下个月放榜,要是让我看见你们谁不在丁字班……哼哼。” 见那些学生一个个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项文远满意地笑了。 “不过做得好,小爷也有赏。” 安排完这些事情,项文远才放他们离开,一回头,看见薛眉正站在不远处,对他使眼色。 项文远立刻换了一副态度,一脸殷勤地走过去。 二人走到无人处,薛眉说道: “最新消息,明天青岩打算去御香阁,一早就去。” “消息准确吗?” “废话!明天她离开后我通知你。” 项文远乐得脸上都开了花,把一根金钗塞进了薛眉手里。 …… 早上,御香阁依旧如往常一样,天还不亮门口就排起了长队。 “这冰梅酪到底有啥稀罕的啊?”一个老丈问排在队伍里的年轻人。 他就住在这条街上,天天看着长龙似的队伍,一把年纪了也好奇起来,也想凑个热闹。 “那可是之前皇宫里才能吃到!能吃上一口皇上吃的东西,我这辈子都值了!”那年轻人眼中有憧憬。 “你没吃过?”老丈问。 “我哪有那福气!” “不对呀后生,我瞅你眼熟,你不是每天都在这排队么?” 年轻人“嘿嘿”笑了,压低声音对老丈说: “大爷,您想吃不? 想吃的话,二百文,这位子我让给您!” 祝青岩步履匆匆。 自从上次项文远吃过冰梅酪之后,回去在书院里大宣特宣,说得这东西好吃到天上有地上无的。 直接在书院里掀起了一阵热潮,不少人都吃上了。 不过那些人大多是和项文远一样,家里有钱或者有点小权的,直接让人来替自己排队。 她也想吃,可是家里没有下人,只好自己来。 她赶到时,队伍都从街头排到街尾了。 祝青岩心中打鼓,在犹豫自己要不要改天再来。 “青岩师姐,青岩师姐!” 在附近蹲守半天的项文远终于等到了祝青岩,两眼放光地对她招手。 他今天专门叫了两名家丁,早早就来御香阁的门口等着了。 嘿嘿嘿,可以和青岩师姐单独吃饭咯! 而且自己帮她这么大一个忙,青岩师姐肯定不会再对他不冷不热的了! 项文远兴高采烈地朝祝青岩这边走,忽然一辆马车经过,后面还带着一队人,挡住了他面前的路。 “青岩师妹,好巧。”一个温润的声音在祝青岩身后响起。 祝青岩回头,竟然是之前诗文大赛上获得第二名,仅次于祝澜的陈子鸣。 那时陈子鸣还是丙字班的学生,如今却已经进入了乙字班,和祝澜还是同班。 陈子鸣家世很好,人长得清秀帅气,一副温润如玉的端方君子模样。 书院里不少女学生都倾慕于他。 “子鸣师兄,这么巧。” 祝青岩脸一红,低下头,不敢和他对视。 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女人走过来,笑眯眯道: “哟,这位公子,是请这位姑娘来咱们御香阁吃饭吧! 咱们御香阁的冰梅酪可有名,您瞧瞧,门口这么多人,都是慕名而来的!” 女人热情洋溢,祝青岩的脸上却有些为难。 “可是,这不知还能不能排得上……” “不担心不担心!您二位啊运气好,碰上我了。 我男人和小孩都在前面排队呢,喏,就是最前面那几个人里面,待会一开门就能吃上!” 祝青岩眨眨眼,一下没明白她的意思。 她男人和小孩在前面排队,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难道要把那么好的位置让给她? 真的有这种好心人吗? 陈子鸣却早已了然,“说吧,多少钱?” “哎呦,这位公子一看就是腹有诗书,前程似锦呐!” 那女人一脸喜庆地吹捧着。 “这儿市价一个人二百文,您二位,我偷偷打个折,一共三百五十文,怎么样!” 第64章 传说中的冰梅酪,就这? 祝青岩瞪大眼睛,这么贵!? 对不起,她选择排队,大不了改天再来。 “公子,您看大热天的,让人姑娘家在外边排着多辛苦,是不是?” 见祝青岩摇头,女人立刻施展话术,对着陈子鸣一顿猛猛输出。 男人嘛,都爱面子,尤其这种带着姑娘来的,哪好意思拒绝! 果然,陈子鸣开始掏钱袋子。 “子鸣师兄,算了……”祝青岩觉得好不划算。 “无妨,难得来一次。” 陈子鸣对她微微一笑,直接拿了半钱银子扔给那女人,也不提找钱,就让她带路。 浩浩荡荡的马车队伍终于过完了,项文远心急如焚地跑过来,就只看到祝青岩的背影。 等他追上的时候,队伍前面的一个男人和小孩已经让出了位置。 换祝青岩和陈子鸣站了进去。 祝青岩这才回头看见项文远。 “文远师弟,何事?” “师姐,我……” 项文远回头,看了看排在祝青岩后面第十好几位的两个家丁。 啊啊啊,人麻了!!! 全都白忙了! 这还让他怎么说,说什么? 说师姐你来后面排队吧,这里风水好? 祝青岩奇怪地看着一脸吃了苍蝇表情的项文远,莫名其妙。 项文远硬挤出一个笑容。 “我……就是来,打个招呼,哈哈。” 他默默走到那两个家丁面前,肺都要气炸了。 “少爷……” “滚滚滚!”项文远在他们一人屁股上踹了一脚。 没用的东西! 项文远刚排进队伍,就听见身边响起耳熟的声音。 祝澜正和乔悠悠、秦雨薇有说有笑地往前走,正好经过项文远身边。 “啧啧啧,没想到古代人的赚钱头脑也很灵活嘛! 连黄牛都发展成产业了!” 乔悠悠一边拒绝着左右涌过来的黄牛,感慨道。 三人本来已经走过去了,乔悠悠忽然回头,音量直接提高了一倍。 “哟!这是谁呀?这不是项大公子吗!” 她夸张地打量着一脸憋闷的项文远,语气充满同情: “怎么还自己一个人排队呀?身子这么虚,待会别把腿累断了!” 你才虚,你全家都虚!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乔悠悠已经要被项文远瞪死了。 项文远眼睁睁看着她们三个人拿出比赛获得的免排队券,在长龙队伍无数羡慕嫉妒的目光下,直接进了御香阁。 哼!有什么好得意的! 那个破券也就能便宜你们一次而已! 下次,你们还不是也得乖乖排队? 此时的御香阁里空空荡荡,祝澜她们进来坐了一会儿,外面的大门才正式打开,客人们陆陆续续走了进来。 小二端着三碗冰梅酪向她们走来。 乔悠悠激动得搓手手,祝澜和秦雨薇也微微仰起脑袋,迫不及待想看看碗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宝贝。 上回排了那么久的队,结果都没吃上,勾得她们简直好奇死了! 而且这可是宫里的老师傅做的,她们几个现代人士倒要考察一下,古代的皇帝老儿吃的是什么人间美味! “三位客官,您慢用!” 三碗冰梅酪被摆在桌上。 深棕色的瓷碗只有小半个手掌那么大,里面装着奶白色的,软乎乎液体一样的东西。 表面被淋了一层金黄色的梅子酱,又加了几片粉红色的花瓣点缀,正中央还放着一粒鲜红的樱桃似的果子。 酸甜的梅子味夹杂着奶香,还有花瓣的芳香扑鼻而来,三人不约而同,陶醉地深吸了一口气。 但是……这味道怎么有点熟悉? 祝澜用小勺子尝了一口,丝滑醇厚的口感,酸酸甜甜的奶味…… 三人对视一眼。 这不就是酸奶吗!? 搞了半天,还以为是什么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人间绝味。 结果就这就这?尛說Φ紋網 有种被诈骗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不远处的小二注意到她们僵住的神色,叹笑着摇摇头。 又是几个被冰梅酪好吃到流泪的客人呢! 乔悠悠迷茫了:“原来,酸奶在古代这么稀罕的吗?” 这是她没想到的。 祝澜道:“酸奶应该是从游牧民族发展起来的,而且传入中原的时间比较靠后,现在这个时代可能确实还没有出现。 这冰梅酪……应该是那个御厨偶然发现的发酵奶制品,稀里糊涂给做了出来。” 乔悠悠:“古代人好可怜,连酸奶都被当成宝贝。” 她们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御香阁的酸奶只能堂食,不允许带走了。 毕竟乳酸菌是可以繁殖的,也就是说用上一次的酸奶作为菌种,可以制作出更多的酸奶。 那御厨把酸奶视为自己的独门绝活,自然是怕有人将酸奶买回家去,也发现了用酸奶制作酸奶的秘诀。 秦雨薇想起来,上次听人说过,御香阁的冰梅酪并不是每天都有,而且供应量的多少也不一定,有时甚至连续好多天压根都不卖这个。 “应该是这项技术还不成熟,那御厨只是偶然通过现象发现了办法,却不明白本质原理是什么。” 制作酸奶,对于环境的温度、还有发酵时长的控制等要求都很高。 还有杀菌处理,对古代的技术来说就是个难题。 所以那御厨也无法保证制作酸奶的成功率,每次制作,可以说是在碰运气。 此时祝青岩和陈子鸣也买到冰梅酪走进来了。 看到祝澜,祝青岩脸色黑了几分,陈子鸣倒是走上前去打招呼。 祝澜进来的时候没有注意到他俩,此时看见陈子鸣身后的祝青岩,心中瓜铃大响。 哎呀,哎呀,原书里的感情线要开始了吗!? 按照原剧情,祝青岩和同书院的陈子鸣暗生情愫。 祝青岩被祝老爷子认回祝家,及笄礼上,陈家前来提亲,两人喜结连理。 但是! 成亲后过了几年,祝青岩生了两个大胖小子后才发现,陈子鸣居然是个妈宝男,还是个渣到不行的妈宝男! 养外室这种基操简直不在话下。 祝青岩伤心欲绝,一边承受来自渣男和婆婆的PUA,一边带娃,还得一边考科举。 简直身残志坚,可歌可泣! 堪称大梁教育史上的励志教科书! 祝澜表示,这样的精神,她是佩服的。 这样的脑子,是共情不起来的。 穿成炮灰女配第一条,不要靠近女主,会变得不幸。 祝澜本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则,选择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 甚至还帮俩人选了个风景特好的位子。 第65章 砸场子?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祝青岩与陈子鸣面对面坐着,陈子鸣表现得十分镇定。 祝青岩却垂着脑袋,感受到对方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 “青岩师妹……” “子鸣师兄……” 两人同时开口,随后同时一怔,都笑了。 陈子鸣把她那碗冰梅酪向前推了推,“快吃吧。” 祝青岩生得清丽可人,容貌与祝澜有几分相似,只不过还要更多几分温婉。 陈子鸣看着她,不禁也有些怦然心动。 母亲说过,就喜欢这样的女孩子。 祝青岩垂着脑袋,浅尝了一小口冰梅酪,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滋味也太神奇了! 但是陈子鸣在对面,她也只能努力保持端庄,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尐説φ呅蛧 “子鸣师兄,那个……排队的钱,我回去就还给你。”祝青岩小声说着。 陈子鸣当然说不用,他哪里缺这点小钱。 祝青岩没有再说话,专心吃着冰梅酪。 没有人主动找话题,一时间气氛陷入了暧昧而尴尬的氛围。 “砰”地一声,一只碗被重重搁在了桌上。 项文远直接坐在了两人中间的位子上,鼓着脸,梗着脖子。 看看祝青岩,又看看陈子鸣。 一副“我倒要看看你们在聊什么”的样子。 阻止不了,那他也要加入! …… 另外一桌,看了半天热闹的祝澜终于收回目光。 乔悠悠咂着嘴,“这酸奶,感觉有点太酸了……” 秦雨薇也品评道:“口感再浓稠一些可能会更好喝。” 祝澜:“凑合喝吧,古代能做出这个水平的酸奶已经很不错了。” 三人随意地吃完了碗里的冰梅酪,岔开了话题,聊到前几天的院试。 大梁的院试也是每年开一次,只有童生才能参加。 通过院试者即可获得秀才的身份。 乔悠悠长叹一声,趴在了桌子上,生无可恋。 太难了,怎么会这么难! 原本大家顺利通过了县试,一个个全都信心满满,摩拳擦掌打算去报名院试。 可还没报名,就被欧阳烨给拦了下来,说他们现在的水平还不够。 这肯定不服呀! 县试的题目那么简单,院试就算难一些,但总归也不会难出天去吧? 结果欧阳烨拿出了一张往年院试的卷子,让他们作答。 一做题目,所有人都傻了。 哪有这种断崖式上升难度的啊? 突然就悟了刚穿越来时祝澜说的那句话。 古代的科举考试难如登天,比现代的高考还要恐怖。 敢情院试开始才是正餐,县试连开胃小菜都算不上是吧? 不过好在他们这群人,比谁都要懂得读书没有捷径的道理,更何况现在还只是一群未成年的小孩子。 谢夫子满腹经纶,却大半辈子没考中一个秀才,说明秀才岂是那么好考的? 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乔悠悠:“说起谢老头,我还有点想他了呢,也不知道他今年参加院试能不能行。” 谢鼎自从放下了夫子的架子,开始跟祝澜这群学生切磋学问,探讨宇宙的奥秘。 忽然就好像开窍了。 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就连看科举的题目,往日一潭死水的思维也突然都活了一样,迸发出了无限的灵感! 他最近正在家等待院试放榜,不知为什么,心中隐隐有种感觉。 这把……一定能行! …… 御香阁的后厨非常大,足以容纳十几名厨子和学徒。 由于生意的火爆,后厨几乎一整天都没有空闲的时候,每个人都站在自己的工作台前,要么“哒哒哒”地切菜,要么单手举着铁锅翻炒。 “刺啦刺啦”的炒菜声,混杂着各种新鲜食材的香气,充斥着整个后厨。 忙活了一早上,王御厨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休息一阵。 他对周围的声音早就习惯了。 他身份不一样,这种普通的菜肴在旁指点就好了,用不着亲自动手。 王御厨梦见陛下夸赞自己的冰梅酪堪称天下一绝,正准备领赏呢,突然就被一阵“梆梆”的敲鱼声给吵醒了。 那声音大得离谱,在原本就嘈杂的后厨里都显得十分突兀。 王御厨睁开眼,见自己的徒弟晟子正在拿着擀面杖,往一条鲤鱼的脑袋上敲。 那鲤鱼早都晕过去不动了,晟子还在那里梆梆敲,就跟有仇似的。 被吵醒的的王御厨有些不高兴,走过去问他干嘛呢。 晟子一见师父来了,憋着一股气道: “刚才前面的小二跟我说,来了几个女学生模样的,在那里对您的冰梅酪评头论足呢!” 王御厨不以为意。 “那可是连陛下都赞不绝口的美味,普通老百姓没吃过这种好东西,被震惊到很正常。 跟着师父好好学,将来你也能成为震惊整个大梁的御厨!” “不是!”晟子把擀面杖一扔。 “她们一阵说您的冰梅酪太酸了,一阵又说什么口感不够好……简直气死我了!” “是几个女学生说的?” 晟子使劲点头,“对,而且都是几个小娃娃,也不知道是谁家的,竟然跑到这里来大言不惭!” 王御厨皱起眉毛。 他当了三十年御厨,除了陛下和娘娘们,还没有人敢挑剔他做的东西! 而且还是民间的几个小女娃娃,能吃过什么好东西? 砸场子?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虽然他一把年纪了,讲道理不应该和几个娃娃一般见识。 可现在是他最得意的手艺被人质疑了! 王御厨表示,你可以质疑我的人品,但不能质疑我的菜品! 事关他三十年的厨师尊严,他必须要给这些口出狂言的小崽子们一些教训! 祝澜三人还在聊着天,小二突然走过来,说大师傅请她们三人一见。 小二说这话时,表情恭敬之下藏着几分嘲弄和不屑。 几个小屁孩,也配对王御厨的手艺指指点点? 等着,马上就让你们心服口服。 一般酒楼的后厨都是重地,不是谁都能随意出入的。 祝澜三人被领到了后厨外面的院子里,旁边摆放着好多大筐子,里面是各式各样的蔬菜瓜果食材。 王御厨还穿着做菜的围兜,撸起袖子站在院子里。 见她们来了,竟然是三个还不到自己胸口高的小女娃,而且一个个长得清秀可爱,忽然有些心软。 算了,还是不要太凶,别把娃娃吓哭了。 但也得给她们一点教训,让她们知道出门在外,不要不懂装懂,自以为是! 第66章 硝石制冰?不,是冰水! “就是你们三个,说我的冰梅酪不够好吃?”王御厨居高临下地问。 这三个小女娃实在长得太可爱了,大眼睛忽闪忽闪,王御厨嘴角不由自主扬起了几分。 不行,不能笑,要严肃一点! 祝澜几人立刻明白,是刚才她们的话被听了去,御厨来兴师问罪了。 祝澜和秦雨薇有点尴尬,乔悠悠却想也没想点头道: “对啊,我在家做的都比这个好吃。” 不仅王御厨被气笑了,连围观的学徒们都笑了起来。 吹牛你也打个草稿啊倒是! “小孩子骗人是不对的!”王御厨有点生气了。 孩子父母怎么教的,什么谎都敢张口就说? 在家也能做,还比他做得好吃? 他今天赌上厨师生涯的尊严也要拆穿这种谎话! “我没乱说啊。”乔悠悠歪着脑袋。 “不就是牛奶发酵变酸嘛,每次吃完留一点,下次再把牛奶加进来,放一放就变成新的酸奶了。我还知道要保温……” 王御厨脸色一变,恨不得立刻捂住她的嘴。 这可是他偶然发现的秘密,这小丫头怎么会知道的!? 而且怎么口无遮拦,张嘴就往外说啊! 王御厨的眼神偷偷瞟了一圈。 周围的学徒们不是在看天上的云,就是在看院子里的菜。 实际一个个都竖起耳朵听着呢! “咳咳!”王御厨赶紧打断,不让乔悠悠再说下去了。 他瞪了一眼学徒们,“看什么看,都回去干活!” 等学徒们磨磨蹭蹭散去了,王御厨才压低声音问乔悠悠。 “你真的……也做出来过?” 他还是不太相信。 莫非这法子在民间并不稀奇,只是自己久居宫里,孤陋寡闻了? 乔悠悠点点头,只不过她以前是用酸奶机做的。 祝澜灵机一动,“老师傅,不如这样,我们帮您改进冰梅酪,您让我们带走一份,怎么样?” 王御厨哪能不明白她的心思,十分犹豫。 他想拒绝,但又想知道究竟有什么法子能做得更好吃。 祝澜叹气道:“唉,这冰梅酪,名不副实啊。如果是刚从冰窖里被拿出来的,凉滋滋,那才好吃呢!” 王御厨嗤笑一声:“冰?要是加了冰,你们这些普通人还能吃得起?” 笑话,冰那可是王公贵族,或者富甲一方的大户人家才能用得起的! 是要花很多很多银子来建冰窖,在冬天的时候就把冰储藏起来,慢慢用一年的! 买冰、存冰的成本有多高,这些小孩子知道个屁! 简直张开就来。 “这才几月份,上哪找冰去?走吧走吧,竟说些不切实际的。” 他摆摆手,准备打发她们回家算了。 “我们如果真能造出冰呢?” “那我喊你们御厨行不行?”王御厨突然觉得自己有病,为什么跟她们三个小娃娃较真。 还废了这么多口舌。 祝澜淡淡一笑,带着乔悠悠和秦雨薇转身走了。 王御厨看着三人离开,摇摇头,心想自己真是闲得慌。 …… 过了不到一个时辰,王御厨正在准备明日要售卖的冰梅酪。 晟子突然慌慌张张闯了进来。 “师父,那三个女娃又来了!说是……带着冰来了!” 王御厨不相信。 别说现在这季节压根没有冰,就是去市面上买,也很少能买得到了。 祝澜三人依然站在刚才的庭院里,后厨所有学徒全都跑出来看。 “听说她们能变出来冰?笑死我了,这么热的天,她们在做梦吗?” “该不会是什么变戏法的吧?” “不可能,就是变戏法,也不可能凭空变出来冰啊!除非她们是神仙!” 祝澜见王御厨出来了,让人找来一个水盆,里面装满了清水。 此时正值正午,大大的太阳悬挂在空中,阳光分外刺眼。 王御厨也想看看,她们要玩什么花样。 “来吧。”祝澜对乔悠悠点点头,将那些白色粉末倒入了水盆中。 这是之前周达教给过大家的硝石制冰法。 这种方法利用的是硝酸钾溶解时会吸收大量热量的特性。 刚才她们三人其实是去买硝石了,而且拥有八百个心眼子的祝澜,还专门找人研磨成了粉末。 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提高溶解速率,更快制冰。 另一方面则是不让王御厨等人一眼看出这粉末是什么,这样才能保证节目效果。 粉末被全部倒进了水里,祝澜又找来一根木棍搅拌。 不一会儿,水里便出现了白色的结晶。 没过多久,一盆水都动了起来。 怕周围人看不清楚,祝澜直接将水盆扣在了地上。 水盆形状的冰掉了出来,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老天爷,真的是冰!?”周围人惊呼了起来,脸上再也没有了嘲弄之色。 连王御厨都瞪大了眼睛。 有人不信邪,想凑上去看。 王御厨喝了一声:“都让开!” 他亲自走上前,小心地伸出手,去摸那个硬邦邦的东西。 咝——! 王御厨被冰得缩了一下手,心中更加惊疑。 这离冬天还早着呢,她们竟然真的……凭空造出了冰? 可是…… 王御厨脸色沉了沉,道:“你们刚才加了什么东西进去?这冰难道还能吃?” “这个当然不能吃,但是如果制作出了足够多的这种冰,不仅可以帮你们储存食物,还能在夏天制作冰凉的甜点。” 祝澜从前研究古籍时也看到过古人的硝石制冰法,据说先用一个大盆装水,加入硝石,再将一个装水的小盆放进大盆里。 大盆里硝石溶解结的冰,就能将小盆里的清水也冻起来,这样就能做出能吃的冰了。 但祝澜问过周达,这种方法只是理论上的,实际操作起来几乎不可能达到。 即便勉强能做到一点,也不可能大量生产。 所以祝澜直接放弃了。 王御厨看着那晶莹剔透的冰块,他承认自己心动了。 他做了三十多年的御厨,对各式菜肴了如指掌,明白好些菜品是只有冬天寒冷的时候才能做的。 一旦温度高了,口感就会大打折扣。 如果能够制冰,那他就是大梁美食史上的里程碑! “好吧,告诉我制冰的办法,你们要什么条件?” 第67章 女主的好师父?截胡了! 祝澜微微一笑,“那要看王师傅愿意用什么来换啦。” 王御厨想了想,“你们不是想要带走一些冰梅酪吗?” 说实在的,他还有点舍不得。 这秘方流传开来,自己可就少了一样绝活。 祝澜却摇了摇头,她忽然觉得,这个选择性价比实在太低了。 虽然带现成的菌种回去做酸奶方便一些,但找来牛奶或者羊奶,自己发酵,多尝试几次肯定也能做出来。 她们这些现代人的智慧,难道就只值一个酸奶吗? “王师傅,我们能帮您的,可远不止这些。” 祝澜让人取来纸笔,落笔如飞地写了起来。 那是一张张的食谱。 单笼金乳酥、八方寒食、水晶龙凤糕、生进二十四气馄饨…… 乔悠悠凑在旁边看,这些菜的名字,好些连她都没有听说过。 奇怪,以前从来不知道澜澜还有厨神这层身份呀! 以前去祝澜家里玩,都是她乔悠悠下厨来着。 祝澜却笑而不语。 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又博览群书,这些菜谱全都是在一些古籍中看到过的。 王师傅拿过菜谱,表情越来越震惊。 上面只有几道菜名是自己知道的,其他竟然闻所未闻! 他又认认真真读了好几遍制作方法,以他丰富的做菜经验来看,绝对可行! 当然,祝澜并不会一次性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全部说出来。 写出来的只是一小部分。 “你……你师从何人!?”王师傅不敢置信地看着祝澜。 这么复杂的菜式,不可能是她这么大的孩子自己发明的。 莫非民间还有某位隐藏的厨神? 祝澜当然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越是神秘,才越会显得自己厉害嘛! 她直接绕过了这个问题,“现在我的诚意已经拿出来了,该您表示表示了。” 王师傅看了看地上那块融化到一半的冰,又看了看手中的几个菜谱。 对一个厨子来讲,菜谱就好比那武功秘籍。 他要得到! 他全部都要得到!!! 最后,王师傅一咬牙,做出了决定。 不仅愿意让她们将冰梅酪带回去,并且以后她们和朋友来御香阁用餐全部免单!小說中文網 乔悠悠面露不满,祝澜却面带微笑,没有多说什么。 吃亏么?不,她就是要送给王御厨一份天大的人情。 …… “澜澜,我怎么感觉……今天不太像你呀?” 回去的路上,乔悠悠忽然神经兮兮地凑到祝澜脸前。 祝澜做事向来目的性极强,而且也不是贪图口腹之欲的人。 她今天费了这么大劲,难道就只为了以后经常来御香阁吃饭? 秦雨薇倒是能猜出几分。 “你想想,那王师傅可是宫里出来的御厨,就算现在退休了,难道在宫里就没有人脉么? 再者说,御香阁这么大的招牌,又有御厨坐镇,加上我们这群现代人的助攻,会不会成为整个江州城最顶尖、最豪华的酒楼? 到时来这里吃饭的,都是整个江州城的高门大户,而御香阁还得巴结着我们。 到时想要结识什么人,岂不是轻而易举?” 祝澜听完笑了笑,她考虑的倒不全是这个。 做这些事,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她想起来原书剧情里,再过不久将会出现一位大隐隐于市的高人。 那位高人以文章诗词闻名整个大梁,曾于京城第一楼——白雀楼上题诗一首,诗作被悬挂在最高处,十几年来无人超越。 此人性子恣意狂放,不事权贵,就连天子下诏让他入宫都不肯去。 据说当年皇上身边的大公公亲自去接他,那位高人却独撑一叶扁舟,一边顺流而下,一边纵声高歌,吟诗饮酒。 大公公带着几十号人沿着江边边跑边喊,人家愣是一句都没搭理,划着小船走了。 好在当今圣上不是心胸狭隘之人,又有一颗爱才之心,所以不跟他计较。 祝澜回忆了一下,这人一生潇洒不羁爱自由,唯独一个缺点就是贪吃。 本来他是拒绝教什么学生的,原书里偏偏祝青岩有女主光环,做了一道菜,正好撞上了这位高人的口味。 高人这才破例收了祝青岩当徒弟。 诗文原本就是科举中的重要一环,加上整个大梁朝文风兴盛,会作诗的人会更加被人尊敬。 祝青岩天天在大梁诗仙这里补课,水平当然突飞猛进。 她的科举之路一路顺畅,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的诗文写得实在太好了。 祝澜正是想到了这一环,才临时决定将御香阁的王御厨收为己用。 那可是诗仙!BUG一样的存在! 属于那种用美食投喂,直接咣咣掉落经验值的NPC! 祝澜在心里奸笑:对不住啦,青岩妹子。 这么好的师父,她不截胡,简直都对不起自己先知的身份! …… 京城,大理寺。 这里是灰色的色调,由高高的石墙围起,每个行色匆匆的人脸上都写着“公事公办”四个字。 氛围与书院截然不同。 常云霄却感觉回家了一样。 此时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公服,腰上挂着大理寺的出入令牌。 虽然没有品级,但大理寺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他是寺丞专门带回来的人。 他走到一间房子前,推开门,直接问丁望远案子的卷宗放在哪里。 这里是整个大理寺存放卷宗的地方,有专人负责管理。 祝澜当初拜托常云霄帮忙查这件案子,还担心他刚进入大理寺,会不会难以接触到卷宗这些资料。 她万万想不到,常云霄是半点弯子都不绕。 常云霄是第一次来。 但他的语气实在过于轻车熟路,以至于负责管理的书吏都没有意识到不对劲,拿起卷宗登记的册子,找了好一阵儿,给常云霄指了位置。 常云霄拿着卷宗就走了。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那书吏才猛然反应过来,大叫着追了出去。 “喂——你小子品级都没有,谁让你来这里取卷宗的! 给我还回来!!!” 第68章 替人养的好儿子 钟茂清正在自己的官署中,翻看着最近的几起卷宗资料。 常云霄推门走了进来,他已经了解了丁望远案情的经过。 案件的死者是江州城内一位绸缎商人,名叫张锦程。 丁望远作为当时衙门的主簿,那天正好因为公务,出现在张锦程家附近。他听到张锦程家里有骚动,所以前去查看。 当时天色已经很晚,张锦程家大门敞开着,里面漆黑一片看不清楚。 丁望远走进去后,借着昏暗的月色才勉强看清张锦程倒在了地上,胸口还插着一把匕首。 丁望远当时就离开张家,打算去衙门报案,谁知刚一出门就碰上了张锦程的邻居。 邻居见他匆匆离开张家大门,而且身上还沾着血迹,当即就大喊他是杀人犯。 等到捕快来查看,案发现场除了丁望远和张锦程家人的脚印以外,没有任何人的踪迹。 而当晚张锦程的妻子带着女儿回娘家了。 再加上丁望远家中条件一般,曾经的确因为买绸缎的事情和张锦程发生过口角。 这样一来,丁望远就陷入了百口莫辩的境地。他一直坚称自己是无辜的,但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他还是被定为了杀人凶手,被关进大牢。 “全部都是疑点。”常云霄把卷宗往钟茂清面前一推。 那名负责看管卷宗的书吏,这才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 “常云霄!你给我——钟、钟寺丞?” 钟茂清摆摆手,让他下去。 随即拿过那本卷宗翻了起来。 钟茂清越看,眉毛皱得越紧,又特意翻回来看了看案子的日期。 这么简单的案子,怎么拖了两年还没结? 常云霄又犹豫了一下,这才从卷宗中抽出当时的尸检报告。 尸检报告只有薄薄的两页纸,常云霄伸出手指在上面指出了一处处敷衍与不合规的地方。 穿越之后,他来到龙场书院的第一件事,就是搜集了这个时代司法相关的典籍,早已经研究透彻了。 当常云霄翻到第二页,露出出具尸检报告的仵作名字时,钟茂清明显愣了一下。 张仵作?这不是常云霄的养父吗? 好小子,这是大义灭亲啊! 常云霄此时不太自然的清咳了一声,“这案子,让我去查。” 钟茂清眯起眼睛看了他一会儿。 带回来的这小子,虽然只是个十来岁的少年,但以他钟茂清这阅人无数的眼睛,竟然有时都看不穿他在想什么。 比如,他为什么莫名其妙的会翻出这件案子? 不过用人不疑,况且这小子身上被隐藏起来的那股偏执,简直让钟茂清打心眼儿里喜欢。 “那你去吧。”钟茂清又淡淡地提醒了一句,“咱大理寺的腰牌可贵,别弄丢了。” …… 张仵作刚验完一具尸体,脸色比尸体还白。 他走出义庄,满脸堆笑,向等在外面的庄捕头汇报了尸体的情况,然后伸出手等着什么。 “成,老张你辛苦了,这个……最近衙门经费紧,你懂的。”庄捕头说着从怀里掏出了几个铜子儿扔过去。 就这点钱,远远不够衙门所规定的仵作报酬。 “懂的懂的,都是为衙门服务嘛!” 庄捕头一转身,张仵作那张笑脸就跟变脸似的没了。 他撇着嘴角,用嘴型“嗤”了一声。 这帮孙子,要不是老子我有来钱的门道,早被你们坑死了! 等我的好大儿从大理寺回来,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常云霄,张仵作的心中又涌上一层淡淡的哀愁。 这孩子走了也好几个月了,怎么连个信都不回。 他一抬头,刚刚已经离开的庄捕头他们,竟然又折返了回来。 庄捕头笑道:“老张,今天哥几个换了班要去喝酒,银子没带够。。 刚刚那几个铜子儿……要不先借借?” 他嘴上说的客气,但张仵作知道,要是不借,自己肯定没好果子吃。 可凭什么啊? 他就算是个下九流的仵作,也不能任人骑在脖子上拉屎呀。 见张仵作没有动,庄捕头的笑容淡了,嘲讽道: “不就几个铜子儿吗?看你抠搜那样! 老张啊,不是我说你,你这辈子仵作做到老,也就是个仵作了。”小說中文網 张仵作气得牙根儿痒痒,握紧拳头。 心里盘算着打一架,待会儿有没有人能把自己送去医馆。 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响起。 众人寻声望去,马上的身影竟然有些熟悉,正是常云霄。 张仵作的眼睛立马亮了,一边跳一边挥着手大喊“儿子”。 千盼万盼,可算是盼来了。 穿着便服的常云霄下了马,向他们走来。 张仵作见到儿子立刻迎了上去,谁知刚走两步就被庄捕头用刀拦了下来。 一副不给钱就别想走的架势。 常云霄已经走了过来,扫视他们一眼,冷冷道: “让开。” 庄捕头都懒得拿正眼看他。 一个捡来的野孩子,还敢用这种语气和差爷说话? “不想死就滚远点儿!” 见他碍事,庄捕头一脚就想踹上来。 谁知被常云霄轻松躲过,整个人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嘿你个小贱种——” 庄捕头大怒,刚翻起身来就要动手,一块明晃晃的腰牌就几乎被按在了他脸上。 庄捕头的表情好像当头被淋了一桶冷水。 他就算再没文化,“大理寺”三个字还是认识的。 这小子……什么时候混进了大理寺!? 他当了这么多年捕头,在江州城里威风威风也就算了,在大理寺面前,他一个小小的捕头算个屁? “既然是上差办事,那……”庄捕头没了威风,带着人就想撤。 “在这待着。”常云霄冷冷瞥了他一眼。 “嘿嘿,儿子……” 张仵作凑上来,拉着常云霄想多说两句话,对方却突然后退一步。 常云霄从怀中拿出一张公文,宣读道: “经查实,仵作张淼水在衙门期间屡次收受贿赂,渎职懈怠。即日起革去仵作之职,永不录用,并杖责二十以示惩戒!” 张仵作顿时脸色下白,两腿发软。 第一反应,这还是他的亲儿子吗? 然后想到,还真不是。 怎么是个白眼狼呢! “老张,你替别人养了这么多年的好儿子啊! 哈哈哈哈——!” 第69章 你爹娘难道没有催婚吗? 常云霄冷眼看着众人的反应,脸上都是漠然。 他是一名法医,也是一名警察。 他的职责就是让尸体说话,找出真相,让枉死之人安心。 维护律法,就是维护公平。 张仵作虽然对原身有养育之恩,但终究贪赃枉法,导致了不少冤假错案。 面对庄捕头的冷嘲热讽,和张仵作不解又失望的眼神,常云霄没有做任何辩解。 他将公文收起,紧接着又掏出了另一张纸,塞进张仵作手中。 张仵作面如死灰,用了半天时间才将纸打开,原本迷惘的双眼突然睁大了。 “这是……地契!?” 常云霄点点头,这是他用这几个月在大理寺的所有俸禄买的。 江州城房价高,这房子虽然不是最好的,但比张仵作现在住的小破屋子要强多了。 “从今以后,大理寺会按月送钱过来。”常云霄说道。 反正大理寺包吃包住,他也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 每个月的月钱就只留一点日常开销,其余的都交给张仵作,起码保证他有吃有喝。 至于张仵作要不要把老房子卖了,换点本钱做个小生意。 常云霄不会干涉。 张仵作愣了好久,才终于反应过来。 这是……儿子打算给自己养老了吗? 他可以提前退休了!? 再也不用受衙门这帮狗东西的气了? 张仵作当即咧开了嘴,露出里面一口大黄牙,对庄捕头笑得比阳光还要灿烂。 庄捕头这回什么也说不出来了,脸色比吃了苍蝇还难看,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要留在这里。 “上差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我们就……” 常云霄面无表情,从怀里又掏出了另一份公文。 “经查证,昭平县衙捕头庄飞,在任期间管理不善,对下属疏于管教,导致衙门内纪律废弛,风气败坏。更有甚者,私自克扣仵作张氏应得之赏钱,严重违反朝廷法度。 本寺秉持公正严明之原则,即日起撤去庄飞一切职务,杖责五十,以儆效尤!” 庄捕头僵在原地,如遭雷击。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他就知道那个什么寺丞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他恨恨地瞪着张仵作,凭什么自己还要比他多挨三十板子? 不过……自己体格好,挨五十板子或许还能撑得住。 就张仵作那小身板,二十板子。估计能要了他的命! 起码拉个垫背的,也不亏。 “儿啊,我那二十板子……”张仵作拿着地契还没高兴多久,一张脸又哭丧起来。wWW.xszWω㈧.йêt 常云霄此时已经翻身上马,俯身告诉张仵作,自己已经用大理寺的身份向衙门担保,他的板子十天之后再执行。 说完便拍马离开。 张仵作留在风中凌乱。 十天之后再打……那你还不如现在拍死我得了! …… 得知大理寺派常云霄来查丁望远的案子,祝澜大喜过望。 他给常云霄写了一封信,让他着重查一下当时指认丁望远是凶手的邻居,以及江州城里另一家商铺的陈老板。 她记得在原书剧情中,丁小邱变成了大boss丁无咎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派人抓了这两个人。 邻居和陈老板被丁无咎关押在天牢里,每天用各种酷刑折磨,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最后活活被凌迟而死。 这么大的恨意,只有可能是丁无咎查出来他二人是陷害丁望远的真凶。 丁无咎具体是怎么查的,书里没有写,所以祝澜也无法给常云霄提供更多的线索。 只不过现在是已知凶手,倒推证据就会好查多了。 以常云霄的能力,查清楚这件案子为丁望远昭雪,绝对不在话下。 …… 花开又花落,书院中的古槐愈发葱茏,枝叶繁茂,掩映着夏日炽热的阳光,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微风轻拂,一朵槐花掉落在树下阴影的石桌上,被一根纤长的手指捻了起来。 转眼间,祝澜等人的个子已经长高了不少。 原本稚嫩的孩童面容现在都长开了,祝澜不再是胖嘟嘟的娃娃脸。 她的眉眼开始变得细长,宛如远山含黛,唇色淡雅,如出水芙蓉,透着一份沉静与内敛。 乔悠悠的五官则是变得更加立体深邃,胡人的骨相之美愈发明显。 而容貌最为出众的当属秦雨薇,虽然是刚满十五岁的年纪,却已隐约可以窥见长大后的倾国之姿。 一对凤眸,加上眼角的那颗泪痣,常被祝澜和乔悠悠调侃,下部戏可以去演妲己了。 今天上午书院没有课,她们三人趁着天气好,来这里乘凉。 一旁梳着双平髻的乔悠悠剥了一颗绿葡萄放进嘴里。 “你们有没有觉得,最近书院的男生变多了?感觉学室里都是一股汗臭味!” 祝澜托腮望着树上的小鸟雀,漫不经心地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女生少了?” 大梁虽然开放女子入学,也允许女子入仕,但大部分女子进入书院不是为了挑选夫婿,就是为了提高自身筹码,嫁个书院外面的好夫婿。 毕竟书院出来的女子知书达理,要是再有点功名在身,娶回家脸上都是有面子的! 每一次大考结束,书院里都有不少女生选择回家嫁人。 秦雨薇手里转动着那朵槐花,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乔悠悠“哦”了一声,又歪着脑袋问:“为啥呀?” 沉默半天的秦雨薇,幽幽开口了。 “你爹娘难道没有催婚吗?” “没啊。”乔悠悠莫名其妙,他爹是个胡人,观念一直是闺女爱嫁就嫁,爱玩就玩,反正爹养得起。 秦雨薇那对凤眸多了几分阴郁。 她现在已经及笄了,那个后娘韦氏几乎恨不得分分钟就把她找个有钱人卖掉。 按照大梁律法,女子只有嫁人之后才能从家里分出去。 最要命的是,她现在虽然已经尽量减少跟韦氏的往来了,但还不能彻底撕破脸。 毕竟还都在一个户口本上,那个蠢材弟弟被逼急了干出点什么事来,会影响到她的前程。 真讨厌,就像鞋底沾了坨屎,蹭都蹭不掉! 不嫁人就没法脱离户口本,想要脱离就得嫁人。 她必须要想办法破了这个死局,跟这娘俩断得一干二净,永绝后患。 “诶,你们在这里呀!”一个带着几分公鸭感觉的嗓音响起。 处在变声期的丁小邱拎着一篮子粉红色的东西,远远朝她们走来。 “这是我爹从岭南让人快马送过来的荔枝,让我一定给你们尝尝!” 上次常云霄出手,加上祝澜的帮忙,丁望远的案子很快水落石出。 常云霄查案有功,原本可以在大理寺升职。 不过他却说是替父立功,用这次的功劳替张仵作免了一顿板子。 至于丁望远,他原本是县衙的主簿,受了这么大的冤屈,朝廷作为补偿,调他去岭南当了一个小县的县令。 丁小邱也终于在书院里昂首挺胸地做人了。 丁小邱坐下,跟她们一块剥着荔枝,忽然提起来梁舟。 “梁舟师兄他怎么了?我刚刚看见他从欧阳监院那儿出来。 好像……好像还是被踹出来的。” 第70章 走走走,今天散学斗地主! 梁舟正好揉着屁股走了过来,见祝澜几个人在吃荔枝,毫不客气地拿了一个。 祝澜笑着问他干嘛了,能把欧阳烨那种人惹得动手,哦不,动脚了。 梁舟将荔枝核吐在旁边的泥土里,吊儿郎当地道: “这书院的日子一天天过得也忒无聊了,我寻思整点乐子,在书院也办办社团,也算丰富一下大家的课余生活嘛!” 他思来想去,自己既然命好,穿成了皇亲国戚,那不能对不起自己“纨绔”这个身份啊。 既然能躺平,干嘛非得卷呢? 他愿意把机会让给需要的人。 “办社团?”几人眼睛都亮了。 是呀,如果能像现代的大学那样,开办各种社团,那多有趣? 乔悠悠一脸坏笑,“如果可以,我第一个开办算学社。” 当年学高数的苦,不能她一个人吃! 她要给古人一点小小的微积分震撼! 祝澜疑惑:“难道欧阳监院不答应?” 梁舟撇撇嘴,要是答应,他还能被踹出来么? 还被罚抄了三十遍书。 众人看着他的样子,怀疑道:“你……跟他说的是,想办什么社团?” 说到这个,梁舟突然来了兴致,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宝贝似的东西。 是一摞方方正正的小卡牌,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的,上面还透着光泽。 最上面那一张,画了个大大的黑桃A。 丁小邱瞪着好奇的大眼睛,问这是什么东西。 祝澜三人一脸黑线,嘴角抽搐。 你小子,不会是跑去跟欧阳烨说要办纸牌社吧? 只把你踹出来,那都是人家修养好! “你们知道我找人做这副扑克牌费了多大功夫吗!” 梁舟滔滔不绝地讲述这纸牌用了什么什么工艺,才能勉强接近现代扑克牌的手感。 正说着,旁边又走来了几个男生,是梁舟现在的舍友。 无一例外,全是家中有权有势的纨绔子弟。 “梁兄,成了吗?”他们一脸期待地凑上来。 自打梁舟不知从哪弄出了这个叫“扑克牌”的东西,这群纨绔突然就觉得马球没意思,逗蛐蛐也不好玩了。 大夏天的,哪有呆在房间里玩牌舒服呀! 梁舟也真是厉害,居然能想出那么多种玩法,还起了稀奇古怪的名字。 什么掼蛋,德州扑克…… 说起来,德州到底是什么地方?整个大梁也没有哪个州府叫德州啊! 梁舟被几个好兄弟围着,摇摇头,隐瞒了自己被踹出来的结局。 一个少年遗憾地叹息,“书里不是教我们什么,‘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么?好心想把这么好玩的东西推广开来,还不答应,果然书上都是假的!” 另一个少年拍拍梁舟的肩,“没事,欧阳加倍那老小子古板得很,不答应就算了,咱哥几个玩!” “走走走,今天散学斗地主去!” 梁舟跟他们勾肩搭背地走了,一行人还不忘顺手拿了几颗荔枝。 祝澜笑着摇摇头,创办社团这件事,听起来确实很有趣。 挺好的点子,愣是被梁舟给欧阳烨留下了“不务正业”的坏印象。 “澜澜……”乔悠悠忽然眼巴巴看着她。 本来她也没什么科举入仕的愿望,家里又不缺钱,与其在书院毫无意义地卷,不如做些有意思的事。 “欧阳加倍跟你关系好,你去和他说的话,他肯定会同意的! 人家真的很想开办算学社嘛呜呜呜!!” 乔悠悠双手合十,一脸“求求了”的表情。 主打一个自己淋过雨,所以想把别人的伞也撕了。 祝澜想了想,“好吧,我可以试试,但不一定能成……” 主要历史上也有不少朝代的书院曾开设算科,只不过现在的大梁还没有发展到这一步。 算学这门学问,学好了也算经世致用,比梁舟的纸牌社听起来靠谱多了。Www.XSZWω8.ΝΕt “你们去吧。”秦雨薇对她二人笑了笑,“铺子里还有点事,我得去一趟。” 乔悠悠嬉笑道: “好呀,雨薇现在是大老板了,忙得都没时间陪我们啦!” 当初裴夫人将自己名下的一间铺子租给秦雨薇,让她做胭脂水粉的生意。 秦雨薇凭借发明香皂,在秋高宴上直接将名号一炮打响。 现在“香莱儿”已经是整个江州城里,最炙手可热的女子品牌了。 她不仅请来了全江州最好的几位师傅,做古代常用的胭脂水粉。 而且还以猪胰子为原料,带着林二姐研制出了面霜和护手霜。 在江州城里刮起了好大一阵风! 她还亲自设计了品牌LOGO,图案是两个相连在一起交错的玉镯,凡是香莱儿的产品,瓶身都会用模具刻上LOGO。 秦雨薇自然赚得盆满钵满,再也没了刚穿越来时,连褥子都买不起的窘迫。 秦雨薇穿过车水马龙的集市来到城南。 一年前她刚接手铺子时,城南这一片还少有人烟,而现在却被“香莱儿”带动得火热起来,整条街的铺面租金都跟着水涨船高。 她还没走到铺子跟前,就有一个大婶不动声色地凑到了身边。 大婶怀里神神秘秘藏着什么东西,见左右无人,偷偷掀开一角。 她声音压得极低:“姑娘,是去香莱儿吧?看看咱这儿的货源,保证比店里的便宜!” “香莱儿的流云面霜,昭阳郡主同款,店里二两银子一瓶,咱这里只要八百文!” 秦雨薇秀眉微蹙,停下了脚步,从大婶手里接过那个天青色的瓷瓶。 瓷瓶的形状、大小,都和店里的一样,唯独瓶身微微凸起的双玉镯LOGO,烧制时工艺做得太差了些。 哼,她亲手设计的LOGO可是有防伪细节的,哪能说伪造就能伪造? 不过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没想到这市面上的假货,竟然已经做到这种程度了。 虽然她一过手就知真假,但普通百姓可不一定分辨得出来。 嗯,待会一定要跟张四姑说说,赶紧联络县衙赶紧把这些制假贩假的窝点端掉。 否则影响扩大了,假冒伪劣产品别人用着出了问题,还以为是香莱儿粗制滥造呢! 第71章 嫌便宜?高定礼盒价格翻倍! 香莱儿商铺的牌匾是由丁小邱亲手写的,字迹一眼就能辨认,并且极具美感,旁边画着大大的双玉镯图案。 整间商铺的装修也是别具一格。 秦雨薇特地设计了几个现代款式的吧台,但是是木质的,与周围古色古香的装饰巧妙地相融。 吧台主要是用于客人问询,以及样品试用的,上面还放着早晨最新采摘的花束,以及一些干果蜜饯的小零嘴。 总之就是,宾至如归。 铺子如今又新雇了不少人,都是年轻姑娘,穿着香莱儿统一的长裙,一个个端庄大方,笑容得体。 见秦雨薇进门,掌柜张四姑立刻迎了上来。 “秦姑娘,您来啦。” 秦雨薇吩咐过,在铺子里不要称呼她“东家”,喊姑娘就可以。 铺子里除了张四姑和林二姐,没有人知道秦雨薇就是这间铺子的掌控人。 秦雨薇点点头,和张四姑一起绕到了铺子的后门,然后上了二楼。 二楼是她处理事情的地方,这里的锁只有她能打开。 张四姑跟着走了进来,把门带上后,恭敬道: “前几日柳家的小姐非闹着要退货,说是看见府里的下人也用咱们香莱儿的东西,觉得咱家档次太低了,配不上她。” 秦雨薇皱了皱眉,什么毛病? 张四姑犹豫着道: “东家,咱家的东西品质高,但定价实在……太实惠了些。”张四姑说得尽量委婉。 比如二两银子一瓶的流云面霜,搁在以前,她简直想都不敢想! 但没想到就是这样的价格,每一批制作出来,不到半天就被抢光。 被抢光的第一天,张四姑:一定是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第二天:这些人是疯了吗?这哪里是涂面霜,这是往自己脸上涂银子啊! 第三天:这么贵都有人买,看来是我们太保守了。 张四姑的意思是可以再涨涨价。 秦雨薇断然拒绝,她可不能做那种技术还没升级,价格却蹿得比火箭还快的黑心品牌。 她可是要脸的! 不过那些富家千金是什么心思,她心里明镜似的。 不就是觉得东西好用,但是价格又让她们拿不出手来炫耀么? “去和窑厂那边说,今天开始同时生产一批新的瓷瓶,瓶身的颜色要与之前的不同,再加些纹样上去,要一眼就能看出区别的那种。尛說Φ紋網 再去定制一批礼盒,把咱们的产品包装得越华丽越好。” 张四姑小心地问:“那价格……?” “翻一倍吧。”秦雨薇淡淡道。 张四姑咂咂舌,翻一倍……那一瓶可就四两银子了! 普通百姓一年也差不多也就挣这么多钱呀! “礼盒是咱们的高级定制款,普通款的价格不变,两个系列都摆在铺面上。 嘱咐姑娘们,跟客人介绍的时候必须说明,高定款和普通款里面的东西都是一样的,让客人自行选择。” “啊?那谁还愿意花冤枉钱买那贵的呀?” 秦雨薇勾起唇角,“放心,会有的。” 偌大一个江州城,还能缺了愿意花钱买面子的韭菜? 张四姑的话也确实提醒了她。 要赚大钱,就得赚那些有钱人的! …… 秦雨薇出了铺子,往书院的方向走,忽然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 令人生理不适的厌恶不可遏制地冒了出来。 “你来做什么?”她冷冷对韦氏说道。 秦虎站在韦氏身后,正不耐烦地用小拇指掏着耳朵。 他身上的褂子有点脏,连扣子都扣错了,褂子就那么歪歪扭扭地挂在他身上,不三不四。 他现在就是个吃喝嫖赌的混混。 韦氏脸上堆着笑,东拉西扯,聊着些不相干的话题。 秦雨薇皱眉:“你有话直说。” 有屁快放。 韦氏支支吾吾半天,才开口,问她的生辰八字。 她一个后娘,当然记不住秦雨薇这个拖油瓶的生辰。 “我的生辰八字,和你有关系吗?” “这个,这个……也没什么……” 韦氏吞吞吐吐,秦虎却已经没耐心了。 “哎呀,钱庄那个周老爷看上你了,要你的生辰八字配一下。 赶紧的,能被周老爷看上是你的福气,别磨叽了!” 韦氏用手肘碰了碰秦虎,又对秦雨薇笑道: “是啊,那可是钱庄的老板,你嫁过去可就吃香喝辣了! 放心,别的事儿不用你操心,娘肯定都给你操办好。 你别犹豫,想进周家大门的姑娘排着队呢,人家就看上你了,长得漂亮,还是个童生! 咱们早早把事儿定下来,也算是给你死去的爹一个交代……” 秦雨薇都被气笑了。 要是流云面霜能去角质,她真想送韦氏一瓶,不然白瞎这么一张老厚的脸皮了。 她直接让韦氏不要做梦了。 “说好的井水不犯河水,咱们没有任何关系,我嫁不嫁人与你何干?” 韦氏急了,心里的想法脱口而出:“怎么没关系?你可还在我们家的户籍上的!” “虎子再过两年就要娶媳妇,办田产! 你为什么不能帮帮弟弟呢!” “是啊,他可是你亲儿子,娶不上媳妇种不了地,你不想想自己怎么这么没用?”秦雨薇凉凉道,态度非常明显。 弟弟?他看起来比我还老呢! 秦虎受不了母亲磨磨唧唧,把韦氏推到一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秦雨薇,就跟看货物一样。 家里养着这个姐姐,本来就是为了他。 “给脸不要脸是吧?我警告你老实点,否则我跟你不客气——” “你算个什么东西,跟我这么说话?” 秦雨薇眯起眼睛看着他,当初找那群小乞丐揍秦虎,看来那帮小孩下手还是轻了。 就该捶他个半身不遂鼻歪眼斜! 秦雨薇微仰着脑袋,却像是在看蝼蚁。 “光天化日,我倒要看看你敢怎样。 我虽然只是个童生,却也是正经功名在身,你敢碰我一下,罪加一等。 这条街过去就是衙门,你要是不怕牢底坐穿,就试试看!” 她声音不大,但目光透出的威压,竟让秦虎一时间都有些发虚。 韦氏赶紧把儿子拉到一边,她心里清楚,现在跟秦雨薇谈判唯一的资本,就是仗着自己在户籍上的优势。 后娘也是娘,她还是秦雨薇名义上要赡养的长辈。 只要她不同意,秦雨薇就不可能彻底脱离这个家! “哎呀,你这孩子……”韦氏开始说好话,向秦雨薇身后的铺子看了一眼。 “要不是娘辛辛苦苦拉扯你长这么大,还让你念书,你能有机会进这么好的铺子当伙计?” 第72章 把韦氏和秦虎关进大牢 秦虎也帮腔道:“你可别忘了是谁让你有今天,你的出息,可都是我们给的!” 香莱儿的大名他们当然是听说过的。 韦氏也是个女人,哪个女人不爱美? 可她知道,香莱儿店里哪怕是最便宜的东西,她这辈子都买不起。 韦氏语气酸溜溜地道: “你说你,简直是个死脑筋!在这么好的铺子里干活,心思也不知道活络一点。 你看咱们隔壁朱婶家的小莲,跟你一样,都在这香莱儿里面当伙计。 人家还知道隔三差五往家里带点东西呢,就算用不完,还能拿去卖!” 她最近碰见朱婶,人家手里拿的不是香莱儿的胭脂,就是香莱儿的面霜。 可劲儿的显摆,生怕人家不知道她用的好东西。 有什么好得意的,好像谁还不认识个在香莱儿的人似的! “哦?小莲经常往家里带东西?” 秦雨薇不动声色地问,“说不定是在街上买的假货。” “那不是!” 韦氏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说小莲带回去的绝对是铺子里的真货,朱婶还大着胆子去铺子里找掌柜张四姑看过,说是她女儿买的。 张四姑看了,说是真的,没问题。 张四姑是铺子的掌柜,既然她说没问题,那肯定是真的。 所以,市面上现在不仅有假货,还有从铺子里流出去的真货。 秦雨薇凤眸微寒,吃里扒外的东西! 韦氏还在旁边喋喋不休,说到赚钱,甚至都快忘了她是来找秦雨薇说婚事的。 “你呀,就趁那掌柜不注意,随便带点什么出来就行! 你不方便,娘帮你去卖,卖的钱咱们五五分!” 秦雨薇冷冷勾起唇角,给了二人一个眼神,转身又返回了铺子。 “姑娘……” 张四姑走过来,见秦雨薇面色不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有些疑惑。 那两人衣衫破旧,一看就是贫寒之家,怎么也不像是会光顾香莱儿的客人。 秦雨薇头也没回,让她把小莲也叫上来,径直上了二楼的房间。 韦氏带着秦虎,跟在秦雨薇身后上楼,以为楼上是铺子里伙计休息的地方。 一边啧啧感叹,没想到这铺子待遇这么好,连秦雨薇这种啥都不会的小丫头都有单独的休息室! “回头能不能问问掌柜的,你们这儿还缺不缺人?” 韦氏眼馋死了,她一年帮人家做绣工才能挣几个钱? 哪比得上这里,有吃有喝,还过得这么幸福! 秦雨薇心里翻了个白眼。 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掂量一下自己配不配。 秦雨薇的私人房间里只放了一把椅子,她坐在椅子上,韦氏和秦虎站着。 韦氏还在惊奇地到处打量。 秦雨薇的柜子上放着几瓶还在研制中的产品,韦氏拿起来,有些眼红。 “这都是掌柜给你们的吧?啧啧,这要是拿出去卖,能卖不少银子呢!” “想要我这儿的东西,你要不要把这个也拿走?” 秦雨薇冷笑一声,将铺子的地契和账册往桌上一扔。 地契写的当然是裴玥的名字,但也写了当前租用人——秦雨薇。 账册就更不用说了。 韦氏拿起账本,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又一脸疑惑地放下。 秦雨薇:…… 忘记了,这女人不识字! 这时,张四姑推门进来,身后跟着小莲。 小莲有些忐忑,她还是头一回上二楼。 她见到邻居韦氏和秦虎也在,明显愣了一下。 再看向屋里唯一坐着的秦雨薇,脸上闪过一丝惊疑。 能被香莱儿招进来的姑娘,容貌气质起码不会差。 秦虎从前就觉得隔壁这小妞长得不错,今天一见她穿着香莱儿定制的长裙,连平时身上那点土气也没有了,顿时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还不见过东家?”见小莲发愣,张四姑皱眉道。 东家!? 韦氏和秦虎两个人惊得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怎么可能!? 这个死丫头,怎么可能是香莱儿的东家! 韦氏贪婪成性,一开始的震惊过后,心中立马涌上一阵狂喜。 虽然不知道这小贱蹄子是用的什么办法做到的,说不准是靠着姿色爬了某个有钱老爷的床…… 但,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现在可是香莱儿老板的娘啊!!! 这事传出去,自己在街坊邻里中间,还不得横着走啊!仦說Ф忟網 看着韦氏那喜形于色的样子,秦雨薇感到不解又好笑。 她到底在高兴些什么啊? 而且好像是发自内心地认为,自己赚的钱会有她一份。 怎么敢想的啊? 人究竟要无耻贪婪到什么地步,才能做出这种程度的白日梦? “雨薇啊,没想到你这么有出息,为娘——”韦氏乐得合不拢嘴。 伸手就把柜子上那些瓶瓶罐罐往怀里揣,目光已经贪婪到了疯狂的程度。 既然是秦雨薇开的铺子,那自己这个当娘的还不是随便拿? 这小妮子怎么不早说,早说她早来了! 哪能让隔壁那姓朱的嘚瑟那么久? 韦氏不仅自己拿,还让秦虎帮着一起拿。 手里拿不下了,就往袖子里塞。 秦雨薇不慌不忙地看着这一切,嘴角始终挂着一抹玩味的笑容。 门外响起了有人快速上楼的脚步声,两名县衙的官差走了进来。 “刚刚是何人报案?”两名捕快面容冷峻地道。 “是我。”秦雨薇抬眸,这才站起了身。 上楼之前,她吩咐张四姑找人去衙门喊的人。 秦雨薇抬手一指小莲。 “此人在我铺子里干活,手脚不干净,盗窃我店中财物。” 说完又指向韦氏,“她是人证。” 然后把韦氏先前所说的,关于朱婶的事情又复述了一遍。 韦氏懵了,不是,她怎么就成人证了? 小莲怨毒的目光顿时射向韦氏。 “长舌妇,你不得好死!”她恨恨地咒骂道。 捕快点点头,将小莲拿下,准备带回去审问。 “既然是人证,也跟我们一起走一趟吧!” “且慢,他们不仅是人证——” 秦雨薇走到两名官差面前,指着韦氏和秦虎道: “此二人还在我店中明目张胆抢夺货物,还请官差一并拿下,为小店做主!” “什么抢夺,我们没有啊!”韦氏慌忙辩解。 捕快一眼就看见二人怀里鼓鼓囊囊塞的东西。 “你们可有付钱?” 韦氏:“没……” 她拿秦雨薇的东西,凭什么还要付钱? “那可有经过主人同意?” 韦氏急了,“她虽然没说同意,可她是——” 捕快不耐烦地直接打断她: “那你废什么话?带走!” 第73章 提议,创办算学社 龙场书院里,祝澜带着乔悠悠敲开了欧阳烨的书房门。 欧阳烨让她二人进来,乔悠悠一脸兴奋和期待,轻轻推了祝澜一把,让她快去。 大家都知道欧阳烨对祝澜这个学生很欣赏,让她去开口提出办社团这件事,欧阳烨应该会答应的吧! 祝澜心里也没底,欧阳烨哪里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她见到欧阳烨,行了一礼,说了想要在书院开办社团的事情。 欧阳烨平日里对祝澜的脸色还算和蔼,此时听到“社团”两个字,脸色却蓦地一沉。 莫非又是什么纸牌社? 怎么连她也跟着梁舟那小子胡闹! “龙场书院乃是教书育人、钻研学问的地方,岂容你们在这里玩乐胡闹?” 欧阳烨斥责道,就打算让祝澜出去。 “您误会了,并非是什么纸牌社……”祝澜就知道梁舟这么一闹,这事肯定难度更大了。 “咱们大梁重文轻武,科举取士,选拔的都是才德兼备之人。 学生以为,要造福万民,研习经史子集固然重要,却也应当广泛涉猎。 早在孔夫子在时,儒家便提倡学习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可以看出他老人家也是同意君子应当从不同方面全面培养的。” 见欧阳烨陷入思考,祝澜趁热打铁。 “就比方说算学,大梁如今不设算科考试,书院也并未开展相应课程,难道说明算学无用么?非也! 研究算学,上可以调控整个国家的出纳开支,下可以惠利百姓,为生活带来诸多便利。” 跟在一旁的乔悠悠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忍不住道: “是啊监院大人,我就发现咱们书院的好些学生,一个个文章背得滚瓜烂熟,可是出门买菜连个账都算不明白!” 欧阳烨轻轻瞪了她一眼,却没有反驳,他觉得这话有些道理。 祝澜垂眸,犹豫了一下,还是大着胆子说道: “恕学生直言……圣人的书是拿来给人读的,若是拿来做事……” 则百无一用。 祝澜没说完,但欧阳烨当然听得出来后面的意思。 他也不太赞同朝廷科举取士,只考校文章经义的做法。要说起来,这还是前朝留下来的风气。 如今陛下思想开明,从允许女子入学便能看出一二,他大力推行改革,唯才是举,却忽略了人才的培养要从书院抓起。 以至于如今的朝堂上,仍然有许多坐而论道、夸夸其谈之辈。 如果龙场书院真能革故鼎新,未必不是一桩壮举。 欧阳烨将目光投向乔悠悠,“你想创办算学社?” 乔悠悠目光晶亮,点点头。 欧阳烨微眯起眼睛,“你何时钻研过算学?” 他印象中,这个学生从前在书院的成绩也很差,是最近才开窍似的突飞猛进。 “就是……偷偷学的嘛。”乔悠悠面不改色地将此解释为兴趣爱好。 祝澜怕欧阳烨深究,连忙提议,如果欧阳烨不相信,可以请一位懂算学的先生来和乔悠悠切磋。 “你二人先下去吧,此事我自会安排。” 祝澜和乔悠悠出来后,将门关好,乔悠悠立刻一蹦三尺高。 “澜澜!我就知道,你出面的话欧阳加倍一定会同意的!” “你别高兴太早啊,他还没说同意呢。过几日如果真的请来什么人和你比试,你可别输啊。” 乔悠悠拍着胸脯说输不了。小說中文網 开玩笑,跟古人比数学,她还能输? 来吧,让她给这个时代一点小小的阿基米德震撼吧! 二人回到书舍,今天下午没有课,可以自由活动。 而此时书舍里的秦雨薇正打算出门,她要去铺子里一趟。 自打把韦氏母子送进大牢,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 她前几天找衙门的人打听过,像韦氏和秦虎这种情况,起码要蹲半年大牢,还要服役改造。 不过才半年,还是便宜他们了! 至于那个小莲,县衙已经找到了充足的证据,证实她的确从香莱儿的铺子里偷盗货品,给商铺造成了巨大损失。 现在赃款已经被追回,赔给了秦雨薇,小莲本人和韦氏母子一样,也得蹲大牢改造。 秦雨薇现在就打算去铺子里,把自己重新拟定的管理方案告诉张四姑,把漏洞补上,防止以后类似偷卖货物的事情发生。 祝澜二人进门,正好碰见了要出门的秦雨薇。 “咦,肖婉已经回家了么?” “是呀。”秦雨薇眨眨眼,笑着说道,语气有些八卦。 “而且——现在赵思成也在肖府哦!” …… “快点,把这些盆栽都摆成一排!” “剪刀呢,剪刀准备好了没有?” 肖府的花园里,三四个下人的身影忙忙碌碌,将七八盆品类相同、大小差不多的盆栽都搬进了院子里,呈一字排开。 其中一个丫鬟催促道:“手脚麻利些,夫人和小姐马上就来了!” 不远处的抄手游廊,肖夫人正携着肖婉款款向这边走来。 “婉儿真是长大了,都会帮着娘操心府上的事儿了。” 肖婉乖巧地答:“母亲说哪里的话,这都是婉儿该做的。” 肖夫人笑得一脸欣慰。 前几日府上种的花草有些生虫,让人十分苦恼。 肖府没有雇佣花匠,一直都是府上那几个下人顺便打理的,想来是没有侍弄花草的经验,所以出了岔子。 她正想着办法呢,肖婉就来找她,说是已经去寻了七八位江州城里手艺还不错的花匠,安排今日选拔。 肖夫人一开始是有些犹豫的。 府上为什么一直没有花匠? 当然是穷啊! 肖家是个没落士族,现在就剩下几亩薄田来维持上下的开支了。 她原本想着把府上的下人也都遣散了,但老爷不同意,非说这么大一个肖府,连个下人都没有,让人看了多寒碜,多不体面? 掌管中馈的肖夫人只觉得无语。 体面体面,一天天就知道体面,体面不要钱吗? 幸好肖婉也清楚家里的状况,说这些花匠都是她打听过的,物美价廉,要不了多少钱! 一个丫鬟走过来,“夫人,小姐,都准备好了。” 肖夫人微微点头,“让他们都进来吧。” 几个穿着粗布衣裳,年龄有老有少的人鱼贯而入。 肖婉看到最后一个走进来的赵思成,微微一笑。 第74章 鸡兔同笼 赵思成也冲肖婉眨眨眼,跟着其他的花匠站成一排,每人面前都摆放着一盆花草。 这是他和肖婉商量出来的办法,只要他能进入肖府,两人就能朝夕相处了。 很快,选拔开始。 花匠们一个个都很有经验,手持剪刀,花草在他们手中好像有了生命一般。 他们的手艺各不相同,有的轻巧如风,剪刀在手里上下翻飞,有的则是沉稳有力,每一剪都精准无比。 而赵思成却显得有些笨拙,那剪刀在他手里,就跟不听使唤一样。 几剪子下去,好好的一盆兰草,愣是搞得跟被狗啃了似的。 肖婉装作认真审视的样子,从他们每个人面前走过。 她看着在赵思成手里遭受酷刑的盆栽,嘴角微抽。 用眼神问他:你不是说在家练过了吗? 赵思成:我真练了!不信你去问我爹! 肖婉嗔怒地瞪了他一眼,盘算着待会要怎么说。 很快,大家都修剪完成了眼前的花草,让肖夫人和肖婉过目。 肖夫人看着他们的作品,不住地点头,专业的果然就是不一样。 她停在一个老花匠面前,这里面就属他的活儿最细致。 肖夫人问他一个月期望的工钱是多少。 “夫人,小的先前在知府大人府上,每个月四钱银子。” 肖夫人维持着微笑,点点头,从容淡定地移开了目光。 四钱银子,你怎么不去抢! 她一边问,一边在心里叹气,这些人最便宜的一个月也要两钱。 这个价格倒不是出不起……可总觉得有些冤枉。 最后,肖夫人来到赵思成面前,看着他面前的盆栽,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又回头看了看别人的。 她明明让丫鬟们都摆上差不多的兰草,这样才好作比较。 怎么别人的都有花,就他这盆全是叶子? 接着感觉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一低头,竟然是几朵被踩烂的花。 赵思成脸色有些尴尬。 虽然是他技术……嗯,不太好。 但平心而论,难道盆栽就没有百分之一的过错吗? “母亲,就他吧,我觉得他剪得……很不错。”肖婉的表情真得连她自己都快信了。 肖夫人担心地看了她一眼,这孩子是不是念书太累,眼睛或者脑子累出毛病了。 哪有人修个花,把花直接给修没的? 肖婉继续睁着眼睛说瞎话:“母亲您看,人家多有心啊,知道女儿不喜欢兰花,所以全都剪掉了。” 肖夫人有些奇怪,她怎么不记得婉儿说过不喜欢兰花? 不过知道打听主人的喜好,说明这小子心思聪明会办事儿。 肖夫人又犹豫了。 “夫人,选我吧。”赵思成目光灼灼,语气坚定。 “我不要工钱,包吃住就行!” 肖夫人眼睛亮了,还有这种好事? 当天晚上,赵思成就搬进了肖府。 不过因为他还是书院的学生,加上不要工钱,所以活儿也没有多重。 只要每个月来几天就行了。 他主要是为了假期和休沐日也能见到肖婉。 …… 很快,欧阳烨真的找来了人,想要测试一下乔悠悠的算学能力。 在乔悠悠的建议下,欧阳烨还允许他们进入无类阁,公开比赛,全书院的学生都可以来围观。 书院里的那些夫子都是研究四书五经的老学究,之乎者也张口就来,一碰到算学就头疼。 所以欧阳烨请来了一位民间的高人,此人姓房,是个秀才,四十来岁,专门接一些帮百姓算账的活儿,在江州城里也算小有名气。 比如谁家在钱庄借钱的利息算不明白啊,谁家做小买卖不会记账啊,不知道要给官府上多少税什么的。 都可以找他,算得又快又准。 以往书院里举办的比赛都是什么诗词歌赋,大家都看腻了。 这回听说搞了什么算学竞赛,学子们都觉着新鲜,一大早就把无类阁给挤满了。 “算学?不就是数数吗,谁不会啊……” “是啊,这有什么好比的,比谁数数快吗?” “那可不是,我爹跟我提过,算学这门学问博大精深,研究起来无穷无尽。 我家隔壁有个疯子,就是学这玩意学疯的!” 此时无类阁的讲台上,乔悠悠和房秀才一人面前摆了一张桌案,上面有纸笔,用来记录题目。 还有一筒子用于计算的木质算筹。 房秀才打了个哈欠,请他来和一个小女娃比算学,这是瞧不起谁呢? 要知道,就连江州府衙遇到难题,有时候都要请他去帮忙的。 杀鸡焉用宰牛刀?要不是看在欧阳监院名气大的份上,他才懒得来呢! 出题者是欧阳烨。 当然,他也不是自己出题,而是去万卷楼里找了一本前人所著的《算经》,里面涵盖了包罗万象的算学问题。 他只需要从中抽取题目,略作改动即可。 “第一题——”欧阳烨准备开始宣读。 他的身后是一块大大的黑板,没错,祝澜他们所发明的黑板现在已经成为了整个龙场书院的必备教具。 夫子们用了都说好。 欧阳烨一边读题,丁小邱一边站在黑板前,拿起粉笔,用大字快速书写下题目。 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到。 “今有田广十六步,从十八步,问为田几何?” 已知边长求面积,这太简单了。 “二百八十八步。”乔悠悠和房秀才都没有动笔,同时脱口而出。 二人对视一眼,都觉得对方有点东西。 台下还有学生正在掰着手指头算。 “第二题,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 鸡兔同笼,乔悠悠想都没想,在纸上快速列出二元一次方程。 房秀才则是翻着白眼,心算起来。 假设此时所有动物都抬起一半的腿,也就是说每只鸡抬起1条腿,每只兔子抬起2条腿,那此时笼子里就只有47条腿。 35个头,47条腿,每只鸡此时只有1条腿,那么多出来的就都是兔子。 也就是说,共有12只兔子。 头的数量相减,得出剩下23只鸡。 “二十三,兔一十二。”两人又几乎是同时作答。 房秀才只比乔悠悠慢了半拍。 他颇为诧异地看了一眼这个才十几岁的女娃。 他和算学打了一辈子交道,这种问题不知遇上过多少。 普通人用抬腿法也要算半天,他完全是靠着极高的熟练度,才能这么快得出结论。 这女娃怎么比自己还能快一点? 房秀才忍不住踮起脚尖,想瞄一眼她在纸上写的啥。 几行奇奇怪怪的符号,画着叉叉,乱七八糟的。 看不懂。 房秀才站直了身子,再也不敢有半点轻视。 乔悠悠则撇撇嘴,觉得有些无趣。 就这? 看来好像完全不需要阿基米德出手。 第75章 方城是什么城? 台下的围观的学生们还在琢磨雉兔同笼的问题。 “三十五个头……九十四条腿……”有人一边数着不由自主把自己的腿也抬了起来。 祝青岩自然也在现场。 她的成绩在龙场书院同年龄的学子中也算顶尖的,自诩博学多才,但是遇到这种要解决实际问题的学科,也是两眼茫然。 祝青岩心中暗自焦急,不断责怪自己为何连这种题目都解不出来。 最后她的目光在附近寻找了一圈,落在祝澜身上。 这么难的题目,她肯定也是一头雾水吧? 祝青岩偷偷斜睨着祝澜的表情,极力想从她脸上找到些许同样被难倒的痕迹,可惜未能如愿。 心中焦虑又多了几分。 欧阳烨选题的难度是由易到难的,现在开始宣读第三题。 “有贷人千钱,月息三十。今有贷人七百五十钱,九日归之,问息几何?” 对于乔悠悠这些经历过高考的现代人来讲,这题目是一道再简单不过的利息计算问题了。 对于这种问题,房秀才当然也面对过不少,解题思路十分明确。 他记下题目,立刻拿起桌上的算筹,开始在桌子上一根根地排列摆放起来。 但他紧接着就愣了一下,因为很明显,算筹准备的数量不够。 房秀才立刻抬头对欧阳烨道:“请暂停比赛,我这里的算筹数量不够!” 欧阳烨也有些意外,这算筹是让人直接从书院的仓库里找出来的。 由于书院不设算学课,已经很久没人用过这东西了,可能仓库搬东西的时候丢失不少。 算筹是房秀才和乔悠悠对半分的,既然房秀才说不够,那乔悠悠应该也不够才对。 欧阳烨看向乔悠悠,却发现她没什么反应,低头在纸上写写画画,甚至都没碰一下那筒算筹。 乔悠悠这时也听到了房秀才的话,抬起头,眨了眨眼。 哦,原来桌子上这玩意是算筹啊,她还以为是筷子。 “不够的话,我这些你都拿走吧。” 说着把自己桌上的算筹向前推了推。 反正这玩意她也不会用。 房秀才愣住了,仿佛见到了鬼一样。 他盯着乔悠悠看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不用算筹?” 乔悠悠摆摆手,“用不着用不着。” 房秀才将二人的算筹合在一起,这下够用倒是够用了,但他的心却乱了,满脑子都是困惑。 如此复杂的计算,她怎么不用算筹? 不用算筹怎么算? 难不成她是神仙下凡? 就在他纠结的这阵子,乔悠悠已经放下了笔,报出答案。 “利息是六千四分钱之三。” 房秀才惊讶地张着嘴,手里的算筹掉在了地上。 “不错,与答案一致。”欧阳烨道。 下面的学生炸开了锅。 “看见了吗,那个乔悠悠,她竟然没有用算筹!” “什么什么,发生了什么?她就在纸上画了几笔就算出来了?” “不可能,假的,绝对是假的!” “什么假的,你没看欧阳加倍都点头了吗?” “我不信,她肯定是用了什么妖术!” 欧阳烨也不由得多看了乔悠悠两眼,眼中有几分惊喜和赞赏。 “第四题——” “不必了。”房秀才颓败地垂下脑袋,“是在下输了。” 再比下去,他只能是自取其辱。 乔悠悠得意洋洋,对台下的祝澜和秦雨薇比了个“耶”。 终于能开办算学社了! 二人也冲她回了个“比心”。 欧阳烨走到房秀才面前,客气地向他道谢,感谢他来帮助龙场书院开办这次的比赛。 并且表示书院会付给他报酬。 房秀才摇摇头,耷拉着嘴角。 “在下……在下不要什么报酬。” 然后他指着乔悠悠桌子上的纸,说就想看看乔悠悠到底在纸上写了些什么。 欧阳烨问乔悠悠的意见,乔悠悠当然无所谓,只要他能看得懂。 房秀才双手接过乔悠悠的那几张草稿纸,目光虔诚,像捧着什么圣物。 下一瞬眉毛就皱了起来。 画的什么玩意儿都是? 难不成,她真的是用了什么妖法? 可这堆东西跟那些道观里的符看起来也不一样啊。 莫非是某种新教派? “那个叫方程。”乔悠悠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方城……是什么城?房秀才从来没听过这个地方。 他放下手里天书似的东西,表情有些奇怪,似乎很是纠结。 纠结了好一会儿,突然下定决心似的大步走向乔悠悠。 乔悠悠被吓得退了两步,这人干嘛?比不过要动手? 房秀才走到乔悠悠面前站定,突然抱拳行了一个大礼,腰都快弯到地上了。 “请……请你教教我!” 他摊牌了,不装了。 他想学这个“方城”! 乔悠悠舔了舔嘴唇,被人行这么大的礼还有些别扭。 她将目光投向欧阳烨,“欧阳监院,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创办算学社啦?” 欧阳烨沉思了一阵,虽然他已经相信了乔悠悠完全有这个能力,但现在只怕不是个好时机。 毕竟,今年的院试就要开始了。 以乔悠悠这批学生现在的水平,已经可以去试试水了,他并不希望这些孩子在这个节骨眼上分心。 “若是你们能够通过院试,本监院便允许你们在书院开办社团。” 啊?乔悠悠有些失望。 没想到欧阳烨又提出新的条件。 她还想争取一下,但是看欧阳烨的脸色,知道他作出的决定不会更改了。 比赛结束,学生们开始陆续离开无类阁。 乔悠悠和祝澜几人边走边抱怨。 “哼,欧阳加倍这个臭老头!说话不算数!” 正说着,房秀才从她们身后追了上来。 他还是很想学那个“方程式”。 乔悠悠摊摊手,“你也看到咯,我就是一个书院的学生,你总不能天天来书院找我吧。” “我也想在书院开办算学社的,可监院的条件你也听见了。 我啊,也得跟你一样,考个秀才才可以。” 乔悠悠惆怅地望天,她就是没那么想念书,才想办社团,找点有趣的事情做。 结果现在要办社团,还得把书念好才行。 救命! “如果办了那什么算学社,在下也可以来学习么?”房秀才一脸期待。 乔悠悠点点头,那是当然! 她可不是吝啬知识的人。 房秀才得到答复,眼珠立刻咕噜噜转了起来。 第76章 江州茅台 “其实……”房秀才想了想,对二人有些神秘地道,“在下也是去年才考中的秀才。” “其实这个院试啊,有秘诀!” 房秀才又朝四下看了看,生怕有人偷听似的。 乔悠悠身边的祝澜不由竖起了耳朵。 “江州城里有一位高人……” 房秀才神秘兮兮地讲起了自己的经历。 他原本考了许多年秀才,屡试不中。后来偶然结识了一位高人,那位高人对诗词文章极有研究,指点了他几个月,竟然就让他考过了院试! 祝澜听完,第一个反应是不相信。 哪有这么玄的? 该不会是那什么高人有门路,帮房秀才打通关节,贿赂主考官什么的吧? 但是再转念一想,江州城的县试管理都那么严格,这是院试,想要动手脚肯定更难。 而且大梁看重科举,对于贿赂舞弊这种事,历来是从重处置的。 敢收受贿赂,脑袋不想要了? 紧接着又听房秀才大肆夸赞那高人的诗词水平有多高多高。 听起来似乎真的有些水平。 祝澜脑海中突然闪过一种可能,莫非是原剧情中祝青岩的那位诗仙师父出现了? 这么一想,祝澜顿时感觉耽误不得。 抢师父这种事,先下手为强啊! “怎么样,不如在下给你们引荐引荐?”房秀才兴冲冲地道。 乔悠悠原本没什么兴趣,正要拒绝,就听祝澜已经笑着开了口: “好啊,那就有劳房先生了。” 祝澜与房秀才约定了时间,三日后一同前往高人的家中拜会。 告别房秀才后,祝澜直接去了御香阁。 她记得书中那位诗仙性情古怪,但极爱美酒美食,曾为了吃一只叫花鸡跋涉千里,差点死在路上。 反正是要吃不要命的主。 御香阁的小二瞧见祝澜,远远就迎了上来。 “哟,祝姑娘,今儿怎么是一个人来的?” 小二一边搭着讪,一边引她进来。 如今祝澜在御香阁的身份可是十分特殊,虽然是客人,但整个御香阁从上到下,包括镇店的王御厨都对她恭敬有加。 可不仅仅是因为她当年教给了他们制冰的法子这么简单! 现在御香阁火爆整个江州城,想要吃饭都得提前半个月订座,可谓一饭难求。 对此,祝澜和她的几位朋友自然功不可没。 什么用黄豆酿造酱油啊,用黄泥水淋脱色的办法制作白砂糖啊,诸如此类。 无一不是震惊整座御香阁的大发明。 可这么大的发明为什么只震惊了御香阁呢? 因为王御厨舍不得将这法子流传出去,甚至连御香阁的普通学徒都不肯透露。 为了让祝澜他们不将这种好办法告诉别的酒楼,如今祝澜和同学们来御香阁吃饭,全部免单! 哪有自己人来吃饭还收钱的道理!? 御香阁赚得盆满钵满,也丝毫不介意祝澜他们来吃的那点饭钱。 祝澜轻车熟路地往后厨的方向走,一边问小二今天王御厨在不在。 “在、在!”小二对这位财神爷殷勤地笑着。 “祝姑娘说哪里话,您来了,那不在也得在啊!” 还没进入后厨,空气中就已经飘满了食物的香味,祝澜忍不住动了动鼻子。 蒜香酱油! 孜然羊肉! 和香味同时传来的还有王御厨的大嗓门。 “酱油倒多了,那是老抽!” “制作冰梅酪的器皿一定要干净!无菌!无菌听得懂吗!” 王御厨正拧着眉头,一脸不忍直视地看着新来的小学徒们做菜。 一边将从祝澜那里学来的新知识有选择性地教给他们。 见祝澜来了,王御厨拧成一团乱麻的眉毛终于舒展开了,他连忙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走出来。 “王师傅,三日后我需要这几样菜,烦请您这两天准备准备。” 祝澜将一张薄纸递给王御厨。 王御厨满脸笑容地双手接过,打开一看,上面写着石榴鸡、芦笋煎黄菜、姜丝肉蟹的做法。 王御厨高兴得合不拢嘴。 以往祝澜都是隔一段时间告诉他一个新菜的做法,没想到这回一次拿出了三个! 赚大发啦!!! 王御厨连忙满口答应,说这两天他就闭关研究这几个新菜了,到时候包祝澜满意! 祝澜点点头,她相信王御厨的水平。每次她拿出新菜谱,对方很快就能原汁原味地做出来,有时甚至还能改良得更可口。 要么说人家是在宫里打过工的呢! 祝澜点点头,又问:“对了,那些酒酿得如何了?” 王御厨带她来到另一个房间,房间的柜子上摆了许多西瓜那么大的陶罐,陶罐的外面都涂着一层土黄色的泥封。 “都是按您教的方法挑选小麦和高粱,磨碎了才拿来酿酒的,酿酒用的泉水也都过滤煮沸了。” 祝澜算了算这些酒开始酿造到现在的时间,也差不多了,便让王御厨开一坛看看。 王御厨二话没说开了一坛酒。 他早就眼馋了,就等着祝澜发话呢! 一时间,浓郁的酒香溢满了整个房间。 祝澜都听到了王御厨咽口水的声音。 果然,严格控制原料的含水量和破碎程度后,谷物发酵的过程中才能充分释放糖分和风味物质。 酒香很快吸引了不少小伙计前来,一个个眼睛放光,趴着门框往里瞧。 王御厨将他们呵斥了回去。 随即倒了一碗酒。 清澈的液体一从罐口流出,王御厨就瞪大了眼睛。 这酒……竟然是清澈透明的!! 再一品尝,王御厨几乎都要落泪了。 他长这么大,从未喝过口感如此甘甜醇厚的美酒! 就连宫里的御酒,和眼前这碗比起来都要略逊一筹。 王御厨肠子都悔青了,要是自己还在宫里,将这酒献给陛下娘娘们。 御膳房总管的位置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王御厨双目含泪,问祝澜这酒叫什么名字。 如此美酒,怎能没有一个响当当的大名? 祝澜目光郑重—— “就叫,江州茅台!” 王御厨竖起大拇指,这名字,听着就贵! 祝澜挑了几坛江州茅台走后,王御厨立马托人给宫里的朋友写信。仦說Ф忟網 “……今欲重归禁苑,以续前职,尚有机缘复入御膳房乎?” 第77章 吾课之价,远胜千金 到了祝澜和房秀才约定的日子,她一手提着御香阁一大早就送来的食盒,一手拎着两坛江州茅台,来到了二人约定的地点。 贸然上门拜访,去的人多了怕有些唐突,所以这次只有祝澜一个人跟着房秀才前往。 房秀才说他的这位师父姓严,单名一个纶字。 至于诗才,那叫一个惊艳绝伦! 那叫一个冠绝古今! 严纶的并没有住在江州城的繁华地带,反而坐落在城边一片清幽的竹林之中,环境格外雅致。 祝澜心中暗暗点头,确实很有高人的味道! 房门虚掩着,刚一靠近,一阵墨香便扑鼻而来。 房秀才站在院中,态度十分恭敬地自报家门。 过了许久,里面才传来一声轻咳。 房秀才对祝澜点点头,这是同意二人进去的意思。 一进屋,祝澜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只见书房内堆满了书籍和诗稿。 墙上、桌上、地上……到处都是。 严纶一身宽大的白袍,背对着二人,正在墙上书写着什么。 “师父,这位是龙场书院的小友,祝澜。”房秀才直到严纶写完了墙上的诗,才开口道。 严纶转过身,祝澜微微有些诧异,竟然是个白面书生,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的模样。 书里的诗仙……竟然如此年轻? 房秀才年纪虽比严纶大许多,但态度却极其恭敬,像个听话的学生。 严纶神色淡泊,目光只略微扫过二人,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祝澜与房秀才坐下,将食盒和美酒放在桌上。 “冒昧登门拜访严先生,这些心意,还请先生莫要嫌弃。” 祝澜微微将食盒的盖子掀开一条缝,食物的香气立马溢了出来,若有若无,令人浮想联翩。 严纶的眼睛亮了亮,偷偷咽了一口口水,继续端着架子,问祝澜来此有何事。 “自然是听闻严先生的诗才绝艳,心中难免仰慕,所以特来拜会。 小女不才,正在准备今年的院试,于诗词一道总觉得还欠些火候,希望能得到严先生的指点。” 祝澜见严纶的目光停留在食盒上,便笑着将盒中的几盘冒着热气的菜肴取出,一一搁在桌子上。 又亲手替严纶斟了一杯酒。 闻到如此醇厚怡人的酒香,严纶再也坐不住了。 “咳,看在你这么有诚心的份上,严某今日就破例,指点你一二吧!” 严纶说着,动作优雅地动起了筷子。 姜丝蟹肉一入口,严纶便不自觉地轻吸了一口气。 蟹肉质地细嫩,口感润滑,带着海鲜特有的鲜甜味道,再结合姜丝特有的辛辣,就好像一股清风吹过海滩。 好吃……好吃到战栗的感觉! 一旁的房秀才早也已经食指大动,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吃相。 一边毫不掩饰地夸着好吃,一边左一筷子,右一筷子地夹着。 反正他只是好心带祝澜过来的,至于要谈什么,那是祝澜和严纶的事情。 他负责吃就好了! 祝澜看着严纶吃相虽然优雅,嘴却始终没有停过。 一直在吃。 “……严先生?”祝澜试探着问道。 不是说指点一二吗,你倒是说话啊! 严纶:“食不言,寝不语。” 他多说两句话,桌上的菜就要被房秀才风卷残云了好吗! 严纶淡淡瞥了一眼房秀才,“读书人,注意仪态。” 你吃慢点。 好不容易等二人吃完了,房秀才打了个饱嗝。 严纶这才终于进入正题。 “嗯,我看你也是个有心人。这样吧,你先说说你对诗文的看法和理解,我再根据你的情况给你一些建议。” 祝澜摸不透对方的想法,索性便答了一些笼统的概念。 比如要抒发对生活的体验和感悟啊,要注重内涵同时形式优美啊这些。 严纶听完点点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道: “诗文之道并非一朝一夕可成。古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若要提升诗文造诣,少不得多去游历名山大川、深入体察民间生活……尛說Φ紋網 这些或需要花上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的时间。” 祝澜:……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这不是跟没说一样吗? “当然,如果你的目标是通过院试,其实……并非没有短期提升诗文水平的办法。” 严纶忽然话锋一转,露出颇有几分神秘的笑容。 “先生可是有什么技巧?”祝澜坐直了身子。 读书虽然没有捷径,但是可以有学习技巧,祝澜想了解的就是这个! 严纶轻咳一声,站起身,从抽屉里取出了一张折得有些旧的纸。 祝澜接过,打开一看,上面写着—— “严氏祖传诗文教习。 三百文一学时。 二两银子包月,随时可学。” 祝澜:…… 人麻了。 搞了半天,原来是个卖课的! 见祝澜嘴角抽搐,一副想走的样子,严纶心里着急,但表面上还得云淡风轻。 他摇着纸扇,目光飘渺地看向窗外,像是在自言自语。 “当今之世,群雄逐鹿,无才莫立。吾课之价,虽非金玉之贵,然其价值,远胜千金。” “众人皆学,汝独不学,则后于人矣。” “来日之汝,必感念今勤奋之己也。” 祝澜:……如此熟悉的话术,这人不会是某个营销号穿越来的吧? 算了,这不重要。 祝澜大感失望,摇了摇头打算离开。 严纶终于急了,送上门的生意不能就这样黄了呀! 房秀才也站起身,他觉得严纶说得没错,人家有本事授课,收点银子怎么了? 书院的夫子也是要收束脩的啊! 而且他确实是受了严纶的指点,才终于通过院试的! “等等!”严纶终于开始好好说话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拦在祝澜面前,咬咬牙,下定决心似的。 “你既然不相信,好,那我就免费让你试一次课!” 祝澜无动于衷,一个营销号能写出什么好东西? 真有这本事,还用得着卖课为生? 房秀才这时也凑到祝澜耳边,小声劝导她,说这位严先生真的很厉害。 而且一屋子的诗作,都是他自己写的,绝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祝澜将目光投到墙上,那里还有一首墨迹未干的诗。 她进门之时未曾过多留意,现在认真读了两句,原本坚决离去的神色又松动了。 那些诗作平仄工整,辞藻华丽,用词老练,其中不乏生动的意趣。 比如其中一首《竹石》,这道题目正是去年院试中考到的。 很显然,这个严纶的确是在这方面下了功夫的,而且相当有文采。 莫非他真是那个传说中的高人? 一般这种高人,做事都是不拘一格,跟正常人不太一样的。 或许这个营销……不,这个什么严氏课程,就是他的特色? 第78章 青州纪无涯 祝澜终于收回了打算迈出去的腿,重新打量着严纶。 严纶松了口气,清清嗓子,表示既然是试课,他可以点评一下祝澜的诗文水平。 祝澜心想也不是不行,正好她也看看这位才子到底几斤几两。 “那献丑了。” 她走到严纶的书案前,提笔写下一首《望江南月》。 “江南月色明,粼粼照水清。 遥望凌云客,扶摇到玉京。” 房秀才读完之后,眸中闪过一丝惊异,不由得多看了祝澜几眼。 这首诗意气风发,有凌云之志,可断不像一个女娃能写出来的。 更何况,还是个尚未及笄的女娃。 “严先生,您觉得如何?”祝澜看着严纶道。 严纶再次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摇了摇头。 祝澜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他当然会摇头,若是承认自己写得好,那还如何推销他的课程? 当年自己参加的那场县试,诗词题目要求以月为题,这首《望江南月》,正是她当时所作的答案。 而那场县试中,她可是堂堂案首! 严纶这一副“不行”的表情,莫非当年负责阅卷的帘官都是瞎子? 想通过PUA来卖课?呵呵! 祝澜心中下了定论、 “你这首诗,若放在以前,拿个童生没有问题,说不定还有当案首的可能。”严纶摇着头点评道。 “但若放在院试,恐怕最多也就入个围。” 祝澜有些诧异,不明白严纶是什么意思。 严纶提笔蘸墨,将祝澜后一句“遥望凌云客,扶摇到玉京”改了改,以江南女子的眉眼作为切入点,整个诗的意境立马变了。 倒成了江南女子对远方夫君的思念。 “这……是否太过旖旎了一些?”祝澜皱了皱眉道。 风花雪月,她实在是无感,欣赏都欣赏不来,更别说写了。 “你说的没错,但你可知今年院试的主帘官是谁?”严纶问她。 祝澜摇头,她当然不知道。 “今年的主帘官是礼部的谭大人。” “那又怎样?” 严纶侧目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嘲弄。 “那你可知晓谭大人是哪一年中的进士,师从何人,又更偏爱哪一类文章?” 见祝澜没有说话,严纶得意一笑。 “你连这些都不知道,还想靠诗词博得主帘官的眼球? 实话告诉你,你这首诗的风格,压根就不对谭大人的胃口!” 祝澜微微眯起眼,似乎明白了。 “莫非严先生……认真研究过每一位帘官大人的经历和偏好,所售卖的课程便是教学生如何对症下药?” “也不是在下夸口,那些大人就连平时喜爱穿什么服饰,听什么乐曲——”严纶用折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都在这儿了。” 严纶重新走到桌前坐下,整理了衣冠,老神在在地道: “怎么样,你是选择每日三百文,还是二两银子包月?” “包月的话,每日最多指导半个时辰,过时不候。” 祝澜心里清楚,像诗词文章这类的比评,最终结果一定是受到主帘官的主观想法影响的。 若能对症下药,投其所好,未尝不是一种捷径。 那么…… “叨扰严先生了,告辞。”祝澜转身就走。 别问,问就是一身反骨。 她还真就不信邪了,以自己的能力,难道不买课还考不过一个区区院试? 而且严纶刚才说她那首《望江南月》不行,祝澜心中一百个不服。 除非他能写出一首让她心服口服的。 可结果水平也不过是矫揉造作,堆砌辞藻罢了。 祝澜这次去意已决,房秀才也没能拦住她。 可是刚一开门,就撞上了门外的人。 那是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头发乱糟糟的。 他站在门口,不停抽动着鼻子。 “有酒……好香啊!” 老乞丐说着,一边不停探头向里面张望。 接着干脆直接走进了屋,循着味儿就端起了严纶那未喝完的半杯酒。 严纶和房秀才也愣住了,这人谁啊,怎么随便进人屋子啊? “那是我的杯子——!”严纶猛地站起身。 老乞丐“嘿嘿”笑着,“没事儿,我不嫌弃。” 说完喝了一口,咂了咂嘴,发出无比满足的声音。 “好酒!此酒只应天上有啊!” 随后又看见桌上杯盘狼藉,“啧啧啧,这菜汤……怎的闻着如此鲜美?嗯,闻出来了,有蒜汁,蟹肉,还有……” 还有你没听说过的酱油。祝澜心道。 老乞丐遗憾地看着那些空盘子,“可惜,真可惜!” “吃得也忒干净了,跟狗舔过似的……” 房秀才:? 你再骂一句? “是这坛酒吧?”老乞丐发现了那坛江州茅台,拿起来闻了闻,“嗯,就是这个味儿!” 毫不客气地又倒了一杯。 “哎呀呀,老夫活了这么大岁数,还头一回喝到如此甘醇的琼浆玉液! 那宫里的御酒跟这个比起来,简直屁都不是!” “说什么疯话……”严纶再也忍不了了。 这可是他的书斋,怎么能被一个脏兮兮,看起来脑子还不大正常的老乞丐糟蹋了。 “你、你出去!” 严纶脸色微微涨红,瞪着飘落到地上,正被老乞丐踩在脚底下的一首诗作,气道: “这里是书斋净地,岂是你这……你这样的人能来的? 本公子的诗作都被你弄脏了,你快把脚拿开!” 老乞丐闻言一低头,才发现自己踩着东西了,连忙避开。 手里的酒不小心洒了几滴,老乞丐一脸心疼。 他皱着脸,弯腰捡起那首诗,扫了两眼,随即揉成一团,擦了擦身上的酒渍。 “你你你,你敢毁坏本公子的大作——!”严纶气得手都发抖了。 “大作?”老乞丐嗤笑一声,又陶醉地嘬了一小口,不屑道: “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也敢称大作。” 狗屁不通? 一个老乞丐,说他狗屁不通? 严纶怒极反笑,“来来来,有本事你写一个看看?” 老乞丐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你让我写我就写,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祝澜看着这一切,心开始扑通扑通狂跳。 这老乞丐的行为举止……有内味了,有内味了! 她主要是实在记不清原剧情里,祝青岩那个被一笔带过的诗仙师父叫什么了。 不然她也不能被严纶糊弄这半天。 但要是遇上了那个名字,她应该能回想起来! “老先生,敢问您高姓大名?” 祝澜走到他面前,异常认真地行了个礼。 老乞丐斜睨她一眼,哼道:“你问我,我就要告诉你?” 祝澜心想,这是小反骨碰上了老反骨。 她狡黠一笑,“您告诉我,我就告诉您这酒的名字。” “真的?”老乞丐眼睛一亮,“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青州纪无涯!” 第79章 诗仙师父 对!纪无涯! 就是纪无涯!!!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祝澜一点不客气,当即行了个大大的拜师礼。 脸皮该厚的时候就要厚! 纪无涯被吓了一跳,这女娃怎么看起来疯疯癫癫的? “不收徒啊不收徒,你别缠着我……”纪无涯避之不及地向后躲去,手里的酒杯倒是端得很稳。 祝澜笑眯眯,不讲道理地道:“您是诗仙,诗仙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师父。” 命中注定,要被她半道截胡的师父。 但凡晚一步,这么大个便宜可就要让祝青岩捡走了。 “诗仙?哈哈哈!”严纶只觉得荒唐可笑至极。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老的和小的,脑子多少都有点问题。 “诗仙,诗仙……啧啧啧,还头一回有人这样称呼老夫,听起来不错、不错!”纪无涯哈哈笑着,又痛快地饮下一杯酒。 纪无涯心情很好,借着酒意,随手扯过一张纸,唰唰写了几行字。 老东西,还敢自称诗仙,真是不要脸! 严纶心里这样想着,正要出言讥讽,目光落在那张纸上,喉咙像是被突然哽住了。 那一手狂草龙飞凤舞,竟透着几分酒意,几分剑意。 哪里是一个普通的乞丐能写出来的!? “你、你和那位‘食林散人’是何关系?”严纶惊疑道。 纪无涯甩甩手,“哎呀,老夫知道这绰号起得是没那么雅,但咱一辈子就是个诗、文、酒、肉,不雅就不雅吧!”ωww.xSZWω㈧.NēΤ 世人只知有位“食林散人”诗文冠绝天下,恣意狂放,天子呼来不上船。 却鲜少有人知其姓名。 严纶也不顾上面子了,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要签名。 还有刚刚他写的那首诗,裱起来,一定要裱起来! “诶,娃娃,你还没说这酒叫啥名字呢!可不能骗我老头子啊。” 祝澜笑笑:“这酒叫做‘江州茅台’,师父若是想喝,徒儿那还多着呢!” “谁……谁同意当你师父了!”纪无涯略带惊恐地瞪了祝澜一眼,像是有人要害他。 他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才不干收徒这么无聊的事情呢! 祝澜“哦”了一声,就去拿他手里的酒坛。 “那算了,这酒我可是给师父准备的。” “哎哎哎!”纪无涯连忙护着手里的酒坛,心里那个纠结啊。 最后一咬牙,为了这酒,豁出去了! “行!收就收吧。不过可说好,老夫只是路过江州城,可不会陪你一直耗在这儿啊。” 说着伸出三根手指头,“三个月,最多三个月!” “一年。” 祝澜无辜地眨巴着眼睛,讨价还价。 “嘿——你这女娃娃,还赖上老夫了不成?六个月,不能再多了!” 祝澜灿烂一笑,“成交!” …… 祝澜以为纪无涯会像严纶一样,住在竹林之类的幽静居所,毕竟这才符合文人雅士的情调嘛。 没想到纪无涯竟然就住在江州集市边上的一个小茅屋里。 一大清早集市吵吵嚷嚷不说,这片也是乞丐们经常出没的地方。 祝澜实在没忍住,“师父……你缺钱吗?” “缺钱?这世上谁不缺钱。”纪无涯嘟囔着,走向了远处的几个老乞丐,“老哥,来,挪个窝儿。” 纪无涯说着,跟那些乞丐们挤在了一起。 你别说,还真是毫无违和感。 祝澜有点看不下去,委婉地表示他要是缺钱,自己可以赞助点儿。 就当给老师交束脩了。 纪无涯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 说着,又和那群乞丐挤了挤,排排身边空出来的位子。 “来,坐这儿。” 祝澜听话地坐下。 纪无涯指着天空,“说说看,你都看到了什么?” 祝澜仰起头,她还是头一回坐在地上,以这样的角度看天空。 古代没有那么多的高楼大厦,仰头望去,便有一种以天为被地为庐的感觉。 纪无涯又指着眼前的街道,问她看到、听到了什么。 祝澜歪着脑袋,她看到了很多人的脚,有的穿着草鞋,有的穿着锦靴。 入耳的,还有铜币砸进碗里的当啷声。 纪无涯笑了笑,“你真想写好诗文,就要多走、多看。 最重要的是,不能只用自己的眼睛看。” 见祝澜似有所悟,纪无涯笑呵呵站起身,说第一课已经上完了,让她下次再来。 “来的时候别忘了带酒,闻不见江州茅台的味道,老夫可不开门!” …… 肖府,后花园。 此时天色已经渐暗,肖府的下人们也都该收工收工,准备去吃晚饭了。 赵思成两手叉腰站在花坛边上,得意洋洋。 张守义是肖府负责洒扫的下人,此刻站在赵思成身边,拍着他的肩膀称赞道: “可以啊小子,当初小姐和夫人从那么多花匠里面把你选出来,我还寻思是冲你不要钱。 没想到你真有两下子,这花坛里面的虫还真给你弄没了!” 随后又挤眉弄眼,问赵思成有什么独门秘诀,教教他。 “哼哼,教给你,我靠什么吃饭啊?”赵思成咧着嘴笑道。 他哪有什么秘诀,这是好哥们梁舟帮忙,从国舅府的园丁那里弄来的驱虫药水。 是人家的独门秘方,市面上可买不到。 张守义也不在意,跟赵思成勾肩搭背,说一块吃晚饭去。 “你先去吧,这些花我还要再弄一弄。” 赵思成假装认真地扒拉着那些月季花。 听到脚步声,赵思成连忙躲到花坛后面。 “春兰,你也去吃晚饭吧,我自己赏会儿花。”肖婉的声音传来。 天都快黑了,小姐赏的哪门子花…… 春兰心里嘀咕,但没有多言,转身退下了。 等春兰走了,肖婉才在花园里张望起来,小声喊着赵思成的名字。 没有动静。 肖婉眼底闪过愠怒,说好了的约会,咋能这么水人嘛! 一双手从后面捂住了她的眼睛,耳边响起赵思成低低的笑声。 “不许动!猜猜我是谁。” 肖婉抿唇笑了起来,故意道:“哎呀,是哪个嘛?” “吾乃梁山好汉,小姐,跟我回去做压寨夫人吧!” 赵思成话没说完,耳朵就被人揪了起来,呲着牙,“诶诶疼——婉婉我错了!” 肖婉放开了他,奶凶道:“错了有个铲铲用?口是心非,老子才不信你咧。” 赵思成把肖婉圈在怀里,两人嬉笑打闹着。 春兰原本要去吃晚饭,走到半路,想起夫人白天有事情要吩咐小姐,于是折返回去。 回到花园门口,正好瞧见赵思成在肖婉脸上亲了一口。 第80章 又到诗文比赛 “师父,看徒儿给您带什么来了?” 一大早,祝澜就带着两坛江州茅台来找纪无涯。 她还没敲门,门就打开了,纪无涯大笑着走出来: “哈哈,老远就闻着味儿了!”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酒坛,陶醉地深吸了一大口气。 门外又有一个活泼的女声响起。 “徒儿拜见师父!” “师父?”纪无涯望着突然冒出来的乔悠悠,一脸懵逼。 再一看祝澜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是这小丫头搞的鬼。 乔悠悠手里拎着一个食盒,当着纪无涯的面打开,竟然是御香阁特制的醋溜丸子! 酸甜的香气弥漫开来,纪无涯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行吧,徒弟什么的,反正收一个也是收,收两个也—— “师父好!” “给师父请安!” 几个半大的孩子穿着书院的衣服,每人手里都拎着一个食盒。 纪无涯被这阵仗吓得脸色都变了,就想脚底抹油。 结果还没动脚,身子又被那些美食的香味给勾回来了。 许诗明和周达等人嬉笑着表示,只要纪无涯愿意收他们为徒,以后每天来都给他带好吃的! 纪无涯:老夫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 罢了,教一个是教,教一群也是教! 也就半年而已,俩眼一闭一睁也就过去了! 他来江州城之前,还从来不知道这里有这么多的美酒美食,连京城都比不上这里! 唉,谁让他就好这一口呢。 …… 自打祝澜和同学们拜了纪无涯为师,诗文的水平果然大有长进。 一方面是纪无涯性情洒脱,不像书院那些古板夫子的教学方式,大多数时候,都是带他们出去走走,让他们畅谈自己的所思所想。 即便是在茅屋里坐下讨论诗文,也是鼓励他们以自己喜欢的方式创作,而不是拘泥于某一风格。 对于严纶这类专门研究考官喜好,专门写一些旖旎浮夸辞藻投其所好的人,纪无涯表示了极度的不屑。 按照纪无涯的话说,那些所谓的技巧,是给蠢人用的。 正所谓水平不够,技巧来凑。 而祝澜这群孩子本来悟性就高,一点就透,相处下来就连纪无涯也是打心眼里喜欢。 以他们的造诣,根本没必要去走那邪门歪道。 只要实力够硬,自然能够得到考官的青睐。 …… 龙场书院再次举办了诗文大赛,祝青岩依然存着和祝澜一较高下的决心。 诗文大赛的地点,仍然是在无类阁。 比赛前,陈子鸣和祝青岩站在一起,小声交谈。 二人如今走得已经越来越近了。 祝青岩脸颊浮起两团轻微的粉色。 “青岩,你是在紧张么?”陈子鸣含笑望着她,又道:“没事,你若是想拿名次,我让着你便是。” 祝青岩想起上次的诗文比赛,自己和陈子鸣居然都屈居于祝澜之下,就不由得怒从心起。 “不,子鸣师兄,我不要你让着我。 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那个祝澜出风头了!” 祝青岩的目光投向周围,落在无类阁的墙壁上。 那上面,祝澜用炭黑画出来的那幅素描仍然保留着,甚至成为了龙场书院的一大特色。 上面那首《群贤赋》,更是昭示着自己的失败。 祝青岩眸中的嫉恨越来越浓。 “青岩,你为何如此讨厌她?”陈子鸣有些奇怪。 每次提起祝澜,祝青岩的反应都和平常很不一样。 “我……”祝青岩险些脱口而出。 但是不行,她不能说。 现在书院里除了祝澜,没有人知道她其实是个外室子。 这个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尤其是陈子鸣! “没什么……就是不喜欢而已。”祝青岩说完便转移了话题。 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祝澜身上,心中的不安逐渐升起。 这书院里,只有祝澜知道自己的身份。 可两人的关系明明不好,祝澜却似乎也没有将自己的身世秘密宣扬出去。 是她好心吗?不,怎么可能呢! 她现在不说,不代表以后不会说。 或许是有什么更阴毒的办法来对付自己呢? 这样想着,祝青岩的脸色再次沉了下去。 很快,诗文比赛进入了第二轮。 祝青岩和陈子鸣站在一起,她默默扫视着台上的其他人。 祝澜、秦雨薇、乔悠悠、丁小邱、梁舟、肖婉…… 祝青岩眼中闪过一丝轻蔑,这群人里除了祝澜,她还真没一个放在眼里的。 这轮比赛的投票结果,会选出三个人进入最终的决赛。 依然是台下的师生们根据自己喜爱的诗作,投黄豆来投票。尛說Φ紋網 可当最终清点黄豆数量时,祝青岩和陈子鸣都愣住了。 欧阳烨已经开始宣布结果,进入最后一轮决赛的,竟然是—— 祝澜、秦雨薇、还有梁舟! 祝青岩气得身子都有些抖了,身边的陈子鸣也是一脸不敢置信。 这不可能! 祝青岩相信自己的水平没有问题,而陈子鸣的诗词水平在龙场书院也是小有名气的。 可他两人竟然被淘汰了!? 梁舟得意地吹了个口哨,没想到那纪老头教的法子还真有用。 本来对于开小灶,去找纪老头补习诗文这种事,梁舟是拒绝的。 他又不是非卷科举不可,那么努力做什么? 但其他人说那个纪老头人很有意思,而且经常带着大家出去玩,梁舟这才出于好奇,去跟着蹭了几堂课。 没想到这个诗文比赛,轻轻松松就拿了第三! 祝青岩愤愤走出无类阁,就连陈子鸣和自己讲话,她也不想理。 凭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那些废柴,一个个都能把自己踩在脚底下了! 是她不够努力吗? 可她明明每日都背书到半夜! 明明她是龙场书院的“小神童”! 祝青岩忽然怔了怔,已经许久许久,没有听到有人提起这三个字了。 难道……她已经被人遗忘了吗? 一阵莫名的恐惧感霎时间将她包裹起来。 参加诗文比赛的学生们陆续都从无类阁中走了出来,成群结队讨论着刚才的诗作。 祝青岩冷静下来,开始回忆方才台上祝澜等人作的诗,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是了,祝澜的诗风,与上一次诗文比赛大不相同! 而且那几人的遣词用句和押韵技巧,似乎都有一种隐秘的相似,而且这种相似,令她总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祝青岩怀着满腹的疑问回到书舍,将自己珍藏的诗集全都翻了出来,一本一本地翻找着,目光终于停留在了其中一册上。 《食林散人诗录》。 祝青岩翻开书页,这本诗录她曾经读过许多遍,对这位食林散人可谓钦佩之至,如今再次细细研读,果然发觉了玄机—— 祝澜等人的诗作,虽远不及食林散人这般炉火纯青,浑然天成,然而字里行间却多少透出了些学习的影子。 她自己学诗时,也不是没有尝试过模仿,但是只对着既有的诗作模仿,是不可能模仿出神韵的。 而祝澜他们这么短的时间就学到了如此地步,怎么看都像是有高人点拨。 莫非……? 祝青岩身子一震,脑海中冒出的想法,连她自己都说不上是嫉妒还是羡慕。 不行,她一定要弄清楚! 第81章 她真不用花钱买 到了用晚饭的时间,祝宅的后厨传来阵阵香气。 祝老爷子坐在最上首,正和身边的裴玥说着话。 不一会儿,杜兰芳带着祝朝来了,祝弘明这几日有事外出,所以不在。 小祝朝已经长高了一些,脑袋上扎着一个小揪揪,一双大眼睛十分机灵。 “祖父,祖父,看朝儿刚才在院子里抓到的!” 小祝朝蹦蹦跳跳来到祝远鸥身边,对一边的裴玥恭敬地说了声“伯母好”,然后小心翼翼摊开了手掌,里面是一只蚂蚱。 祝远鸥原本瞧见祝朝,正笑得一脸慈爱,但看见蚂蚱时,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了。 杜兰芳眼见,瞧见祝老爷子脸色不对,连忙把祝朝拉过来,训斥道: “怎么回事?娘跟你说过多少次,学海无涯,就是课业做完了也不能懈怠! 有你抓蚂蚱的功夫,不能多背两首诗?” 一边训斥,一边偷眼观察祝老爷子的脸色。 听见祝朝的课业已经做完了,祝远鸥的脸色这才好了一点。 “希望朝儿长大,能跟有他阿姐那般出息。”祝远鸥随口说道,然后让大家吃饭。 杜兰芳嘴上应着,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那澜姐儿不过就是去年考了个童生么? 这算得上多大出息,老爷子整天当块宝似的念叨。 那丫头又蠢又笨还能考上,那等朝儿长大,状元什么的还不是信手拈来? 酒足饭饱,总是要聊上几句话。 杜兰芳用帕子轻轻擦了嘴,取出了一个方管模样的小玩意,拧开其中的一头,旋转了两下。 一截红色的东西被旋了出来,杜兰芳在自己的唇上涂抹着,原本吃饭时被蹭掉颜色的双唇又变得娇艳欲滴。 她涂抹的动作很慢,甚至有点浮夸,故意露出方管上面那个双玉镯的图案。 祝远鸥瞧着有些新奇,问她这是什么。 杜兰芬早就等着呢,连忙解释道这是香莱儿最新出的唇脂。 “唇脂?”祝远鸥一脸困惑。 他对女子用的东西虽然不了解,却也知道唇脂都是跟纸一样的片状,用的时候要用嘴抿一下。 头一回见长成这样,跟个小棒似的。 “这可是如今江州城里最流行的,您瞧,这小玩意随身携带,是不是十分方便?” 杜兰芳炫耀似的瞧了裴玥一眼,却发现对方正面色淡然地喝着汤。 祝远鸥“哦”了一声,点点头,心想果然是自己老了,跟不上时代。 杜兰芳笑道:“唉,也是弘明疼我,那日去香莱儿,排了许久的队才买来这个送我。” “嫂嫂只怕还没用过吧?也是,大哥走了这么多年…… 这样吧,若是嫂嫂不嫌弃,等过几日香莱儿新的色号出了,这支我便让给嫂嫂用。 女人嘛,对自己好一点。” 裴玥抬了抬毫无波澜的眸子,客气地微笑道:“多谢,不用。” 她可是香莱儿最大的股东,就连那铺子的地契都是自己的。 自己铺子里的东西,有啥好稀罕的? 杜兰芳以为裴玥是死鸭子嘴硬,死要面子,“体贴”道: “大嫂也不必不好意思,这唇脂也不贵,一两银子而已。”wWW.xszWω㈧.йêt 祝远鸥重重地放下筷子。 “一两银子,不贵?呵呵,弘明对你可是真大方啊。我说朝儿现在一天不务正业,敢情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杜兰芳没想到自己这句话惹恼了祝远鸥,一时着急,不知如何解释。 没想到裴玥居然开口替她解围。 “爹,您别动怒。弟妹这唇脂,早就已经出过升级款了,二弟买的是旧款,也就三百文而已。” 杜兰芳:??? 三百文? 祝弘明回来可是跟她说花了一两银子! 听到只有三百文,祝远鸥怒气这才消了一点,随即又问裴玥这么了解,难道也经常买香莱儿的东西? 裴玥摇头。 她真的不用花钱买。 “唉。”祝远鸥叹了口气,“也莫要怪爹对你们苛责,如今咱们家里的光景你们是知道的,能省则省。” 又转向裴玥,“对了,澜儿的及笄礼,是不是也该着手准备了?” “不急,还有两个月呢。”裴玥道。 祝远鸥的语气透着几分责备,“你这个当娘的,不要整天云里雾里,自己丫头的事儿也要多上点心。” 裴玥点头称是。 “及笄礼是个大事,还是尽早准备起来,至于这开支……” 祝远鸥皱着眉,思忖许久才继续道:“城外那几亩地,也差不多该收租子了。这几日你去催催,收上来多少是多少。 澜儿是咱们祝家的希望,就是再难,这及笄礼也得办得风风光光!” 杜兰芳听着,心里极不是滋味。 如今祝澜重新得了祝老爷子的喜爱,自己这个二房的地位可谓是岌岌可危。 若是再让裴玥把及笄礼给办好了,老爷子一高兴,将来岂不是要让她来掌管整个祝家的中馈? 那自己这一家子岂不是再无翻身之日? …… 江州城,陈府。 陈家在江州城也算小有名气,是个书香世家,并且家产丰厚。 陈老爷与夫人育有二子,长子在外做官,次子正是陈子鸣。 这趟回家,听着母亲再次提起自己的亲事,陈子鸣终于放下筷子,轻声道: “母亲,儿子其实,其实……已经有意中人了。” “哦?”陈夫人有些意外,“是哪家的姑娘?” “她姓祝名青岩,是孩儿在龙场书院的师妹。她父亲早亡,如今与母亲苏氏居住在江州城中。” 陈夫人“哦”了一声,又问她的品性、相貌、家世如何。 “性情温顺,相貌清秀,家世……”陈子鸣想了想,小声道:“并非官宦富庶之家。” 陈夫人点点头,“你兄长已经和青州知府的千金定亲了,你若是再娶个有权有势的,只怕不好驾驭。就算她家境差一些,只要听话乖顺,咱陈家家大业大,也不是养不起。” “母亲说的是。”陈子鸣孝顺道。 陈夫人又提出寻个日子,让陈子鸣将祝青岩带到家中见见。 陈子鸣面露难色,毕竟祝青岩尚且还有半年多才到及笄的年龄。 “只要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先来府里学学规矩,到时候及笄与定亲宴一同办了就是。” “是,全凭母亲安排。” 第82章 收租子 江州城外,是大片大片金色的麦田,麦田边上错落分布着几户人家,炊烟袅袅。 这些农田大部分都是江州城里那些大户人家,租给外边的佃户耕种的。 佃户吴老汉刚从田里回来,媳妇给两人烧了热乎乎的菜,刚坐在桌前,就听见敲门的声音。 是裴玥带着丫鬟桃源前来,收今年的租子。 裴玥说明了来意,吴老汉面露难色,和媳妇对视一眼,有些支支吾吾。 见对方如此模样,裴玥问:“可是今年收成不好?” 可她来的时候,分明看见外边的庄稼长势喜人,而且今年江州一带风调雨顺,并无任何灾害发生。 “不是……” 吴老汉躲避着裴玥的目光,半天才说,自己儿子在外边生了大病,急需要用钱,所以家中实在是拮据得很。 裴玥见吴老汉夫妇低垂着脑袋,心中有些不忍,又好心地问他们儿子生了什么病。 “就是……身体不太舒服……”吴老汉低头说着,他媳妇在旁边连连点头称是。 裴玥没有多想,她也知道陈老汉夫妻的儿子远在外县,可能是真的碰到了什么难事。 裴玥让桃源又留了二钱银子给他们,转身准备前往下一家。 裴玥走后,吴老汉拿着银子满脸愧疚,不停地唉声叹气。 他对媳妇道:“要不,咱们还是跟夫人说实话,把租子交了吧?” “裴夫人心善,对咱们也好,你以为我心里好受啊?”陈老汉的媳妇也叹着气。 “要不是昨晚杜夫人派人来跟咱们说,让咱们晚点交,明年的租子她可以想办法让咱们少交一点,我也不想这样干啊!” 陈老汉无奈,大家都是生活所迫,最后还是唉声叹气地把银子收了起来。 裴玥又去找了其他的佃户,连续找了几家下来,终于意识到不太对劲。 一个个不是家中有人生了大病,就是遭了贼偷,要么就是谷仓里闹老鼠把粮食都给啃了。 反正全都是一时之间交不了租子的。 但一个个又拍着胸脯跟她保证,年关以前一定能交。 裴玥又不傻,对方众口一词,其中必然有内情。 然而按照祝家的规矩,只要年关之前交了租子,都不算拖欠。她虽然是长房的夫人,却也不能强迫这些佃户提前交租。 …… 由于第二天是休沐日,这天晚上,祝澜回到了祝宅。 小祝朝听见祝澜回来了,兴冲冲就往外跑,高兴地喊着姐姐。 祝澜摸了摸祝朝的脑袋,心中感慨。 这孩子确实机灵惹人喜欢,而且莫名地跟自己亲近。 就是可惜有杜兰芳那样的母亲,不晓得以后会不会长歪。 “朝儿,功课做完了?”杜兰芳不悦的声音传来,小祝朝瘪了瘪嘴,不舍地放开了祝澜,向自己娘亲走去。 杜兰芳拉过祝朝,谴责地瞪了他一眼,随即脸上带着假笑看向祝澜。 “澜姐儿回来了,你祖父正等你吃饭呢。” 说罢转过身,脸上的笑容霎时不见了。 “祖父,母亲,澜儿回来了。”祝澜走入厅中道。 如今她可是整个祝家上下的宝贝,祝老爷子一见到她,乐得嘴都合不拢。 今天祝澜回家,祝老爷子专门让人多准备了好几个菜,比平日里丰盛得多。 见祝弘明、杜兰芳带着祝朝也走进来,祝澜道:“二叔,叔母。” 一家人都坐了下来,祝远鸥关心地问着祝澜这几日在书院里的情况,问得格外细致。 “再过几个月就到院试了,准备得如何?可有把握?” 祝澜面色平静地点点头,“尽力而为。” “好、好!”祝远鸥高兴地点着头,他钻研了这么多年科考,自然知道考前的心态有多重要。 祝澜性子沉稳,反倒让他安心不少。 “等到时候,咱们祝家可就有两个秀才了!”祝远鸥笑得更加开心。 杜兰芳暗暗翻了个白眼,在桌子底下踢了祝弘明一脚。 祝弘明虽然比他那个不着调的死鬼大哥强点儿,但一辈子也就是个秀才了。 可看看澜姐儿,这才多大,要是也考上秀才,让自己这个二房的脸往哪里搁? 吃了晚饭,各家回房歇息,祝澜跟着裴玥回了卧房。 “澜儿,你祖父正催着替你操办及笄礼的事情,这是你人生的大事,若是有什么要求,尽可以提出来。” 及笄礼? 祝澜挑了挑眉,她忘记还有这事儿了。 “娘,我没什么别的要求,别太破费了,简单办办就行。” 她倒不是想省钱,主要是嫌麻烦。 “娘知道你不在意,主要是你祖父……你晓得的,他老人家爱面子,想借这个机会让你露露脸。” 祝澜无奈,耍赖似的抱住裴玥,撒娇道: “娘,澜儿知道你最好了,及笄礼实在是麻烦,澜儿什么都不懂……” 说完,眨巴着眼睛看着裴玥。 裴玥宠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知道你不懂,放心吧,娘都替你操办好,到时候你来露个面,走个过场就行了。” “嗯嗯,娘亲最好了。” “就是这及笄礼的开销……”裴玥想了想,将白天去收租子遇到的情况与祝澜说了。 祝澜思忖片刻,“这听起来,像是这些佃户都提前商量好了似的,难道有人搞鬼?” 她立刻想到了杜兰芳。 “这倒不重要。”裴玥道,“你也知道,雨薇丫头经营的铺子如今有多红火,娘这边分红也拿了不少。给你办个盛大的及笄礼,倒是绰绰有余。” 祝澜知道裴玥是想动用她通过铺子攒下来的私房钱,来办这场及笄礼。 祝澜摇摇头,并不赞成。 如今裴玥一个人在祝家,势单力薄,如果动用私产,很可能被二房看出来什么。 若让杜兰芳知道裴玥背地里攒下了那么多钱,而且还是香莱儿的股东,肯定会眼红得不得了。 到时候会不会出于嫉妒做出什么伤害裴玥的事情不说,如果追查一下裴玥开铺子的本钱来源,可能会发现她卖了祝弘盛死前私藏的宝贝这件事。 如果把事情闹大,肯定对裴玥不好。 “娘,你为何这么多年,还不离开祝家?”祝澜问出了困惑许久的问题。 第83章 采办清单 裴玥笑了笑,说自己娘家不在江州,况且在祝家待了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 “可那个杜夫人总是为难你。”祝澜皱眉道。 裴玥轻轻笑了笑,捏了一把祝澜的脸蛋。 “她啊,哪里为难得了我?娘不过是懒得与她争这点蝇头小利罢了。 和有同她多说两句话的功夫,银子都赚了好几两了!” 祝澜也听笑了,随后又聊起了一些别的话题。 晚上,祝澜便在裴玥的房间睡了。 母女二人躺在一张床上,听着祝澜均匀的呼吸声,裴玥脸上露出一抹慈爱的笑容。 她当初原本盘算着祝澜要被龙场书院退学,她便带着祝澜离开祝家,去好好经营铺子做生意。 没想到祝澜在学业上竟然突然开了窍,而且似乎真的打算走科举这条路。 她这才暂时放弃了离开祝家的想法。 毕竟祝老爷子还是个有些名望的老举人,有这层身份在,祝澜在外边不至于受欺负,而且江州城的寒门士族圈层多少也要给几分薄面。 如果以后需要任何打点,由祝老爷子这个有功名在身的人出面,也会方便很多。 在裴玥眼中,祝澜只是个未长大的孩子,她这个当娘的,总是想力所能及地多保护她一些。 …… 时间又过去了一月有余,这段时间风平浪静,唯一忙碌的便是裴玥了。 她也是第一次操办及笄礼这种事情,不办不知道,办了才知晓这其中有这么多要打理的地方。 要选定吉日、请赞礼、准备笄衣、发饰和头饰、布置场地。 当然,还少不了最重要的赐字文书。 二房的院子里,杜兰芳站在门口,冷眼瞧着家里进进出出,为及笄礼准备东西的人。 她唤来贴身丫鬟春芝,有些怀疑,“那些佃户,果真都没有交租子?” 春芝恭敬答道:“是,奴婢去打听过了,他们都听您的话没有交。” 又说那天裴夫人不仅没收到一分钱,还搭进去二钱银子。 杜兰芳脸色有些怪异,既然没收到银子,那裴玥是怎么请得起这么多人的? 她越想越奇怪,最后往春芝手里塞了一小粒银锞子,在她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春芝点头离去后,没过多久便回来了,手里遮遮掩掩拿着什么东西。 “夫人,这是大房那边交给下人的采办清单。”春芝将一张抄着东西的纸递给杜兰芳。 裴玥要采办那么多东西,不可能样样都亲自去挑选,少不了写下清单安排下人去办。 这也不是机密,春芝使些银子便换来了一份。 杜兰芳迫不及待地打开纸张,从头认认真真看起,越看眉头越紧。 好家伙,裴玥准备的东西不仅齐全,而且全都挑了品质上好的。 她没收到那些佃户的租子,就靠祝老爷子给她的那点钱,哪里够准备这些的? 杜兰芳紧紧锁着眉头看完第一页,翻过去时,发现没了。 整个人一愣。 这份采办清单……竟然没有准备宴席的开销!? 难怪前面置办场地什么的,能花出去那么多钱呢! 要知道宴席才是及笄礼开支的大头,到时候要请来不少人观礼,人家面子给你了,场子也给你撑了,合着最后连顿饭都吃不上? 那裴玥怕不是没睡醒吧……杜兰芳想着想着就笑出了声。 估计是第一次办这种事没经验,才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 这可太好了,到时候及笄礼结束,众人都等着吃饭,结果发现裴玥竟然没准备…… 街坊四邻、那些被请来的乡绅会怎么想? 祝老爷子会怎么想? 他那么爱面子,岂不是要从心里恨死裴玥了? 春芝赶紧跑去把门关上,生怕夫人的笑声传到外边去。 “别关门。” 杜兰芳好不容易忍住了笑,对春芝道:“走,咱们也去拜访几位有名望的老先生,一定要给澜姐儿的及笄礼争光添彩!” ……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陈子鸣都在思考如何告诉祝青岩,母亲想要见见她这件事。 二人情投意合,而且陈子鸣也能感觉到祝青岩对自己的好感。 可终究在书院里,两人的心意都不曾宣之于口,陈子鸣心想,或许这层窗户纸也该捅破了。 他终于鼓起勇气,找到了祝青岩。 “青岩师妹……”他想要开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就算她答应了,那自己提出要带她回家,会不会太唐突了? 她会不会生气? 祝青岩神色奇怪地看着他半晌,“子鸣师兄,你怎么了?不说话,我可要走了哦。” 今天是祝澜的及笄礼。 祝澜的及笄礼,明明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以她如今在祝家的地位,想必会办得很风光吧? 如果自己不是个外室子,而是祝家堂堂正正的嫡孙女,如今受到所有人祝福的,应该是自己才对! 祝青岩也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明明知道去了会生气—— 却还是忍不住想去看看。 或许,今天站在那里的,本来应该是自己呢? 祝青岩心里想着事情,所以面对抓耳挠腮的陈子鸣,第一次显得有些急躁。 “你别走——”陈子鸣情急之下,一把抓住祝青岩的手。 “青岩,待你及笄,嫁给我可好?” 祝青岩被吓了一大跳,怔在原地半晌,心中忽然涌上一股害羞和甜蜜交织的情绪。 她红着脸,轻轻想要抽回自己的手,陈子鸣却不放。 “子鸣师兄……你,真的喜欢我?” 陈子鸣点头。 祝青岩声音更小了,羞怯道:“那你……喜欢我什么?” 陈子鸣想了想,“我娘说,我将来要娶的女子,就应该是像你这样的。” 祝青岩愣了愣,“你娘?” 陈子鸣一脸认真地点点头,“是啊,她还想见你呢。” 祝青岩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情话,心中有些失落,但是转念一想,或许子鸣师兄就是孝顺呢?尐説φ呅蛧 嗯,孝顺的男人,才值得托付终身。 “陈夫人她,真的想见我?”祝青岩有些忐忑。 毕竟子鸣师兄的家境那么好,自己只是个普通人…… “你放心,我娘挺中意你的。” 不知为何,祝青岩听着这话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但想到陈子鸣既然已经告诉了他家里,说明是真的想娶她。 陈子鸣以为她不愿意,还想继续劝说。 没想到祝青岩忽然对他甜甜一笑: “好啊,子鸣师兄,我愿意随你回去见陈夫人。 不过须得等晚上我回了家,跟我娘说一声才行。” 第84章 祝澜及笄 “春兰,我早上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帮我和母亲说一声。”肖婉一边穿戴整齐,一边说道。 “知道了,小姐。”春兰有些心不在焉。 “你最近怎么了?好像一直心事重重的。”肖婉问她。 春兰小声说没什么。 小姐是肖家的掌上明珠,被肖老爷和夫人寄予厚望,就连自己也是夫人专门从别的府上挖过来,专门照顾小姐的。 不仅仅是照顾,还要仔细留意小姐的一言一行,以防有什么行差踏错。 可是上次在花园里看见的那一幕,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置才好。 肖婉已经打开门,春兰跟上几步道: “小姐,要不春兰陪你去……” “不用,我出门不喜欢有人跟着。” 说完,肖婉走了出去。 肖府大门外,赵思成已经等在了那里,二人约好今日一同去参加祝澜的及笄礼。 在书院外边,尤其是肖家大门口,二人还不敢表现得过于明目张胆。 于是赵思成在前面走,肖婉在后面跟着。 二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后,春兰才悄悄缩回了脑袋,满脸忧虑。 小姐怎么这么糊涂啊! “春兰,你在做什么?” 春兰听到身后的声音,吓得一哆嗦,“夫、夫人,没什么,小姐说她早上有些事情,刚刚离开。” 肖夫人点点头,又问:“小姐最近可有什么异常?” 春燕冷汗都快出来了,犹犹豫豫许久,硬着头皮道: “没有,小姐……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 肖夫人露出满意的神情,让春兰回去做事了。 …… 祝宅。 微风吹拂,明媚的阳光映照着祝宅内略显陈旧的青石地面与斑驳的院墙。 一切的布置与摆设虽不及江州城中那些高门大户的奢华,却也仍能看出这家人对这场及笄礼的重视。 祝澜一大清早就被桃源叫了起来,睡眼惺忪地换上一件青色绫罗服,梳起了流云髻。 祝澜困得直点头,桃源忍不住抱怨道: “小姐,您这样,咱们今天这头可都梳不完了!” 祝澜强打起精神,听见门外传来裴玥温柔的催促声,有气无力地应着。 在及笄礼的场地上,宾客们都已经陆续来了,大家依次入座。 祝远鸥远远瞧见门外踏进来的几个人,脸上大喜,快步迎了上去。 “褚老、公孙兄,没想到你们也来了!”这二人可都是江州城中的名士,有他们前来观礼,那祝家脸上可是大大的有光! “呵呵,贵府的杜夫人如此盛情邀请,我们二人若是拒绝,岂不是驳了祝公的面子?” 祝远鸥没想到,杜兰芳竟然也会为了祝澜的及笄礼如此操劳,大感欣慰,连连夸赞杜兰芳做得好。 杜兰芳笑道:“爹,您说哪里话?媳妇待澜姐儿那可一向是视如己出。 及笄礼这么大的事儿,哪有不出力的道理?” 举办及笄礼的场地是一片空地,中央铺这一张宽大的席子,上面摆放着简单的水果和盥洗用具。 前来观礼的人中,德高望重者坐在前面,后面则是一些亲朋好友,包括祝澜在书院的一些同学也来了。 祝青岩站在祝宅外面,心中很不是滋味。 她想进去,却又很不想进去。 在众人的注视下,祝澜缓缓走了出来,同时乐声响起,悠扬动听。 按照流程,祝澜开始净手焚香,向天地神灵和祖先牌位行三跪九叩之礼。 祝弘盛死得早,便由裴玥出面,替她插上那支象征成年的玉簪。 乔悠悠碰了碰身边的秦雨薇,笑道: “真神奇,咱们又成年了一次。” 秦雨薇也莞尔:“是啊,从前拍戏总是容易年龄焦虑,想着自己要是能再年轻个十几岁多好,没想到成真了。” 到了赐字环节,祝远鸥走上前来,高声宣读道: “……今赐尔字‘婉如’,愿尔温婉贤淑,才情如兰,如意安康。” 宾客们纷纷鼓掌祝贺。 祝澜记得,在原剧情里,‘婉如’应该是祝远鸥在祝青岩的及笄礼上,给祝青岩赐的字。 至于自己这个原主的及笄礼,原本是关上门草草走了个形式,赐字“慧宁”。 意思是希望她聪明点,安生点。 祝澜心中唏嘘感叹,对这赐字倒也无甚感觉,但面上仍然庄重地接过了赐字文书,“多谢祖父。” “及笄礼成——” 听到礼成,不少前来观礼的宾客脸上露出期待的神情。 尤其那几位被杜兰芳请来的名士,基本上都是江州城里出了名的贪嘴,杜兰芳对他们说祝家这次准备了盛大的宴席,所以才会前来。 而有些不知情的人,则已经起身准备告辞了。 “诶,张里正,陆居士,还请少歇片刻,用了膳再走吧!”杜兰芳连忙留住人。 祝远鸥也看向裴玥。 这次及笄礼,裴玥办得很好,他十分满意。 尤其是在银两有限的情况下,竟然能将仪式安排得有声有色,想来宴席准备得也不会差。 看来这媳妇可真是一把理财的好手! 所有人都期待地看着裴玥。 裴玥心中苦笑,还真当她是能凭空变出银子的财神爷么? 懂不懂什么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杜兰芳敏锐地捕捉到了裴玥的神色,大声故作惊讶道: “哎呀!大嫂,你不会……忘记准备宴席了吧?” 此话一出,所有宾客的脸上都变得怪异起来。 虽然也不是图人家那一顿饭,但是连这点礼数都没有,亏这祝老爷子还是个老举人呢! 一时之间,有人幸灾乐祸想看笑话,有人感觉自己被怠慢了很不高兴。 没有人说话。 祝远鸥当时脸上就挂不住了,皱着眉问裴玥怎么回事。 这么多有名望的人在这里呢,若是闹了笑话,自己丢不起这人,祝家也丢不起! “祖父莫急,已经在准备了。”祝澜走过来从容道,又转身安抚那些宾客,让大家稍安勿躁。 杜兰芳心中得意,故作贤惠道: “爹,既然大嫂准备不足,咱们就别为难她了…… 若您不好出面,便由儿媳出去说,让大家都回去。 大不了得罪几个人,让他们要怪就都怪儿媳好了。” 你倒是会做人,祝澜心想,还好她早有准备。 第85章 初入陈府 祝远鸥对杜兰芳道:“你又不是澜姐儿的亲娘,能帮着操持,已经做得很好了。” 说完又看向裴玥,眼中明显带着不满,正要开口说什么,突然听见祝朝的声音。 “娘,我闻到了,好香!” 小祝朝从内院跑了出来,一边大声说着,一边指向后厨的方向。 杜兰芳问:“香?什么香?” 小祝朝一脸认真,“就是后厨啊,来了好多不认识的人,正在忙活呢,可香了!” …… 后厨里,王御厨正系着围裙,握着大勺,督促学徒们。 “都打起精神,把你们最好的手艺拿出来! 今天可是祝姑娘的及笄礼,今后咱们飞黄腾达可都要指着人家祝姑娘呢!” 很快,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佳肴被端了出来,香气充斥着整个及笄礼的场地。 “这是……金蟾玉鲍!?”宾客中有眼尖的已经叫了出来。 “这些菜,可是只有在御香阁才能吃上的啊!” “是啊,而且还要提前好多天预定,没想到祝家的厨子居然这么厉害!” 杜兰芳瞠目结舌。 裴玥的采办清单上,明明没有准备宴席的开销啊! 而且看这菜肴的规格,就是祝家平日里也吃不上,她哪里来的钱? 被杜兰芳专门请来的名士们此时纷纷对她道谢: “哎呀,要不是杜夫人请我们来,今天哪里能有这口福!” “是啊,没想到祝家深藏不露,竟然偷偷藏着这么厉害的厨子,哈哈哈!” 杜兰芳强颜欢笑,脑子里一片混乱,怎么会这样? “祝公,别藏着掖着了,快请大厨出来和我们见见吧!”有人起哄道。 王御厨走出来与大家相见,询问对菜品的意见。 不少人惊呼起来: “天呐,竟然真的请到了御香阁的王御厨!” “这……祝家到底是什么背景,竟然连王御厨本尊都请得动!?” 王御厨“呵呵”笑着,“祝澜姑娘可是我们御香阁的贵客,区区一顿饭算什么? 诸位吃好喝好,今天这顿宴席,权当御香阁给祝姑娘及笄准备的一点心意!” 祝远鸥简直乐得合不拢嘴,开始不停地夸赞裴玥,没注意到一旁的杜兰芳嘴角都快耷拉到地上了。 祝青岩始终站在祝宅的大门外,冷着脸,听着里面热闹喧哗的一切。 默默转身走了。 而祝宅的喧闹气氛则是整整持续到了下午,宾客们酒足饭饱离去后,才渐渐散场。 …… “哗啦、哗啦——!” 苏氏听到动静走了出来,看见地上被祝青岩劈得七零八落的木柴,关心地问她怎么了。 祝青岩脸上分不清是眼泪还是汗水,一下一下用尽全身力气劈着柴,好像劈的不是柴,是什么人似的。 “娘,为什么,为什么那个祝澜就可以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她!” 祝青岩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比她差了,为什么费劲千辛万苦,还是什么都得不到? 苏氏心疼地叹了口气,想将祝青岩抱进怀里,却被祝青岩轻轻推开了。 祝青岩的目光坚定起来,看着苏氏道: “娘,我要去陈府。” “陈府?”苏氏有些错愕。 祝青岩将陈子鸣想要带自己回家的事情说了出来,苏氏听完陷入了沉默。 “子鸣师兄对我很好,家境也好,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可是……” 苏氏脸上带着忧虑,“这样的家世,能看得上我们吗?娘担心你日后若真的嫁过去,会受委屈。” 祝青岩看了看四周破败的院子,还有苏氏身上打着补丁的衣服。 她想要改变现状,除了嫁进陈家,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娘,你不用太担心。还有几个月就到院试了,女儿有把握。 到时进门也是个女秀才,有功名在身,也不至于做小伏低。” 苏氏还想再劝,祝青岩却说自己心意已决。 …… 到了进府这天,陈子鸣亲自到祝青岩的家中来接她。 “青岩,你……就穿这个?” 祝青岩低头看了看身上洗得有些发白的学子服,脸色有几分窘迫。 陈子鸣没再多说什么,带她上了马车。 陈府的大厅内,陈设华丽,灯光如炬,进出的下人络绎不绝。 “公子,祝姑娘。” 每个经过的都下人垂眸向二人行礼,态度恭敬,目光始终该看哪看哪,十分训练有素。 果然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 如此想着,祝青岩心中又多了一丝憧憬。 待会见面,若是得到子鸣师兄父母的认可,是不是两人的事情基本就算定下来了? 自己和母亲,终于要有依靠了。 等见到陈夫人,祝青岩原本紧张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些许,因为这位夫人看起来倒不似自己想的那般严厉。 陈夫人准备了一桌饭菜,笑着让祝青岩坐下,又屏退了下人,就好像只是一顿家常便饭。 陈夫人先是闲聊了几句,问了些来时路上的情况。 见祝青岩虽然家境一般,但是看着性子温和,而且眉眼恭顺,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 随即又问起她家中情况。 “青岩随母亲自小在外县长大,去年才来到江州城,母亲如今在家中做些手工活计。父亲……”祝青岩顿了顿,“曾经也是个书香门第的公子,如今早已过世多年。” 陈夫人点点头,只要是清白的家世,一切都好说。 这顿饭吃下来,基本都是陈夫人与祝青岩在交谈,陈子鸣极少说话。 聊到有些不熟悉的话题时,祝青岩不知该如何作答,下意识看向陈子鸣,却见他只埋头吃饭,没有任何替自己解围的意思。 陈夫人唤来下人,“祝姑娘的房间可准备好了?” “回夫人,已经收拾妥当。” 祝青岩一愣,“夫人,什么房间?” 陈夫人看着她笑道:“从今天起,你便住在陈府吧。放心,生活琐碎有一应下人照料。” 祝青岩站了起来,神色有些慌张。 住在陈府?陈子鸣事先可没告诉她还有这样的安排。 陈夫人用下人端来的水漱了漱口,拿起帕子轻轻擦拭着,淡淡说道: “你不用看他,我都安排好了。” 陈子鸣坐在陈夫人身边,也跟着道: “青岩,听我娘的。你提前搬进府上,也好熟悉熟悉。 放心,我的住处离你不远,会经常去看你的。” 第86章 读书人的事,能算偷么? 吃完饭,陈子鸣带祝青岩前往为她收拾出来的客房。 “子鸣师兄,这件事……你怎么事先都不同我商量?”祝青岩有些纠结地问道。 “是我不好。”陈子鸣笑得温柔,“我娘这样安排,她是为了你我二人的未来考虑,再说,我也想天天见到你呀。” 祝青岩脸一红,刚才的那点不快顿时抛诸脑后了。 虽然祝青岩是以陈子鸣同窗好友的身份搬进来的,但陈府的下人一个个耳聪目明,机灵得很,都心知祝青岩可能是未来要嫁给二公子的,所以对她的态度表面上也相当恭敬。 来到客房,祝青岩的眼睛微微一亮。 这陈府就连客房,都比普通人家的要大好几倍! “青岩,你先熟悉熟悉环境,有什么事情就吩咐下人去做。 我数日不曾回家,再去陪母亲说说话,明日来看你可好?” 祝青岩懂事地点点头,二人又你侬我侬地说了几句,陈子鸣这才离开。 祝青岩这一夜,睡得有些不踏实,毕竟还是头一次睡这么大的床榻,怎么翻身都不会掉下去。 她甚至忍不住想,这是不是在做梦。 因为没有睡好,第二天她醒得很早,从床上坐起身,想起今天还有事情要做。 自从诗文大赛那日,她听到秦雨薇说出“纪老先生”四个字,心中的好奇便疯狂滋长。尛說Φ紋網 她偷偷留意了祝澜等人,发现她们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带着好酒好菜,不知去什么地方。 算算日子,她们今天又要去了。 祝青岩决定,一定要搞清楚她们究竟有什么猫腻。 她翻身下床,准备梳洗,面对一屋子复杂的陈设,忽然有些迷茫。 候在门外的丫鬟听到动静,暗自记了一下时辰,待会可是要汇报给夫人的。 随即走了进来,垂眸道: “祝姑娘今儿起得早,奴婢来伺候您梳洗。” 祝青岩从未被人服侍过,傻傻地站在原地,不知自己该做什么。 丫鬟端上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只瓷碗,碗中用清水泡着一根细细的杨柳枝。 祝青岩有些怔愣,不知这是做什么用的。 听说这位祝姑娘出身极为普通,看来是真的没见过什么世面。 丫鬟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善解人意地解释道,此乃“齿木”。 泡过的杨柳枝会变得松软,此时用牙咬开杨柳枝,里面露出来的部分便好似细小的木梳齿,能够很好地清洁牙齿。 祝青岩意识到自己可能惹人笑话了,窘迫得双颊发热,故作镇定道: “我晓得的,你先下去吧,我自己来就行。” 祝青岩自己一个人折腾许久,直到出了门,才觉得自在了一些。 她回首望了望陈府的大门,心中有股说不上的滋味。 锦衣玉食,受人尊敬,或许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 哪怕有些困难,她也会努力适应。 “子鸣师兄,谢谢你如此待我,我也会成为一名合格的夫人,永远站在你身后的!” …… 祝澜从御香阁出来,手里拎着打包的饭菜,向纪无涯的茅草屋走去。 一路上,她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但街上人来人往,每次回头,却又看不到可疑的人。 祝澜觉得是自己的错觉,摇摇头,敲开了纪无涯的门。 “哈哈,小祝澜,让老夫看看你又带了什么好宝贝!” 纪无涯搓着手,打开食盒,一阵蒜蓉的香气扑鼻而来。 “蒜蓉粉丝虾!”纪无涯食指大动,回头就去找筷子。 这时,乔悠悠、许诗明等同学也来了,每人都带了一样好吃的,笑嘻嘻地摆放在桌子上。 纪无涯一把年纪,像个小孩似的皱起一张脸。 “你们这群小娃娃,老夫这才来江州城多久,就已经胖了快十斤!” 见纪无涯就要动筷子,乔悠悠“哎”了一声,鬼灵精怪道: “不行,老规矩,您做一首诗,才能尝一道菜。” “好好好,你们是抓住了老夫的命脉啊!那——就先以这道黄花鲑鱼为题吧!” 瓷盘中的黄花鲑鱼汤汁清亮,肉质若凝脂,细腻如绸,清蒸过后散发着阵阵清香。 纪无涯只沉吟片刻,便念出来两句诗,将面前这道黄花鲑鱼的色香味全都写了进去。 “好!”众人拍手叫了起来,回味着诗句,感觉受益良多。 这才允许纪无涯动筷。 随着诗句一首接一首地作,一道又一道美味的菜肴被呈上来,香气很快穿过半开的窗户飘了出去。 众人饮酒作诗,好不快乐。 祝青岩侧着身子倚在窗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比起美食,更让她惊讶的是屋里那位“纪老先生”。 她自幼读书,当代大家的诗作她读过不少,刚才听到的那几句诗,风格总觉得十分熟悉。 竟与她一直崇拜的那位“食林散人”如出一辙! 又听了几句,祝青岩更加肯定心中的想法。 而且食林散人据说钟爱酒肉,再听屋内那位老者的言行,祝青岩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想。 一时间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还有委屈。 祝澜命好就算了,可自己从小仰慕的大诗人,如今竟然也成了祝澜的师父! 呜呜呜,还有没有天理!!! 祝青岩越想越不舒服,凭什么祝澜就能学,她偏偏也要跟着学! 偷学怎么啦,读书人的事,能算偷么? 想到这里,祝青岩决定不走了。 她干脆盘腿坐在了茅草屋的窗户下面,屋内的声音全都一字不落地传进了她的耳朵。 不知不觉,竟然听得入了迷,回神时才发觉日薄西山。 终于,酒足饭饱,诗文也讨论的差不多了,纪无涯打着饱嗝,让这群学生收拾碗筷。 祝澜等人既填了肚子,又涨了知识,感到十分充实,各自收拾好食盒,告别纪无涯。 祝澜走出门,余光忽然瞥见一抹青白色的衣角。 接着又看到茅草屋的窗户下,尘土被人擦去的痕迹。 莫非是有人偷听? “澜澜,怎么了?”乔悠悠问。 祝澜摇摇头说没什么,收回目光,和乔悠悠等人一同向龙场书院的方向走去。 第87章 没有关上的窗 祝青岩回到陈府,下人见到她,说夫人和二公子正在等着她一同用晚膳。 祝青岩心中一紧,自己现在是客人,让陈夫人等着自己实在不妥,连忙快步向偏厅赶去。 “夫人,青岩来迟了,还请夫人不要怪罪。”走近偏厅,祝青岩连忙请罪。 陈子鸣没有说话,反而看向母亲。 陈夫人倒是没有出言责备,只是淡淡抿了一口碗里的汤。 “我们陈府规矩是繁琐了些,与小门小户自是不同的。” 祝青岩脸上火辣辣的,简直比被打了一巴掌还要难受。 “快吃饭吧。”陈子鸣说道。 吃着饭,陈夫人又说起祝青岩的日程安排。 “明日起,府上的教习嬷嬷会教你刺绣女红、琴棋书画,还有一些礼仪。 身为女子,光会读书可不行。” 祝青岩听着自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心中隐约有些别扭。 虽然陈夫人也是好意,或许是将自己当成了未来儿媳培养。 但是…… 祝青岩纠结了许久,还是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说道: “夫人,眼下也快到院试了,青岩……青岩这段时间,还是想把主要精力都放在念书上。” 见陈夫人嘴角向下沉了几分,祝青岩又连忙接着道:“若能在院试中取得好成绩,也可以为陈府争光。” “嗯……”陈夫人面色缓和几分,露出一抹笑意。 “也好,那依你吧,只是后果你要自己想清楚。” 后果?祝青岩怔了证,但陈夫人已经岔开了话题。 陈夫人离开后,房内只剩下陈子鸣和祝青岩。 不待祝青岩发问,陈子鸣已经率先开口,语气中透着几分责怪。 “青岩,你果真心里没有我。” 祝青岩不解,怎么就心里没他了? 陈子鸣道:“你及笄的日子与院试的时日差不多,母亲原本的意思是待你及笄那日,便安排人上门提亲。” 祝青岩心中一喜,又听陈子鸣继续道: “可是你要进陈家的门,那些东西都是非学不可的,你现在拖着不学,到时母亲定了别人与我成亲,你可不要后悔。” “定了别人?”祝青岩有些不敢相信,“若陈夫人看上了别家姑娘,你便也一言不发的娶了,是不是?” 陈子鸣紧紧抿着唇,良久才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子鸣师兄!”祝青岩气得站起身,第一次如此大声和他讲话。 见她发火,陈子鸣无奈,轻声哄道: “青岩,我自然是喜欢你的,否则怎么会主动向母亲提起呢? 你看看这府上,哪个人不是将你当做未来的少夫人对待?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我都已经做到这份上了,你为什么就不能牺牲一些?” 祝青岩忽然无言以对。 是啊,以陈家的家世地位,想要进门的女子多了去了,就是真想娶个达官显贵的女儿也不是什么难事。 自己一个没钱没势的小丫头,说是高攀,一点都不为过。 “我知道了,子鸣师兄。” 话中已经没有了半点刚才的气势。 ……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祝青岩几乎整个人都是连轴转。 她主动去找了陈府的教习嬷嬷,让她来教自己。 每天白天她要在龙场书院上课,晚上要回到陈府学习礼仪和琴棋书画。 即便是到了休沐日,她还要偷偷跑去纪无涯的草庐蹭课。 一个多月下来,黑眼圈都重了不少。 而祝澜也留了个心眼,也没用多久,就发现了祝青岩在窗外偷听上课的事情。 不过她并没有兴趣与祝青岩纠缠这些,在外学诗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们也从没有打算藏着掖着。 索性由她去了。 …… 近些日子天气转凉,大家都换上了棉袍,纪无涯年纪大了怕冷,于是在屋里也烧起了火炭。 学生们经常来找纪无涯,草庐里面的布置干脆与学室相似,摆着许多桌椅。 祝澜的位置就在窗边,偶尔还能听到窗外传来祝青岩努力压抑着的喷嚏声。 一阵夹杂着凉意的风吹进来,吹乱了窗边几人桌上的纸张。 乔悠悠连忙抓起镇纸压好纸,起身想要关窗。 祝澜抬头,淡淡地笑道:“没事,有些风吹进来,提神醒脑也好。” 窗外的祝青岩心中一紧,若是关上了窗,自己可就听不清里面说什么了。 刚刚祝澜的反应,莫非……是发现自己了!? 祝青岩有一瞬间的慌乱。 又一阵风吹来,感受不到屋内炭火温度的祝青岩不禁打了个寒战。 哼,那个祝澜明知道自己在外边挨冻,也不说客气一下让自己进屋,真是好恶毒! 同时另一个声音又在祝青岩脑中响起。 你怎么可以这么没出息!怎么可以幻想被自己最讨厌的人施舍! 祝青岩摇摇头,甩开这些杂乱的念头。 不管怎么说,她来这里是为了偷师的。 而祝澜没有关上那扇窗,不管有意还是无意,祝青岩心中都隐隐生出了几分感激。 …… 陈子鸣拿起祝青岩面前的宣纸,反复读了几遍上面的诗句,不由得赞叹道: “青岩,你最近这是怎么了?诗文长进如此迅速,简直让我都自愧不如啊!” 祝青岩微微垂首,含笑道:“兴许是近日多读了几本诗集吧。” 毕竟偷师这种事,她可不好意思说出去,尤其是教陈子鸣知晓。 “府上的嬷嬷跟母亲说,这些时日你学得不错,母亲很高兴,你辛苦了。”陈子鸣看着祝青岩双眼下面隐约可见的两团乌青,有些心疼道。 祝青岩心中涌上丝丝甜蜜,依偎在陈子鸣怀里。 没过一会儿,她察觉到陈子鸣的情绪有些不对。 “师兄,你怎么了?” 陈子鸣面露难色,欲言又止,像是有什么极难开口的事情。 祝青岩关切地望着他。 “青岩,有一件事情,可能……你需要做好准备。”陈子鸣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 见他这样,祝青岩知道一定是什么要紧事,认真地点点头。 陈子鸣踌躇良久说道: “朝局动荡,有些事情可能会牵连到我家,日后若是无法给你锦衣玉食的生活,你可还愿意嫁给我?” 祝青岩怔在原地,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陈府要出事了么? 第88章 遇险 “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祝青岩担忧地问。 陈子鸣神色黯淡地摇摇头,苦笑道:“若以后跟着我粗茶淡饭,你可愿意?” 祝青岩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她拼尽全力,不就是想要改善自己和母亲的生活,不再受人践踏欺凌么? 本以为嫁进了陈家,一切都会好起来,可老天为什么要开这种玩笑? 陈子鸣英俊温柔,是书院里无数女生的梦中情郎,祝青岩对他也是打心眼里的爱慕。 最后,祝青岩咬咬牙作出了决定。 “子鸣师兄,我喜欢你,无论贫穷与富贵。 哪怕你一无所有了,我也会陪着你的!” 她说这话时,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是的,银子没了可以慢慢赚,但是喜欢的人错过了可就再也难遇到了。 “青岩,你真好。”陈子鸣一脸感动。 母亲是过来人,担心祝青岩只是贪慕陈府的荣华富贵,才接近自己的。 他便按母亲教的来试探一下,看看祝青岩对自己到底是不是真心。 他就知道自己没看错,毕竟以自己的魅力,祝青岩没有理由不喜欢。 事实也证明祝青岩对自己真的死心塌地,哪怕没有陈府的权势,也愿意和自己同甘共苦。 …… 又到休沐日,祝青岩依旧是早早离开了陈府,轻车熟路地藏在了纪无涯草庐的窗外。 没想到祝澜她们直到傍晚才来,害祝青岩在寒风里苦等了一整天,正可怜兮兮地吸着鼻涕。 模样凄惨极了。 祝青岩在窗外,借着窗户透出来的烛光,哆哆嗦嗦地记着笔记。 闻着屋里传来的饭菜香气,不争气的眼泪都要从嘴角流下来了。 听到屋里祝澜等人准备告辞离去的声音,祝青岩连忙将纸笔收拾起来,躲到一边。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只剩天空中明亮的月色。 祝青岩藏身在茅草屋后面,准备等祝澜等人都走了,自己再出来。 祝澜与秦雨薇和乔悠悠一道走着,忽然想起来,自己的笔落在纪无涯的草庐了。 “你们先走,我回去取一趟东西,然后追上你们。” 祝青岩刚要离开,便看见祝澜匆匆返回的身影,探出来的身子只好又缩了回去。 祝澜回到草庐,找到了自己的毛笔后,去追赶乔悠悠两人。 大家都是要回书院的,祝青岩走在祝澜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祝澜按照原路走着,走到一条小巷前,眼前出现了一条岔路,两个方向都通往龙场书院,却不知乔悠悠和秦雨薇是从哪条路走的。 不过倒也无所谓,大不了待会书院山门外会合就是了。 祝澜随便选了一条熟悉的路,走进那条巷子。 纪无涯的草庐在江州城的边缘地带,附近并不繁华,而且是不少流浪汉和乞儿聚集的地方。 祝澜沿着小巷向前走,迎面走来了两个摇摇晃晃的醉汉。 隔着老远,两人迷离的目光就牢牢钉在了祝澜的身上。 祝澜低下头,忍受着冲天的酒气,只想快速从两人身边过去。 眼看就要擦肩而过,其中一名醉汉突然出手,抓住了祝澜的胳膊。 “哟,这是哪家书院的小娘子?” “放手。”祝澜强作镇定,冷声道,余光快速环顾四周,寻找脱身的办法。 “刘兄,不要这么粗鲁,人、人家是读书人!”另一名醉汉笑嘻嘻说着。 “小娘子,小生、小生有一句诗,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你说、说出来,我们就让你过去。” 祝澜心中恼火,面对两个成年男人,她知道自己打是绝对打不过的。 而且若是激怒两人,只怕自己也会有危险。 只好忍着恶心,皱眉问:“什么诗?” 两名醉汉对视一眼,笑容愈加放肆,其中一人嬉笑道:Www.XSZWω8.ΝΕt “就是那句……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 哎呀,小生实在是不解。这鸳鸯绣被,怎么就能翻起红浪呢? 怎么翻的,你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们演示一下?” 怒火瞬间从心底涌起,祝澜咬牙,挤出一抹冷笑。 “怎么翻的?要不要回去问问你们老娘是怎么翻的?” 对这种人,但凡表现出一丝羞愤,只会让他们更加来劲和放肆。 “他奶奶的,还挺有脾气!” 一个醉汉也不知是高兴还是生气,一把将祝澜推在了地上! 祝澜被地上的石头磕到了腿,痛得眼泪几乎要掉下来。 “你们再不走,我可要喊人了!”祝澜忍痛威胁,一只手偷偷伸进了袖子里。 …… 祝青岩走到附近,听见了祝澜的声音,正好瞧见她被推倒在地上的一幕。 祝青岩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整个人慌乱起来。 居然……遇上登徒子了! 要不要帮忙? 可对方是两名大汉,自己要是帮忙,大概率会和祝澜落得一样的下场! 祝青岩想着,双腿都有些发软。 如果祝澜出事了,以后岂不是再也没有人和她争了? 现在祝澜所拥有的一切,都会是自己的! 这附近没有别人,就算袖手旁观,也不会有人知道自己来过这里。 祝青岩的思绪清晰起来,目光投向通往龙场书院的另一条路。 …… “你喊吧,这附近根本就没有人,就算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两名醉汉狞笑着,慢慢逼近地上的祝澜,祝澜的身影很快淹没在二人的身影中。 就在其中一人的脸离祝澜越来越近时,祝澜眼中陡然闪过一丝狠戾。 她从没想到秦雨薇送给她的“防狼粉末”竟然真的会派上用场! 就在这时,另一名醉汉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捂着脑袋痛苦地蹲在地上,指缝中有鲜血流了出来。 他倒下后,祝澜看见了祝青岩举着一块大石头,脸色苍白,嘴唇发抖的样子。 趁另一人尚未回神,祝青岩丢掉石头,一把拽起地上的祝澜。 “快跑!” 两人向巷子的另一头用尽全力跑去。 奈何祝澜腿受了伤,一瘸一拐跑不快,身后那个醉汉很快追了上来。 祝澜猛然回身,手里的白色粉末顺着风,迎面扑向了那人脸上! 醉汉立刻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捂着眼睛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滚起来。 第89章 先下手为强! 祝青岩和祝澜踉踉跄跄跑出好远,听见身后没有动静了,这才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 祝青岩惊魂未定地喘着气,“他们,不会追上来了吧?” 祝澜摇摇头,那包粉末主要是石灰,刚才全洒在那人脸上,估计眼睛不瞎也得残。 “谢谢你啊。”祝澜平复了一下呼吸道。 想起刚才发生的事,也不禁有些后怕。 虽然她手里有石灰粉,却也不能完全保证能对付得了对面两个成年大汉。 不过她没想到,祝青岩居然会出手帮忙。 “少自作多情了,你以为我愿意救你?”祝青岩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 刚刚她可是差一点,就自己抄小路回书院了。 “那你干嘛还过来,不怕死啊?”祝澜忍不住笑。 祝青岩别开脸去,半晌才瘪着嘴,不情不愿道: “我也不想的,谁让我这人就是善良呢!” 好在祝澜的腿只是一点外伤,没有伤到骨头。 祝青岩扶着祝澜,一瘸一拐地把她送回了祝宅。 “澜小姐受伤了!” 家丁阿财扯着嗓子在院子里一声喊,整个祝家顿时乱作一团。 裴玥第一个跑了出来,见到祝澜的伤势,又听说了二人的遭遇,心疼得直掉眼泪。 祝老爷子也闻讯赶来,连忙让阿财去请大夫,又去官府报了案。 祝青岩站在一旁,看着整个祝家上下都为了祝澜受伤的事情忙活,心里有些酸涩。 说不嫉妒,是不可能的。 算了,眼不见为净,反正人也送到了。 祝青岩转身要走,没想到却是裴玥叫住了她。 “祝姑……青岩,今天谢谢你帮了澜儿,我们祝家都会念着这份情的。” 我们祝家。 祝青岩撇撇嘴,只对裴玥敷衍地行了个礼。 “现在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书院也不安全,不如就在这儿住一宿吧。” 裴玥是真的担心,毕竟刚才发生过那样的事,说着就让人去收拾客房。 “不必了。”她才不需要任何人施舍。 尤其是祝家的施舍。 祝青岩微微仰起脑袋,“我如今住在陈府,陈府离此不远。 夫人若是要报答,就派人将我送回去吧。” 裴玥闻言微诧,祝青岩为什么住在陈府,随即很快便想清楚了其中缘由。 阿财刚从官府报案回来,水还没喝上一口,就被裴玥指派护送祝青岩去陈府,只好乖乖认命。 不过好在祝青岩回到陈府,执意塞了跑腿费给他,阿财受伤的心灵终于得到了抚慰。 …… 次日清晨,欧阳烨刚刚来到书房,就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说是砸门声也不为过。 欧阳烨皱眉,心想是何人敢如此粗鲁? 他开了门,乔悠悠和秦雨薇满脸焦急地冲了进来,说祝澜不见了。尛說Φ紋網 欧阳烨心中一凛,连忙问怎么回事。 乔悠悠说昨晚祝澜本来要跟她们一起回书院的,中途分开了,自己二人在路上等了许久也没见祝澜,以为她自己已经从另一条路回了书院。 乔悠悠两人回来后,却并没有见到祝澜,心想她会不会又有什么事耽搁了,所以回来晚一些。 两人一直等,直到实在撑不住睡意睡了过去,一睁眼,发现祝澜竟然整宿都没有回来! 事关学生的安全,欧阳烨也不敢怠慢,立刻吩咐几名学生出去找。 祝青岩刚来到学室门口,就见项文远兴高采烈地走过来。 “青岩师姐,你听说了吗?那个祝澜,昨晚一整晚都没回来!” 祝青岩不明白项文远这么高兴做什么。 “欧阳加倍正让人出去找呢,看起来可能真出事了! 嘿嘿,一整晚不见人,能去做什么呢?该不会是……” 项文远的笑容带着几分邪恶。 想到昨晚的事情,祝青岩不禁黑了脸。 “无聊。”她冷冷道。 “哎?”项文远不知道祝青岩怎么突然生气了,跟在身后问她难道不高兴吗。 祝青岩懒得理她,直接去找了欧阳烨。 欧阳烨正要让乔悠悠和秦雨薇去一趟祝家,看看祝澜昨晚是不是回家了。 “欧阳监院。” 祝青岩走进来,向大家说了昨晚的事情。 秦雨薇掩唇,显然被吓了一跳,“澜澜昨晚真的遇到危险了!?” 一时间后怕自责不已。 早知道,就该陪她一起回去取东西的! “喂,该不会是你搞的鬼吧?”乔悠悠怀疑地看着祝青岩,她和祝澜关系不好,所有人知道。 “你爱信不信,不信,自己去祝家看看就知道了。”祝青岩没好气地说完就走了。 书房外的项文远瞠目结舌,没想到祝青岩居然出手帮祝澜? 她不是一直最讨厌祝澜了吗? 难道二人已经化敌为友了? 女人心真是海底针啊! 项文远甩甩脑袋,想凑上去跟祝青岩说话,却见另一个挺拔的身影向祝青岩走去。 是陈子鸣。 “青岩,没事吧?”陈子鸣关切地问。 “没事,我已经和欧阳监院说清楚了。” 两人说话时,几乎是肩并肩,谁都能看得出来二人之间的亲昵。 陈子鸣点点头,“那就行,待晚课结束,我等你一起回去。” “嗯。” 两人说着话,逐渐走远。 项文远站在原地,双手紧紧攥成拳,眼中的不甘和嫉妒很快化为了熊熊怒火。 几个平日里和他厮混的小弟凑上来,嬉皮笑脸道: “项兄,算了吧,现在大家都知道青岩师姐是那陈子鸣未过门的媳妇了,你就甭惦记了!” “是啊项兄,天涯何处无芳草,我看这祝青岩也就那样!” “嗨呀,别板着个脸啦!我最近又收了几个不错的通房丫鬟,咱们都是好兄弟,要不你来我府上玩玩!” 项文远重重地“哼”了一声。 “我项文远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想起自己在家时,母亲也总爱拿陈子鸣来和自己比较,总之陈府的二公子就是千好万好,哪里都比自己强。 可在他项文远眼里,那陈子鸣算个什么东西!不就是会念两句酸诗吗? 现在还跑来和自己抢女人? 如果这也认输,那他项文远以后别在这书院里混了! “下午的醉金楼你们自己去吧,我要回家一趟。” 既然有人抢,那就先下手为强! 第90章 郎才女貌,锁死! “爹!你不让我娶青岩师姐为妻,我就不去念书了!” 项文远的声音远远就从项府的偏厅传了出来,接着是摔砸东西的声音。 外边洒扫忙碌的下人们仿佛早已习惯,一个个神色淡定地做着自己的事。 又是一个青瓷茶杯被砸在了地上,摔得粉碎,武官出身的项老爷气得胡子都抖了,指着项文远大骂道: “你个小王八蛋,现在翅膀硬了? 为了个女人,敢这样和你老子说话!?” 说着从门边拿起藤条就要抽他。 “老爷!”项夫人赶紧拦住,一边给项文远使眼色,让他别再说了。 “我不管,反正不能让那个陈子鸣把人抢了去!”项文远梗着脖子道。 项老爷被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小畜生,老子还治不了你了? 来人,把他给我关柴房里去,两天不许给饭吃! 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放他出来!” 项文远被几个膀大腰圆的家丁连哄带拽地关进了柴房里。 “老爷。”项夫人斟了一杯茶,帮他抚着胸口轻轻顺气,“远儿也不是有意的,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过几天就好了。” 项老爷重重把茶杯搁在桌上,“还不都是你惯的?” “是是是,是妾身不好。”项夫人又柔声细语哄了几句,项老爷的气这才喘匀了。 “反正这事你看着办,娶个小门小户的丫头进门,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项家不行了!” “好,这事儿就交给妾身来处理吧,啊。” 好不容易哄好了项老爷,将人送走,项夫人唤来了最信任的嬷嬷,吩咐几句。 没过多久,两个衣着讲究的小公子被找了过来。 “项夫人。”二人见了礼,脸上笑得有些没个正形。 “可是项小爷找我们?” 二人乃是江州城里,专门陪公子哥们玩乐引路的人。 这帮人有个称号,叫“帮闲”,是那些纨绔公子的好玩伴,也是这些父母的眼中钉肉中刺。 项夫人尽管心中厌恶,却笑得一脸亲切和善,让他二人坐下,又命人端上了一桌子极为精致的点心。 听到项文远这几日要在家闭门苦读,不能和他们出去玩了,两人脸上闪过一丝失落。 毕竟带着项文远出去玩,不仅自己不用掏一分钱,玩得开心了甚至还能拿到打赏。这些公子哥们花得多越,他们的分成也就越高。 不过要做“帮闲”也是有门槛的,那须得是消息灵通,心思活络之人。 项夫人淡淡将两锭银子放在桌上,两人的眼睛顿时亮了,一下就猜到了项夫人的意图。 “夫人,有什么事儿你就问吧,我们知无不言!”一个少年嬉笑着揣起了银子。 “不过咱可说好啊,您要是想让我们离项小爷远一些,那我们可没法儿跟您保证。 我们是可以不主动去招惹,但要是项小爷来问我们哥几个寻乐子,我们也不好拒绝不是?” 真是一群苍蝇,项夫人心中暗骂。 她笑着问二人,可知道项文远有意中人的事情。 两人立刻会意,也笑了起来。 “我们跟项小爷亲,但是跟银子更亲。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夫人你放心,我们肯定把知道的都告诉您!” 接着就将项文远对祝青岩是怎么日思夜想,怎么百般讨好的事情讲了,还说这些事情在龙场书院压根不是秘密,所有人都知道。 “不过啊,夫人您也不用太担心,听说那祝青岩已经跟陈府的二公子好上了,都已经搬到陈府去住了! 他俩的事情板上钉钉,项小爷估计是没什么机会了,啧啧。” 将这二人送走后,项夫人一个人独坐片刻,唤来了嬷嬷。 她让嬷嬷去给江州城中其他几位夫人送请帖,并且叮嘱陈府的陈夫人一定要请来。 既然姓祝那个小丫头家境一般,肯定免不了攀龙附凤的心,想要嫁进陈府,目的怎么会单纯呢? 万一她和陈家二公子没成,那下一个的首选肯定是自家儿子项文远无疑了。 项夫人可不能让自己的宝贝儿子当这种接盘侠,所以祝青岩和陈家必须死死连接在一起,而且她还要亲手添上一把锁。 …… 江州城很大,有做官的,也有有钱的。 老爷们在外打拼,夫人们自然也不能闲着。 这些夫人之间的聚会,很多时候就成了一种无形的纽带,用来拓展人脉,交换信息。 当天下午,几位端庄雍容的夫人便被请到了项府的内院。 项夫人早早就让人安排了茶点和宴席,几位夫人分坐两列,焚香品茗,看起来很有雅趣。 项夫人命人取来了一个小盒子,当着众人的面打开,里面竟是一只鹅卵石大小的珍珠! 珍珠色泽莹白,仿佛有一层光在流动,一看便是极贵重的。 “真是好物!项夫人请大家来,不会就是为了给姐妹们炫耀新得的珍珠吧?”一位夫人“咯咯”笑道。 项夫人微笑着,下人将珍珠放回盒子里收好,恭恭敬敬地递到了陈夫人面前。 陈夫人不解:“妹妹这是何意?” “自然是恭贺陈府觅得良媳啊!” 项夫人目光极其真诚,“听说姓祝那丫头虽然家境一般,但在龙场书院的学生里可是相当出色。 陈公子和她定了亲事,那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呀!” “是呀,真是要恭喜陈夫人呢!” 其余的夫人们也都跟着祝贺,脸上笑得灿烂,眼中却多少都带着些幸灾乐祸。 一个出身贫贱的丫头,陈府居然也上赶着要,如此饥不择食,看来陈府是没落了哟! 陈夫人也是交际圈里混出来的,自然明白大家的心思。 她不紧不慢地收下礼物,笑吟吟地道: “是啊,子鸣这孩子从小就让人省心。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就说城里那帮帮闲,霍霍了多少家的小公子?可偏就我们家子鸣洁身自好,与他们素无瓜葛。 如今有了喜欢的丫头,做父母的自然是要成全。 我们陈家虽然不是什么豪门贵族,但好在两个儿子都学业有成,未来可期,用不着靠迎娶什么贵女来充门面。 这祝丫头啊,我瞧着就挺好。” 项夫人的嘴角微微僵了一下,听出来这话是在暗讽自己。 但是,无所谓,反正她的目的达到了。 陈夫人今天这番话放了出来,很快就会在整个江州城里流传开。 到时,她就是想不让祝青岩进门也不行了。 第91章 偷听 三天后,项文远的禁足终于结束了。 重获自由的他带着两个家丁走在街上,气势汹汹,脸上带着不满和嚣张。 一想到要眼睁睁看着那个陈子鸣骑在自己头上,项文远气就不打一处来。 “大家让一让,让一让,新鲜的梨子——哎呦!” 一个卖水果的老汉推着木板车,一边吆喝贩卖,周围人群纷纷避让。 项文远不为所动,结果木板车转向不及,撞在了他的身上。 奶白色的雪梨咕噜噜滚了一地。 “老不死的,你没长眼睛啊?”一个家丁怒骂着,一把将老汉推在了地上。 老汉也知道自己不小心冲撞了小公子,吓坏了,惊慌失措地跪在地上赔礼道歉。 “少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项文远本来心情就不好,被这一撞,顿时大发雷霆。 他揉着自己酸疼的屁股,“不是故意的,我看你是有意的! 以为说声对不起就完了?来人,给我砸!” 一时间老汉的哭喊声,梨子的碎裂声,还有周围人的叫喊乱作一团。 那些家丁把老汉车上的梨全都推到了地上,木板车也被掀翻了。 “梨!我的梨啊——!”老汉哭天抢地地匍匐在地上捡着梨,但很快哭声便被淹没了。 项文远除了气,看着面前一片狼藉,心情才算舒畅了一点。 围观的人群中有几个少年挤了出来,笑嘻嘻地对项文远道: “哟,项小爷今儿是心情不佳啊?要不我们哥几个陪您找点乐子?” 平日里项文远跟这群帮闲混得很熟,不过他今日实在没什么心情去吃喝玩乐。 “不去了,烦着呢。”他赶苍蝇似的挥挥手。 一把扇子拦在他的面前,另一位少年凑上来笑道: “为项小爷分忧,那是我们的荣幸! 嘿嘿,我们知道项小爷在想什么,您看那儿——” 折扇向人群外一指,项文远顺着看去,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是祝青岩。 项文远心里“诶”了一声,街上相遇,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少爷,少爷你去哪?”几个家丁喊道。 “你们先回去,别跟着我!” 项文远挤出人群,朝着祝青岩的方向追去。 眼看要追上时,却看见祝青岩穿过一条巷子,拿出钥匙打开了一座小院的门。 祝青岩只是回家看看母亲,稍后还要回书院,所以没有锁门。 见她进屋,项文远鬼使神差般地推开院门,走了过去。 祝青岩并没有发现身后有人跟着,一进屋,被地上放的东西险些绊了一跤。 那是几篮子市面上不多的水果,还有两匹提花绸缎。 一看都是不便宜的,苏氏平日里省吃俭用,哪里舍得买这些东西? “娘,这些是哪来的?”祝青岩好奇道。 随即便想到,应该是陈府派人送来的。 陈夫人性格虽然强势,但对她还算不错,或许想着苏氏也是未来的亲家,所以派人送些礼品过来。尛說Φ紋網 又或许是陈子鸣买来送给未来岳母的? 祝青岩心中微微泛起甜蜜,没想到子鸣师兄这么有心! 苏氏知道祝青岩中午回来,刚刚做好了饭,一边将饭菜端出来,一边道: “哦,那些啊,是裴夫人早上亲自送来的。” 裴夫人? 祝青岩嘴角一沉,语气变得警惕。 “她上门做什么,找你麻烦了?” 祝青岩当然知道母亲和父亲是怎么回事,裴玥这个正室突然上门,还带着东西。 那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苏氏安抚地冲她笑笑,让她坐下吃饭。 “没有的事,裴夫人是因为上回你救了澜姐儿,还将人送回去,所以特地上门道谢的。” 祝青岩“哦”了一声,嘟囔道:“她倒是会做人。” “青岩。”苏氏放下筷子,目光中透着些许责备,“裴夫人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不可如此无礼。” “娘,你一直不是最讨厌她了吗?要不是当年有她在,害你进不了祝家,否则你哪里会过得这么苦?” 苏氏轻轻叹了口气,回想起早上见到裴玥的情境。 她原本以为裴玥上门是要找自己的麻烦,没想到裴玥竟是上门道谢,而且态度十分诚恳。 两人坐在屋里相顾无言许久。 记得上一次见面,还是去祭拜祝弘盛的时候,也是这样坐在马车里,气氛也是这样的尴尬。 苏氏终于忍不住率先开口,问裴玥恨不恨她。 话一问出口,连苏氏自己都觉得可笑。 当年虽然是祝弘盛先撩拨于她,直到她得知自己有了身孕,祝弘盛才说出他早已有家室的事情…… 但她在知道真相以后,还是执意将孩子生下来,一方面是舍不得自己和爱人的骨肉,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这个孩子能够绑住祝弘盛的心。 如果没有她,或许裴玥与祝弘盛,也会是一对佳偶。 没想到裴玥却轻轻笑了起来。 那笑容让苏氏一瞬间觉得,好像缠绕了自己一辈子的梦魇,在她看来只是一场轻如鸿毛的笑话。 “我对你谈不上恨,当然,更说不上同情或喜欢。 就是真的要恨,该恨的人也该是那祝弘盛才对。”裴玥这样说。 “只不过,他不配。” 苏氏愣在原地,听裴玥继续缓缓说道: “我也恨自己,没有选择夫婿的能力,嫁了这样一个人。 他若是懂得家庭的责任,就不该与你不清不楚,藕断丝连。 他如果真的有那般喜欢你,便大大方方与我承认,要迎你进门为妾的话,我倒还敬他是条汉子。 只可惜他从不曾尊重过我,也从不敢在家里提起你,你对他而言也只是个消遣罢了。 你我素不相识,我迁怒于你,还要和你去争这样一个男人,哪有这样的道理? 那样的话,岂不是太便宜了他?” 裴玥的一番话,现在还回响在苏氏耳畔。 “娘,你怎么了?”祝青岩担心地问。 苏氏回过神,笑得有些释然,“没什么,快吃吧。” “你还小,有些事情不懂。只要记得日后见了裴夫人,好生敬着她便是。” 祝青岩不知苏氏的态度怎么会发生这样的转变,无奈道: “娘,你不会还想着让那个祝老爷子和裴夫人把我认回去吧,之前受的气还不够么? 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外室子,何必还要自取其辱呢?” 窗外,突然传来什么东西被打翻的声音。 祝青岩吓了一跳,连忙追出去看,只见院门开着,一个晒豆子的竹筛掉在了地上。 苏氏走过来捡起竹筛,对她笑笑。 “没事,想来是风吹的,回屋吧。” 第92章 贴告示,祝青岩身份曝光! “项小爷,怎么样?”见项文远出来,几个帮闲又嬉皮笑脸地凑了过来。 希望项文远心情好了,能带他们好好挥霍一天! 项文远这次却连搭理他们的心思都没了,脑子乱成一团。 他刚刚听到了,全都听到了。 青岩师姐……竟然是个外室子!? 她那么优秀,人又好看,怎么会是个下贱的外室子呢? 自己还要娶她为妻吗? 一想到祝青岩的身份,就连项文远心里也开始别扭了,可偏偏还是有些不甘心。 还有几分上当受骗的愤怒。 自己花了那么多心思,结果全都花在了一个外室子身上,而且人家还对他爱答不理。小說中文網 这口气他咽不下! 这时,项文远闻到了一股梨子的清香。 原先被他砸了摊子的老汉,将剩下的那些还能吃的梨全都捡了起来,正放在板车上售卖。 “大爷,尝一口吧,不甜不要钱!”老汉可怜兮兮的捧着几个完好的梨子,对路过的人说道。 这时一只脏兮兮的小手伸了过来,是一个小乞丐,拿起了一个摔得有些烂了的梨。 她摸出一个小铜板,“爷爷,这个梨,可以卖给我吗?” 老汉见她可怜,顿时心软,加上她拿的梨子已经被摔烂了,也没人愿意买。 他把铜板推回去,“这梨没人要,送给你了,想要就拿去吧。” “谢谢爷爷!”小乞丐欢天喜地地跑了。 项文远看着这一幕,突然陷入沉思。 烂了的梨,所以没人要…… 那如果烂的不是梨,而是人呢? …… 祝青岩不知为何睡得这么沉,早上在书舍醒来时,发现竟然起晚了! 再慢点,就赶不上早课了。 她一个轱辘爬起来,开始洗漱梳头,匆忙出门赶去上课。 心里嘀咕,真奇怪,平日里书舍都是有舍监摇铃,督促大家起床的,怎的今日没听见声音? 她抱着书,匆匆向学室跑去,可是刚出了清雅苑的门,就见外边围了不少学生,似乎在看什么东西。 更奇怪了,他们都不去上课的吗? 祝青岩好奇地走上前,发现周围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不对,纷纷避让,好像她是什么毒蛇猛兽。 直到她看见游廊里贴着的告示,整个人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仿佛霎时间都凝结了! 告示的大字标题:书院惊现外室女! 内容中赫然写着,“祝青岩,祝宅长子祝弘盛外室之女,欺瞒众人,不知廉耻!” 祝青岩脸色惨白,呆呆地看着那些文字,身边的议论声传入耳中,仿佛一把把尖刀。 “青岩师姐,这是真的假的呀,是不是有人造谣?” 祝青岩没有说话,突然发了疯似的冲上去,将那张告示撕得粉碎! 看这反应,很明显是身份被拆穿后的恼羞成怒,四周的议论声一下炸开了。 “难怪她和祝澜师姐一直不对付呢……原来是外室女和嫡长女啊!” “天哪,她平日里装得也太好了,还说自己父亲是什么书香门第的公子!” “我娘说,那些当外室的,骨子里就会勾引男人,而且还会传给孩子!” “以后我们可都得离她远一点!” 那张告示被粘得很牢,一下撕不干净,祝青岩开始用指甲去抠,手指都抠出了血。 “青岩!”陈子鸣的声音响起。 祝青岩双眼无神地转过身,看到陈子鸣向自己走来,忍不住扑到他的怀里大哭起来。 若是平时,陈子鸣一定会轻轻摸着她的脑袋安慰,而此时,陈子鸣甚至没有抱住她。 他沙哑的声音从祝青岩头顶传来,“告示上说的,可是真的?” 一句话,让祝青岩如坠冰窟。 她一把推开陈子鸣,捂着脸跑了出去。 答案不言而喻。 陈子鸣并没有追出去,站在原地,脑子嗡嗡的。 众人的目光投向他,好像在看一个笑话。 陈子鸣的脸越来越红,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目光,掩面而去。 他得将这件事告诉母亲! 项文远躲在暗处,看着发生的一切,笑得十分开心。 这下青岩师姐没人要了,自己这个时候出现,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投向自己的怀抱! 不过一个外室女,明媒正娶是不可能的了。 要不就收做小妾,或者通房丫鬟? …… “澜澜,听说了吗,有人贴了告示,说祝青岩是个私生女,而且好像石锤了!” 乔悠悠推开书舍的门,一脸的吃瓜兴奋。 祝澜挑挑眉,有些意外。 意外的是别人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按照祝青岩的性格,应该会藏得很好才对。 乔悠悠坐下来,“啧啧”道:“太惨了,估计要跟她定亲的那个陈子鸣要反悔了。” 秦雨薇也摇摇头,感慨道:“古代的嫡庶尊卑简直就是鸿沟,私生女这种事,放在现代也少不了被人议论,更何况是在这里,连庶出都不如。以后啊,估计有她苦头吃了!” 祝澜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再不走,早课可要迟到啦!” …… 陈府的偏厅,此时气氛十分凝重。 陈夫人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拍着桌子,数落着面前垂头丧气的陈子鸣。 “你啊你啊,怎么这回就给我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一个外室之子,又脏又贱,你连人家的底细就不清楚,竟然还让她踏进了我们陈府的大门!” 陈夫人唤来嬷嬷,让她吩咐府上洒扫的下人们,把整个陈府的地都洗一遍。 尤其是祝青岩住过的那间房,用过的东西统统扔掉。 不是擦地,是洗地啊!这么大的工程,嬷嬷观察陈夫人的脸色,愣是一声没敢吭,默默出去安排干活了。 陈夫人最恼火的还不只是祝青岩隐瞒身份,而是她和陈子鸣将要定亲的事情,已经在江州城这些大户的圈子里传开了。 不少人连礼都送了过来,现在可谓是骑虎难下。 现在突然说这事黄了,别人一问,要知道陈子鸣看上的是个外室子,那陈家很快就会成为整个江州城的笑柄! 陈夫人也知道现在发火没用,只能思考对策。 良久,她沉声开口。 “我听说,书院里还有个姓祝的丫头,而且是城里那个祝举人的嫡长孙女?” 第93章 聘书聘礼,就离谱 “母亲,可是我与青岩师妹……”陈子鸣嗫嚅着,还想说些什么。 陈夫人面无表情地打断他。 “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你们二人已经不可能了。 我问你,祝举人家里那个丫头叫什么?” 陈子鸣低声道:“她叫祝澜。” “才学、品性、相貌如何?” “我与她来往不多,平日见她性子沉稳,相貌不输青岩。” 陈子鸣想起两次书院的诗文大赛,都败给了祝澜。 “才学……在儿子之上。” 陈夫人眼眸中透露出几分满意,语气温和了一些。 “若让你娶她为妻,你可愿意?” “什么?”陈子鸣错愕半晌。 他脑海中浮现出祝澜的容貌。 祝澜给人的感觉向来是波澜不惊,从容沉静,比祝青岩要成熟不少。 感觉也并不是个难相处的人。 而且与她说话时,让人觉得很舒服。 再回想起她在书院中意气风发的模样,还有平日的一颦一笑,陈子鸣只觉得心跳快了几分。 好像,也不是不行。 他耳根有些发红,低下头小声道:“全凭母亲安排。” 陈夫人满意地点点头,“从今日起,你与那祝青岩,就不要再来往了。至于祝澜,你二人多培养培养感情,祝举人那边,我自会打点。” “可是,不知祝澜她是否愿意……” 陈夫人冷笑一声,“她有什么好不愿意的?一个没落寒门,能进咱们陈家的大门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再说我儿如此优秀,娶她进门,难道还亏了她不成?” 陈子鸣面色一喜,“母亲说的是。” …… 祝宅。 祝澜被阿财匆匆从书院叫了回来,踏进门时,被满院子的礼物吓了一跳。 那些礼物,足足装了两口大箱子,箱子上面还系着红绸。 这是闹哪出啊? 正厅里,祝远鸥正皱着眉,裴玥坐在一旁,二人似乎有些意见不和,各怀心事。 “这江州城里,哪个女娃念书不是为了嫁得更好?如今人家陈府都直接把聘礼送来了,澜儿要是嫁过去,岂不是好福气?” “爹。”裴玥面带忧虑,“您不是一直盼着澜儿科举入仕,给咱们祝家光耀门楣么?怎的如今反倒要劝她早早嫁人?” 祝远鸥重重叹了一口气,用手敲着桌面,“那陈府如今蒸蒸日上,据说陈大人今年便要出任礼部侍郎,陈家的大公子在外做官也做得小有名气。 如果咱们祝家能和陈家联姻,还用得着澜儿辛辛苦苦去走科举这条路么?” 说着又摆摆手,“唉,你没走过这条路,不知道其中有多艰辛。澜儿是你亲闺女,难道你也不心疼?” “可儿媳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陈家与咱家素无往来,哪有人家连三书六聘都没准备全,招呼都不打,直接把聘书和聘礼送来的? 我看要不还是等澜儿回来,看看她的意思吧。” 正说着话,祝澜便已经走了进来。 “祖父,母亲。”对两人见了礼,问起院子里那两口箱子是怎么回事。 裴玥向她说明了事情原委,将陈家的聘书拿了出来。Www.XSZWω8.ΝΕt 祝澜接过聘书,见上面居然赫然写着自己和陈子鸣的名字,“啪”地一声将聘书拍在桌上。 差点没骂出脏话来。 大爷的,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是吧! 她本想跟祝青岩井水不犯河水,怎么就城门失火烧到了自己这个大怨种,陈子鸣娶不娶祝青岩关自己什么事? 她只是懒得在威胁不到自己的小事上浪费宝贵时间,还真被当成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 想安安静静读个书都不行,怎么老有人非得舞到脸上来找不痛快。 祝澜深吸一口气,抓起桌上的聘书,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 陈子鸣回到书院,心头再次笼罩上了一层阴霾。 现在书院里的学生们,看自己的眼神都带着戏谑,就好像他没有穿衣服似的。 他躲避着众人的目光,心中气恼。 这一切,都是因为青岩。 罢了,男子汉大丈夫,怎能与一个女流之辈计较? 他没走几步,就迎面撞上了舍友。 “哟,陈兄回来了,找着你心爱的青岩师妹了么?”对方揶揄道。 陈子鸣听得烦躁。 找?他现在躲还来不及呢! 他不说话,低着头匆匆向临风苑走去。 这几天,不如就装病吧? 反正女生不能进入临风苑,自己躲在里面,祝青岩也没有办法。 眼看就要走到临风苑了,陈子鸣脚步越来越快,好像蜗牛看到了自己的壳。 就在他一只脚快要踏进去的时候,身后响起一个让他头皮发麻的声音。 “子鸣师兄……” 祝青岩单薄的身子在风中摇摇欲坠。 陈子鸣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满脸尴尬,不知该说什么。 半天憋出了一句话,“青岩,算了吧,我们不可能了。” 祝青岩的身子晃了晃,颤声问:“难道就因为我是……” 这样的出身,难道是她自己能选的么? “我母亲她,不会同意的。”陈子鸣说道。 祝青岩咬着下唇,“可你不是说,陈家可能要出事么?难道……” 她眼睛亮了亮,“是不是你不想连累我,才故意这样? 子鸣师兄,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都愿意陪着你的,哪怕是粗茶淡饭——” “你别傻了!” 陈子鸣深吸一口气,大声道:“那是我骗你的!” “我父亲马上要出任侍郎,我兄长仕途顺畅很快也要晋升。 现在,我怎么可能娶你一个外室之女!” 祝青岩呆呆看着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陈子鸣转过身去,深吸一口气,握紧双拳道: “我要回去了,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我怕祝澜误会。” 祝澜? 祝青岩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一个充斥着怒火的声音。 “陈子鸣,你站住。” 祝澜大步走过来,一把将皱巴巴的聘书塞进陈子鸣怀里,质问他聘书和聘礼是怎么回事。 “祝澜,你听我说,我母亲觉得你挺不错的……” 话没说完,就见祝青岩扑了上去,死死拽着祝澜的手臂,双眼通红。 第94章 有病你就去治 “是你……原来是你!” 她咬牙切齿,眼中满是愤怒和悲戚。 “枉我还出手帮你……原来你早就喜欢子鸣师兄! 你为了破坏我和子鸣师兄,所以才贴出了那张告示,对不对!?” 祝青岩此时已经没有丝毫理智,她是外室女这件事,整个书院里明明只有祝澜知道! 除了她,还有谁会贴出那张告示? 还有谁会故意和自己过不去!? “祝澜,你为什么什么都要和我抢!”祝青岩哭喊起来,使劲摇晃着祝澜的手臂。 如果此时天空再下一场大雨,电闪雷鸣,配上背景音乐,简直就是活脱脱的苦情戏码。 祝澜被她抓得有些疼,用力抽出手臂,祝青岩脱力似的坐在地上。 祝澜整理了一下衣袖,低头看着祝青岩,目光真诚中还带着困惑: “有病你就去治,不要天天在这里担心别人跟你抢屎吃。” 眼里和话里都是不加掩饰的嫌弃。 陈子鸣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抢……抢什么? 是在说他么? “还有你,陈子鸣。”祝澜看向陈子鸣,语气毫不客气。 “有时间搞这些不如去找个大夫看看脑子,什么臭鱼烂虾就往别人身上贴。” 陈子鸣终于反应过来了,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你,你骂我?” “骂你怎么了,听不清? 要不要我刻你墓碑上?” 陈子鸣被骂懵了。 他的表情不知是震惊还是气愤,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他! 他自认为风流倜傥,在书院中也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怎么到了祝澜嘴里,就成了臭鱼烂虾,还有……那个? 乔悠悠和秦雨薇听说祝澜和人吵了起来,怕她受欺负,连忙赶过来帮她撑场子,结果一来就听见了祝澜要给人刻墓碑。 乔悠悠眼中透着不可思议,“哇哦,还是头一回见澜澜生气,这是小宇宙爆发了?” 此时周围围观的学生已经越来越多,人群中突然有个尖利的女声喊道: “祝青岩,你为了攀附权势,故意接近子鸣师兄,简直不知廉耻!” 说话之人走了出来,正是祝青岩的好姐妹薛眉。 “不过是一个外室生的,你竟然还天天在背后说祝澜师姐的不是。 你也不想想祝澜师姐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 薛眉站在了祝澜的身边,仿佛二人才是好姐妹似的。 可她说的话却让祝澜不禁皱眉,往旁边挪了两步。 “枉我把你当好姐妹,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种趋炎附势,虚伪自私的小人? 为了掩盖自己的身份,竟然骗了大家这么久!小說中文網 我们一定要去告诉欧阳监院,像你这种品行不端的人,要是留在书院,让我们这些读圣贤书的学生情何以堪?” 薛眉说完,就去挽祝澜的胳膊,“祝澜师姐,我们一起去找欧阳监院!” 祝澜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她看着突然倒戈的薛眉,忽然十分认真地问道: “你说她品行不端,欺瞒大家不对,那如果你是个外室女,难道会向大家承认吗?” 薛眉一愣,她这是什么意思,自己现在是她这边的呀,怎么还无差别攻击的? 再说,自己怎么可能是个外室女? “祝澜师姐,你在说什么呀,你我都是家中的嫡女,我们才应该是朋友才对……” 从前祝澜一直在丁字班,据说又蠢又笨,所以成绩一般的薛眉才没有主动与她来往。 而祝青岩看起来就很有前途的样子,她打算抱大腿,这才故意亲近。 结果选错了队伍,现在可后悔死了,希望补救还来得及! “嫡女?嫡女又怎么了?这世界上哪一个人能够选择自己的出身?”祝澜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冷笑。 嫡庶神教这种封建糟粕,她作为一个穿越者,打心眼里无法适应,祝澜也从未因为自己穿越时运气好,抽中了嫡出身份便自觉高人一等。 外室和渣男固然可恨,可祝青岩的出身却是她个人无法选择的原罪,这样的原罪与人能作出的恶相比,何足道哉? 她不会因为出身而轻视于人,况且祝青岩算不上大奸大恶,耍的那些小心机,祝澜甚至没兴趣浪费那个时间精力去和她“斗”。 祝澜眸光锐利地看向薛眉,“你觉得她的手段卑劣,而你高尚,那是因为你运气好。 你的出身让你不需要用那些手段,就能获得更多的资源。 但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为生存而挣扎努力的人,你凭什么以一个上位者的姿态,来对她们进行道德审判? 如果易位而处,你又能高尚多少?” 人群中的秦雨薇眸光深了几分。 薛眉张了张嘴,瞠目结舌。 祝澜一个嫡女,替亲爹和外室生的女儿说话? 疯了吧,一定是疯了吧!? 而坐在地上的祝青岩还执着地认为,是祝澜贴出的那张告示,现在又来这里装好人,愤然道: “祝澜,你不要在这里假惺惺!我不过是出身不好,就要处处受你的欺负。 我知道你讨厌我,我现在落到这个样子,你满意了吗!?” “你闭嘴吧。” 短短四个字,不怒自威的气势却让祝青岩不禁瑟缩了一下。 祝澜的眼中甚至带着几分不耐烦,训斥道: “用你那脑子好好想想,自从进了书院,我胜过你的一桩桩、一件件,有哪件事情与身份有关? 你再想想,这么久以来,我何曾仗着自己的身份欺压于你? 祝青岩,出身不好不是你的错,你是注定要比别人活的艰辛一些。可你没有缺胳膊少腿,出身不是你耍弄心机、整日怨天尤人的借口。 我胜过你,那是因为我比你有天赋,比你聪明,还比你努力。与什么狗屁的嫡出庶出还是外室所出没有一点关系,听懂了吗?” 祝青岩被骂得一愣一愣,连哭都忘了,怔怔地瞪着祝澜。 比她有天赋,比她聪明,还比她努力…… 好扎心啊! 可是回想起来,大家都是在同一所书院里念书,就连祝澜他们去找纪无涯学诗,自己也都是偷偷跟着听的。 祝澜明明知道她在偷听,却没有说破。 可自己最后还是技不如人…… 祝青岩错愕地低下头,难道有错的不是自己的出身,而真的是她能力不行吗? 更难过了是怎么回事? 祝澜一番言语铿锵有力,话音结束,所有人都被震住了,一时间鸦雀无声。 过了良久,忽然有一道掌声自人群之外响了起来。 竟然是欧阳烨来了。 学生们连忙给欧阳烨让出一条路。 “说得好!”欧阳烨极少流露出如此不加掩饰的喜悦与欣赏。 他走到祝澜面前,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说道: “你们可知‘无类阁’为何要叫‘无类阁’?正是取自圣人‘有教无类’之意。 何谓‘无类’?你们之中,有名门望族之后,也有布衣百姓之子,既然成为了龙场书院的学生,书院便会一视同仁,希望你们在书院里能够暂时抛却那些尊卑贵贱,一心向学。 你们之中的许多人,一生之中只有书院这一次机会,能够接触到原本与你们相距甚远的圈层。 出身普通者当以此自勉,更加勤奋,位高者更应体察他人疾苦,学会以平常心待人。 日后书院中如若再有倚仗身份欺压他人的事情发生,莫管本监院不留情面!” 欧阳烨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对祝澜和祝青岩说道: “这是裴夫人刚刚差人送到书院的,愿意将祝青岩收为义女。 她还说,若你愿意,今日散学后便回祝家吃顿饭,与她好好叙叙。” 祝青岩身体轻颤,收下了那封书信,没有表态。 欧阳烨正要离去,忽然听见围观的学生中爆发出一阵骚动。 一个身材瘦弱的男生站了出来,他脸色发白,仿佛下定了很大决心,对欧阳烨说道: “欧阳监院,那张告示……我知道是谁干的!” 那男生鼓起勇气,声音颤抖,目光却透着坚定,向人群中的项文远一指—— “就是他!” 第95章 不再沉默 “你胡说什么!?”项文远闻言大怒,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又有些惊慌地看向欧阳烨。 欧阳烨眸光一凝,看向项文远,又问指证项文远的男生可有证据。 “那贴告示用的浆糊,是我替他去买的,现在应该还在他的房里!” 欧阳烨立刻命人去搜,果然找出了一桶半干的浆糊,还有两张没有来得及张贴的,写着祝青岩身世的告示。 “项文远,你……你为什么!” 祝青岩瞪大了眼睛,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做出这件事的,竟然是平日里对自己殷勤有加的项文远! 那站出来指认的男生突然跪了下来,用手撩开衣袖,露出手臂上的淤青,声音哽咽: “不只是我,还有另外几名丁字班的同窗。我们都是受项文远威胁,堂课考试中故意错答,留在丁字班,给他垫背的!” 他说着,回头看向人群,情绪激动道: “你们还在等什么?被欺负的日子难道还没有受够吗!?” 听到这句话,平日里被项文远和他的小弟们欺凌的几个男生,都一咬牙站了出来。 他们都受到了祝澜刚才那番话的震撼,是啊,凭什么有人生而高贵,就可以凌驾于别人之上,随随便便将别人的尊严践踏在脚下? 此时如果他们不站出来,将来书院之中还会有更多人受到欺凌! “欧阳监院,项文远的罚抄从来都是我们代写,如果写不完,就往我们书舍的床铺上泼水,不让我们睡觉!” “对,不听他的话,就要把我们辛辛苦苦做的课业都撕了!!” “李岩师兄这几天没有来书院,其实不是不小心摔断胳膊,而是被项文远他们打断的!” 项文远气急败坏,冲他们吼道:“我那是跟他打着玩!” “不……不是的!”人群中,一个黑黑瘦瘦的女生站了出来,声音颤抖。 “我路过时亲眼看到,他们、他们打断了李岩师兄的胳膊,还往他身上……撒尿,不许他说出去。” 这件事情压在她心头好多天,一想到李岩师兄的母亲看到儿子当场哭得差点昏死过去的模样,自己每晚都睡不着觉,今天终于鼓足勇气说了出来! 紧接着,指认项文远等人的学生越来越多,大家终于选择不再沉默,站出来勇敢揭露书院里这片阳光无法照到的阴暗角落。 “欧阳监院,证据……我有证据!”丁小邱喘着粗气的声音自人群外传来。 从第一个指证项文远的男生站出来时,丁小邱就冲回了书舍翻找东西。 那是一本小册子,上面全是丁小邱这几年以来偷偷搜集的,项文远欺凌同学的证据。 虽然他在结交祝澜等人后,项文远不敢再找他的麻烦。但丁小邱作为从前长期被欺凌的一员,永远忘不了那种绝望和屈辱! 但他也害怕揭发不成反被报复,几乎日日纠结,只能枕着这本册子入睡,提醒自己不要忘记。 他刚才听到了祝澜的一番话,虽然自己也讨厌总和祝澜作对的青岩师姐,可她做的那些坏事如何能与项文远这种恶魔相提并论? 陈子鸣家中有权有势,祝澜都敢当众骂他是腌臜之物。 这一次他也不会再怕了! 丁小邱的册子上所列出项文远的种种恶行,罄竹难书。 欧阳烨越往后翻,面色越沉,愤怒的同时也愧悔难当。 他从未想过在自己监管下的书院,竟然会发生如此令人发指的霸凌行为,待山长回来后,他一定会为自己请罪! “即日起,项文远在书舍禁足,事件调查清楚之前,不许离开临风苑半步!” “欧阳烨,你凭什么关我,你知道我爹是谁吗!?”项文远嘶吼起来。 欧阳烨冷然一笑,“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况且你爹只是一个小小的军中校尉?我乃朝廷钦点的书院监院,上承天子殷殷重托,下提龙场书院一切监督看护之责。 你恶意羞辱、殴打伤害书院的其他学子,于法于情,本监院都绝不会姑息纵容!” “来人!” 欧阳烨唤来龙场书院的护卫,“速将此事上报府衙,请毕大人务必秉公处理。” 护卫正要离开,又听欧阳烨叮嘱道:“记住,待府衙的人出动后,再去项府通报此事。” …… 离开书院后,祝青岩先回到了自己家中,刚走近门口,就瞧见几个模样蛮横的家丁从里面走了出来,顿时心中一紧。 这几人她有些眼熟,全都是陈府的下人! 昨日在陈府,他们还一个个恭敬地喊她“祝姑娘”,今日再见便已经是鼻孔朝天。 祝青岩顾不得许多,连忙冲进院子里,地上扔的都是自己留在陈府的书籍和生活用品。 “青岩!”苏氏从屋里出来,一把将祝青岩拉进怀里,满脸担忧。 “这是怎么了,在陈家受委屈了?” “娘,我没事。”祝青岩咬着唇,“书院的人……都已经知道我的身世了。” “什么!?”苏氏大惊,眼泪不由自主掉了下来。 都怪自己这个当娘的,害女儿一辈子担上这么个不清不白的身份! 是自己毁了青岩的一辈子啊! “娘,你别哭,不用太担心我。”祝青岩挤出一个笑容,不想让苏氏过于忧虑。 “说实话,女儿现在反倒觉得比平日还要轻松一些。” “那……你和陈家那二公子?” 听到这几个字,祝青岩的脸瞬间涌上乌云。 “今后莫要再提他了。只怪女儿自己眼瞎心盲,识人不明,好在现在看清此人的真实面目,还不算酿成大错。 娘,你说这天下的男人,是不是没有一个好东西?” 最后一句话,祝青岩说得咬牙切齿。 当年是祝弘盛骗了自己娘亲,害苏氏一辈子做人抬不起头,自己也落得个人人唾骂的外室子名头。 如今又有陈子鸣这个虚伪懦弱、毫无担当的小人对自己花言巧语,始乱终弃。 千不该万不该,都怪自己和母亲愚蠢到相信男人! 祝青岩突然想到了什么,从头上拔下挽发的木簪,一头长发顿时披散下来。 这支木簪是陈子鸣送给她的,当时还说什么要与她共白头。 那么爱听你娘的话,就和你娘共白头去吧! 祝青岩一发狠,手里的木簪“咔嚓”一声被掰成了两截。 第96章 这算道歉了吧? 祝青岩将两截木簪扔进柴堆里,又对苏氏说了裴玥邀请自己去祝家吃饭的事情。 “什么?裴夫人真的说……要收你做义女?”苏氏有些不敢相信,情绪激动起来。 祝青岩从怀里掏出裴夫人托欧阳烨给自己的那封书信,交给苏氏,锁着眉头纠结道: “娘,你说我要去么?” “要,当然要去!”苏氏万分高兴地将将那封书信反复看了许多次,小心翼翼地折好收起。 只要能让青岩有个清清白白的名分,就是自己当牛做马,她也是乐意的! 祝青岩犹豫着点点头,“待我回到祝家,娘你是不是也可以……” 她知道苏氏从前最大的心愿就是带着自己,母女二人一起回到祝家。 “青岩!”苏氏陡然沉下脸,用从未有过的严厉口吻道:“万万不可再向你祖父和裴夫人提及此事!” 她心里明白,如今能让青岩回到祝家,已经是裴玥莫大的情分了,而且这都是看在青岩上次帮了祝澜的份上。 自己再怎么说,终究只是个外室,只要青岩能好,她便不奢求自己获得更多,名分什么的也不重要了。 怎能如此没有分寸,得寸进尺? 苏氏拉着祝青岩的手,叮嘱道: “今后待裴夫人,要像待亲生母亲一般,咱们要知恩图报,可记住了?” “好吧……娘,青岩知道了。” …… 祝青岩第一次回到祝家吃饭,感觉有些不自在,不知自己在这里算主还是客。 裴玥已经说服了祝老爷子,从今天起,祝青岩在府上的待遇等同于祝澜。 裴玥问她以后可否愿意搬回祝宅来住。 祝青岩摇摇头,“多谢夫人好意,可我母亲一人在家中,我想多陪陪她。” 祝远鸥微微皱眉,有些不悦,说祝青岩既然回了祝家,以后应该管裴玥喊母亲,管苏氏喊小娘才对。 但祝青岩垂下脑袋,显然并不情愿。 如果这样的话,苏氏一定会伤心的,她宁可不要这个身份。 裴玥笑着打圆场,“好了,爹,青岩愿意叫就叫,不习惯的话日后喊我一声大娘或者夫人,都是没问题的。” 吃完饭,祝青岩准备离去,却听见身后的祝澜忽然开口道: “明日我们还会去纪先生那里,你别晚了。” 祝青岩挑挑眉,这是愿意让她加入的意思? “你这么大方,就不怕下个月的院试,被我压过一头?”祝青岩故意道。 祝澜笑了,“从前你斗不过我,现在突然这么有自信?” 祝青岩“哼”了一声,却还是别别扭扭道: “之前那些事情,是我不对,我承认我嫉妒你……” 话一出口又有些后悔,虽然之前自己有许多小算计,但祝澜从来没有吃过亏,每次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 现在自己还要道歉。 好委屈啊! 祝青岩还在郁闷,祝澜已经转身回屋了,背对着她挥了挥手。 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远远传来: “有道歉的工夫,还是想想院试怎么压我一头吧。” 啊啊啊,这家伙说话还是这么可气! 等着吧,今天回去就头悬梁锥刺股,这次院试她一定不会再输了!!! …… 在欧阳烨的督促下,龙场书院以项文远为首的霸凌事件终于水落石出。 许多学生站出来提供线索,铁证如山,哪怕项文远再撒泼耍赖,也无法撼动官府对事实的判定。 项文远所犯案情影响过于恶劣,原本要被判处流刑,但是其父母爱子心切,项老爷更是愿意用所有军功来换取减轻儿子的刑罚。 最终项文远被杖责四十,直打得皮开肉绽,惨叫声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项家被罚没所有田产家财,全府上下被贬为庶民,驱逐出江州城。 被打到半身不遂的项文远被抬着离开江州的这天,正好再次迎来了院试的日子。 旭日东升,青石铺就的街道两旁早早挤满了人群,大家或默默祈祷,或紧张地绞着手指,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纸张的气息,贡院大门紧闭,门楣上悬挂着大大的“科举院试”四个大字。 大门两旁,两名身着官服的侍卫持刀而立,目光如炬,目光扫视着每一个靠近考场的人。 院试结束时,直到最后一名学生走出考场,贡院的大门才缓缓打开。 里面的学子们或兴奋,或虚弱,陆续走了出来,脸上的表情各异。 “我中啦,我考中秀才啦!!!”一名考生癫狂地笑着跑了出去。 众人:……这才刚考完,又疯了一个。 祝澜照例是等乔悠悠和秦雨薇一起,三人见面还来不及说话,就听见旁边传来哭声。 一个男生坐在地上,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为什么……严先生明明说今年的主帘官会是礼部的谭大人,我按照谭大人喜好的风格苦练三年。 怎么……怎么会这样!!!” 祝澜几人听到,心中已经明白了。 这人就是被严纶忽悠买课的倒霉蛋。 严纶苦心钻研朝中各位大臣的偏好,谁知今年院试之前,谭大人竟然身体不适,临时换了主帘官。 这位新换的帘官大人与谭大人向来不和,那些一门心思想要投谭大人所好的考生,这回算是闹了大乌龙。 这些人,在考试之前心态就已经崩了,自然不会发挥得多好。 而祝澜等人听纪无涯的话,潜心磨炼自己的诗才,在考场之上抛却杂念,只专注于题目本身,发挥各自所长。 写出来的诗文反而流畅自然,少了许多斧凿的痕迹。 祝澜与二人交流了一番各自作答的情况,互相都觉得各有亮点,想来不会出什么岔子。 走出贡院大门,一直等在外边的裴玥和祝远鸥等人便走了过来,询问考试情况。 听祝澜说感觉还可以,祝老爷子大喜过望,裴玥也邀请乔悠悠和秦雨薇去府上吃晚饭。 祝澜却笑着说晚些再回去,她们还有些事情要做。 随后祝澜三人去了趟御香阁,打包了好些珍馐佳肴,又带了两坛江州茅台,前往纪无涯的草庐,准备好好感谢一番。 可等三人到了草庐,却发现不知何时,这里已经人去楼空。 第97章 院试看榜 “澜澜你看,这里有封书信!”乔悠悠从窗边拿起一张信纸,和祝澜一起打开查看。 祝澜阅读完,不由得失笑摇了摇头。 信中纪无涯表示,自己实在不能继续被这群学生投喂下去了,这才没待几个月,体重就跟上了马车似的增增飞涨,已经到了走两步就喘的地步。 纪无涯痛定思痛,决定暂且出去远游一段时间,等下次什么时候又想喝江州茅台了,再回来找他们。 “这纪老头还真是放荡不羁爱自由啊,连美食美酒都困不住他了。”乔悠悠耸耸肩,笑着说。 祝澜道:“再美味的东西,天天吃也会吃腻的。纪老先生喜欢游历名山大川,留在江州帮咱们这么久,心估计早都飞出去啦。” 祝澜珍重地将信收起来,期待来日还能再次遇到这位诗仙前辈。 …… 很快,到了院试放榜的日子。 学子们一大早便各自从家里出发,向贡院那边集中而去。 肖婉和赵思成是一块走的,赵思成仍旧穿着府上花匠的衣服,趁人不注意时,对肖婉打趣道: “婉婉,我这下要是取得了秀才功名,是不是就能跟你家里提亲了?” 肖婉掩唇笑了笑,表示她得找个机会先去探探父母的口风。 …… 放榜这么重要的日子,祝远鸥自然也是带着一家人轰轰烈烈地坐着马车前往。 一路上裴玥与祝澜有说有笑,唯有祝老爷子不时搓着手心,显然紧张到了极点。 “阿财,快到了吗?”祝远鸥第三十八次问道。 阿财在驾车,回头答道:“老爷,前面停了许多马车,咱们来的有点晚,估计得将马车停远一些了!” “无妨,无妨!” 祝远鸥说着,心想明明天一亮就出发了,怎么还是来晚了? 阿财驾着马车缓缓驶近,前方传来许多抱怨声。 “你家马车怎么能占这么大的地方呢,还让别人停在哪儿?” “让一让,让一让,别把路都挡住了!” 坐在马车里的祝澜听见动静,掀开马车帘子,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只见这一片地方,就跟现代的停车场似的,密密麻麻停了几十辆马车。 这些马车都是从贡院门口一路排到这里的,你挤我,我挤你,几乎把整个道路都占满了。 祝远鸥不想跟这些人发生争执,索性让阿财将马车停得远了些,无非就是多走几步的事情。 祝家一行人下了车,开始沿着道路向前走。 道路一边排列停靠的马车简直就像一堵围墙,由于空间有限,两辆车厢之间的距离甚至容不下一人通过。 祝老爷子对此见怪不怪。 毕竟只有科举考试当天,官府才会出动大量的人力来维护秩序。 至于放榜这天,管理就会松懈得多。 马车排成的队伍差不多将整个贡院都围了起来,路上的人们只能在外圈走着,有些身材极其削瘦的,找个空子才能从马车中间的缝隙钻进去。 走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工夫,祝澜腿都有些酸了,祝老爷子也开始气喘,几人心中都有些烦躁。 这些马车停得这么密,正常体型的大人都过不去,只能在外围转圈圈,实在太欺负人了! 这时,祝澜眼睛一亮,看到前面的马车队伍出现一个缺口,人们都在从那个缺口往贡院的方向挤。 终于有路了! 几人加快了脚步,朝那个缺口的方向走去。 “让开,都让开!” 一个傲慢骄横的声音传来,伴随着车轱辘还有马蹄声,行人们连忙避让。 祝澜几人也向旁边挪了几步,只见一匹高头大马拉着马车,上面还插了一面旗,相当威风。 马车穿过人群,大剌剌地直接停在了人们进出的那个缺口上。 车厢的尺寸不多不少,正好严严实实将唯一的出入口给堵死了。 祝澜也被刚好堵在了外边。 一时间,被堵住的人都怒从心起,吵嚷起来。 “喂,你们家马车把这儿堵死了,让我们怎么过去?” “这附近就只有这里能过人,你们不能这么霸道吧?” “你们有没有公德啊!?” 车夫跳下马车,满脸嚣张。 “怎么过去?老子管你们是爬过去还是飞过去? 就这么一个空位,不停这停哪?” 人们不满道:“你们就不能停远一些,不就是多走几步路,能累死啊?” 车夫嗤笑一声,扯了扯车上那面旗子,语气中满是鄙夷: “睁大你们的狗眼好好看清楚,这可是胡大人家的马车! 小胡公子今日前来看榜,你们这群贱民皮糙肉厚,走断了腿也没什么。 可是小胡公子什么身份,你们也配相提并论?” 听到“胡大人”三个字,刚才还义愤填膺的人们顿时像吃了哑炮,气势很快弱了下去。 车夫十分满意众人的反应,掀开马车帘子,恭恭敬敬地请小胡公子下车。 只见一位穿着白色扁金线直?的年轻公子从马车上走了下来,高高昂着脑袋,露出两个大鼻孔,仿佛对别人都不屑一顾。 他掸了掸衣上的灰尘,看都不看一眼那些敢怒不敢言的平民百姓,抬步就向贡院走去。 祝澜好奇,这是哪个胡家,竟然这么嚣张? 祝远鸥摇了摇头,“胡家,还能有那个胡家?自然是兵部侍郎胡尚礼。” 这位小胡公子,便是胡尚礼的侄子,在江州城里也是个小霸王。 现在唯一的入口被堵死了,大家愤怒也没有办法,毕竟兵部侍郎,那可不是谁都能惹得起的。 祝澜心中也憋着一口气,前后看了看,哪还能有什么入口? 再这么绕下去,还不知要绕到什么时候! 这时,一条长长的黑影突然从人群中飞了出来,好似长蛇一般,卷住了胡家马车上的凸起。 “哗——!” 那条长鞭猛地收紧,竟然硬生生将马车的顶盖给掀了起来! “来人,把胡家马车给我砸了!” 伴随着一声娇叱,三名其貌不扬的男人走上前,拔出手里的刀一阵劈砍。 没一会儿,胡家那做工精致却没了顶盖的马车就被砍成了一堆废柴! 这场变故发生得太快,以至于在场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 第98章 宁月郡主 那小胡公子和车夫还没走出多远,身后这么大的动静自然能听见。Www.XSZWω8.ΝΕt 二人一回头,眼中先是不敢置信,紧接着是愤怒。 车夫走上前,大喊道: “住手,快住手!谁给你们的狗胆,敢碰胡府的马车!?” 一个身穿红衣劲装,腰束黑色锦带,年纪十五六岁的姑娘走了出来,只见她身材高挑,一头黑发不曾挽成发髻,只高高地束在脑后。 她皮肤有些黑,五官却生得精致,尤其一对英挺的剑眉,令人过目难忘。 她将长鞭收回腰间,低头整理着自己的护腕,漫不经心道: “出言不逊,赏。” 那三个男人走上前,两人按住车夫跪在地上,另一人抬手便抽了上去。 没抽两下,那人的牙便和着血从嘴里飞了出来。 那车夫哭喊着,含糊不清地喊着“公子救我”。 胡公子暴跳如雷地冲上来,还算白净的脸上,五官都被气得扭曲了。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知道老子是谁吗?”他龇牙咧嘴地怒吼道。 整个江州城里,就连府衙都得给他几分面子,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居然敢打他的人? 这打的是个下人吗?这打的是他的脸,是整个胡家的脸,是兵部侍郎的脸! 那红衣女子丝毫不惧,走到胡公子面前,笑得像个女阎王。 “一个小小侍郎的侄子,还敢在本郡主面前狗叫,看来是也想讨赏?” “郡、郡主?”胡公子愣了半天,脸色变了,颤声道,“你是……宁月郡主……慕容静?” 妈呀!怎么碰上这尊瘟神了! “本郡主的名字你也配叫?” 慕容静抬起一脚踹在了胡公子肚子上,他整个人向后飞了出去,摔在地上。 “谢郡主赏打,谢郡主赏打!” 胡公子摔在地上,都不敢往起爬,跪在地上一个劲向慕容静扯着嗓子磕头求饶。 “滚。” 胡公子连滚带爬地就向外面跑去,连被揍到半死的车夫也顾不上。 直到跑回家,才庆幸自己死里逃生。 这宁月郡主,是镇北王慕容忠义的二女儿,自小在军中长大,从来只穿男装。据说脾气暴躁,杀人如麻,一言不合就割人舌头眼睛,小小年纪却有一身军功,连圣上都对她赞许有加。 而且她揍人从来不叫揍人,那叫“赏打”,挨打的还得边挨打边谢恩,据知情人士透露,谢恩喊得越响,逃生几率越大,今天看来所言非虚。 这位姑奶奶别说自己,就是叔父胡侍郎本人来了也惹不起啊! 可她不应该跟着镇北王镇守边境吗,怎么跑到江洲城来了? 小胡公子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眼睛,还好身上器官都在,长舒一口气。 活着真好啊! …… 慕容静砸了胡公子的马车,前来看榜的学生们才终于得以穿过马车围墙进入贡院。 与此同时,祝澜也从祝远鸥的口中得知了这位宁月郡主的身份。 她正在脑海中回忆着,原剧情是否有这位宁月郡主相关的信息,就听见乔悠悠在喊自己的名字,原来大家都到了。 几道锣声响起,贡院中走出两名书吏,一人张开自己手中的榜单,宣读本次院试前十名的考生。 “本场院试案首,江州城昭平县龙场书院祝澜!” 祝澜站在人群中听着,本来想低调一点,没想到乔悠悠尖叫起来,一把抱住她欢呼道: “啊啊啊!我就知道澜澜是最棒的!” 乔悠悠这一嗓子,立马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 各种各样的目光停留在祝澜身上,有羡慕的,有嫉妒的,还有震惊的。 “什么!?这届院试的案首,竟然是一个看起来才刚及笄的女娃娃?” “祝澜?这名字听起来怎么耳熟? 咦,几年前那个县试的案首是不是也叫这个名字?” “唉,这都是什么世道啊。想我年年参加科举,年年名落孙山。 如今一个小丫头片子都能当案首,而我却还是……我,我不活了!” 人群中的祝青岩,也不禁心中酸涩,没想到这次的第一又被祝澜给占了。 若是以前,她可能还会归咎于两人的身份之差,总觉得祝澜获得的资源比自己多。 可直到上次被祝澜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她才终于不得不正视自己。 那些晦涩难懂的古文,普通学生可能要背上百八十遍才能记住,自己算天赋高的。但也需通读个十来遍。 可她上次亲眼见过,夫子取出了一篇前人所作的文章,祝澜竟然只读了一遍,便能一字不错的全部背下来! 而且她在文章中谈及的一些见解,祝青岩承认,是自己远远比不上的。 所以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怪物啊!? 就在祝青岩思绪翻涌间,她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第六名,祝青岩。” 祝青岩先是微微蹙眉,过了片刻才释然地笑了笑。 罢了,现在看来祝澜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 自己现在比不过她,不代表未来也比不过。 来日方长! 书吏只宣读了前十名的名字,其余人则需要去榜上自己寻找。 祝澜来到榜前见到了梁舟等人,大家纷纷对她表示了祝贺。 其实祝澜获得案首,他们并不意外,甚至觉得这在情理之中。 毕竟祝澜在读书这方面的天赋就跟开挂似的,他们早在多少年前就已经见识过了,并且深刻意识到了一点—— 不要和祝澜卷成绩,会变得不幸。 “耶!我看到自己的名字了!”许诗明攥紧拳头,脸上满是喜悦。 “梁舟,我看到你了,哎哎,我也考中了!”赵思成也叫道。 不一会儿,大家都在榜上找到了各自的名字。 “看来大家这次考得都很棒啊,要不咱们去搓一顿庆祝庆祝?”梁舟提议,立刻获得了众人的赞同。 “朝阳,你怎么了?”许诗明见顾朝阳还在看榜,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 “我,我好像……落榜了。” 众人连忙一起寻找起顾朝阳的名字,可是这么多双眼睛找了半天,确实找不到。 “唉,我就知道。”顾朝阳叹了口气。 院试的前一天,他去踢了一场蹴鞠,结果运动量太大导致晚上失眠,考试时候差点睡着,考完连题目都想不起来了。 空气陷入片刻沉默,大家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顾朝阳却忽然抬头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以为这点小困难就可以打倒我吗? 我可是未来要指挥战斗的男人! 除非我不想赢,否则没有人能让我输!” 顾朝阳握紧拳头,眼中燃烧着熊熊斗志。 落榜一次而已,大不了来年再战! “你们都在呀!” 人群中,丁小邱看见了他们,挤开人群走过来,一边问他们能不能帮忙找找自己的名字。 众人又在榜上找了一圈,神情凝重地摇摇头。 榜上没有丁小邱。 “咦,不应该呀!”丁小邱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一脸疑惑。 “这次‘忠言’的题目是我事先准备过的,而且还找夫子帮忙看过呢,怎么会落榜呢……” 没想到其余人听到这话,一个个脸上的表情忽然怪异起来。 乔悠悠深吸一口气,拍了拍丁小邱的肩膀,语气非常沉重: “……小丁,我知道这样对你有些残忍。 但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次的题目,不是‘忠言’,而是‘忠信’呢?” 丁小邱石化在原地,他当时只瞄了一眼题目,以为自己押中题了,心中狂喜,想也没想就埋头开写。 结果,他他他看错字了!??? 第99章 会飞的鸡? 知道真相的丁小邱久久不能回神,死的心都有了。 顾朝阳不太会安慰人,只能拍拍他肩膀,鼓励道: “人的梦想是永远不会结束的,别灰心,明年我们再战!” 丁小邱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自己没事。 可那个笑容在众人看来,怎么看都像是强颜欢笑。 祝澜记得在原剧情中,丁小邱是个极其在意自己科举成绩的人,遇到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打击一定很大。 祝澜看着丁小邱落寞离开的背影,总有些担心他想不开,于是悄悄把梁舟拉到一边,让他在书舍里留意一下丁小邱的状况。 “好说,丁小邱也是我哥们,有我看着,保准他活蹦乱跳!”梁舟拍着胸脯说道。 …… “婉婉,我现在可是秀才了,怎么样,什么时候能跟你爹娘提亲?” 赵思成兴冲冲地看着肖婉,而肖婉的脸上也满是期待。 二人此次也都通过了院试,而且成绩不错。ωww.xSZWω㈧.NēΤ 这样一来,赵思成也算有功名在身,好歹是个秀才,现在的爹娘或许就不会因为他是个花匠的儿子多说什么了。 想到这里,肖婉也有些激动,甚至微微红了眼眶。 二人的婚事从现代拖到了古代,到底什么时候能把这个婚结了啊! 太难了,真是太难了! 肖婉对赵思成说,容她准备准备,起码先试探一下家人的态度,如果肖家松了口,那便一切都好说了! 赵思成笑逐颜开,趁周围没人,在她脸上偷亲了一口。 “好,我等你消息!” …… 梁舟果然说到做到,当天晚上,就把丁小邱拉来和自己住同一间书舍了。 丁小邱一头雾水,在梁舟虎视眈眈的注视下,硬着头皮洗了澡。 “梁、梁师兄,你不要这样一直盯着我看……”丁小邱吞了口唾沫,浑身有些发毛。 梁舟了然,换了个姿势继续盯着。 丁小邱现在也算是他们的好兄弟,看起来心态也没有顾朝阳那么好,梁舟自认为讲义气,的确应该帮帮他。 丁小邱整个人都不好了,眸光藏着惊恐,三下五除二穿好了衣服,缩在被窝里。 用被子把自己全身紧紧地卷了起来,生怕露出一点,让梁舟想入非非。 梁舟:他在干嘛?难道是想用被子勒死或者闷死自己? 不好,快救人! 梁舟赶忙伸手去扯他的被子。 丁小邱被吓得闭上了眼睛,“梁师兄我真的没有龙阳之好啊啊啊啊!” 他想逃,却逃不掉。 他到底造了什么孽,为什么会信了梁舟的鬼话,说什么一个人住害怕,让自己来陪他啊! 丁小邱藏在被子里,梁舟没听清他说什么,只是用力扯着被子,想把丁小邱扒拉出来,怕他真把自己捂死在里面。 丁小邱眼泪都快出来了。 完了,梁师兄这是要用强的吗啊啊啊!? 谁来救救他! 两个人拉扯一番,终于以梁舟的胜利告终。 丁小邱只感觉身上一凉,随即悲痛绝望地闭上双眼。 完了,清白不保了! 下一刻,一双手重重地拍在他的肩上,梁舟异常凝重的声音传来: “小丁啊,想死很容易,可是这世界上还有很多乐子你都没体验过,就这样挂掉多可惜?” 想死?谁想死了! 丁小邱反应过来,长长出了一口气,心中有些幽怨。 “我没想死也要被你吓死了。”说着伸手抢回被子。 梁舟一把勾住他的脖子,语气吊儿郎当,“唉,你就是读书读傻了,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多好玩!” 丁小邱嘟囔:“能有多好玩?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那可不是!”梁舟表情夸张。 他用手指了指天上,“知道什么叫飞机吗?” “飞鸡……会飞的鸡?” “你当然不知道。我跟你说,就像马车一样,是种交通工具,但是可以飞起来,飞到云彩上面!” “骗人。”丁小邱压根不信,哪有鸡能飞那么高? “真的,骗你是小狗。”梁舟信誓旦旦。 丁小邱还是不信,“那能见到我天上的太奶不?” “呃……或许吧……”梁舟一时语塞,脑补了一下,有点瘆人,还是决定换个话题。 “对了,还有汽车。” “气车?” “对啊,不用马拉就能跑。” “能跑得比马快?” “比马快多了!日行千里不是梦!” “肯定是你编的,从来没人见过这东西!” “你还不信?等着!”梁舟翻身下床,找来纸笔,很快在纸上勾勒出了一辆小轿车的形状,指给丁小邱看。 “这是四个轮子,人就坐在里面,前面这是引擎盖,里面有发动机……” 见梁舟说得有鼻子有眼,甚至还画出了图像,丁小邱虽然听不太懂,却也不由得开始有些信了。 他越听越认真,不知不觉竟然入了迷,逐渐忘记了院试落榜的事情。 …… 欧阳烨说话算数,乔悠悠顺利通过了院试,如愿以偿获得了算学社的开办资格。 算学社正式开办的这天,阳光明媚,一个灰袍身影在书院里来回穿梭,与周围身着青白色院服的学生们格格不入。 房秀才一手捏着欧阳烨特许他出入龙场书院的文书遮挡太阳,脸上堆着笑,向过往的学子问路。 “姑娘,这位姑娘!请问贵书院的那个算学社怎么走?” 对方转着眼珠想了半天,“算学社……?不知道。” 房秀才又接连问了好几个人,都不知道算学社在哪里,有的甚至都没听说过。 太阳下,房秀才叉着腰苦恼。 奇怪了,这书院里的学生们难道对算学社都不感兴趣的吗? 丁小邱正准备去学室上课,远远瞧见愁眉苦脸的房秀才,只觉得十分眼熟。 这不是当时跟乔悠悠进行算学比试的那位先生么? “先生,你是来找乔师姐的吗?”丁小邱走上前问。 “对!对!这位小友可知道算学社?” “知道啊。”丁小邱看看时间来得及,便好心地带房秀才去找乔悠悠。 “多谢多谢!!!” 第100章 不拜菩萨就拜她 欧阳烨不仅允许乔悠悠开办算学社,而且非常大方地给她分配了一间平时不用的学室,用来进行社团活动。 龙场书院有专门祭拜孔子像的地方,而乔悠悠的这间小学室,就在孔子像对面。 房秀才在丁小邱的指引下,敲开门,“抱歉抱歉,在下来迟了——” 话没说完,房秀才就愣住了。 他本以为里面应该人满为患,甚至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了. 谁知学室里面竟然只有三个人!? 乔悠悠没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身边是来帮忙撑场子的祝澜和秦雨薇。 见房秀才进来,乔悠悠有气无力地抬了抬眼皮。 “房先生啊,您改日再来吧……” “这,这是怎么回事?”房秀才一脸困惑。 祝澜和秦雨薇对视一眼,都叹了口气。 万万没想到古人对数学的兴趣竟然如此低迷,算学社开了一上午,居然只来了寥寥五六个人! 而且听完乔悠悠所说的什么方程,什么算式之后,摇着脑袋就走了。 也难怪,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的确太超前了。 房秀才面露尴尬,心里十分遗憾。 他盼了好久,终于盼到这个算学社成立,可如果没人来,这社团就算名存实亡,乔悠悠看起来也完全提不起劲。 “乔姑娘,有什么在下可以帮忙的,尽管吩咐!” 乔悠悠眼神迷茫,还带着委屈,这他能帮上什么忙啊,难不成要去发传单? 秦雨薇建议道:“我想,还是因为算学社的宣传不够,书院还有许多学生不知道算学社的存在。 与其在这里等着,不如我们出去逛逛,主动告诉大家。” 祝澜也点点头,起码先行动起来再说。 两人拉着没精打采的乔悠悠向外走。 来到外边,耀眼的阳光让人睁不开眼,面前的孔子像足有三米高,在阳光下俯视着她们。 乔悠悠有些不服气地冲雕像做了个鬼脸,这些四书五经她才不喜欢! 祝澜也在帮忙思索对策,沉吟着说道: “我发现书院的学生们似乎都爱凑热闹,与其我们告诉他们有算学社这回事,不如弄出个什么事件,吸引他们主动来了解?” 秦雨薇点点头,认为祝澜说得有道理。 祝澜望着不远处巨大的孔子像,沉思片刻,眼睛突然一亮,说她有办法了。 “房先生,请问你可认识江州城中,会雕刻石像的工匠?” …… 没过几日,一个惊人的消息就在龙场书院的学生中传播开了。 “听说了吗,乔悠悠说她能搬动孔老夫子的石像!” “哪能没听说啊,大家都传开了!” “挪动石像?她以为自己是大罗金仙吗! 她要是能将石像挪动半分,从今以后我不拜菩萨就拜她!” 丁小邱路过,听到众人的讨论,不由得皱起了眉,有些担心。 最近他正在酝酿一个大计划,本想这几天就离开的,但那天在算学社,听到祝澜和乔悠悠、以及房秀才说的话,又心生好奇。 她们真的是打算搬动孔老夫子的石像。 这谁听了不觉得离谱啊? 有那好事者甚至将这件事情报告给了欧阳烨,说有人要对孔圣人不敬。 欧阳烨第一反应是生气,心想哪个学生这么大胆,但一听乔悠悠是要搬动石像,只觉得荒谬极了,便也懒得去阻止。 那石像重达千斤,就是一百个乔悠悠,也别想撼动分毫! 欧阳烨甚至有些担心书院里学生们的精神状态,看来是读书压力太大了,回头得组织大家出去郊游散散心。 …… 十几天的时间过去了。 乔悠悠站在孔子像前面不远的空地上,仰起脑袋望着这位圣人万古不变的模样,眼中带着几分倔强,还有挑衅。 此时周围已经围满了前来看热闹的学生。 乔悠悠要搬孔子像,这谁听了不稀奇啊! 此时乔悠悠已经在同学们的帮助下做好了准备。 他们用十几根粗绳子,将那孔子石像缠绕起来,并且爬上梯子,在石像顶部打好结,并且留了一个可以被穿过的孔。 在场地中央,又用七八根木头,利用三角形的原理搭成了一个架子作为支点,上面横着一根足有两条大腿那么粗的圆木。 圆木的一端拴在孔子石像的顶部,中间有支点支撑,另一端则是高高翘起,上面系着一条绳子垂下来,随风飘荡。 似乎也要用来栓什么东西。 “思成,没问题吗,木头会不会断?”围观的人群中,肖婉有些担心地问。 赵思成摇摇头,他一个学工程的,杠杆原理这种简单的装置和选材完全不在话下,面前的一切布置都是他一手指挥的。 “来了,来了,大家让一让!” 房秀才的声音远远传来,众人回头,见他带着四五名工匠,正推着一个被白布和麻绳包裹起来的东西向这边挪动。 一名学子困惑道:“这是什么呀,看起来好像也很重的样子……” 身边人摇摇头,“不知道,看形状像个人,但又比人高很多,而且重得多。” 杠杆悬空的那一端,下方被搭起了一个一米高的台子。wWW.xszWω㈧.йêt 房秀才指挥人将那东西搬到台子上,套上了杠杆这端垂下的绳子。 李夫子和赵夫子也前来围观了。 李夫子眉头都快打结了,看着圣人石像被麻绳困得不成样子,痛心疾首。 “这……怎能容一个女学生如此糟践圣人雕像?” “咳。”欧阳烨安抚道,“李夫子莫急,我看过他们用的绳子,并不会损坏石像,且看看吧。 第101章 收了神通吧! 乔悠悠满意地看着众人的反应。 不错,就是这样,现在你们越不信,待会节目效果才会越好! 来吧,接受一点小小的阿基米德震撼吧! 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用力将眼前这个用白布包裹的东西往台子下一推。 随着绳子绷紧,圆木靠近乔悠悠的这端缓缓下沉,场上响起了一阵木头嘎吱嘎吱的声音。 所有人脸色瞬间变得惊愕—— “啊!快看!孔子像好像、好像真的动了!” 随着乔悠悠面前这个仅有孔子像一半高的石像轰然落地,尘土飞扬,另一边那座足有三米高的孔子像竟然真的被缓缓抬离了地面! 而且,还在微微晃动! 这座石像自从龙场书院建立以来就一直屹立在这里,历经百年风雨洗礼,从未有过丝毫动摇。 如今,竟然被一根木头给挑起来了!? “乔、乔丫头……收了神通吧!”李夫子也吓坏了,圣人石像万一砸下来摔坏,那可是大罪过! 乔悠悠环顾四周,享受着众人惊叹的目光。 人群中有个声音喊道:“这有啥好稀奇的,我家里称猪也是这样啊!” 他爹就是养猪的,隔段时间就得看看家里的猪又重了几斤,只不过用的秤锤也大得多而已。 李夫子气得吹胡子瞪眼,这是什么类比!? 其他人听到这话,也从震惊中缓过劲来。 是啊,这场面看着震撼,但是实际想想,其实还挺熟悉的。 不就是一杆大秤嘛? 乔悠悠神秘一笑,“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哦。” 她扬起手臂,指向那悬空的孔子像,问大家: “若我将孔子像,向更远的方向移动,那么会发生什么事?” 学生们面面相觑,有人犹豫着说道: “按照常识,应该是两边先会平衡,再继续移动的话,孔子像会落下来吧?” “不错。”乔悠悠点头,“那么下一个问题,究竟移动到哪一个位置,才会刚好让两边达到平衡呢?” “这……”刚才作答的学生顿时语塞。 他瞧别人称东西,秤锤都是一边挪动一边看的,移到哪里平衡就算哪,谁能提前知道啊? 乔悠悠带着几分得意的翘起嘴角,古代虽然早已有杠杆的应用,但古人的智慧多是根据经验与现象总结,并不太注重探究原理。 就比如称量时使用的秤,上面的刻度也是找来一个标准重量的物体,反复实验标刻出来的,并没有一个准确的公式来计算。 她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摸出一杆小秤,只不过这秤的模样众人平日所见还有所不同。 有人奇道:“咦,这秤的秤纽怎么是挂在中间的?” 乔悠悠取出一大一小两个秤锤,给大家展示。 “现有两个秤锤,大秤锤重三两,小秤锤重一两。 我现在将小秤锤悬挂于秤杆的最外端,距离秤纽一尺二寸。” 乔悠悠一边说一边将小秤锤挂了上去,秤杆立刻倾斜。 “那么请问大秤锤应悬于何处,才能使秤杆平衡?” 台下的目光皆有些茫然,这种事,都是试了才知道,哪有空口说出来的? 乔悠悠微微一笑,“我现在可以教给大家,若要使秤杆平衡,就要使秤锤的重量与秤锤到秤钮的距离相乘,两边结果一致。 秤纽设置在中间,自然是为了保证两侧秤杆的自重相等,计算方便一些。” 学生们闻言若有所思,又开始掰起了手指头。 就连欧阳烨和夫子们也不由自主开始转着眼珠子,思索起来。 乔悠悠没有想到如此简单的算术,他们也要算这么久,叹了口气正要揭晓答案,听见台下有声音弱弱道: “莫非是……四寸之处?” “好!那我们来试试看。”乔悠悠点点头,径直将小秤锤挂在了距离秤纽四寸的地方。 秤杆开始转动,摇晃几下,很快维持了平衡。 “竟然……真的平了!”台下发出惊呼。 这数算之法竟然如此神奇,不用摸索便能直接得出结果? 乔悠悠一脸高深的点头,心里却乐开了花。 杠杆原理虽然是物理学范畴,但其中也少不了数学计算。 她只要以此为切入点,引起大家的兴趣,就不愁算学社无人问津! 反正数理化不分家嘛! 乔悠悠这才让房秀才和那些工匠帮忙,将面前的小石像抬起,搬回台子上。 孔子像缓缓回落在了地上,依旧是原先的位置,众人的心也才落了回去。 “乔师姐……那里面包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有人问道,声音仍然带着几分惶恐。 乔悠悠扯下白布,露出里面的半身石像。 这是她找祝澜凭着对现代课本上的印象画的阿基米德,然后找人雕出来的。 还加入了一点小创意,让这位老前辈在胸前竖起两根手指。 “我来跟大家介绍一下,这位便是阿基米德前辈,他曾经说过,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起一个地球!” 众人眼中皆是迷茫。 “啊鸡米的?什么怪名字……” “这人真的不是妖怪吗,他的胡子和头发怎么都打结了?哪有人长这样的!” “地球是什么球,难道能比孔子像还沉?” 乔悠悠轻咳两声,对台下众人道: “我现在可以直接向大家揭示秘密,刚才我所提到的算法,叫做杠杆原理,正是由阿基米德前辈提出来的。” 众人闻言,再看向那石像时,目光不禁透出几分崇敬。 “当然,这样的计算只是算学里很小很小的一部分——”乔悠悠卖了个关子,“更多奥秘,欢迎加入算学社揭晓哦。” “好,我加入!学会这个,以后说不定能帮我爹称猪!” “我也加入!” “还有我!” 人群中越来越多的学生举起手。 “好好好,大家排好队登记名字!”乔悠悠眉开眼笑地取出一个小本本,开始登记。尐説φ呅蛧 祝澜和梁舟等人见乔悠悠的实验大获成功,脸上都露出笑容。 没有人注意到,一个纤瘦的身影悄悄离开了这里。 …… 丁小邱趁众人都在围观乔悠悠的算学社,默默回到了书舍。 此时的临风苑空空荡荡,丁小邱看着这个自己生活了两年多的地方,心中百感交集。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他该走了。 这次的院试落榜,他突然发现自己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难过。 他不像祝澜那样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也不像梁舟每天吃喝玩乐还能取得很好的成绩,或许他本来就不是块念书的材料。 当年进入龙场书院,发愤图强,不过是为了有朝一日替父亲洗清冤屈。 如今父亲已经在祝澜和常云霄的帮助下沉冤昭雪,而且还将管理的县城治理得有声有色,成为了百姓心中的好官,实现了理想。 丁小邱想了想,那自己的理想是什么呢? 其实他并没有那么爱念书。 比起念书,他更喜欢沉浸在碑帖的世界里,还有听梁舟师兄给他讲外边的事情。 梁舟说,在东边以北的地方,那里的冬天极为寒冷,那里的人可以用冰雪建造一座城堡,到了夏天都不融化。 梁舟说,在南岭那边,有无数山峰拔地而起,千姿百态,江流蜿蜒穿过,清澈见底,美得像一幅画卷。 梁舟还说,在肖婉师姐的家乡,人人都爱吃茱萸火锅,还爱玩一种叫“麻将”的东西,那边的男人都很疼媳妇。 这些丁小邱从未见过,就连书上也没有写过。 古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世界那么大,他想去看看。 其实在得知自己院试落榜后,丁小邱就已经给父亲去了书信说明情况,而丁望远不仅没有斥责,还安慰他。 说岭南的荔枝又熟了,有丸子那般大小,粉嫩可人,让他去尝一尝最新鲜的,包甜。 丁小邱已经规划好了大致行程,他打算悄悄地离开这里。 如果当面告别,他怕自己应对不来那样伤感的场景。 丁小邱收拾好行囊,给梁舟和祝澜这些帮助过他的好朋友留了一封书信,又用清水将整个书舍洒扫了一遍,这才恋恋不舍地走出了临风苑。 第102章 丁小邱的新名字 看着乔悠悠那里学生们争先恐后抢着报名的场景,顾朝阳不禁感慨一句: “真羡慕啊,要是我也能创办个弓箭社就好了!” 他运动细胞本就发达,从小看电视剧里那些人骑马射箭,羡慕得很,总想着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一展身手。小說中文網 在现代时,他原本打算高考之后去草原进行一场骑马旅行,结果出了车祸,从此再也不敢想这些了。 身边的梁舟听到感慨,拍了拍顾朝阳,一副深有同感的模样。 “如果可以的话,我的纸牌社也想再争取一下。” 梁舟说着,目光在附近来回扫了扫,突然发现丁小邱的身影不知何时没有了。 咦,一转眼的功夫,跑哪儿去了? 想起祝澜说怕他想不开,梁舟顿感自己肩上责任重大,问了问周围的学生,大家都没有注意到丁小邱。 下午他们没有课,梁舟和许诗明等人直接回了临风苑。 梁舟推开自己书舍的门,看到里面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脸色微变。 “怎么了?”许诗明等人走过来问道。 梁舟没说话,只是快步走了进去,目光落在窗边的那封信上。 好巧不巧,正好一阵风透过窗户吹了进来,将那封信吹落。 梁舟连忙伸手去抓,抓了几下没抓住,信封掉在了地上的水盆里。 等梁舟手忙脚乱把信拆开,信中的大部分字迹已经被水洇开,看不清楚了,唯独剩下边角的几个字可以分辨。 “……我打算就此离开了,这段时间以来,谢谢大家对我的照顾。 我走后,请不要思念我。” 梁舟攥着信跑出了临风苑,一边大喊: “快找丁小邱,他要干傻事!” 祝澜等人听说丁小邱在书舍里留下了一封遗书,都吓得不轻,赶紧出去找。 一些人在书院里找,祝澜几人则是顺着龙场书院下山的路去寻。 大家跑得气喘吁吁,就快跑不动的时候,眼尖的乔悠悠大喊一声:“快看!” 几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人背着包袱,站在一条河边。 不是丁小邱还能是谁? “他要跳河!快救人!” 几人轻手轻脚靠了过去,梁舟瞅准时机,扑上去抱住丁小邱,两人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最后丁小邱被梁舟按在地上,头上沾着泥和草,目光已经不能用惊恐来形容了。 “梁舟师兄,你、你、你……” 梁舟平日里玩世不恭的脸上难得如此严肃,问他为什么如此想不开。 “是啊小丁,再大的事儿你也不能跳河呀!”乔悠悠赶过来,喘着气说道。 丁小邱一脸莫名,“我在书舍里留了书信呀!” “你是说这个?”梁舟拿出那封还没干的信,“这不是遗书吗??” 丁小邱:…… “梁舟师兄,你先……放我起来。” 等到丁小邱解释清楚,众人这才明白是误会一场。 “说来也真怪,怎么偏就能刮起一阵风,正好把信吹到水里呢……”丁小邱摸着脑袋嘟囔道。 祝澜却笑:“说明是天意,让你跟我们好好道个别。” 丁小邱心中有些感动,点点头。 接着祝澜问起他今后的打算。 丁小邱的目光投向远方,眼中闪烁着光芒。 “我要去游历名山大川,去见识更多没有见过的人和事,然后写一本游记! 我还要去梁舟师兄的家乡看看,去坐坐那什么‘飞鸡’,上天问候一下我太奶!” 众人目光投向梁舟:你都给孩子灌输了些什么啊!? 梁舟:“嘿嘿……我这不是为了激起他求生的意志嘛!” 最后,丁小邱与大家珍重道别,“放心吧,我会经常写信回来的!要是遇到好吃好玩的,一定想法子带给你们!” “对了,我还准备给自己起一个新名字!” 祝澜心中“咯噔”一下。 坏了,不会还是要改名“丁无咎”吧? 难道她做了这么多,还是改变不了书中人物的命运? 如果那样的话,她这个原剧情中的垫脚石又会怎么样? “以后我就叫无忧!” 丁小邱看着众人,灿烂一笑: “丁小邱,字无忧,丁无忧!” …… 书院的日子仍旧按部就班地过着,一天接一天。 唯一与以往不同的是,乔悠悠算学社的举办,似乎为这座古朴的书院注入了一丝新的活力。 散学后,几名学生叽叽喳喳地向算学社的方向走去。 “周师妹,你知道三十五乘以十七等于多少吗?”一名女学生得意地问身边的同砚。 周师妹是新来的,这是第一次去参加算学社的活动,是以众人都忍不住在她面前显摆显摆自己的新学问。 自从算学知识增加了,感觉生活里许多柴米油盐的小事都变简单了许多! 就是可惜算学社的活动七天才组织一次,只因欧阳监院说不能耽误大家的正经课业。 她茫然地摇摇头,“眼下没有算筹,也没有算盘,这我如何得知?” “哈哈,你看我的!” 先前说话的女生随手找来一根树枝,在地上划拉起来。 周师妹凑上前,见她在地上画着奇奇怪怪的符号,一个个长得像蝌蚪,不禁好奇,问这是什么。 “这个啊,叫阿拉伯数字! ”女生得意洋洋。 “阿拉伯……是谁?”周师妹更迷茫了。 难道是某位叫“阿拉”的老伯? “这个呀,是乔师姐教给我们的。这一竖就是一,这个像钩子一样的是二…… 你看,这样写起来,是不是比写字快多了?” 周师妹努力试图理解,点点头,又摇摇头,“可这有什么意义呢?” “在计算时用这些符号来代替字,能写得更快,读起来更清晰易懂!” 女生指着地上自己画出来的东西,“你看,这个叫‘竖式’。” “竖式?” “对,很多题目,只要用竖式来计算,就不需要算盘啦!只要有纸笔,随时随地都能算出来。 不信你也可以出题考考我!” 女生说着开始跃跃欲试,等着对方出题。 周师妹:这个算学社,好像在教一种很新的东西。 “师姐,你这么厉害,我哪里敢考你呀!前面就到了吧?” “对,就是那边。” 女生拉着她走到算学社门口的石雕前,双手合十,目光虔诚。 这座石雕比孔子像小一些,两座石像之间隔了几十步的距离,仿佛两个人遥遥相望,隔空对话。 “快来拜见咱们算学前辈,这是我们算学社的信仰!阿——” 周师妹:阿弥陀佛? “阿基米德!” 第103章 铅笔 乔悠悠创办算学社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阿拉伯数字介绍给了书院的学生们。 原因无他,只因她觉得汉字数字笔画太多,打草稿的话,还是简化版数字写起来比较快。 乔悠悠所推广的算术方式也在书院里流行起来,从前还偶有学生带着算盘和算筹来书院,现在这两样东西几乎已经见不到了。 与此同时,算术游戏也流行起来,课余时间学生们甚至还会互相出题,比谁算得更快。 但很快,乔悠悠又发现了新的问题。 那就是,用毛笔写数字,还是不够快。仦說Ф忟網 于是她找来同学们一合计,大家一致认为在古代制作铅笔的可行性非常高。 乔悠悠挽着祝澜的胳膊,笑嘻嘻道: “要是做出了铅笔,澜澜以后就再也不用捏着炭黑画素描了! 不过,咱们要去哪里找铅呢?” 周达笑了笑,解释道: “铅笔虽然叫‘铅笔’,但实际并不含铅,主要成分是石墨,只不过先前人们误以为石墨是铅的一种形式罢了。 石墨很好获取,市面上到处都能买到。” 乔悠悠吐了吐舌头,竖了个大拇指:“果然术业有专攻!” 说干就干,众人立刻行动起来,男生们去找石墨,女生去找木料。 很快,木材被切割成了一根一根长度适中的细条,大家又找木匠借了工具,在细条中心钻出小孔。 买来的石墨则是被研磨成了粉末,与黏土混合在一起。 乔悠悠干劲十足地用着一块平滑的薄木板,将桌上石墨和黏土的混合物滚成细条,给周达看。 周达点点头,“嗯,等它晾干硬化,就可以放进去当笔芯了。” 秦雨薇拿起沾着水的手帕,走到乔悠悠身边,忍着笑意帮她把脸上脏兮兮的石墨粉擦干净。 “你看你,都成花猫了。” “喵~”乔悠悠仰着脑袋让秦雨薇帮自己擦脸。 待到石墨条被晾干,完全变硬,众人将其塞进了被钻出孔的木条内。 再将木条切割成一段一段正常铅笔的长度。 “哈哈,太好了!”乔悠悠捧着一堆铅笔直乐。 这些铅笔只要用小刀将头削尖,就可以正常使用了! 然而大家数了数,毕竟时间和人力有限,这次只做出了十根铅笔。 乔悠悠有些苦恼,她的算学社如今有二三十个人,就这点铅笔,完全不够用的! 她可怜巴巴地摇晃着祝澜的胳膊。 “澜澜,澜澜宝贝,求求你了……” “好吧好吧。” 她一撒娇,祝澜就没有办法,答应她去找欧阳烨。 只要欧阳烨同意,就可以以龙场书院的名义,找来专门的工匠,将铅笔投入量产。 …… 江州城,明轩酒楼。 此时不是用膳的时辰,是以酒楼的客人不多,掌柜和小二也都闲闲地坐着,有些好奇地抻着脖子,去瞧大堂角落里那不时传来欢声笑语的一桌。 几个公子哥模样的人围坐着,桌上除了几道简单的小菜,就是一张张方形硬质的小纸片。 “同花顺!嘿嘿,梁兄,你输了!” 一个男生将手里的牌用力扔在桌子上,哈哈大笑。 “不好意思啊。”梁舟笑得贱兮兮,亮出了手里的牌。 也是同花顺,只不过牌比对方还要大。 “啊?你又赢了……不玩了不玩了!”那男生的脸瞬间晴转多云,气得将手里牌一推。 另一人安慰他:“又不玩钱,有什么好生气的。” “就是,再来再来!”梁舟笑着道,揽过桌上的纸牌开始洗牌。 洗着洗着,突然觉得没劲起来,玩腻了。 唉,日子无聊,想找点乐子都这么难! 书院里倒是有几个纨绔子弟,想要拉他去逛赌场青楼,不过好在梁舟自诩还是个红旗下长大的三好青年,婉拒了他们的邀请。 如此想着,梁舟只能感慨高尚的情操是要付出代价的。 梁舟心不在焉地洗着牌,余光瞥到酒楼外走进来几个人,直直朝着自己这边而来。 “臭小子,不好好念书,跑出来玩是吧!” 李员外上来就揪着梁舟身边那男生的耳朵,把人拎了起来。 “哎哟哟,爹,疼疼疼,您轻点喂——” “你还知道疼?给老子滚回书院念书!”李员外厉声训斥儿子道。 那男生揉着耳朵,“爹,梁舟是我好兄弟,他非要拉我来玩。 我走了这牌局就玩不成了!” 梁舟:? 今天可是这局可是你组起来的啊! 李员外眉毛一竖,火气更大了,“你个小兔崽子,还有脸跟人家梁舟比? 人家梁舟出来玩,落下书院的课业了吗? 人家院试考中了秀才,你上榜了吗?” 李员外骂骂咧咧地在儿子屁股上踹了一脚,把人拖走了。 梁舟自始至终都来得及说一句话。 “梁兄,这……”另一个男生挠挠头,看向空出来的一个座位。 梁舟教他们玩的游戏必须要四个人,如今少了一个人,还怎么玩? 梁舟本来也赢腻了,伸了个懒腰。 “散了散了,回书院睡觉去!” 他刚要起身,一把折扇忽然轻轻压在了他的肩头。 梁舟动作顿了顿,目光下移,那折扇颜色斑驳,竟是千金难求的玳瑁扇骨。 一个清朗俊逸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仿佛带着浓厚的兴趣。 “小兄弟,你们玩的这东西甚是有趣,能否教教在下?” 此人说话间便坐在了空出来的位子上,梁舟这才看清他的模样。 只见他容貌俊秀,一对狐狸眼生得极美,年龄绝不超过三十。 一身白色绣金织锦袍,碎发之下是一条青玉色抹额,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风流贵气。 梁舟自诩阅人无数,直觉此人身份绝对不一般,最起码,绝对不属于普通百姓这一阶层。 其他两名学生见到此人,都不觉有些自惭形秽,唯有梁舟泰然自若。 “好啊。” 梁舟露出一抹微笑,十分自然地开始发牌。 “这个叫做‘扑克牌’,分为四种花色,分别是梅花、黑桃、方片、红心……” 第104章 吵架 书院的小径内,祝澜和乔悠悠手中拿着铅笔,阳光透过小径两边的竹叶洒落在二人的青白斓衫上,留下一片浮光碎金。 欧阳烨正在书房内正襟危坐,处理着书院的事务,听到敲门声,让二人进来。 乔悠悠扯扯祝澜的衣角,让她先进,自己迈着小碎步跟在祝澜身后。 祝澜见到欧阳烨,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 “哦?铅笔?”欧阳烨眉毛微微皱起,有些好奇。 “莫非这铅笔与我们寻常的用笔不同?” 祝澜笑着将手中的铅笔递过去,“这种铅笔与毛笔不同,不用蘸墨,直接就能书写。” 不用蘸墨? 欧阳烨听着更稀奇了。 笔嘛,无非就是狼毫、羊毫、兔毫之类,但不管是什么材质,哪有不用蘸墨就能写的? “真的真的,夫子您试试就知道了!”乔悠悠从祝澜身后探出脑袋,眨巴着大眼睛道。 欧阳烨用拿毛笔的方式拿起铅笔,刚一落到纸上,笔尖就折断了一截。 欧阳烨眉头紧了紧,这笔怎得如此难用? 祝澜拿着小刀走上前,当着欧阳烨的面,重新将铅笔削好,拿起铅笔写了几个字作为示范。 “欧阳监院,铅笔与毛笔的书写方式不同,书写时需要将笔倾斜。” 欧阳烨重新拿起铅笔,学着祝澜的模样写了几个字,神情不置可否。 “自古以来,都是用毛笔书写,为何要改用此物?” “话不能这么说!”乔悠悠着急道,“时代在进步,那上古时期人们不是还用竹简刻字,后来才发明出毛笔的嘛!” 祝澜示意乔悠悠稍安勿躁,对欧阳烨继续说道: “铅笔无须蘸墨,且易于携带,书写起来字迹也会更加清晰。对于人们的日常使用来说,是个不小的便利。” 欧阳烨沉思片刻,“话虽如此,但传统不可轻易抛弃。” “夫子,我们并非要抛弃传统,只是可以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创新。 这铅笔可以作为学生们的日常练习之用,而重要的文书课业,仍可使用毛笔书写。” 欧阳烨思忖良久后,这才缓缓点头,承认祝澜说的有几分道理,可以一试。 …… “不玩了,不玩了!” 明轩酒楼里,梁舟把手里的牌一扔,垮着脸叫了起来。 燕公子展开折扇摇了两下,笑道:“承让了。” 梁舟忍不住再次打量了面前这位燕公子几眼,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自己自从发明了扑克牌,带着书院的几个公子哥玩,就很少输过。 可是自打这燕公子来了,除了前两把他不熟悉规则,输了牌。 之后,自己竟然一把都没有赢过!? 而且看这人的模样,也不像出老千的样子,简直邪门了。 梁舟心中不服,“牌玩腻了,咱们换个玩法!” 燕公子眯了眯眼睛,笑得十分随和,“好啊。” 梁舟计上心来,看来要使出杀手锏了,对他说道: “小爷我还有好玩的,只不过今日未曾带在身上。 明日此时,我们还在这里见面,如何?” 燕公子笑容不变,“那明日此时,不见不散。” …… 梁舟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回了龙场书院。 赵思成下了晚课刚出学室,就见一堵墙后面,梁舟怀里抱着一包什么东西,鬼鬼祟祟朝自己招手。 “老赵,帮我个帮。” 梁舟把赵思成拉到无人的角落,打开怀里的包袱给他看。 赵思成瞪大了眼睛,“你小子,啥时候偷偷把麻将都做出来了?” “谁让这个时代居然连麻将都没有,我这不是太无聊嘛。” 梁舟把一包麻将牌收好,又将白天遇到那个燕公子的事情告诉了赵思成。 赵思成有些诧异,“真的假的,比你还会玩?” 梁舟:“咳,这叫棋逢对手。这忙你就说帮不帮吧?” “那必须帮啊。”赵思成点点头,“都是好兄弟,咱们输人不输阵!” “不行,人也不能输。” 梁舟看着赵思成,半晌犹豫着问: “能不能,明天把你家肖婉也带上?” 赵思成顿时明白过来,好家伙,算盘珠子都快蹦到自己脸上了。 “我说这种事你找我干嘛呢……行行行,谁让你是我好兄弟。 放心吧,明天婉婉下午没课,我叫上她一块去!” …… 学室中,其他学子都已经散去了,只留下赵思成和肖婉两人。 “不去。”肖婉听完赵思成的话,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了。 “婉婉……” 赵思成还想劝,肖婉冷着脸抬头问他:“你书背完了吗,就跟着梁舟出去玩? 他是不用考科举,难道你也不用吗?” 肖婉深吸一口气,“你这个月的课业完成了多少,拿来给我看。” 赵思成有点心虚,从书篓里拿出了两本书,慢吞吞地给肖婉看。 肖婉冷笑一声,将自己身后厚厚的一摞书推到赵思成面前,是赵思成手里的几倍之多。 “这是我一个月要背的书。” 赵思成垂下目光,小声道:“那是,谁卷得过你呀……” “赵思成!”肖婉气得站起身,脸都气红了。 “你莫要忘了自己跟我保证过啥子,成天就知道耍,你拿啥子娶我?” 赵思成听到这话,心中也有些郁气。 他不委屈吗? 凭什么大家一块穿越的,有人就能穿成皇亲贵胄,而他就穿成一个花匠的儿子? 和肖婉恋爱长跑那么多年,原本眼看就要修成正果,结果一穿越,又得重跑一遍? 凭什么啊! “你就不能站在我的角度想想,是我不想娶你吗?” 情绪上涌,赵思成的音量不由自主地提高了些。 “为什么你就要求我做这做那,为什么只有我要为了娶你而努力? 你为什么不去说服你现在的爹娘,同意我们的亲事,或者跟我私奔? 婉婉,你是觉得我不够在乎你,还是你根本就没有那么在乎我!?” “赵思成,你——!” 肖婉怒瞪着他,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眶越来越红。 她一把推开赵思成,哭着跑出学室,差点撞上刚刚来到学室门口的梁舟。 第105章 燕公子 梁舟一脸尴尬地站在门口,没想到自己的事情,竟然害得小情侣吵了一架。 赵思成走了出来,刚刚说完一通气话,心情也不是太好。 梁舟拍拍他,体谅道:“没事,你不去就不去,追媳妇要紧……” “去!怎么不去?我偏要去!”赵思成赌气说道,又忍不住望了一眼肖婉跑远的方向,心中开始后悔自己刚才脑子一热的胡说八道,却又不好在梁舟面前表现出来。 梁舟无奈,却没再说什么。 今天他原本是想带着赵思成和肖婉去找那个燕公子打麻将的,没想到闹了这样一出。 肖婉既然不在,梁舟只好转而叫上了周达。 …… 三人来到明轩酒楼,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异常惹眼的修长身影。 周达小声问:“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特别厉害的燕公子?” 梁舟点点头,又转头问赵思成:“你到底行不行?” 本来叫上这家伙,是想让肖婉出手的。 就算梁舟赢不了燕公子,肖婉堂堂川渝姐妹难道还找不回场子? 赵思成瞪了他一眼,“瞧不起哥们是吧?我可是婉婉的关门弟子!” 燕公子仍旧是一副春风含笑的模样,见三人前来,微笑着对他们点头致意。 “这便是梁小公子所说的‘麻将’?” 他饶有兴致地摸起一块牌,手感沉甸甸的,质感相当不错,牌上还画着一只鸟。 “这个叫‘幺鸡’。” 梁舟冲他眨眨眼,随后解说了麻将的规则。 燕公子听得十分认真,提出了几个疑问,确认自己理解的规则没错后,点点头。 “明白了,开始吧。” 赵思成开玩笑问:“不玩钱吧?” 他现在可没有梁舟那么阔绰。 “不玩不玩,咱们就是切磋。”梁舟挑挑眉,打趣道,“省得待会把燕公子的裤子都赢没了。” “倒也无妨。” 燕公子倒是丝毫不介意,跟着一同搓起了牌。 打第一轮的时候,燕公子出牌还略有几分犹疑,但没过多久,速度就快了起来。 梁舟看着他游刃有余的模样,心中嘀咕声越来越大,这家伙不会真的学这么快吧? 这样想着,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牌,哟,只差一张就能胡了! 梁舟压着嘴角的笑,努力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凝重一些。 他偷偷瞧了眼燕公子,见对方摸了一张牌,拿在手里,像是在思考。 “怎么,犯难了?”梁舟贱兮兮地问。 “嗯……”燕公子歪了歪脑袋,缓缓将手里的牌推开。 “在下这牌,就是你所说的‘和牌’对么?” 梁舟几人都愣了一下。 不会吧?纯新手,第一次玩手气就这么好? 连忙反复检查了他的牌型,还真没出错! “邪门了……”梁舟暗道,将牌一推。 “再来!” 肯定是这小子运气好,就不信他把把手气都能这么红! 结果几轮玩下来,梁舟几人都要怀疑自己撞见鬼了。 这姓燕的是真邪性啊,还真就没输过! 难不成是他坐的位置风水好? “呀,这便是清一色?”燕公子再次将手中的牌一摊,问他们。 梁舟一看,还真是。 “你……” 他想问对方是不是出老千,但看着对方那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怎么也问不出口。 赵思成和周达也不敢再玩,这太离谱了。 见几人都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燕公子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几位莫要见怪,或许只是在下的记忆力比常人略好一些,能记住桌上的牌罢了。” 梁舟震惊:“你……每一张牌都能记住?” “差不多吧。”燕公子笑笑,但表情明显是谦虚了。 赵思成和周达对视一眼,心想好险,还好这是当做游戏随便玩玩。 要是真玩钱,那现在估计他们三人都是光屁股了! “好吧。”梁舟只能愿赌服输。 燕公子这样的脑力,他所认识的人中,或许只有祝澜能与之一拼。 人不要和自己过不去,梁舟最擅长的就是放过自己。 见三人面带颓唐,燕公子安抚地笑笑,眉眼如星。 “只是切磋玩乐,何必如此?小二——” 燕公子唤来小二,点了酒楼中几样招牌菜,说这顿他请。 闻到饭菜的香气,梁舟受伤的心灵这才得到了一丝安慰。 “燕公子,在下佩服。”梁舟由衷地道。 对方摆摆手,让他别放在心上。 赵思成也叹了口气,心想就是肖婉在这里,恐怕也赢不过这位燕公子。 梁舟道:“咱们相逢便是缘,这麻将我也不想带回书院了,不如就送你吧,留作纪念。” “书院?”燕公子闻言,忽然挑了挑眉,“你们……莫非是龙场书院的学生?” “正是。” “哦——”燕公子若有所思,却没有继续问下去。 周达对梁舟调侃道: “怎么样,今天见识到了燕公子的功力,还惦记着成立你的棋牌社不?” “别了。”梁舟瘪瘪嘴,“我可再也不想看见这东西了。” 留下心理阴影了。 “棋牌社?”燕公子听闻,倒是很有兴趣。 梁舟唉声叹气地点点头,说起了书院中乔悠悠创办算学社的事情,一脸羡慕。 周达和赵思成也有些怅然。 是啊,他们在现代时都是各个领域的精英人物,可惜穿越到了古代,一身技艺无处施展,实在可惜。 这时,一个身穿灰布长袍的男人走了进来,一手握着幡,一手敲着竹板。 他头戴布巾,那幡上写着“悬壶济世”四个字,看来是个走方的郎中。 他走到一张桌子前,“这位爷,我看您面色苍白,气虚血弱。在下这有一方补气养血的丹药,您要不要来点儿?” “去去去,你才气虚!”那人挥赶苍蝇似的摆摆手。 郎中讪讪笑着走开,又向梁舟几人走过来。 他的目光扫过燕公子,只觉此人身上有股说不出的气场,不太敢靠近。 目光随后落在了年纪更小,却衣着光鲜的梁舟身上,堆笑道:“这位小公子形体消瘦,或有脾胃不和,在下这里有调理肠胃的药方,您要不……” 梁舟对他十分客气,拱手道:“多谢先生,不必了。” 国舅府上有大夫,他可不敢在外边乱吃药。 见梁舟虽然是个纨绔公子,对待普通百姓却仍谦和有礼,燕公子心中暗许。 郎中无奈,正准备去寻别的买主,却忽然被周达叫住,问他有没有硫磺。 “有、自然有!”郎中忙不迭翻找自己腰间的木盒子,掏出一包硫磺。 他正要递给周达,却又收回了手。 “这硫磺乃是医治湿疹、疥癣之症,可我看这位小哥气色甚好,似乎并无此类病症?” 周达掏出几枚铜板,说他自有别的用处。 第106章 学生?这是恐怖份子! 见周达小心地将那包硫磺收好,梁舟问:“你买硫磺,不会还惦记着做炮仗吧?” 周达“嘿嘿”一笑,“祝澜都能把活字印刷术搬出来,我捣鼓一下炮仗又怎么了?” 燕公子听得有趣,忙问炮仗是什么。 周达想了想,这个时代的人没有见过烟花,连放炮都只能用火烧竹子,也就是所谓的“爆竹”。 “往小了说,就是需要用火点燃,然后能噼里啪啦响,跟爆竹差不多。 往大了说嘛……” 周达眼睛转了转,指着这酒楼大堂。 “扔个大炮仗过来,这酒楼‘轰’地一声就没了。” 燕公子的脸上头一回露出惊诧之色。 “一下就没了?” “对,一下就没了。”热武器的威力,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难道就用这一小包硫磺?” “当然不是。”周达见这样厉害的人都被震住了,心中不禁有些得意。 “还需要……”周达说着,突然感觉桌子下面梁舟踢了自己一脚,登时反应过来,暗骂自己在外人面前显摆个什么劲。 “肯定还是需要其他一些材料的嘛,我只是听说,自己也没试过。”他改口说道,随即想要转移话题。 燕公子的眉毛逐渐舒展开,眸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 “你一个书院学子,怎会懂得这些东西,莫非……” 他的眸光陡然转寒。 “另有身份?” 燕玉泽紧紧盯着周达脸上的神色变化,心中愈发觉得此人可疑。 近日大梁与边境外族势力的关系愈发微妙,双方暗地里都安插了不少奸细与眼线。 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学生,竟然懂得这些东西,很难不让他联想…… “切,这不就是你见识少了么?”周达却压根不屑一顾。 “书本上的东西,也不是什么都有的。要我说啊,国家想要富强,还得靠科技创新! 整天只让学生翻来覆去学那些四书五经,思维都固化了,还怎么培养全方位人才?” 燕公子的神情不置可否,似乎在思考周达的话。 “燕公子,今天时辰已经不早了,我等还要回书院,告辞了。”梁舟对他拱手道。 燕公子仍旧是那副不知真假的笑容,客气地目送几人离开后,一双狐狸眼突然变得深邃起来。 …… 入夜,三更时分。 “轰——!” 后山一声巨响,陡然惊醒了整个龙场书院。 欧阳烨带学生们赶到时,只见观风亭附近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味道,一个人站在亭子里,如鬼魅一般。 他转过身来,把所有人吓了一跳。 “周、周达……?”乔悠悠辨认半天,不太确定地叫道。 周达满身满脸都是黑灰,头发乱蓬蓬的,像是刚从炭堆滚了一圈。 他不过是想偷偷试一下自己配制的火药,以为控制好量,威力不会太大。没想到材料出了问题,弄出这么大动静。 古代缺了许多测量性质和纯度的仪器,做起实验来还真是麻烦不少。 不过最多失败一两次,结合自己的经验,马上就能摸索出来最佳的办法了。 …… 书房里,欧阳烨听完周达的解释,狠狠一砸桌子。 “简直是胡闹!” 趴在门外偷听的梁舟和祝澜等人,都被这动静吓得一抖。 乔悠悠:“坏了,周达这回是真把欧阳加倍惹毛了。” 房间里,周达小声辩解着,“这次是配比不对,让我再试试,肯定不会……” “再试?”欧阳烨瞪大了眼睛,“再试这书院都要被你给炸了!” “不会,就这点量根本不够,要炸书院的话,起码得——这么多。”周达伸出手臂比划给他看。 欧阳烨气得脸都白了,他头一次遇见这种学生! 这哪是学生啊,这简直是恐怖份子! “从今天起,你那些瓶瓶罐罐都给我扔出去。 回去后论语抄三十遍,不,六十遍,抄不完不许回家!” “太惨了……”就在门外众人同情不已时,一个清朗的声音自他们背后传来。 “哟,这么热闹啊!” 梁舟回头,见到那俊逸不凡的身影,顿时大感意外。 “燕公子?你怎么……” 莫非他也是这龙场书院的学生? 可他怎么不穿院服? 燕公子“呵呵”笑着走近,将手中折扇一挥,示意他们让开。 祝澜几人打量着他,默默让到了一边。 “欧阳先生,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别责怪这孩子了。” 燕公子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走了进去,站在欧阳烨身边浅笑着说道。 周达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诧异。 燕公子怎么会在这里? 欧阳烨却面色一凛,郑重地后退了一步,行礼道: “见过六……山长。您何时回来的?” 门外众人:什么,这人如此年轻,居然是龙场书院的山长? 梁舟暗叫不好,跟自己玩了好几天牌的燕公子,居然是书院的老大!? 祝澜心中也是一震。 刚才欧阳烨改口前想喊的是什么,别人不知道,可她却清楚。 原书中提过,这龙场书院的山长,正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六王爷燕玉泽! 此人天赋无双,聪颖绝伦,皇帝对他信任有加。 这龙场书院正是由他负责,一方面用来为朝廷培养人才,另一方面则是用来笼络那些寒门士族的所在。 只不过,传闻中的这位六王爷喜欢在外游历,世人都对他了解不多。书院中更是只有欧阳烨这样的高层管理者,才知道燕玉泽的真实身份。 祝澜暗忖,祸从口出,山长其实是六王爷这个秘密实在太大了,自己也还是暂时装作不知道比较好。 但是若到了关键时刻,燕玉泽的这层身份,或许能派上用场。 听到燕玉泽为周达求情,欧阳烨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燕玉泽对门口道:“你们都进来吧。” “燕公子,又见面了哈。”梁舟硬着头皮对燕玉泽笑道。 燕玉泽并不在意,而是看向周达: “若我特许你在课余时间研究那个‘炮仗’,你觉得如何?” 欧阳烨吓了一跳,“山长,那东西威力可不小……” 他可真的不想哪天半夜睡着睡着,轰隆一声整个书院就没有了啊! “稍安勿躁。”燕玉泽淡定道,“龙场书院依山而建,北面山脚下那一片空地向来无人前往。” “若将那片场地划与你,你可愿意?” 周达大喜过望,“多谢燕公……山长!” “但是最重要的一点,要保证安全。”燕玉泽又叮嘱一句。 随后又看向其他几人,“听闻你们之中,不少人有在书院开办社团的想法?” 见他们之中有人点头,燕玉泽眼中透出一丝满意。 “欧阳先生,当今圣上推崇革故鼎新,我想咱们龙场书院,或许也该有所创举了。” 欧阳烨有些犹豫,书院是读书的地方,若谁想办社团都可以,那不是本末倒置,乱套了? 但既然六王爷都说了,欧阳烨表示他会去拟定一条实施办法出来,确保学生们在不耽误课业的情况下,才可以创办或者参与社团。 梁舟闻言两眼放光,“那我的棋牌社……” 燕玉泽眯眼一笑,像只狐狸,“等你何时能赢过我了,再考虑这件事吧。” 第107章 孩儿有一位朋友 等到学生们都离开,书房中只剩下了燕玉泽和欧阳烨。 “六王爷,您回到江州,怎么也不派人先来知会一声,我也好安排人做些准备……”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随性惯了,呵呵。” 燕玉泽轻笑两声,随即正了正神色,对欧阳烨说道:“我这次回来,是为了院庆的事情。” “哦。”欧阳烨点点头,不过心中还是有些奇怪。 龙场书院即将迎来建院九十周年的庆典,按理说燕玉泽作为圣上钦点的本任山长,院庆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是要出席的。 不过燕玉泽身份特殊,加上向来做事随性,以往的院庆从不露面,全都交给欧阳烨来负责。 这次怎么突然转性,开始操心起来了? 燕玉泽知道欧阳烨在想什么,一双极好看的眸子幽深了几分。 “今年的院庆,太子也会到场。” “什么!?”欧阳烨有些吃惊,太子向来反感酸腐文人,看不上寒门士族的势力,与六王爷的关系也是井水不犯河水。 怎么会突然想要来参加书院的院庆? “具体缘由,现下还不好明说。” 燕玉泽摇摇头,随后看向欧阳烨,笑道:“你不必考虑太多,只管照常操办便是。我此番回来,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欧阳烨想了想,“既然太子殿下要亲临,那还是应该慎重一些。六王爷,我想举荐一人,协同安排院庆具体事项。” “谁?” “您方才见过的一名女学生。此女名叫祝澜,思虑周全,行事稳重,由她来协办,相信会事半功倍。” 燕玉泽眯眼笑着,眼中透出精光,似乎看穿了欧阳烨的小心思,同时对他口中的祝澜也产生几分好奇。 以欧阳烨的性格,竟然会如此称赞一个学生,啧啧,当真是难得。 “欧阳监院只怕不是为了事半功倍,而是有心锻炼她吧?” 欧阳烨被点破心思,也便坦然笑道:“王爷高明。” 燕玉泽将折扇一合,“此事准了。” …… 休沐日,肖府。 肖婉捧着书坐在窗边,窗外一树海棠斜斜地遮挡住视线,投下一屋子的碎光。 “小姐,看了两个时辰了,歇息片刻吧。”一旁侍奉的春兰轻声唤她。 肖婉略带敷衍地“嗯”了一声,目光仍旧停留在书页上。 见肖婉没有休息的意思,春兰咬着嘴唇,犹豫半天,小心翼翼地问道:尐説φ呅蛧 “小姐近日……不去花园中赏花了?” 从前那个姓赵的小花匠在府上时,小姐可是隔三差五就要去赏花的。 而她自从在花园中偷瞧见了肖婉和赵思成的秘密,这件事便一直压在心里,不知道要不要报告给夫人。 不过……最近那个小花匠却不知为何没有再来府上。 春兰心思玲珑,一直在悄悄观察肖婉的反应,本以为她会失魂落魄,或者魂不守舍。 没想到肖婉却像没事人一样,除了不再去花园赏花,行事一如往常,而且把更多的时间都用来看书了。 如此也好,只要小姐不出什么岔子,春兰也并不想去夫人面前多嘴。 “课业繁重,哪有那么多时间赏花。”肖婉声音平静。 “春兰,你先下去吧。” “是。” 春兰走后,肖婉望着窗外的一树海棠,幽幽叹了口气。 如今他们已经通过了院试,取得秀才身份。按照龙场书院的制度,取得秀才身份者便可进入甲字班学习。 然而甲字班的竞争更为激烈,每个月也有堂课考试,而且是单独的一套卷子。 若成绩不合格,则会被降格分配到乙字班。 明日又要到龙场书院的堂课考试了,按说自己理应摒除杂念,静心温习,投入十二分的精力才对。 可自从上次和赵思成吵架,她便有些难以静下心来。 而赵思成最近也没有来肖府陪她,如今府上的花草,又隐隐有了生虫的趋势。 回想起那日赵思成说的话,虽然以二人的了解,肖婉知道对方是在说气话,但她也不禁开始迷茫。 是的,她是在埋怨赵思成,气他不将所有的时间精力都拿来念书,向肖家证明他有能力给自己幸福。 可自己又能为两人的未来做些什么呢,难道就只是等着吗? 在现代时,赵思成是城市里娇生惯养长大的独生子,而她却是农村出身,硬靠着惊人的毅力从高考的千军万马中厮杀出来的孩子。 念书时,她与赵思成便是同桌,赵思成从未介意过她的家境,是全班对她最好的人。 高考填报志愿,赵思成也是为了她,选报了同一所大学,而那所学校离赵思成的家乡却是十万八千里。 再后来,肖婉的父亲生病住院,家中欠债,也是赵思成和她一起勤工俭学,还清了债务。 两人好不容易熬到大学毕业,靠各自的实力进入一线的互联网大厂工作,准备结婚。 而这场猝不及防的穿越,对两人来说就是一场彻彻底底的无妄之灾! 赵思成只是穿越时没有梁舟那样的运气,如今隔在两人之间的门第之差,难道是他的错吗? 肖婉有些烦躁地蹙起眉,努力想要甩开这些纷杂的思绪。 “婉儿。” 肖夫人端着一碗莲子羹走了进来,面带笑意。 “听春兰说你看了一天书,我儿辛苦了,歇息会儿吧。” “多谢母亲。”肖婉懂事地放下书,起身接过莲子羹。 “母亲,孩儿有一位朋友……” 她浅啜两口,忽而抬眸,装作无意提起自己在书院中有一女性好友,家中也是寒门士族。 肖夫人笑着道:“你如今身在龙场书院,这些同窗好友说不定未来哪一日就成为名门世族的贵夫人了,要多与她们走动才是。” 肖婉点点头,斟酌了一下措辞,语气掺着几分小心: “母亲说得极是。孩儿那位好友念书颇为用功,想来日后也会有一番作为。 孩儿听说前些日子,她与书院中的一位师兄定了亲……” “哦?”肖夫人来了兴趣,“想必是某位世族公子?” 肖婉轻轻摇头,留意着肖夫人的神色,“不,是个普通人。家中……靠卖布为生。” “卖布?”肖夫人立刻皱起眉,仿佛听到了什么离谱的事情。 “你那朋友的家中岂会同意?” “兴许是她家中也认为那位师兄未来会有一番作为?” “作为?”肖夫人都被逗笑了,“卖布郎的儿子,就算真有才华,他十几二十年换来的作为,对那些世家公子而言也不过就是挥挥手的事,更别提人家那些与生俱来的人脉资源。” 肖婉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肖夫人挥挥手打断了。 “婉儿啊,听为娘一句劝,以后莫要再和你这位朋友来往了。 一家人脑子都不好,可别把你传染了。” 第108章 书院社团招新(今天开心,加更) (加更) 话说到这个份上,肖婉自然明白了肖夫人的态度。 肖家父母对她向来看重,尤其关注她的人际交往,总是提醒她在书院能主动结交一些高门子弟,将来振兴肖家。 看肖夫人今日的意思,便是思成中了进士,也难以同意二人的亲事。 肖婉心中思忖,若现在暴露自己两人的事情,只怕会弄巧成拙,反而更添麻烦。 “母亲,婉儿歇息够了,要继续看书了。”肖婉挤出一个笑容。 肖夫人又嘱咐了她两句,不要累坏身子,这才离去。 听到房门被关上,肖婉脸上的笑意这才渐渐褪去。 她的目光穿过窗外的海棠花,打量着这偌大的肖府。 这里本是不属于她的地方,就连这个时代的父母,也与她这个来自现代的灵魂没有关系。 难道真的要私奔? 这个念头陡然闪过脑海,肖婉怔了怔,随即摇了摇头。 私奔是不可能的,她从来都不是做事不计后果的人。 更何况穿越过来以后,还拥有了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和情感。 现在的父母对她寄予厚望,虽然有些严苛,但夫妇两人对自己也是真心的照顾。 她无法做出违背原主意志,抛弃父母离家出走的决定。 另一方面,以自己现在的处境,如果离开了肖家,那便是无家可归。 连生存都是个问题。 前一世她卷生卷死,不就是为了离开大山,出人头地,改变自己的命运么? 现在可不能越活越回去了。 好在现在她和赵思成两人身体的年纪尚小,未来尚有许多转圜的时间和余地,要成亲也不急于一时。 祝澜说得对,在这个时代,安身立命才是首要任务。 肖婉的思路逐渐清晰起来,目光重新落回眼前的书页上,双眸已经再次变得澄澈。 她闭眼片刻,清除掉脑海中那些纷杂的念头,全神贯注地读起了书。 …… 这一天,龙场书院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喧嚣。 经过欧阳烨的许可,若书院学子课业成绩出类拔萃,学有余力的情况下,可以创办兴趣社团,来丰富学生们的课余生活,培养全方位的能力。 燕玉泽为了鼓励这一创举,甚至更为大方地宣布,在社团活动中表现优异者,可以获得更长时间进入万卷楼学习的资格! 至于创办社团的成绩评判标准,便是院试。只有通过院试,取得秀才功名的学生,才有资格创办社团。 这个要求一出,可是难坏了顾朝阳。 他一心想要创办弓箭社,然而自己却在院试中落榜,不能创办社团。 于是他灵机一动,找到了好兄弟梁舟。 梁舟很够义气,反正他的棋牌社短期看来是没什么指望了,闲着也是闲着,干脆以自己的名义申请了创办弓箭社。 弓箭社名义上的负责人是梁舟,实际的管理者则是顾朝阳,分工十分明确。 百团大战这一天,书院的学生们早早划分好了场地和区域,各自拉起了横幅。 “青岩师姐,我们去那边看看!”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挽着祝青岩,一脸新奇地左顾右盼。 自打上次身份曝光的事情发生后,祝青岩与薛眉便彻底断了来往,二人也不再同住。 祝青岩搬了出去,如今身边这个正是她的新舍友,陆音儿。 陆音儿年纪比祝青岩还小,没有薛眉那般势利,为人活泼开朗,倒是与祝青岩格外处得来。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弓箭社招新。” 陆音儿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完,用征求的目光看了看祝青岩。 顾朝阳站在弓箭社的横幅下,手持红色神弓,背挂白色羽箭,身穿长袍豹裙,保持着一个后羿射日的姿势。 梁舟:“你确定大家能看出来你扮的是后羿?” 顾朝阳动了动嘴:“祝澜说书上就是这么描述的。” 祝青岩远远看着弓箭社围成的靶场,摇了摇头,她对舞刀弄剑丝毫不擅长,于是和陆音儿朝另一边走去。 梁舟拉住一个路过的学子,“这位同砚,要不要试试这把弓? 瞧见前面那个木桩上的苹果没有,射中有奖!” “真的?那我试试!” 那名学生接过弓,弯弓搭箭,“嗖”地一声,白羽箭直接冲天而去—— 一片女生的惊呼声响起,紧接着传来乔悠悠的暴怒声: “梁舟!你赔我横幅!!!!” 乔悠悠气鼓鼓地从地上把裂成两半的横幅捡起来。 算学社为了扩招,今天出动了全部社员,人多力量大,每个人都在发光发热地传达着最新领悟的算学理念。 “我们算学社的人从不失眠,因为我们习惯了遇到问题整夜思考。” “生命无代数,人生有几何?” “这位同砚,今天你写解了吗?” 祝青岩和陆音儿走过算学社,陆音儿好奇地从桌上拿起一根木棒似的东西。 “师妹好眼光!”一个算学社的学生凑过来,神采飞扬,“没见过吧?这个叫铅笔,可以用来写字的!” 说着拿起一支铅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看得陆音儿两眼放光,新奇不已。 “厉害不?如今咱们书院只有成绩优异者,才能得到一支铅笔作为奖励。但是——” 那学生买了个关子,吊足了陆音儿的胃口,才得意洋洋地继续道: “只要你加入算学社,不论成绩如何,都可以获得铅笔的无限使用权! 偷偷告诉你,打草稿超好用的哦!” 陆音儿见这个叫“铅笔”的小玩意又轻巧又方便,心动极了,立马报了名。 身后的祝青岩再次摇摇头,她觉得自己也并不擅长这个,于是继续往前走。 大榕树下,一个毫不起眼的卦摊,没有吆喝也没有横幅。 只有许诗明一个人头戴方巾坐在树下,脸上戴着一个奇怪的架子,架子上穿着两个黑色的圆形纸片挡在眼睛前。 祝青岩经过许诗明面前,忽听他摇头晃脑地开口说道: “天命所归,玄学所依。这位小友,贫道掐指一算,玄学社命中缺你啊!” 祝青岩正在纳闷许诗明眼睛上罩着东西,是怎么看见自己的,就听见前方一阵悦耳的丝竹管弦声响起。 然而这旋律风格却与她平日里听过的……又有些不同。 祝青岩心中好奇,不由自主地抬步循着乐声走去,远远看见一个张灯结彩的高台,台上正有一人翩然起舞,身后是几名演奏乐器的学子。 祝青岩走近了,认出台上那人是秦雨薇。 第109章 王府不养文盲 秦雨薇此时穿着一身改良过后的舞蹈服,她从小被培养各种兴趣爱好,尤其音乐和舞蹈方面,算得上天赋过人。 大家都开始张罗着开办社团,秦雨薇也有些心痒,干脆创办了歌舞社。 她本就生得美艳动人,身姿曼妙,此时在古典舞的基础上又加入了一些现代的元素,乍然展示在众人面前,令所有人耳目一新! 祝青岩的目光又向四下扫去,心中有些疑惑。 祝澜那家伙,竟然没有一点动静? 难道她就没有什么念书以外的爱好? 陆音儿已经在算学社报了名,向祝青岩走来。 “说起来,青岩师姐,你现在不也是个秀才身份么? 为什么不像她们一样,也创办个什么社团?” 祝青岩没有说话。 难道是她不想么? 可是她除了读书,的确什么也不会了。 祝青岩黯然回到了空空荡荡的学室,拿起书,假装对社团什么一点也不感兴趣。 …… 此时的祝澜正把自己闷在书舍里,埋头写着东西,对外面的热闹充耳不闻。 我是自愿坐在这里写院庆策划案的。 我是自愿坐在这里写院庆策划案的。 我是自愿坐在这里写院庆策划案的。 祝澜一边写,一边不停给自己洗脑,表情生无可恋。 欧阳监院也太强人所难了,提前都不说一声,直接将策划书院九十周年庆典的任务交给她就算了,还限期三天之内提交方案。 生产队的驴也不能这样催啊! 祝澜原本还考虑要不也创办一个美食社或者素描社,现在这样一来,她根本没有时间去折腾那些了。 祝澜颇有些怨念地揉了揉酸痛的手腕,继续撰写起来。 …… 书院的山门处,一高一矮两名女子穿着龙场书院的青白斓衫,正慢吞吞往里面走,好像在故意磨蹭。 “哼,读书读书,我早晚一把火烧了这龙场书院! 本郡主上可提枪杀敌,下可点将练兵,结果被扔进这群只知道‘之乎者也’的酸儒堆里,真亏老头子想得出来!” 慕容静甩着随手捡来的树枝,四下打量着龙场书院的一草一木,似乎在考虑从哪里烧起。 “小姐,这儿是书院,可不比咱们王府或者军营,您讲话还是当心一些……”前来伴读的侍女沐儿小声提醒。 “怕什么?”慕容静音量反而更高了,“有本事就把我赶出书院啊,本郡主求之不得!” “小姐,王爷可是说了,他虽然是本朝唯一的异姓王,位列朝中武将之首,但您要是连院试都考不过,将来连兵书都读不明白,怎么继承王爷的衣钵? 王爷还说……” “还说什么?” 沐儿偷觑一眼慕容静的表情,偷笑道: “王爷还说,咱王府不养文盲。” “谁是文盲!谁看不懂兵书!?”慕容静气得跳脚。 “我不就是上次率亲卫突袭了一伙乌兹的贼兵,事先没有告诉他吗?都说过多少遍了,那是事出突然,等我去跟老头子汇报完,拿到调令,那伙贼兵早跑没影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臭老头子就是因为这事,才把我扔到这鬼地方来的!” 沐儿无奈地摇摇头,不听将令擅自出兵,这可是军营大忌。王爷说得一点没错,小姐是该找个书院好好磨磨性子了。尐説φ呅蛧 慕容静眼珠一转,狡黠的目光落在一起长大的沐儿身上,“好沐儿,你学问好,县试都已经帮我考过了,院试就再帮我一次吧……” 沐儿警觉地后退一步,嘟起嘴抱怨道: “别了,小姐。上回院试那严格程度你又不是没看见,那不是我实在混不进去,您才自己进去考的嘛。 您不会以为今年混不进去,明年就有机会吧? 再说了,上次替小姐去考县试,王爷知道可是差点骂死我……” 慕容静有些泄气,是啊,那院试的入场核查确实严格,这才不得不亲自去考。 结果放榜那天,压根没她的名字。 这时,慕容静忽然远远看见书院的小径上走来了一个人。 此人一身金白色锦袍,身姿散漫却不颓垮,就好似闲庭信步一般。 燕玉泽半睁着眼睛,哼唱着戏文里的一段旋律,玳瑁折扇在手中打着拍子,与二人擦肩而过。 慕容静奇怪地盯着燕玉泽,直到他走过去,才指着背影问沐儿: “你不是说,来书院都必须穿院服吗,他怎么不穿?” 沐儿也有些奇怪,“呃……或许是书院的夫子吧?” “夫子哪有这么年轻的?”慕容静颇为不服气,她向来喜穿红衣,且只穿胡服短打。 如今这宽袍大袖的院服套在身上,感觉一举一动都别扭得很。 慕容静嫌弃地扯了扯连成一片的下摆,这衣服做成这样,怕是连马都上不去。 “算了算了,走吧,让本郡主瞧瞧这书院到底有什么稀奇的!” 沐儿连忙跟上。 走出一段距离的燕玉泽缓缓停下脚步,回头望了望那二人离开的背影,半睁含笑的眼眸中闪过一抹锋锐的光。 这便是镇北王家里那位宁月郡主? 据说她自小在军营长大,极少在城中露面,是以不认得自己这位王爷,而且大部分皇亲权贵也不识得她。 最近的事情接连发生,先有不明势力试图潜入万卷楼的顶层,接着是身份造假的女学生在书院杀人。 而镇北王乃是朝中武将之首,如今又将自己的宝贝闺女送进了代表文臣士族的龙场书院。 看来事情真是愈发有趣了。 燕玉泽打了个哈欠,继续眯起眼睛哼着曲儿,晃晃悠悠地顺着山阶向下走去。 一阵山风吹过,携来抑扬顿挫的调子。 “群臣如蚁聚呀,蜘蛛结网待飞虫~” 第110章 箭术比试 “沐儿,这真的是个书院?” 慕容静望着面前热闹非凡的社团招新场面,有些怀疑自己走错地方。 书院里面不都应该是摇头晃脑,目光呆滞,只会“孔子曰”的酸书生吗? 不是应该一个个都坐在学室里,老僧入定,读书一读一整天的吗? 现在这像集市一样的,是在干嘛? “小姐,快看那边!”沐儿兴奋地向一个方向指去。 只见梁舟挽弓搭箭,射中了靶场上的靶子,准头只比红心略微偏离了一点点。 这水平在书院的学生里来说,已经相当不错了,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喝彩声。 梁舟有些得意地举起手里的弓,问大家: “谁射的比我准,这把弓就送给他!” 这可是他专门花钱请了工匠,照着他国舅老爹珍藏的一把宝弓仿造的,质量绝对上乘。 周围立刻有学生心动,跃跃欲试地举手报名,结果一个个不是把箭射飞了,就是干脆连弓都拿不起来。 这让梁舟有些下不来台,早知道就不用这么好的料子,把弓做得轻一点了。 他的目光落在一旁,假扮后羿的顾朝阳身上,他手里拿的那把道具弓倒是轻便。 “这有何难?” 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同时一只并不那么柔弱纤细的手按在了梁舟的弓上。 梁舟抬头一看,原来是个姑娘。 女子的力气总是比男子要小一些的,梁舟笑嘻嘻地好心道: “这把弓太重啦,我帮你换一个。” 慕容静笑得轻蔑,手臂一抬,竟然轻轻松松地单手举起了这把足有半人高的弓! 梁舟嘴角抖了一下,好家伙,这是花木兰吗? 慕容静小臂上的肌肉线条十分明显,此时单手握弓,稳得就仿佛拿着的不是弓,而是一根筷子,丝毫不抖。 慕容静斜睨一眼梁舟,伸出手。 经过梁舟缜密的计算和分析,确定面前这个姑娘能打十个他,立马十分狗腿地把白羽箭放在她手中。 慕容静利落地搭箭,射出,一箭正中靶心。 周围的喝彩声更高了,学生们看着慕容静仿佛看见天神下凡。 梁舟也卖力鼓掌,激情四溢道:“这位同砚,这把弓现在开始就是你的了! 要不要来加入我们弓箭社?入股不亏!” 没想到慕容静随手把弓扔回了桌案上,都懒得多看一眼。 “就这货色,给本郡……本姑娘练手都不够。” 慕容静略微一扬下巴,拍拍手,就准备带着沐儿离开。 忽然,沐儿看见自己身边的假人动了一下!尐説φ呅蛧 什么东西? 不好,有人要偷袭,保护小姐! 想也没想,一脚踹了过去。 紧接着传来顾朝阳的惨叫。 他只是后羿射日的姿势保持久了,浑身僵硬,动作有些迟缓罢了。 也不用挨打吧!? 沐儿一脸凝重地挡在慕容静面前,盯着地上的顾朝阳。 慕容静:……这原来是个活人啊,刚才一动不动,都没发现。 顾朝阳被梁舟扶起来,指着慕容静: “你别……别走!” 沐儿柳眉一竖,“怎么,不服?” 顾朝阳:“我要和她比试!” 慕容静挑了挑眉,用眼角打量顾朝阳一番,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不过这书院着实无聊,也没什么别的乐子了。 “你想比什么?”刀枪棍法,弓马骑射,她都无所谓。 “就比这个!”顾朝阳扬了扬手里的弓。 “好啊,赌注是什么?” “你想赌什么?” 慕容静略一思索,指着沐儿道:“若我输了,让她给你赔礼道歉。” 沐儿点点头表示同意,反正小姐不会输。 “若我赢了……”慕容静眼珠一转。 “你拜我为师!” “好,一言为定!”顾朝阳眼中燃起了熊熊斗志,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臂,举起自己手里的那把弓。 梁舟射箭的水平只能说是临时抱佛脚,为了弓箭社招新才练了几天,而顾朝阳可是实打实下了功夫的。 只不过今早两人商量过,由梁舟来负责招新,他的口才好,顾朝阳作为压轴的,关键时刻再出手。 梁舟在靶场中又竖起一个靶子,顾朝阳和慕容静分别站在两个靶子前,每人十支箭。 “三、二、一,开始!”梁舟下令。 顾朝阳闭上一只眼,瞄准,射出,看着白羽箭正中红心,然后又去抽取下一支箭。 而慕容静那边却比他还要快一些,她每支箭刚一出手便去抽取下一支,根本不去看自己刚才是否射中。 二人的比试引来了更多好奇的学生。 “咦,这个女学生看起来面生,你见过吗?”人群中有人问。 身边人摇摇头,“没有,说不定是新来的?” 又有人叫道:“啊,我想起来了!她她她……我在院试放榜那天见过她! 就是她把那个胡侍郎侄子的马车给砸了的!” “嘶——”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砸了胡家的马车,现在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 背景绝对不容小觑! 一时之间,有不少人起了想要接近的心思。 “这位师妹虽然算不上肤白貌美,但要是能娶回家……” “哈哈,娶个箭法如此了得的娘子,只怕李兄你日子不好过呀!” 不知是不是议论声传到了慕容静的耳朵里,她的目光向这边一扫,竟好似带着一股无形的杀气。 那几个耍嘴皮子的学生立马感到后背一凉,缩了缩脑袋,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顾朝阳最后一箭射完,发现慕容静早已经好整以暇地等着他了,心中有些诧异。 梁舟走上前,两个靶子上的十支箭都将中心的红圈填得满满当当。 这一把,算是平局。 慕容静看向顾朝阳的目光也不再像之前那般轻蔑,他这样的箭术,放在军营里,已经具备进入神羽营的资质了。 梁舟心思一动,趁着周围人多,立马吆喝起来: “诸位同砚,预知比赛后事如何,报名弓箭社即可揭晓!” 观看了刚刚箭术比赛的学子们热情高涨,都好奇这位新来的师妹和精通各类运动的顾师兄究竟谁更厉害,于是纷纷报名。 梁舟对顾朝阳得意地眨眨眼,带着报名加入弓箭社的学生们来到了另一处人烟稀少的场地。 第111章 八佾舞于庭 梁舟掏出自己佩戴的玉环,这玩意可是他国舅老爹花了大价钱淘换来的。 他找来一根线,将玉环绑在线上,抓住线的另一端,将玉环向上一抛,玉环便悬挂在了一棵树的枝头。 玉环被细线悬着,风一吹,便开始摇晃起来。 “你二人谁能射中这个玉环,就算谁赢!”梁舟笑嘻嘻地宣布了新的比赛规则。 顾朝阳:…… 国舅爷要是在场,肯定得被这个败家儿子气得吐血。 顾朝阳举起了弓,微微眯眼,观察着那玉环左右摆动的规律,看准时机一松手,离弦的箭便飞了出去。 “铛”地一声,玉环应声坠地,碎成了两块。 “好!!”梁舟叫道,半点没有心疼的意思。 沐儿叫道:“喂,这玉都碎了,还叫我们小……我阿姐射什么?” “别急嘛。”梁舟笑着,又从身上摸出了另一块一样的玉环,挂了上去。 看热闹的学子们:……你们有钱人真会玩儿。 “这位师妹,压力不要太大,现在认输也来得及。”梁舟看着慕容静道。 慕容静冷冷一笑,“你用不着激我。” 她利落地抬臂挽弓,只略一瞄准,便十分果决地松了手。 那支羽箭在众人的注视下,直直钉在了悬挂着玉环的那棵树上! 那玉环仍旧好端端地挂在树上晃荡,周围产生了一瞬间的安静。 这是……失手了么? 顾朝阳不禁皱眉,他不相信慕容静会出现这么大的失误。 “要不重新再来一次?”梁舟问。 慕容静把玩着手里的弓,“不用。” 沐儿也在旁边,笑得带着几分自豪。 梁舟半信半疑地走过去,取下玉环,又看了看那牢牢插进树干里的白羽箭。 这很明显是没射中吧——不对! 玉环的内侧,有一道极其细微的磕痕,很明显是刚刚出现的。 慕容静这支箭,竟然直接穿过了玉环!? 顾朝阳得知真相,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厉害,真厉害!好吧,这次是我输了——” “等等。”慕容静忽然开口,看着顾朝阳。 “本来比试的内容就只是射中玉环,我这支箭穿心而过,倒算不上赢。” 顾朝阳和梁舟都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慕容静走到顾朝阳面前,脸上少了之前的傲慢,多了几分棋逢对手的兴奋,对他伸出一只手。 “过几天的休沐日,你可敢与我再比一场?” 顾朝阳看了她片刻,欣然一笑,与慕容静击掌为约,夕阳拉长两人的身影。 “好啊,再比一场,到时不见不散!” …… 秦雨薇和乔悠悠为了各自社团的事情忙碌了一整天,回到清雅苑时已经是晚上。 乔悠悠晃悠着手里的食盒,“雨薇,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咱书院的食堂还挺人性化的,竟然可以打包,哈哈!” 秦雨薇点点头:“澜澜今天一整天没出门,估计饿坏了,我们快些回去吧。” 两人推开书舍的门,屋里面的油灯已经燃尽,祝澜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面前还放着没写完的策划案,笔上的墨早已干涸。 乔悠悠和秦雨薇连忙放轻了动作,乔悠悠反身去关门,秦雨薇则是小心翼翼地添了灯油,重新点亮。 房间里再度亮起,祝澜仍旧没醒,看来是累极了。 乔悠悠用口型无声地对秦雨薇说,让她把桌上的东西收一收,自己把给祝澜带的饭菜摆出来。 秦雨薇会意,伸手替祝澜收拾桌上的纸笔,目光不经意地落在那张草拟着书院庆典方案的纸张上。 上面似乎画着草图,像是排列队形。 看着那张草图,秦雨薇瞳孔微缩,这时祝澜闻到了饭香味醒来,嘴里念叨着“好饿”。 秦雨薇不动声色,将祝澜桌上的东西轻轻推到了一边,“悠悠,快把吃的拿出来吧。” 祝澜感动极了,催促乔悠悠快让她看看都有什么好吃的。 乔悠悠高高举起手里的食盒: “不行,先v我五十文!” 祝澜跟乔悠悠嬉闹着吃了饭,二人都没有注意到秦雨薇始终默立一旁,一对凤眸始终显得有些深沉。 祝澜吃饱喝足,收拾好碗筷,突然想起来什么,问秦雨薇今天歌舞社的招新情况如何。 祝澜道:“雨薇,有个事情可能要你帮忙。” “嗯?你说。” 祝澜想了想,问秦雨薇的歌舞社是否能够在书院的周年庆典上准备一个节目,作为书院学子的献礼。 秦雨薇的眸色深了几分,欣然道:“没问题呀,有什么要求?” 祝澜简单描述了自己的初步规划,这次,她并不打算加入什么别出心裁的创意。 既然欧阳烨已经私下透露过到时太子可能会到场,而太子的意图暂时谁也说不准,所以庆典上面节目的准备,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这种场面主打一个求稳,千万不要出错。 秦雨薇看着祝澜的眼睛,缓缓开口:“既然是给太子看的,的确应该稳妥为上。” 祝澜正要点头,忽觉不对,猛然抬眸看向她,“你……” 自己还没说太子要来,雨薇怎会知晓? 秦雨薇苦笑一下,伸手取过祝澜的那张草纸,指着上面的圈圈点点。 “八佾舞于庭,你这样的场面布置,正好符合现在这个时代太子能够观看的最高舞蹈规模。”Www.XSZWω8.ΝΕt 她身为歌舞社的社长,怎么会不事先研究一下当代的礼乐制度?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祝澜无奈地笑,不过既然要表演,太子会到场这件事总不可能瞒着雨薇的。 秦雨薇拍拍她的手,“放心吧,我去准备。我安排他们分批排练,不会提前透露太子要来的消息。” “谢谢你,雨薇。”祝澜随即又在脑海中产生了新的想法。 既然歌舞社可以出节目,那么周达那边在研究火药,兴许到时还能放个烟花什么的。 祝澜立刻记录下新的灵感。 第112章 慕容静的新舍友 慕容静和沐儿推开了书舍的门,房中点着一盏油灯,还有另外两个女生。 慕容静在军营住习惯了,没那么多贵族小姐的毛病,倒是不介意跟别人同住。 她大剌剌把新买的被褥往空着的床铺上一扔,身后的沐儿上前,对两位新舍友行礼道: “我叫沐儿,这位是我阿姐,以后还请两位师姐多多关照。”Www.XSZWω8.ΝΕt 沐儿一边说,一边暗自打量屋里这两名女生。 一个模样机灵的女孩抬头,甜甜地笑道: “不用喊我师姐,我叫陆音儿,也是新来的,以后多多关照!” 另一名伏案看书的姑娘对她微微颔首,“我叫祝青岩。” 慕容静对两人利落地一抱拳。 “慕容静,幸会。” 祝青岩和陆音儿都已经洗漱过了,沐儿和慕容静走到每个书舍后面单独隔出的一小方空地,开始用热水擦洗身子。 慕容静不禁感叹书院学生们的生活质量真高啊,要知道在军营里,尤其是执行任务的时候,整个大军是不允许生火的,将士动辄十天半个月都没办法洗澡。 像慕容静这种稍微讲究一些的,要洗也只能洗冷水澡。 慕容静感慨着,问起沐儿:“屋里那二人,你都查过了?” 按慕容静的理解,能跟自己住在一个书舍的,应该念书也都不怎么样,跟自己半斤八两。 “陆音儿是云州司马的女儿,年方十四,少有才名,前些日子才被送到江州念书。” 沐儿如数家珍,这些背景她在进入龙场书院以前就已经调查清楚了。 慕容静听到“少有才名”四个字皱了皱眉,又听沐儿继续道: “那个祝青岩也有些本事,是江州城里祝举人家大房的外室子,与其母苏氏在乡下长大,但是念书十分厉害,在今年的院试中考了第六名。 另外,她同父异母的姐姐,是祝家嫡长孙女,也是本次院试的案首,名叫祝澜。” 沐儿说完,见慕容静半天不说话,问道:“小姐,怎么了?” 慕容静头疼地叹了口气,“这两位成绩出众的舍友,又是老头子让你安排的吧? 我都来书院了,怎么还不能让人安生。” “小姐。”沐儿朝屋里看了两眼,见没有动静,才压低声音道: “王爷叮嘱了,那位陆音儿,您要和她处好关系,日后可能会有用。” 慕容静皱着眉,“早说过了,朝堂那些弯弯绕绕的麻烦事跟阿姐商量就好了,不要来烦我,这些你看着处理吧。” 阿姐身为三皇子祈王的正妃,对朝堂上这些事可比自己熟练多了。 慕容静说完就回去睡觉了。 沐儿无奈地站在原地。 太难了,王爷交办了一堆事情,偏偏二小姐又是个脑子从不往深里想事儿的主。 最后全都成了自己的活。 她真是太难了。 …… 次日,御香阁。 王御厨听说祝澜的来意之后,面露难色。 他四下看了看,呵斥了几个好奇往这边张望的学徒,这才悄悄把祝澜拉到了另一个房间。 “皇家的事儿也敢打听,你不要命啦?” 王御厨一脸严肃。 他知道祝澜有本事,可是天大的本事也不该跑来御香阁,向他打听皇子后妃们的饮食喜好啊! 这可是大忌! 祝澜淡定地安抚他,“王师傅,这是忌讳,我懂。可我也不是向您打听陛下本人的喜好,您别那么紧张。 我无非是想了解了解那些皇子和娘娘们的口味,将来给您的菜谱也好做出一些具有针对性的改良。 哪日您若是二度回宫,御膳房总管的位置还不是信手拈来?” 最后一句话,说到了王御厨的心坎上。 外人都只道他离宫是因为年纪大了,才向圣上乞骸骨。 可事实上都是刘总管那个杀千刀的,给自己穿小鞋! 当时刘总管告诉他,梁贵妃近来总是念叨宫里太热,想吃些清凉的,王御厨这才命人送了冰镇消暑的绿豆汤过去。 谁知那几日梁贵妃正赶上身体不适,不能吃凉的,心情烦躁得很,一见到冰镇绿豆汤,当即发了一通火,第二天王御厨就被赶出了御膳房。 一想到这件事,王御厨就恨得牙痒痒! 上次送往宫里的那封欲重归禁院的信,也不知道自己的好友收到了没有,一直都没有回音。 他又琢磨了一番祝澜的话,思想向后—— 豁出去了,富贵险中求! 王御厨心一横,对祝澜道: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我不会写下来,你只能用心记。” “那是自然。”祝澜点头。 王御厨再三确认门外没有人偷听,这才小声将他所知道的一些皇室贵族的饮食喜好告诉了祝澜,祝澜全都一一记在了心里。 …… 回到书舍,祝澜立刻将脑子里的东西隐晦地写了下来。 她为了不让王御厨知道自己的真实意图,特地将所有皇子后妃的喜好都问了一遍。 太子口味偏甜,二皇子喜清淡,三皇子嗜辣…… 祝澜的笔突然顿了顿,在纸上的“一”和“三”上画个圈。 随后陷入沉思。 原剧情中,大梁皇帝此时应该四十来岁,身体每况愈下。 太子虽然贵为皇帝接班人,地位却并不稳固,三皇子祈王便是竞争者之一。 说起来,三皇子正是梁贵妃的儿子,算是梁舟的堂兄,只不过二人关系不怎么好,三皇子向来看不上这个长年居于龙场书院末流,不学无术的堂弟。 如今皇帝病重,太子和三皇子明争暗斗,想来太子这次要来参加龙场书院的庆典,其中不乏拉拢皇帝最信任的弟弟燕玉泽的意思。 只不过,三皇子会放任此事发生吗? 祝澜思索了一阵,提笔在纸上写下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自己现在位卑言轻,朝堂那些事暂时离她还远,现在筹谋还为时尚早,但那些事情有可能会影响到自己负责的庆典。 不管意外情况会不会发生,多做一手准备总是稳妥的。 另外,穿越过来已经几年了,祝澜心里清楚,原书中的剧情现在最多当个参考,不能全信,甚至可能会影响自己的判断。 自己这群人的到来,已经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谁晓得会不会产生蝴蝶效应,间接影响了更多事情? 就比如那个宁月郡主,原书中从未提到祝青岩有这样一位舍友,可现在她却出现了。 而且像这样的变数,以后只会越来越多。 第113章 狗尾巴草 到了休沐日,顾朝阳准备已久,如约来到了江州城外的小阳峰下。 山路之下,绿草萋萋,如地毯铺展。 一身猎猎红衣的慕容静早已等在那里,她背上缠着牛皮做的箭袋,身边停着两匹枣红骏马,高高束起的长发迎风飘动。 见顾朝阳来了,慕容静飒爽一笑,递过缰绳。 “会不会骑马?” “还行吧。”顾朝阳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穿越之后梁舟便爱上了打马球,经常喊他们几个一块去玩,顾朝阳运动细胞发达,练习马术自然很快。 “走着!” 慕容静也跃上马背,两腿一夹,马儿嘶鸣一声,开始奔跑起来。 她有心骑得稍慢一些,没有把顾朝阳落下太远。 “驾!”顾朝阳也立刻打马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在山道上疾驰,马蹄扬起尘土,两边的景色快速变换。 带着草木清香的山风在脸上肆意吹过,顾朝阳向远处望去,只见江州城都变成了一块方方正正的缩影。 临风策马,人生当是如此快意! 碧空之中,陡然传来一声雁鸣,原来是一行雁阵飞过。 慕容静身在马上,仰目而视,抬手从背上的箭袋抽出一支羽箭,颠簸的马背丝毫不影响她的动作。ωww.xSZWω㈧.NēΤ 羽箭离弦,发出破空之声,雁阵中间的一只大雁应声而落,掉在慕容静前方不远的山道上。 慕容静速度不减,马儿经过大雁身边时,她一个侧翻,整个人悬于马背的一侧,身子几乎与马肚子平行。 她一手搭住马鞍,一手向下一捞,那只插着箭的大雁便落进了她的手里。 慕容静回身对顾朝阳一扬下巴,“该你了!” 天上的雁阵发出悲鸣,顾朝阳弯弓搭箭,一松手,那支箭直冲雁阵而去,却擦着一只大雁飞过,射空了。 “是我输了。”顾朝阳到慕容静身边勒马停下,笑着说道。 要射中运动中的物体已是不易,更何况人还在马背上? 慕容静摇摇头,眼中十分不赞成,“你这是妇人之仁,要是上了战场,只怕小命难保。” “别那么悲观嘛。”顾朝阳抬头,见此处离山顶也不远了,“要不要继续上去看看?” 两人继续一路疾驰,很快到了山顶,这里有一片开阔的山地,地上都是砂石。 站在这里眺望,只见群山连绵,长河如缎,身心都变得无比通畅,甚至生出了几分豪情。 “你来生火。”慕容静翻身下马,掏出火石扔过去,自己拎着大雁走到一边,准备拔毛。 顾朝阳接住火石有些怔愣,平时都是用火折子,火石他还真没用过。 “这都不会用,真是个书呆子。”慕容静一脸无奈从他手里拿过火石,这在军营里已经是基础到不能再基础的生存技能了。 顾朝阳有些尴尬,像自己这样成天打马球蹴鞠的,在书院里已经很另类了,没想到在一个小姑娘眼里竟然成了书呆子。 慕容静把大雁塞给他,“拾掇一下,咱们烤来吃。” 很快火堆生起,大雁也被烤得皮香肉嫩,香气四溢。 慕容静不知道从哪掏出一只小酒囊,拧开后仰脖喝了几口,用袖子一抹嘴,酒囊来到顾朝阳面前。 “干了这壶酒,以后你就是我慕容静的徒弟了!” “啊?”顾朝阳握着酒囊不知所措。 “啊什么啊,之前可是说好的,你若射箭赢了,我便让沐儿给你道歉。 若是我赢了,你拜我为师。” 慕容静站起身,开始活动手腕,“都说你们读书人不打诳语,不会是想耍赖吧?” 敢耍赖,她可就要以德服人了。 顾朝阳:……听起来好像读书不太多的样子。 慕容静已经开始撸袖子了。 “师父在上,徒儿先干为敬!”顾朝阳咕嘟咕嘟举着酒囊一饮而尽。 味道不错,但是比起祝澜的江州茅台还是差了点,改天一定要带她尝尝。 “不错不错。”慕容静这才满意地重新坐下,可算是在书院里找到些有趣的事了。 慕容静撕了一块大雁肉嚼着,在顾朝阳肩膀上捶了一下。 她力气可着实不小,顾朝阳当即疼得呲牙。 “你小子体格不错啊,干嘛非得跑这破地方念书?” 顾朝阳揉着自己被捶的地方,皱着脸道:“你体格比我好,不是也来了……” 话没说完又挨了一拳。 “没大没小,怎么跟师父说话呢?” 顾朝阳身心都很委屈。 “不念科举,怎么进入兵部,怎么指挥战斗?” 上辈子他的梦想是当飞行员,以极其优异的成绩考入了最好的国防大学,可惜出了车祸双腿残疾,这才彻底断了念想。 如今一场穿越让他再次获得健康的身体,他当然是要按照曾经的路线再走一遍呀! 慕容静震惊地盯了他片刻,像在看一个怪人。 “你傻啊?想指挥战斗,那你干嘛不去从军?” “从军……?”顾朝阳愣了愣,他倒是没想到过这个。 自打穿越以后,身边的同学们一个个都在往死里卷念书,他也下意识就跟着一起学。 现在被慕容静这么一捶,好像新的思路打开了? “对啊,耍笔杆子哪有枪杆子来得淋漓畅快?” 慕容静上下打量着他,“你弓马骑射的功夫还凑合,领兵打仗肯定比那些书呆子强。 科举能给你什么?最多就是个官儿做,可官场上那些勾心斗角的,你应付得了吗? 还不如跟我去军营,咱们师徒俩一起上阵杀敌,那才叫痛快!” 慕容静的脸上露出了向往和兴奋的神情,仿佛她已经置身于硝烟弥漫的战场之中。 顾朝阳听着,心中也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可是从军……要去哪里报名?” 他平时一直待在书院,对朝廷征兵的事情的确了解不多。 慕容静拍拍他的肩,笑道: “乖徒儿莫慌,待为师修书一封,你带着信前往北疆驻边大营,自有人接引。” …… “什么,你要去从军!?” 观风亭里,众人听到顾朝阳的话,全都大吃一惊。 顾朝阳坚定地点点头,“对,我想好了。反正……今年院试我也没考上。慕容静说得对,官场可能并不适合我,倒不如去征战沙场来得热血!” 梁舟扶额哀叹:“不是吧,兄弟。你一走,那弓箭社岂不得要我天天操心了?” 他这人最怕麻烦了,再说就自己那三脚猫的功夫,哪里带得动? “放心吧。” 慕容静爽朗的声音传来,她大步走入观风亭,停在顾朝阳面前,拍着他的肩膀道: “弓箭社今后有为师在,一定会蒸蒸日上的,徒儿不必忧心。” 说完掏出一封信,上面还插着一根打了结的狗尾巴草。 慕容静面容浮上哀伤,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 “没想到你我师徒二人还没见几面,这就要匆匆分别了。听说你们读书人都爱折柳枝送别,为师实在是没找着柳树,就用这根狗尾巴草聊表心意吧。 北疆大营那边还有你的十二位师兄,他们见到这根草,会照顾你的。” 第114章 韦氏母子出狱 顾朝阳带着慕容静的那封信,还有那根承载着厚厚师徒情谊的狗尾巴草,踏上了前往北疆的路。 临走前许诗明还专门给他算了一卦,说此去北疆必定会顺风顺水,一路平安。 梁舟坐在学室靠窗的位置,看着天上的鸟儿发呆,长吁短叹。 “老常走了,小丁也获得自由了,连朝阳也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可我被关在书院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话音刚落,梁舟就听见“嗖”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贴着自己的头顶飞过,钉在了身后的墙上。 梁舟连忙回头,只见一柄闪着银光的飞镖半截没入墙壁,另外半截还在颤动。 被吓出了一层冷汗。 慕容静抱臂靠在门边,“有你发呆的工夫,倒不如好好去练练骑射,省得回头带社员练习丢人现眼。” 梁舟现在一看见她就头疼,赖在凳子上不走。“小郡主,社团的事有你在不就行了,我看谁敢上门砸场子?” 慕容静摇摇头,言简意赅: “我,镇场子。你,看场子。” 她还得硬着头皮花时间去背那之乎者也,否则这辈子都回不去军营了,哪有什么工夫去打理社团那么多杂务? 梁舟寻思顾朝阳走之前,慕容静说弓箭社有她一定会蒸蒸日上。 敢情意思是有她来压迫自己,让自己来蒸? 梁舟灵光一现,这小郡主不就是跟自己一样,嫌书院的日子太无聊,想要找点乐子么? 要乐子,还愁自己没有? 梁舟冲慕容静诡秘一笑,神秘兮兮地从书桌下摸出了一只小方盒。 “给你看个好玩的——” “我知道,这叫扑克牌。”慕容静面无表情。 她堂堂宁月郡主,还能少了前来巴结的纨绔子弟? 这种小玩意她早就见识过了,与赌博差不多。 但是军营禁止赌博,所以她对这些东西也向来提不起半点兴趣。 最后梁舟被慕容静拎小鸡似的,拎到了靶场。 “练吧。” 慕容静将弓和箭袋扔给他,然后自己掏出了一本《三字经》开始背。 梁舟欲哭无泪,可是打又打不过。 “小郡主,不是我说你,咱俩又不是师徒,拐上几道弯还算是亲戚,你这是何苦呢……” 慕容静用眼角扫着他那身子骨,看着连肌肉都没有多少,还想当她徒弟? 嫌弃二字直接明晃晃写在了脸上。 “啧,许久没有打赏过人了。”慕容静扭了扭脖子。 梁舟已经举起了弓:“……您看书,我要心无旁骛地练箭了。” …… 祝澜和秦雨薇这边也在紧锣密鼓地准备院庆事宜。 “一,二,三,四,来抬肘,沉肩……” 秦雨薇喊着拍子,面前穿着水袖长裙的女学生们却乱了动作。 “秦师姐,这里不是提肩吗,怎么变成沉肩了?”一位师妹疑惑道。 秦雨薇轻轻“啊”了一声,回过神来,“对,是提肩,我记错了。” 师妹没有说话,只是多看了秦雨薇两眼。 这几日不知怎么了,秦师姐似乎有些怪怪的,排舞蹈的时候总是会走神。 “时辰差不多了,今天先到这里吧,大家去休息,下午还要上课的。” 待众人散去,用来练舞的学室内变得空空荡荡,秦雨薇这才走到边上坐了下来,一抹忧虑浮上眉间。 就在昨天传来消息,当朝太后六十寿诞,梁帝为了给太后祈福,决定大赦天下。 韦氏和秦虎,要被放出来了。 一想起这两个人,秦雨薇只感到一阵发自心底的厌恶。 她先前设计将两人送进大牢,虽然按照大梁律法,罪犯的亲属应当连坐,但自己作为受害人,官府才会不追究她的责任。 只不过这些终究只是她为自己争取时间的权宜之计,根源问题尚未解决。 她必须和这两人彻底断绝关系。 如今大梁才开放女子入学不久,女性地位略有提升,但毕竟新策才开始实行,尚有许多不完善。在户籍这块,未成家的女子还不能以常规的方式单独立户。 在韦氏和秦虎坐牢的这两年时间里,秦雨薇研究了许多户籍方面的律法,最后得出了两个方案—— 第一,向官府提出申请,与韦氏断绝亲属关系,用这种方式迁出户籍。 但由于在户籍上她还是韦氏的女儿,哪怕不是亲生,也对韦氏具有赡养义务。大梁注重孝道,为了杜绝子女富贵便抛弃老人的情况发生,若子女主动提出断绝关系,老人可以索要不超过子女财产三分之一的赡养费。 如今香莱儿铺子的生意如日中天,哪怕只分给韦氏三分之一的资产,那也是泼天的富贵。 可是她配吗? 第二个办法,则是先嫁人成家,然后顺理成章地与韦氏分家。 只要脱开户籍,以后韦氏和秦虎再做任何事情,都不会牵累到自己了。 可是这两条路,无论选哪条,她都不甘心。 秦雨薇烦躁地揉了揉眉心,这突如其来的大赦天下,真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以她对韦氏母子的了解,他二人先前被自己设计,定然怀恨在心,出狱之后一定会找机会报复。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先去铺子里知会张四姑一声,让她最近小心提防。 …… 韦氏和秦虎回到老房子里,这里两年多没有住过人,桌上地上都已经铺满了厚厚的灰尘,到处都是蜘蛛网。 韦氏捂着鼻子,打开屋里那只老旧的木衣柜,粗布衣服全都被啃得破破烂烂,一只硕大的老鼠从她脚边窜过,韦氏差点被吓得跳起来。 “娘……”长高了不少的秦虎站在韦氏身后,捂着鼻子。 韦氏恨恨合上柜子,咬牙切齿道: “都是秦雨薇那个小贱人害的,等着吧,老娘非得让她脱层皮不可!” 韦氏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探出脑袋一看,有一个人正往隔壁朱婶家走去。 那人正是当年被秦雨薇一起送进大牢的小莲。 第115章 将计就计 小莲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韦氏和秦虎,警觉地后退两步,待看清来人,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当初要不是韦氏这个长舌妇到处去说,自己偷偷将香莱儿的东西带出铺子的事情怎么可能败露? 自己又怎么会遭受两年的牢狱之灾!? 小莲这两年五官也长开了,他们住的这一片,百姓大多面黄肌瘦,她在其中算是个相貌出众的。 如今的秦虎已经长大不少,脸上都有胡子了,再次见到小莲,神情难以遏制地浮现出贪婪,眼睛直勾勾地盯在人家身上,时不时还瞟向不该看的地方。 韦氏呲着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对她笑:“小莲回来啦?” “干啥?”小莲一脸厌恶,她可不想看见这老贼婆。 “哟哟,还因为那事儿生气呢?”韦氏没脸没皮地凑上去,将刚刚顺来的两个鸡蛋塞进小莲手里。 小莲没有拒绝,看着韦氏等待下文。 “你这孩子,怎么想事儿这么糊涂呢?当初那是婶子害你吗,都是秦雨薇那个小蹄子干的哇! 她赚了那么多钱,一人富贵了,也不知道帮衬帮衬乡里,还反过来害咱们,你说她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小莲没说话,但神色透着赞同。 就是,大家一个村里出来的,凭什么秦雨薇赚钱,自己就只能给她当个小伙计? 再说,香莱儿每天卖那么多货,自己拿一两瓶怎么了? 扣扣搜搜,为富不仁! “可她不是你家丫头么?”小莲斜睨着韦氏。 “呸!她就是个小白眼狼!”韦氏骂骂咧咧,话锋一转,“婶子一把年纪无所谓,但你年纪轻轻,被她害得这么惨,婶子不忍心呐!” “那你想咋样?” 韦氏压低了声音,凑近道:“你在她铺子里干了那么久,应该了解不少事儿吧?” …… 江州城南。 张四姑快步走上铺子的二层,敲了敲秦雨薇私人书房的门。 “进来吧。”秦雨薇的声音传来。 张四姑将门关好,“东家,我按您的吩咐派人跟踪韦氏母子,发现韦氏跟着小莲去了张记胭脂铺。” 从前张记胭脂一直是江州城里最有名的胭脂铺子,直到秦雨薇创办的香莱儿出现,才被抢了生意,如今一落千丈,已经濒临倒闭了。 张记的老板张有财对香莱儿可谓是恨之入骨,这几年明里暗里都想了不少办法来和香莱儿抢客人,却始终无济于事。 现在韦氏和莲儿去找他,意图不言而喻。 “要不要现在就去阻止他们?”张四姑问。 “不急。”秦雨薇手指轻叩着桌面,沉吟道,“这次阻止了,他们肯定还会想别的办法,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四姑,盯紧他们的一举一动,有任何情况记得告诉我。” …… 张有财坐在冷冷清清的自家铺子里,抬眼打量着韦氏和小莲两个人。 “你说……你在香莱儿那边干过?” “是,我对那边熟得很。”小莲说着,从怀中取出了一小包粉末。 “这是一种花粉,我听香莱儿那边的师傅提起过,把这个混在胭脂里,无色无味,涂到脸上,皮肤就会发红。 你去仿制一批香莱儿的胭脂,把这个加进去,就能让那个秦雨薇身败名裂!” 张有财嗤笑一声,觉得她在说梦话,“说得容易,你有办法把假胭脂换进去?” 小莲刚从牢里出来,哪里知晓两年前她被官府抓走的当天,秦雨薇就让张四姑彻查了店铺经营的种种疏漏之处,早已把这些窟窿补上了。 她自信一笑:“我知道香莱儿的仓库在哪,看守何时换班,自然有办法。” 张有财一琢磨,香莱儿再不倒闭,自己真的就要喝西北风了。 眼下或许是个难得的机会。 孤注一掷,豁出去了! …… 计划达成一致后,张有财立刻行动起来,开始制作一批新的胭脂,其中掺进了小莲带来的花粉。 韦氏和小莲也没闲着,小莲找到从前的人脉,仿制了一批香莱儿的胭脂瓷盒。 她在香莱儿干过一段时间,当然知道香莱儿的瓶子上是有防伪标记的。 经过十多次修改,终于做出了一批令她满意,外行几乎无法分辨出真假的同款瓷盒。 而韦氏则是按照小莲说的地方,找到了香莱儿囤放货品的仓库,每天固定蹲守,观察守卫的轮班情况。 果然和小莲说的一样,那两名看守夜晚换班,会有半柱香的时间可以偷偷潜进去。 …… 几天之后,张有财的胭脂终于做好了,他把韦氏和小莲找来。 韦氏拿着那盒崭新的胭脂,左看右看,嘀咕道:“这玩意,涂到脸上会死人不?” 小莲:“死不了,最多就是发红发痒,最重要的是这种花粉很难查到来源。” 韦氏打开胭脂,望着瓷盒里面那鲜艳欲滴的红色,一咬牙,心一横,用手沾了就往自己脸上抹去。 小贱人,等着吧,让你害我们娘俩蹲大牢,这回老娘亲自动手,还不把你往死里整! “怎么样,够了不?”韦氏撅着那张被涂成猴屁股似的脸,问小莲和张有财。 小莲又用帕子沾着胭脂,仔仔细细给她没涂到的地方补了点儿,这才点点头。 “差不多,等会再洗掉就好了。” 张有财看着这两人,只觉得女人真可怕。 狠起来连自己的脸都能下手。 没过多久,韦氏就觉得脸上开始发烫,还痒,莲儿让她去洗脸,嘱咐不要用手抓。 随后三人蒙着脸,趁着夜黑风高,悄悄摸到了香莱儿仓库的边上。 三人藏在一个草垛后面,探出脑袋观察。 张有财和韦氏商量好,分别在仓库的两个方向把风,由小莲进入仓库。 小莲抱着怀里的十几盒胭脂点点头。 …… 仓库门前,一名看守打了个哈欠,身边的人用手肘碰了碰他。 “差不多该换班了,撤吧撤吧,咱哥俩整两口去!” 那人困得眼皮打架,迷迷糊糊问道:“不是还没到时间么?” “你忘啦,四姑说这段时间让咱提早一点撤班。” “哦……不过为啥呀,换班的兄弟还没来,就不怕有贼偷?” “你管那么多呢?反正工钱又没少你的,能早点走还不好?咸吃萝卜淡操心!” “在理,哈哈,走走走!” 看守的背影远去了,月色下,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偷偷潜入了仓库。 第116章 胭脂有毒?当场验证! “嘶——!” 清晨,韦氏对着镜子,碰了碰自己红肿的脸,皮肤火辣辣的疼。 希望小莲那个小妮子说的是真的,脸上的症状过两三天就能消退吧! 韦氏找了块面巾捂着脸,手里藏着一盒仿制的香莱儿胭脂。 她一路来到城南,算算时间,小莲那边应该也已经行动起来了。 才是上午,香莱儿的铺子前就已经排起了队,韦氏踮着脚向前望了望,低头拉好面巾,快速向着队伍前面走去。 一切都被二楼临窗的秦雨薇收入眼底。 她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放下手里的茶杯,起身下楼。 今天会有一场好戏。 韦氏低头匆匆走着,眼看要走到香莱儿门前,忽然猝不及防和人撞了个满怀。 两人同时“哎哟”了一声,手里的东西掉在了地上。 见对方是个年轻丫头,韦氏差一点就骂起来了,但转念一想自己还有正事要做,这才狠狠剜了那丫头几眼,蹲下身去捡东西。 那女子的穿着打扮像是个官宦人家的丫鬟,她扶了扶发髻,也赶紧弯腰去捡地上的东西。 夫人今天专门让她来香莱儿,看看有没有出什么新品,还让她记得买盒胭脂回来。 结果和韦氏这么一撞,两人手里的胭脂盒都掉在了地上。 两盒装胭脂的瓷盒一看都是新的,丫鬟一时犯了难,不知哪个是自己刚买的。 但是其中一个瓷盒被磕破了一角,这若是被夫人瞧见,肯定少不了一顿责罚。 丫鬟没多犹豫,伸手就捡起了另一盒完好无损的胭脂。 左右看起来都是新的,带哪个回去都一样。 韦氏脑子里还在琢磨着待会要怎么闹,捡起另一盒胭脂,未及深思便揣进了怀里。 “大家伙瞧瞧啊,这铺子卖的胭脂,老婆子我昨儿个刚涂在脸上,今天就成这模样了啊!” 韦氏堵在香莱儿门口,这一嗓子嚎出来,立马吸引了周围无数的目光。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扯下面巾,露出红肿起泡的脸,触目惊心。 香莱儿门口排队的女子们看到,全都倒吸一口凉气,脸上浮现惊恐。 能来这里买东西的,谁不爱美? 想想要是自己的脸烂成了这个样子,怕是跳河自尽的心思都有了。 韦氏一屁股坐在地上哭闹起来,一口咬定是香莱儿卖的东西有问题,周围人也惊疑不定地议论起来。 “啊?我今天也是来买胭脂的,还好还没排到我,这可吓死人了!” “奇怪,香莱儿的胭脂我也用过一段时间,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呀……” “说不定是老板心变黑了,开始省原料钱了,具体内幕咱们谁知道呢?” 张四姑从铺子里一走出来,所有人的目光便落在了她的身上,都在等她给出一个解释。 张四姑看着韦氏的脸,暗自咋舌,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呐! “你说你这胭脂是在我们铺子买的,可有凭证?” 由于香莱儿的货品全都价值不菲,因此收据都要写的清清楚楚,还要由张四姑亲手盖上香莱儿的印记才作数。 “凭证?”韦氏愣了一下,随即脖子一梗,“凭证我扔了!怎么着,你们就不认账了呗?” 张四姑都笑了,“你都不能证明东西是在我们这买的,空口白牙,就说我们的胭脂有问题。 大家评评理,要是都像她这样胡搅蛮缠,我们生意还做不做了?” 这话说的在理,人群之中有人开始点头。 “是,我是没办法证明。不过你们家有问题的胭脂肯定不止我这一盒,怎么样,敢不敢找人验一验?” “好啊,你说怎么验?”张四姑心中暗笑,面上还是配合她在演。 “当然是找人来验咯!”小莲的声音传来,她穿过人群,身后还带着一位郎中模样的人。 韦氏见到她,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拉着郎中对众人道: “这位是李郎中,想必不少父老乡亲都认识吧?早上我脸成了这样,就是李郎中诊出来,说我是中了一种花粉的毒。 大家伙能不能信得过他?” 李郎中在江州城里也算小有名气,而且为人厚道老实,德高望重,只要认识他的人都是信得过他的人品的。 见众人没有异议,韦氏小人得志地看向张四姑。 “让他老人家去验一验你们铺子里的胭脂,有没有问题,马上就知道了。 你们敢不敢,要是不敢,那就是做贼心虚!” 昨天晚上,可是她和小莲亲手将馋了花粉的胭脂偷偷放进了香莱儿的仓库里。小莲了解香莱儿仓库出货的顺序,所以她们昨晚偷换的胭脂,今天一定被摆在了货架之上! “好啊,怎么不敢,李郎中请。” 张四姑侧身,将李郎中让进了屋,与韦氏对视一眼。 韦氏:笑吧,待会有你哭的时候! 张四姑:那我拭目以待。 张四姑指着货架上的一排胭脂盒,“李郎中,您说吧,要怎么验?” 李郎中捻着自己的胡子,慢悠悠地道: “老夫这里有一剂方子,溶于水后,只要碰到韦氏所中的那种花粉,就会变色。 是否含毒,只需每盒胭脂略微蘸取分毫于白绢之上,然后涂上试剂,观其是否变色便可知晓。” “好,您稍等片刻。” 张四姑让人找来一块干净的白绢,将货柜上将近二十盒胭脂全部摆了出来,亲自用白绢的不同位置在每盒胭脂中轻轻蘸取一点。 李郎中掏出他所说的方子配制而成的小药丸,让张四姑取来一碗热水,药丸投入之后片刻便融进了水中。 “好了,现在只需要将白绢浸入水中,若胭脂变色,便是有毒。”ωww.xSZWω㈧.NēΤ 门外的人群使劲探着脑袋,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听了李郎中的话,张四姑点点头,就要将手中的白绢放进去,韦氏却突然开口: “等等!” 她拿过水碗走到外面,站在阳光下。 “要验咱们就在外边验,让大家伙全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名誉扫地这种事,当然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才好! 第117章 拿着真货来打假? 白日悬空,张四姑当着众人的面,将那沾满了胭脂的白绢缓缓浸入水中。 围观的人甚至屏住了呼吸,静待事情的发生。 韦氏和小莲紧紧盯着那白绢,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阴谋即将得逞的兴奋。 然而,半天过去了,白绢上的胭脂颜色没有丝毫变化。 韦氏拉了拉小莲,捂着嘴道:“是不是我眼花了,你瞅着变色了不?” 小莲也有些不知所措地摇摇头,不应该呀。 “李郎中,你那个方子是不是错了?” “瞎说。”李郎中胡子一抖,“老夫行医半生,怎么可能把方子弄错?” 说完眯起眼仔细看了看水里的白绢,缓声道: “这胭脂,没有问题。” “不可能!”韦氏叫了起来,她的脸现在还疼呢! “这家胭脂绝对掺了东西,我脸都烂成这样了,你肯定是弄错了!” “哎,你放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就在韦氏拉扯着李郎中争执时,秦雨薇含笑的声音终于传来。 “李郎中怎么会弄错呢?” 她缓缓走入阳光下,目光带着戏谑扫过韦氏,一对凤眸显得深不可测。 秦雨薇对围观的众人说道: “诸位,我们香莱儿的铺子可以做出承诺,保证质量安全,绝对不会出现有毒物质。” 她对张四姑使了个眼色,让张四姑去将韦氏手里的胭脂拿过来。 这次正好借韦氏闹事,众人围观的机会,好好提升一下品牌的热度。 还能顺水推舟,教给民众如何识别市面上香莱儿的假货。 张四姑会意,一把拿过韦氏手里的胭脂盒,然而胭脂盒一到手中,张四姑的笑容却微微僵了一下。 她低头认真打量着那个瓷盒,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忽然面露困惑。 “东家,这……好像是真货。”张四姑在秦雨薇耳边低声道。 真是奇怪,自己昨晚明明是在暗处看着韦小莲将十几瓶假胭脂放进了仓库,她还亲自去验证了,那些假货的瓷盒虽然仿制得很逼真,但她还是能看出许多问题。 照理说,韦氏今天应该是带着另外一盒假胭脂上门来闹才对。 自己和东家都已经商量好了,既然当众验证出铺子里没有售卖假胭脂,那韦氏带着一盒假胭脂上门,栽赃陷害就很明显了。当众拆穿她,还要以此作为警醒,告诫顾客们一定要从正规渠道购买香莱儿的产品。 可是,现在这人拿着真货上门来打假,是什么意思? 张四姑都给整不会了。 秦雨薇也错愕了一瞬,又观察韦氏心虚的表情,她好像也不知道自己手里拿的是真货。 难道是中间还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现在顾不得考虑这些,秦雨薇临时改变策略,将手里的胭脂递给李郎中。 “请您再验证一下,这盒胭脂是否有毒。” 李郎中验过之后,摇摇头:“没有,这盒胭脂也没问题。” 这下轮到韦氏懵了。 秦雨薇面色复杂地看着她,“你说我的铺子里有假货,结果没有问题,现在连你自己用的这盒胭脂也没有问题。 那么你的脸,到底是怎么能赖上我们香莱儿的呢?” 围观群众纷纷点头,都觉得韦氏简直莫名其妙。 韦氏这才想起之前和那个丫鬟相撞的事情,懊恼得五官都扭曲了,肯定是那时拿错了! 可是事已至此,她还能闹什么呢? “可能,可能是我不小心弄的吧……”韦氏嗫嚅着低下头,拉着小莲就想走。 “站住。”秦雨薇声音陡然变冷,话却是对着人群外说的。 混在围观人群里的张有财见事情不成,正要悄悄溜走,闻言吓得动作一顿,接着听见一阵脚步声,竟然是县衙的捕快来了。 秦雨薇早就派人去官府报了信,几个捕快上前,直接将张有财按在了地上。 “这包东西是从你家里搜出来的,你有什么话说?”一个捕快拿出在张有财家里搜出的剩余花粉,张有财顿时吓得面如土色。 “差爷,这是昨晚出现在我们铺子仓库里的一批假货,能不能对上,请李郎中一验便知。” 秦雨薇让张四姑将十几盒胭脂拿上来,李郎中得到捕快的许可,再次用白绢蘸取这些胭脂放入水中。 很快,白绢上的红色开始迅速变暗。 李郎中又闻了闻那花粉,心知错不了,然后当着大家的面倒了一点进水里,粉末一入水中,果然变成了黑色。 “是她们,是她们找上我的!” 张有财知道事情败露,突然指着韦氏和小莲大喊起来。 他死也要拉两个垫背的! “你这老登,血口喷人!”韦氏又惊又怒,破口大骂起来。 三人乱作一团,最终全部被带回了县衙审理,假胭脂也被当做证物全部带走了。 “东家,这……”张四姑看了看铺子里,那些被打开过检验真假的胭脂,用眼神请示秦雨薇。 对于香莱儿的客人来说,这些胭脂被打开过,哪怕只蘸取了一点,价值也不如全新的了。 秦雨薇吩咐几句,转身回了铺子二楼,身后传来张四姑热情洋溢的招呼声: “父老乡亲们,我们香莱儿今日酬宾送红票,全店可用。 另外,已开封的胭脂全部八折出售!” “八折?太划算了,我要一盒!” “我也要!!” …… 知府宅邸,一个丫鬟抄着手,匆匆穿过回廊向内院走去。 “阿绿姐,你怎么才回来?我娘今日要去赴宴,说涂些胭脂才显得气色好,一直等着呢!” 毕文文不知从哪冒出来,对她笑着说道。 “知道了小公子,我这就去。” 阿绿低着头,轻轻推开了公孙芝的房门。wWW.xszWω㈧.йêt “夫人,奴婢来为您上妆。”阿绿用刷子蘸着胭脂,一点一点扫在了公孙芝的双颊上。 公孙芝坐在铜镜前,望着自己脸颊边浅浅的两团红晕,微微蹙眉。 “阿绿,我怎么今儿瞧着这胭脂的颜色与上次的有些不同?” “许是……换了方子?” 公孙芝略有疑虑地点点头,总觉得这颜色不如先前好看了。 她倒并不怀疑这会是假货,毕竟阿绿跟了她许多年,知晓自己的脾性,断不敢做出私吞银钱,买假货糊弄她的事情来。 “罢了,今后莫要再买这家的胭脂了。” “是,夫人。” 第118章 许诗明驱邪 休沐日,许诗明回家看望老爹,然而许铁嘴不在,估计又外出摆摊算卦去了。 许诗明做好了饭,一个人在家里看书,没过一阵忽然听见有人敲门。 “许铁嘴在家吗?” 许诗明前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一身深青色的细麻布衣,衣摆垂至脚面,略显宽大却不失庄重,看起来像是个有钱人家的家丁。 听说许铁嘴不在,那人脸上浮现失望之色,又不甘心地探头向屋里看了看。 许诗明有些好奇,问他找许铁嘴什么事。 那男人自我介绍,他是江州城里徐员外家的管家,最近家里的小少爷好像中邪了,想请许铁嘴去看看,是不是冲撞了什么东西。 中邪? 在红旗下长大,从小接受唯物主义教育的许诗明当然不信,让那管家详细说说。 “唉,说来奇怪,小少爷就在咱们城里的龙场书院念书,入学时成绩还挺好的,偏偏就这一年以来,考试成绩越来越差。 这都掉到丁字班快半年了,再这样下去,就要被退学啦。 老爷说小少爷天资聪慧,每天都认真用功,结果现在学成这样,肯定是中邪了!” 哦,还是自己的师弟,许诗明想着。 管家上下打量许诗明一番,“你既然是许铁嘴的儿子,想必也懂点驱魔除妖的法子,能不能请你先去看看?我们老爷夫人最近都快急死了。” 许诗明想了想,去看看倒也无妨,便随管家出了门。 二人来到徐员外家,徐员外见来的不是许铁嘴,而是年纪轻轻的许诗明,脸上闪过一抹失望。 但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小少爷名叫徐业,个头不高,看起来有些腼腆,看向许诗明的目光里带着些怯意。 龙场书院那么大,二人没见过也是正常,许诗明没有提书院的事,围着徐业转了一圈。 徐老爷紧张地问:“如何,究竟是何方邪祟缠上我儿?” 许诗明并不作答,提出到徐业的房间看一看。 路上许诗明问起徐业平日是否常待在家里。 管家答道:“小少爷打小身子不大好,夫人担心书院条件太差,影响小少爷的课业,这才让老爷置办了现在的这所宅子,就在书院的山脚下,小少爷平日都是住在家里的。” 许诗明“哦”了一声,为了孩子的学业专门买套学区房,这当父母的也不容易。 来到徐业的房间,入目便是填满了三面墙壁的书架,书架上经史子集什么都有,就连许诗明都有些吃惊。 好家伙,上一次看见这么多书还是在书院的万卷阁。 这徐老爷和夫人是真下了血本啊。 许诗明在书架前转悠了一阵,目光落在一处,他略一沉思,翻着白眼掐算一番,声音换上一种神秘的深沉,对徐老爷道: “吾观此屋,有一股无形之气流转不息。欲察其中玄机,需凝神静心,不受外界干扰,还请诸位暂且回避片刻。” 见他神态自若,仿佛真有些本事在身上,徐老爷好像看见了希望,忙不迭道:“好、好!” 徐业被拽出自己的房间,一丝慌乱在脸上闪过。 房里只剩下许诗明一人,他收起架势,伸手就去扒拉书柜上的书。 光是书封上写着《千字文》的就有三本,又不是吃的,谁没事囤这个呀? 他翻开一本《千字文》,第一页——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第二页—— “话说那混沌初开天地分……” 许诗明扬起嘴角,又随手翻了几本,果然,全都是伪装成四书五经的民间话本子,笑着摇摇头。 徐老爷子夫妇只知道为了儿子的学业可劲砸钱,却连儿子平日里看的什么书都不知道。 这书柜上名字重复的书少说也有十几本,但凡多几分留意,都不会发现不了。 见许诗明从房里走出来,徐业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自己那些书若是被发现,爹娘会打死他的! 徐老爷上前两步,“情况如何,宅中的不宁之气是否已经得到化解?” 许诗明揶揄地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小师弟,对徐老爷行了一礼,高深道: “此地的风水布局确实存在些许瑕疵。此屋的气场流动不畅,导致阴阳失调,容易招惹邪祟。然而,贵府的书房却是一块风水宝地,有文曲星庇佑。 若将令公子的书案移至书房之中,并在温习课业之时有您或夫人陪伴在侧,则可借助贵府的吉气与家人的阳气,共同化解此劫。” “哎呀,太好了。”徐老爷一拍大腿,对管家道:“还不听许大师的,快搬!” 说完,又命人取了几钱碎银子,算许诗明的辛苦费,说如果他的法子当真灵验,还会有重谢。 许诗明没有推辞,临走时,还冲徐业眨了眨眼睛。 …… 次日清晨,一声惊恐的尖叫划破了知府宅邸的内院。 阿绿慌慌张张地从公孙夫人房里跑了出来—— “快,快去请大夫!!!” 半柱香的时间后,李郎中被请到了府中,公孙芝坐在纱帐里,让所有人都出去,只留下阿绿和李郎中。 阿绿面带惊恐地撩开帘子,露出公孙芝那张发红肿胀的脸。 她身子都有些抖,不知是被自己的脸吓的还是气的。 李郎中一惊,这症状,自己昨日才在韦氏的脸上见过。 这可是知府夫人,李郎中哪里敢怠慢? 他转过身,一眼看见了梳妆台上的那盒熟悉的胭脂。仦說Ф忟網 “夫人稍待片刻。” 说完,他让阿绿取来白绢,又依昨天的法子,将白绢浸入放了药丸的水中,不消片刻,白绢上的胭脂果然变了颜色。 “回禀夫人,是这胭脂中掺了一种含有毒素的花粉。”李郎中据实回道。 公孙芝又惊又怒地看向阿绿,一张脸显得更加骇人。 “夫人,这、这胭脂,真的是奴婢亲自去香莱儿的铺子里买的!”阿绿吓得跪在地上。 毕枞原本在府衙中处理公务,听说夫人出了事,连忙赶回家,一进屋便听见阿绿这句话。 再看自己夫人那张如花似玉的脸,现在两边脸颊红得像被开水烫过,不忍直视。 跟着进门的毕文文更是被自己母亲当场吓得哭了出来。 毕枞脸色铁青,阿绿是自己和夫人从小收进府上的,而且月钱拿的也比府上其他下人多,应当不会做出为了贪那点银子,买假货坑害主人的事情。 李郎中连忙安抚:“夫人莫急,此花的毒素只会令您的皮肤发红发痒,并无其他害处,症状过几日便会消散。” 公孙芝这才稍稍安了心,但这种事情,如何能不追究? 毕枞沉着脸: “来人,将这家胭脂铺子给我围起来,所有人带回府衙严加审讯!” 第119章 香莱儿被查封 张四姑正在铺子里招呼着络绎不绝的客人,突然冲进来一队衙役,吓得铺子里的女子们尖叫起来。 客人们都被粗暴地赶了出去,留下张四姑和一众香莱儿的伙计。 “官爷,你们这是——” 张四姑话还没问完,那为首的官差一声令下:“搜!” 衙役们就在铺子里四下翻找起来。 香莱儿的货品都是用瓷瓶装的,原本好端端摆在柜台上,这些衙役翻箱倒柜动作粗鲁,不少胭脂香粉都直接摔在了地上,一地狼藉。 除了张四姑,其余的伙计们都吓得躲在了角落里。 “有话好好说,你们不能这样——”张四姑心疼坏了,那些脂粉,一瓶就要二两银子往上啊! 这砸的哪是脂粉,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她想要去阻拦,下一刻就被一把明晃晃的长刀架在了脖子上。 “你胆敢阻拦府衙办案?” 张四姑脸都白了,咽了口唾沫,哆嗦着问:“官爷,能不能等东家回来再……” 那衙役收了刀,冷冷道:“放心,已经派人去找了。” …… 秦雨薇正在学室上课,突然就听见外面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接着有人大喊她的名字。 动静之大,闹得附近几个学室的学生都探出脑袋来瞧。 秦雨薇走出去,问他们什么事。 “你经营的铺子涉嫌投毒害人,跟我们走吧。”说着就有两名衙役要上去拘她。 秦雨薇眼尾一扫,声音冷冽:“退开。” 话中的气势让那两名衙役都微微一怔。 秦雨薇用众人都能听见的声音道:“我乃大梁的良民,你们没有任何证据就要抓我,坏我名声,是何道理? 跟你们走可以,但是咱们得说清楚了,我是去配合你们官府调查,可不是什么嫌疑人。 否则待事情真相查明,我乃无罪之身,定要告你们一个欺压良民之罪。” 为首的衙役略一思忖,挥退了手下,语气缓和了几分,让秦雨薇跟他们走。 “等一下,我有几句话要嘱咐。” 衙役略微点头,“有什么话,你得当着我们的面说。” 秦雨薇冷冷扫了他一眼,随即对身边的一个学生道: “烦请帮我带句话给祝澜,我要的那幅《群贤赋图》,请她快些画好帮我送来。” 说完,秦雨薇昂首挺胸,从容地跟随差役们离开了书院。 秦雨薇在书院里人缘相当好,那名学生虽然不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但也不敢耽搁,连忙四处打听,得知祝澜今天去找欧阳烨了。 祝澜在欧阳烨的书房外碰见前来送信的人,听闻秦雨薇被官差带走,再一琢磨她的口信,立刻会意。 当即找欧阳烨告了假,匆匆离开了书院。 …… 香莱儿已经被贴上了封条,秦雨薇直接被带到了府衙的公堂,张四姑已跪在了堂下。 公堂的摆设她倒是不陌生,从前拍古装戏时常见,只不过古代真正公堂之上的威严,哪里是那些道具和群演凑出来的片场能比的? 堂上,毕枞端坐在公案之后,头戴乌纱帽,身着绯色官袍,面带怒色。 他重重一拍手中的惊堂木,“民女秦雨薇,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秦雨薇暗自咬牙,素日里都是待在书院,并不需要向人卑躬屈膝。 而一个现代人对这种事本能散发出的屈辱感和排斥,不是穿越过来几年就能被彻底磨掉的。 可她也深知没有别的办法,她确确实实穿越到了这个尊卑大于一切的古代世界里,有些事情,容不得她不愿意。 秦雨薇面无表情,逼着自己弯下双膝,缓缓跪在地上,却没有低头。 心里有一个声音对她说,适应就好了,这在古代没什么好耻辱的。 却又有另一个声音提醒她,从小到大她无论是家世、容貌、还是学历,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是别人仰视的存在,连亲生父母都没有跪过—— 可现在却要像犯人一样下跪。 不,她无法适应。 秦雨薇暗自平复内心的激荡,暗示自己没有关系,这只是在拍戏而已。 她不再是秦雨薇,只是一个剧中的角色,一个可以对上位者下跪的角色。 “秦雨薇,有人用了你铺子里的胭脂后,出现中毒现象,你作何解释?” “大人,那胭脂必定不是出自香莱儿,您可以拿去与我铺子中的所有货品对比,真假一看便知。”进入状态的秦雨薇不卑不亢地答道。 “可本府又怎知,你不是故意将这唯一的一盒毒胭脂卖给本府的丫鬟阿绿?” 秦雨薇皱了皱眉,“大人既无证据,民女也没有动机,大人这样的凭空恶意揣测,只怕不妥吧?” 她挺直了背,继续道:“另外,昨日县衙已经查明,张记胭脂铺的老板张有财故意制作有毒的胭脂,还偷偷投放进了香莱儿的仓库。 那批胭脂已经全部作为证据被县衙的人带走,若有人中了同样的毒,大人您该去问县衙和张有财还有他的同伙,而不是在此盘问民女。” 毕枞闻言没有说话,今晨他在处理县衙呈报上来的公文,还没处理完,就被夫人的事情打断了。 莫非此事县令已经做过处置?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 “县令季田大人到。” 季田步履匆匆走进公堂,身后跟着祝澜。 祝澜看到跪在地上的秦雨薇,对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安心。 “见过知府大人。”季田对毕枞恭恭敬敬行了礼。 “大人,香莱儿铺子发现含毒胭脂一事,卑职昨日已经查明,乃是张记胭脂铺老板张有财及其同伙韦氏、小莲所为,且投放的有毒胭脂已经全部被县衙缴获,香莱儿店铺中正在出售的货品经验证,全都没有问题。 不过根据韦氏的供词,她昨日原本带着一盒毒胭脂去香莱儿闹事,结果手里拿的假胭脂居然变成了真的。” “变成真的?”毕枞皱眉问道。 “是的,根据韦氏回忆,她在铺子门口曾与人相撞,胭脂许是那时拿错的。” 毕枞想了想,让人把韦氏带上来,随后又叫来阿绿当堂对质。 披头散发的韦氏上了公堂,一见到阿绿,鸡啄米似的点头。 “对,对,昨天撞我的人就是她!她捡起我手里的胭脂就走了,我喊她都不回头!” 阿绿瞬间面无血色,知道自己错拿了有毒的胭脂,害得夫人中毒,一下跪在地上磕头,求大人开恩。 仦說Ф忟網 第120章 我跟龙王不大熟 审到此处,案件的真相已经十分明了了,季田脸上露出些许困惑,对毕枞行礼道: “大人,卑职今晨已经此事据实上报,难道府衙没有收到公文吗?” 毕枞轻咳了一声,“许是尚未流转至本府手中。” 季田点点头,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再说什么。 随后毕枞问起胭脂投毒一案的处置情况。 “回禀大人,本案中小莲提供有毒花粉,张有财仿制毒胭脂,此二人现已收监。 韦氏在其中只是参与谋划,帮忙把风,涉罪情节较轻,且主动提供三人作案的证据将功补过,故不予收监,判杖责三十以示惩戒。” 毕枞点点头,“好,那省事些,就在本府这里行刑吧。” 说完招来左右,将惊慌失措的韦氏按在凳子上。小說中文網 韦氏才从牢里放出来没多久,本就瘦了不少,鬼哭狼嚎地挨了不到二十棒就昏死过去。 毕枞让衙役把人抬走,准备结案退堂。 “大人——”秦雨薇还想再说些什么,张四姑却使劲扯了扯她的袖子,使眼色让她别说了。 出了公堂,祝澜问秦雨薇有没有事。 秦雨薇轻轻摇了摇头,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澜澜,今天多亏你了,我就知道你能懂我的意思。” 祝澜握了握她的手,“也亏你脑子快,情急之下能想到这个法子给我传消息。” 当年书院里的诗文比赛,她凭借一副《群贤赋图》拿下魁首,她的素描技法引起了当时评委季田的注意。 那时季田还只是县丞,私下问她又要了一副《群贤赋图》用来观赏,两人也因此结下了些交情。 这件事情只有秦雨薇和乔悠悠几人知晓。 先前秦雨薇被带离书院时,猜到府衙要查的案子与张有财的毒胭脂有关,但是相关证据都在县衙那里。 为了稳妥起见,她想托祝澜去请季田过来,却又不好让旁人知晓祝澜与县令私底下的交情,所以才借《群贤赋图》作为暗示。 祝澜听闻秦雨薇被府衙的官差带走,再通过《群贤赋图》与官府的关系一联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澜澜,你先回书院吧,我还得去趟铺子。”秦雨薇停下脚步道。 祝澜轻轻抱了她一下,“好,有要帮忙的记得告诉我们,别自己扛。” “嗯。” …… 秦雨薇带着张四姑回到铺子,封条已经被撕掉了,然而铺子里仍是一片狼藉,香粉香膏洒的满地都是。 秦雨薇的脸色阴沉几分。 府衙的人不分青红皂白,便如此行事。这经济和名誉上的损失,该由谁来承担? 张四姑看懂了秦雨薇的心思,苦着脸劝慰道:“莫再想了,东家,这种事咱们也只能认,民不与官斗……” 还有些话她没说出口。 在大梁,她们这些经商的虽然有钱,社会地位却是最底层,衣食住行,样样都要低人一等。 虽然东家有功名在身,怎么说都比那些贩夫走卒要略好些,可她再大不过是个女秀才,进了府衙的门,该跪还是得跪。 “四姑,找人把铺子收拾一下,明日照常营业。”秦雨薇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哎,哎,我这就去。” …… 龙场书院这个月的堂课考试后,正好又赶上了休沐日。 许诗明回家看望自己的神棍老爹,结果还没走到门口,就瞧见自家小院里来了许多人。 许铁嘴一脸懵逼的站在众人面前,不知说什么好。 带头的徐员外一见到许诗明,满脸带笑地迎了上来,千恩万谢: “许大师,哦不,许大仙,您可真是神了! 自打上次听了您的话,调了家里的风水,我儿的成绩突飞猛进现在已经考到丙字二班啦!” 徐员外让管家将带来的腊肉和酒菜都放在地上,又拿出了三两银子,对许诗明表示谢意。 “徐员外,您客气了。小少爷天资聪颖,将来定是状元之才!” 徐员外听得乐呵呵的,就把银子往许诗明手里塞。 许铁嘴都慌了,连忙把儿子拉到一边,一脸惶恐,“儿啊,咱可不兴招摇撞骗啊……” 许诗明回头瞅了一眼自家门前写着“驱魔除鬼”的牌子,让老爹放心。 许诗明收了东西,又看着这满院子的人,问徐员外他们都是谁。 来送个礼也不用这么大阵仗吧? 徐员外:“这些都是慕名而来的乡亲,有事相求啊……” 一个老汉堆着笑走上前:“大仙,您的大名现在都传开了。能不能请您帮俺们村求个雨?” 最近的江州地带有些干旱,附近已经数月没有下过雨了。 求雨? 这年头他上哪给他们人工降雨啊? 老汉的媳妇上前扯了他两下,像是在嫌他不会说话。 “大仙,我们懂,这求雨是龙王爷干的事儿,您出手怕是不大合适!这叫那个,那个……对,越俎代庖!” 老汉媳妇笑得一脸讨好。 “您能不能就帮我们问问,龙王爷他老人家到底啥时候施恩呀?” 许诗明面对一双双充满期待的目光,只觉难以拒绝。 “这个……龙王跟我不大熟,只能说试着先帮你们问问吧。”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面露惊喜,差点就要跪下来给他磕头。 许诗明回到书院,脑子里一直琢磨这个事儿。 书舍里,赵思成和周达都在,许诗明跟他们说了自己的想法。 “你想预测天气?”周达问。 许诗明点头,“是。这里没有天气预报,那些老百姓一个个都看天吃饭,要是有办法预测天气就好了。” 赵思成和周达,一个搞工程,一个学化工的,都开始帮着许诗明琢磨起来。 很快,赵思成有了大致的思路,拿过纸和铅笔,开始画起草图。 “虽然我对气象学没有那么了解,但是照理来说,应该是要借助一些简易工具。 风向标是最好制作的,其次是气压计,至于温度计么……” 现代的温度计里面装的都是水银,这玩意儿在古代可不好找。 周达沉思片刻,语气笃定,“水银不是问题,我有办法。” 自打燕玉泽知道他在研究火药,十分慷慨大方,不仅专门给他划了一大片空地来做试验,经费方面也是毫不吝啬。 提炼水银这种事情,虽然有些危险,但是只要钱到位了,把装置做好,就不是问题。 第121章 升天的鸡犬 三人制定了大致的计划,说干就干,当即开始着手准备起来。 风向标倒是简单,只需要找根细长的杆子,在上面装一个极轻、能够自由转动的风向指示标就可以,完全可以用羽毛之类的物品代替。 关键还是气压计和温度计,这两样都是需要盛放液体的,而且要通过液体在透明管内的高度来读数。 但这个时代没有玻璃,三人研究许久,始终想不出很好的替代品。 许诗明拧着眉毛,“实在没有透明的容器,略微透光的瓷器一类也勉强可以吧?” 周达:“瓷器?但是需要烧制得很薄,才可以达到透光的效果,我们要上哪里去找呢?” 赵思成想了一阵,突然站起来:“我知道!”Www.XSZWω8.ΝΕt 他先前在肖婉那里见过一只小瓷瓶,那是秦雨薇送给肖婉的流云霜,那个瓷瓶做工极为精美,而且瓶身极薄,对着光就可以看到瓶子里的余量还有多少。 许诗明:“可你不是和肖婉吵架,还没和好么?” 赵思成垮着脸,“别提了,上次是我嘴欠乱说话,婉婉都已经十几天没理我了。” 以前还总是被婉婉揪耳朵,现在耳朵都痒了。 许诗明摇摇头,这事旁人也帮不上忙,“既然是秦雨薇送的,咱们直接去找她不就好了。” 秦雨薇正在排舞,见许诗明三人来找自己,穿着舞蹈服就出来了。 听完三人的来意,秦雨薇点点头: “此事倒是不难办,我们那边的瓷瓶都是从一家有百年历史的陶瓷厂定制的,那家的师傅手艺非常精妙,做出又薄又细的瓷管应该不是问题。 只是我这边最近排练太忙,没有时间帮你们问。这样吧,我写个字条,你们直接去铺子里找张四姑,她会帮你们的。” 拿到秦雨薇的字条,三人开始分工,赵思成和许诗明去找张四姑,周达去城里的药铺买朱砂。 要提炼水银,朱砂是必不可少的原料。 赵思成二人在张四姑的带领下,来到了江州城里的一家陶瓷厂,找到里面的老师傅,说明了需求。 老师傅做了一辈子的陶瓷工匠,眯着眼睛思索许久。 “你们算是找对人了,像这种空心的细瓷管,还要薄壁,我敢说整个江州城除了我,你们找不出第二个能做的!” 张四姑恰到好处地拍了几句马屁,老师傅心情很好,指着地上的一堆工具对他们比划起来。 要制作又薄又长的瓷罐,首先需要选择适当的陶土材料,然后利用拉坯、利坯等成型技术,将泥料拉制成细长的管状,并进行精细的修整,才能达到想要的效果。 "这玩意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是费劲呐!"老师傅看着赵思成和许诗明两个半大小子笑。 “也就是看在四姑的面子上,我给你们做几个吧!” 许诗明和赵思成大喜过望,连连道谢,并且约定七日后来取。 …… 空旷通风的平地上,周达脸上带着自制的面罩,站在一个用黏土和砖块堆砌起来的小炉子旁。 这个炉子比一般的灶台要矮一些,炉膛里烧着通红的炭,温度极高。炉子上方连接着一根手臂粗细、弯曲的陶管,用来冷凝水银蒸气。 装置虽然简陋,但已经是利用现有材料能做出来的最好的了。 周达手里拿着一个陶罐,里面装着用水飞法研磨好的朱砂粉末,他小心翼翼将朱砂粉末倒进炉子顶部的一个小口,然后用铁棍将炉门封住,坐在一边,紧紧盯着那根冷凝管,期待水银的出现。 随着炉内温度的上升,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然而冷凝管的出口却没有任何动静。 经过第八次尝试,周达有些烦躁的拆下陶管,陶管的内壁仍旧只有一些黑色的残渣。 许诗明和赵思成走了过来,两人都用沾了水的布掩住口鼻,防止吸入有毒气体。 “还是不行吗?”赵思成问,弯腰去帮他检查火炉的密闭性。 他鼓捣半天,认为问题并不出在炉子上。 “其实也在意料之中。”周达沉声道,“是朱砂的问题,杂质太多就会这样,几乎没办法提炼出水银。” 古代朱砂的开采和加工有相当大的技术难度,因此高纯度的朱砂产量有限,而且价格昂贵,民间很难买到。 遇事不决,找人帮忙。 他们又去找了好兄弟梁舟,梁舟高低也算是个皇亲国戚,家里说不定会有上好的朱砂。 “行!过两天休沐日,我回家帮你们看看。家里如果真有好朱砂,大不了我给你们偷出来!” 梁舟拍着胸脯保证。 他说话算话,休沐日才回到家门口,就瞧见国舅老爹手里拎个鸟笼,另一只手里盘着俩包浆的核桃,正要出门遛弯儿。 棕黄色的锦缎褂都遮不住那圆滚滚的肚子。 梁舟跟这位比自己还纨绔的国舅老爹也不绕弯子,直接笑得十分灿烂,迎上去,问他有没有收藏好的朱砂。 “没有没有,臭小子,天天就知道惦记你老子那点好东西!”国舅梁武一脸戒备地盯着自己这败家儿子。 把手里的核桃往背后藏了藏,这玩意是古董,可老值钱了! 梁舟凑近,使劲眨了眨眼,用“你懂我懂”的语气道: “我姑最近在宫里不是挺得宠的么,怎么也没人赶着来巴结巴结老爹你啊,送点宝贝什么的。” “臭小子!”梁武要不是两只手里都有东西,现在就要一巴掌拍他脑袋上了。 梁武压了压声音,“老子警告你啊,跟宫里那边你可少掺和! 知不知道什么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咱现在就是那升天的鸡犬! 这荣华富贵指不定能多久呢,能享受一天是一天,有些事儿啊,越掺和越危险,能躲着点就躲着点。” “那要是哪天躲不过呢?” “跑呗!” 梁武白了自己这个傻儿子一眼,再不搭理他,哼着曲儿拎着鸟遛弯去了。 梁舟耸耸肩,老爹虽然是国舅,但跟梁贵妃打小不在一块长大,实在算不上亲近。 国舅梁武不住在京城,而选择待在江州,显然是想要远离是非。 梁舟自打穿越过来,就没见过梁贵妃还有她儿子三皇子,对这两人的印象还是出自原主的记忆。 原主也只是幼时见过三皇子几面,两人虽然是亲戚,三皇子却从来不正眼看他。 不用猜也知道关系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