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反派女二计划[快穿]》 1、选秀第1天(修) “然然,那条项链是我这次参加节目,家人特意送的礼物。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出营之后送你一条——” “我说了,我没有拿过。” 略带哭腔的声音被另一道清冷女声打断,一瞬的阖然寂静后,前者甜腻的嗓音再度响起,这回是彻底的抽噎。 南枝眨了眨眼,视线在眼前几人身上来回扫过,最终定格在那道落了单的身影上。 那人身材高挑,双腿笔直修长,上身套着一件略显宽大的淡绿色t恤,搭配着纯黑运动裤,脚腕收口处露出一截雪白肌肤。 许是刚从练习室回来,那件宽松的t恤浸了汗,腰部的布料湿哒哒黏在身上,勾勒出一段曲线,引得南枝忍不住多扫了几眼。 大胸,长腿,细腰,好馋。 系统:【……】 系统:【咳咳,宿主,你已进入重要剧情,请集中注意力完成任务!】 差点忘了,她是来做任务的。 南枝极为可惜地收回视线,快速将系统给的信息扫了一遍。 她所在的世界是一本娱乐圈文。 原女主沈佳盈长相甜美,家境优渥。因为热爱舞台,便签入娱乐公司当了一名练习生,没过多久,她参加了国民大热选秀综艺,以第三名的成绩出道。 但这和南枝的任务没什么关系,她的目标是眼前这个女二:祝然。 南枝来自三界快穿管理局。 这次任务是拯救黑化的女二祝然,防止小说世界剧情崩塌。 祝然的父母皆是孤儿。 在她幼年时,母亲早逝,父亲与好友沈言联手做生意,事业欣欣向荣时,祝然父亲却遭遇意外,撒手人寰。 年幼失怙的祝然,便被沈家收养,与沈佳盈成了青梅。 在原剧情中,祝然自小性子乖僻,不善言辞,从小到大没有一个朋友,只有善良女主沈佳盈愿意靠近她,帮助她。 在书中,前期的祝然并不是个恶毒女配,而是女主好闺蜜。 沈佳盈性格天真烂漫,自以为是女主的好朋友,没想到祝然却因嫉妒女主而黑化,处处给女主使绊子,最终被男主识破真面目,在遭遇网络暴力后自杀。 而此时,祝然的黑化值已达到55%。 “嚯,怎么这么高?”南枝扫过那个数值,不由得嘀咕一声。 55%这个数字看似占比不高,实则黑化值一旦超过50%,便突破了平衡,随时都有可能加速黑化,以致世界崩塌。 祝然与沈佳盈一同参加节目,初舞台时,二人所在的团队获得评价十分高,除了祝然出了小意外去了c班,其他几人全分在了ab两组。 因此讨厌女主的炮灰女配们,对祝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按照剧情,祝然所在的宿舍里,恰巧有一个恶毒炮灰。 在节目的预热直播环节里,故意当着镜头的面,暗示祝然偷了她的东西。 祝然死不承认,却在一众室友的指责下无可辩驳,被直播间的粉丝骂上热搜。 事后原女主托人买了一模一样的项链赔给炮灰,并在网上替祝然道歉,才堪堪平息了这次风波。 “祝然,我们知道你家条件不好,可是这东西不是你的,你再喜欢也不能偷啊。” 另一个女生边说话,边悄悄用胳膊肘顶了顶南枝。 南枝疑惑地转过头,满脸迷茫。 那女生偏了偏脑袋,确认直播摄像头不会拍摄到她的表情后,瞪着眼看向南枝,用口型催促道:你快上啊! 南枝恍然。 她刚才仓促浏览女二的信息,竟漏看了自己的身份:炮灰团附和小妹。 南枝立马示意自己接收了信息,在女生满意的眼神里,清了清嗓子。 【统!我的宝!快给我复制一条一样的项链!】 系统:【……没有这个服务谢谢】 南枝:【你商城里有没有?我买一条!】 系统:【商城物品需用积分兑换,宿主您现在的积分为0,无法兑换任何道具】 南枝:【我真瞧不起你】 系统:【……】 她咳的时间有些久,连祝然都忍不住回头问: “你嗓子不舒服?” “呃,空气有点干。” 南枝半抬起眼回答,猝然与祝然的视线撞到一块。 不得不说,祝然的颜值实在卓越。 半挑半翘的眼尾明明带着几丝惑人的媚气,却因半阖的眼帘而透出一分冷意。 黑色长发微微卷着,被主人随意抓成背头,只余前端几缕湿发不听话地散在脸侧,发尖恰巧落在精致的肩颈线上段,像是引导着视线滑向那片雪白又紧实的肌肤线条处。 清冷,又不失靡丽。 这颜值,不当个黑化的疯批美人,实在有点可惜。 在系统叮叮当当敲了半天后,南枝才回过神,笑了笑道:“那个,林菲你别哭了,你的项链真不是祝然拿的。” 哭得上气接不来下气的林菲,和周围安慰的室友倏然愣在原地。 先前提醒南枝说话的女生神色有些尴尬:“南枝,你在说什么呀?之前不就是你说,看见祝然拿走的吗?” 南枝:?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 系统:【在宿主穿越来之前,‘南枝’确实这样说了】 南枝疯狂调信息,在密密麻麻第一片文字里找到了相关剧情。 南枝:【这种关键剧情为什么不加粗画横线!!】 系统彻底下线了。 众人目光都聚焦在了自己身上,连祝然的眼神里透出几分不解,南枝眼珠一转,急中生智: “其实是这样的,之前你的项链放在这个公用的桌子上,我吃完零食收垃圾的时候吧,好像不小心一起丢进去了。我刚才说祝然拿走,是因为那袋垃圾是祝然帮我丢的,我,我刚没好意思说,让祝然帮我背锅了,不好意思啊。” 说完,南枝看向林菲,道了个歉:“真对不起呀林菲,等我出营了,一定赔你。” “南枝你——你怎么不早说啊。” 林菲话到一半,才想起宿舍内的直播还开着,只能挂起一抹极为勉强的笑容,装出一副惊讶模样来,好似对南枝的行为极其不解。 立刻便有人应声:“是啊,南枝,你这前后说的不一样,到底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呀?我们可是因为你一句话,才错怪了祝然的。” “南枝,你别是为了包庇祝然,才故意这样讲的吧?” “宿舍摄像头24小时开着,”祝然冷冷瞥了一眼南枝,才转头看向林菲等人,“我现在就去找节目组的人,直接调取视频,是真是假,一目了然。” 此话一出,几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这事本来就是她们做局,想让祝然在直播节被骂。 如果真的找节目组看视频,看到的画面也只能是林菲自己把项链藏起来。 林菲咬了咬下唇:“都是一个宿舍的,不至于闹到节目组那边吧……” “然然,你看这事既然是个误会,南枝都主动承认了,要不然就别把事闹太大吧。” “都怪南枝,刚才不说清楚,害我们大家误会你了。” 本以为祝然不会就此罢休,没想到她只是冷眼看着几人在镜头前作秀,而后从床沿拿起干净的班服,转身离开了宿舍。 【攻略目标黑化值已稳定,本次剧情顺利通过,系统积分+1。温馨提示:宿主的一切行为均可能引起目标或其他人物怀疑,导致世界加速崩塌,请宿主谨慎行事】 南枝毫不在意室友们的目光,在脑海里狂敲系统:【怎么才给1分!1分能换什么东西!统子你好小气!】 系统懒得理她,南枝也没有很在意。 这段剧情在原书中,不过是短短几行字,占比并不太重,从一开始南枝也没指着能给多少积分。 反倒是祝然的话让她有些在意。 虽说事件的转折是南枝背叛了炮灰团,可最终是祝然那句“查监控”才解决了事情。 那为什么原书里,祝然还会被全网黑呢?她当时没想起来可以查监控吗? 想不通。 南枝甩了甩脑袋,干脆把这个事放一边。 反正任务完成就好。 闲来无事,她顺便从系统里调出直播打发时间。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不知什么时候起,她们宿舍涌入了大量观众,弹幕刷得速度极快,连快穿系统读取信息时都卡了一秒。 [宿舍最烦这种人,见别人有什么好的都想要,自己没钱买是吗?不问自取的小偷,真恶心!] [祝然好像家境不太好吧?乱拿别人东西真的是讨厌。] [看路透来的,本来以为粉了个美女,没想到是个小偷,退了] [都被人看见了,还死鸭子嘴硬,抵制劣质艺人祝然!] [这什么反转?南枝有毛病吧?] [孩子看傻了,所以祝然到底偷没偷啊?] [糊作非为,一宿舍戏精。] [室友表情好微妙,为什么不敢看监控啊?] [srds,祝然和南枝好好看哦!] [内娱没救了] 无论如何,网上的风评不再只针对祝然一人,女二黑化值没有上升就好。 不就是改变剧情拯救女二么! 这任务也太简单啦! * 门外,祝然站在摄像头死角范围,摁下手机锁屏键,若有所思。 【警告:目标黑化值增加至55.5%,请宿主注意言行举止。】 利用系统刷视频玩的南枝:? 2、选秀第2天 大楼天台,祝然结束了一遍练习,气息有些急促。 她取下放在板凳上录制视频的手机,颇为熟练地对着视频复盘动作。 确认了几个幅度不好看的动作之后,上滑退出时,祝然才发现自己的小号还没从直播间退出来。 画面中已没了南枝的身影,只剩林菲几人还在试图挽回形象。 祝然随意扫了几眼弹幕。 她不是看不穿林菲的小把戏。 偷东西这样拙劣的谎言,不需要南枝翻转口供,她也能轻易解决。 只是…… 祝然闭了闭眼,一张面孔从她脑海一闪而过,叫她忍不住蹙了蹙眉。 轻呼一口气,再睁眼时,她的表情已恢复如常。 还没到时候。 指尖轻点屏幕,正要退出时,一条弹幕吸引了祝然的视线。 [南枝宝贝在不在?] 南枝。 她没有错过南枝那瞬间的变化。 片刻前还是个唯唯诺诺,任凭林菲差遣的小跟班。 临阵倒戈时,一双眼眸亮晶晶的,鸦羽般浓密的长睫忽闪忽闪,露出其中狡黠神色来。 吱呀—— 天台门响起刺耳声音,祝然顺着声儿回头,就看见一个脑袋从门后探了出来。 看清来人时,祝然不由得一愣,旋即慌忙收起手机。 居然是南枝。 祝然也说不清自己怎么会慌了那么一瞬。 大抵是在想她的时候,这人就出现在眼前,才会吓一跳吧? 只见南枝一脸欣喜地挥了挥手:“祝然,好巧!你怎么在这儿呀!” 天色正好,少女迎着阳光,满面笑容冲她走来。 浅金色光辉轻轻镀在少女脸上,未经粉饰的容颜绽着纯粹的笑容,风吹拂过她的发丝,柔软又轻盈的晃动。 祝然心跳没由来一顿,连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脱口一句:“你怎么上来了?” 话音刚落,便觉不妥。 她没想搭理南枝。 偏偏回了一个问句。 有问就有答,想快速从对话里脱身,就不那么容易了。 果不其然,南枝立刻顺着话题纠缠上来: “下面人太多了,我上来透透气。说起来,你怎么偷偷在这里练习?这儿都没镜子,多不方便呀。” 节目正常录制已到了主题曲阶段,因此,未防止舞台提前泄露,这次直播并未开放练习室区域。 明明可以在练习室里练习,却一个人偷偷躲在天台卷。 原书写祝然性子乖僻,不喜与人交往,倒还有几分真实性在。 从系统说祝然在天台练习时,南枝心里的疑惑又渐渐冒了出来。 原剧情里,女二祝然实力一般,全靠原女主一路奶,才勉强混入决赛圈。 可对照前文,祝然经过偷东西事件后,一身黑料。 原女主也不是人气大top,这要怎么奶进决赛圈? 说不通。 这个世界与原本剧情存在一些相悖。 直播事故,南枝顺着书中思维应对,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却没想到,女二的黑化值仍然增加了一点点。 一昧顺着剧情,很可能会再度出现这样的情况。 要拯救目标,得先了解对方。 可惜,目标不给她机会。 南枝刚打算展开一波友好对话,以增进一下感情,广播便传来了集合通知。 祝然顺势收拾起水杯等物品,就往外走去。 许是太过匆忙,连耳机从口袋滑落也没发觉。 南枝捡起耳机,正要叫住祝然,一回身,哪儿还有人影。 只剩耳机线残余一丝丝温热,松松搭在南枝指尖。 【提示:攻略目标即将进入剧情,请宿主尽快抵达剧情点】 南枝一脸懵然,什么剧情?书里没有啊? * 练习室大厅内,乌泱泱站满了女孩们。 南枝来得晚了些,匆匆找到浅绿色阵营,一头扎了进去。 也是凑巧,祝然的位置就在不远处,想起口袋里的那副耳机,南枝费力挤了过去。 “a班还有谁没到,快点再去宿舍叫一下。” “其他班的人都到齐了没?” “05分正式开始录制,大家看一下麦都开了吗,还有没有要调整的。” 广播再次响起,间或有几个女生匆匆跑进教室,边鞠躬道歉边混进班级队伍里。 南枝好不容易挤到了祝然身边,轻轻点了点对方的掌心。 祝然的手有些凉,触及的瞬间便微微缩了回去,好似很不喜欢肢体接触。 对上她的视线时,南枝心里更加确认了这一点。 刚才被污蔑偷了东西时,祝然脸上的表情都没这么拧巴。 虽然是“自己”先帮着小团体栽赃她,可后来不还是改口了嘛! 祝然默默将手背在身后,问道:“什么事?” 南枝本想悄悄将耳机塞到她手里,没想到对方直接将手背了过去。 系统:【她好像真的蛮嫌弃你的】 南枝:【qaq】 “你耳机落下了。” 南枝干脆一摊掌心,点了点下巴,示意祝然自己拿过去。 白色耳机线缠绕成圈,卷在南枝的掌心。 少女肌肤薄且轻透,隐约可见嫩白的肌理中交错的筋脉纹路,关节处晕染着浅浅粉红,像是春日海棠绽于其间。 祝然不知怎么,竟不敢多看。 她低声道了谢,伸手取过耳机,指尖如一片羽,叫风吹拂而过般,极轻地扫过南枝掌心。 带着一阵莫名地酥麻,顿了一顿,才从指尖渐渐传回周身。 “不客气。之前是我不好,让你背锅了,对不起哦。你别再生我气啦,好不好嘛?嗯?” 祝然半抬起眸,对上那双水盈盈的眼,一时有些恍惚。 回应的话抵在唇边,几欲出口,转了一转,又堪堪停在了原地。 好在前面有人拿话筒试了试音,才打断了悬浮在二人周围的奇异氛围。 在所有人都未曾注意的须臾里,祝然攥紧了手里的耳机,轻轻松了一口气。 * 这次集合是因为直播活动后的选手福利。 根据直播人气排名,前25名选手将获得一次拍摄短视频物料的机会。 25名选手可自由选择单人拍摄或是双人拍摄。 在原剧情里,女主沈佳盈正好卡在了第25名。 拍摄短视频时,她并不知道祝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所以选择了与其b班室友合拍视频。 也就是说,这段剧情里本没有祝然什么事。 可大屏幕上的名单中,第25名的名字却由沈佳盈变成了祝然。 系统贴心解释:【宿主改变的剧情,将会影响未来所有剧情的发展。因为宿主替祝然解围,#祝然被孤立#这一词条短暂地上了热搜,引起了小波话题和关注。目前,祝然的实时热度超过了原女主,该剧情自然转移到女二身上】 南枝:【我记得原女主在这段剧情里,通过短视频获得了一波好感。这好事转移到祝然身上,她应该不会再黑化了吧?那不就没我什么事了?】 像是能听到她心声一般,下一秒,祝然的黑化值再次开启了波动。 南枝:! 南枝猛地抬头,顺着祝然的视线看去,一个娇小可爱的女生顶着笑颜走进了两人的视野。 南枝:【这是沈佳盈吧?统宝,你说祝然为什么看见沈佳盈,黑化值就开始波动了?】 系统:【请宿主自行探索】 女生很有礼貌地对南枝打了个招呼,没等南枝回应,就立刻转身看向祝然:“阿然,我想了一个视频拍摄的点子,咱们去那边讨论一下?” 南枝准备打招呼的手在半空一顿,顺势往上伸了伸,将鬓边碎发挂在耳后。 很好,很自然! 正当南枝准备顺着这个自然劲儿退场时,身后却响起了祝然清冷地声音: “抱歉,我刚才已经邀请南枝和我一起了。” 当事人南枝迷茫回头:“啊?” 有这事?! 3、选秀第3天 “南枝?”沈佳盈笑容滞了一下,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 祝然指了指南枝,介绍道:“是我室友。” 沈佳盈的笑容愈发勉强:“原来,你这么快就交到新朋友了,我还以为你会和我一样呢……” 她的话音渐渐弱了下去,没了先前元气满满的样子,浑身上下写着“委屈”两个大字,连站在一旁的南枝都忍不住心疼起来。 可祝然却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甚至问了一句:“和你一样是什么意思?” 下一秒,沈佳盈轻轻抽了抽鼻子,眼眸浮出一层水雾。 “如果是我进了25名,我一定会选择阿然和我一起拍视频的。毕竟,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呀。” 南枝愣住了。 这女主怎么…… 祝然半垂下眼,没去看沈佳盈的表情。 “对不起。” 南枝听见她轻轻回了一句。 不知为什么,祝然的这句道歉分明很轻,却让南枝的心情沉了几分。 尽管祝然并不知道,如果这次机会落在沈佳盈身上,沈佳盈不会选择她。 但面对沈佳盈的“指责”,祝然仍是接受,并选择道歉。 原剧情说,前期的祝然对沈佳盈有着无限的包容心。 果然如此。 系统:【提醒一下,宿主似乎忘了,祝然也对沈佳盈撒谎了。】 上了头的南枝自动屏蔽了这句话。 系统:【……】 只见沈佳盈抬手抹了抹眼泪,又说道:“没关系,阿然既然已经做了选择,也没办法啦。我们下次一定要一起哦!” 祝然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直到沈佳盈走远,她才转过身,看向南枝:“走吧?” 南枝还沉浸在沈佳盈带来的震撼中,表情懵懵的。 “去哪儿?” 祝然晃了晃制作组发的手机,问道:“你想去哪儿拍?” “我都行吧。” 祝然颔首,率先往教室外走去:“那就去天台吧。” 半路上,南枝忍不住问她:“可以问一下,你为什么对沈佳盈说谎吗?” “不算说谎吧。”祝然神色很坦然,“我本来就打算邀请你的,只是她来得比较快。” 南枝愣了一瞬:“邀请我?我们好像没有那么熟悉吧?” 祝然一歪头,脸侧的碎发跟着晃了一下。 “我们确实没有那么熟,所以,你为什么在宿舍里帮我?” 顶楼通往天台的楼梯有些窄,祝然打开了大门,侧着身示意南枝先过。 突然的面对着面,南枝差点脚滑,所幸祝然眼疾手快,扶了她一下,才没摔倒。 祝然的手有些凉,触及南枝胳膊的瞬间,两个人都不易察觉地打了个颤。 “谢谢。” “嗯,不客气。” 见南枝站稳了,祝然立马收回了手。 因这一个小插曲,前面的话题自然也就断了。 两人都不做声,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趁着祝然刷手机的时间,南枝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将系统又喊了出来: “如果沈佳盈没有参与这次短视频拍摄,会影响她接下来的人气吗?” 系统的回答仍是那个机械声:“小说世界的剧情会随着宿主的干预而发生改变,宿主能改变女配的命运,同时也会影响原女主命运。当宿主对世界改动过多时,也可能造成世界的崩塌。” 南枝大惊:“怎么样才不算改动过多?” 系统有些犹豫:“……只要不改变原女主的最终结局,应该就不会崩坏吧?” “什么叫应该!” “什么?”祝然偏了偏头,眼神透着一丝不解。 南枝慌忙捂了捂嘴,睫羽扑闪:“我刚刚说话了?” 祝然点了点头:“嗯。” “没事没事,我自言自语。对了,这个短视频,你有什么想法吗?”南枝忙摆了摆手,将话题扯开了。 祝然迟疑了一下,反问道:“你呢,有想做的吗?” 那当然是没有啦! 她只是个来完成任务的小炮灰罢了。 爱豆营业?南枝想都没想过。 当然这话不可能对着祝然说,于是南枝眼珠一转,想了个提议:“不如你清唱一段?” “清唱?”祝然有些疑惑。 南枝笑了笑说:“其实之前你在练习的时候,我听到了最后一段。你唱歌好好听,跳完整首歌,气息也很稳,不如这次视频的重点就放在你唱歌这部分怎么样?” 她这么说,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祝然的初舞台。 也就是和沈佳盈几人一起合作的舞台。 祝然在这次初舞台上,就是因为唱跑调了两个音,才分到了c班。 马上就是节目第一集的播出,在这之前,通过短视频扭转一下观众对祝然的印象,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祝然的路人缘越好,黑化值说不定也会稳定一些。 南枝越想,越觉得这计划可行。 祝然突然皱了皱眉,问道:“你是打算让我一个人清唱?” “是啊。” “为什么?” 南枝“嗯?”了一声,理直气壮地说道:“因为你唱歌好听啊!” 祝然张了张嘴,脸上表情有一瞬无措,很快便消失不见,快得让南枝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接着就听祝然说:“可我们不是要合作吗?你——” 她话未说完,就被南枝豪迈一挥手打断了: “那你就在题目上加一个,拍摄by南枝大导演!” 六月的风,夹杂着酷暑将至的预告,算不得温柔,却撩动了脸侧的碎发,一下又一下扫过耳朵尖。 痒得不行。 南枝的笑容太过灿烂,祝然微微挪开了眼。 短暂的沉默,也是一种默许,南枝见祝然没有反对,兴冲冲打开手机开始选曲。 南枝一共选了六首,祝然挨个唱了一遍。 直到最后一首英文歌,祝然才唱了第一句,南枝眼睛一亮,立马就拍板决定。 镜头中的祝然明显有些紧张,第一遍录制很不理想。 到第三遍时,才渐渐松弛下来。 初夏的湛蓝晴空,简朴的天台,猎猎作响的风。 少女将长发简单束成低马尾,露出精致优越的肩颈线。 她戴着耳机,轻闭着眼,阳光抚上她的脸庞,将长而卷翘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 像是神迹里遗留下的最后一座雕像。 又像是落在古油画中的维纳斯。 直到她开了口。 一如南枝所想,祝然的声线十分特别。 尤其唱慢歌时,像是自带了混响一般,空灵悠长,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在祝然嗓音响起的瞬间,晴空与云都成了陪衬。 俗世里,只剩她的歌声能洗涤一切。 “andi\llbewaitingintheshadowofthesun. (而我会在暗淡的光影里静默守候) seizingtimewherenoonehasbeenbefore (试图留住时间。) closethecurtainswhatareyouwaitingfor? (合上窗帘,独坐暗处等待不存在的奇迹) andi\llbekeepingsecretstilli\mintheground. (那永存的秘密也将伴随生命消逝) ……” 直到最后一个音落下,祝然缓缓睁开眼。 镜头前的南枝不由得呼吸一窒。 祝然是清冷的月,是不可触的高山,是落入凡尘的精灵。 而她是第一个捕捉月色的人。 4、选秀第4天 [疯了!!祝然也太会唱了!] [午休时间偷偷跑到天台,不小心撞见在唱歌的学姐,这电视剧一般的既视感,家人们,我心跳还在吗?] [你们好有文化,我只会啊啊啊!!祝然!!我唯一的姐!!] [这视频怎么这么短!!节目组我劝你们快点放物料,别逼我跪下来求你们!] [不是,都没人提祝然偷东西这个事情吗?] [前面的,村通网?室友都澄清了,还在这造谣有意思?] [笑死,祝然一提找节目组看监控,室友就慌了,大家自己分辨吧。] [别被黑子带节奏啦!专心看然姐唱歌~] [发现华点!只有然姐的视频标题和别人不一样,by南枝大导演是什么鬼啊哈哈哈哈] [上次直播那个事情,好像也是南枝帮然然说话吧?] [美女和美女贴贴,只有我对着屏幕斯哈斯哈] 25支短视频统一在节目播出前一晚放出。 才上平台一小时,祝然个人视频播放量就冲到了一位,甚至上了热搜榜。 看着咔咔掉了5%的黑化值,和完成临时任务后增长的10点积分,南枝满意地盖上小被子。 正要美美入睡时,脑海里的机械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你这个年纪你怎么睡得着。” 南枝:? 系统:“明天就是主题曲考核了,大家都在练习室努力,101个女孩里只有1个人在宿舍拉灯睡觉,宿主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不知道,她只是个早睡早起的养生小猫咪。 系统:“主题曲考核后会再次分班,并开启一公曲目练习,宿主要是在一公就被淘汰,怎么完成任务?怎么获得积分?” 南枝闭着眼,翻了个身。 系统:“任务失败,积分将被清除。” 呵,区区11分,谁在乎了! 系统:“宿主果然没睡着。” 系统:“世界崩塌,宿主还会被处分,情况严重,将被停职或开除。” 行了,师傅别念了。 南枝一骨碌下了床,认命一般开始穿鞋。 谁能想到,来做个任务,居然真的要参加选秀,南枝长长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前路堪忧。 她啥也不会呀! 别说唱跳了,就是站桩也容易跑调。 系统适时探头:“宿主别怕,在宿主进入小世界时,系统已自动为您添加了才能,只要宿主多练习,适应一下就好了。” 南枝讶然:“还能这样。” 系统骄傲脸:“那当然啦,我们部门的系统可是很厉害的!” 南枝:“这么厉害,为什么不直接把我混过公演?” 系统:已下线。 不远处,练习室大楼灯火通明。 南枝立在楼外,透过窗户看去。 系统说的100个女生都在练习有些夸张,但大楼的每个练习室都开着灯。 静夜里,窗子里的女孩们顺着音乐节拍,奋力挥动着青春和汗水,只为成就那个闪闪发光的梦想。 思绪恍然间,南枝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问号。 祝然,是不是也这样迫切地,怀着同样闪耀的梦想呢? * 虽是初夏,入夜后气温却降得很快。 祝然站在天台角落,握着手机的指节因用力而隐隐发白。 她死死咬着下唇,被汗水打湿的t恤紧紧贴在肌肤上,寒风刮过,冷得刺骨。 电话那端,男人的语气已露出几分不耐。 “祝然,长辈和你说话,你要回答知道吗?” 祝然深吸了一口气,低低回道:“抱歉,父亲。” 沈言心情并不太好,直接回说:“没有外人的时候,不用叫父亲。你姓祝,不姓沈。” 他这话一落下,一旁的中年女声赶忙补救道:“然然啊,你沈叔叔不是那个意思,他也是不希望你忘记你的家人嘛,蒋姨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对吗?” “然然啊,这次不怪佳盈爸爸生气,实在是你做得不对。我们沈家养你育你,从未苛待过你,是不是?不说回报吧,你好歹也要照顾着佳盈呀。你也知道,佳盈从小就喜欢唱歌跳舞,这个选秀啊,竞争这么激烈,你有好的机会,你得想着点姐姐呀对吧?” …… 沈叔叔,蒋阿姨。 父亲,母亲。 沈佳盈,姐姐。 祝然闭了闭眼,用尽全力也无法忽略尖锐的耳鸣。 这荒唐剧目还要演上多久,才能拉下落幕? 电话里,蒋之韵还在絮絮叨叨,翻来覆去无非那么几句。 要祝然认清自己的身份。 她不是沈佳盈,而是大小姐身边的女仆,是衬托沈佳盈的存在。 从小到大都是。 她不可以选择自己的未来,不可以活得比沈佳盈耀眼。 只要沈佳盈需要,她随时都将自己的全部拱手奉上。 初舞台前,也是这样一通电话,扼杀了祝然的起始。 比起蒋之韵的弯弯绕绕,沈言很直接地告诉祝然,要她在舞台上出丑,妨碍队友,只为了突出一个沈佳盈。 她们是小公司的五人组合,表演只有一分钟。 沈佳盈在公司最终的评审表现不太好,初舞台分到的part相对少了一些。 祝然妥协了,最终沈佳盈去了b班,而她留在了c。 可沈家夫妇对这个答卷并不满意。 在他们的预想里,沈佳盈应该是a。 今天,祝然凭借一支短视频上了平台热搜。 沈言怒极,连连质问她,为什么这个机会不让给沈佳盈。 祝然只觉得好笑。 为什么他们会觉得,只要自己不行,沈佳盈就一定可以了? 是这么多年来的陪衬,让他们生出了错觉么。 祝然闭上眼,冷得浑身发颤。 这个世界对沈佳盈和祝然,是不平等的。 她从很小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她也曾挣扎,也曾试图改变。 换来的,只有饥饿和寒冷,冷眼和嘲讽,严重时还可以是暴力。 再后来,祝然习惯了。 习惯了做沈佳盈的影子。 习惯了麻痹自己的情绪。 习惯了接受所有误会和污蔑,任由别人给她贴上一张纸不好的标签。 反正她就是这样的人。 不能站在光里的人。 等这通电话挂断时,祝然已冷得麻木。 这样也好。 她如是想着。 这样才能清醒。 夜色太深太沉,灯影幢幢,是百家灯火,无一盏为她而点。 倏然间,暗了许久的手机屏幕亮起。 这一束光并不刺目,但对习惯了暗色的祝然来说,还是有些不适。 她眯起眼,低头看去,原来是平台推送的广告。 待看清广告的标题时,祝然却不由得一怔。 泛了红的指尖轻点屏幕,那条过十万转的短视频跃入祝然眼眸。 同时跳出的是底下被顶到最上层的评论。 [网友a:awsl,祝然怎么这么会唱歌!] [南枝v回复了网友a:悄悄透露,她不面对镜头的时候唱得更好听!祝然是我见过唱歌最好听,跳舞最好看,超级超级厉害的人!请大家多多喜欢她哦!] 5、选秀第5天 大胆开麦的下场,就是节目组找上门来没收南枝私藏的手机。 南枝那条评论本是借助系统发出去的,根本没有带手机进来。 为了不引起怀疑,南枝只好忍痛赊账,用积分换了个手机交出去。 看着余额里的-9,南枝心痛到不行。 什么手机要20积分换! 系统:“这已经是特别优惠啦亲亲。” 南枝怒极:“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 系统安抚道:“虽然积分不在了,可是女二黑化值稳定了呀!等完成了任务,有大把积分在等着宿主呢!” 这倒是……叫她无法反驳。 南枝略带忧愁地看了一眼祝然的黑化值,忍不住叹了口气。 65%。 比她刚来这个世界时高了许多。 但比起不久前瞬间飙升的89%还是要好上不少。 也不知祝然今晚到底经历了什么。 长夜阒然,宿舍内只余几人绵长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疲惫卷着困意,如潮水般涌来,没等南枝理出个一二三,眼皮便不听使唤地耷拉下来。 南枝翻了个身,朦胧里,视线不经意扫过对面空荡荡的床铺。 睡着前一秒,她脑子里还在想祝然什么时候回来。 直到天光乍现,那张床的主人都不曾出现。 室友张晓婷惊讶地问了一声:“祝然在练习室呆了一夜?” 林菲瞥了一眼没打开的摄像头,才放下心吐槽:“真烦一些人,怎么就这么爱出风头、立人设啊?也是,毕竟她哪种实力都没有,只能走这种路子了。” 其他几人立刻便笑了起来。 南枝不由得感慨。 这群炮灰们,在主角团看不见的地方,还能这么兢兢业业,也是不容易。 “有些人真奇怪,明明自己唱也不行,跳也不行,却反过来嘲讽有实力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a班人呢。”南枝趴在上铺床沿,笑眯眯地看着林菲几人,“怎么,你嫉妒祝然啊?” 林菲阴阳怪气道:“哦哟,我差点忘记了,我们宿舍还有个背刺队友的马屁精呢!你现在看着祝然有了热度,就开始往上蹭了是吧?不过你这位好姐妹,倒是不太搭理你啊,只在标题露个名字的合作,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呢。” 南枝一弯眉眼:“是啊是啊,祝然可不就比你们有实力有热度吗?人家能靠清唱上热搜,你能吗?” 林菲怒得红了脖子,狠狠一拍桌子跳了起来。 “南枝!你少给我阴阳怪气!你以为祝然能红多久,她也就现在能得瑟一会儿了。初舞台播出后,大家就会知道她唱歌跑调,我等着看她被营销反噬!” “反正肯定比你红得久。林菲,你与其担心祝然的初舞台,不如担心一下自己。你污蔑祝然是小偷这个事情,大家好像还没忘呢。像你这样有‘话题’的选手,你猜节目组会怎么样剪辑呢?” 南枝说完,冲着林菲甜甜一笑,接着气定神闲地打了个哈欠躺了回去。 林菲气得跳脚,要不是张晓婷等人拦着,她就差上来和南枝打一架了。 “算了菲菲姐,等会儿就要考核了,好不容易做好的造型别弄乱了。” “是啊菲姐,别和这种小人计较。” 南枝懒得理会剩下小喽啰,索性将被子蒙了头,趁着最后一点时间再赖一赖床。 她不知道的是,这一段对话,被门外打算回宿舍换身衣服的祝然全数听了进去。 攥着门把的手因用力而泛着白。 祝然觉得自己好像在悬崖边,身下是汹涌巨浪,每一次席卷来时,都将这峭壁拍得一震。 她本是要沉溺下去的。 偏偏出现了一个南枝,一点一点将她拽回人间。 祝然垂下眼帘,紧攥的手指渐渐收了力气,心中头一回生出莫名的情绪。 不对,其实并不是头一回。 在南枝的每一次靠近里,她都感知到了这股难言的心情。 昨晚,她躲在练习室一整夜,并不是练习或立人设,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南枝。 第一次,祝然的名字脱离了沈佳盈,和另一个人并列在了一起。 而那个人不需要陪衬。 她夸自己唱歌好听,将镜头全给了自己,在评论区说请大家多喜欢祝然。 南枝就像是黑夜里突然亮起的手机屏幕。 不那么亮,却也是祝然人生里,唯一一盏灯。 祝然轻轻呼了一口气,再抬起眼眸时,多了几分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坚定。 这一次考核,她不会再任由别人摆布了。 * 主题曲考核是按照小组顺序进行。 a组之后,b组分了两轮上场。 沈佳盈被分在了b组第二轮,祝然分到了c组第一轮。 南枝则是c组最后一轮,正好和林菲在一起。 按照原剧情里,女主还没有这么快崭露头角,而是通过后期不断努力,实现了一个逆袭大动作。 因此在这次的主题曲考核中,沈佳盈因过度劳累导致精神恍惚,正式录制时并没有发挥好,被降级分到了c组。 加上前期短视频的好感加持,女主不仅立了努力人设,还小小虐了一波粉丝,虽然发挥失常,但仍收获了大波人气,在一公中起到了重要作用。 南枝不由得昂起脑袋,隔着人群看了一眼沈佳盈。 果然见她神色不大对劲,脸色透着白,连招牌的甜妹元气笑容也失了点精神。 “怎么了?” 祝然见她东张西望,忍不住问了一句。 南枝回过神,想了想还是没告诉了祝然。 系统并没有给出任务提示,也就意味着剧情正在顺利往下走,她此时提前告诉祝然,只怕会影响剧情走向。 在原剧情里,祝然因为担心女主而分了心,考核时进错了歌曲拍子,中间又忘了一个动作,最终被保留在了c组。 以南枝目前的观察来看,祝然绝对是有实力进a组的。 可剧情不让祝然进,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南枝浅浅叹了一口气,无视了系统的抗议,在脑海里揪着这个小毛球身上的绒毛发泄。 很快b组第二轮上场,沈佳盈跳到一半,忽然顿了几拍,之后所有的节拍与动作都乱了套,直到歌曲结尾才勉强回了正轨。 尽管有一位老师替她解释了缘由,却因为失误太大,最终几位导师商议出的结果,将沈佳盈分到了c班。 短暂的休息时间,沈佳盈果然含着一脸泪来找祝然,南枝薅着系统,识趣地退到了远处,把说话的空间留给那两个人。 祝然的视线追着南枝走出老远,才在沈佳盈又一次叫她名字时落回到了眼前。 沈佳盈眼里盛着泪,吧嗒掉下两颗。 “阿然,我怎么会这么笨,我好难受。” 祝然想了想,还是安慰道:“一公努力,还有机会回去的。” 沈佳盈却摇了摇头:“不是的阿然,我想去的是a组。可是现在我分到了c组,节目前期会失去很多分量。而且我在c班人生地不熟,我好害怕,你能不能留在c班陪陪我?” 祝然半垂下眼眸,良久,才缓缓摇头,说了声抱歉。 沈佳盈一把抓住祝然的手,哭着说:“之前拍短视频,你就不肯带上我,现在又不肯和我在一起。阿然,你是不是有了新朋友,以后都不愿意和我一起玩了,不把我当做最好的朋友了?” 祝然只觉得好笑,这位大小姐口口声声说着朋友,可从来没有一次,真的为自己着想过。 她所有的友情,都是建立在牺牲祝然之上。 祝然甚至一度怀疑,沈佳盈才是沈家最狠的那一个。 可现在,她只是不想与沈佳盈再纠缠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从沈佳盈手里抽出胳膊,仍只说了句抱歉。 祝然实在想不出,她还能对沈佳盈说些什么。 沈佳盈眼中的泪如断了线一般,哗啦啦往下落。 紧接着,那道黏糊的哭腔再度响起: “阿然你说,如果我小时候没有溺水,我的身体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差,就能坚持跳完整首歌了?” 祝然瞳孔猛地一缩。 6、选秀第6天 休息时间很快结束,接下来是c组第一轮上场。 南枝抬眼望去,祝然仍穿着c组的浅绿色训练服,黑色长卷发束成马尾,露出漂亮的洁白脖颈。 哪怕只是个背影,祝然也与其他学员有着明显不同。 她的身上总透着一股既清冷又倔强的气质,如一柄出鞘的利剑剑身上,泛着的泠泠月色。 让人难以忽视祝然的存在。 系统:“你对女二的评价是不是太高了一些?” 南枝轻哼一声,语气带着明显的鄙视:“你不懂。” 美女就是要多夸夸! 很快,前排的导师说完话,教室内的音响里传来主题曲前奏。 这次的主题曲总体基调十分欢快,对祝然这样的冷脸美人来说,在歌曲氛围契合上便有些吃亏。 好在舞蹈部分的难度十分大,照顾到了一些风格不同的学员们。 舞蹈导师许思岚以“魔鬼舞者”著称,她的编舞看似简单轻盈,实则从头到尾含着众多细节,动作饱满有力。 哪怕是一首简单欢快的主题曲,想同时兼顾唱与跳,对现阶段的学员们来说还是十分困难的。 “开始了开始了!” “好紧张,感觉这组实力都不差的。” “我溜去c班看过,祝然超牛的,发挥稳定的话可能会去前排了。” 南枝听着身边几个学员的闲聊,不由得叹了口气。 系统:“也别那么丧嘛!万一女二没按剧情走呢。” 南枝忧伤地看着祝然的背影,又叹了一声:“但愿吧。” “thetimehae……” “哇!!!” 祝然动起来的瞬间,南枝和边上两个女生忍不住赞叹地惊叫起来。 导入部分结束后,祝然并没有像原剧情中那般错失节拍,而是非常完美地卡在拍子上。 令人惊叹的是,祝然是目前为止全场唯一一个将舞蹈动作填满节拍的选手。 虽然ab组都拥有着以舞蹈实力强劲出名的选手,但她们大多选择了将体力均匀分配,而选择性去掉了一些细节动作。 而选择扬长的选手们,又很难兼顾唱的部分,在唱的方面气息便有些弱。 可祝然不同。 她的唱功很强,音色清亮特别,张口的一瞬间,便将c班其他几位的声音压了下去。 更让人无法忽视的,是她的舞蹈。 比起前两组舞者们大幅度地去表达着力度,祝然的舞蹈更像是一种收放自如的艺术。 祝然的力是收在动作之中、包裹在身体里的,干净、柔韧、轻盈、行云流水。 她好像非常知道怎么样展现自己的美丽,每一个律动带出的身体线条都像是艺术,连头发丝都在舞动。 南枝唇角上扬,骄傲地同系统说道:“看吧,不是我评价高,是祝然本身就是妥妥的大c!她不出道这节目我不看!” 系统:“……” 南枝突然想起什么,警觉问道:“剧情发生变化的提示呢?怎么还没来?” 系统:“什么变化?” 南枝:“祝然啊!她没有错过节拍,目前为止也没掉动作,按理来说剧情应该发生变化了吧?” 上回那个短视频,她还没到现场,系统提示就跳了出来。 现在祝然都快跳完了,怎么还没提示呢? 你们系统不会年久失修了吧? 系统:“……系统是不会出错的!!!” 南枝还想拌嘴,身旁女生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南枝下意识看向祝然—— 祝然停了下来! 【警告:目标已进入新剧情,请宿主尽快改变女二剧情走向。】 南枝突然屏住了呼吸。 怎么会? 窃窃声响彻场馆内每个角落,连四位导师和导演组的人脸上都露出了不解。 许思岚导师更是将笔一摔,脸臭的要命,要不是其他几位选手还在坚持表演,她差点就要上去揪祝然衣领。 搞什么?! 她从初舞台就开始关注这个选手。 祝然有天赋,够努力,只要好好调/教,不仅能在这个节目的c位出道,而且未来星途无限。 许思岚好不容易看中一个苗子,甚至觉得光看祝然面相都觉得她能大火。 结果她给自己来一个罢工摆烂?! 一旁,新星发起人高鸿哲巧妙避开摄像角度,凑到许思岚耳畔憋笑道:“许老师,今晚的小龙虾我先提前说谢谢了。” 主题曲考核前,他们四个导师凑在一起打麻将时,随口开了个赌局,猜这次主题曲的初c会是谁。 其他三人都将赌注押在了a班的学员身上,唯有许思岚,摸了个清一色的同时,将牌压给了祝然。 一个c班学员。 祝然嘛,确实是个有实力的选手。 可几人都是娱乐圈老滑头了,谁看不出这个祝然的状态很有问题。 她身上有一种矛盾感,她越是努力去练习,最终表演时,越会将自己搞砸——并且是故意的那种。 初舞台,外人或许觉得是她紧张了,可最直接观察舞台的四人心知肚明。 祝然在出错时,眼里透出的不甘。 与死寂。 一个选手无论她实力多强,多有天赋,调整不好自己的心理状态,在这一行是走不远的。 高鸿哲瞥了一眼许思岚的臭脸,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在祝然的信息页上打了个“f”。 许思岚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她在乎的是这一顿小龙虾吗?! 音乐走到了尾声,其他选手喘着气摆好了ending动作,脸上露出可爱的笑容。 唯独祝然孤孤单单站在那儿,死死咬着下唇,头却不肯低下半分。 许思岚调整了麦,冷声说道:“祝然,你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祝然沉默着摇了摇头。 许思岚冷哼一声,拉开麦,发出一声尖锐又刺耳的嗡鸣。 高鸿哲摆上标准的营业微笑,用极温柔的语调打了个圆场:“祝然学员,听说你昨晚通宵练习了是吗?努力是好事,但是也要注意自己的状态啊。” “那么接下来休息一会儿,这组的评分将在导师们商议之后公布。” 高鸿哲抬了抬手,示意导播可以在此处剪辑。 望着重新回到人群里的几个学员背影,高鸿哲呼了口气,往椅背上一靠,转头问许思岚:“许老师怎么看?” 她还能怎么看? 许思岚拿起笔,极其用力地在祝然信息页上写了个“f”。 四人评分一致,祝然被分在了f班。 “好,评分暂且这样吧。”高鸿哲在最终评分表上填完了这组的成绩,趁着最后一点时间说道,“我有个小提议,我觉得祝然学员的心理状态值得关注一下,这期录制结束后,我会和导演组商量一下,带她去看一下心理医生。至于主题曲mv录制,就先不让祝然参加了吧?” 声乐导师和rap导师都没有异议,她们看中的学员都稳在了a班,对祝然的事并没有很上心。 许思岚转了转笔,沉吟片刻,缓缓摇了摇头。 “看心理医生我同意,主题曲mv这件事先放一放吧。” 高鸿哲迟疑:“你的意思是?” “等这一趴结束,我会找祝然谈一谈,再做决定。” 声乐老师吃了一惊:“许老师,这不好吧?导师私下找学员,会引起不必要的议论。” 高鸿哲也附和道:“是啊许老师,有什么问题找导演组去解决嘛。” 许思岚却很坚定。 “我一定要找她聊一聊。” 只有亲眼确认祝然对舞台的热爱,她才能决定要不要放弃这个孩子。 许思岚低头看向那个刺目的“f”,将旋转着的笔用力握紧。 7、选秀第7天 南枝气坏了。 她翻烂了从系统调阅出的原文,薄薄两页纸里全是女主沈佳盈,关于两人之间的对话只寥寥一笔揭过。 南枝神色沉沉地关掉小说,视线落在了沈佳盈脸上。 早知道刚才就不让开了。 南枝咬紧牙关想道。 系统明明提醒过她,前期剧情的改变会影响到后期发展,可是南枝没有想到,短短五分钟的对话,会把事态改得这样糟糕。 这期节目播出之后,祝然的路人缘要怎么拯救啊!! 女二的黑化值要怎么办!! 最重要的是,祝然的主题曲评级分在了f班。 也就意味着,祝然很可能会失去主题曲mv录制的机会。 心不在焉的南枝胡乱跳完主题曲,不出意外也得了个f。 南枝无视了林菲得意的嘴脸,敲了敲系统问道:“真的不能让祝然直接黑化?” 【警告:检测到宿主危险想法,积分点扣1。】 毁灭吧! 接下来d组和f组的考核南枝懒得再看,让系统帮忙打了个掩护,从后面偷偷溜出去找祝然。 看到系统给出的位置,南枝皱了皱眉。 祝然在……喷泉边? 她记得原剧情中多次提到女主沈佳盈怕水,而一项喜欢呆在天台的祝然,这回却跑去看喷泉? 莫非这之中有什么关联吗? 南枝晃了晃脑袋,摒去杂念,总之先找到祝然再说。 - 十分钟后,气喘吁吁跑到喷泉边的南枝,正巧对上挂断电话的祝然。 自然光下,祝然的冷白皮更显透明感,脖颈间细长的青色血管无端显出几分孱弱之意,和那个冰冷坚硬的模样相去甚远。 许是听见了身后的动静,祝然猛地回过头,两人视线相撞时,竟不约而同的愣了一拍。 南枝下意识脱口道:“你手机怎么偷偷带进来的?我都被没收了一个。” 这话说完,南枝、系统、祝然三方沉默。 系统:“现在好像不是讲这个的时候吧?” 南枝:“你住口!” “咳咳,那个,我的意思是……”南枝尴尬地挠了挠脸侧,一时有些语塞。 祝然适时开口,打断了南枝的话: “抱歉。” 南枝顿时愣住。 道歉?祝然有什么可向自己道歉的? 等一下! 南枝突然想起,沈佳盈与祝然交谈的那五分钟里,祝然的口型也是这两个字。 她到底在抱歉什么啊! 南枝只觉心中无端升起一股火气。 “祝然,你知道抱歉这两个字的意思吗?” 没给祝然张口的机会,南枝三两步走上前,一把握住祝然的手腕举起。 “如果你不懂,现在可以百度。” 祝然的表情由震惊转为懵然,最后皱起了眉心。 两人的距离太近,近到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南枝的眼神实在有些灼人,温热的触感渐渐升高发烫,从手腕处密密麻麻攀上四肢,最终汇聚在心脏处。 砰砰,砰砰。 过快的心跳声带着晕眩感袭上祝然的脑袋,下意识便往后退了半步。 她看见南枝张合的红唇在说些什么,可她一个字也听不见。 耳畔是不断作响的尖锐耳鸣声,夹杂着蒋之韵柔腻得叫人恶心的夸奖、沈佳盈颤抖的哭腔、汩汩灌入的水流声。 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晕倒前,祝然好像听见南枝说的是,你无需对任何人感到愧疚。 可是,她真的可以吗? * [#101学员晕倒#好心疼小姐姐,这也太拼了吧qaq] [救命!好像是我女!!!有前线站姐在吗,知道小然最新状况吗#哭晕] [背着然然跑的是南枝?她俩是在吵架吗?然后祝然气晕了???什么发展,离谱] [srds,南枝是什么怪力少女啊,居然能背着人跑诶!] [到底怎么回事啊!节目组也不出来回应一下!能不能保证好学员的身体健康啊!!] [关注节目很久了,每次活动都是这个名字上热搜,背后到底谁在捧她,够无语的。] [这种时候还讲风凉话,素质堪忧!] [小道消息,今天主题曲考核,热搜女通宵练习发挥失常分到f,导师还找了节目组说让关注她心理状态。节目组仁至义尽,某家粉别太跳了,自己正主不行,只能靠些小手段上热搜博眼球咯] [666,通宵练习的又不止她一个,只能说姐姐太会演啦!] [官方通告出来以前我什么都不信,只信我宝!] [南枝不是有手机?出来说句话啊。] [别扯我们家好吗,小南手机昨晚就被收了,两人正常交流,祝然晕倒,热心小南送她去医务室仅此而已。] “没什么大问题,小姑娘空腹太久,低血糖晕倒,输完葡萄糖液再看看情况。” 医生将笔插回胸前的口袋,指了指吊瓶:“挂完喊我就好。” 南枝小鸡啄米般点着脑袋,口中疯狂道谢。 赶过来的工作人员皱着眉问南枝:“她多久没吃东西了?” 南枝一脸迷茫,心道,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一旁的医生翻了翻手中病例,慢慢悠悠回了一句:“昨天起应该就没吃了,我估计她之前几天也没怎么好好吃东西,现在的年轻人啊,也真是不要命,啧啧。” “胡闹!”工作人员冷下脸,表情很是不悦,“差这一点吃饭的时间吗?现在出了事,要我们怎么给官方立场?” 医生合起病例,轻飘飘说道:“老规矩呗。” 南枝好奇问:“老规矩是什么规矩?” “不用你管。”工作人员随口回了一句,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正接通时,突然横过一只手将手机抢了过去。 “你谁——许老师!你怎么过来了!?” 许思岚冷冷瞥了一眼几人,对着电话里说道:“祝然这件事,官方声明我来发。” 工作人员暗暗叫苦,一张脸皱皱巴巴的,很是精彩。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许思岚眉头一折,接着说道:“已经发出去的都删了。” 南枝好奇晕了,狂问系统:“什么啊?她们在说什么啊?” 系统:“不知道。” 南枝痛心疾首:“要你什么用!” 那边许思岚打完了电话,将手机抛给工作人员,语气带着几分警告,让她们都出去。 南枝有些犹豫,指了指自己:“老师,我也要出去吗?” 许思岚皱着眉想了许久,才问:“你谁?” …… 也不用这么直接吧美女! 南枝委屈回道:“我叫南枝,是祝然的室友。” 许思岚点了点头,眉心舒展了不少,同意南枝留了下来。 按照老规矩,学员的身体出了问题,节目组第一时间就会放一些消息出去混淆视听。最好是引起其他学员的粉丝参与掐架,将水搅浑再出去道个歉,此事多半也就这么混过去了。 至于学员们的风评? 只要不是那几个重点关注对象,其他人都无所谓。 许思岚担心节目组用一贯的手段解决这个事,才赶过来看了一眼,果然如她所想。 这是她看好的人,在她没打算放弃之前,谁都不能动。 “那你好好照顾她,等祝然醒了找人告诉我一声,我有事找她。” 许思岚放完话,转身便往外走去。 医生摇了摇头,嘱咐了南枝几句,去屋外头点了支烟。 一时众人散去,空荡荡的医务室内只剩下南枝和祝然两人。 祝然闭着眼,像童话里的睡美人。 巴掌大小的脸,五官精致,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紧闭着,将她身上的几分冷意全带了去,只剩一个透明孱弱的少女躺在病床上。 南枝不由得微微靠近。 祝然早上才换了新练习服,空气里隐隐散着她衣服上残留的香气。 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香水味。 好像森林深处,阳光悬浮在一棵巨大的沉香木遗骸之上,腐朽的木香盛大繁密,大把大把的蔷薇自这棵巨树尸身向四面八方蔓延,丛丛簇簇,逶迤绚丽。 少女赤着脚,踩在这棵蔷薇棺木般的大树上,回首望着南枝。 颓靡又馥郁。 还有莫名的哀伤。 南枝没由来想起祝然晕倒前说的那句抱歉。 她好像习惯性对别人道歉。 并且理所应当的认为,她对旁人有所亏欠。 可是南枝不明白,祝然为什么要这样觉得。 明明她在跳舞的时候是那样闪耀。 在唱歌时,是那样惊艳。 “你为什么要放弃呢?”南枝歪着头,终是呢喃般问出了心中困惑。 “你到底,为什么感到抱歉呢?” “她们是不是对你不好啊?” 祝然,你该拥有闪闪发光的人生,谁也不能拿走,谁也不能叫你放弃。 你从不是他人的陪衬。 你是我见过最最耀眼的星星。 华灯初上,玻璃窗折射出暖色灯光,与悄然出现的夜色缠绵。 医生掐灭了手中那支将要燃尽的香烟,晃悠悠飘落的灰,随着风消散尽最后一点猩红火光。 病床上的少女不知梦见了什么,眼角缓缓滑落一滴泪,很快散入鬓发中消失不见。 8、选秀第8天 南枝提着粥回来的时候,祝然已经醒了。 医生见南枝手里的袋子,皱着眉赶客: “怎么带吃的东西进来,味道多重啊。既然醒了,你们就回宿舍吃去吧。” 南枝一把摁下要起床的祝然,哀求着:“郝医生,医务室离我们宿舍远着呢。她才刚醒,万一路上又晕了怎么办。你就让我们在这儿吃个晚饭,吃完再走吧。” 她边说着,边打开塑料袋示意。 “就是两份粥和小菜,不难闻的。” 医生嫌弃地瞥了一眼,见确实没什么气味重的,哗啦一下打开几扇窗户,算是默许。 南枝乐呵呵道了声谢,麻溜地支起病床桌子。 一份红枣甜粥,一份皮蛋瘦肉粥,南枝还贴心的打了一盒小菜,用来佐咸粥。 “先吃这个,”南枝把红枣甜粥摆在祝然面前,“不知道你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我就打了两份。医生说你血糖低,红枣补气血,应该还是吃甜的好。” 不知是不是病气的缘故,祝然的脸上没什么血色,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变化,满满的破碎感。 如果说在天台唱歌的祝然是高悬的明月,现在的祝然就像是水中的倒影,风一吹便散成圈圈涟漪。 只见她扫了一眼桌上的食物,脸上露出明显的拒绝之色。 “抱歉我——” “不许道歉!” 南枝支着上半身,凶巴巴地将勺子塞进祝然手里。 祝然的手超级冷,相触的瞬间,南枝都怀疑她是不是独自入了冬。 这身体也太虚了! 果然还是得多吃饭! 没等祝然接话,南枝竖起食指,在小桌上转了一圈,然后恶狠狠对祝然说道: “你知道食堂有多远吗!这两个粥还在两个窗口,我排了两次队才买回来,你不许说不吃!” 祝然半垂着脑袋,长而卷翘的睫毛掩盖了情绪,不知在想些什么。 头顶暖黄灯光倾洒,细密落在祝然身上,更添一份破碎感。 嗯…… 怎么感觉,好像那个低下头的委屈猫猫表情包? 南枝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晃了晃脑袋,把这个念头甩出去。 想什么呢!祝然可是高冷挂的! 不过,自己刚才好像确实有点凶。 于是南枝莫名就放轻了语气,哄道:“我也没吃晚饭呢,你就当陪我一起吃饭了,好不好嘛?” 祝然还是没什么反应。 南枝:“我懂了!你手上没力气?那不然我喂你?” 祝然抬起手舀了一勺红枣粥塞进嘴里。 南枝这才满意地露出笑来。 郝医生斜着眼扫了两人几眼,摇着头走出医务室。 现在的小姑娘真是。 不知道他也没吃饭吗? 磨磨唧唧的,什么时候能让他下班? 窗外,夜景璀璨,这个城市的夜晚才刚开始。 南枝虽然嚷嚷着肚子饿,却没吃多少。 祝然沉默着喝粥时,她便坐在一旁,很仔细地挑出皮蛋瘦肉粥里的葱花。 反倒是祝然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不问我什么吗?” 南枝眼睛都快掉进瘦肉粥里,头也没抬:“问什么?” 祝然闭上嘴,没接话。 她也说不清,心里这股诡异的情绪该用什么词冠名。 失落?懊悔?愧疚? 也许都不是。 南枝是唯一一个鼓励自己的人。 于南枝这样热烈的人来说,也许那句鼓励,只是她随口捻来的,说过便忘,什么意义也没有。 所以,当自己在考核时出那样的差错,南枝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没有期待,所以也不会好奇。 祝然眨了眨眼,尽量散去那香甜热气氤氲在她眼眶的湿润感。 说到底,这样的结果也是她自找的。 耳畔传来南枝的声音,柔软至极。 “祝然,我猜你也许有很多想说的话,可是说不出口。等你想说的时候,希望我是你第一个想要分享这些话的人。至于现在嘛,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吃饭,养好身体。” 祝然抬起头,那抹熟悉的笑容撞入她眼里。 南枝笑起来真的很好看,眉眼弯出漂亮的弧形,脸颊上还有个若隐若现的笑窝。 “比起躺在病床上的祝然,我更喜欢在舞台上又美又飒的祝然。” 她说……喜欢。 她没有失望? 祝然自己都没意识到,这句心声下意识脱口而出。 南枝瞪圆了眼,很不理解:“失望?为什么失望啊?你不知道,你跳前半段真的——太炸了!你没有听到我在下面尖叫吗?我感觉我嗓子差点都喊劈了。” 边说着,南枝像是又开始回忆似的,最后还肯定般地喃喃一句“这么牛的人居然是我朋友”。 祝然耳尖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脸上微微发烫,她半低下头,披着的头发很懂事的遮住那抹红。 视线扫过那碗瘦肉粥,祝然定了定心神,强行岔开了话题。 “你、你也不爱吃葱?” 谁知南枝摇了摇头:“不啊,我超爱葱香的。” “那你挑它干嘛?” “你不是不吃葱嘛,这样方便吃。” 祝然昏着的时候,南枝实在无聊,干脆将那本小说里有关祝然的所有片段都找出来读了一遍。 没想到这个狗作者偏心太过,关于沈佳盈的喜好写得那叫一个详尽,到了祝然这里几乎为零。 连不吃葱这个点,都是南枝翻了好久才发现的。 “谁,谁让你挑了……” 祝然话音渐弱,后半句南枝没能听清,于是又问了一遍。 “什么?” “我说,我也不爱吃皮蛋。”祝然眼神不自然地挪开。 可恶!还是吃了没情报的亏。 南枝恍然:“你也太挑食了,还有什么不吃的?” 祝然看向南枝,眼中露出疑惑之色。 南枝理直气壮:“为了防止你又晕倒,以后你的三餐交给我,我给你带到教室来。” 用脚趾想也知道祝然是节约下吃饭的时间来练习,才会把身体搞成这个鬼样子。 亲眼见过这里的选手们努力的模样,南枝更能体会祝然的迫切。 不仅是祝然,其他所有怀抱梦想的少女们,又何尝不是在燃烧自己的人生,只为在舞台上发光呢? 反正南枝就是个混子,不缺这点时间,而且打饭不过是顺手的事情,她可不想再看见祝然晕倒了。 天知道那会儿暴涨的黑化值有多可怕! 她差点以为这个世界马上就要崩塌了。 昏黄灯光下,红枣甜粥幽幽散着香气,似有若无地缠绕着两人,甜蜜又粘糯。 祝然的表情难得显出几分呆滞。 嗯,更像那个虎头虎脑的猫猫表情包了。 南枝严肃地想道。 在两人开口打破这氛围之前,先响起的是暴力开门的声音—— “室友,我不是说她醒了找人叫我吗?” 高跟鞋哒哒的声音碾在地上,南枝回头看去,昏暗灯影中一抹婀娜又霸气的走姿,也只有许思岚了。 她怎么忘了这茬! “许老师好。” 许思岚皱着眉,纤细的手掌“啪啪”两声摁在开关上,整个医务室霎时亮得犹如白昼。 南枝这才发现,原来医务室一直没开全灯。 难怪这么暗呢,她还以为是医务室灯坏了。 南枝刚想辩解,许思岚那双手又一抬,这回是悬在了南枝脸前,于是她立刻闭上了嘴。 “我没多少时间,不跟你们兜废话了。根据节目组的规则,f班只有3个人可以补位主题曲mv录制,其中2个已经没了,剩下这一个位置我打算给你。” 她手一转,指尖凌空点向祝然的方向。 祝然顿时愣住。 南枝忍不住在脑海里尖叫,要不是许思岚实在太霸气,她都想扑上去。 隐身了好久的系统:“你就是馋许老师身子。” 南枝心虚反驳:“你别瞎说!” 下一秒,许思岚话音一转,神情也更严肃了几分。 “但我不需要一个对舞台没有信念感的学生。祝然,如果你拿不出态度,这个机会我收回。” 9、选秀第9天 【任务:请宿主帮助女二获得此次录制补位机会。】 南枝不动声色挑了挑眉。 就算系统不说,她也有此意。 主题曲的mv录制,除f班外所有学员皆可参与,最终镜头扫过时,场面十分壮观。 而f班的学生,极少数可以被选入补位,塞在一些边边角角,用来填补队形空缺,其他人则只能当场外啦啦队,在下面跟跳或是应援。 虽然是补位,但表现好的情况下,分到一两个镜头也是有可能的。 即便没有分到mv里的镜头,作为参与mv拍摄的学员,所有人都将拥有第一支个人直拍。 这是啦啦队没有的。 南枝转过头,眼里的热切几乎要烧灼空气一般。 连那个小毛球系统都忍不住攥紧了小爪爪。 所有人都在祝然点头。 可她只是沉默。 许思岚抬起手腕扫了一眼表盘,漂亮的眉一拧,语气很冷。 “祝然,放弃是很容易的,可你也要承担放弃的后果,就这样吧。” 一如高鸿哲所说,舞台是珍贵的。 无论是练习生,还是已经出道的艺人,不懂得珍惜舞台、尊重机会的人,是走不远的。 她固然看中祝然的天赋,可更看中学生的态度。 一个不断被外界所影响,无法坚定自我的人,哪怕有着再强的能力与天赋,终究是要折了的。 许思岚敛起眉,最后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少女,然后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南枝突然大声说道:“许老师!我可以争取这个机会吗?” 许思岚立在门边,半转过身,长眉一挑。 南枝重复道:“许老师,我想要争取这个机会。” “你?”许思岚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许老师,现在距离最终录制还有30个小时,如果我能在这之前达到许老师的要求,可以竞选补位机会吗?” 许思岚双手抱在胸前,表情若有所思。 “室友,f班可不意味着她们实力不行,她们之中,也许有人只是运气不好。你凭什么让我把机会给你,你有自信能赢过f班其他人吗?又或者,你能为这个机会付出多少呢?” “不管要付出多少,我都会努力的。” 许思岚晃了晃食指。 “努力没有用,你得拿出成绩。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南枝。” 南枝。 许思岚食指轻点下巴,眼神在南枝和祝然身上转了转,陷入了思考。 另一边,南枝的表情十分真挚,连系统都吓了一跳。 【宿主你真的要去补位?】 【嗯,我要证明给祝然看。】 证明什么? 南枝自己也不知道。 在祝然和沈佳盈的每一次见面时,突然起伏波动的黑化值。 祝然晕倒前挂断的电话,备注是沈佳盈母亲。 很奇怪。 明明是那样渴望舞台,疯狂练习到把自己折腾进医务室的人。 为什么会放弃考核?为什么又要放弃mv录制机会? 南枝模糊地有一种感觉。 祝然的黑化是有理由的,绝非是原文中突然来的那句“嫉妒”。 她头一次,对祝然和沈佳盈之间的关系生出浓烈的好奇。 “我给你24小时,如果你能达到a组的水准,我就同意。” a组?! 南枝一脸不可置信。 这要求也太……难了吧qaq 【quq统统,能不能……】 系统默默点蜡:【不能,宝,自求多福。】 -10的积分,还想要什么自行车。 自己练吧。 许思岚勾了勾唇角:“怎么,要放弃?” 南枝把头摇得像个小拨浪鼓。 “好,明天晚上七点半,来走廊尽头的那间教室找我。” 医务室门再次响起,南枝痛苦地抱头滚倒在地。 她!为!什!么!主!动!加!班! 祝然犹豫了一下,问:“你没事吧?” “都怪你!”南枝闻言,唰的一声站了起来。 “啊?” “要是你接受了许老师的提议,我就不用加班了!” “加班?”祝然不解。 南枝气鼓鼓坐下:“总之是这么一回事吧。” “可是,”祝然视线一挪,“我答不答应,和你要不要……加班,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当然有关系!怎么没关系呢?你看啊,本来你去了,我就不会抱希望。可是你不去,那这个机会多诱惑人啊。” 南枝理不直,但气很壮:“所以,你要对我负责。” 祝然差点呛到:“什么?!” “你得负责,把我教到a组的水平。” 不给祝然拒绝的机会,南枝又接道:“反正你又不参加录制,没什么事。我之前帮你拍短视频,你这回帮我抢到补位机会,咱俩就算扯平咯。” 南枝笑眯眯拍了拍祝然肩膀,掌心却意外地被祝然的骨头硌了一下。 这家伙也太瘦了,看来得多投喂投喂。 南枝沉浸在和系统商量食谱里,完全没发现自己不小心将这两句话喃喃出声。 也没发觉床上少女眼里一闪而过的光彩。 像是一颗流星划过夜幕。 * 虽然许思岚给的时间不多,但南枝还是强行将祝然留在医务室睡了一夜,嘱咐她第二天在练习室见面。 主题曲mv录制近在眼前,每个练习室都爆满。 女孩们身穿不同颜色的班服,三三两两混在一团,互相帮着看动作、卡拍子,有些练习室里的口号声甚至隐隐盖过了音乐声。 好青春! 路过c班教室时,南枝忍不住探头从窗户上瞥了一眼。 沈佳盈穿着浅绿色班服,很努力地跟在一个a班学员身边扒舞蹈细节。 没记错的话,这次mv录制,沈佳盈正是c、d两个班的c位。 f班的补位,也是补在这两个班的角落。 也就是说,如果祝然上场,将会和沈佳盈站在同一区域内。 系统适时提醒:“宿主,你的任务已经失败,祝然放弃了机会。” 南枝自信地一昂头,甩着小马尾走开了c班教室。 “未必。” 再往前两个教室便是f班的练习室。 南枝刚踏进f班教室,就被女孩们整齐划一的舞蹈动作震撼住,待在教室门口津津有味的看着。 直到肩膀突然被人戳了一下,南枝猛地回过头,是祝然。 “你来啦!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南枝惊喜说道。 “既然答应你了,我就会来的。” 南枝笑得眯起了眼:“你什么时候答应我了?我怎么记得某人昨天还不想对我负责来着?” 祝然挑眉:“我哪儿有?” 没等南枝拌上嘴,跳着舞的人群里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叫。 “祝然来了!快来救救我们!” 欢快的音乐戛然而止,领头的少女一把冲向门口两人,热情地给了南枝一个大熊抱,然后将南枝推进教室。 “祝然,你身体好点了吗?你是来和我们一起练习的吗?” 南枝踉跄两下,怒极回头。 怎么回事! 定睛一看,握着祝然手不肯放的人,正是主题曲考核时,站在南枝边上一块尖叫的祝然小迷妹汤可悦。 “啊对了,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汤可悦,叫我小悦就好啦。” 眼见汤可悦整个人都要贴上祝然,南枝一个箭步插足,双手一拦,将两人隔开。 “放手放手,这是我的专属教练。” 汤可悦噘着嘴,一脸不高兴:“南枝小气鬼,咱俩可是昨天一起入会的革命友谊,你怎么能独吞福利。” “你都有薛芷了,你这个朝秦暮楚的臭女人。” 这次录制,a班的女生们自发混入各个班级,帮助其他同学练习舞蹈。 此时站在f班镜子前笑得一脸温柔的就是a班的薛芷。 教室里有人抓住了汤可悦话里的关键词,问道:“入会是什么意思?” 南枝一把扑上去想捂住汤可悦的嘴,可惜还是敌不过对方嘴快。 “就是祝然后援会啊,我俩是会长和副会长。” 好羞耻。 南枝哀鸣着捂脸倒地。 她只是想给祝然拉一拉路好以降低黑化值罢了。 结果汤可悦当着祝然的面说出口时,这不断涌上来的羞耻感是怎么回事! 祝然好笑地看着倒在地上扭成一团的人,心里突然一暖。 在竞争对手里发展粉丝。 这么离谱的事情,也只有她这个笨蛋会做了。 10、选秀第10天 抢祝然活动并没有持续很久,虽然大家是mv镶边选手,但仍努力想学好这支舞蹈。 汤可悦嘴上喊着祝然救命,实际上祝然和南枝才来,并没有参与昨晚的练习,进度和汤可悦薛芷她们完全不同。 因此,汤可悦和南枝嘻嘻哈哈了一会儿,就又回到了薛芷那边,接着扒舞蹈。 f班的女生们还特意让了一小块角落给两人。 南枝气喘吁吁跳完一整首,系统默默抬起小爪捂住了几乎不存在眼睛。 【都说让宿主多练练了。】 【你住口】 她能无视系统的吐槽,却无法忽视祝然的表情。 怎么说呢,南枝好像还是头一次在祝然的脸上,看见如此丰富多彩的神色。 “很不行?”南枝小心翼翼问道。 “也不至于。”祝然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想追上a班,很有难度。” 南枝倒地。 “我们从头开始?” 这回换成祝然在斜前方跳,南枝跟在后面学。 有了老师,效果就是不一样。 尤其这位老师还是祝然。 连薛芷她们都停下休息了五分钟,认真看着祝然的教学。 “这里,要在这个拍子里放进两个动作,不仅要快,还有衔接问题。所以不用给太多力,幅度不一定要夸张,自然一点带过去就好。” 祝然收着手,肩膀带动双臂,在身体两侧划完圈后,随着两下鼓点声,极快地震了两下上半身,动作既利落干脆,又带了几分潇洒。 薛芷在一旁恍然道:“我光想着这动作没力气不好看,为了卡上拍子就去掉了小细节。原来收一点之后,填上细节看起来更有感觉。” “不愧是魔鬼许!她真的太强了!正常人谁能把元气舞蹈编成这个‘鬼样子’。” 这一整套舞蹈都是许思岚亲自编的,每一个小细节都带着她个人的风格,能全部跟上的人实在不多。 但祝然却在完美呈现舞蹈的基础上,跳出了属于她的风格。 自在,随性,松弛感。 尤其是那份松弛感,这是其他选手很难表现出的。 在这个节目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想通过镜头表现自己,而舞蹈是最为直观最为震撼的一个部分。 大多数选手都选择了充满力道的完成动作,单看起来确实很有劲,让人一眼就被吸引,从感官上便觉得,这位选手是会跳舞的。 可是一旦搭配上这首欢快的歌曲,则略有些突兀。 而祝然是不同的。 她的舞蹈轻盈松快,将音乐完美融进了舞蹈中,轻柔的时候像一片羽,该踢腿使力气的时候又利落帅气。 “这段口哨,整体是轻快的风格,可以随着拍子适当扭一下跨,看起来会很俏皮。” 祝然半昂起头,垂在脸侧的八字刘海一舞,修长的脖颈与睥睨的眼神像是会蛊惑人,再加上胯部看似随意的扭动。 汤可悦默默抓住了薛芷的手,眼神舍不得从祝然身上挪开,只能挥动着手表达彼此的激动。 太绝了。 姐姐这哪儿是扭胯,这是扭在我心上啊! 南枝已经完全不会动了。 这对比起来,祝然是跳舞,她是在驯服新装上的四肢。 祝然见她停下,从镜子里看向南枝:“怎么停了?” 瞬间教室里爆发出不满的哀嚎。 南枝指了指倒了一地的小迷妹们,无辜地耸了耸肩。 “你能不能先跳完一整首?我想看你跳一遍再学,要不然太容易分心了。” “什么叫分心。”祝然红着耳朵尖,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汤可悦几人干脆席地而坐,手拉着手,边挥舞边喊着祝然的名字,将气氛炒得火热至极。 南枝凑上前,几乎快要贴上祝然的耳朵,轻声道:“看见了吗,我的大明星室友,大家有多喜欢看你跳舞?” “祝然,你就是为舞台而生的,天生爱豆。” 少女身上带着微甜的椰子香水味,微微灼热的气息洒在祝然耳畔,不止是痒。 祝然头一回发现自己不讨厌甜香气。 也不讨厌有人这样靠近自己。 甚至,在南枝靠近的时候,她差点就想闭上眼,用剩余的感官去放大南枝的存在。 这样的情绪实在奇怪,祝然难以理解。 更难以理解的是,靠近时,她心脏跳动的声音。 那愈渐嚣张的砰砰声,一度掩盖了南枝话语带给她的震撼,分散掉了她的注意力。 祝然一瞬有些恍惚。 南枝于自己而言,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 那边,让祝然恍了神的南枝已经一骨碌滚进迷妹团,一把抓起汤可悦的手,跟着节奏挥舞起来。 祝然瞥了一眼两人十指相扣的手,那夸张的心跳声总算平了下去。 倒是另一种,更奇怪的情绪涌了上来。 总之是……很不愉快。 “大明星!别愣着啦,我们可是在站坑里的vip粉丝诶,拿出你的态度!” 南枝松开汤可悦的手,聚成小喇叭状放在唇边,夸张地叫道。 汤可悦立马跟上:“安可安可!不然退票啦!” 其他几人被这俩逗得,笑成一团,前仰后合的撞在一块,好不热闹。 祝然先是一怔,接着敏锐地捕捉到南枝红唇开合间,无声吐出的两个字。 加油。 视线略略往上,祝然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初中放学路上,她总能遇到一只白色卷毛的小流浪狗。 多投喂了几次之后,那只小狗便每天蹲在那条路上等她。 一见祝然出现,两颗黑曜石般的小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然后摇头摇尾巴地绕着她转圈圈。 像极了这一瞬间的南枝,亮晶晶的眼里,有且只有的,是自己的身影。 祝然深吸一口气,接着绽出一个微笑。 紧接着,她伸出左手,帅气地打了个响指。 “music——” * “哪个教室啊?怎么这么疯狂?” “是有哪位导师来了吗?” “好像是f班诶!发生了什么,去看看吗?” 沈佳盈接过同学给的毛巾,脸上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佳盈,咱们也去看看吧!f班叫得好夸张诶,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f班? 沈佳盈边擦了擦汗,边笑着点了点头,柔柔应了一声。 她和同学晚了别人一步,其他几个班陆续有人探出脑袋在走廊上张望,然后向着尽头的教室跑去。 只见走廊尽头的教室外,已乌泱泱围了一大圈人,小脑袋们挤满了f班的玻璃窗,时不时还默契地发出尖叫声。 难怪闹了这么大动静。 沈佳盈两人走到人群外,已经根本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 同学拍了拍前一个人的肩膀,好奇问道:“这儿是怎么了?谁在里面吗?” 前一个人十分激动地叫道:“她们几个舞者在battle!我天呐,帅炸了!” “舞者?a班那几个舞担?她们怎么跑到f班的教室来了啊?” 同学刚问出这个问题,沈佳盈心突然一沉。 下一秒,前面那人的回复直接将她的心摁到低谷。 “祝然在f班扒舞呢,她们路过,不知道怎么就进去掰起来了。” 同学露出了然的表情,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却莫名也跟着激动了起来。 祝然嘛,谁不知道! 没想到她实力这么强,还能a班几个舞担掰起来! 好牛。 “哎对了,佳盈,我记得你说过祝然是你朋友?要不下午你喊喊她,也来咱们班教一下呗?” 沈佳盈勉强笑了一下,眼神却有几分冷。 她轻声回道:“我问问。” 同学得了回应十分兴奋,又转头垫着脚试图看清里面的情况。 没人发觉,沈佳盈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着毛巾。 11、选秀第11天 ——高鸿哲:你看中的那个,简直要在教室里开个舞蹈综艺了,赶紧去管管吧。 许思岚低垂着眼,指尖划过微信未读消息,勾起唇角。 “五万。” “碰!” 许思岚“啪”一下甩出一张牌,将导演打出的牌吃了进来。 “许老师,谈恋爱了?” 许思岚挑了挑眉:“怎么说?” “你看消息前后的心情也太不一样了,刚刚我吃你牌胡的那把,我差点以为你要打我呢。” 导演乐呵呵碰了声乐老师毕俊语的九筒,打趣般说道。 许思岚漫不经心道:“谈恋爱哪儿有打麻将有趣?” “我严重怀疑,你答应来这节目是因为能来打麻将吧?”毕俊语嘴上接了句话,眉头却压着,来回算着桌面上的牌。 “你以为。”许思岚扫了眼刚摸的牌,纤指一推,勾了勾唇,“胡了。” 毕俊语眼睛一翻:“又是你。” “说说,有什么喜事,让师哥也跟着乐一乐呗。” 两人同个公司,毕俊语早许思岚几年出道,当年许思岚还没这么狂气时,偶尔也会喊他几声师哥。 可惜啊,小丫头这几年是越来越霸气了。 吃起他的牌,那叫一个不客气。 “你猜。” 许思岚轻笑一声,径自起身,丢下吱哇乱叫的三人,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喂!搞什么!三缺一了啊!” “找高鸿哲,他闲得慌。” “快快快,打电话叫小高过来!许思岚,我正式提醒你,你被我们开出牌籍了!!” 许思岚停在门口,颇有几分妩媚的回首,眼里满是不屑。 “就你们仨?太弱了。” 毕俊语气得吐血。 他最烦别人说他打牌菜,尤其是许思岚——因为真的打不过。 偏偏许思岚的麻将,还是自己带入门的。 他看着缓缓合上的门,抓着导演的手咬牙切齿:“开她!开了我给你介绍国际舞者来!” 门外的许思岚神清气爽,就差哼个小曲了。 她昨天就看出来,室友和她的小徒弟关系不一样。 小丫头的眼神确实很坚定,可重心却不在她自己身上。 说什么想要机会,眼神却一直忍不住瞟她小徒弟。 分明是想激励对方。 她索性顺水推舟,压一压那两个人,说不好她那小徒弟就回心转意了呢? 许思岚掏出口袋里手机,忍不住又把高鸿哲的微信看了一遍。 这不,才几个小时,效果就出来了? * f班教室里,祝然一个漂亮的踢腿旋转,定格在完美的pose上。 南枝和汤可悦几人嗓子都快喊劈了,连薛芷都尖叫累了,靠在汤可悦身上休息。 汤可悦接住了薛芷整个人的重量,本就瘦小的身躯更是直接往南枝的方向倒下,将小半个身子都贴在了南枝身上。 从祝然的角度看去,两人就像是搂在了一块,十分亲密。 方才还畅快跳舞唱歌的快感里,悄然滋生出一小股莫名的情绪,搅乱了余韵。 祝然捉摸不透它是什么,只能暂时定义成不悦。 好像每次看见南枝和汤可悦接触时,都会感知到这股情绪。 教室外很快响起工作人员的呼喊,人群散去的同时,薛芷立刻抖擞起精神,汤可悦总算能坐直了。 祝然低垂下眼帘,偷偷舒了口气。 “祝然,你可以啊。一公的时候要不要和我一组?咱们选个炸场子的,指定赢。” 说话的a组著名舞担黄以倩。 她原本是国内知名女团的御用伴舞,因为仰慕许思岚才来参加节目。 舞者和rapper总是自带一股狂气,黄以倩也是这一类人。 刚来时,总会不自觉地瞧不起一些柔柔弱弱的小女生们,尤其两次都分在了a班,更容易看不上其他班的学员。 但祝然不一样。 考核时,她就注意到祝然的舞蹈和其他人不是一个水平的。 这次battle完,黄以倩更加确信,祝然和她才应该是一路人。 待在f班实在屈才了。 没想到祝然摇了摇头,拒绝了她的提议。 “谢谢你。” 人都摇头了,黄以倩也不再勉强,和薛芷打了个招呼后,离开了f班教室。 人群散去,祝然这才逮住偷懒了好久的南枝,神情严肃。 “你再不练,真赶不上了。” “祝然,你去吧。” “去哪儿?黄以倩说的那个?” “不是,是主题曲mv录制。”南枝握住祝然伸出的手,借着力气站起身,边喃喃道,“这回总算不冷了。” 要是跳了这么半天的舞,祝然的手还热不起来,那体质也太差了! 还好,目前来看,还是有救的。 祝然皱了皱眉,不解:“许老师不是已经答应给你机会了吗?你不想去了?” “嗯。祝然,你没发现吗?你唱歌跳舞的时候,有这么多人都会被你吸引,哪怕你们是竞争对手,她们依然为你而尖叫。你不该放弃的,现在去找许老师,我相信你还有机会。” 回答南枝的,是长久的沉默。 久到南枝以为祝然又要摇头时,祝然突然问道:“你——想不想听故事?” 南枝狂点头。 终于! 祝然肯和她分享了。 练习室显然不是适合讲严肃话题的地方,两人兜兜转转又一次去了天台。 比起前几天在这拍视频时,现在的祝然对她显然放松了不少。 两人选了个干净的小台子挨着坐下,今天没什么风,空气带着几分黏人的热气,紧紧贴在肌肤上。 靠近祝然的那一侧,热气更甚。 少女连续跳了好几支舞蹈后,浑像个行走的小火炉。 南枝被这热一灼,心脏突然一顿。 “我有个朋友。” 嗯,熟悉的开场。 南枝点了点头,没有打断祝然。 “她,不是父母亲生的。养父母好像很不喜欢她,可仍是给了她一张小床,一碗饭,将她养大。她一直以为是自己不讨喜,她不像姐姐那样会说好听的话讨好长辈,不像姐姐那样有很多朋友,受到同学老师的喜欢。所以大家理所应当,更喜欢姐姐一点,她自己也这样觉得。” “姐姐是懂事乖巧的,受到所有人喜欢的,所以姐姐是不可能犯错的。如果姐姐犯了错,那一定是妹妹的原因。一开始,姐姐犯了错时,养父母便会斥责妹妹。后来,姐姐告诉妹妹,只要妹妹做个像她一样,听话懂事的小孩,就会获得别人的喜欢,就不会再挨打挨骂。” “于是妹妹开始努力,努力学习姐姐,听姐姐的话,姐姐说做什么就做什么。果然,妹妹挨打的次数变少了,姐姐的话是对的。妹妹很高兴,就想更努力一点,如果有一天做的和姐姐一样好,甚至比姐姐更好时,养父母是不是也会像爱姐姐那样,喜欢她呢?” 南枝心下一沉。 祝然的声音很轻,不平不淡,好像真的在讲别人的故事。 可她的语气实在太轻飘飘了,轻得南枝心疼。 “直到有一天,妹妹第一次超过了姐姐。那是一次校园钢琴比赛,妹妹瞒着所有人报了名。她其实从来没上过钢琴课,只是姐姐偶尔无聊,和妹妹玩角色扮演游戏时,会当一个钢琴老师,教妹妹弹曲子。妹妹也许真的是有天赋吧,就这样乱七八糟的学,竟然也会了一首曲子。” “就是那首曲子,妹妹拿了比赛一等奖。妹妹很高兴,很自豪。她天真的以为家人也会为她的天赋感到骄傲,可迎接她的……” 祝然深深吸了一口气,跳过了细节。 “总之,那一天之后,妹妹明白了一个道理。人要学会感恩,学会知足。父母养她很不容易,她只要做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就可以了,出色的人不该是她,也不能是她。” 南枝忍不住问道:“那妹妹,就没再反抗了吗?妹妹也该拥有自己的人生啊。” “她反抗了,可是……” 祝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仰起头,很轻很轻笑了一声,没再继续说下去。 一定还有。 她和沈佳盈一家之间,一定还发生了什么。 但是她不想再说了。 是比说出口的这些更不堪? 更叫她不愿回忆,不愿面对? 南枝咬着下唇,一时也沉默了。 她想不出为什么沈佳盈的父母会这样对待一个小女孩。 按照原文剧情,祝然到沈家时才七岁,而那场钢琴比赛则是沈佳盈九岁时的事情。 他们竟然对这样一个小孩,又是打骂,又是精神控制! 祝然忽然开口问道:“南枝,你说那个妹妹,到底犯了什么错?为什么她就是不配拥有爱呢?” 六月天说变就变,方才还晴朗的天空,转瞬暗了下来,像是预示一场将来的暴风雨。 空气更闷热了几分,初夏的蝉鸣渐起,燕雀低低飞过楼宇。 南枝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捧起祝然的脸,迫使祝然看向自己。 她恶狠狠地对着祝然骂道:“笨蛋!他们不喜欢你,你就不要喜欢他们啊!这世界上又不是只有沈佳盈,还有我,还有许老师、汤可悦、薛芷,我们都喜欢你!所以你喜欢我们就好!” 两人的姿势实在有点尴尬。 南枝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冲劲,居然会冲上去捧起祝然的脸。 更别提为了方便手上动作而抬起的腿,半跪在祝然的身侧,那人呼吸带起的身躯微微晃动,都细微地摩擦着南枝的大腿内侧。 太糟糕了。 祝然被迫昂着头,脸埋在南枝手掌间,两人的距离太近,南枝甚至能看清她脸上极浅的小绒毛。 彼此的呼吸都太过灼热急促,黑沉的云团翻涌间,一道闪电疾驰而过,同时吓醒了停滞住的两人。 南枝尴尬的收回手,从祝然身上爬了下来。 冲动是魔鬼! 再次坐回去时,南枝也不知为什么,突然就坐得远了一些。 即便如此,空气里的燥热感还是骤然上升,一点一点攀上南枝的脸颊。 她忍不住抬手扇了扇脸,试图冷却下这股热度。 奇了怪了! 有这么热吗? “那个,不好意思,冲动了一下……不过我说的话都是真的!你也能感觉到吧?我们真的都很喜欢你。” 祝然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一会儿才低低应了一声。 “嗯。我知道。” “世界上就是有一些人,他们不懂怎么珍惜美好的人,自大狂妄,自以为是。将自己的观念灌输在别人身上,以控制他人来满足自己的人生,这是不对的。” 南枝绞尽脑汁,试图讲一些大道理,最终还是放弃了。 祝然怎么可能不懂这些? 她迟迟走不出来,不是不懂,是有别的什么绑住了她。 南枝轻轻叹了一声。 她能做的只有不断地告诉祝然,这个世界上,有比沈佳盈一家更多的人喜欢着祝然。 未来,节目一期一期播出后,会有更多的人,像南枝,像汤可悦一般,喜欢上祝然。 她们会折服于祝然的才华,深深被祝然吸引。 因为祝然本身,就是一个足够优秀,足够耀眼的人。 怎么会有人不爱你? 过了很久,久到天空落下第一滴雨时,祝然才转了头。 那双漂亮的眼里满是泪水,顺着雨点一齐滑过脸颊。 南枝不由得心头一跳。 紧接着,她听见祝然说: “我想参加mv录制。” 一如南枝所说,她是有人爱的。 她应该看着的人,不是沈佳盈,不是蒋之韵,更不是沈言。 她要爱着的人,也不会是他们。 她不是被世界丢弃的小孩。 还有个叫南枝的人,会捧起她的脸,如捧着珠宝般。 郑重又真挚的告诉她。 有人正这样热烈地 喜欢着她。 祝然眼里的泪跌落,世界短暂清明一瞬,她看清了眼前人的表情。 是叫她一次次挪开视线,却忍不住一次次回想的笑颜。 祝然听见南枝很重很重地回答着她。 “好。” 12、选秀第12天 “不行。” 许思岚咬着冰美式的吸管,头也没抬就拒绝。 南枝傻眼,说好的看中祝然呢? “可是,许老师……” “我说过,机会只有一次,既然放弃就要承担代价。”许思岚抬眼看向南枝,“小南同学,你还剩七个小时。” “许老师,你真的不再考虑一……” “我们明白了,打扰了,许老师。” 南枝还想挣扎,祝然却鞠了一躬,而后拉着南枝的手腕走了出去。 “你干嘛把我拉出来?”南枝一脸不解。 祝然笑了笑,“记得那支短视频吗?” 短视频? 南枝更困惑了,这和录mv有什么关系? “那时候你是南枝大导演,这回换我做祝然pd吧。”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南枝茫然地眨了眨眼。 可是。 她好像头一回在祝然脸上看见这样轻松的表情。 微微上翘的眼尾,如一抹飞扬起舞的蝶翼。 那蝴蝶扇了扇翅膀,划出极其张扬的弧度。 是祝然在微笑。 “你知道吗,当时我选择放弃主题曲考核时,我觉得我的人生灰暗极了,好像再也没有未来。可是刚才我在许老师面前,听到她说机会已经不属于我时,我并不难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反应是,时间不多了,我得帮你抓住机会,站在舞台上。” 南枝瞬间愣住了。 祝然笑得更轻松了,“就像你帮我拍短视频那样,这次我想帮你,你就当是带着我的份儿一起,好吗?” “可我觉得,你比我更适合站在舞台上,这个机会给我好浪费。” 南枝一整个耷拉着脑袋,嘟嘟囔囔道。 本来她还想多求求许思岚呢。 万一呢! 祝然歪着头,伸手在南枝眼前晃了晃,语气很是轻快。 “我们还有很长的路可以走,不是只有这一个舞台。” 属于祝然和南枝的机会,也绝不止这个mv。 公演比赛、决赛、甚至出道。 她们还有很长的未来。 还有很璀璨的未来。 虽然这些话祝然并没有说出口,可是南枝莫名就在她的眼神里看到了。 暴雨忽至。 豆大的雨点密集拍在走廊窗子上,不断回荡,震耳欲聋。 就像是她左心房砰然的鼓点声。 系统悄悄谈了头:【检测到宿主心跳急速上升,宿主,没事吧?】 南枝默了许久,才发出感慨的喟叹。 果然,热血漫就是最x的! 燃起来了! 系统:【……真、真的是这样吗?】 南枝迷惑:“不然呢?” 系统:【八嘎】 * 由于许思岚给的时间不多,教室里又人满为患,两人干脆回了宿舍,将两面镜子拼在一块,挤在小小的走道里练习。 平时两个人迎面都需侧着身子才能过的走道,用于练习舞蹈实在太狭窄。 加上南枝容易错过一些拍子,不可避免的挥了祝然好几拳。 当然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因反应慢,经常被祝然的长腿绊倒。 于是就出现了跳着跳着就开始道歉的画面来。 在练习一个半小时后,两个人多多少少都挨了不少揍。 在第不知道多少次“事故”后,南枝忍无可忍紧急喊了停: “不行不行,这再练下去,能不能上舞台不知道,但是肯定能再去一趟医务室。” 而且跳舞的时候,她的注意力全在不要打到祝然这件事上,根本没法好好集中学舞嘛! 祝然微微喘着气,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要不然,你在前面跳,我在后面吧。” 南枝疑惑,“这有什么不一样吗?” “你现在动作其实都记熟练了,我在后面看,有需要调整的动作我再告诉你。” 在祝然的提议下,南枝开始了新一轮的训练。 果然,即便祝然没在前面带她,可肌肉在一遍遍的练习下,早形成了记忆,随着音乐自然而然便舞了出来。 而祝然在后面看着时,会更快的避免开碰撞。 南枝完整地跳完一遍后,两人居然一次“互殴”都没发生。 “怎么样怎么样!我能过吗?”南枝兴奋地问道。 这可是她第一次完完全全跟上节拍! 祝然含笑点点头,“很棒。” “好耶!” “不过,想通过许老师那关,可能还有些难度。” 南枝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许思岚看上祝然了。 是魔鬼吗你? 南枝哀嚎着倒地耍赖,“不行了不行了,我真的要休息一下,再不休息我要死了。” “说什么胡话。”祝然翻了翻抽屉,取出一支红色的果汁条,兑着气泡水做了一杯饮料递给南枝。 “你在里面加了什么?” “石榴汁。”祝然顿了顿,解释道,“我想着,你可能会喜欢酸酸甜甜的口味,就加了一点,忘了问你爱不爱喝了。” 南枝眼睛亮晶晶的,“超好喝!” 祝然才舒了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般笑了笑。 “你喜欢就好。” 可惜夸奖并不能打动祝老师的心,短暂的休息后,“魔鬼祝教头”点开音乐,将南枝一把拉了起来。 只是得了祝然的肯定后,南枝的四肢都在叫嚣着解放,重新回到了谁也不服谁的状态,活脱脱一个崩坏的机器。 就在南枝打算彻头彻尾摆烂时,一双手突然覆上她的胯部。 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瞬间随着轻薄的布料传到南枝肌肤上。 祝然的手并不算烫,可南枝却分明觉得像是贴上了一团火。 一寸一寸。 烧灼着她的肌肤。 “这里,不是教过你吗?”微热的气息忽然喷洒在后颈,激得南枝浑身一激灵,“这样扭,稍微用点力。” 那双手顺着话音,将南枝的胯向左边轻轻一推,而后小幅度划了个漂亮的弧度,收回到原本的位置。 南枝的脸“唰”一下就红透了。 “干,干嘛上手!” “谁叫你开摆?” 这一停顿,已经彻底跟不上节拍,祝然干脆关了音乐。 “太累了嘛。” “少耍赖,不是才休息过?” 祝然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南枝,接着叹了一声,“你这体力也太差了。” 是你们太恐怖好吗! 然而抗议是无效的,直到傍晚吃饭时,祝然才放过了南枝。 汤可悦看着打饭时双腿都有些颤抖的南枝,好奇地问道:“你们下午干什么了?这么激烈的吗?” 南枝:…… 13、选秀第13天 走廊尽头的教室内,主题曲的音乐逐渐走到尾声。 穿着f班粉色班服的少女一脸紧张,随着音乐舞动着身体,熟练地踢腿跳跃,漂亮的小腿绷得很直,露出纤细却有力的肌肉线条。 “朝着心之所向,一往无前——”1 随着最后一个鼓点声消散,南枝保持着ending动作,喘着气看向许思岚。 经过祝然一下午的魔鬼训练,南枝跳得比汤可悦还要熟练和完整。 更何况她在许思岚面前跳的这一次,连一个小失误都没有犯。 南枝信心满满地放下高举的手,在身后向祝然比了个耶的手势。 “不通过。” 许思岚挑了挑眉,淡淡地吐出三个字。 南枝瞪圆了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身后祝然的声音响起。 “请问许老师,不通过的理由是什么?” 许思岚靠着椅背,微微抬起下巴,明明是坐着却像是俯视着南枝她们。 她明艳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语气带着轻轻的嘲弄。 “祝然,你觉得她做得很不错吗?” 祝然抿着唇,点点头,“我相信许老师能看出来,南枝已经超越了她自己,做到最好了。” “她是跳得还行,勉强及格了。”许思岚漫不经心地颔首,“可是你光教了她跳舞,没有教她表情管理吗?” 她的目光扫过南枝脸颊,半眯着眼笑道:“你的动作很熟练,舞蹈的完成度也很高,可是你的表情却一直在说‘我不行’。小南同学,你是打算在舞台直播的时候,也用这样的表情面对观众吗?” 许思岚话音落地,南枝两人明显一愣。 确实……她刚刚跳舞的时候,注意力全在舞蹈不能出错上,完全没有考虑过表情的问题。 “你这次在动作上确实没有失误,可是在舞台上,没有人可以保证自己永远不犯错。服装是否适合、鞋子防滑与否、队友的动线等等,真正站在舞台上时,有无数个可能导致你失误。重要的是,错了之后该怎么办?小南同学,如果你连表情管理都无法兼顾,那么你有信心能周全在舞台发生上的一切吗?。” 许思岚淡淡说着,她的语气分明不重,却让南枝陷入了沉思。 许思岚出现在医务室时,直言祝然的心志不够坚定,对舞台的信念感不够。 这次又指出自己的问题所在。 看似严厉,却不像是为难,倒像是在指导着她们两个人。 南枝抬起眼眸,对上祝然的视线,在对方眼里看见了同样的答案。 显然祝然也感觉到了。 许思岚不是要放弃祝然,她想要的是…… 南枝鼓起勇气问道:“许老师,可以再给我一个机会吗?”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和祝然一起。” 许思岚带着笑意“哦”了一声,尾调微微上扬,像是有些感兴趣,她看向祝然问道,“祝然你呢?也要一起来吗?” “是,请许老师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许思岚勾了勾唇角,红唇舒展出极优雅的弧线,勾人的视线里第一次露出满意神色,像是只狡黠又美丽的狐狸。 “可以。” 熟悉的音乐前奏再次响起。 出乎许思岚意料,祝然并没有站在南枝的斜前方,而是选择了并列。 甚至,这两人都没有对视。 却及有默契的同时展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 第一句歌词响起的瞬间,两人同时抬头,额发飞舞间,两个少女同时对上歌词的口型,张开双臂。 不同于方才神色无措的紧张感,这一次,南枝的表情自信又张扬,恰到好处的wink俏皮又元气。 而祝然完完全全是另一种气质。 比起那次在主题曲考核时,她的舞蹈里多了几分洒脱随性,表情也彻底丢掉了那抹阴郁。 她的眼神或勾人或深沉,将美丽展现的淋漓尽致。 如今在祝然的脸上,更多的是享受和自然。 好像彻彻底底摆脱了她的禁锢和枷锁,是涅槃后的凤凰,也是自在起舞的精灵。 更是祝然自己。 许思岚忍不住暗道可惜。 要不是维持形象,她真想录下来去和高鸿哲他们炫耀。 看吧,她选的就是最好的! 音乐声渐渐加快,rap部分导入的瞬间,南枝和祝然同时勾腿跳起,在空中利落地旋转后落地。 两人的发绳奇异般同时断裂,长发飞扬间,衬得她们更添光彩。 是极致的自信美。 最后一阵鼓点声收尾,两人同时抬手敬礼,眼神坚定又热烈。 这才是一个爱豆该有的样子。 即便在一个小小练习室里,依旧光芒万丈。 短暂的寂静后,许思岚抬手,轻轻拍了几声。 “恭喜,你们两个都合格了。早点睡吧,调整好状态,明天要录很久。” 许思岚潇洒至极,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走,路过两人时丢下一句,“记住了,这是你们的第一支个人直拍,别给我丢脸。” 南枝霎时间爆发出一声尖叫,直接跳到祝然身上,一把熊抱住对方。 好想哭呜呜呜! 这任务也太不容易了! 南枝在脑海里喊道:【下个世界不许给我选女团了!!再选自x!!】 系统抹了一把老泪:【恭喜宿主完成任务,积分+10,现阶段累计积分0】 …… 突然就不那么激动了呢。 回过神时,南枝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挂在祝然身上! “你……”祝然好半天才憋出一个字,却又硬生生卡断了。 南枝吓得赶紧手脚并用的下来,疯狂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一时激动就,没伤着你吧?” 祝然的脸色通红,大抵是刚才跳舞后还没恢复正常。 “没事。” 南枝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 开玩笑!要是在录制mv前让祝然受伤,她真是不活了! 不过。 要怎么形容那个触感呢。 南枝郁闷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向祝然胸部。 太不公平了!! “咳咳——” 南枝的视线实在是……毫不遮掩。 祝然看着她的小脑袋来回晃动,完全能想到南枝在想些什么。 脸上的温度更烫了几分,好像身处一个巨大的熔炉里,周围是滚烫的烈焰,将她架在其中煎熬。 腰间久久不散的是南枝大腿贴上的热和痒。 鼻尖还残留着那人身上的香气,很浅很淡的椰奶香,不知怎么却叫人…… 祝然忍不住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视线不知怎么,就不知该落在哪儿。 眼前这人,怎么就这样轻易的点燃她? 点燃她这黯淡无趣的人生里,从未有过的,迫切的、滚烫的欲望。 14、选秀第14天(修) [笑死,就祝然这水平粉丝好意思吹唱功?] [不是吧不是吧?看不见然然和队友动线撞了吗?而且初舞台紧张很正常吧,除了失误部分,然然发挥正常的时候实力吊打同组有什么问题?] [别引战好吗?然然很棒,其他小姐姐也是,没必要掐。] [然姐确实失误了,但又怎样?黑子们只活今天?节目才第一期,现在就贷款嘲,我怕你之后脸被打肿] [好烦,看见祝然出现就知道弹幕要吵起来] [黑红也是红呗,营销有一手] [srds,祝然和同组其他人比起来,确实很亮眼啊。前面发挥正常的时候,真的很抓眼球诶] [非粉,祝然确实有实力,长得也很好看,一眼就能看见她] [同路人,祝然的颜值也太绝了] [美貌真是然然最不值一提的,唱歌跳舞都是绝对的a+实力!] 节目第一期正式上线后,#祝然初舞台失误#上了热搜。 同时,祝然当初那支清唱短视频,再次上了短视频平台的热搜。 相对的,关于原女主沈佳盈的讨论便少了许多,远远没能达到原剧情中的吸粉程度。 南枝抬眼看向前方不远处的沈佳盈,再看看脑海右下角新增的进度条,满脑子问号。 【女主黑化值是什么鬼啊?我们的目标不是祝然吗???】 她实在不理解。 怎么一觉睡醒,沈佳盈也开始黑化了? 没事吧你? 是她没睡醒,还是系统被黑客入侵了? 系统咳咳几声:【请宿主注意言辞。】 南枝:【如果给不出合理的解释,出了小世界我就去打小报告!也太离谱了!】 系统:【是这样的,宿主没有发现沈佳盈的进度条,和祝然有些不一样吗?】 嗯? 南枝这才觑起眼,仔细地打量了几下。 还真的……不一样诶! 比起祝然的黑化值小框,标着沈佳盈名字的黑化值进度条更为透明一些。 什么意思? 【随着宿主对该世界的探索,在每一次改变原剧情的同时,也会影响到原女主,导致原女主心态发生变化,因此会产生一定的偏差。也就是宿主现在看到的原女主黑化值进度。】 好像有点道理,再听听它怎么狡辩。 系统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珠:【所以原女主的黑化值是半透明的,只是提供一个参考。非必要时,不需要宿主出面解决原女主方面的问题。】 南枝:【非必要?意思是,也有可能需要我做什么?】 系统:【是的,但这是极少数情况。当参照值达到100%时,才可能会导致世界崩塌。】 看着那个弱小的0.5%,南枝才算松了口气。 目前来看,沈佳盈的黑化值还不到那个程度。 系统似乎犹豫了,才说道:【提醒宿主一下,当小世界出现参照值时,说明……该世界至少存在一名或以上“觉醒者”。】 南枝不由得愣住。 【并且,通常来说,参照人物很可能就是“觉醒者”。】 觉醒者,意味着沈佳盈或书中的某个人物,有了“预知”能力,知道了原书剧情。 那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又对剧情知道了多少呢? 南枝皱了皱眉。 目光所及处,沈佳盈仍如初见时那般,脸上永远挂着元气满满的笑容。 哪怕今天从凌晨四点半就开始录制mv,大多数人都累瘫的情况下,她似乎却很享受这个舞台一般,笑吟吟地,给周围同学们打气加油。 如果沈佳盈是觉醒者。 自己能这样轻松的改变之前的剧情吗? 还是说,沈佳盈的觉醒才刚开始?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改变了部分剧情? “在想什么?”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南枝一跳。 祝然手上拿着一瓶矿泉水,递给南枝。 “谢谢。” 南枝笑着接过水,突然意识到,自己盯着沈佳盈的时间好像有些久。 连沈佳盈都几次转身看向南枝。 南枝礼貌性冲沈佳盈笑了笑,收回视线看向祝然。 这回她的笑容才染上眼底眉梢,如一只灵动的小鹿。 “站在聚光灯下的感觉怎么样?” f班一共四个补位,南枝和祝然正好就在两个角落上,只有休息时间才能凑一起说几句话。 祝然穿着统一定制的米色英伦学院风团服,露出漂亮的腿部肌肉线条,黑色长发微卷,一侧别在耳后,另一侧垂在脸侧,慵懒中带着一些清冷感。 “和在练习室……确实很不一样。” 祝然抬头看了一眼舞台灯光,墨色眼眸亮亮地,好似星辰。 和初舞台不一样,这回,她们真真正正站在了导播室舞台、聚光灯下。 未来,台下的座位会一个个被填满。 会有人在盛大的狂欢中为她们尖叫呐喊。 光是想象,都热血沸腾。 南枝笑眯眯看着祝然,突然一道甜美声音插入: “阿然,能和你一起真是太好了。” 南枝猛地回头。 沈佳盈不知何时走到两人身边,正笑着和祝然说话。 “对了,昨天下午你去哪儿了呀?我找了你好久,我们班有人想请你来教我们跳舞呢。” 沈佳盈的妆容重心放在了那双杏眸上,贴了夸张卷翘的假睫毛,搭配她的招牌元气笑容,显得可爱又无辜。 连南枝都觉得,这确实是一张极其讨喜的甜妹脸。 可祝然突然绷直了背脊,整个人的气质突然发生转变,显然很抗拒沈佳盈的靠近。 “我在宿舍里。” “这样啊,”沈佳盈眉眼往下一放,“好可惜呢。我还想炫耀我的好朋友有多么厉害。” “还是你更厉害,能站在c位很不容易。恭喜你。” 沈佳盈莞尔一笑,“谢谢阿然。” 她顿了一顿,又问道:“听说,你们和许老师关系不错?” 沈佳盈说话声音不响,却也没有掩饰,话音刚落,周围几个女生瞬间把目光投向此处。 南枝微微上前一步,“你想表达什么?” 沈佳盈歪头笑道:“没什么呀,就是觉得许老师看起来很高冷,但其实很亲切嘛,还会推荐学员上舞台补位。” “本来c班和d班的队形就是缺了几个人,我们也是努力练习才被选上来补位的,和哪个老师推荐好像没有什么关系吧。” 南枝学着沈佳盈那般,也无辜地眨了眨眼,补充道:“机会难得,我想不论谁在f班,都会想要搏一搏吧?” 沈佳盈笑容一僵,接着刻意弯起眼眸。 那张漂亮的脸上,第一次明显得出现了裂痕。 “是啊,所以我说,很开心能和阿然一起站在舞台上。毕竟阿然这么努力,才得到这个机会。” 沈佳盈咬重了“努力”两个字,虽是笑着,眼神却让人很不舒服。 南枝突然想到祝然在天台上说的那些话。 那是已经发生的、既定的事实。 也就是说,即便是知道了剧情发展的沈佳盈,从未,试图保护过幼年的祝然。 沈佳盈一直知道,祝然在这个世界里的定位。 女主的陪衬。 于旁人而言,不过是书上的几句话,几页轻到没有重量的纸。 可对沈佳盈,对祝然,都是她们切实经历过的十八年人生。 沈佳盈无疑是欣然接受了这个设定。 所以她从没想过,要改变祝然,要让祝然从痛苦里出来。 南枝不知怎么,只觉得心中的愤怒要溢满而出。 眼前的笑脸越来越甜,却让南枝觉得恶心。 她怎么好意思?! 一只手突然圈住了南枝的手腕。 熟悉地微凉感顺着肌肤蔓延开来,奇异地将南枝的情绪安抚下来。 “多谢你。”祝然淡淡说道,她的眼神莫名平静,落在沈佳盈的身上,好像在看无数个陌生人一般。 “往后,我也会很努力,去争取每一个机会。沈佳盈,也许未来有一天,我们将会是对手。” 15、选秀第15天 小插曲很快过去,之后一天录制,沈佳盈都没再靠近过祝然或南枝。 尽管如此,南枝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在祝然说完那句话之后,沈佳盈的表情,实在算不上好看。 像是一贯维持在她脸上的面具,突然产生了细小裂缝,而后一点一点,斑驳剥落。 风雨欲来。 好在mv录制之后,很快便迎来新的赛制。 休息半日后,全体学员按照分班,重新聚集到各组练习室,参加一公分组前的小游戏环节。 “拍照?”汤可悦看着工作人员,表情有些讶然。 工作人员随即解释道:“这次小游戏一共分为三个环节,第一环节是拍摄最佳照片,每组不允许低于两人,不能超过五人。活动范围只有两栋大楼和中间的小公园,各班选取的mvp成员将在一公选曲中获得一个小奖励。” 教室里瞬间响起女孩子们兴奋的讨论声。 毕竟是趣味小活动,节目组也不会安排难度过大的环节。 在工作人员详细介绍完流程和时间后,女孩们瞬间三三两两往外跑去。 拍照活动限一个半小时,加上化妆、搭配服装、寻找合适的背景等等,还是挺紧迫的。 宿舍内。 南枝嫌弃地看着汤可悦手中造型夸张的墨镜,忍不住问道: “你确定咱们要穿这样?” 汤可悦一脸正气:“当然啦!拜托,我这是八十年代复古风,这叫潮流,你懂吗?” 在参加选秀前,汤可悦是个时尚穿搭博主,被节目组看中选了进来。 刚宣布完拍照活动后,汤可悦就和南枝放下话,扬言在时尚方面没人比她更懂。 于是南枝兴冲冲拉着祝然就往汤可悦房间跑,没想到这位祖宗选了三套极其夸张的造型。 祝然看着桌上摊开的衣服,默默把手伸向看起来最不夸张的那一套。 还没等她碰到衣服,汤可悦一个箭步拦下了祝然的动作。 “nono,宝贝,这套不是给你准备的。”汤可悦指了指另一边的裙子,“这个才是你的。” 南枝偏了偏头,看清汤可悦指的那一套后,立刻投了敌: “这套真的好适合你!” 祝然脸颊微红,眼神带了几分犹疑。 她一贯的穿衣风格皆以舒适为主,衣柜多是卫衣或t恤,鲜少尝试这样艳丽的色彩和裁剪。 这条裙子……真的能行吗? “她怎么这么久还不出来?” 祝然已经进卫生间十几分钟了,还没换好衣服出来。 汤可悦忍不住凑到门口催促:“祝然!我劝你放弃抵抗,速速换完出来,时间不多了啊!” “马上来。” 当卫生间门打开的一瞬间,屋内突然静了片刻。 祝然脸色通红,轻轻看向南枝:“好像有点太……” 汤可悦给祝然选的裙子,是一件大红色法式挂脖连衣裙,后背处添加了绑带设计,自然掐出腰身曲线。 束腰处别了一朵夸张的蔷薇胸针,同色系宽发带做发箍状,挽到脑后将剩余长发束成低丸子头。 低胸的设计,恰到好处将祝然优越的肩颈线展露,搭配精致的锁骨线,显得十分迷人。 红色衬美人,尤其衬冷白皮的美人。 祝然平时爱穿宽松款式的衣服,最多也就是昨天录制mv时才露出修长好看的大腿。 突然换成如此贴身性感的服装,实在太抓人眼球。 这细腰!这翘臀! 还有。 南枝郁闷地看向那片雪白与玫瑰红。 丝绒面的缎子裁剪成半弧形,将浑圆的雪团完美包裹,轻轻勾勒,随着主人的呼吸而微微耸动。 半掩酥.胸,腻涨红波。 太不公平了。 一只手突然挡住那片雪色,南枝微微抬眼,对上祝然的视线,猛地惊醒。 她霎时红透了脸,慌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汤可悦疑惑:“嗯?干嘛突然道歉?” 南枝慌乱抓起桌上那套绿色的衣服就往卫生间跑。 她怎么!她怎么会一直盯着祝然的胸看! 汤可悦歪着头,看着跑得歪七扭八的南枝,满脸疑惑。 这孩子又咋了? 再看看祝然。 “咦,你脸怎么这么红?空调温度太高了?”汤可悦忙又在一堆衣服里翻找遥控器,边找边嘀咕。 好像也没觉得热啊。 真是怪了,这两个人。 汤汤摇头,真难伺候。 相比祝然那条红裙,南枝的连衣裙倒没有那么夸张,也是祝然一开始就想选择的一件。 墨绿色收腰a字连身裙,搭配设计感十足的小v形蝴蝶领,胸前一排圆润宝石珠扣,柔美的垂感与版型,更显简约的时髦感。 汤可悦贴心的给南枝搭配了碎花丝巾,绑在脖子上平添一份俏皮感。 不同于祝然的冷艳性感风格,南枝这一套更突显都市风的大气利落。 见南枝出来,两人同时回头。 南枝不由得看向祝然,带着几分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期盼。 “好看吗?” 汤可悦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我。” 祝然逆光站着,浅金色阳光镀在她的发丝上,像临世的神使。 她微微笑着,回应着南枝:“很好看。” 最后轮到汤可悦进卫生间换衣服。 南枝正在按她的要求,将头发烫卷。 没过半分钟,身后祝然突然叫住了南枝: “南枝,能不能帮我一下。” “什么?”她低了低头,从镜子里看去。 祝然半测了侧身,指了指后腰处。 绑带不知什么时候松开,整条裙子立时便有些松垮,祝然不得不拽着胸前那块布料,以防整个裙子脱落。 南枝一把丢开卷发棒,从位置上窜起跳到摄像头前。 祝然弯了弯眼眸,“那个没电了,汤可悦刚刚关上了。” 还好还好! 吓死她了。 南枝这才松了一口气,走到祝然背后拿起绑绳。 许是靠得近了,祝然身上的香水味与南枝的香水味混杂在一处,半是清甜的椰奶香,半是缱绻馥郁的乌木玫瑰。 空气中悬浮着奇异的香味,揉碎在温热体温里,渐渐显出另一种暧昧氛围来。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轻盈吻在祝然的肩头、锁骨,又顺着丝滑肌肤,一寸一寸抚上南枝的指尖。 那一点不同于其他地方的灼热感,不知怎么,莫名带着几分痒意。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帮忙,南枝却觉得那几根绳子好乱,理不清。 视线不受控制,就落进布料与肌肤摩擦处。 祝然的腰窝极其漂亮,再往上,倘或指尖的阳光能抚过雪色原野,就会遇上一对漂亮的蝴蝶骨。 没人能拒绝欣赏这样的景色。 “绳子缠住了吗?” 祝然很轻地问了一声。 南枝听见自己诡异地应了一声,明明是她的嗓音,却好像不是经过她同意般,自然而然,被住在她体内的另一个自己说了出来。 祝然便也微微一顿。 阳光下,浮尘起起伏伏,缠绵般漂在空气中,袅袅绕绕于两人之间。 那道清冷的嗓音再度响起。 这一回,恍若一阵风掠过雪色原野,穿过蝴蝶山脉,发出阵阵回响。 那震感轻触于阳光停留的指尖,继而传遍南枝全身。 浮尘忽而向上纷飞。 她听见祝然似乎轻轻笑着,像是看破了连南枝自己都看不明白的心思。 “那你慢慢来,我等你。” 16、选秀第16天 汤可悦给自己选的是一件鹅黄底波点长裙,戴上她那个夸张至极的大红框墨镜,耳坠选了两颗珍珠。 整个人娇憨又可爱。 三人站在一块,活脱脱一红绿灯。 偏偏黄灯同学得意至极,领着红灯绿灯,一路风风火火去找合适的背景。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搞什么!” “哇塞!你们这也太美了吧!” “祝然姐姐,亲我就现在!” “走开啦,祝然姐姐选我!” “汤!你超可爱的!我一定选你哈哈哈哈。” “南枝别捂脸,我们都知道是你!!” “笑死我了,南枝你这头发怎么回事,好像一只卷毛狗狗!谁给你烫得啊,叫她赔钱!” 三人一路走,一路收获众多女孩子们的夸奖。 原本是雪国玫瑰的祝然,整个人从头红到脚,像是煮熟的虾子。 南枝恨不得当个乌龟。 她刚才慢吞吞给祝然系绑带,汤可悦突然窜出来,吓了她一大跳。 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之后慌乱给自己卷发,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卷成个泰迪头。 汤可悦大赞,可劲夸南枝有奉献精神。 “汤!别游街了,你到底选好了没有啊,活动马上结束了。” 汤可悦还在向其他班小姐妹们发散魅力,随口回道:“我一早想好了,别担心,都跟我来!” 片刻后。 南枝和祝然面面相觑,看着大厂外尖叫的粉丝们,恨不得钻到地缝里。 汤可悦热情呼唤:“快来!我都和宝贝们说好了!” 身后的粉丝们听见“宝贝”两个字,人群中立刻响起另一阵欢呼。 “快来!时间不多,等下导演组来抓我们了!” 南枝捂着脸,往前跑去,“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冲!” “等等。”祝然一把拽住南枝手腕,而后在一片疯狂尖叫声中,伸手摸向南枝的脖子。 熟悉的微凉触感带着一阵酥麻,激得南枝浑身一抖。 那双手不快也不慢,轻轻将南枝别进衣领中的头发撩了出来。 “好了,走吧。” 祝然抿唇笑了笑。 【检测到宿主心跳过快。】 【请问宿主,这次也是因为热血吗?】 南枝:…… 不,这次是因为她脖子真的很怕痒。 系统悄悄摇了摇小脑袋,发出一声叹息。 * “下面公布f班,最佳照片。” 导播室内,《101》发起人高鸿哲笑着摁下手中的按钮,大屏幕上瞬间开始闪动一组照片。 台下有女生笑着欢呼:“红绿灯!红绿灯!” 3、2、1 大屏幕停止闪动,一张照片被定格。 照片中,三个少女排着队走过斑马线。 领头的少女,一身鹅黄色波点裙,戴着红色墨镜,风吹翻起她的裙摆,于是她一手捂住裙子,另一手向着镜头摆出一个飞吻的姿态。 分明是做着玛丽莲梦露最标志性的性感动作,她却处处透着俏皮活泼的劲儿,叫人一眼看了就生欢喜。 而另两个人则是互动。 红裙少女在行走间,散落了发带,只见她一手抓着半散落的墨色长发,另一手抓着飘扬的红色发带一端,只将一个极美的背影留给镜头。 纤腰扭动间,大红裙摆划出张扬又热烈的弧度,隐约可见一双笔直纤细的长腿,如一朵盛放到极致的红色玫瑰。 墨绿色少女踮起脚,一手高高举起,像是想去抓住发带的另一端,可惜只有指尖轻碰。 像是一根红线,牵在了两人中间。 台下爆发出一阵笑声,间或夹杂着打趣般的欢呼,甚至有几个女生笑得跌进周围人怀里。 汤可悦憨憨可爱的动作,南枝过于蓬松的狗狗卷毛头,祝然难得的性感造型。 三人三色,在照片中将每个人的美丽体现的淋漓尽致。 高鸿哲笑着采访了一个f班女生:“怎么样?这个结果你们组有异议吗?” 女生笑得脸都红了,大声喊道:“没有!但是我们希望下次汤汤能来给我们做造型!” 人群又爆发出一阵欢笑。 “那我正式宣布,恭喜红绿灯组合,获得f班最佳照片奖。” 嘈杂的欢呼声里,祝然偏了偏头,满眼笑意盎然。 “恭喜我们,获奖啦。” 南枝对上祝然的视线,突然觉得周遭人声阒然,只剩这个人在笑着和她说话。 怎么回事? 她这心跳声,好不对劲。 她这耳根怎么也热热的? 好奇怪。 系统轻叹:【检测到周围人群兴奋程度增长,气氛高升,影响宿主的情绪波动。】 南枝恍然。 难怪! 与此同时,网上一个帖子热度如现场火热的气氛一般,迅速攀上了热搜。 配图只有一张从人群里拍摄到的两个少女。 左边蓬松卷毛少女半昂起头,任由另一个红裙少女捧着她下颌,而红裙少女微微俯身,墨色眼眸里满是真挚,像是捧着世间最珍贵的珠宝般。 淡金色阳光将两人笼罩一团,无数浮尘萦绕着她们。 拍照的人不知是技术不好,还是激动到手抖,拍出的照片有些模糊,却能看清是一对正在亲吻的恋人。 帖子标题:101最新前线消息,这是我不花钱能看的?! 【???!!!角度问题还是真的?我靠好勇!】 【(一种植物),好绝qaq好像油画!】 【我嗑的cp出息了?!】 【什么?!什么时候出来的cp我怎么不知道啊!!】 【指路“悠然南山”,懂的都懂!】 【救命这居然是cp超话,我一直以为是钓鱼佬……】 【之前人少,大家随便取的cp名,圈地自萌罢了!】 随着帖子热度的攀升,“悠然南山”这个建立了一周的超话也悄然出现在热搜榜尾端。 这个超话置顶便是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背景是大厂休息区的喷泉,两个少女立在喷泉边,其中一个少女墨色长发散落,神情略带几分郁色,眼中似含着泪水。 而另一个少女背对着镜头,看不清神情,唯一能看清的是她的动作——她伸出手,牢牢圈住了长发少女的手腕。 照片的评论区,前两页全是博主留的传送门。 从直播预热活动开始,一直记录到最近的“红绿灯”活动。 这个超话中的粉丝数量虽然不多,但十分用心从各种物料中挖掘出糖渣,自发写了长文,细数两人间的互动。 尤其火热的是短视频时期。 节目组的规则里分明写了可同时出镜,而2名选手的组合中,唯一一组只一人出镜,便是南枝祝然。 开始粉丝们只是把这个短视频当做糖渣来嗑。 直到节目第一期上线后,这个超话直接炸了。 南枝知道祝然在初舞台失利,所以故意将这个机会用来展现祝然的唱功,为老婆正名。 大家都知道选秀初期,任何一个曝光渠道都来之不易,可是南枝居然完全放弃了自己,甚至还顶着被没收手机的风险在评论区帮祝然拉票! 这不是爱情是什么! 另一个超火的事件就是祝然晕倒,也就是cp超话置顶的照片出处。 南枝明明比祝然还矮了一些,却在祝然晕倒后硬生生将人背去了医务室。 前线流出的视频中,不少cp粉都截出了南枝一脸焦急的表情。 并且当晚又抓拍到南枝提着食堂饭盒重返医务室、放弃了个人练习时间,在医务室陪祝然到深夜才回宿舍的场面。 都说祝然和另一组某选手是青梅,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可是祝然晕倒,某选手有出现来看望祝然吗? 没有。 陪在祝然身边的人是谁? 是我们南枝小狗! 天降就是坠吊的! 相比起101其他几对热门cp,这一对的糖虽少,可粉丝们热情却不减。 比起大方发糖的cp们,祝然南枝这种“私下悄悄谈着”“真的才遮掩”非营业模式似乎更吸引着cp粉。 【我靠,看完超话安利贴,我垂直入坟!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钓鱼cp里!】 【感动哭!南枝是什么默默守候的小狗狗!】 【祝然老粉现身说法,大家都知道祝然以前性格真的有点冷淡,没什么朋友的。现在这俩名字重合也太多了,几乎都绑定了!前线说她俩主题曲又在一起,这次活动也是,祝然还当众捧着南枝脸!如果是南枝这样的热情狗狗,妈粉真的同意呜呜呜!】 【+1从练习生时期开始关注祝然,她之前的表情都是很淡漠,感觉出来她从前真的不快乐。可是遇到南枝以后,表情真的变了呜呜呜!】 【……真无语,看看澄清好吗?[图片][图片]明明就是帮同学撩一下头发而已,拍摄角度问题,怎么就嗑成这样了。】 【笑死,唯粉干嘛来这里找不痛快。】 【啊!!物料也太少了!我劝节目组速速速速速速速更新下一期!!我尊贵的vip这点特权没有吗!!】 【下周有去一公现场的姐妹吗!现在做双人应援来不来得及发啊呜呜呜!!】 【祝然从小被领养,性格肯定是敏感那种,她和那个养姐在一起的时候好像表情都很阴郁,只有和南枝在一起的时候才是不一样的祝然[图片][图片]】 【让我们一起说!谢谢南枝小狗!】 …… 导播室内,南枝看着系统给她转播的实时热搜,整个人麻了。 什么叫南枝小狗啊! 17、选秀第17天 照片活动以及另外两个小游戏结束后,众人匆匆吃了晚饭,便迎来了一公分组拍摄。 第一次公演共分为十二个曲目小组,a组12名选手分别担任队长,其余选手需先选出心仪曲目,再由队长选择是否同意该队友加入。 台上高鸿哲导师依次喊着学员名字,不少人渐渐走出导播室,走向贴着歌曲名称的练习室中。 根据主题曲评分,选手们按照排名依次选择曲目。 很快便轮到c班。 不出意料,沈佳盈选择了一首曲风轻快、舞蹈偏可爱类型的歌曲。 南枝站在祝然身侧,不由得侧目看向她。 祝然像是感应到了南枝的视线,回了个笑容:“很适合她。” 祝然的黑化值,没有变化。 与第一次祝然与沈佳盈相遇时,瞬间起伏的黑化值相比,如今再提起沈佳盈,祝然的黑化值已经逐渐趋向平稳,不再波动。 是不是意味着祝然,已经开始放下往事了呢? 南枝悄悄笑了笑,这样也很不错。 c、d两个班结束后,便轮到了祝然。 高鸿哲眼里带着一丝不明意味,笑着问道:“祝然同学,f班的选择余地不太多,很多曲目已经满人了,其中有你想去的小组吗?” 祝然点了点头,“《南风》组是我的首选。” 她话音落下,在场的人不由得一愣。 《南风》是一首抒情歌。 而祝然在已经展示过清唱功底,应该选择一首舞蹈爆发力强的歌曲来突出她的实力,怎么会选《南风》呢? 更震惊的反倒是南枝。 因为在原剧情中,祝然是进了《南风》组的。 是因为她的改动引起了剧情变化? 不,不对。 她目前所有的改动仅仅只围绕着祝然和沈佳盈。 对其他人的影响十分小,不应该出现这个剧情才是。 又或者是因为祝然到了f班,所以选择权落后别人一步? 南枝想来想去,似乎也只剩这一个解释。 舞台上,高鸿哲的声音再次响起:“好可惜啊祝然选手,我们都已经听过你的清唱,实力非常不错,《南风》原本是一首适合你的歌曲。那么剩下不多的选择中,请问你的pick是那一首呢?” 导播室适时响起鼓点声,片刻后,工作人员在镜头外示意祝然可以开口了。 南枝不由得轻轻屏住呼吸。 剩下f班一共10人,还剩六首曲子可以选择。 其中沈佳盈的组还剩了三个位置,另外五组中,三首舞曲,两首rap。 祝然的选择范围实在有些小。 “我想问一下南枝选手,觉得我适合哪个曲目。” 祝然突然笑着看向南枝。 ??? 汤可悦打趣道:“拜托这是正式录制,你们别玩这么新的东西好吗?” 高鸿哲很快反应过来,顺势接话:“第一次啊!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个规则还能这么玩?让同学帮你推荐曲目,看来你是真的没想选的?导演组,这是可以的吗?” 祝然笑着解释道:“不是的,因为南枝的运气一直很好,我想沾沾锦鲤运气。” “这种事情,你们早点讨论嘛。”高鸿哲语重心长地叹了一声,“不要影响录制时长嘛,这么晚了,你看我们导演组还有那几个中年人,都很需要好好休息的,是不是啊毕俊语老师?” 他故意抬头问向镜头后的毕俊语,画外音里一句中气十足地“滚蛋”将现场几人逗得不可开支。 导演组打了个手势,表示同意了祝然的请求。 高鸿哲点头示意,旋即开口控场。 “好了,我们毕老师也回去睡觉了,南枝同学,你就帮忙选一下吧。” 南枝心砰砰跳。 这剧情乱飞成这样,还有救吗? 她抬眸看向祝然,突然愣住。 祝然偏着头,做口型传达了一句话。 选你想去的。 南枝想去的? 祝然的意思是,想和她在一组吗? 【提示:新任务,请宿主帮助女二赢得第一次公演。】 南枝:【这要怎么帮祝然赢?祝然帮我还差不多吧?她这么强诶!】 系统提醒道:【只要帮祝然选择适合她的曲目就好啦。】 原剧情中对一公的描写很多,但几乎全用在了沈佳盈身上。 南枝只知道,沈佳盈选择的那首曲子会赢过另一组,而《南风》输给对手,小组中有一人被淘汰。 其他几首歌曲,原剧情中几乎没有描写。 盲选啊…… 南枝半眯起眼,认真打量着大屏幕上的几首歌曲。 无疑,选择沈佳盈那一组,祝然是必赢的。 可那不会是祝然想要的结果。 祝然是那样适合又享受着舞台的人,当然要发光发亮。 南枝的视线微微往右边挪去。 最终定格在了其中一首曲目上。 “我选好了。” 高鸿哲笑了笑,“那么我们锦鲤同学,帮祝然选手选择了那首曲目呢?” 南枝看向舞台,坚定回答:“我帮祝然选择的是《愚人》。” 话音落地的瞬间,大屏幕中两个练习室的女生们给出了截然不同的反应。 欢呼不已的是《愚人》小组。 同时震惊的是《因为喜欢你》小组。 高鸿哲问:“祝然选手呢?对南枝同学选的曲子有什么想法吗?” 祝然从愣怔中回神,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我也很喜欢这首曲子。” “好,那请问一下《愚人》的队长,是否愿意让祝然选手加入你们小组呢?” 《愚人》的队长a组虞语林疯狂点头。 “恭喜祝然同学,组队成功。” “接来下是南枝同学,《愚人》组可是没有位置了哦,你的心选曲目是什么呢?” 南枝微微一笑,淡定回答:“《因为喜欢你》。” 大屏幕中,所有组的女生们霎时哗然。 高鸿哲哈哈大笑:“好哇,你是打算和祝然做对手呀?” “可以问问你,这么选择的理由是什么吗?祝然选手,别着急走,你也一起听听。” 南枝看向门边的祝然,眉眼一弯,“我希望祝然选手赢,所以选择了最适合她的曲子。” 高鸿哲点了点头。 这倒是实话。 剩下这几首歌里,最适合祝然的就是《愚人》。 这首曲子的改造性很强,如果重新编曲得好,可能会是全场最燃的表演之一。 且《愚人》的编舞是许思岚亲自操刀,感官上来说非常炸裂。 可惜这个组的整体实力并不太好。 队长虞语林是个大vocal,偏偏选到一首舞曲。 剩下几个队友在舞蹈方面的实力也有些弱。 歌是好歌,但想赢,难度很大。 所以在祝然加入时,虞语林她们会那么兴奋——总算来了个舞担,能不激动吗? 至于《愚人》的对手。 南枝笑着看向大屏幕中某个人,视线相对时,她的唇角更上扬了几分。 “我的实力其实不太好,没有特别擅长的部分,所以打算稳扎稳打一点,选择舞蹈风格相对来说简单一些的曲子。”南枝耸了耸肩,故意叹了口气,一脸可惜的模样,“虽然我很喜欢薛芷选手,但实力不允许,我就不去祸害rap组几位大佬了。” rap组里,薛芷立刻在镜头前比了个大大的爱心。 高鸿哲:“那么,轮到队长选择环节,请问《因为喜欢你》的队长,是否同意南枝同学的加入呢?” 回答他的也是点头。 f班剩下的人不多,南枝算是实力还算不错的一位。 “好,那么恭喜南枝同学,也选到了心仪的曲目,你可以和祝然选手一起前往各自的练习室了。” 导播室入口处,祝然立在原地,笑着迎接奔跑来的卷毛小狗。 “你好啊,对手。” 祝然无奈一笑,“不是和你说,选你想去的吗?怎么给我选了《愚人》?” “我不想加班啊。”南枝说得理直气壮。“剩下的都不适合你。” 没等祝然开口,南枝又拍了拍祝然肩膀,语重心长:“加油啊小祝同学,你的对手可不是软柿子哦!” 祝然忍不住笑问:“谁不是软柿子?你吗?” 南枝摇摇头,神色露出几分郑重。 “沈佳盈啊。” 真正的气运之女,《因为喜欢你》的c位,沈佳盈。 18、选秀第18天 南枝和祝然选完曲目后,f班剩下几人很快做出选择,除了汤可悦外还有另一个女生也选择了《因为喜欢你》,成功组成了12人团。 12组选择完毕,高鸿哲又介绍了接下来一周的拍摄安排,导师上课时间等等。 彻底结束曲目选择录制后,已是凌晨一点半。 导演组的工作人员以及高鸿哲等导师相继离场,练习室大楼内便只剩下女孩子们。 “大家是想先回去休息,还是一鼓作气分完part?” 《因为喜欢你》小组练习室内,队长穆思琼挥了挥手中的曲谱,询问着大家的意见。 12组中只有1个12人团,因此这个组在最后一轮选曲中,也是剩余位置最多的小组。 见大部分组员都表示听从安排,穆思琼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那我首先给大家打个气吧!”穆思琼笑了笑,试图将气氛带起来,“我们小组的曲目难度并不大,但是我们的人数是所有组中最多的。这也意味着,相对其他组来说,我们组想要跳整齐舞蹈十分不容易。尽管如此,我还是想对大家说,我相信我们组的所有人,一定可以很好的完成这首歌的舞台。毕竟人多力量大嘛~” 一如穆思琼所言,小组人数过多,未必是一件好事。 人多,则无形中增加了舞蹈呈现效果的难度,且各人的part也会相对减少。 如果是二公三公等等后期舞台,大家更熟悉一些的情况下,会更好配合彼此。 可此时距离初舞台录制才过了一周,小组里的女孩们大多都还没与对方熟稔起来,气氛难免就有些尴尬。 而穆思琼这一段话像是拧开了某个开关,几个性子活泼的女生们立马接上话: “对啊对啊,而且我们人多,到时候粉丝也多,人气也比她们多嘛,这波完全不亏!” “未来一周就拜托大家一起努力了!” 沈佳盈抬手挽了挽鬓边碎发,温柔一笑:“我也相信大家,我们一起加油吧。” 她说着,视线落在南枝几人身上,却在张口的瞬间扫过摄像头,双唇蠕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南枝挑了挑眉。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沈佳盈与初见时,气质变得不大一样了。 那会儿的沈佳盈,并不像现在这般沉不住气,总拿一些意味不明的眼神打量自己。 那0.2%的黑化值,真的会出现这么明显的变化吗? 系统悄悄探头提问:【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来沈佳盈的组?】 【躺赢不好吗?】 【我信你个鬼】 脑海中,一个红字加粗的弹幕缓缓飘过,显然是系统的无聊小把戏。 南枝笑眯眯的,毫不在意。 她选择沈佳盈小组,确实是为了躺赢,本来原剧情里就是这样写的嘛! 【那女二呢?沈佳盈组赢的话,宿主任务可就失败了哦。】 【祝然不会输的。】 南枝的语气很笃定,连系统那只小团子的脑袋上都忍不住冒出三个大大的问号。 【女二赢的话,原女主就输了哦】 系统小声提醒。 【沈佳盈是赢是输,和我有什么关系?】 祝然赢了不就好了吗? 【那样的话,宿主所在的小组可能会淘汰多人哦!】 按照赛制,一公结束,只有60名练习生可以留下。 南枝小组原本人数就多,如果输给祝然小组,淘汰的人也会更多。 f班几人,可能就是最危险的。 南枝浅浅叹气。 她当然懂这个道理,可是—— 剩下几个组不是暴风rap就是劲舞团,她是真的达咩qaq “南枝?南枝?” 汤可悦伸手在南枝眼前晃了晃,“嘿!回神了!” “啊?”南枝猛然一惊,才发觉大家都在看自己,“不好意思,刚刚走神了一下下,抱歉抱歉。” 她双手一合,做了个颇为可爱的讨饶动作,引得几个女生扑哧一笑。 “红绿灯”组合的照片已成为训练营的经典永流传,众人现在一看见南枝就想起她那头爆炸卷毛,不管南枝做什么都自带了buff一般,拉满了喜剧效果。 “问你对c位有没有想法呢。”汤可悦故作严肃,教训道,“开小差扣你工资啊。” 穆思琼笑道:“就是,罚你出去了给我们发红包。” 南枝乖乖举起双手投降,“各位仙女姐姐饶了我吧。” “好啦好啦,不逗你,说正事,你想竞选c位吗?” 南枝故作沉吟,眼神不经意掠过沈佳盈,果然见对方虽是笑着,眼神却很警惕。 原剧情中,《因为喜欢你》的c位就是沈佳盈。 在一公中,她表现很好,吸了一大波粉丝,在二公中顺利获得较为靠前的选择权。 南枝“苦恼”了一会儿,最终摇了摇头,表示放弃。 沈佳盈这才悄悄松懈下肩颈部分的肌肉。 “那么就只有,佳盈、汤汤和我要竞选c位咯?我的建议是咱们仨一起表演一下这块副歌部分,然后其他队友投票选c怎么样?”穆思琼提议道。 汤可悦立刻举手:“我弃权!” 穆思琼一脸惊讶,“为什么呀?” “我怕大家不好意思说,所以领个头,活跃活跃气氛!我的实力大家也清楚,不可能站c啦,你们比就好。”汤可悦吐了吐舌头,“而且我根本没记住那段舞蹈。” 只有穆思琼和沈佳盈几人是较早进入练习室的,在其他选手没有指定这首曲子时,通过ipad看了几遍舞蹈。 后进入练习室的人,都只是在大屏幕上看了一遍舞蹈演示,这么久过去,已经忘了个七七八八。 众人都没表示反对,汤可悦主动接过ipad播放音乐,穆思琼和沈佳盈并列,等待切入副歌。 南枝也不由得打起精神。 穆思琼是a班的dance选手,表现力自然不用说,每一个动作都极具观赏性,很是抓人眼球。 沈佳盈虽不如穆思琼扒舞那般完整,却始终保持着她的元气笑容,忘动作的部分也很自然的接入了个人发挥。 且她本身颜值、身高,都与这首偏元气可爱风的歌曲十分契合,尽管南枝对她没什么好感,却不得不承认,沈佳盈很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 接近半分钟的表演很快结束,队友们纷纷鼓掌欢呼,已是深夜,气氛却很火热。 “那,现在来投票?要匿名吗?”穆思琼微微喘着气,笑着问道。 “直接指定吧?”其中一个队员指了指沈佳盈,“就这样,方便一些。” “也好,那我数321,咱们就指向心仪选手吧。” “3、2、1。” 不出意外,应该是5:5。 穆思琼仔细数了数,“诶,好像是平票?” “有改票的没有?” 众人都摇了摇头。 穆思琼看向沈佳盈打趣道:“不然咱俩剪刀石头布?” 沈佳盈便笑了笑,语气很轻柔:“剪刀石头布就太草率了,毕竟是c位,还是慎重一些吧?我提议,大家互相说一下自己选择的理由,然后重新票选怎么样?” 穆思琼有些犹疑:“你的意思是辩论?” 沈佳盈点点头,“算是一种拉票吧。” 她倒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才刚组起来的队伍,最忌讳在头上就起纷争。 拉票固然是一个公平竞争的法子,可是你一言我一语的,成功说服对方那还好说,万一没说通,大家各执一言,很容易就吵起来。 穆思琼身为队长,带领团队齐心协力也是非常重要的任务。 南枝视线一扫,轻轻摇了摇头。 很显然,沈佳盈的关注点全在c位,而穆思琼的表情则多了几分考虑,只怕最后穆思琼会为了顾全大局而妥协。 原剧情对抢c的剧情一笔带过,只说是队友票选出来,没想到现场居然这么精彩。 没等穆思琼反对,沈佳盈已经起了个头: “我先自荐我自己吧,我知道我跳舞当然没有队长那么厉害,不过我个人的理解,这首曲子更看中一个活泼的氛围。相比起来,我觉得个人形象是否贴合曲子的风格很重要,这也是我觉得我唯一能赢过队长的部分啦。” 她话音刚落,立刻就有队友点头表示赞同。 汤可悦却反驳道:“话是这么说啦,不过你也可以拿开场部分啊,不一定要站c的。c位还是交给更亮眼一些的人比较好吧?刚才看起来,就是队长表现更好一些诶。” “我感觉汤汤说的有道理诶,风格合适不代表要在c。尤其我们人很多,c位如果不够亮眼的话,我担心舞台效果出不来,到时候不好看。” 汤可悦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打了个响指:“我就是这个意思,风格这个有点飘,不是所有的观众都喜欢甜美,所以不一定非要在c位嘛。” 沈佳盈神色一僵,笑容有些生硬,“我没有非要站c的意思,汤……同学是不是有点误会我了?” 汤可悦连忙否认:“没有没有,我说话可能有点没注意,不好意思啊。我就事论事嘛,不是说让大家讨论支持的理由嘛。” 眼见场面严肃起来,穆思琼往前一步,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大家听我说一下,我觉得佳——” “队长!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我有个想法。” 所有人的目光霎时转向某个角落。 南枝笑眯眯看向沈佳盈。 只见对方表情倏然一沉,那抹甜美无比的笑容“咔嚓”一下,生出了难以令人察觉的裂痕。 南枝深呼吸一口气,笑得更灿烂了几分。 “我们只看舞蹈,好像有点不对吧?没记错的话,正式表演是全开麦,是不是回去练一练唱歌部分,明天再决定比较好呢?” 19、选秀第19天 初夏夜晚。 穿堂而过的风卷起一片潮热,绵密水雾被热气蒸腾着紧密贴在肌肤上,粘腻地不适感。 是将落未落的大雨前,独有的气息。 “好潮湿啊。”汤可悦新奇地探了探头,“你们南方的天气怎么这样。” 南枝毫不客气将她推出大门:“别挡道——入黄梅了,正常。” 汤可悦一个趔趄,怪叫了一声,一把搂上南枝脖子。 “你这么着急回去啊,我还想问你去不去小卖部呢!” “不去,”南枝拍掉她的手,表情有些嫌弃,“赶着回去洗澡吹空调呢。” “好吧。”汤可悦叹了一声,遂也放弃了。 这样粘腻的天气,确实还是在宿舍吹空调舒服。 “说起来,你干嘛要让她们比vocal啊。要我说,还是穆思琼更适合c啊。” 南枝耸耸肩:“你没看出来吗,那会儿穆思琼已经想让c了,我这样提议也是为了多给大家一些思考的时间。” 汤可悦这才恍然大悟般说道:“我都没注意到诶!” 说着拍了拍胸脯,惊叹一声:“好险好险,队长要是让c就太可惜了。” “是啊。” 虽说穆思琼比大家都更早接触到舞蹈,但这样短的时间,能把副歌部分的舞蹈记熟、达到这样的效果,可见她实力确实不错。 这样的人才,不该被原女主的光环掩盖。 两人闲聊着路过第一个转角,昏黄路灯下,一道身影倏然跃入眼眶。 少女散着长发,手腕上挂着一个小塑料袋,暖黄色灯光打在她头顶,显得头发柔软又蓬松。 见到有人来,她脸上的表情先是怔忪一瞬,视线触及落后半步的少女,才浅浅弯下眉眼,墨色眼眸里盈盈而出的是愉悦。 南枝眼睛一亮,兴奋地三两步上前:“祝然!你怎么在这儿?这是什么?奶茶?你从哪儿买的?” 汤可悦尖叫一声冲向祝然:“啊啊啊!小祝祝你就是我的神!我有一周没喝过奶茶了呜呜呜,好想她!你点的哪家?不对,你怎么点到奶茶的,快教教我!” 白色包装袋里盛着两杯芋泥啵啵奶茶,提起的瞬间,冰块在乳白茶汤里轻声碰撞,冰爽感瞬间沁透肌肤,好似将人从这湿润的空气里解放出来。 祝然眼神轻轻掠过南枝贴紧在身上的粉色班服。 “刚才路过大门被人叫住,说让我带给南枝。”祝然勾了勾唇角,神色轻柔,“大概是你粉丝吧。” 汤可悦失望地叹了口气:“下次和你粉丝说说,你有个好朋友叫汤可悦,买奶茶的时候别漏了她。” 南枝扑哧一笑,取出一杯递给她:“拜托,收人家奶茶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你还自助下单了是吧?喏,我的这杯给你。” 祝然想阻止已经来不及,只见南枝手中的奶茶杯壁上露出一条红色弧形线,内里还有几个字母。 “yrs是什么?写错了吗?”汤可悦一脸疑惑,看着祝然问,“那个粉丝有和你说什么吗?” 祝然眼神一闪,摇摇头:“没有诶,我也没拿出来看过。” 南枝也好奇地探头:“不是,这不能连起来吧?上面是yr,下面是s,另一杯上应该还有一半。” 她说着就去拿袋子里的奶茶,将两杯拼在一起,居然是一个大大的爱心。 上面的字母是yrns,下面写着szd。 南枝:…… szd也太明显了。 哪怕不知道yrns是什么,也懂了这个爱心的意义。 汤可悦眨了眨眼,瞬间领悟:“你俩……cp粉?!” 祝然半扭了扭头,不愿和她们对视。 南枝手里捏着两杯奶茶,不知所措。 虽然她早知道这个宛如钓鱼佬组合的cp存在,但是这样直接面对大大的爱心,嗯,这心情要怎么形容呢? 视线内,未被人撕下的标签上,居然还有一行黑色小字。 南枝忍不住凑近,试图看清备注。 【不要芋泥,要yrns啵啵!】 南枝提起奶茶,仔细打量了两杯奶茶底部,居然真的没有芋泥,只有波波! 为什么不要芋泥!芋泥多好喝! 汤可悦爆发出一阵狂笑:“恭喜恭喜哈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突然又有些伤感。 明明红绿灯是三个人,她为什么没有姓名! 难道没人把她和祝然或者南枝配一下吗?! 扎心汤汤摆手拒绝了南枝递过的奶茶,将二人世界留给这对“臭情侣”,自己率先跑了。 汤可悦一跑,剩下两人相视一眼,不由得都挪开了眼神。 空气愈发潮湿粘腻,紧密贴在呼吸之中,染得身体的每一寸都是潮热感。 气氛更是如这空气一般,暧昧不清。 南枝手里半是冰凉,半是粘在杯壁上的细密水雾,一点一点汇聚成了水珠,顺着手腕与小臂,缓缓滑落。 “你们组才下班吗?” 祝然从她手里取过一杯奶茶,率先打破了沉默。 南枝微微抬眼,刚想开口,视线却被祝然锁骨尖的黑点吸引,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祝然:? 南枝赶紧摊开掌心:“有蚊子!” 素白掌心里除了接到的暖黄灯光,什么也没有。 她尴尬收回手:“没、没打上。不过刚才真的有蚊子。” 祝然点点头,半垂下眼笑了笑:“我知道。” 她抬了抬胳膊,将一手臂的蚊子包露给南枝看。 “你这是等了多久诶,干嘛不回寝室等我!快跑快跑!” 南枝微微瞪圆了眼,瞬间忘了刚才的氛围,一把拉上祝然的手腕,拖着她往宿舍楼跑去。 肌肤相触的瞬间,祝然微微一怔。 她后知后觉发现,一向鲜少与人肢体接触的自己,不知何时已这样熟悉与南枝的触碰。 她曾以为她很讨厌这样的相触。 可为什么会这样熟悉亲昵于南枝呢? 祝然掀起眼,目光触上南枝的背影,眸色沉沉。 大抵是。 这夏夜的晚风,实在太轻柔。 炽热潮湿的空气凝聚到了极点,夜晚风中,一个少女牵住另一个少女的手腕,大步向着不远处的楼宇奔跑。 天幕中,庞大、无法捉摸的云团汇聚在一处,又是一场暴雨前夕。 少女锁骨尖是另一人手中落下的水汽,随着跑步而掠过的风拂上锁骨尖,将那一点沁凉无限放大。 口袋中,被提前摘下的小票与衣物摩挲,发出细微声响。 那张只有祝然看过的小票上,有人用轻浮夸张的爱心填满空隙。 只露出中间那句:祝然和南枝一定要一起出道哦! 倏而一滴雨水落下。 两人的步伐止于大楼门前,微热的喘息声夹杂在忽而来临的雨水中。 南枝回身望向天空,明媚的笑靥直直撞入祝然眼底。 “哇!太巧了吧,差点变成落汤鸡!我好像真的有点运气在身上诶!” 锁骨尖向心脏传达出一份渺小又难以忽视的痒。 祝然突然想到。 那只蚊子确实没被南枝拍到。 好痒。 20、选秀第20天 雨水真是很神奇。 尤其是夏季雨日,雨滴未落前,云团翻滚涌动成海,空气是潮而闷,浓稠的水雾与散不开的热气。 轻而易举地影响着人类的情绪。 却在暴雨冲刷后,无端带走所有的不适。 随之增长的,是树叶与草地的清新,泥土中滋滋冒出的自然味道。 一滴雨水从天空坠落到大地,绝不止5厘米的秒速,随意搅乱着一个人隐秘生长的情绪与感官。 当空气瞬间扫却先前的闷热,人类运动后身体弥漫而出的温度,便十分明显。 连祝然长期低于寻常人的肌肤表层,都隐隐向外扩张着体温。 南枝悄悄松开了手,无措地抬头望天,只能用笑容来缓解此刻莫名的气氛。 “哇!太巧了吧,差点变成落汤鸡!我好像真的有点运气在身上诶!” 掌心脱离的刹那,暴雨席卷来的凉爽,代替先前的暖色路灯包裹住南枝的手心。 祝然并没有回答。 大概,她说的话有些难接。 可南枝并不觉得尴尬。 这片刻的默然,不是沉闷,不是窘然,不是任何一种含带贬义的词语。 只是一种,不自然? 南枝自己也无法去定义。 说来也奇怪,明明见到祝然时,她并没有这样不自然的感觉。 从哪儿开始情绪产生了转折呢? 大雨连绵,宿舍大楼前的空地,一点一点被雨水占据着地盘。声控灯不断被雨水声敲醒,才刚熄复又亮起。 水雾珠串迷蒙,白炽灯炫目晃惑。 明明灭灭。 分明是这样嘈杂的雨水声。 已近乎平复的急促喘息却好像更大声一些。密密麻麻,如同被风吹上肌肤的雨丝,贴在耳廓之中。 一呼一吸,频繁交错,而后交缠,旋绕,停歇,又起。 南枝忍不住轻轻屏住呼吸。 于是其中一道停止了缠绵,另一道竟也短暂地止歇了一秒。 “很久没有这样看雨了。” 祝然突然说道。 南枝蓦然一顿,然后笑了笑,“原来你喜欢看雨啊!” 所有声音重新归位,一步之外的大雨,声控灯重新亮起时轻微的“啪嗒”声,还有各自找回领域的呼吸。 代替那份不自然出现的,是南枝自己都未察觉,也无法捉摸的失落。 好在这一刹的情感消失的很快,因为祝然偏头看向南枝问了个问题。 “我以为你对我很了解。” 南枝懵住:“诶?” 那张清冷绝艳的脸上,比白炽灯更闪烁迷人的黑色眼眸,一错不错停留在南枝的眼底。 祝然浅浅勾起唇角,“你不是很了解我吗?连我不吃葱都知道。” 长睫忽而半掩住那双眼,她很轻地说了一声:“不过,这样的小事,也只有你知道。” 不知是不是这白炽灯实在太过闪了些,照得祝然本就白的肌肤更透明白皙。 松散垂落的黑发有几缕被打湿,贴在脸侧额前,湿漉漉地勾着一小颗晶莹雨珠,更衬得祝然容颜出尘。 南枝差点不敢开口,怕惊扰了她此时的破碎感。 可视线抚上祝然的眼眸,南枝不由得一愣。 如鸦羽般长而卷翘的睫毛,不经意般颤着,像是透露着主人无法宣之于口的情绪。 南枝也说不清是怎么一回事。 总之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环抱着祝然。 双臂摩挲过祝然的肩,隔着粉色班服,南枝却恍然想起那条红色裙子,半露的白皙肩膀,似乎在此时重叠了时空,被南枝圈在臂弯中。 手心贴住的,是那对有着致命吸引力的蝴蝶骨。 下巴轻轻靠在最初便叫南枝着迷的肩颈线内,鼻尖萦绕不息的是乌木玫瑰缱绻的幻觉般香气。 还有胸前柔软的触感。 随着呼吸起伏,细微地磋磨感,无法忽视的盈满。 “都会过去的,不要去想——” 安慰的话倏然卡在喉头,进不得也退不得。 祝然的双臂轻轻环上南枝腰间,收紧,将她整个人带起,更紧密地贴向祝然。 耳畔掠过细碎的发丝,方才似坠非坠的小水珠磨蹭上南枝的耳尖,冰凉一滴,激得她整个人轻轻颤栗。 那对蝴蝶骨微微振动,好似真的有一羽蝴蝶将要破茧而出。 “谢谢你在这里。” 胸腔震动,又震动。 是心脏砰砰声,还是祝然说话声,交叠鸣叫,盘踞着南枝所有的神经末梢,脑海理智。 雨声渐弱。 声控灯忽然熄灭。 昏暗从四面八方侵蚀。 身体贴合的每一寸肌肤都开始燃烧。 少女过分柔软的身体,与固执坚硬的蝴蝶骨形成鲜明对比,是祝然身上独有的矛盾感。 南枝不可抑止地想道。 这黑暗来得正正好。 否则实在难以面对,这不知是谁开始的颤栗,又是谁率先推开这份温热,又是谁…… 先贴上湿润又轻软的唇畔。 是这夏夜雨声里,不该出现的春水。 这一回的呼吸已不是交缠这样简单。 灼热地气息像是爆发涌出的感知,唇齿相融,贴紧又分离,舌尖发麻,喷洒在肌肤上的呼吸。 热度迅速攀升,南枝微微张开嘴,带着不知名的情绪,咬住了祝然的下唇,却又在柔软舌尖相交相抵的刹那松开。 雨声再次放大,白炽灯“啪嗒”一声重燃。 电流似乎从灯光里倾泻,从天灵盖窜入,如一条放肆的毒蛇,急速窜过每一条神经,最终汇聚在舌尖。 那双微凉的手慢慢从南枝的腰间游走,带着噼啪作响的电,上行的手扣住南枝的后脑勺,迫使她无法挣脱禁锢。 另一只则顺着宽大t恤边缘,流连上绷紧的肌肤,指腹厮磨着,点燃着一簇一簇欲望烈火。 垂落的墨色长发一下又一下,挠着南枝的脸侧、脖颈。 太难熬了。 南枝微微睁开眼,视线迷蒙不清,是热气蒸腾出的雾。 好热,好焦灼。 舌尖最后一次被扫过,唇畔相离,清新的雨后空气再度灌入四肢百骸。 祝然那双上翘的眼尾泛着一丝潮红,不同于穿着性感红裙时的害羞,而是最原始的欲望化身。 略有些肿的唇畔上仍挂着晶莹的水渍,声控灯再次熄灭又亮起。 祝然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嘴角。 那张漂亮得过分,也清冷得过分的脸上,第一次露出这样迷人且危险的表情。 心脏近乎疯狂地尖叫呐喊,麻痹了所有理智。 南枝心想,她真是疯了。 …… 天光大亮。 南枝懵圈地坐在床上,近乎呆滞般看着眼前熟悉的脸。 与梦境中带着色气的脸重叠、交合。 只是眼前的脸上,表情是疑惑。 祝然伸手在南枝眼前晃了晃:“快醒醒,要迟到了。” 南枝呆愣。 片刻后,终于反应过来的南枝突然双手捂住脸,整个人跌落进被子里,发出一声震惊全寝室的哀嚎声。 “啊啊啊啊——!!!” 操! 她,他妈的梦见了什么啊啊啊!!!!! 21、选秀第21天 呆滞。 汤可悦一走进练习室,就看见面壁的南枝,凑近一瞧,秀气的小脸上只有这一个表情。 “哎,南山同学,你怎么了?”汤可悦坏笑着推了推南枝的肩膀。 一旁的穆思琼好奇道:“南山是南枝的……外号?” 有点怪怪的诶。 汤可悦捂着嘴,乐得不可开支,眉毛上蹿下跳的抖,“不可说,不可说啊哈哈哈!” 穆思琼抿着唇笑了笑,只当是她们之间的小秘密。 而被打趣的当事人,完全没听到她们在聊什么。 昨晚那个梦境带来的震撼,让南枝的大脑直接死机。 只是在楼道大门前和祝然拥抱了十几秒,她居然会做这样的……春.梦。 梦里,那个吻实在太过放肆,哪怕只是回想都会令人脸红心跳。 相贴的柔软唇瓣,酥麻的舌,轻柔的撕咬,滚烫的鼻息,被吞咽下的喘声与呻.吟。 如暴风雨中的海浪般呼啸而至的浓烈欲望。 太荒唐了。 “呜——” 南枝下意识捂着脸,抱头倒地。 她疯了吧! 汤可悦扭头:“怎么啦怎么啦?咦,你脖子好红。” 沈佳盈才进练习室,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只见一只粉色小虫滚倒在地,疯狂蠕动翻滚,时不时发出几声哀嚎。 “……这是?”沈佳盈迟疑着问向一旁的队友。 对方憋着笑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被迫承受了颅内尖叫的系统忍无可忍:【宿主,请注意你的形象!】 南枝泪眼汪汪。 【往好了想嘛,只是个梦而已,女二又不知道你觊觎她——】 【打住!不是你想的那样!】 系统歪歪脑袋:【嗯?】 南枝深呼吸一口气。 【只是因为太关心祝然而产生的错觉。】 系统怀疑:【真的吗?】 嗯。 不然呢? 脑子乱成一团,甚至不知道从哪根线开始抽丝剥茧。 南枝索性不去纠结,那些如雨后春笋般频频冒出的疑问。 【会不会是喜欢呢?】 喜欢? 她……对祝然吗? 所有的小疑问蹦跶在一处,变成一句,你喜欢她吗? 南枝看着脑海中大红加粗的弹幕,陷入了沉思。 意识形态的小南枝脸上难得露出这样凝重的表情。 系统小团子一边瞟她,一边暗暗窃喜。 宿主她总算开窍了吗? 下一秒,只见南枝脸色一转,一副想通的表情,系统不由得打起精神,满含期盼地看向南枝。 【不知道诶,我也没谈过恋爱,不懂是不是喜欢啊。】 …… 小团子恨恨捏紧拳头。 笨蛋宿主! * “还是和昨天一样投票?” 穆思琼唱完副歌部分,看向其他人。 昨晚南枝提议再比一次vocal,大家一致同意,于是决定今天沈佳盈与穆思琼各自唱一段副歌。 沈佳盈选了先唱,她的嗓音如她本人,甜美可爱。 而穆思琼的声音更清透一些,与沈佳盈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因为喜欢你》本身是一首偏轻快的曲目,沈佳盈的风格确实贴合曲子的特点,但穆思琼的反差感意外更令人眼前一亮。 在对手强劲的情况下,c位的表现太重要,沈佳盈合适没有错,可她太平了,不够突出。 作为观众,看到她的第一反应是意料之中,毕竟这一组的甜妹也只有她。 可这是比赛,一旦输掉现场,所有人将面临的是残酷的淘汰。 比起“适合”的沈佳盈,同时具有反差感与舞台表现力的穆思琼,显然更能吸引观众,使人印象深刻。 大家相视一眼,都在心里做好了选择。 倒数结束后,其余队友们纷纷指向了穆思琼与沈佳盈。 “3、4,那就是4对6,队长站c咯!”汤可悦仔细数了数,兴奋地抱了抱穆思琼,“加油队长!我超看好你的~” 她故意用了点台湾腔,最后一句话说的夸张又搞笑,逗得几个女生一并笑了起来。 沈佳盈勉强地扯了扯唇角,默默坐到了角落,连一句恭喜都说不出口。 随着沈佳盈的沉默,其他几人面面相觑,渐渐也不好意思再说笑。 b班的夏岚距离沈佳盈比较近,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没事啦佳盈,大家都知道你做得也很好,对吧对吧?” 夏岚眉头连挑几下,几个女生赶忙附和安慰。 “是啊佳盈,别气馁,你拿开场部分也很不错的!” “要不,”选择沈佳盈的一个女生犹豫着开口,眼神有些闪烁,“一人站一半?前半段副歌佳盈,后半段换队长?” “我觉得吧,咱们最重要的还是诠释这首歌的概念,所以佳盈其实会更适合killingpart一些呢。” “说实话,佳盈整体就是更能消化这个风格啊。” 第一个女生开了头,后面几个女生赶忙跟上替沈佳盈说话,夏岚的手尴尬悬在沈佳盈肩头,不知该不该收回。 气氛降到极点,一时间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僵硬。 穆思琼有些不知所措,连连看向教室各处的摄像头。 【宿主!该你上场了!】 南枝强打起精神,摒弃杂念,投入战斗: “两个c位?c是一整首歌的视觉中心,也就是抢占观众的注意力和中心点。如果存在两个c位,那和没有c有什么区别?” 短短一首四分钟的歌,killingpart出现不过三次,换c的结果就是分散台下观众的重点。 尤其是第一次见的团队,在大多数路人还没能分清谁是谁的情况下,换c或者说分c有百害而无一利。 第一个开口的女生邵惜灵脸色倏然一白,唇瓣嗫嚅几下,最终抿紧了唇扭头看向别处,没能反驳出口。 南枝又看向其他几人:“诠释风格当然很好,可是不能只靠外貌来诠释吧?我们不是单纯的在演出,而是在比赛。我们的对手是a组的大vocal虞语林和——” 祝然。 这两个字在南枝唇齿间微微泛起涟漪。 那个梦境带来的冲击感还未消散,甚至连她提起这个名字,都染着一丝暧昧气息。 十一道视线皆落在南枝脸上,等着她说完那句话。 “祝然。” 两个字脱口的瞬间,旖旎又诡谲的欲望顺着唇齿,落入那十一人耳中。 所有人都见证了,所有人都不会懂。 这隐晦的情绪。 是独属于南枝的秘密。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诸般念,眼神盯住沈佳盈。 “你有自信,赢过祝然吗?” 22、选秀第22天 “你们组怎么样?到哪一步了?” 许思岚穿着运动风bra,搭配同色系宽松款运动裤,露出雪白一截腰线,半朵黑玫瑰纹身随着她走动若隐若现。 片刻前,南枝气势汹汹问沈佳盈,有没有自信赢过祝然。 得到的回复是通红含泪的杏眸,和沈佳盈娇娇的一句:“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没等南枝回答,练习室大门被人猛地推开,众人匆忙起身,和许思岚问好。 穆思琼迟疑一下,视线落在沈佳盈揩去眼泪的指尖。 “许老师,我们还在投票选c位。”汤可悦的眼神游移不定。 许思岚一挑眉尾,“哦?选出来了吗?” “还没——” “选好了。”穆思琼突然开口,“是沈佳盈。” 顿时,众人各怀心思的目光纷纷投向穆思琼,疑惑、震惊、不满…… 甚至沈佳盈的表情都有些僵硬,显然是没想到穆思琼会让位。 南枝轻轻叹一声,最终还是没能阻止这个剧情。 许思岚的眼神在所有人脸上转了一圈。 她混迹娱乐圈多年,这些小女孩的心思岂能瞒住她? 这个组的c位无非就是穆思琼或沈佳盈,看这些人的表情,大抵是选了穆思琼,而沈佳盈有些不服气。 她来得不巧,这事还没个结论,就被她打断了。 穆思琼作为队长,考虑的因素会更多一些,让出c位无可厚非。 只不过。 许思岚勾了勾唇,挂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容。 “队长,你认为带领一个团队最重要的是什么?” 穆思琼愣了愣,有些不确定的回答:“团结?” 许思岚又问:“还有呢?” “互相帮助?” 许思岚环视一圈,抬高了几分音量,问所有人,“你们觉得呢?” 女生们窃窃几声,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南枝举手:“我可以回答吗?” 许思岚唇角又一扬,示意南枝展开说说。 “我认为,队长应该具备长远的眼光,不能只看眼下。如果只注重解决眼前矛盾,而忽略了大局观,对整个团队都是非常危险的。” 她这话说得再明显不过。 穆思琼为了平息抢c风波,主动让出c位。 看似解决了团队矛盾,实际上带来的后果也许会更严重。 倘若最终表演效果不好,她们组输了,大家只会更不服气。 因为最初的最初,票选出来的c位是穆思琼。 如果c位是穆思琼呢? 她们还会输吗? 南枝的话一针见血,却也太直白。 沈佳盈的脸色煞白,死死咬着下唇,眼眶不知何时再次泛红,明晃晃的“委屈”两个大字就快要刻在脸上。 一个直接了当,另一个闷着声掉眼泪。 任谁都看出她俩之间的针锋相对。 气氛凝固,众人都没说话。 许思岚干脆抱着手臂倚在墙,有趣地看着事态发展。 许久,穆思琼深呼吸一口气,看向南枝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歉意。 “原来如此,谢谢你提醒我,以后我会多多考虑一些的,也请大家多督促我。” 南枝一挑眉,然后呢?就没了? “其他人呢,还有什么想说的吗?”许思岚问道。 汤可悦几人都有些垂头丧气,投票给了沈佳盈的几人,脸上表情也不是那么好看。 其中一个女生,用胳膊肘轻轻戳了戳邵惜灵。 “我怎么感觉南枝说得有点道理啊?”她有些犹疑,“我听室友说祝然是c位,佳盈真的能赢过祝然吗?” 邵惜灵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又扫了一眼摄像头,“回头再聊。” 女生眼里仍带着几分忐忑。 邵惜灵只得偏过头,悄声说道:“放心吧,别人不好说,但对面c位是祝然的话,佳盈绝对能赢。” 那女生松了口气,才算放下心来。 邵惜灵与祝然沈佳盈是同个公司的,沈佳盈能不能赢过祝然,同公司的人不比南枝这个才认识没多久的人清楚? 旋即她又生出几分好奇,小声问着,“为什么说佳盈一定能赢祝然啊?” 邵惜灵神秘兮兮地“嘘”了一声,眼神落在沈佳盈的背影上,很有自信。 祝然一定会输给沈佳盈。 尽管这次选秀,祝然有过那么一两回小高光时刻,也让邵惜灵怀疑过她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可沈佳盈说,祝然会搞砸主题曲考核。 果不其然,祝然就分到了f班。 旁人或许不懂,但邵惜灵,或者说fn公司内部人都知道。 祝然不过是沈佳盈的跟班罢了。 邵惜灵觑起眼,略带嘲弄地看向南枝。 说得再有道理又有什么用呢? 南枝又不了解祝然和沈佳盈的过去。 无论从前还是现在,祝然永远都不会赢沈佳盈。 * “祝然,祝然?”虞语林拍了拍祝然肩膀,“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嗯?没什么。” 祝然眨了眨眼,下意识的将肩膀抽离另一个人的掌心温度。 等发觉自己的动作时,她不由得一怔。 虞语林倒是没在意这些小细节,笑吟吟问她愿不愿意站在c位。 “我?”祝然表情明显有些讶然。 队友简之瑶忍不住笑道:“当然是你啦!你看我们几个,还有比你更合适的吗?” 《愚人》组拢共只有7人,抛开祝然和a组的虞语林,只有简之瑶是b组。 不同于《因为喜欢你》的风格鲜明、定义精确。 《愚人》是一首半成品。 在短视频横行的时代,不少音乐创作者会将自己灵光乍现的一段旋律,以短视频的方式展现给大众。 《愚人》就是最典型的代表之一。 短短一分钟的视频,仅有一把吉他为伴奏,作曲家轻轻哼唱。 在发出不到48小时,全网爆火。 后来作者数次试图完成整首歌曲,却都不满意,因此《愚人》一直是一首半成品。 节目组这次改编的版本,延续了歌曲原有的慢节奏,整体并不突兀,但也相对平稳。 小组队员们虽然不是偏舞蹈选手,但其实想要完成舞蹈并不困难。 难的是这样平稳的节奏感中,如何做到亮眼突出。 虞语林与队友们相视一笑,所有人的表情如出一辙,是一种坚定的信任感。 “我们几个昨天就讨论过了,大家都认为c位非你莫属。”虞语林俏皮地笑了笑,“不过你千万别有压力,只要大家都尽力去完成这个舞台,没有留下遗憾就好啦!至于输赢,不重要!” “没错没错,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反正我选择《愚人》是想尝试不一样的风格。”简之瑶指了指自己,做了个很夸张的表情,“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的也要去舒适圈外面看看,尝试点不一样的东西嘛!” “来都来了,做好这个舞台就好,像队长说的那样,我们不要留遗憾!” “祝然你别紧张,我们都是好人哈哈哈!”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好像已经确定小组会输一般,兴致却完全不减,反而有一种义无反顾、迎难而上的热情。 祝然第一次被这种热血包围,眼底写满了不知所措。 还是一个队友看出她的窘境,笑嘻嘻地开了个玩笑。 祝然抬了抬眼眸。 六个女孩青春洋溢的脸上尽是笑容,每个人都在向她传达着信任。 祝然恍惚间想起上一个雨天,在天台上,南枝捧着她的脸说,未来会有很多人喜欢你。 那时的她并未想过,南枝口中的未来,竟这样快的,径直闯入她的世界里。 心底似乎有一块东西在慢慢融化。 虞语林笑着向她伸出手:“我们一起努力。” 简之瑶立刻将手搭在上面,嘟着嘴不满道:“‘我们’怎么能不带上我呢!” “对呀对呀!还有我,大家一起来!” 六只手交叠堆起,像一座小小的塔。 女孩们满眼期冀看向祝然。 “快来呀!就等你啦祝然!” 微凉白皙的手轻轻搭上,祝然忍不住弯了弯眉眼。 白塔猛地往天空抛去,女孩们欢呼一声,大喊着加油。 “愚人组,不留遗憾!!” 23、选秀第23天 许思岚走后,练习室里气氛冷得不像话。 女生们的站位几乎是分出了一个阵营,划出一条泾渭分明的楚河界限。 率先开口打破沉默的,居然是邵惜灵。 “现在这个团队气氛,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她的眼神直勾勾看着南枝,话里话外都是嘲弄的意味。 南枝不由得皱眉。 汤可悦手臂一伸,将南枝拦在身后,语气很是不悦:“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有些人真作。又不是选她做c,话那么多,不知道的以为她是皇帝,在这指点江山呢。” 汤可悦差点气笑了。 “是谁先不服从投票结果的?4:6,谁该拿c不明显吗?一边说着投票表决,投出来了又哭哭啼啼,搞得大家这么尴尬。南枝有说错什么吗?她哪句话是针对沈佳盈了啊?不都是为了团队着想吗?” 邵惜灵表情一僵,才想说话,却被沈佳盈拦下。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贪心不属于我的东西。”沈佳盈说着,眼泪又浮上眼眶。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南枝,一颗泪缓缓划过脸颊,“我会让出c位的,请你别生气了。” 沈佳盈这话一说出口,南枝和汤可悦简直惊呆了。 甚至连夏岚她们几个中立的,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什么叫让出c,本来也就不是你的好吗? 队长是为了照顾你们几个人的情绪,才让了c,你这“让”的又是什么? “讲话别这么怪里怪气的行不行?” 南枝才刚开口,就被一道声音打断。 “那你别针对佳盈行不行?”邵惜灵嘲讽一笑,“谁不知道你和祝然关系好啊,你一次次挑拨我们组队友的关系,到底是为了哪个团队好啊?” “是啊,”先前询问邵惜灵的女生也开口辩道,“再说投票这个事情,开始的时候是平票啊。要不是南枝说加一场,也不会变成4:6啊。” 汤可悦“哈”了一声,一脸好笑:“拜托,就算南枝不说比vocal,最终也还是要选出一个c好吗?不然就和你说的那样,两个c位分散视觉中心吗?” 女生显然不服气,反驳着:“所以比了呀?不是比了吗?那结果出来,佳盈也没说什么呀,南枝就一个劲的怼我们。我觉得灵灵说的很有道理啊,南枝和祝然关系那么好,一直在挑拨我们团队,什么用心不明显吗?” “我挑拨什么了?我实话实说也能叫挑拨?” 南枝简直忍无可忍。 在穆思琼彻底放弃c位后,她已经决定尊重队长的选择。 可是一次次挑起争端的人,反倒是沈佳盈这一边。 她真是不理解,沈佳盈是有什么魔力在身上吗? “我问沈佳盈,对上祝然有没有信心能赢,她也没回答我啊?连她自己都没自信的事情,要怎么让我们相信她能担好这个位置?” “那是佳盈给祝然留面子,fn的人都知道啊,祝然什么时候赢过佳盈?”邵惜灵面露嘲色,“祝然她——” “行了!可以了!” 穆思琼猛地出声打断了这场争吵。 “摄像机还录着呢,大家都冷静一点,别吵架好吗?” 邵惜灵半抿着唇,不服气的嘀咕了一声:“没人想吵啊,从一开始佳盈就没有说什么啊。” 南枝狠狠瞪她一眼,脏话就差没写在脸上。 “这件事情,已经浪费大家很多精力和时间了,去掉彩排日和商务拍摄日,我们的练习时间只剩四天,希望大家别再纠结c位这件事,专心想以后吧。” 穆思琼的神色很是疲惫。 “c位是佳盈的,我们休息一下,开始分part吧——南枝,你能不能跟我来一下?” 穆思琼说着让南枝跟着她出去,才出练习室大门,突然又顿住。 显然是想找个没监控的地方,却一时想不起来。 南枝刚想提醒她去天台,话到了唇边却奇异地咽了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不想与其他人分享那个地方。 “刚刚大家吵架都吵累了,我们去小卖部,给她们买点小零食饮料?”南枝眨眨眼,轻轻笑了一下,“我请客,就当是赔罪了。” 去小卖部的路上,有一段路是没有摄像机的,穆思琼明白过来,也笑着点了点头。 “不好意思啊队长,我让你为难了。” 到了没摄像头的那段路,南枝先站定道歉。 这件事上,其实邵惜灵说的没错。 她确实是有私心。 只不过这个私心不是为了祝然,单纯是不想让沈佳盈拿到c位罢了。 毕竟从实力上来说,穆思琼确实更为合适。 只是事态闹成这样,是南枝没有料到的。 穆思琼摇摇头,居然也是一脸的抱歉:“我才要说对不起。其实后来你和许老师说的那些,才点醒了我,只是话都说出口了,我也不好意思再变卦,所以就只能这样了。” “我明白的,你不用道歉。”南枝轻轻叹了一声,“事情变成这个样子,我也有责任,真的不好意思。” 穆思琼缓缓眨了眨眼,轻笑着点了点头。 “还有就是,我真的不是为了祝然,才弄这一出的。” 南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语气带了几分她自己也没发觉的炫耀:“祝然根本不需要我在背后搞什么小动作。” 穆思琼不由得扑哧一笑,“我知道。” 南枝见她脸色好转,才舒了一口气,伸出手。 “过去的就不纠结了,之后一起加油,哪怕是输也要输得灿烂!” “什么叫输得灿烂啊。”穆思琼彻底笑了起来,回握住了南枝的手,“况且我们也不一定会输嘛。” “那你要小心咯,祝然可是很厉害的!” “拜托,我们也不弱好吗?”穆思琼揶揄道,“你这么相信祝然,难怪邵惜灵说你挑事呢。” 相握的手晃了一晃,继而分开。 南枝眨眨眼,“有吗?” “有啊,你一直都很坚定站在祝然那一边诶,你自己都没发现吗?” 南枝不由得一愣。 祝然是她的攻略目标,所以她当然要站在祝然这一边。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只是。 南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一个疑问突然冒上心头。 “队长,借我抱一下!” 穆思琼:? 来不及说话,南枝突然一把抱住了穆思琼,将头埋在穆思琼的脖颈间。 穆思琼整个人微微后仰,退了小半步才稳住身体。 “怎、怎么了?” 没有感觉。 普通的握手和拥抱,普通的肢体接触。 南枝微微茫然。 被祝然牵住手腕时,和祝然拥抱时,心跳不是这样的。 全身血液都急速涌入左心房,砰砰声震耳欲聋。 不是她和穆思琼这样的接触。 不一样,太不一样了。 和祝然的每一次触碰,都被莫名的情绪赋予了意义。 南枝迷茫问系统:【这是,为什么啊?】 系统哼了一声,懒得搭理她。 反正这个笨蛋,最后又要给自己找借口。 “你们……在干嘛?” 熟悉的清冷嗓音缓缓响起,南枝猛地松开穆思琼,一脸惊恐的看向身后。 香樟成荫,蝉鸣不绝。 少女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脸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一错不错盯着南枝。 被南枝旖旎梦境幻想过的浅粉色唇瓣微微抿起,显得表情不太好看。 南枝慌乱一摆手,“没,没什么!” 靠! 祝然为什么在这儿啊! 不对,她慌什么啊?! 24-30 第24章 选秀第24天 “祝然?”穆思琼略有些讶然, 而后温柔笑了笑,“久仰大名。” 眼前的少女身材高挑,黑色卷发束成一个高马尾, 几丝碎发随意散在鬓边耳侧,修长脖颈间, 白皙的肌肤下淡青色血管隐隐可见。 少女微抿着唇,漆黑幽沉的瞳仁里没什么情绪, 整个人恍若透明琉璃, 精致却也透着距离感。 穆思琼第一次与祝然近距离接触, 不知怎么,竟觉出了一股压迫感。 明明对方只是站在那儿,什么也没做。 “你好,穆思琼。我也久仰你大名, ” 祝然轻轻勾了勾唇角, 微笑着应了一声。 这冰霜美人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总算不那么叫人发憷了。 穆思琼不动声色缓了一口气, 眼神在南枝和祝然身上轻轻转了转。 “要不你俩聊?我先去小卖部了。” 南枝像是才回神一般,赶忙阻止道:“别啊, 刚在那边都说了两个人一起去,这要是剪到只有你一个人去了小卖部,不知道网上要搞多少事情呢。” “嗯?”穆思琼眼睛眨了眨, 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是没看懂这个气氛吗? 还是理解错了? 只见下一秒, 南枝猛地抱了一下祝然。 也不知南枝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祝然的表情先是一怔,继而露出几分疑惑并震惊, 甚至还微微红了眼眶。 穆思琼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俩相处模式。 一个么, 刚刚还是个冷冰冰的女神, 一遇上南枝,瞬间成了个呆呆的小朋友。 另一个呢,不久前还在练习室里,有理有据的,碰上祝然,像是看见主人回家的小狗一般,魂儿都乱了。 也难怪邵惜灵她们怀疑。 要不是了解南枝的为人,见了这一幕的穆思琼,只怕也要忍不住怀疑。 “……那,回见。”南枝匆匆松开祝然,挥挥手,“我们先走啦。” 祝然便也微微笑了一下,同两人挥了挥手。 “队长走啦走啦!” 路上,穆思琼忍不住好奇:“你和祝然,是来了训练营才认识的?” 南枝一直用手在脸侧扇风,“是呀,我俩是室友嘛。” “真好啊。” 穆思琼轻轻笑了笑,很是温柔。 “嗯?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在这里,大家之间其实是比赛的竞争对手嘛,”穆思琼歪了歪头,眼里竟有几分落寞,“其实我和我们公司的练习生,关系很一般。所以看见你和祝然这么要好,还挺羡慕的。” 穆思琼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道:“毕竟在这里,压力还是挺大的,能有一个好朋友在身边,是很幸运的事情。” 南枝脚步一顿,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嗯,能认识祝然,是我之幸。” 与此同时,南枝脑海里疯狂闪过系统的弹幕。 【宿主!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意识形态的小南枝重重点了点脑袋。 三岁小统觉得自己实在难以理解人类的感情。 在南枝最初对祝然心动时,她不停地否定那个感觉,不敢揭开这层纱。 那时的系统万万没想到,一旦这人捅破了纸窗户,竟这样不管不顾起来。 留在这个世界? 她疯了吧?! 系统大喊:【宿主真的想好了吗?不再考虑一下吗?】 脑海左侧,那个被意识刻意屏蔽掉的灰色的界面,第一次完整浮现。 南枝微微侧目,眼神落在那块地方时,不自觉颤了一颤。 【那是宿主的最终心愿吧?】 南枝低低“嗯”了一声。 不仅仅是心愿,也是她没能偿还的债。 她是为了那个人,才重新决定回到快穿局,接下系统给出的任务。 因为只要凑足积分,她就可以让那个人醒过来。 【所以宿主要为了祝然,放弃一直以来的努力吗?】 系统不理解。 找寻要员α的灵魂碎片,是南枝回到快穿局的唯一理由。 而祝然,只是她这次任务世界里的一个角色。 在南枝完成任务后,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就只是一个小说世界。 如果她喜欢祝然。 如果她为了祝然停留。 脑海中,意识小人透明的手指凌空抚上灰色.界面,指尖轻触,回应她的是无边沉寂。 长睫轻颤,南枝不由得闭了闭眼。 那个人还睡着,这块深灰色,不会再亮起、跳动;不会在她讲一些冷笑话时,冷冷丢过来一句“无聊”。 心脏密密麻麻生出一股茫然,又酸又涩。 良久,南枝才轻轻吐出一句话。 【我明白。】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留在这里的后果呢? 完成任务的瞬间,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不会再和自己有关系。 南枝猛地想起曾在动漫里见过的话。 不可结缘。① 她与祝然,就是这样的关系。 可是,可是。 她的心已经停留了。 【宿主……】 【安啦,我只是想陪祝然走到这个世界的尽头,不会强行延长世界的。】 南枝收了收情绪,反倒安慰起系统来了。 她曾经也听不少前辈们提起过。 曾有人爱上了小世界里的角色,为了与爱人长久相处,瞒着系统与快穿局,强行延长了那个世界的时间。 最后甚至陷入该世界的循环漩涡里,再也没能回到现实。 南枝看向灰□□.面,指尖轻点,将界面隐藏。 【她是我的战友,我一定会复活她。】 【但我也不想错过祝然。】 哪怕祝然只是这个世界的一个角色。 哪怕她离开这里之后,这份爱,只剩她自己知晓。 哪怕这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 可她还是想,靠近祝然。 南枝像是释然一般笑了笑。 【拜托,我第一次谈恋爱诶,就不能支持我一下吗?】 哼。 小毛团咕噜一滚,直接缩到了角落面壁。 【宿主确定了,这就是喜欢吗?】 南枝扑哧一笑。 【嗯,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我喜欢祝然。】 在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时间里,她喜欢上了祝然。 不是因为要做任务才关注祝然,而是祝然本身在吸引着南枝。 在雨中天台时,清冷又破碎的那滴眼泪,会让南枝心疼,说出超越了执行者对任务目标该说的话。 在拍摄照片时,那抹红得勾人的身影,会让她心跳加速,会忍不住去想去看。 在暴雨空隙间拥抱时,她甚至会去幻想祝然。 所有莫名滋长的情绪,在刚刚得到了一个正确的解释。 暧昧。 她和祝然的每一次接触,都好暧昧。 初夏的闷热四面八方袭来,如一股热潮,疯狂卷住了南枝的神经细胞,浪潮扑打着多巴胺,将兴奋与爱恋轰到极致。 南枝悄悄回过头。 香樟树下,粉衣少女仍站在原地。 云团巧妙散开,阳光顺着香樟树叶缝隙,将碎得不成样子的浅金色光辉贴在她身上。 斑驳光影里,祝然的眼神一直都在南枝身上。 【我真是疯了。】 南枝快乐的想。 【我好喜欢祝然哦!】 * [祝然搞什么?怎么跳一半不动了啊??] [啊啊啊,这就是上次祝然晕倒事件吧!内部消息说过,祝然已经连着好多天没有好好吃饭、休息,考核结束刚出去没多久就晕倒了!所以这时候她停下来,是因为头晕吧QAQ心疼我的宝] [纯路人,狠狠震惊!这小姐姐这么美,实力这么棒,居然还这么努力的吗!希望小姐姐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啊] [有点子怀疑人设……怎么大家都没晕,偏偏你晕了啊,联系之前这名字多次上热搜,懂的都懂了吧] [黑子积点口德吧?以祝然的实力需要用这种炒作手段吗?指路同期解锁的主题曲直拍,对比c位也完全不输ok?(没有说c不好的意思,小姐姐也很棒)] [好烦一些人怎么天天就逮着祝然不放啊,抱走我们F班小可怜不约好吗!] [连许老师也去探病祝然了,有些人网上学几个词,什么事都用人设来解释是吧?无语] [别吵啦,专心看然姐,没必要给黑子眼神。] [啊啊啊等到了!悠然南山给我刷起来!!] [来了!红绿猫狗cp排面!] [晕了,红绿猫狗也太难听了家人哈哈哈,那个是圣诞cp啦!] [55分19秒,狗狗的耳朵好红!] [猫的手在干嘛!教狗跳舞就跳舞,手摸什么胯!给我狠狠往下摸好吗!] [整点成年人能看的,别逼我跪下来求你们!] [咦!猫狗消失了!去哪儿了!] [卧槽,小情侣怎么偷偷摸摸跑了!] 去寝室教我跳舞了,嘿嘿。 南枝津津有味刷着最新一期弹幕,时不时发出猥琐的笑声。 系统看着她那张满脸写着好色的脸,默默捂住眼睛,不忍直视。 你开窍,你了不起,你祸害我这个三岁宝宝。 彻底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南枝,已经注意不到这个毛团了。 随着最新一期节目的播出,祝然的人气再度冲到热门选手前三位,话题度达到了所有选手第一。 同时解封的主题曲MV,祝然的个人直拍播放量甚至超过初c黄以倩,稳稳占据第一。 而南枝的直拍,居然也冲到了前十的位置。 南枝震惊之余,点开评论区,才发觉她俩的cp粉真是了不起。 短短一周的时间,cp名更是从悠然南山,变成猫猫狗狗。随着红绿灯照片路透放出,两人的应援色也相应变成了红和绿,因而又诞生了圣诞组这一说法。 目前,选秀所有cp组里,从未认真营业过的圣诞组,反倒气势汹汹一直往上冲。 拢共只出了两期节目,外加一些路透,居然就能嗑成这样。 真是,好眼光! 系统:【……】 系统:【收敛一点吧!祝然都还没说喜欢你呢!你现在还是单恋好吗单恋!】 南枝:…… 这一盆冷水下来,南枝彻底清醒。 是啊,人还没说喜欢她呢! 南枝:QAQ那怎么办? 系统:? 你问我? 【咳咳,总之,得先追到人家吧?】 【不过说好了哦!在世界结束的同时,宿主必须跟随我一起离开,否则的话,我会立马上报上级部门,检举宿主的!】 小毛团的话虽是威胁,语气却全是担心。 尽管南枝保证过,不会做出违规举动。 但难保她一旦冲动,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效果,到时候别说做任务复活要员α,连南枝自己都会被时空缝隙撕碎。 意识小人伸出小肉掌,轻轻拍了拍小毛团,给予了一个大大的温暖笑容。 【安啦!我都明白的!】 【所以,要怎么追祝然?】笑容转瞬即逝,大大的问号浮现在脑袋上方,【有没有什么恋爱秘籍书?】 小毛团哼一声:【当然有啦】 南枝霎时眼睛一亮:【我的宝~】 【100积分可换。】 【……】 南枝沉默片刻,不死心问:【我现在的积分是?】 【宿主当前积分为5,请宿主积极完成任务哦】 ok fine。 山人自有妙计。 系统顿时生出不妙的预感,【宿主要干什么?】 南枝神秘一笑。 “南枝!回神啦!”汤可悦啪啪打了两个响指,将南枝的魂勾到现实,“想啥呢。” “抱歉抱歉。” 穆思琼柔柔笑了笑,“没关系,刚刚说的你都听到了吗?” 系统好心打上弹幕,南枝满怀感激地念了出来:“听到了,分part是吧,这两段我都可以,服从组织安排。” “那你都唱一下吧,从E段开始,然后到F结束,大家听一下,然后决定怎么样?” 众人都没有异议,南枝便笑着应了一声。 “没问题。” 《因为喜欢你》是由一首英文歌改编而来的,原版的歌词写得是青春校园的暗恋。 改编后的歌词则更为大胆,近乎于一种要求。 要你喜欢我。 第一天拿到歌词时,南枝满心都在如何阻止沈佳盈拿c这件事上,对歌并没有特别的感觉。 可眼下她看着白纸上,跃入眼底的黑色小字,竟奇异地发现它们纷纷跳动起来,脱离了白纸与现实。 组成了一个人的脸。 “狂暴风雨适时来临 去爱那些回你心意的人 爱恋那沉醉于你的人 ……”② 有着被雨水和往事打湿的脆弱,有着声控灯炫目迷幻的情.色。 有迷蒙的眼,湿润的唇,清冷又艳丽。 脸颊愈发滚烫,舌尖吐出的每一个音符,都像是在渴求。 “在我身旁,一起失控 若你钟情,让我知晓 ……”③ 文字与文字的组合渐生涟漪,音符也不再组成歌曲。 像是一句句祈祷与咒语。 我喜欢你,你也会喜欢我吗? 南枝人生第一次感知到这样的情绪。 原来爱意,可以这样浩瀚又磅礴。 也可以细微又紧密。 叫嚣着冲击她的大脑。 画面疯狂闪烁,最终定格在香樟树下,少女脸庞上,被阳光偏爱的艳。 想见祝然。 “love me” all the time. * “…… 被愚弄的人非我。” 音乐戛然而止,7个女生们微微喘着气,定格在ending动作上。 许思岚眉心紧锁,表情很难看。 随着沉默时间的增长,女孩们心里的不安也在疯狂生长。 虞语林和祝然对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眼底看见了担忧。 简之瑶没沉住气,忍不住问道:“许老师,我们是有什么问题吗?” 许思岚狭长眼眸微微促起,眼神锐利扫过几人,最终停留在祝然身上。 “问题?”许思岚冷笑一声,“你们本身就是问题,站好。” 她话音落下,女孩们瞬间心一沉。 “队长往前一步。” 虞语林老老实实往前走了半步。 “你对你们组的队员了解多少?” “诶?” 虞语林猝不及防被问了这样一个问题,表情很懵。 “你们组看似rapper,vocal,dancer一个不缺,该有的视觉中心也有了,可是实际上,整个舞台的呈现很差。” 许思岚一点也不客套,语气很是犀利。 见虞语林语塞,她继续问道:“你们跳舞的时候,通过镜子看到的,是一个整体,还是个人?” 这一回,所有人都微微一愣。 从选完c位到分part结束,这是她们第三次整体合练,除了祝然以外,所有人对舞蹈动作都还不太熟悉。 加上许思岚在一旁观看,几个女生更是心里紧张,为了避免跳错,注意力基本都在自己身上。 确实没有怎么考虑过队友。 可这也是因为,她们对这首歌还不够熟悉,才会…… 像是知道她们心中所想一般,许思岚微微嘲着问她们: “是不是觉得,训练时间不够,所以才做的不好?” “和这个没有关系,”许思岚站了起来,走到祝然身前,眼神直直盯着祝然,“你来说,你觉得你们组所有人的优势,有发挥出来吗?大家都有拿到合适的自己的部分吗?” 祝然微微蹙眉,陷入了沉思。 一旁,简之瑶小声嘟囔一句:“本来我们几个和这首歌,就不太搭嘛。” “那就让这首歌搭得了你们!” 许思岚红唇张合,冷冷吐出一句话,转身就走。 让这首歌,搭得了你们? 这是什么意思? 所有人的脸上都布满了疑惑。 祝然瞬间想到了什么,抬眸望向许思岚的背影。 一如那天主题曲考核,许思岚对南枝和她的指点。 这一次,许思岚也在教她们。 既然歌曲不合适你们,那就把它变得合适。 “包括舞蹈动作吗?” 女生们纷纷扭头看向祝然,不明白她这一句没头没脑的在说些什么。 背对着众人的许思岚脸上,却露出了第一抹笑容。 唇角微微上扬,女人半侧过身,对着祝然挑了挑眉。 “当然。” 直到许思岚彻底走出《愚人》组练习室,大家都没明白这俩人在打什么哑谜。 只知道最后许思岚走的时候,表情看起来,还不错? 为啥啊? 简之瑶的眼睛都快瞪成一个球了,“快告诉我,你和许老师说什么呢?我怎么都听懂了,又像是都没听懂啊?” “我也是,”孔安妮表情比她更懵逼,“什么舞蹈动作啊?” 祝然对上六人好奇的目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她居然,没有和任何人商量,就擅自和许思岚说了那样的话? 她居然在帮她们做决定? 一股熟悉的恐惧突然冲破桎梏,密密麻麻爬满了她全身,犹如数千根针一般扎进肌肤血脉,阴寒无比。 沈言和蒋之韵的声音不知从哪个音响里冒了出来,阴恻恻徘徊在她耳畔。 眼前的一切突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那个再熟悉不过的空间。 永远漆黑、潮湿的地下室。 排水管上会凝出一层水雾,每隔半分钟就会聚成一滴水珠。 滴答,滴答。 掉进小小的泥洼中。 天地似乎在那个小空间里消失,没有光,没有虫鸣,没有风,没有雨声。 只剩她自己的哭泣,触上墙壁又被碰回,反复游荡在她耳边,与那半分钟响起一次的水滴重叠。 几乎成幻影。 “你快说嘛,我真的好奇得快死了呜呜呜!”简之瑶干脆抱上了祝然胳膊轻晃。 祝然恍惚回过神,还没开口,就被虞语林打断。 “祝然?你没事吧?”虞语林突然凑上前,仔细看着祝然的脸,“你的脸色突然好差,是又低血糖了吗?晕不晕?谁带巧克力了没有?” 孔安妮马上蹦起来,冲到角落放挎包的地方。 “我有我有,我早上带了一颗!” “哎呀!”简之瑶大叫一声,“完蛋,那个被我偷吃了,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 “还有谁有吗?糖,可乐都行的。” “我这个是赤藓糖醇的,不管用呀。” 祝然缓缓眨了眨眼,眼前的景象与方才的幻影重叠交错,生出一种奇异的错觉来。 一瞬间,她差点不知道自己活在哪个世界。 哪个才是她的真实。 明明很久,很久没有梦到过那个地下室了。 也很久都没有出现过这种幻觉了。 为什么? 为什么在她感到幸福的时候,会出现? 祝然微微张开嘴,很轻很轻的呼吸了一下。 还好,她活在这里。 “谢谢大家,我……我没事了。” 张口的瞬间,声音干涩到不行,那一瞬间的错觉,竟像是真是发生在她身上了一般,连喉咙都被折磨。 虞语林仍是有些担忧,“真的没事?头晕吗?晕的话一定要告诉我们哦!” “是啊!你今天有没有好好吃早饭啊?哎呀,你看我这个脑子,南枝还找过我呢,说你之前低血糖晕倒,让我盯着你一点,结果我居然没想起来!” 简之瑶一脸懊恼地说道。 祝然微微一怔:“南枝找过你?” “是啊,我和她们组的夏岚是一个寝室的嘛,昨晚夏岚和我说的,南枝拜托她转达,让我记得带点糖,吃饭的时候也记得一定拉你去,不能让你饿肚子。然后我一觉睡醒,就给忘了。”简之瑶有些不好意思,吐了吐舌头。 孔安妮佯装生气道:“你不仅忘了,你还把我的巧克力吃了!罚你给我们买两天冰淇淋!” “好好好,我认罚我认罚。” 蝉鸣如海潮呼啸般,汹涌而来。 独属于初夏的闷热,似乎悄悄透过了空调冷气,一点一点钻进祝然的身体。 有什么在烧灼一般。 想见南枝。 只剩这一个念头。 “我,我出去一下,抱歉,很快回来。” 她话都说不利索,人却很迅速往外跑去。 虞语林在背后大喊:“你真没事吧?要不要陪你一起啊?” “不用吧?看她跑那么快,应该是没问题。” 简之瑶探了探头,顺带伸手拍了拍胸口,夸张叹道:“还好祝然不是低血糖,不然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那也不能抵赖冰淇淋,记得买。” 身后的笑闹声愈渐愈远,祝然停在门口,余光瞄见南枝和穆思琼的背影转下楼梯拐角。 身体比理智更先一步采取行动,步伐轻盈贴上南枝走过的地方,像是有一种奇幻的吸引力,拽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夏日未至,云团仍在天幕涌动。 离开空调的瞬间,劈头盖脸的热浪袭来。 沿着香樟绿荫转过两个路口,前方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也有责任,真的不好意思。” 好像是南枝在向穆思琼道歉。 祝然的步子一顿,总觉得此时上前打扰,并不是合适的时机。 偷听好像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干脆转身想走。 “还有就是,我真的不是为了祝然,才弄这一出的。” 我……? “祝然根本不需要我在背后搞什么小动作。” 热浪攀上眼眶,是比那日雨水更让祝然难耐的刺痛感。 鼻尖、眼尾酸涩得要命,如那排绵绵水雾,一点一点汇成小水珠,半分钟的时间,就会落入泥洼之中。 夏日的热,太霸道了。 她轻轻吸了吸鼻尖,眨眼抿掉那颗眼泪,才能看清眼前景象。 深色小水珠啪嗒一声落入水泥地,与黄梅天的潮气融为一体,叫人分辨不出。 祝然稳了稳心神,再转过身时,不由得一愣。 树荫后,原本只能看见的那个人,突然被熟悉的人影扑了上去,少女显然也有些懵,微微后退了小半步,发出一声疑问。 “怎、怎么了?” 南枝没有回答。 只是那样抱着穆思琼。 所有的纷念在瞬间被一键清空。 没有任何想法,没有任何情绪,祝然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被掏空的人偶傀儡,任由一根线提着自己往前走了两步。 然后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 “你们……在干嘛?” 不,不是,她不想说这句话的。 不对,她根本没想走上前打扰她们的。 为什么? 理智彻底出走,这回连身体的控制权都不属于自己了。 空荡荡的躯壳里,祝然的灵魂都在颤抖。 不该这样的,会被讨厌的。 蒋之韵吗?还是沈言? 是谁说的来着,别在她们一家幸福的时候站出来扫兴? 那她现在,是不是也扫了南枝的兴? 视线模糊,已经看不清对面的表情,祝然不知道自己听到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么。 那个模糊的粉色身影一动不动立在原地。 没有说话,没有动作。 一如曾经的沈家人一般。 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反驳,不是的,南枝不是沈家人,南枝才不会这样。 可有更大的情绪漩涡将她拉进去撕扯。 理智?身体? 祝然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完整的。 恍惚间,十几岁的沈佳盈的笑脸突然浮现。 那张被长辈们夸奖,被同学们喜爱的甜美笑脸,布满了阴冷毒蛇,无声地吐着蛇信子。 祝然。 她看见那张笑脸张开巨口。 你要记得那些被你害死的人。 你不配得到幸福。 潮湿水汽渐渐闷住了祝然的口鼻,快要窒息的前一秒。 一个拥抱突然将她笼罩起来。 祝然下意识地仰头。 耳畔是擦过的细碎发丝,温热的胳膊搂在脆弱的脖颈上,脸颊与另一人的脸颊若即若离相触。 全世界里,好像只剩下南枝身上熟悉的椰奶香气。 “穆思琼刚刚哭了,所以我在安慰她。” 撒谎。 可她的血液为什么在欢呼奔涌。 “呜呜,好久没见到你,好想你哦!我们组有讨厌的人,更想和你一起玩了。” 这句呢,会是真心吗? 左心房再次传来跳动。 被强行停滞的时间再次流动,滴答,滴答,不是水滴掉入泥坑的声音。 是南枝在拨动她的世界里的秒针。 “今天也想和你一起下班,记得等我哦!或者我来等你。” 当然好。 “不回答就是默认!” 嗯。 “加油祝然,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是你这一边的啦。” 拥抱结束的瞬间,祝然迟缓地抬起手,似乎想要挽留。 南枝已经转身了。 阳光投下的瞬间,她看见南枝再次回头,冲着自己笑得耀眼灿烂。 手指渐渐收拢,用力攥进掌心。 指甲嵌得掌心生疼,沿着四肢百骸爬上心脏。 疼痛感骤然升起的瞬间,幻境彻底消散在了阳光底下。 还是用了老办法啊,祝然恍惚间扯了扯嘴角。 不过还好,这次只是这个程度就清醒了。 * “那么,歌词就按现在这样分好了。” 穆思琼轻轻舒了一口气,总算是解决了一件大事。 接下来,排练。 她视线扫过教室里所有人,不由得叹了一声。 吵架带来的余韵未散,她和南枝买了点雪糕,大家也只是沉默的吃完,甚至邵惜灵她们干脆不要,任由那雪糕在袋子里融化,变成软趴趴的一条。 汤可悦、南枝和夏岚原本还在试图活跃气氛,可沈佳盈那边的几个人,像是受了莫大委屈一般。 讲话不是茶言茶语,就是阴阳怪气,要么干脆沉默。 穆思琼实在有些心累。 偏偏沈佳盈倒像是个没事人一样,时不时还帮忙劝邵惜灵几句,弄得她也不好找沈佳盈说什么。 难搞,太难搞了。 这样下去,不输也得输了。 再看看隔壁,她刚刚和南枝回来时候,那边练习室打闹成一团,一派和谐,对比也太明显了。 穆思琼默默流泪,也太羡慕虞语林了。 看出穆思琼的为难,南枝想了想,趴在夏岚耳边说了句什么。 夏岚听完点了点头,提议道: “队长,午饭时间差不多到了,要不然今天就先这样,下午的话就放大家自己去练习吧?等大家情绪都好一点,再练整体?” 邵惜灵阴阳怪气:“有话怎么不自己说,还要让人传话,是多嫌弃自己的组员,不愿意交流。这就是为了团队好呗。” 这也能找茬? 穆思琼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南枝却轻轻摇了摇头,然后风轻云淡的笑道:“这不是怕我们邵大小姐不愿意听我这个罪人说话么。” 不就是阴阳怪气。 谁不会似的! 赶在邵惜灵发作前,穆思琼赶紧出来打圆场:“都没意见的话,那就去吃饭吧,下午自由练习,明天早上再集合。” 沈佳盈也柔柔说道:“好的队长,我们也会尽量配合队长的要求。灵灵今天也是受了委屈,才会这样的,她平时是很好相处的人,希望大家不要误会。” 汤可悦侧过身翻了个白眼。 “今天大家的情绪其实都不太好,休息一下也不错。到明天就什么都过去啦,那我们明天见吧。”沈佳盈又说道,“对了南枝,我想和你聊一聊,你什么时候方便呢?” 南枝不由得一愣。 这倒是稀奇事。 不仅南枝,连其他人都愣在原地,不知道沈佳盈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我只是想跟南枝和解一下啦,感觉南枝听了别人的话,对我好像有些误解。我们现在是一个团队的人,总不好天天闹矛盾吧?”沈佳盈柔美一笑。 这话说得怪,明里暗里的又在贬低祝然。 南枝挑了挑眉,“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在进组前,也没人和我提过你啊。咱们之前又不是一个班的,我的朋友都很专注自己,没说过别人什么闲话,你大概是误会什么了吧。而且我对你也没意见,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直有这样的错觉。如果是我说话太直白,惹得你不高兴,觉得我没礼貌的话,那我先和你道个歉。” 沈佳盈脸色一僵。 这话术有些熟悉,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竟叫她觉得恶心。 她半眯起眼,加重了脸上笑容的感觉。 “原来是这样啊,那可能是我误会了。毕竟你是后来选择咱们组的,一来就和我闹不愉快,我还以为你是听信了什么,专门为了我来这个小组呢。” “哎呀不是啦,我一个小小F班成员,是吧,没什么选择的余地,其他几个都太难了,选这首歌很正常啊。你看邵惜灵不也是和我一样选了这个组嘛。” 南枝眯眼一笑,比她更灿烂。 一旁的邵惜灵脸顿时臭了起来。 她也是F班,甚至在南枝之后才选。 穆思琼瞟了瞟两人,似乎是在纠结要不要打断这场意外的大战。 好在沈佳盈吸了口气,终于不再勉强挂着那个笑容,语速也渐渐加快。 “那你什么时间有空和我聊一下?” “就现在吧,”南枝歪头笑了笑,“速战速决,我一会儿还要和人一起吃饭。” 沈佳盈几乎要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 和谁一起去吃饭,还不明显吗? “那就现在吧,我们去天台说?” “去楼梯间就行,省得爬上去了。” 沈佳盈微微一顿,抬手撩了撩耳边碎发,笑吟吟说了声好。 * 楼梯间,南枝半靠在栏杆上,挑了挑眉,示意沈佳盈说话。 确认没有摄像机后,沈佳盈关掉了自己的麦克风,下巴轻抬,让南枝也关了。 南枝“嗤”了一声,“有必要吗?” “我想,你不会希望接下来的对话,让别人听到的。” 沈佳盈笑了笑,见南枝也关了麦克风,声音突然冷了下来。 “你了解祝然吗?” 南枝:…… 她本来不想搭理沈佳盈的废话,但莫名就想起那个雨天,在天台上,祝然轻声说着她的过往。 南枝总觉得,当时的祝然有很多话没有说出口。 难道,那些祝然说不出口的事情,沈佳盈反倒愿意告诉自己? 她嘲讽的话到了唇边又强行咽下,转为一声干巴巴的疑问: “你想表达什么?” 沈佳盈轻蔑似的一笑,下巴微抬,眼神有些冷。 “你根本不了解祝然,就别试图去改变她。” 南枝不由得皱眉:“你凭什么说这种话?以什么身份?” “身份?” 沈佳盈忽而一笑,摇了摇头,像是在嘲笑南枝的天真。 “总之,祝然不是你能拿走的东西。”她勾了勾唇角,“我劝你别太接近她。” “你要说就说清楚点,别搞这么神秘,如果只是翻来覆去那么几句警告的话,那恕我不太想听,先走了。” “还有,祝然是人,不是什么物品,你这话说出来怪恶心人的。” 南枝已经懒得再听下去了,说完转身就走。 沈佳盈甜腻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犹如一条毒蛇。 “你刚不是问我,以什么身份警告你吗?” 一声轻笑。 “凭我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角,而祝然只是个配角。” 南枝脚步硬生生止住。 她果然知道。 “你是不是奇怪,我怎么会知道?”沈佳盈突然大声笑了起来。 她鲜少有这样的笑声,扭曲,恶毒,诡异。 南枝僵硬地扭过头,只觉那张甜美的脸可怖至极。 “我还知道啊,南枝,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她高高昂着头颅,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兴奋,像是终于看见一个合适的玩具一般。 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 “我还知道,你根本不了解祝然,你看不到她的过往,你从一开始就不知道她曾经做过什么。” 沈佳盈像是笑累了,总算停下了那尖锐的声音。 “我好心提醒你,趁早离开这里。” 南枝终于没忍住,问她:“为什么?” “因为祝然,害死过很多人,最终也会害死你的。” 第25章 选秀第25天 沈佳盈第一次见到祝然, 是在秋末初冬。 算不上冷的天气,总有暖洋洋的太阳。 小城的银杏和梧桐落满了整条人行道,随着来往行人的步伐发出沙沙的声音, 像是呢喃。 令人生厌。 准确来说,祝然喜欢的一切, 都让沈佳盈觉得不舒服。 秋冬荒芜,满街的枯树, 半黄半枯的草地, 刮得人脸生疼的大风。 有什么好喜欢的? 所以, 当七岁的祝然站在庭院里,花了一个小时挑出一片最好看的枫叶,做成标本送给沈佳盈时,她冷冷的将树叶丢进壁炉。 塑料包装在高温中熔化, 发出刺鼻难闻的味道。 祝然那张过分漂亮的小脸上露出受伤的表情, 不仅不难看, 甚至连沈佳盈自己都有些心软。 她想, 她绝对不会喜欢祝然。 从第一眼开始。 * “妹妹?” 七岁的沈佳盈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孩。 一身米色纽扣大衣, 内搭一件纯白色高领羊毛衫,大衣衣摆垂在百褶裙上,露出穿着白色丝袜的小腿和锃亮的圆头小皮鞋, 手里还抱着一只棕色的小狗玩偶。 女孩生了一张标准的鹅蛋脸, 眉峰与眼尾微微上挑,小巧挺立的鼻子,如薄樱般粉嫩的唇。 沈佳盈呆呆看着她。 女孩的脸色很苍白, 像是紧张又局促。 在蒋之韵推她一把之后, 她怯生生往前走了一小步, 向沈佳盈伸出一只白嫩的小手: “姐姐好,我叫祝然。” 身后的电视机里,放着时下很火热的偶像剧。 女佣用一个奇怪又甜美的语调,向小主人介绍着那个即将寄居在她的女孩:“这是你的妹妹,以后你们姐妹就要好好相处,不能吵架哦。不然的话,拔拔hàn麻麻就会很不高兴哦。” 小主人突然发了很大的脾气,将一旁柜子拉扯倒地,立柜上的装饰花瓶摔碎在地,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我才不要嘞!她不是我妹妹!我没有妹妹!”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是那家小主人的父亲狠狠掌掴了自己女儿一巴掌。 “你再这样乱发脾气,我就罚你不许吃饭!” 而后,电视机里只剩下父亲与“妹妹”和蔼可亲的交流,以及背景里无人在意的小主人的哭喊。 这一集昨晚已经放过了,最后的最后,小主人还是被她父亲关在了房间里,饿着肚子哭泣。 沈佳盈突然打了个寒颤。 “佳盈?怎么啦?妹妹在和你打招呼呢。”蒋之韵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昨天爸爸妈妈还教过你呢,妹妹来了以后,要说什么呢?” 沈佳盈猛地抬起头,看向对面那几个大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她身上,每人的眼神里都泛着奇异的光彩,让她忍不住害怕。 “欢,欢迎你。” 握上祝然冰凉的小手时,沈佳盈觉得自己身上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 像听到小汪哥哥说恐怖故事的时候一样。 小汪哥哥说,这叫恶寒,说明自己很不喜欢正在发生的那件事情。 沈佳盈皱着眉直视祝然。 对方也在看她,目光相触时,祝然突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像哭又像笑的表情。 这一回沈佳盈觉得自己的背脊上凉飕飕的。 她猛地甩掉祝然的手。 “你看,我女儿也很喜欢然然的。她以前总是吵着闹着,说爸爸妈妈没时间陪她,想要有个小妹妹陪她一起玩耍。现在然然来了我们家,她一定很高兴。” 她才没有! 沈佳盈震惊地看向沈言。 只见沈言冲着采访的周刊记者笑了笑,温柔的伸出手,大掌轻轻抚摸过小祝然的头顶。 她简直惊呆了。 那是她的爸爸! “要不是祝兄弟他……”沈言突然叹了一声,语气都染了几分哽咽,“他是我的好兄弟,陪我一起创立公司……然然是他唯一的女儿,那就是我沈言的亲女儿。不,比亲女儿还要亲!” 蒋之韵轻轻搂住沈言的腰,抬手在他背后拍了拍,“好了好了,别在孩子们面前说这样的话,我想祝大哥他知道然然来了我们家,也会很放心的。” 她说着又看向祝然,伸出另一只手,将祝然揽在怀里。 “然然这么聪明又可爱,从前我就很喜欢她。现在然然来了咱们家,那以后咱们就有两个女儿了,可有的忙呢。” 沈佳盈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掉进了冰窟窿一般。 她的爸爸妈妈,在抱着别人的小孩,看起来却像是一家三口。 周刊记者立刻示意摄像师拍下这感人的一幕,然后在本子上唰唰写了好几笔,才停下看向沈言一家。 “取材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剩下的内容,等我回单位写好报道,会再和您核对一下的。” 沈言抹了抹眼泪,连声说了几个好字。 几人客套三两句,沈言便起身送杨记者他们离去。 “沈佳盈,我和你说几次了!家里有重要客人来的时候,把你的电视机给我关掉,关掉!你看看,你这放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咔嚓一声,偶像剧强行被打断,电视机屏幕一黑,将小主人的哭泣隔绝。 “我累了,沈佳盈,你带然然熟悉一下环境,别来吵我休息。” 蒋之韵说完,转身径自上了楼,将两个小的丢在客厅。 直到手上再次传来那股冰凉不适的感觉,沈佳盈才彻底回过神。 祝然乖巧地牵上了沈佳盈的手,见她望过来,又露出一个怯怯的笑来。 好恶心。 沈佳盈猛地甩掉祝然的手,无声瞪着她。 直到祝然漂亮精致的脸上出现了震惊和害怕,沈佳盈才觉得自己心里好过了一些。 她一把抢过祝然怀里的小狗玩偶,用力砸向茶几。 讨厌祝然! 什么妹妹,她根本没有妹妹! 她从来没说过想要妹妹这种谎话!她最讨厌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一切! 沈佳盈恶狠狠看向祝然,大吼道:“你不是我妹妹!你快从我家滚出去!滚出去!” 祝然猛地往后退了两步,小脸惨白。 二楼传来蒋之韵的怒吼,“沈!佳!盈!” 沈佳盈猛地扭头,打开大门就向外跑去。 风声呼啸凌冽,将身后稚嫩的惊呼抹得模模糊糊。 所有人都坏死了! 沈佳盈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要逃离。 奔跑途中,第一个拐角处,便遇上了沈言和杨记者他们的背影。 不能被爸爸发现,会挨骂的。 沈佳盈咬了咬唇,眼神看向小区中心花园。 那里有一条小路,其中一段像是立在水中的柱子一样,由一个个大方格子铺成小路,横在巨大的锦鲤池景观上。 蒋之韵平日总不让她走那边,说那个悬空柱子不稳,间隙也大,小孩子容易掉下去。 可这时候沈佳盈已经顾不上那么许多。 她一个箭步冲向小花园,穿过一小片银杏树,稳稳当当跳上第一个柱子站立点。 很好,没有掉下去。 沈佳盈看向第二个柱子,突然有些犹豫。 对成年人来说尚有一些距离的格子,于七岁的沈佳盈而言,像是一道天堑。 而脚下肥硕的鲤鱼们不断聚集,像是看到了鱼食一般。 粘腻湿滑的鱼身拥挤着,上下翻滚,甚至用鱼尾将肮脏的池水拍在了她的裤腿上。 好恶心啊。 沈佳盈几乎要哭出来了。 她后退一小步,正打算回头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清透的声音: “姐……沈,沈佳盈,你别往前去了,很危险的。” 沈佳盈猛地扭过身子。 银杏树下,阳光轻轻吻在祝然的脸上、素白毛衣领口、还有那一身整整齐齐好看的大衣。 祝然像是会发光一样,漂亮,耀眼。 沈佳盈呆愣一瞬,脑子突然想到的居然是,这世界上原来真的有人会漂亮的像一个天使。 不是电视剧里那些妆容夸张,眼睛上抹了蓝蓝紫紫的女人那样的美丽。 祝然她干干净净的站在明黄的树下。 阳光照射,祝然的眉毛都成了淡金一般。 脚上突然传来湿润触感,沈佳盈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尾鲤鱼将水渍甩到了她的脚背上。 “恶心死了!” 她突然抬起头吵着祝然大吼,然后猛地转身往下一个柱子跳去。 “别去!”祝然一脸惊恐地伸出手,也跟着跳上了柱子,“你快回来吧,真的很危险的。” 沈佳盈却不管不顾,继续往前跳着。 前三个柱子,她都安然无恙的跳过去了,只剩下最后四个,她也可以过去。 双脚落在第四个柱子上的瞬间,鞋底突然传来湿滑触感。 石柱突然摇晃,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一旁倒去。 而后脑袋猛地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浑浊的池水疯狂窜入鼻腔口中,沈佳盈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 祝然醒来的时候,沈佳盈还没有转醒。 白天还是慈祥的养父养母,此时连一个眼神都不愿都给她,围在沈佳盈的病床前紧紧握着手。 祝然侧过脸,就看见这样和谐美满的一家人。 “你醒啦?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护士姐姐温柔地抚了一下祝然的脸颊,笑着问道,“觉不觉得恶心?头晕?” “然然醒了?”蒋之韵听到身后的动静,这才扭了头看她一眼。 祝然连忙扯了扯嘴角,试图对她微笑。 “笑什么?我问你,佳盈为什么会掉到水里,是不是你推她了?” 沈言没好气地吼道。 霎时间,病房里所有人都向他们投来嫌恶的目光。 护士姐姐皱了皱眉,忍不住开口:“这位父亲,请您注意一下言辞,孩子才醒,身体状况还不太稳定——” “醒了不就没事了?!”沈言一脸怒火,“我女儿还昏迷着呢!” “这位父亲,这边也是你女儿!” “什么女——” 蒋之韵迅速扯了扯沈言袖子,打断了他的话。 “抱歉啊,我老公性子急,我们就这一个亲生女儿,做家长的遇上这种事难免有些慌乱,口不择言请你谅解一下。” 护士姐姐愣了一下,眼神有些不忍地看向祝然。 明明方才,两个小女孩送来的时候,家庭关系上写了姐妹的。 蒋之韵扫了一眼病房里其他人,清了清嗓子解释道:“然然今天是第一次到我们家,和我女儿发生了一些争执,导致我女儿跑了出去,才会……所以孩子爸爸太着急了一些。” 到底是别人的家事,再加上这位母亲所说,是养女先惹得女儿不高兴,众人扫了几眼,就收回了视线。 蒋之韵松了一口气,柔柔一笑,看向祝然:“然然,怎么样?有没有哪儿不舒服的?你和护士说。” 祝然缓缓看向沈言和蒋之韵,强忍下晕眩感,摇了摇头。 “没事就好,其他的回家再说,你再睡会儿吧。” 蒋之韵说完,替她掖了掖被角,重新转回了身子,只留一个背影。 鼻腔、喉间甚至耳朵里都犹如火烧一般,火辣辣的疼。 胸口更是被一块大石压着一般,阵阵钝痛传来,压得祝然透不过气,几乎无法呼吸。 祝然呆愣愣望着“爸爸妈妈”的背影,双唇嗫嚅着,发不出任何声音。 护士小姐姐见状,轻轻叹了一声,弯下身子想调整一下吊瓶速度,余光忽然瞥见一抹微光,定睛一看不由得一愣。 如同琉璃一般透明美丽的女孩眼里,缓缓滑过一滴泪珠,在山根与眼窝交汇处聚成一颗颤颤巍巍的珍珠。 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① 正像是眼前这个脆弱的小女孩。 “爸爸……” 一声轻到不可闻的啜泣惊醒了护士,她压低身子试图听清小女孩的呢喃:“你说什么?” 祝然闭了闭眼,眼前的画面在脑海里变成另一个高大英伟的男人身影。 她好像看见那个男人转过身子,大笑一声将她举过头顶。 宽大厚实的掌心里传来滚烫的温度,短短的胡茬戳得她脸颊好痒。 “我们小然又想爸爸了?” “下次小然想爸爸的时候,就在心里大喊一声‘爸爸!小然好想你!’然后爸爸就会听到小然的声音,出现在小然身边哦!” 小祝然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小揪揪,瘪了瘪嘴:“爸爸撒谎。” “爸爸才不会撒谎呢,大人不会和小孩子撒谎的。” “可是爸爸说,会给我扎好看的辫子。”小祝然一脸委屈,小肉掌摸了摸脑袋顶,“好难看。” “嗯,那是爸爸还不够熟练嘛,爸爸多给小然梳几次头发,就会变成好看的小辫子了。” “真的吗?” “真的,爸爸和你保证。” 祝然将整个脑袋埋进被子里,颤抖着,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骗子。 我最讨厌骗子了。 * 沈佳盈落水后睡了很久很久。 久到祝然都能下地,她还没有醒。 蒋之韵和沈言愈发着急,看着祝然的眼神也变得可怖。 直到一个礼拜之后,沈佳盈才睁开眼了。 接着祝然就发现,沈佳盈变了。 她看向祝然的时候,眼里没了讨厌,没了怒火。 反而变成蒋之韵那样,会温温柔柔的牵住祝然的小手,和她道歉,说不该和阿然吵架的。 还会谢谢祝然来找她,还问祝然难不难受。 小祝然眼尾通红,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沈佳盈。 “是我不好,你是我妹妹,无论你对我说什么,我都不该生你的气的。” 沈佳盈甜甜一笑,脸颊两侧,小酒窝一闪一闪,可爱极了。 整个病房的大人都夸这个小孩好可爱,还懂礼貌。 连最凶的那个老爷爷都剥橘子给沈佳盈吃。 “谢谢爷爷。”沈佳盈接过橘子,塞了一瓣到祝然嘴里,然后自己才吃下一口,“哇,爷爷的橘子好甜好好吃哦!” “那可不,爷爷自己家种的哩。” 老爷爷板正的脸上多了一抹笑容,皱纹一层层皲着,眼光柔和不少。 一个陪床的中年女人立刻说道:“哎哟,老爷子自己种的啊?卖不?” “卖,卖哩。”老爷爷伸出三根手指,“三块十斤,包甜。” “行,我家老太太就爱吃本地的橘子,今年雨水不好,买回来的都涩。我就信小姑娘一回,找您老买五十斤!” 沈佳盈笑着将半个橘子递上前,“阿姨,你尝尝看,可甜了。” “阿姨不用尝,阿姨看着你笑啊就觉得心里老甜嘞。” 中年女人话音落地,病房里便发出阵阵笑声。 祝然呆呆看着沈佳盈,片刻后,也尝试着抿唇笑了笑。 沈佳盈猛地扭过头看向她。 祝然心头一跳,赶紧收回笑容。 她还记得,她在沈家别墅两次微笑,都惹得沈佳盈很不高兴。 谁知下一秒,沈佳盈大方地笑道:“妹妹,你也多笑笑,笑起来好看。” 这是沈佳盈第一次对祝然笑。 一如病房里的大人们说的那样,沈佳盈的笑容很甜美,很可爱。 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欢喜。 只是后来的祝然怎么也想不到。 有着那样甜美笑容的沈佳盈,本质上还是原来那个骄纵的小公主。 沈佳盈落水以后,身体一直很不好。 不能跑,不能跳,每当体育课来临,祝然就会陪着沈佳盈默默坐在教室里。 回了家后,沈言和蒋之韵则当她是个空气人。 她们三人用着不同的方式,一遍一遍告诉着祝然。 沈佳盈会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 于是后来,不论沈佳盈说什么,祝然都会一一去做。 她们告诉祝然,这叫恕罪。 她害了沈佳盈一辈子,所以她一辈子都要恕罪。 她的父亲害了沈家一辈子,所以她也要替父亲恕罪。 从此以后,沈佳盈变成了一个善良、美丽、温柔的人。 任何出现在她们世界里的人,都会喜欢上这个甜美可爱的真千金。 而祝然,只是沈佳盈的随从。 随叫随到,无所不从。 * “那又怎样?” “什么?” 南枝冷冷一笑,“沈佳盈,你当女主角当久了,真的以为身边所有人都是傻子是吗?” 高高昂起的头颅忽而一顿,甜美面具的裂缝渐渐扩大。 南枝稳稳踩上一阶台阶,俯视着沈佳盈。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十几年里,是你在不断地给祝然洗脑,pua她?”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父母对她做了什么?” “是,曾经你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角,所有人都会奇异的喜欢上你,相信你。”南枝一步一步靠近沈佳盈,直把她逼到墙角,才恶劣的笑了笑。 “可是你没发现吗?已经有人开始不喜欢你了。” 沈佳盈又怒又急,慌忙否定道:“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南枝笑得更放肆了,“从我开始,从祝然开始,此后会有更多人讨厌你。你看看这次抢C位的投票结果,沈佳盈,你已经开始输了。” 从人心开始,输给了穆思琼。 以后也会把一切都输给祝然。 “你以为你知道的比我多很多?”南枝近乎逼迫地看向沈佳盈,“沈佳盈,你对祝然的了解,远远不如我。从你主动向我暴露你知道一切的瞬间,我就明白过来了。” “你、你明白什么?” 沈佳盈声音几乎都在打颤。 气势倒转,她所有的虚势都化为乌有。 南枝越是靠近,她越是不安和恐惧。 “你开始害怕了。” 南枝很笃定地笑了笑。 “我猜,你大概是机缘巧合,做了一些所谓的预知梦。当梦境与现实重叠,你开始明白,你梦到的都是真的。所以你通过那些梦境,将你的人生过得很顺利很美好。” “所有的人都会爱你,你想要的一切都会到你手里,只要你按着那个梦走下去,这些都会发生。” 沈佳盈忍不住发抖。 “可惜,你没有梦到我这个变数。”南枝小退半步,开始欣赏沈佳盈的表情,“所以你慌了,才到一公,你了解的世界才变了那么一点点,你就害怕了。所以你才忍不住漏出马脚,来威胁我,让我离祝然远一点。” “因为你害怕,如果再不阻止我,你的梦就要碎了。” 沈佳盈的眼里突然落下一颗眼泪。 南枝却不想放过她。 相比她对祝然做的一切,南枝对沈佳盈不过只说了那么几句话而已。 “面具戴久了,就会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自己。沈佳盈,你一直觉得你高高在上,支配这个世界里所有的人,你把女主角当成了创世神,你不允许这个世界里有人脱离你的掌控,尤其是祝然。为什么?因为她是你接触到的第一个,被你牢牢控制的人,是吗?” “可其实呢,你不过是个,玩着过家家,过度投入的小孩子罢了。” 南枝冷冷嘲讽一笑。 “不是!” 沈佳盈突然吼道。 才不是,因为祝然只是个配角而已。 一个配角,凭什么比她好看,凭什么比她优秀? 她才是女主角。 她苦苦练了那么多年的钢琴,祝然只需要听上几次就可以轻易复刻,甚至弹得比她更有水准。 凭什么? 沈佳盈瞋目裂眦,面具顷刻粉碎,露出原本扭曲的脸。 “我才是主人公。”沈佳盈抽了抽嘴角,眼里近乎疯狂,“祝然是我的,她的所有都属于我。” “从你介入开始,她就变了。南枝,你以为你在救她?不,不是的,这个世界里,只有我才是主人公啊。”沈佳盈瞪大了眼,“你这么做,只会让她更痛苦,因为她是个配角,你懂吗?配角!就该是压在主角之下的。” “你才是应该远离祝然的人。” 南枝摇摇头,只觉沈佳盈没救了。 她大抵猜到,沈佳盈应该从小就知道剧情发展了。 所以祝然的童年才会过得那样扭曲。 因为从小开始,沈佳盈就试图去支配这个世界。 也只有从小就长期对一个孩子精神控制,才会导致祝然,哪怕成年以后,仍摆脱不了童年的阴影。 可沈佳盈并没有发现。 她自己何尝不是被所谓的“预知能力”支配着,从而陷入另一种精神折磨。 从结果来看,当年的沈佳盈已经有些心术不正,不辨是非。 所以才会在掌握了巨大的能力时,一步一步,走到今日这个地步。 “你有没有想过,哪怕你不打压祝然,你可能也会是女主角。” 南枝忽然冷嘲着笑了笑。 “什么?” 南枝睨她一眼,转身走下楼梯。 她心里隐隐有个猜测。 如果此前祝然的世界里,沈佳盈的话就是神谕,是圣旨。 那么站在舞台上,做一个爱豆,会是祝然自己真的想要的未来吗? 还是说,她被迫顺从沈佳盈,将沈佳盈的梦想也当成了自己的梦想呢? 南枝突然觉得有些烦闷。 之前只是为了任务,所以她一直在改变祝然,试图帮祝然登上大舞台,成为一颗闪闪发光的星星。 可如果从一开始,这就不是祝然真正想要的呢? 她被系统和任务指引,结果却做了和沈佳盈一样的事情。 她也从没问过祝然,她做的这一切,祝然真的会觉得高兴吗? 【统子,你就没有什么技能,能把我送到祝然小时候去吗?】 【有,积分一千可换。】 …… 毛团蹦了蹦,显然有些不理解:【你想了解祝然的过去,为什么不直接问她?】 南枝闷闷道:【你不懂】 彳亍。 高贵的系统,怎么会懂你们这些傻瓜人类! 南枝耷拉着脑袋,左一声右一声叹气。 后来这一下午,她都像个没人理的小狗一样,垂头丧气的趴在宿舍床上,望眼欲穿等着祝然回来。 直到林菲她们都陆陆续续回来,祝然还在练习室大楼。 南枝翻了个身,又叹了口气。 不知道祝然有没有好好吃晚饭呢。 祝然怎么还不回来呜呜QAQ 毛团忍无可忍提醒:【你不是约了人一起下班?说不定祝然在那边等你呢!】 …… 卧槽! 这么重要的事情,她居然,忘!了! 南枝猛地从床上窜起来,脑袋“哐当”一声狠狠砸在床板,吓得林菲手上的牙刷整个掉在地上。 “发什么颠!” 再抬头,只剩被暴力开门的门框在风中瑟瑟发抖。 * 昏黄路灯下,祝然站在昨晚同一个地方,安安静静等着南枝。 路过的人一茬又一茬,和她打过招呼,然后步履匆匆往宿舍赶去。 所有人练了一天舞蹈,都累得快瘫倒在地,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站在路上陪祝然一起喂蚊子。 遥远的空间里传来H市标志性大钟的钟声。 一共十二下,意味着新的一天来临。 有人从寝室去往练习室,有人从练习室狗爬回寝室。 再后来,连人影都不再有。 祝然默默垂下眼帘,南枝……大概是忘了吧。 她那样受欢迎,才来没几天,和汤可悦一起手挽手下班,用拥抱和穆思琼道歉。 薛芷、简之瑶还有夏岚…… 在这串名单里,祝然的名字,该排在哪个位置呢? “祝然!” 熟悉的声音传来,伴着急促的喘气,和过于明显的兴奋。 祝然身子微微一僵,然后转过身,看见一个毛绒绒的脑袋猛地扑了上来。 一个巨大的拥抱。 “啊,我是笨蛋!我居然忘记了,害你等我这么久,对不起对不起!” 南枝的胳膊紧紧搂着她的脖子,祝然不由自主抬起手,回搂上她的腰。 夏日黏热的触感拢住两人,蝉声忽而响起,撞碎了两人之间凝固的肢体动作。 南枝慌乱从祝然身上爬下来,脸颊泛着红,不知是不是剧烈运动后的缘故。 两人各自怀着心思,一时都有些沉默。 偏偏训练营一共只包下两栋大楼并一层小卖部,能去的地方并不多。 最后还是提议去天台散散步。 “我今天过得不太好。” 两人坐在熟悉的位置上,一如上一回的雨天,只是中间的距离不再那么远。 南枝有意无意地贴着祝然坐下,大腿若即若离般贴着祝然的腿,肩膀时不时摩挲过祝然的肩。 祝然似乎有些呆滞,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应了一声:“嗯?” “沈佳盈啊,”南枝佯装晃脚,有一搭没一搭的磨蹭着祝然的脚踝,“她找我炫耀。” 祝然微微一愣,想不出沈佳盈能和南枝炫耀什么。 南枝气鼓鼓说道:“她来和我炫耀和你从小一起长大,说我不了解你,让我离你远点。” “所以我有点伤心,她那么了解你,然后和我说这样的话,搞得我以为她是你的代言人,把你不方便说的话告诉我。” 南枝说着说着,半低下脑袋,一副伤心模样。 系统:【……】 不忍直视。 【少视.奸别人谈恋爱啊!给我下线!】 “你不是知道吗,我和她的关系不太好。”祝然忙侧过身,面对着南枝解释,“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不过你不用在意,那不是我的想法。” 南枝猛地抬起头,眨了眨眼,“我不知道。” 祝然疑惑地嗯了一声。 南枝突然靠近祝然,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两人的距离有些近,连对方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祝然只觉心脏骤然一紧,熟悉的、陌生的情绪再一次占据整个感官。 “我不知道你的想法,所以你要多告诉我一点。” “告诉你什么?” “祝然的一切。” 南枝微微笑了一下,那双水杏般圆润的眼弯了弯。 “不要沈佳盈告诉我,我想听祝然本人和我说,祝然是个怎么样的人。” 南枝说完,又补充道:“当然不必是现在,我什么时候都会等你。” 等你亲口告诉我,关于你的所有。 南枝恍然间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好色。 昏暗灯光下,祝然的容颜实在太清丽。 让她不自觉生出种种旖念。 原来那个梦,一直有着预兆。 此时这样靠近着祝然,她想亲她上翘的眼尾,发颤的睫羽,小巧的鼻尖,水润柔软的唇。 南枝猛地往后一缩,偏过头咽了咽。 忍住忍住,还没到时候。 风声将楼下的蝉鸣传到楼顶,远处霓虹闪烁,街灯通明。 南枝听见祝然轻声问:“为什么?” “嗯?” 那张绝美的脸微微扬起,眼里似乎藏着迷雾。 “为什么……想了解我?” 最后几个字染上了颤音,南枝霎时僵在原地。 “你身边有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我?” 偏偏是这样不完美的我。 南枝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勇气,她几乎是发抖着伸出手,捧起祝然的脸。 没有拒绝。 只是迷惘。 南枝突然发觉,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每一次靠近,祝然都不曾拒绝。 曾几时,天台初见,她只是试图和祝然搭话,都被拒绝。 而现在,她蹭着她的胳膊、大腿、脚踝。 捧着她的脸。 祝然一直都没有拒绝。 南枝觉得自己真是没出息。 在梦境里,她那样火热地去探索祝然。 而此刻,她只敢颤抖着,轻轻贴上祝然的唇。 然后死死闭上眼。 不知是谁抖的更过分一些。 相触的双唇比梦里更柔软,更凉。 鼻息间萦绕的香水味更为浓烈。 一秒像是十年一样漫长。 南枝觉得自己像是等了几十年。 祝然没有拒绝,没有推开她。 她的唇颤着离开祝然的唇,微微睁开眼,祝然的脸上没有错愕,没有恶心,没有厌恶。 南枝的唇悬在祝然唇上一寸,轻声问她:“懂了吗?” “什、什么?” “我喜欢你。” 不是偏偏是你,是偏偏喜欢你。 祝然眼里的迷雾倏而散开。 南枝偏了偏头,轻轻问道:“祝然,我可以吻你吗?” 夏夜晚风如那日梦里一般,太过轻柔。 空气比幻觉更炙热潮湿。 欲望被无限放大,只想埋在这个人的身体里,或是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南枝的眼泪不知从何而来,啪嗒一下,落进了祝然的眼窝处,像是颗小小的珍珠。 她听见祝然说,好。 第26章 选秀第26天 盛夏来临前, 闷热水汽蒸腾着万物,空气里弥漫着前一夜雨水浸润的泥土气,夹杂着绿植芬香, 是独属于夏日的浓重味道。 温热唇畔贴上的瞬间,脑海里的理智之弦彻底崩断。 水泥浇筑的落脚处, 南枝俯着身,捧起祝然脸侧, 迫使她昂着头看向自己。 当梦境成现实。 柔软的唇时紧时离, 潮热的黄梅季空气, 被风托举悬浮,在每个分离的刹那靠近,又在接踵而至的雾气中,不知被挤到哪个角落。 垂在脸侧的发梢缠绕卷曲, 有一下没一下地扫过两人的脸侧鼻尖。 像是丛丛簇簇的荆棘生出朵朵玫瑰, 颓靡的乌木香中, 蔷薇轻柔攀上巨大的腐木, 与前来这片森林候鸟相见。 夏夜的风中真的会有这般多美好的幻觉吗? 祝然紧闭着眼,含着热雾的风轻柔拂过周身, 椰奶香霎时搅融进热浪中,甜得发软。 远处的风掠过香樟树顶,叶片摇晃, 将街灯晃得晕眩。 灯影憧憧, 摇曳不定。 呼吸被夺走后,连肺部都跟着一起燃烧起来。 到了后来,南枝像是个叼着玩具舍不得松口的狗狗, 生怕惹疼, 却又不肯放过。 尖锐的小虎牙微微触碰, 点点捻旋,轻咬复又扯,倒像是真的想将她拆吞入腹一般。 南枝想象过的吻那般如梦如幻,而如今—— 比远处疯狂闪烁的霓虹灯还要令人晕眩。 不仅仅是舌尖,从唇瓣到舌根,从嘴唇到手指,从四肢百骸涌入心脏。 全然被一种名为祝然的毒物麻痹神经。 只剩下一个想法。 想要更多。 不仅仅是这样,不止是这样。 光靠一个吻,怎么能够? 南枝低低喘着气,撤退了掠夺的军队,好让祝然微微红肿的唇得到一丝喘息。 她半睁开眼,带着胜利的喜悦与刺激,俯视着她的战果。 一如她想的那样,如鸦羽般浓密卷翘的长睫不住地颤着。 超出她想象的,是祝然微睁的眼,水雾迷蒙间,勾人心魄的眼尾,不知何时染上了一抹瑰丽奇异的恹红。 南枝突然想到她们的cp名,心里像是藏了个巨大的秘密。 世人不会知晓,这只猫在她怀里时,会软的像一只偷醉酒的小狐狸。 唇齿分离的瞬间,祝然喘着气,眼神迷离中又带了一点疑惑,好似责问南枝为什么要走。 南枝轻喘,好笑地看向祝然:“嗳,衣服要被你扯烂了。” 从自己俯身上前亲吻祝然开始,祝然的手一直紧紧攥在她的衣角处,将粉色T恤揉的不成样子。 祝然红着脸,轻轻松开手指,总算放过了那团褶皱。 捧着她脸的手微微上移,拇指摩挲过唇角,抿去一丝水渍。 南枝遗憾地扫了一眼两人的瑜伽裤,强压下心底另一种旖念。 单单是亲吻,就已经越了界,有些事还是得慢慢来。 空气里味道变得愈发闷热且浓,连高处的天台也不能幸免。 潮气烘着香樟树叶的味道缓缓浮动,宛如躁动不安的心。 南枝双手放开了祝然的脸,转而向下,钻进祝然手心之中,手指微微撑开祝然的指缝,慢慢挤了进去,收拢,贴紧。 十指相扣。 “你还没回答我。” 南枝又吻了吻祝然的唇,轻声笑了笑。 “什么?” 她的唇靠得太近,祝然一说话,便能蹭上。 祝然被她蹭得好痒,忍不住向后一缩。 南枝新奇地发现,原来冰山美人融了之后,竟是这样甜的杏。 祝然越是害羞,她就越想在她清冷的表情里添上别样风情,搅得絮絮白雪成淡粉的落樱,别有一番绝艳。 “我说我喜欢你。”南枝忍不住想伸出舌尖舔舐,“有人在和你表白,你总该回应吧?喜欢,还是不喜欢?” 在她问出这个问题的瞬间,祝然眼神陡然一变。 南枝没错过她这一瞬的变化,微微推开一些,轻轻问道:“怎么了?” 她看似游刃有余,实则心脏跳得比刚刚相吻时还要厉害。 第六感难得冒了出来,在余韵未平的脑海里发出危险讯号。 眉心毫无预兆地一跳。 像是预知着即将发生的未来。 “我……”祝然张了张嘴,眼中似有大雾升起,好一会儿才下定了决心一般,“在我回答你之前,你要听听我的故事吗。” 她似乎想起什么,没等南枝开口连忙补了一句:“是上次,没有告诉过你的。” 南枝握着她的手并排坐下,轻轻点了点头。 大概,就是今天沈佳盈说的那些话吧。 晚风徐徐,夜色沉沉。 少女的嗓音清冷,缓缓讲着往事,空荡荡飘散在风中。 从失去父亲开始,进入沈家,“害”沈佳盈落水,钢琴事件…… 这一回不再是“姐姐”、“妹妹”,而是“我”和“沈佳盈”。 祝然完完整整的,将过往所有的一切掀开,与南枝的世界相衔接。 “后来,只要沈佳盈晕倒,我就会被关进地下室里。” 祝然眯起眼,努力克服心底的恐惧,试图回忆过往。 “因为是我害她失去了健康的身体。再后来,沈佳盈如果犯了错,沈言也会把我关进那个小黑屋,因为沈佳盈一挨骂,气血上涌,就会头晕想吐,严重的话会当场晕倒。” 南枝眸色一沉,几乎难耐怒火。 祝然于沈家人而言,更像是一个垃圾桶。 可以肆意发泄那些负面情绪,任由他们出气的垃圾桶。 好像将一切不好的东西丢给祝然之后,他们就会过得很好。 在沈家人眼里,祝然是工具,是物品,唯独不是一个人。 畜生! “沈佳盈小时候,不喜欢看我笑。她说我笑起来的样子很难看,会让她觉得不舒服。我就很少笑了。到了学校以后,大家都觉得我很难相处,不喜欢我。除了沈佳盈,没有人愿意和我做朋友。” “一开始我也难过,然后沈佳盈告诉我,我——害死了我爸爸,”祝然深吸一口气,“害她落水,害蒋之韵染上头痛症,我是这样一个怪物,怎么还能妄求得到别人的喜欢。” “很奇怪,她明明说着那样恶毒的话,可是小时候的我信了。” 南枝忍不住说道:“那时候你还是个小孩子,长久被别人洗脑,没有分辨能力是正常的,坏的人是她们。” 祝然握紧了相扣的手,低低应了一声。 “后来我知道了,但我已经无法摆脱了。” “我,我从初中开始,就会出现幻觉。”祝然闭了闭眼,这是她心底最深最深的秘密,连沈佳盈也不知道。 漆黑的地下室,每半分钟响起一次的滴水声,沈言蒋之韵重叠在一起的声音,还有沈佳盈甜腻的笑容。 很多,很多次,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轻易就能粉碎她辛苦浇筑的城墙。 “我很努力想忽视这些,或者是远离沈佳盈,可我做不到。” “我不知道怎么去控制,每次出现幻觉的时候,我只能——” 祝然的声音戛然而止,南枝侧过头,接着微弱的光,看见祝然脸上的表情。 像是一种厌恶与恐惧交织而成的脆弱感。 南枝俯身上前,温柔的环抱祝然。 言语有时太苍白。 再多的词汇都难抚平一个人受过的伤痛。 但温度可以。 爱人的体温,相贴时骤起的心跳,表达着爱意的接吻。 南枝能做的,就是用这点温度去暖她的过往。 “我没有自信,能做一个完美的恋人。” 许久后,平复下情绪的祝然将头埋在南枝脖颈间,发出闷闷的声音。 没能说出口的,是害怕被你讨厌。 尽管知道你不是沈佳盈那样的人,可我不由自主地害怕。 恐惧爱意,已经成了祝然的习惯。 无论是接受,还是付出。 她太久没有感受到被人全心全意爱着,对爱这个感觉,已经太陌生了。 “没有人会是完美的恋人。”南枝抱紧了祝然,“我也不要你做什么完美的人,你就是祝然,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 南枝微微松开她,直视。 黑白分明的眼眸相对,祝然在南枝眼里看见的,只有真挚。 “我看见的祝然,是唱歌很好听的祝然。” “是会教我跳舞,愿意站在我身后、也愿意与我并肩的祝然;是美得不可方物的祝然;是一直看着我的祝然;是和我接吻时会悄悄哭的祝然。” “我只是喜欢祝然而已。” 爱一个人从来不需要借口和理由。 什么人设,什么掌控? 统统都见鬼去吧。 她只要祝然自由,成为任何她想成为的人。 “祝然,这世上有太多快乐的事情,你可以尽情体验。你可以对喜欢的一切说喜欢,对讨厌的一切说不要,说去你妈的快滚。” 南枝恨不得将所有欢愉通通教给她。 要她忘却所有,只剩与她在一起时的爱意交织,不能罢休。 南枝虔诚地吻上祝然眉间。 “快乐会覆盖一切,你无需勉强自己去忘记那些痛苦的记忆,我会用别的东西来代替,替你将它们都盖住,像这样。” 渐弱的蝉鸣再次微微升起,乌云散尽,天空高悬着一轮圆月。 冷冷月色如水,似是神明将祝福抛向了两个少女。 这一次的吻,没了那么多的念。 只是单纯的传达着,温柔的爱意。 南枝试图挑着祝然的,勾着祝然走出这座城,去探索南枝的一切。 这才是爱情。 不是一昧由人索取,更该去解锁你的快乐。 最原始快乐不就是如此吗? 你也该学会享受,被爱意占据的人生。 察觉到祝然的回礼,南枝才欣慰地眯起眼,邀请祝然再多学一点。 夜色愈浓,闷热的空气围绕着这对亲吻的恋人,温柔又炽热。 再后来,喘着气分开唇时,南枝的一切都快被名为祝然的火烧穿。 明明只是一个吻而已,还没到最后一步,怎么就…… 同时,她又奇异地,稍稍有那么一点能理解沈佳盈的自卑了。 祝然实在是…… 天赋异禀。 大概不论什么事,只要教她一次,就会被牢牢记住,然后举一反三,还给她这个老师吧。 潮色未消,南枝红着脸蹭了蹭祝然,心想有这样一个学生, 真是太好了。 【所以到最后祝然都没说喜欢你诶,也没说你们有没有交往,那你不还是在单恋吗?】 南枝:?! 【快滚呐!】 * “沈佳盈有点怪。” 第二天一早,才刚进练习室,汤可悦就神神秘秘地把南枝拉到一旁。 “看这个。” 南枝顺着她手指望去,小桌上满满叠了雪糕、各种零食还有功能饮料。 南枝走近一瞧,居然还是著名的雪糕刺客。 “这是沈佳盈买的?”南枝微微讶然,“她是搬空小卖部了?” “你说她奇怪吧,好像也有点内啥,你看啊,昨天大家吵了一架,她买吃的赔罪,这也说得通。” 汤可悦“嘶”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但我总觉得,这事由她做出来,就很怪,有点不舒服,不知道为什么。” 南枝轻轻一笑,并没有说话。 昨夜和祝然聊了很多,关于沈佳盈,她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 小说世界存在一定的自我修复能力,只有当人物彻底脱离掌控时,才需要她们快穿局要员出马。 在南枝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沈佳盈虽然获得了剧情,但依然按照原剧情在走,世界会自动替她修复掉bug。 即便周围的人疑心她,但只要睡一觉起来,沈佳盈的任何不合理,都会变成合理。 但这这个功能,在快穿局介入的同时会被强行关闭,以方便要员们执行任务,改变原有剧情。 也就是说,自南枝来了以后,世界将不再修复人物带来的bug。 周围的人自然而然,会通过一些小细节发觉出不对。 因为沈佳盈从小到大,都在扮演“女主沈佳盈”。 面具戴久了,再要摘下,就会很痛苦。 南枝觑起眼,扫了一圈,拿过一支最贵的,顺便催了催系统: 【报告什么时候能写完,你这个偷看别人谈恋爱的臭流氓!】 系统:? 好恨,但无法反驳。 呜呜,只是不小心打开了界面嘛。 【少撒娇,快点去写你的报告,不然真来不及了。】 【在写了!】 南枝这才满意地放过系统。 她们说的报告,其实是申请快穿局出面,保护这个小世界。 沈佳盈的黑化值在昨天疯狂飙到了98%。 照理说,当沈佳盈的黑化值达到100%时,其实应该由南枝出面解决。 但南枝无论如何,都不想拯救沈佳盈。 她记得α曾经和她说过,快穿局有一个隐秘部门,负责审判小世界里的觉醒者。 当他们认为,这个世界的觉醒者罪孽深重,无可救药时,会给予她最重的惩罚。 且任务要员也无需担心小世界的崩塌——隐秘部门会通过一定的方法,保证这个世界即便脱离觉醒者,也可以照常运转。 简单来说,她要沈佳盈彻底失去一切。 被自己的罪恶感折磨,比祝然要受十倍百倍的苦才好。 “你要放弃C位?什么意思?”汤可悦大叫一声,满脸写着脏话,“别的组已经初步成型了,我们呢?为了照顾你们的情绪,昨天半天直接浪费掉了。我们小组本来人就多,要跳齐舞不容易,现在排练时间只剩三天了,你又说不要C位了?” 夏岚也皱着眉,表情很难看:“沈佳盈,我真的搞不懂你在想什么。这样子戏耍大家,你觉得很有意思吗?” 沈佳盈脸色惨白,眼神透着不解。 似乎是不明白,为什么大家的反应与她预想的不太一样。 南枝不由得勾了勾唇角,满是嘲弄意味。 她大概能猜到沈佳盈的想法。 无非是昨天被自己吓了一下,开始慌了,于是想挽回一些人心,偏偏她的思维模式,已经不适应这个回归正轨的世界了。 她自以为重新让出C位,会获得大家的喜欢。 实际上,她只是高高在上的去判断了众人,根本没有想过,大家重新排练需要耗费的时间精力等等。 加上昨天本就是不欢而散,她今天这样突兀的提起换C,只会遭到厌恶。 一个从小就擅自更改她人情绪,试图操控别人想法的人。 怎么可能切身体会别人的心境呢? 适得其反,说的就是沈佳盈。 长期被困在了原剧情带来的虚荣之中,加上世界不断为她修复着bug,造成一种假象,令她不断沉沦其中。 从南枝戳穿她,说她是个玩过家家的小孩子时,她的内心已经开始动摇了。 未来正在发生改变,与她在梦里看见的,已经不一样了。 她切实的感受到,不仅仅是祝然南枝,还有更多的人,对她不像从前那样友善崇拜。 明明这些人的名字,从不曾出现在梦中的反派列表里。 如同南枝所说那般。 这个世界已经不再以她为中心运转了。 “佳盈,你在讲什么啊!”甚至连邵惜灵都有些生气,拉着沈佳盈走到门外,压低着嗓子说道,“对面是祝然啊,你只要让她出错几下,我们就稳赢的!” 沈佳盈张了张嘴,最终说出来的话,陌生又熟稔。 一如她以往的风格,却得到了截然不同地回应。 “我觉得这样子不太好,祝然她们组还有别的同学,我如果让祝然做什么的话,不就连累大家了吗?” 邵惜灵先是一愣,而后怒火中烧:“什么叫大家?你和我们才是大家!拜托你搞清楚,这是比赛,祝然要是赢了!我,我就得走人了!” 这个组一共12个人,公演现场如果输了场内投票,邵惜灵可以肯定,自己是必定出局的那个。 “沈佳盈,这个C位你可以让,但你必须保证我们组能赢!不然的话,我就把你和祝然之间的事情都爆料出去!你,你看着办吧!” 邵惜灵狠狠瞪她一眼,转身跑进练习室。 沈佳盈像是被钉死在原地一般,久久无法缓冲邵惜灵的话语所带来的冲击感。 良久,一阵恶寒慢慢从脚底窜了上来。 像是那尾鱼又将肮脏池水甩在了她的身上。 * “喂,你们几个敌军能不能回自己窝里呆着去,来我们这儿探军情呢?” 简之瑶没好气地看着蹲在她们练习室角落的一排墩子,忍不住喊了一声。 夏岚委屈地瘪瘪嘴,“室友,你不懂,我们已经无家可归了。” 她一说完,汤可悦和穆思琼就跟着长叹了一声,唯独最前排的南枝目不转睛盯着祝然,像是根本不在意她们这边发生了什么。 孔安妮拆了一支刺客,一口咬下巧克力脆皮,含糊不清问道:“怎么了我的敌人,你们老家炸了呀?” 穆思琼仰天长叹:“跟炸了差不多吧。” 《愚人》组的几人立刻围了上来,一脸展开说说的表情。 孔安妮本想坐在南枝边上,谁知她才往那个方向走了两步,就听南枝兴奋地招手呼唤:“祝然!来这儿坐!” 于是她只得往汤可悦那边挤了挤。 “这么说吧,我们组铁输了,你们随便练练都能赢。不对,你们不用练都能赢。” “怎么了啊?还是抢C那个事?这不都已经让了吗,她们还嚷嚷呢?”简之瑶显然是听夏岚提起过几句,知道一点内情。 夏岚摇摇头:“比这更离谱,室友你觉得什么人,才能做出第一天‘我不管我就要拿c位’,到了第二天‘我不想要c位了’这种事啊?” “啊?”简之瑶直接傻眼,“沈佳盈啊?她干嘛呀?你们不都分完part开始练了吗?再弄一次多麻烦啊。” 虞语林好奇道:“那就让沈佳盈和琼妹妹换一下part不就行了吗?” 汤可悦沉重地摇头叹道:“不行啊,队长拿的那段有两个转音接高音,很难唱的,沈佳盈她唱不上去啊。她连练都不练,就说自己不行,让给换个轻松的part。” “那她想换谁的部分?” “南枝的那段。” “南枝呢,你也唱不上去琼妹妹那段?” 正在和老婆贴贴的南枝,被祝然猛地戳了一下腰上的痒痒肉,才回过神转头:“啊?我也唱不上去。” 虞语林一拍手:“那就找一个能唱上去的,让她负责琼妹妹那段,然后南枝和她再换一换,最后让沈佳盈拿南枝的part……哎呀真绕,给我都说晕了。” “是啊,办法是有,但是我们一共12个人,如果想调整,最少也要动4个位置的人。不说昨天白练吧,连着两天闹事情,大家情绪都不太好,加上邵惜灵几个直接摆烂回宿舍,这不就散了嘛。” “往下数数也没几天可练习了,军心散成这样,换谁都没这个好耐心去调解她们了。” 这回连简之瑶都想翻白眼了。 “她们干嘛来了?” “唉,我也想知道啊。” 汤可悦默默流泪望天。 这大概也是历代选秀史上最抓马的一段剧情了吧。 谁能想到啊,顶着摄像头吵架也就算了,现在直接闹散了一整个队伍。 “不说我们了,你们练得怎么样?” 虞语林害羞笑了笑,“还行吧。” “哎哟看你这表情!练得不错吧,心里美死啦!” “练倒是真的还行,但是许老师好像不太满意。” 穆思琼:“许老师不满意?为什么?” “我们也不知道,”简之瑶晃了晃脑袋,突然想起什么,看向一直窝在角落的两人,“对了!祝然,昨天你最后和许老师说的那两句是什么意思啊?你还没和我们说呢。” “对哦!”孔安妮立刻转头,差点就忘了这茬了。 一时间被所有人目光盯住的祝然,忍不住微微往后缩了缩。 突然一只暖烘烘的手贴上了她的背,轻轻推了一把。 不用看也知道这只手的主人会是谁。 祝然侧过脸,对上南枝鼓励的视线,心下一暖,忍不住悄悄藏了一只手在背后,与她十指相扣。 她深呼吸了一下,而后看向众人。 这一次,没有任何幻觉出现,有的只是手掌心里温热的爱意。 “我和许老师说的,是重新编曲编舞,必要的话,甚至连歌词都要重写。” 她这一句话无疑是一颗炸弹,直接将眼前的女孩们炸晕了。 汤可悦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哎呀,咱们真的不愧是对手!这抓马程度,老天爷看了都说我们是命定的。” 《愚人》组的女生们相视一眼,确认了彼此眼中的犹疑之色,才开口问道:“真的要重新来过吗?” 简之瑶甚至不死心地问了一句:“全部都改?一点不留?” 祝然握紧了南枝的手,认真的点了点头。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为什么啊?”连穆思琼都不理解。 《因为喜欢你》这一组,人心四散,后续再练下去,无非是套个壳子。 甚至不乏有人抱着走黑红路线,干脆将这次当成一个机会,甩得面子越大,说不定剪辑进去的分量就越多。 因此,即便什么都不做,只要按照原有的曲子表演下去,祝然她们也肯定赢了。 何必要冒这么大风险? 祝然眼神在众人身上转了转,漆黑如墨的瞳孔深幽,似乎带着一股莫名的力量,安抚下各异的情绪。 “许老师的那句话,你们还记得吗?” “让曲子搭得上咱们?”孔安妮有些不确定。 “没错,我的理解是,既然现有的曲子没法体现出我们每个人的优点,那就干脆将它改了,改成适合我们的。” 祝然的想法实在太大胆。 选秀历史上,多得是添加rap或者自己编一小段的歌曲。 但要全部推翻重来,祝然还是第一个。 况且这还是一公。 那些改编曲基本都出现在二公三公的时候,一公就要着手自己改歌,就目前来说,绝对的选秀史上第一人。 “你真的想好了?”虞语林直视祝然,眼里闪过一丝情绪。 祝然坚定地点了点头,“不破不立。” 片刻的沉默。 连南枝都差点没忍住想帮祝然说话时,虞语林突然开口了。 “我们举手表决,我数321,同意祝然说的,就举手。” 无论是《愚人》组,还是《因为喜欢你》组,大家的心都像是悬在了嗓子眼一般。 一旦做下这个决定,要么成为选秀历史上、甚至是整个内娱最惊艳的舞台。 要么就是被嘲心比天高,自不量力。 成王,或是败寇。 “3、2、1” 虞语林默默举起了一只手。 简之瑶闭上眼,将胳膊举得高高的。 孔安妮将整个冰棍塞进嘴里,双手表决。 …… 倒计时结束的瞬间,《愚人》组六名选手同时举起了手! 做这个提议的祝然,反倒愣在原地。 虞语林舒了一口气,然后笑着看向祝然:“怎么?我们大C位自己说的话,自己不支持一下啊?” “就是,我差点以为你刚耍我们呢!” 祝然眨了眨眼,有点不敢相信这个现实。 对她们来说,这确实是一个过分冒险的计划。 她本以为,不会有人同意,哪怕有,也仅仅是那么一两人。 可刚刚齐刷刷举起的手,无声地将一股力量传递给了祝然。 女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间都笑了起来。 即便没有人开口,即便她们都不是一个小组的人。 可所有人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相似的神情。 是一种对舞台有着无限憧憬的、坚定的信仰。 哪怕是稳赢的舞台,我们也想做出属于自己的风格,做到最好。 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实力不只是这一点。 不破不立。 每一个舞台,都绝不留遗憾。 “夸张!太夸张了!”汤可悦大声感慨,“我这也算是见证奇迹了,突然还有点小感动。” “我也是,”穆思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们刚刚一起举手的场面,真的有点震撼,好感人哦。” 夏岚也跟着点头:“要是我们组的人,有你们一半的心齐,也不至于弄成这样。” “还有机会。”祝然突然开口,定定看着她们。 “距离公演不是还有三天吗?我们组都要重启了,你们组怎么可能没有机会呢?” 一时间,《因为》组的几人,都没再开口。 虞语林也劝了一句,“咱们中间可没有已经出道过的人吧?想一下,这是你们第一次站在正式的舞台上,面对着天南地北跑来为你们加油的粉丝们。不说做到最好,至少也要尽全力呀。” “是啊,门票可早就卖完了,这事儿又传不出去,总不能让节目组帮着发声明,说哎呀,《因为喜欢你》队伍散啦,不演啦,有你们正主在里面的话,快点退票啦。” 简之瑶最后掐着嗓子说了几句,活宝似的,逗得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要不,你们干脆就别想着是为了别人,就想想自己,想不想上这个舞台?想不想表演好这个曲子?这才一公,路长着呢,现在就气馁也太怂了哇!” 《因为》组几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暗暗下了决心。 穆思琼缓缓说道:“我是《因为》组的队长,这件事没能协调好,也有我的责任。大家说得对,我们不该就这样放弃的。至少我是真的想站上这个舞台,你们呢?” “我当然不想被淘汰啦,”夏岚捏紧了小拳头,开玩笑威胁着两位队长,“我可是要冲击A组的,怎么会在这就倒下!” 汤可悦也立马附和:“我也不想走,这里好多人啊,我还想和大家多玩几天呢。” 三人看向南枝,等着她也说几句鼓舞人心的话。 谁知她偏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祝然,脸上还露出有些……呃,猥琐?的笑容。 “南枝!回神啦!”汤可悦现在叫她回神都叫成习惯了。 天知道这人怎么会有这么多呆可发呀。 “我也不走。” 南枝仍是笑眯眯看着祝然,眼里盈盈满满,全是欢喜。 “我要一直和祝然在一起。” 相扣的手微微分开,有一人不老实的小指轻轻探入,绕着祝然的掌心打着小圈圈。 汤可悦做了个夸张的呕吐表情:“肉麻死了,谁不知道你俩好啊,尤其是你,天天左一个祝然,右一个祝然的。哎对了,昨天她们还拿这个说事呢,说南枝给你们组透口风,我真是笑死了。” “嚯,你这个率先紊乱军心的,才刚起来的气氛呢,给你这么一说,我又想起来邵惜灵的白眼,难受死我了!”夏岚愤愤道。 …… 耳畔的吵闹声似乎渐渐远了,只剩祝然愈发红的耳尖,和悄悄靠近的毛绒绒的脑袋。 “你怎么当着她们的面……” 话未说完,就被掌心的触感打断。 祝然不由得疑惑,微微抬眼看向南枝。 只见南枝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麦克风的位置,才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来。 但南枝的眼神实在太火热,祝然忍不住小声问她:“你看什么?” “当然是看你好看啊。”南枝连一秒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刚刚你说要全部重来的时候,真的超级帅。” 祝然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侧过头去。 鬓边的碎发散落,微卷的发梢摩挲着耳尖那一点通透的红,惹得南枝心痒痒。 她刚刚那几句话,其实都是真心实意的。 在她推祝然那一下时,并不知道祝然会说出这样石破天惊的话来。 但当祝然真的说出这些话时,南枝由衷地感到幸福。 原来祝然是真的真的,很热爱舞台。 不是因为被人影响,不是因为丢掉自我。 反而舞台上的祝然,才是真正找回自己的祝然。 她对音乐和舞蹈有着莫大的天赋与热爱。 南枝庆幸地想,还好。 还好祝然是真的喜欢。 “别一直盯着我看呀。”祝然半是嗔半是怪地瞪了南枝一眼。 冷艳的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更让人难以自持。 南枝微微靠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后天商务拍摄结束后,我们逃走去玩吧!” 祝然略略一惊,睁大眼看着南枝,指了指麦克风。 南枝顽劣地笑了一下,故意抬起衣领,将麦克风凑到唇边。 “导演,导演,在吗?听到了吗?” 当然不会有人应答她。 于是南枝得寸进尺说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哦,后天我想和祝然出去玩!” 祝然微抿着唇,眉眼一弯,“被听到怎么办?” 南枝得意地一昂头:“这儿一百多号人的麦,他哪儿能全听着了?放心,肯定不知道的。” 下一秒,所有练习室的音响传来一声轻微嗡鸣,有人打开了广播: “咳咳,F班南枝同学,你讲的话我们全听到了。” ……哈?! 你们节目组的人就这么闲呗?! * 广播室里,导演掐掉了外扩喇叭,过了好一会儿才重重骂了句脏话。 许思岚早见怪不怪,淡定地坐在小沙发上喝咖啡。 “艹!”导演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兴奋地一点形象不要了,“挖到宝了!哈哈哈,挖到巨宝了!许老师,你真是好眼光啊!选人组的导演呢,哎呀,人才呀你们,怎么找到祝然的啊!” 多牛哇! 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祝然这都不是不怕了,是要把老虎也一并吞了! “你说说,她怎么想到要重新改写这首歌的,啊?” 江导演高兴得快疯了,来回踱着步,都快跳成一支踢踏舞,“大胆,稳重,漂亮。不仅带领自己队伍做出改变,还帮对手找回初心。我敢保证,这一段播出去,收视率稳了!” 这不就是时下最热的剧本?叫什么来着?逆袭大女主? 何况,现在的小年轻们追偶像,就爱一些“美强惨”。 祝然可以说是完美卡上了这三个要素。 她的漂亮是放眼当代娱乐圈,也是独一份的气质。 “强”更不用说了,这半个多月看下来,祝然什么实力,他还不清楚? 那段练习室舞蹈battle被剪在了花絮里,单集购买量那叫一个一骑绝尘。 至于“惨”嘛,好像就听说父母早亡,不知道能不能再挖点什么料出来。 他越想越是兴奋,冷不防被一道声音打断。 “祝然还没改出来呢,江导,是不是兴奋早了啊。” “这有什么,”江导手一挥,“她改不出来,我们找人写了给她送过去不就完了。” 剧本而已嘛,那不是随随便便的事,好弄得很。 却不曾想许思岚眼神倏然冷了下来,半抬起下巴睥睨着自己。 “我看中的徒弟,导演就别插手,安排那种俗套的剧本了吧?” 江导一愣,“怎么?难道你真相信祝然能写出比现在这个更好的版本?” 冰美式被重重放在茶几上,冰块晃荡,发出一阵响。 “当然。” 第27章 选秀第27天 “真的要去敲门?” 汤可悦站在姚雯雯宿舍门口, 满脸的不情愿。 身后两步外,夏岚深呼吸一口气,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你就默念,忍一时风平浪静!” 汤可悦苦着脸叹了一声。 “想想南枝和队长, 她俩要面对的可是沈佳盈。这么一想,是不是心里好受很多。” 虽然不厚道, 但确实心里舒服了不少。 比起邵惜灵、沈佳盈她们, 像姚雯雯这样的小跟班们委实不算什么。 汤可悦把手往后一伸, “加油!” “啪!” 夏岚一把握住汤可悦的手掌,用力摇了摇。 “我们可以!” 与此同时,沈佳盈仔细检查了宿舍内的两台摄像机,确认都处于关闭状态后, 才回身看向依靠在门边的南枝。 她伸出一直手, 点了点后腰的麦克风。 南枝耸了耸肩:“早关了, 放心吧。和你一样, 有些事情我也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无论是谁,一旦知道自己身处在楚门的世界中, 恐怕都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人心难测,南枝才不想多生意外。 有一个沈佳盈就够她头疼的了。 沈佳盈紧紧抿着唇,脸色不大好看。 “你找我, 是想看我的笑话?” “有必要吗?”南枝歪了歪头, 咧嘴一笑。 在她看来,沈佳盈从头到尾都是个笑话,何必专门跑过来看。 不过这话倒是没必要说给沈佳盈听, 毕竟现在她的身份是个劝客。 “那你来做什么?” “我来, 是替小组里的其他人向你发出邀请。希望你还有你的朋友们, 可以重新回到练习室。” 沈佳盈一怔,接着脸上露出一丝疑惑地表情。 “当然不是我提议的,”南枝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般笑了笑,“大家并不想放弃这次机会,对她们来说,每一次上台的机会都很珍贵。所以穆思琼她们,现在正在劝着其他人,能重新回到练习室,大家冰释前嫌,继续完成这次表演。” 沈佳盈眉心一折,“所以你们需要我,只是因为这个舞台。” “是,不然你以为呢?” 沈佳盈突然露出个嘲讽般的笑容:“大家不都是一个样子么?我做的难道和她们有什么不同?” 南枝轻轻扬起下巴,等着她继续发疯。 “什么道歉?什么低头?说得多正义,多好听呐?其实,你们把自己摆在那个位置,演上这么一出,不就是往我身上打一个坏人的标签么?” 沈佳盈眼里陡然生出一股恶意,像毒蛇牙尖一点寒芒,叫人脊背生凉。 “好像我才是那个恶人,我对不起你们所有人,搞砸了团队的氛围,害得你们不能好好练习!凭什么?你们凭什么擅自做这种决定,凭什么在镜头前表演?!” 南枝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 “沈佳盈,过去十几年里,你是真的一点都没反思过自己啊。” 沈佳盈挺直了腰背,一字一顿说道:“我是主角,我不会犯错,我不需要反思我自己。错的人是那些阻碍主角获得幸福的人,你知道她们叫什么吗?叫反派,叫配角。” “你有真心实意向别人道歉过吗?” 南枝突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弄得沈佳盈愣了一下,搞不懂她在讲什么。 南枝的语气很淡:“没有吧?你也不会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向别人低头——除非是你知道,必须要这么做,才能获得别人的好感,或是拿到你想要的东西。所以你每一次向人低头,心里其实都把对方当成一个傻子。” 她站直了身子,甚至带了点审视的意味,居高临下的看向那个可怜虫。 “你从没把身边的人摆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每一个人,在你看来都是玩具,可以任意拿捏,可以任意打上标签。” 沈佳盈死死盯着南枝,眼睛红得像是在滴血。 “所以你只会站在你的角度上,去思考别人的行动。觉得她们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才会这样做——没错,穆思琼她们确实是有目的,但和你不一样。” 南枝双手环抱在胸前,冷冷说道,“她们没把你们当成傻子,没有在道歉的时候心里暗暗嘲讽你们,她们只不过是一群为了梦想在努力的人。” “我难道不是吗!” 沈佳盈突然吼道,“我也是在为了我梦想努力,你一个局外人,你有什么资格审判我的过去,对我说教?你以为你做的就都是正确的吗?” “梦想?”南枝轻蔑一笑,你也配? 南枝懒得和她没完没了说下去,抢在她开口前说道: “话我已经带到了,我没兴趣在这陪你浪费时间,想必你也不愿意看见我在你眼前晃。总之呢,这个台阶已经给你了,反正对你来说,想完成‘梦想’,也很需要一公舞台吧?还有,邵惜灵就麻烦你再给她洗洗脑了,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吧。” 她猜穆思琼那边不会太顺利,邵惜灵已经完全成了个无脑小跟班,是沈佳盈目前最好用的一张牌,想要说服,只怕还得沈佳盈自己出马。 南枝说完转身就走,不料身后沈佳盈突然轻笑了一声: “你就这么肯定我能说服邵惜灵吗?” “你不是主角么。”南枝不耐烦地应声,“而且你比我们更清楚怎么劝邵惜灵吧。” “没错,我才是主角。我当然比你们都了解灵灵。” 南枝没有看见,被关上的宿舍门后头,沈佳盈的眼里突然闪了一丝诡异的兴奋。 【居然一点没降下来。】 出了沈佳盈宿舍,南枝忍不住长叹一声。 看着右下角呈赤红色的98%,南枝只觉头大。 【领导怎么还没给批啊?动作也太慢了!再这样拖下去,不是沈佳盈炸了,就是我炸了!】 而且,她说的话对沈佳盈完全不管用好吗?! 想说服对方,首先也要对方愿意听这些话吧? 你看看,刚刚沈佳盈那个态度! 系统:【消消气,消消气!】 南枝气鼓鼓地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 亏她还主动揽下去找沈佳盈谈话的活儿呢,一点用没有! 好生气! 需要和老婆贴贴才能好了! 系统:【……我看你就是想去找祝然!】 【反正我们组又没排练,我现在也没任务,我去看看老婆怎么啦!有规定不让看老婆吗!】 系统简直痛心疾首。 这可是曾经和最强要员α搭档的A级任务员啊! 才来多久,变成一个好色鬼了! 小毛团痛定思痛,在执行报告书(日记)上用力打上一行字: 再也不要和恋爱脑做搭档啦! * 《愚人》练习室,七个脑袋凑在正中间,从天花板上的摄像机角度拍去,简直就是一朵太阳花。 闫雨彤在曲谱上划下一段横线,神色有些犹豫:“那要不,我拿这一段去改?” 她曾经参加rap类淘汰赛,但很快被刷掉,这还是第一次让她完全独立负责写一段rap,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加上她两次分班都在c组,也不是创作型rapper,她对自己几乎没有任何信心。 “你别紧张,我们都相信你可以的!” 孔安妮一把握紧了闫雨彤的手,“加油!” 闫雨彤差点要哭了:“可是我,我真的没信心。” 一时间几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凝重。 先前的热血澎湃,在真正开始着手改歌的瞬间化为粉末,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压力和不自信。 我们,真的可以做到吗? 万一做不到的话,是不是现在就放弃比较好呢? 如果按照之前的曲子来排练,其实也未必会输。 只剩三天了,花这样多的时间精力来做一个看不见答案的事情,真的是对的吗? 尽管没有任何人将这些话说出口,可所有人的内心都在不断的询问自己。 不仅仅是闫雨彤没有自信。 每一个人,包括祝然在内,心里都在疯狂打着鼓。 这首歌可是连原作曲者都没能完善的歌曲。 且副歌部分的传唱度极广。 毫不夸张地说,来看表演的观众们,或许认不全所有的练习生,但一定都会哼唱这首《愚人》的副歌。 如此一想,本就如山的压力更沉了几分,压得众人心里都堵得慌。 “要不……” “不许说!”简之瑶用力咬着下唇,眼神很坚定。 “丧气的话不能说出来!” 简之瑶深吸一口气,看向闫雨彤。 “彤,我问你,先别管能不能做到,你想不想去做做个事情?” 闫雨彤紧紧抿住唇,三秒后,重重点了一下头。 “我也是,不,我们应该都是,不然刚才也不会举手了对吧?” 虞语林抬眼看向每一个成员,眼里似乎也有一团火在燃烧。 “瑶瑶说的没错,如果我没有听到祝然的提议,或许我就会按着原本的曲子去练习。”虞语林轻轻叹了一声,“可是既然听过了,想过了,甚至做了决定了,我就没法说服我自己保持原样。” “改歌这个事情,做了,也许我们并不会比之前更好。但不做的话——” 她说到这儿顿了一顿,看向所有人。 奇异般地,所有人心里都冒出了同一句话。 祝然低低说了一声:“一定会有遗憾。” 是的!一定会有遗憾! 孔安妮突然大吼了一声:“彤!你放手去做!这里谁不是第一次干这事呢!” “就是!哪怕我们会输,所有责任,我愿意承担!” “我也是!这事也有我一份,责任我和你一起担!” 虞语林扑哧一笑:“说什么傻话,我们是一个团队,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是一体的。” 所有人对视一眼,都看见了无比坚定的眼神。 尽管她们都知道,未来几天里,她们中每一个人,或许都会再次被这些压力问责,对自己极度不自信,历经崩溃与痛苦。 可只要在这些人身边。 就会有人一直鼓励自己,信任自己。 谁都会倒下,但一定会有人来拉你一把。 “好了!打气的话就到这里,开始干正事。” 闫雨彤抹了抹眼角闪烁的泪花,拿起笔在刚才划过的地方又填了一条横线。 这一次,她划得很认真,手一点也没抖。 “这一部分,我会尽我的全力做到最好!” 简之瑶大笑道:“鼓掌!” “彤,别紧张。”孔安妮握了握身旁人的手,笑容十分灿烂,“还有我呢,我和你一起做这段。” “嗯!” 少女点了点头,破涕为笑。 “来来来,下一个轮到谁!” 下一个是虞语林、简之瑶和祝然。 她们负责改整段的旋律。 剩下季秋和祝然负责重新编舞。 《愚人》这首歌在网上爆火的另一个原因,也是原版的歌词十分有韵味。 原作者曾经发文表示,歌曲的灵感来源是一个犯罪者的孩子的经历。 原作者曾无意间接触过一个少年,他的父亲是一名罪犯,持刀伤害了公司老板。 后来有报道称是该公司常年拖欠劳务人员的工资,导致这位父亲已经有半年不曾有过收入。 全家人仅靠祖母微薄的退休金勉强度日。 然后有一天,祖母病了,手术需要很大一笔钱,这位父亲无论如何也凑不出手术费,于是找上了老板,希望能将拖欠的工资拿回来。 可对方出入着高档消费场所,送自己的孩子去海外留学,却对这位父亲说,实在拿不出一分钱。 于是父亲忍无可忍,持刀捅向了老板。 若是这件事放在网上,或许会有很多不同的言论。 可惜出事的地方,在当时是一个落后的小城市。 而父亲一家来自这个城市的农村。 父亲入狱后,这个孩子便被人打上了烙印。 说他是杀人犯的小孩,有什么样的父亲就会养出什么样的孩子,以后他也会是一个罪犯。 这个少年经历了校园霸凌,被同村人排挤,让他滚出这个地方。 最终他受不了这一切,选择了自尽。 “天呐,怎么会这样。”简之瑶吸了吸鼻尖,眼眶微微泛着红,还能看见一点晶莹薄泪。 祝然轻声说道:“所以,在这个村子里的人看来,少年是一个怪物,不祥之人。但在少年看来,那些伤害他、霸凌他的人何尝不是另一种怪物。” 愚人在这首歌里像是指着那位父亲,也像是指着那个孩子,或许也是在说那些村民。 故事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悲剧,每一个人都是愚人而不自知。 “如果我们想要表达原本的故事,抒情风会更合适一些,带一些悲情的感觉。”虞语林看向其他几人,“但我觉得,既然要改,就改成我们的故事。” “我们的故事?” “嗯,我们成长的过程里,也会遇到相似的故事吧?只是这些小故事的结局并不像原本的故事那样惨烈,可并不代表故事里的人受到的伤害就会消失。” 虞语林歪头看向祝然:“祝然你呢,你有没有什么经历,或者你身边的人?” 突然被点名的祝然有些不知所措。 她? 当然有。 过往的十几年里,她每一天都像那个少年。 或许她并不如少年一般,经历诸多生死苦难,但她的心境并不比少年好过多少。 不断苛责自己,又不断挣扎。 饱受折磨,无法逃脱。 甚至一度,她也想过就此沉沦,干脆就做沈家豢养的一只宠物,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想自由,浑浑噩噩一生,会不会更好过一些。 曾经这些,都是她无比痛苦的来源。 如果虞语林这个问题早几个星期问她,或许都会得出不一样的答案。 可她比少年幸运。 她遇到了南枝呀。 有这样一个暖融融的人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告诉她,会有人往她的生活里不断加糖,去覆盖曾经的苦。 于是往后的每一天里,她就都有了往前走下去的希望。 她的身边,有了执子之手的那人。 祝然眼神突然变得柔软,摇了摇头。 她突然发觉,原来爱真的能改变一个人。 从此以往,她的世界里会有无尽的甜。 * 邵惜灵看着沈佳盈,语气轻柔了不少。 “你同意我说的了?” 沈佳盈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邵惜灵脸色一变:“什么意思?” “灵灵,不是我不愿意。你也看到了,祝然现在……她根本听不了我的话了。” 沈佳盈垂下眼帘,轻轻抽噎起来。 “怎么会?你不是还有她的把柄在手里,她,她可是差点害死你的人啊!” 邵惜灵满脸震惊,眼神带了几分怀疑。 过去两年练习生生活里,她亲眼见着这对姐妹入了公司,又亲眼见着沈佳盈,如何死死将一个被评价为“最强练习生”的祝然踩在脚下,一跃成为公司最捧的那个人。 所有人都知道,祝然这个人恶毒,心思坏,对人冷漠,没礼貌。 也只有沈佳盈能压住祝然,让祝然低头。 无论沈佳盈说什么,祝然都会照做不误。 现在来说祝然不听沈佳盈的话了,她怎么能信呢? “祝然变了。”沈佳盈哭道,“她现在只愿意听南枝的话,祝然已经很久很久,都不愿意理我了。你看,短视频那次开始,她就不会选择我了。” 邵惜灵又急又怒:“那怎么办?!那我们不是必输了吗?!” 沈佳盈轻轻抹去眼泪,抬起头,露出一个无辜可怜的表情。 “还有机会的灵灵,我们先回去练习……” “练习有用吗?”邵惜灵逼问道,“练不练还有意义吗?” “至少在祝然她们出事的时候,我们组可以完成表演,那就是有意义的。” 沈佳盈突然上前一步,握住了邵惜灵的手。 “灵灵,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祝然她们完蛋,但需要你的配合,你愿意吗?” 邵惜灵犹豫了一下,侧过脸,将耳朵贴近沈佳盈。 只听她一阵温声细语后,邵惜灵脸色变了一变,一把甩开沈佳盈的手:“你这是要我死啊?” 沈佳盈笑吟吟站在原地,方才还那样可怜的神色一扫而空,语气虽甜却也腻得叫人心慌。 “灵灵,你别忘了,我可不止有祝然一个人的把柄。如果你想留下来,就按我说的去做,我保证,第一次公演,你不会被淘汰的。” * 【呈交报告正在被审阅】 【提醒:代号“轮”小组,不属于任何一个部门,拥有独立管理体系。迄今为止,该小组只通过了三个专项预案。要员代号“洄”请做好各种准备,以应对突发状况。】 【另:该世界女二黑化值已进入平稳期,恭喜要员“洄”提前完成任务,可选择是否脱离世界。】 听到最后一句时,南枝才忽然楞了一下。 这么快? 祝然的黑化值就进入平稳期了? 【小世界报告:经检测,女二祝然从小缺失情感,无法学会爱自己与他人。要员经过努力,向女二传达了正确的、正向的情感,教女二探索爱,附和该世界主旨。世界修复程序已能承载女二情绪波动,即使要员离开,也能自动修复世界bug,无需本局介入。】 【请问要员,是否选择离开?】 南枝毫不犹豫点了否。 【请输入理由】 毛团不像往日那般活泼爱蹦跶,显然是被更上一层的人临时接管了通讯。 南枝缓缓在光幕里输入:【参照值黑化已达98%,暂时无法脱离】 【呈交报告已通过,技术组人员已开启对该世界的能量保护】 【要员“洄”,你还有什么问题?】 南枝不仅仅是有问题,她简直想冲到光幕对面给人一拳头。 什么东西! 前面苦苦等了这么多天,就是不给批复,现在要她走的时候,倒是同意的痛快了。 南枝忍着怒气,在光幕上一字一顿打下:【回不了,等着吧!】 开玩笑,能量保护都开启了,我还忍你们这群老古板? 久久沉默后,毛团突然蹦了一下。 南枝欣喜道:【小宝!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好奇怪,上级居然没有强制你离开这个世界】 南枝摸摸脑袋,也搞不太懂那群老头老太天天在想些什么。 总之,不用离开就好! 她才刚泡到祝然,就这么走了,她真的会哭晕在快穿局门口。 小毛团嫌弃地“咦惹”一声,蹦去别的角落里。 替宿主害羞,也是它的份儿。 南枝笑着凌空摸了一把小毛球。 这样一来,她就再也不用顾虑沈佳盈犯不犯病了。 南枝眼神微微一缩,唇角上扬。 她要将沈佳盈加诸在祝然身上的痛苦,全部如数奉还。 她摸着小毛球,轻声问:“统,你应该可以监控沈佳盈了吧?” 外部力量对接小世界,世界内的系统则会获得相应的数据。 小毛团舒服地蹭了蹭南枝掌心:【当然可以,你要做什么?】 南枝眯着眼笑了笑。 当然是,报仇啦。 * “砰砰。” 练习室大门被人从外打开,一个小脑袋突然冒了出来。 “嗨美女们,”南枝咧嘴一笑,“打扰一下——” 她话没说完,就被简之瑶打断:“然!敌军头子接你下班来了,快走快走,别扰乱军心!” 南枝马上立正敬礼,严肃道:“谢谢小简同志。” 角落里,祝然从钢琴后冒出半个脑袋:“南枝,你进来等一等吧,我把这段写完。” “得令!” 《愚人》组的人早见怪不怪,连着三天南枝都来找祝然一起下班,这俩人好的像是亲姐妹一样,天天一起上班下班的。 南枝要是不来才有问题呢。 “哎对了,你们明天是不是有商务拍摄啊?”孔安妮凑到南枝身边,“帮个忙?” 第一次公演前,人气排名前十五的成员将获得一次杂志内页拍摄,这个是节目组一早就制定的福利之一。 虽说规则是在主题曲发布后的48小时内,由粉丝打投选出。 不过早在之前,节目组就统计了大概的数据,将目标锁定在了一部分选手之中。 很幸运的是,在那之前,南枝和祝然因为cp粉的缘故,人气暴涨,顺利进入了前十五名。 “恩恩你说。” 南枝点点头,“要带什么东西吗?” 孔安妮不好意思地关掉麦克风,凑到南枝耳边轻轻说道:“我那个……bra没带够,能不能麻烦你们帮我带两个进来。” 啊? 孔安妮整个像是熟透了一样:“不是,我也不知道黄梅天,衣服这么难干呀,到下周出去放风还有这么多天呢,我都没有可以穿的了QAQ” “诶,你没用烘干机吗?” “抢不到,”孔安妮叹气,“你知道我们组,每天回去都凌晨了,我是真的累得像个狗一样,瘫一会儿再去洗衣房吧,根本抢不到空的烘干机。” 南枝忍着笑,点了点头:“行,你回头把尺寸给我。” “谢了宝!” “客气。” 南枝眼神往祝然身上一扫,嘿嘿一笑。 这不是有了个正大光明的理由,和祝然逛内衣店了吗! 想想还有些刺激呢。 * 翌日清晨,南枝蹑手蹑脚从宿舍走了出来,避免打扰到其他人。 祝然先一步被导演组的人叫走,此时在楼下等她。 昨天半夜又下了场暴雨,今日难得是个凉爽的天气。 天空不再是前几日那般,只有望不到尽头的灰色乌云,反倒是碧蓝如洗,时不时飘出一小朵纯白棉花糖。 南枝走下楼时,就看见门前那个背影,脚步不由得一顿。 祝然将平日里高高束起的马尾放下,拉直后的黑色长发发垂在腰肢,随着风轻柔翻卷。 从南枝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少女卷翘的睫毛、高挺的鼻子,如瓷娃娃一般洁白莹润的侧脸。 美得不可方物。 祝然身上穿的仍是主题曲录制时的团体制服,A字形百褶裙裙摆下,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大腿。 过了好一会儿,南枝才能艰难地将视线挪走。 太蛊了,太蛊了! 这谁遭得住啊。 “你来啦。” 南枝微微抬眸看去,只见祝然半侧过身,正笑着看向自己。 阳光穿透香樟叶间隙,细密地点缀着少女精致的容颜,像是神明也在赞叹自己最杰出的作品。 南枝摁了摁左心房,企图将这疯狂的心跳止熄。 她几步走上前,与她的少女十指相扣。 “这算不算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 白瓷般的脸上蓦然出现一抹羞红,卷翘的睫微微下垂,掩住了潋滟神色。 “嗯。” 第28章 选秀第28天 这次杂志拍摄一共有三套衣服。 第一套就是两人现在穿着的团体制服。 “有点僵硬啊。” 摄影师摇了摇头, 也难怪,除了个别几个已经出道过,有点拍摄经验, 其他的各有各的僵硬。 “最左边那个,”摄像师低头看了看人名, “南——枝,你和你右边那个同学, 抱一下, 做个活泼一点的动作。” 团体制服的主体是青春。 眼下这个拍摄道具室, 被布置成了一个巨大的甜品店,各种蛋糕模样的道具、娃娃等等摆放一地。 少女们或坐或站,三三俩俩做着互动。 南枝听到指令,眨了眨眼, 扭头看向祝然。 “对, 就你俩, 抱一下, 或者你给她戴个发箍,两个人之间有一种打闹的感觉就可以。” “好的!” 南枝笑眯眯应下, 而后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调小声说道:“脸不要太红哦,会被发现的。” 她手臂一伸,揽住祝然的腰, 将人往怀里轻轻一带。 胸前一阵柔软触感, 隔着衣物传递着热度。 祝然何止是脸红,她半嗔半怪地瞪了一眼南枝,眼珠一转, 伸手轻轻贴上了南枝的脸。 然后将她推走。 南枝:? QAQ? 老婆推开我怎么办在线等好急。 “哎, 这个感觉不错, 有点打闹的感觉了!”摄影师赶忙举起相机,咔咔一顿拍,“左边可以做一点小表情,右边维持这个表情就很好。” 南枝脸被祝然推开,干脆嘟起了嘴。 祝然的手贴在她脸侧偏下的位置,南枝一嘟唇,就像是亲在了她小指指尖一般。 温热的触感一触即离,却让人难以忽视。 指尖微微泛着痒,好似渴望那抹温度能再回来。 祝然眼神暗了暗,不由自主地挪动了一下小拇指。 圆润的指尖再次轻触对方唇角时,祝然才抿着唇,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很好,表情很好,肢体动作可以再夸张一点,换一组动作也可以。” 队伍另一侧,虞语林和穆思琼干脆将脸贴在一起,摆出一个可爱的贴贴姿势。 南枝故意偏过脸,唇瓣轻柔摩挲过祝然的掌心,落下一个吻。 “我们也换一个姿势?” “嗯?” 下一秒,南枝搂上了祝然的脖子,额头相抵。 在摄影师看来,这俩人像是互相挑衅的模样。 实际上—— 这样近距离地对视,呼吸再次交缠于一处,鼻尖轻轻触碰又分离,明明想要靠近彼此,却碍于摄像机不得不远离。 不由自主就想起那一晚的吻。 离得这样近,南枝能清晰看到祝然的唇,涂着一抹淡淡的豆沙红,像是那夜迷蒙水雾里,眼尾悄悄泛上的薄绯。 明明是她自己率先靠近。 却又不得不败下阵来。 南枝懊恼地想,这不是对祝然使坏,分明是折磨她自己。 像是察觉到南枝的异样,祝然轻轻扬了扬唇,眼底闪过一丝艳丽。 微凉的手悄悄钻入南枝掌心,右脚脚跟踮起,膝盖正好摩擦到了南枝的膝盖内侧。? “很好,有一种打架的感觉了,眼神要再狠一点!” 闪光灯不断将光线拍在两人周身,南枝恨恨咬着下唇,眼尾有些绯色,嗔怒着瞪了一眼祝然。 “哎~不错哈,保持!” 太难熬了。 祝然微笑着悄声问道:“怎么了?” 她似乎用了桃子味的漱口水,轻盈果香气随着祝然轻呼,一下一下撩着南枝的鼻尖。 “你好像有点不高兴哦。” 这谁能高兴得起来啊! 南枝不仅不高兴,她还快哭了。 真是自作自受。 到底什么时候能拍完! * 等三组拍摄彻底结束时,已是下午两点半。 节目组好心的给她们放了小假,允许她们自由活动,但不能太晚回去。 “先去哪儿?” “先去给孔安妮买东西。” “安妮?”祝然有些诧异,“她怎么没告诉我。” 南枝挑了挑眉,笑道:“大概是不好意思吧。” 祝然彻底糊涂,南枝却不肯告诉她,一副神神秘秘地模样。 两人打了车,绕到了市中心,在一栋综合性商业楼门前停下。 她们拍摄完都换了衣服,以防有粉丝认出制服,造成不便。 南枝和祝然大大方方牵着手,顺着扶梯到了二层,最终站在一家品牌内衣店门口。 祝然眼里满是怀疑:“真的是安妮要买?” 南枝很受伤,怎么在老婆眼里,自己的形象这么不好吗!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过去:“真的呀,你看嘛是不是安妮的字迹。” 祝然还真接了过去。 “两位好,请问是想买些什么呢?”导购员亲切地上前询问,“我们这边有一些新到的款式,两位想看一看吗?” 没等祝然回答,南枝已经兴冲冲跟了上去。 导购将她们带到了最里面的一排货架,然后指了指更衣间:“更衣间在这边哦,如果您有看中的款式,可以告诉我。” 南枝按着孔安妮的要求挑了两个运动型的,让导购员包好。 “还有这一款,我自己戴。” 导购员和祝然顺着南枝的手指看去,她指着向了一款黑色蕾丝的胸衣。 这一款显然主打着性感,光是想象都觉得面红耳赤。 导购微微一笑:“顾客好眼光呢,这款是最新到货的一批,非常受欢迎哦。而且还有同款真丝睡衣,顾客要试一试吗?” 南枝毫不犹豫点了点头。 “好的,不过睡衣的话,我可能要去仓库找一找,顾客要不要先试试胸衣大小,找到之后我再给您拿进来。” “那你交给我朋友就好,她会帮我拿过来的。”南枝故意拉长了尾调,指了指祝然。 没等祝然开口,导购员已经点了头:“好的呢顾客。” “喂。”鸭舌帽檐下,祝然两颊洇出薄薄花雾,像极了一只浅粉通透的蜜桃,“谁答应要帮你拿进去了。” 身上没了麦克风限制,南枝胆子是大得没了边。 她凑到祝然耳边,半吹着气,“当然是我女朋友啦。” 更衣室的门轻轻阖上,那抹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内,祝然才倏然松了一口气。 满心全是紧张与欢喜,血液急速奔跑,像是在向身体各处发出讯号。 原来,这就是恋人间的约会。 祝然看向那扇门,忍不住将手捂在发烫的脸颊。 她从没敢幻想过有人爱她,更别说恋爱与约会。 哪怕只是和南枝牵着手,走在人群里,都令她无措又暗暗兴奋。 她记得曾经替沈佳盈处理一个追求者时,瞥见那封情书的开头写了一句话: 正常体温是37摄氏度,遇见爱情的时候,身体释放一种化学物质,人的体温就会上升,变成37.2摄氏度。① 当时的祝然只觉得可笑。 可如今,掌心不断感受到的灼热在告诉她,她的体温远远不止37.2这个数字。 “客人,这是配套的睡衣,已经找到了。” 导购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祝然头都不敢抬,匆匆接过,走到门边。 “笃——” 才敲第一下,门锁咔哒一声被拧开,然后透出一小丝门缝。 祝然红透了脸。 她就知道。 可身体完全不顾所谓羞耻感,顺着最本能的念头,悄悄推开了那扇门。 这家品牌的内衣店更衣室有着固定的风格。 推开门之后还有一道天鹅绒的帘子,以防有什么意外,导致客人走光。 隔间内单独安了暖色灯,将赤红的天鹅绒帘子照得多了几分感觉。 柔软的橙与艳丽的红交织,带着微微眩目。 祝然就站在门口与帘子之间,手上拿着那条轻薄光滑的丝绸睡衣。 “拿去。” 她也不进去,就在帘子侧边把手上的衣服递过去。 帘子后没有任何声音,仿佛没有人存在一般。 祝然犹豫了一下,轻轻唤了一声:“南枝?” 没有回应。 明知道这人不久前才给她开了门,可内心却还是升起一股紧张感,主动跳进了陷阱里。 掀开帘子被人扯进去的瞬间,祝然忽然想到。 这人还真是个敌军头子。 坏得很。 可来不及后退,南枝就这样一把抱住了祝然的腰,将人抵在隔间的墙壁,“嘘”了一声。 隔间外,导购员的高跟鞋哒哒声清晰可闻,她似乎有什么事,走得有些急,咯哒咯哒的声音踩乱了音箱里那首轻柔的曲子。 也踩乱了隔间里两人的呼吸。 这里的隔音很差。 所以。 南枝轻轻贴上祝然的唇,温柔烙下一个吻。 手腕被人扣着抵在墙上,身后传来微微凉意,身前却被另一个人的体温包裹着。 像是冰火两重天。 水蜜桃的气味辗转于两人唇侧,点点萦绕,袅袅回旋。 倒还真是夏季,果汁充沛,舌尖轻轻一舔,桃子汁便顺势入了唇齿,甜得要命。 “客人,请问衣服大小还合适吗?” 门外,导购员温和的声音响起。 敌军被迫离开这片温软。 祝然微微喘着气,挣脱了南枝手掌的禁锢。 “还在试,稍——等!” 最后一个字的语调微微变了音,几乎是打着颤发了出来。 好在瞬间店里的音乐换成了摇滚,将她那奇异的尾调淹没下去。 “好的哦客人,那您慢慢尝试,有什么需要再喊我就好。” 南枝仰起头,根本说不出那个好字。 高跟鞋的声音渐渐远了,她才敢呜咽般低喘一声。 蚀骨的痒意以耳垂为起点,一如导购那句“慢慢”,流连过脖颈,一路摩挲,一路点燃。 南枝半眯起眼,只能看见如晃的灯光,细碎地不成样子。 最终,唇舌停在了锁骨尖上,将这痒意换做了另一种惩罚。 祝然轻轻撕咬着。 她曾经嗤之以鼻的37.2℃。 实验过以后才会知道,这绝不止于此。 “你穿这件,很好看。” 第29章 选秀第29天 节目第一次公演舞台选在了H市的一个小型体育场。 除了12组选手竞赛舞台外, 还有四个导师特别表演舞台,以及全体学员的主题曲表演。 公演开始的同时,官方网络投票同时开启, 48小时后结束。 公演现场投票结果与投票结果相结合,筛选出前60名晋级选手。 距离公演开始前三小时, 女孩们开始按照小组顺序化妆、更换表演服装。 其中一间化妆间内,《愚人》组几个女孩眯着眼, 打着瞌睡, 任由化妆老师在她们脸上摆弄。 没有轮到的便坐在后面的小凳子上, 睡得东倒西歪。 一位化妆师姐姐忍不住笑道:“你们组怎么这么困?我看其他小组好像也没这么累呀。” 简之瑶几乎在梦里:“别……提了……我,昨天才睡了,嗯,两个半小时?” 化妆师惊讶:“哎呀, 这么重要的日子, 你们也敢熬大夜, 就不怕舞台上出错啊。” 简之瑶双眼紧闭, 睡得正香。 化妆师无奈地笑着摇摇头,手上动作愈发轻, 好让她们再多休息一会儿。 直到一阵急促脚步与惊恐的声音响起,才打断了这个化妆间的宁静: “小鱼!衣服,我们组的衣服被毁了!” 半梦半醒的虞语林猛地被吓醒, 不可置信般看着季秋:“什么?!” “还有你的小提琴!”季秋一脸焦急, 硬生生将待机的孔安妮摇晃醒,“小提琴被人砸在地上,琴弓也不见了!” 被喊醒的几人倒吸一口凉气, 待机的几人立刻往外冲了出去。 “姐姐, 麻烦你快一点, 我也要去看看!”还在化妆师手里的三个简直快急哭了。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们离开小组休息区域才十几分钟! 另一边,已经冲回体育场后台的祝然等人,看着休息区域满地狼藉的样子,简直说不出话来。 为了能方便各小组单独更衣,节目组在后台场地搭建了几个临时的帐篷,且为了保证隐私,连摄像头都未安装。 如今《愚人》小组的休息区域内,表演用的服装被人用剪刀胡乱剪碎,还用被挤上了粉底液等等,根本无法使用。 更重要的是孔安妮的小提琴。 这是她和节目组商量后,特意让家人给她送过来的。 孔安妮从小练习小提琴,上了高中后,家中长辈送了一把阿马蒂提琴作为礼物。 因是出自一位意大利制琴家,这把琴的价格十分昂贵。 更昂贵的是家人的心意。 而现在,陪伴了孔安妮好些年的小提琴,被人狠狠砸在地上,琴身多处破损、出现伤痕,连那柄昂贵的琴弓也消失不见。 孔安妮在见到这一幕的瞬间,腿一软,整个人跪倒在地。 她几乎是哆嗦着捧起那柄琴,眼泪霎时夺眶而出,吧嗒几滴落在橙红色的琴身上。 “这是,我奶奶送给我的,最后一件礼物……” 孔安妮抱着琴,哭得不成样子。 祝然死死咬着下唇,脸色冷得要命。 能在公演前做出这样的事情,除了对手小组,她想不出其他人。 祝然搀扶着孔安妮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然后让季秋去找节目组的人,看看服装和道具还有什么办法弥补。 “那你呢,你去哪儿?” “去找罪魁祸首。” 祝然随手捡起一件细碎的外套,长腿一抬,大步往外走去。 穿过两个小组的休息区,就是《因为》组的休息区域。 祝然一把扯开休息区门口挂着的门帘。 除了目标之外,其他几个平时和她们关系不错的人都在。 众人见了祝然先是一愣,无一不被她的表情吓到。 祝然虽然生得一张清冷艳丽的脸,但其实很好相处。尤其是有人多夸她几句,她就会红着小脸,默默扭过头,小声辩解。 这还是她们第一次,在祝然的脸上看见这样的表情。 冷漠、愤怒,像是要随时给你一拳头的模样。 “怎么了祝然?发生什么事了吗?你手上拿着抹布干嘛?” 汤可悦一脸震惊地起身,走近了才发觉,那哪儿是什么抹布!分明是她们组的表演服装! “我靠!你们的衣服怎么变成这样了?!谁干的!”夏岚也狠狠震住,话一说完她就反应过来。 还能是谁?她们组的对手,可不是只有咱们?! 但能做这个事情的人—— 所有人目光都盯在沈佳盈的脸上,片刻后又露出一些犹豫。 这,好像还真不是沈佳盈干得诶。 祝然狠狠将衣服甩在沈佳盈面前,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夏岚一把拦住:“等等等等,然,冷静一下,可能这事不是她干的。” “你们最后一次见到完整的衣服是在多久前?” 祝然咬紧着后槽牙,良久才冷静下来:“二十分钟前。” 沈佳盈的眼泪说来就来,两行泪滑过脸,带着还不是很服帖的底妆,化成两滴浑浊水珠,垂在下巴。 “阿然,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真的不是我,我怎么可能会对你做这样的事情呢,我们可是一起长大的姐妹呀。” 她哭得梨花带雨,却让休息室内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夏岚使了个眼神,叫汤可悦快去把南枝找来。 “祝然,真不是沈佳盈。”穆思琼叹了一声,“一个小时前,她就一直和我们待在一块。化妆也是和我一起的,没落单过。” 门帘被人一把掀起,熟悉的椰奶香气猛地窜入这片区域,奇异般令祝然平静了下来。 她缓缓转身,身后的少女卷着大波浪头,一身复古撞色造型,蓬蓬裙十分夸张又俏皮,显得整个人好像一只甜美的小蛋糕。 祝然抿了抿唇,不知怎么,在看见南枝的一瞬间,所有的委屈情绪蓦然涌上,变得不像自己。 奇怪。 她曾经遇到无数个比现在更糟糕,更让她窒息、想哭的瞬间。 可没有一次,她真的落下泪来。 没有一次,她将自己的脆弱展现给旁人。 直到遇到南枝,从第一次,被雨水掩盖的泪水开始。 她在南枝面前,从来掩饰不了自己的情绪。 眼尾倏然浮现一抹雾红,像是在无声地告诉对方,我受委屈了,我好需要你。 那只蛋糕伸出手,当着所有人的面,扣进了祝然的手掌里。 “别着急,一切有我。” 温暖的拥抱像是带着魔力,安抚下祝然那颗心。 南枝比任何人都明白,此时的祝然太需要一个拥抱。 她无数次地,重复着今日这般的场景。 曾经多少次,都以为自己将要获得幸福,可在期待值的最顶点,被人狠狠砸碎了梦想。 所以后来,初见时的祝然已经平静如一潭死水。 而现在,祝然这潭死水,被她丢下的一尾锦鲤搅成了活水,汩汩不尽地滋生出情感。 南枝太懂她的愤怒和害怕。 她轻轻拍着祝然的背,好使祝然冷静下来。 “是邵惜灵做的,你不用管她,我来替你收拾垃圾。”南枝轻柔的声音缓缓响起,“你只管去需要你的地方。” 祝然闷闷地声音在她怀里响起,呼吸张合,炽热缱绻。 “我真的能做到吗?” “没有人比你更了解你的歌曲不是吗?” 如果连你都不可以,那还有谁可以呢? 祝然把头埋得更深了一些,用力嗅了嗅那股椰奶香,然后逼迫自己离开这个拥抱。 南枝说得对,她有她的战场。 * 祝然离开后,沈佳盈的目光变得呆滞起来。 更准确的说,从南枝和祝然互动开始,她整个人像是被雷电击穿,突然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周围所有人都似乎见怪不怪。 一个拥抱而已,好朋友之间互相鼓励,加上祝然才遇到困难,南枝拥抱她,好像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不知为什么,那两道身影交叠的场面,几乎让她维持不下去这个面具。 明知道祝然对南枝很信任。 明知道她们在默默靠近。 可是真的亲眼目睹这一场景,还是让她忍不住怀疑。 沈佳盈猛地站起身,走到南枝身边。 那个造型可笑的人回过头,眼里带着几分不耐和鄙视,“干什么?没事别离我太近,你的香水味很晕人。” 沈佳盈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悄声问道:“你和祝然……什么关系。”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会问出这句话。 对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咧嘴笑了笑。 接着,沈佳盈听见自己的心脏猛地一沉。 “恋爱关系,怎么,嫉妒了?” 好似千斤巨石猛地砸在她左胸处。 沈佳盈恶毒地抬眸看向南枝。 恶心的小偷。 居然敢偷走她的东西,不可饶恕。 “祝然她们组的事情,是你指使邵惜灵做的吧?” 南枝冷笑一声。 她让系统监视着沈佳盈,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和邵惜灵串通,让炮灰去替她办事。 原本邵惜灵应该是2公才会淘汰的。 如此一来,无论今日比赛什么结果,邵惜灵都会被节目组揪出来踢掉。 “真奇怪,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人,会喜欢身边放着一个好用的工具人,替你说一些‘温柔善良的女主’不该说的话。”南枝抬起眼,一字一顿,“除非,邵惜灵威胁你。” 沈佳盈的脸色一白,双唇嗫嚅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不仅利用她去破坏祝然小组的道具服装,更能趁机将她踢出这个节目,可以说是一箭双雕。可惜啊,你真的不懂换位思考。” 沈佳盈颤抖着唇,“你什么意思。” 南枝甜甜一笑,明媚却也叫对方胆寒。 “如果我是邵惜灵,反应过来之后,我一定会想办法,报复那个害我落入这个境地的人。你猜,邵惜灵离开训练营之后,需要多久才会想明白这个道理呢?” 南枝冷冷看她一眼,往外走去。 只留沈佳盈愣在原地,没由来脊背生寒,双腿哆嗦间,几乎要软下去。 * “啊啊——” 大屏幕上,许思岚难得挽了一个温柔的发髻,搭配着一袭深v束腰白色纱裙,点缀无数碎钻,在灯光下宛若星河。 她轻轻挽起这片星光,一步步走向舞台正中央。 尖叫声响彻这个夜晚,台下数千粉丝举着各色应援灯,大声喊着偶像的名字。 “欢迎来到大型选秀综艺《101》第一次公演舞台。” “我是舞蹈导师,兼本次公演舞台主持人,许思岚。欢迎大家。” 又一道灯束亮起,高鸿哲身穿黑色天鹅绒礼服,微长的卷发被发胶抹成背头,胸前别着一朵蓝玫瑰胸针,代表着他所在的爱豆组合。 更狂热的尖叫声响起,带着掀翻体育场的气势,喊着高鸿哲的应援口号。 他款步走到许思岚身侧,向对方行了个礼,毫不意外再次引起台下狂热的尖叫。 “再次欢迎大家今夜来到现场,我是本次《101》舞台发起人,兼本次公演舞台主持,SoM的高鸿哲,很高兴见到你们!” 台下一片蓝色海浪有序地亮起,形成了一朵巨大的蓝色玫瑰,与高鸿哲的胸针遥相呼应。 他抬手向着那片宝蓝挥了一挥。 南枝躲在幕后,感慨地轻叹了一声。 不愧是国内顶尖爱豆组合出身,瞧瞧人家粉丝这默契。 汤可悦戳了戳她,小声问:“你不去看看祝然那边怎么样?” “不用去,”南枝歪头笑了笑,“我相信她。” “可是她们那衣服——” “放心吧,有祝然在呢。” 汤可悦嘟囔一声,正巧台下一阵尖叫浪潮,南枝没能听清。 “你说什么?” “我说,你还真怪。明明和祝然那么要好,但很多关键时刻吧,你又不去帮忙。” 南枝无声了勾了勾唇,转头看向汤可悦,神色认真:“祝然不需要啊,所以我才没有去。” 汤可悦很不理解。 你怎么知道她需不需要呢? 南枝笑了笑,扭头回去看舞台下的粉丝们。 祝然需要的东西很多,爱也好,自信也好,南枝当然能全给她。 可这终究不是长久。 古人爱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爱情里也是一样的。 祝然会慢慢学会爱自己,对自己充满信心,直到她的世界充盈。 南枝的爱可以是她枝头的一片叶一朵花,是她池塘里的一片荷一尾鱼。 但不能是她的春夏秋冬。 在祝然的世界里,往后会出现更多爱,组成那棵树上的绿荫,那片池塘里的莲花与芦苇。 而南枝,只想做第一朵被祝然珍藏的春花。 按照抽签顺序,《愚人》组拍在她们小组后。 两组分别从不同的后台楼梯进入舞台,所以南枝她们只能遥遥望着中间的黑色帘幕,感受着另一组的存在。 “好的,那我们请这组的学员下去稍作休息。再次告知大家,距离我们的顺位投票结束还有47小时,如果有喜欢的学员,请大家努力动动你们的手指,给心仪学员投下宝贵一票。” 高鸿哲含着笑的声音再次响起,台下欢呼热浪涌起,带着不休不止的热情,感染着后台每一个学员。 一如那日虞语林所说,她们之中很多人,从没站上过真正的舞台。 不曾感受过,聚光灯下的耀眼,台下有人为你欢呼的澎湃。 直面这一切时,任何一个学员的心里,都有诸多情绪在无限翻涌。 这是她们梦寐以求的舞台。 连南枝这个“局外人”,都忍不住心情激荡。 “好了,那么刚才对阵小组的投票已经结束,成绩将在正式节目播出时发表,欢迎大家准时收看我们的节目——都不许不看哦!” 高鸿哲笑着打趣了一句,然后开始介绍下一组:“那让我们欢迎接下来对阵的两组学员,Vcr cue.” 随着他话音落地,场内灯光倏然一暗。 另一侧的大屏幕缓缓亮起,播放着彩排日时拍摄的舞台定妆照,以及一些短视频。 趁着这个时间,《因为》组11个人从幕后鱼贯而出,找到彩排时的定点位置,等着音乐和灯光的亮起。 下台下到一半的高鸿哲,突然脚步一顿,抓住了最后一个上台的穆思琼:“你们组怎么少一个人?” “诶,不会吧?”穆思琼眼神有些呆,“我刚才还数过,就是12个人啊,点名都到了的。” Vcr时间很短,来不及多说,后台工作人员催促着高鸿哲下台,他只得放开人,匆匆跑了下去。 燕尾服下摆消失在舞台上的瞬间,聚光灯猛地打亮,欢快的音乐响起。 高鸿哲拿着ipad仔细数了数。 这不就是11个吗?! 哪儿来的12个人! “你看看,她们组是不是少一个?少谁?怎么回事啊?” 高鸿哲凑到工作人员耳边大声吼。 无奈这一组的歌实在太欢快,高鸿哲嗓子都要喊劈了,工作人员耳朵都要聋了,也只听了个大概。 “高!老!师!我!听!不!清!” “我说!!!这组!!少人!!!” 这回终于能听清了,工作人员也是吓了一跳,赶忙往后跑去找其他同事。 正式公演舞台居然能少人,也是奇事一件了! 重要的是,这么层层把关过来,怎么会到了上台才发现少一个呢?! 好在台下的观众并没发觉什么不对一般,仍是跟着音乐节奏,快乐得摇晃着手中的应援棒,沉浸在其中。 高鸿哲轻轻呼了一口气。 也是巧,这个组人这么多,哪怕放了一遍Vcr,不是特别了解的人也察觉不出。 他摇了摇头,转身看向下一组,打算数数人头,别再闹出这样的事情。 结果这一扭头,又把自己吓一大跳。 他瞪圆了眼,张着嘴,好半天才缓缓吼了句:“你们又是怎么回事?” 每个组上台前都会播放Vcr短片,内容就是定妆造型和自我介绍。 目的是方便一些追着导师们来的粉丝,可以通过造型去认识舞台上的学员们。 结果倒好。 刚刚那个组是少一个人。 现在这组呢,是整个团全换了。 领头的虞语林无辜地眨了眨眼,大吼:“高老师!不是我们想搞事情!我们衣服被人弄坏了!穿不了!” 太扯了。 高鸿哲无语扶额,上下扫了这七人一眼,才想说服自己别管了,结果又发现一个华点:“你小提琴呢?!” 他不说还好,一说,孔安妮又想哭了。 队友们慌忙抱着孔安妮不住地安慰。 众人看向高鸿哲的眼神很是不满,好像他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一般。 简之瑶大吼:“高老师!少管我们!!!” 顶流爱豆高鸿哲还是头一回遭到这个待遇,恍惚着喃喃“反了反了”,扭回头不再问。 爱咋咋地吧! 又不是他的舞台! 【屏蔽时间还剩最后十分钟。】 小毛团跟着音乐节奏蹦了蹦,欢快地打出一行弹幕。 《因为喜欢你》的表演已到了末尾一段,穆思琼作为C位,最后一遍唱完副歌,之后是一段夸张又可爱的甩头舞。 十一个脑袋并排成一条线,鼓点密集落下,脑袋们开始狂欢。 南枝狂甩着脑袋,头晕目眩。 台下爆发出一阵笑声和尖叫,彩带“嘭”地一声炸了出来,将这场舞台带向最高处。 少女们捧着晕乎乎的脑袋摆出ending pose,汤可悦甚至夸张地歪斜退了几步,逗得台下再次大笑。 高鸿哲卡着时间缓缓走出,举起话筒高喊:“好不好看?够不够嗨?!” 台下的粉丝们疯狂喊道:“好看!” 穆思琼和夏岚她们眼里几乎要冒出泪花。 除了沈佳盈以外。 大家手牵着手,在聚光灯下,看着彼此的汗水和眼泪,沾在脸上的彩带,又是哭又是笑。 太不容易。 只有她们自己知道,短短四天,这个组的人经历了什么。 高鸿哲照例说完台词,将话筒递给队长,由队长代表组员发表感言、拉票。 穆思琼捏着话筒,声音一度哽咽。 “谢谢大家的掌声和欢呼,对我们来说,真的非常重要,谢谢大家!” 她向着台下鞠了一躬,其他人都十分有默契的一同弯腰,唯独沈佳盈慢了一拍,落在后面。 “在这里,我要感谢我的组员们,是她们的坚持和努力,我们才能完成这个舞台,谢谢你们。” 夏岚和汤可悦哭作一团,一把搂住穆思琼,在她背后拍了拍。 这背后太多心酸泪水,才成就一个来之不易的舞台. “还有我们的对手,《愚人》小组。虽然我们是竞争关系,可是如果她们的鼓励,我们可能也走不到这里。” 穆思琼抽了抽鼻子,“我很感谢在训练营里,遇到了这么多好朋友。无论今晚的结果如何,我想说,我已经没有遗憾了。你们呢?” 女孩子们不约而同点着头,能将散掉的队伍带到这里,顺利完成这个舞台,她们怎么会有遗憾呢? 【屏蔽时间结束,友情提醒,后台工作人员应该快找到邵惜灵了哦。】 南枝笑了笑,跟着众人一起鼓掌。 【这是她应得的】 “好,那么场内投票现在开始!”高鸿哲重复着规则,“再次提醒大家,场内观众在每轮竞选,都拥有两票,也就是说,你们可以同时投给两个组,也可以选择只投一个组,甚至两个都不投。” 毕竟是第一次公演,节目组也不想大家的成绩太过难看,干脆就给了现场观众双票。 两分钟倒计时结束,《因为》组挥着手缓缓下场。 另一边没有打光的舞台上,工作人员们推着什么东西上场。 “第二组学员也很厉害啊,你们准备好了吗?” “第二组Vcr,cue.” 与此同时,一道倩影款款出现在另一侧舞台。 她走得不算快,从微弱的光线下看去,似乎提着裙摆,天鹅颈微微低下,光是一道剪影就让人忍不住幻想。 直到她坐下,Vcr正好播放完毕。 全场灯光熄灭,只剩粉丝们手中的应援棒发出莹莹光点。 “你无处不在——” 轻柔空灵的嗓音在黑暗中响起,没有任何的伴奏,只是那样低吟着,在一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心脏一般。 是祝然! “在我呼吸之内,无法窥见的任何之处——” 短短两句低吟,似叹息,又似疑问。 一道纯白光束蓦然亮起,从极远之处,轻轻投在舞台中央。 少女用一根简朴的簪子挽起墨发,一袭白色礼服,除此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就这样简单干净地坐在钢琴前。 过分白皙的皮肤似乎微微闪烁莹润光泽,将她整个人笼罩,如梦幻泡影,叫人怀疑,这世间当真有这样美丽的人存在吗。 台后,高鸿哲微微惊讶:“哪儿来的钢琴?” 许思岚拿着台本,淡定说道:“抒情曲不是有一组用过。” 高鸿哲恍然的瞬间又疑惑:“诶,祝然会弹钢琴啊?不对,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一会儿要表演了吗?!” “不着急,我看看。” 高鸿哲还想讲话,被许思岚一记眼刀吓得直接闭嘴。 说话间,台上的少女缓缓抬起手,修长好看的纤指轻轻落在钢琴键上。 一个接着一个音符响起,似有人轻声诉说着一个哀伤的故事。 少女的琴技很青涩,像是多年不曾与这位老友相见。 但在低吟婉转间,老友向她伸出了手。 祝然一遍又一遍弹着,琴音渐渐转了方向,讲故事的人开始沉沦。 她像是陷阱泥潭,随着故事起伏,不再是一个局外人,而是被狂风暴雨打磨着,被无数双手拉扯。 祝然轻轻闭上眼,将身体彻底交付给这段旋律,任由节奏盘旋,将她带向森林深处。 在所有人心脏都被狠狠揪起的瞬间 ,骤雨戛然而止—— 灯光毫不留情熄灭,世界回到黑暗。 仿佛刚刚在那束光里弹琴的少女,不过是人间一场梦。 继而响起一声喘息,另一侧舞台上,有人拿着麦克风,念出第一句rap。 “I\m broken.” “如同摇晃尽种子的蒲公英,破碎不堪。” “眼神,言语,情绪,灵魂。” “被审判的我,已经失去自我了吗?” 灯光骤然亮起,打亮了整个体育场,耀眼无比。 与此同时响起一句掷地有声地“no!” 台下所有观众在瞬间看清了女孩们的服装,诧异,尖叫,比高鸿哲出场时还要响亮百倍。 《愚人》组的六人,敞开着宽大的棒球服,内搭了一件简单的黑色胸衣,甚至连吊牌都没有拆,就这样挂在腰侧。 女孩们披散着头发,没有任何多余的造型,是最真实的本我。 “怎么和刚刚短片里造型不一样诶?” “可是她们好帅啊!” “好勇敢!这不就是我们一直在喊的穿衣自由吗!” “她们好美好自信!我想哭!” 南枝默默接收着台下观众们的心声,不由得会心一笑。 她就知道,她的女孩总是这样,会惊艳所有人。 舞台另一边,祝然提着繁冗裙摆,一步一步向着队友们走去。 越来越激烈的暴风rap中,一束光打在了正在行走的少女身上,恍若神明。 灯光亮起的瞬间,祝然一把扯掉了发簪,散落下黑色长卷发。 “没有任何可以束缚我,没有任何标签适合我,凭你一只井底之蛙,如何敢言语我?” 闫雨彤狠狠唱完最后一句rap 同时间,六个女孩将棒球服脱下往台下甩去。 “哇啊啊——!” 随着另一阵尖叫声响起,是祝然一把拽掉了身上繁重的礼服,露出和少女们一样的服饰。 好似这一刻,她们真的摆脱了所有枷锁,大胆迎着世人的眼光,嘲笑着世间愚者。 当祝然跑到队伍正中的空位时,七人一同拽掉了bra上的吊牌,夹在指尖晃了晃,然后飞了出去。 紧密的鼓点狂热响起,女孩子们同时勾腿跳起、落地,大开大合的舞蹈配上乍然出现的伴奏,将气氛带向了顶点。 没有什么是我不敢,没有是我不可。 没有人可以定义我。 如果你对我说不行,那是你的愚昧。 迷幻的灯光下,七个女孩彻底改变了《愚人》的定义。 她们对抗的是世界对女性的不公。 是愚人擅自加诸于女性的枷锁与审判。 聚光灯下,她们是最直白的利剑,对抗着所有恶语和愚昧。 少女们跳着整齐划一的舞步,每一丝发梢都在飞舞。 那段被众人传颂的副歌,直接被改成rap。 整首歌不再是叹息命运无常,而是她们在向所谓命运下的一封挑战书。 如果有人叫我怪物。 我甘愿做最清醒的怪物。 祝然拿着麦克风,狠狠对着空气踢了一脚: “你可以对讨厌的一切,say fucking you” 这句脏话引得所有人热烈叫喊起来,无论是不是这七人的粉丝,都在瞬间举起手幅,疯狂挥舞起来。 南枝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是她说给祝然的,没想到祝然会把这句话加在歌词里。 “帅死了啊!!”汤可悦忍不住尖叫,“我就知道!她们可以!” 音乐缓缓结束。 七个少女们将麦克风举过头顶,半低下头,像是举行着一场无声地祷告。 祈愿此后人世间,终将迎来歌词里盛大且美好的一切。 祈愿每一个为此奋斗的战士们,一往无前,平安得见胜利。 “精彩,太精彩了哈哈!”高鸿哲笑着走出幕后,“怎么样?大家看得震撼不震撼?!” 甚至有女粉丝当场甩掉上衣,向空中抛去。 还有个粉丝高声尖叫:“高鸿哲你不许看!” “哈哈,那我走?”高鸿哲冲着那个粉丝的方向笑着问道,“我个人觉得啊,这组学员真的非常了不起。想采访一下,大家,是怎么想到这个点子的呢?” 虞语林接过麦克风,大大方方说道:“其实大家能看到,原本我们的表演服装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但在三个小时前,我们的演出服被破坏,所以我们临时决定换成这套。也感谢节目组的支持与配合,帮我们去购买了衣服,还有然的礼服也是。” “原来是这样。” 高鸿哲恍然大悟般点点头,然后鼓了鼓掌:“能在短短的几小时内处理好,并且带来这样震撼的舞台,你们真的很棒,大家掌声鼓励好不好?” “好,那我想再问一下,这首歌啊大家其实都很熟悉,《愚人》甚至我队友还cover过啊。我印象里节目组给出的版本,好像并不是现在这个哦?” “是的,现在大家看见的这个舞台,是我们重新编曲编舞,填写歌词之后的样子。” “哇,你们自己改的啊。有什么背后的故事可以说给台下的粉丝们听吗?” “嗯,这个要不,祝然你来说?”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了祝然身上。 闷热潮湿的晚风,轻轻拂过。 祝然半回了回身,看向舞台后的黑暗处。 尽管站在聚光灯下的她,看不清那块地方有着什么。 可她知道,南枝一定会在那片黑暗里,望着自己。 祝然抿着唇,看向台下。 一如南枝曾经说过,会有无数人为她欢呼一般。 荧光棒在此时汇成星海,让人着迷。 所有的喧嚣都恍若不见。 祝然握着麦克,笑得自信又坚定。 “当然有。” “所有的故事,来源于一个人给予我无尽的信任与爱。” “她教会我,如何从重重枷锁里挣脱,如何学会爱自己,如何学会拒绝一切不喜欢的东西。” “曾经的我,也是这首歌里的愚人。被很多黑暗所包围,活得没有自我。直到我遇到她,遇到我的这一束光。” “这就是我的灵感来源,是我重生的起点。” “现在我把这些传递给你们,希望你们也能如这首歌一般,获得新生。” 高鸿哲笑着问道:“哦?那这人是我们的学员之一吗?” 祝然眼里似有星辰闪烁。 “嗯,她叫南枝。” 第30章 选秀第30天 一公结束当晚, 虽然现场的观众都签了协约,但仍有许多文字版的剧透出现在各小组与超话中。 其中最热门的帖子,第一张图只写了一句话:“她叫南枝”。 博主的文字功底非常厉害, 详细描述了当晚舞台上发生的一切,包括《愚人》组临时更换服装和表演, 整首歌被学员重新编曲,以及祝然最后的发言。 虽然只有短短几句话, 但有粉丝透过“重获新生”等等一些词汇, 抓出了一个救赎向的故事。 [我晕, cp粉能不能别ky啊,然只是说自己之前很辛苦而已,感谢另一位的鼓励,这也要被yy, 真够无语的] [看看帖子带的超话名称, 到底谁跑到别人地盘犯贱啊?] [无语, 唯粉麻烦出门右拐好走不送, 别来我们这里发疯,话是你蒸煮自己亲口说的, 看不惯你报警吧] [现场人来了,两位今天都超美超飒,确实是然自己先提起南南, 而且两组队长都分别感谢了对手, 说明大家关系都很好,真没必要吵] [节目明天就更新了,没必要和她们吵, 明天就有新糖嗑啦~] 与此同时, 另一个101相关话题也十分火热, 标题名为:《愚人》组服装背后含义。 这个话题下,每个帖子都撕了近万楼,场面堪称壮观。 有说这组学员博眼球,有说她们是在为女性发声等等。 还有被这热度所淹没的另一个,无人关注的事实——破坏她们服装的凶手,邵惜灵。 据说她被人打晕,用绳子绑了起来,丢在了道具组的角落里,等工作人员发现的时候,她已经被绑了五个小时。 就在节目组发愁怎么处理这个学员时,网上出现了另一个热帖。 发帖博主po出了几张《愚人》组原本的定妆照,以及被损坏的休息区现场,破碎肮脏的演出服以及孔安妮那把小提琴。 该贴一经发出便迅速被网友们转发,各家粉丝纷纷怒斥犯事学员,《愚人》组7位粉丝的所有大站联合写了申明,要求节目组给出一个处理结果。 最终,节目组选择以损害财物报警,将邵惜灵交了出去。 至于绑架邵惜灵的那个人。 “你说奇不奇怪,”汤可悦凑到南枝面前,“监控居然只拍到了邵惜灵自己跑进去的画面,之后再也没人进过那一间道具组,也就是说,她是自己把自己绑起来的。她图啥呀?” 南枝当然不可能说实话,只笑眯眯应付两句:“大概怕担事情,转移视线吧,话说你怎么赖我们宿舍不走了?” 距离一公结束已经两天,今天下午做了一公最终发表录制,算上邵惜灵,共淘汰了41名学员。 《愚人》组毫无疑问全员晋级,《因为》组淘汰了4人。 正式节目播出当天,祝然人气暴涨,官方投票通道的网页服务器甚至崩了。 理所当然,祝然在本期顺位发表里获得了第三的好成绩。 南枝排在第11位,穆思琼、虞语林、夏岚、简之瑶都进入了出道位。 《愚人》整组排名进入了前二十。 甚至汤可悦都进了35名。 而沈佳盈的排位却掉了许多,堪堪挂在55名的位置,与被淘汰的61位选手只差了五百分。 节目组给大家都放了一个晚上的小假,明天一早便开始录制第二次公演。 该说不说,巧的是,南枝宿舍六人淘汰了四人,目前只剩下南枝和祝然两个人使用这个空间。 汤可悦羡慕至极:“呜哇,你干嘛这么着急赶我走,我还想说申请转到你们宿舍呢!” 南枝吓一大跳:“可别!” “这么激动干嘛,你不欢迎我啊?” “哪儿的话!”南枝连忙笑着弥补,“就是,你不是和薛芷一个宿舍嘛,你跑我们这儿,回头薛芷要无聊了。” 汤可悦一脸理直气壮:“叫小智一起来嘛。我们宿舍满员,每天早上起来洗漱的都要排队,正好和你们这儿匀一匀了。” 南枝连连摆手拒绝:“别别,下次再说下次再说,你快回去吧!” 她几乎是连推带扯,才将耍赖的汤可悦塞到门外。 拜托,好不容易和祝然有了两人世界,怎么可能让你们来打扰! “南枝?” 浴室内,水声倏然停下,过了一会儿,祝然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 “怎么了?” “我床上有一件白色的衬衫,能不能麻烦你递给我?” 白衬衫? 南枝目光一转,就看见了那件衣服。 片刻后,浴室门被打开一条缝,隔着磨砂玻璃,南枝能隐约看见一个妙曼的身影,似乎是拿了一条浴巾裹在胸前。 祝然伸出手,素白一截藕臂,还挂着两三点雾气留下的水珠。 热气蒸腾,顺着那一溜门缝滑了出来,与宿舍内的冷气猛烈撞击。 将夹在冷热两股气温之中的南枝,冲得神魂都错了位置。 南枝几乎忘了自己怎么与那只手臂相触在一起,又是怎么挤进了浴室。 淡淡薄雾交织于狭小空间内,祝然的脸上、肩膀还透着一抹洗澡后留下的红润。 她只披了一条浴巾,堪堪卡在胸前,半包住圆弧雪团。 见南枝顺势挤了进来,祝然先是一愣,很快薄雾上了脸,整个人都红透了。 “你,你怎么。” 南枝轻轻笑着贴了上去,将人逼在墙边,手指绕着祝然的手,不肯放她走。 “外面摄像还开着……” “我进来的时候就关了。” 祝然偏过脸,小声说道:“不公平。” “什么不公平?”南枝轻咬住锁骨,慢慢舔舐,磨人至极。 祝然的声音几乎打着颤,碎得不成样子。 “你,你乘人之危。” 她身上就单单一条浴巾,再看南枝,从头到尾都整整齐齐的。 “难道上回在更衣室里,你就不是乘人之危了?” 南枝总算放过了那块骨头,她缓缓抬起头,身体更贴近祝然几分。 祝然慌忙说道:“还没擦干,会弄湿你衣服的。” 南枝恨恨咬了一下唇,才把那些话咽了下去。 她到底是…… 手指慢慢沿着手臂滑动,流连过的每一处都像是在脑海里炸开了一朵烟花,轰然迸裂的难耐,惹得祝然忍不住发晕。 南枝轻轻贴上祝然的唇。 两道身影渐渐交于一处,不知是谁不小心撞到了花洒开关,温热的水线密密麻麻喷洒在两人身上。 祝然好不容易得了机会,红唇微张,语调喑哑:“浪费水。” “没关系。” 南枝勾了勾唇角,殊不知眼下她的模样实在不算多好。 沾了水的白色短袖紧紧贴在身上,浅色的衣服一旦被打湿,内里便有些若隐若现。 百褶裙不知什么时候乱了。 而热吻后的唇和祝然没什么两样,偏她还不自知,其实自己的眼里早就迷蒙一片,没了清明。 如此看来,两人之间,倒真说不上谁更清白一些。 祝然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反客为主,勾着南枝的腰,两人位置一变换,这回轮到南枝贴着微凉的墙。 身后是泛着冷的瓷砖,身前是无法忍耐的热火。 就像是片刻前,站在那一抹门缝外的模样。 不,比那更让人疯狂。 祝然再度贴上南枝的脖颈,迫使她仰起头配合着。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去管花洒,任由水声淅淅沥沥,将这一室的破碎声响全数吞没…… “笃笃——” “南枝,祝然,在不在啊?” 隔着两道门,夏岚简之瑶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入浴室,惊得南枝一哆嗦,继而发出一声惊呼。 好在祝然的唇堵住了这声尾调瑰丽的呼喊,才没叫门外两人听了去。 “嘘——”祝然红着眼尾,手中动作不止,自己的声音也走了调子,“会被发现哦。” 南枝简直要哭了。 “不在吗?汤……在的……奇怪,会去哪儿啊?” 也不知是她们说得声音轻了下去,还是被这现状折磨,南枝所有的神经都焦点在了祝然的动作上,根本没有精力去听外面的人说话。 只盼着她们尽快走,才能熬过这要命的时刻。 祝然也不怎么好过,埋首在南枝湿发的脖颈间,半喘半舔,啃噬着那股椰奶香气。 “之前就想说,”她低低哼了一声,“你的香水好甜。” “可是,你不是……不喜欢甜的吗?” 祝然贴上南枝的额,轻柔地吻了一下唇。 “是你的话,我全部都喜欢。” 门外两人许是终于放弃,脚步声渐远,南枝彻底松了一口气,转瞬眼底闪过一丝莫名意味,手指轻轻挑开浴巾一角。 总该要将刚刚的一切报复回来,才算公平嘛。 夜色渐浓,宿舍大楼内,一盏又一盏灯光亮起。 少女们庆祝的歌声与欢呼响彻夜幕,有人弹着吉他,有人穿上舞鞋在欢声笑语里起舞翩翩。 也有浴室水汽愈浓,恋人交首,诉说无尽爱意。 夜晚还长,庆典还能持续很久、很久…… * 二公分组比起一公更加激烈。 剩下的六十名学员分为8组,与四位固定导师和四位飞行导师共同完成舞台。 少女们按照顺位发表选择歌曲。 祝然、穆思琼、薛芷、南枝还有简之瑶分在了一组。 这下,两人与沈佳盈彻底没了交集。 小组内都是合作过的同伴,祝然小组的氛围不要太好。 唯一的问题,就是祝然和南枝实在亲密,时不时惹得其他三人狂翻白眼。 “知道你们关系好,但别这么好可以吗!” 结束了第七次练习,南枝直接躺在祝然腿上,而这个曾经的冰霜美人,居然还亲切地问南枝要不要水。 可恶! 简之瑶狠狠翻了个大白眼,好想小鱼和安妮呜呜! “明天就是二公舞台了,好歹也照顾一下我们这些孤寡儿童嘛!” “各位悠然南山的粉丝们,你们的正主就是这样,每天不管我们死活的秀恩爱的!我的建议是,赶紧给她俩投出去,让她俩出去谈恋爱吧,别在这儿欺负我们了。” 练习室内响起一阵哄笑。 实际上,在一公结束后没多久,她们或多或少都感觉到了这两人之间,也许已经有了超越了友人以上的关系。 一开始,大家都很有默契,没有去问当事人,只是将更多的空间留给她们。 后来,也不知是不是南枝她们发现了。 这俩人就开始明目张胆的秀恩爱。 气得这三人又恨又爱,好几次,南枝实在太欠,还被简之瑶追着打过。 不过玩闹归玩闹,她们这一组的训练进行的十分顺利,昨天甚至获得了三位导师的一致好评。 所以今天南枝才又放肆起来。 “行了,今天就练到这儿吧!明天见臭情侣。” 明天就是二公舞台,经过彩排等等,其实准备的已经很充分。 今晚更多的是需要好好休息。 五人各自道了别,三三两两往寝室走去。 【警告!警告!】 夜风轻柔,南枝和祝然才刚到宿舍,小毛团突然从角落冲了出来。 “南枝?你先洗澡吧。” “你先去吧,我收拾一下这里。” 祝然不疑有他,拿过干净的衣物就往浴室走去。 【怎么了?】 【检测到网络上有一则关于女二的报道,暂时被系统拦截】 南枝点开那篇长文,才看了几句,忍不住冷笑一声:“邵惜灵写的吧。” 【没错!】 邵惜灵在长文里详细描述了祝然与沈佳盈的关系,但她的目标显然不仅仅是沈佳盈一个。 【啧啧,这用词,真够恶心的】 南枝越看越火大。 邵惜灵被节目组以损害他人财物起诉,但念其是初犯,加上孔安妮心软,没忍心让邵惜灵去坐牢,最终以和解的方式解决了小提琴事件。 邵惜灵仅仅是被罚款,短暂拘留几日就被放了出来。 可她不仅没有悔过,反倒是更下作起来。 她在长文中写到,《愚人》组的服装是受沈佳盈指使,她才会去破坏。 而这一切的源头,则是沈佳盈与祝然密谋勾.引某顶流男爱豆,利用了她。《愚人》最终上台的服饰就是最好的证明。 【狗屁,写的什么东西。】 另外,沈佳盈一家为了让沈佳盈进入出道组,多次贿赂公司高层,甚至同意养女与公司高层保持着不正当的关系。 …… 南枝简直看不下去。 【她脑子里都是些什么废料,才会把人想得这么肮脏龌龊?!】 不得不说,邵惜灵这一篇长文写得很有水平。 真假参半的料才更容易获得人们的信任。 在长文中,有许多爆料是真的可以通过一些手段取证,而更多、更下作的料则完全是邵惜灵的意.淫。 南枝眼神沉了沉,将长文做了修改。 系统好奇地将脑袋凑了过去,看清她写得内容时,肃然起敬。 【高手啊!】 南枝骄傲地一昂头,废话,写报告这种事情,她最在行了! 【这样一来,沈家夫妇犯下的罪行也可以公之于众了!不过,你打算怎么样处理邵惜灵?宿主积分过低,我的能量可用不多了】 南枝微微觑眼,刚想说话,浴室门缓缓打开。 “这件衣服的扣子,有点难扣……” 略显喑哑的声音响起,停顿得有些特别,略微拖长了尾音,配着昏暗不明的光线,有些暧昧。 南枝闻声抬头,只觉喉间一涩。 湿发散乱在脑后,祝然半低着,正在耐心的系着扣子,从南枝的角度看去,还能看见微微发红的耳尖。 抛开三次都没系上的第一颗扣子这一桩,祝然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非常镇定自若的气息。 好像她真的只是想和室友探讨这件衣服的小问题。 【哇!】 【不是,现在不是想瑟瑟的时候,邵惜灵她——】 小毛团话没说完,就被小南枝一把捂住眼睛,强制关机后,还被这个色鬼宿主随手抛在了某个角落。 “要我帮你吗?” 祝然手上一顿,轻轻应了一声。 直到被人一把拽上了床,才咬在南枝耳尖轻声道:“明天还有公演舞台……” 再剩下的话,尽数吞入一个缠绵的吻里。 月色如水,照见一对恋人相依偎的身影,和浓稠的低声轻语。 …… 一夜餍足,小毛团总算能开机。 无视了系统的滋儿哇乱叫,南枝将那篇长文传到系统界面。 【就在今晚上台的时候发】 【这么快?】 南枝半眯了眯眼,黄梅天彻底过去,盛夏已至。 是时候,收拾沈佳盈和沈家了。 * 第二次站上表演舞台,心情仍是复杂不已。 热烈的粉丝尖叫声中,高鸿哲念出了下一个表演组合的成员。 在灯光暗下去之前,南枝轻轻握住了祝然的手。 祝然扭过头。 前面的聚光灯通过帷幕,轻轻落在南枝的脸侧,她像是刚从星河中下凡的仙女,还没来得及散去这一身星辰。 少女扎着双马尾麻花辫,粉嫩的红唇夸张地做了个口型。 加油。 祝然微微一笑,回握住南枝的手。 前方是无限星光璀璨,她的身边,有了同行之人。 “……南枝,以及队长祝然!让我们掌声欢迎,毕俊语导师与学员们带来的合作舞台,《daylight》!” “南枝!快快快回你的位置!!你干嘛呢!” 工作人员一转头,才发现升降台上少了一个人,仔细一看,她居然跑到祝然那边去和人家牵手! “来了来了!” 南枝一溜烟跑回了升降台的位置。 前方灯光蓦然暗下,工作人员放下心来,在操控台上摁下按钮。 灯光再次亮起的瞬间,五人道剪影随着升降台缓缓升起。 “你是否也怀揣着不甘和后悔” “不愿承认梦想只能到此为止”① 开场仍是祝然。 尤其轻盈通透的声音响起,与《愚人》却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比起《愚人》带着极致哀伤的空灵感,《daylight》则更具有力量。 正如歌词说的那样,她怀着不甘,向着自己的梦想一步又一步无限靠近着。 如果说《愚人》的祝然唱的是蝴蝶脱茧而出的过程,《daylight》的祝然则是正在决定要投身火焰的凤凰。 她不再畏惧前路,她会打破一切阻碍。 清透的歌声里,含着不屈与倔强,带着无限的能量,传达给体育场的每一个听众。 祝然是天生的歌者。 曲子后半段,音乐愈发激荡高昂,一瞬的寂静后,在炸裂的贝斯声中,乐坛巨头毕俊语爆发出一声高音。 更惊人的是祝然居然能配合上他的音域,两人的高音完美契合,台下所有粉丝都轻轻屏住呼吸,不敢惊扰这两人的音乐。 浑厚有力的男声,与倔强坚韧的清透女声,带着掀翻场子的气势,每一个音准都听得人心颤。 这哪儿是什么比赛,这俩人硬生生将这个舞台变成了一场高水准演唱会。 歌曲结束,台下先是沉寂,继而爆发出今晚最响亮的掌声。 五人手牵着手,与毕俊语一同向台下鞠躬。 掌心传来熟稔的热度。 喷.射的烟火后,南枝微微偏头,对着祝然笑得灿烂又热烈。 她们紧紧握着彼此的手,站在烟火之下,欢呼之中。 南枝轻轻眨了眨眼。 在被原剧情掩盖的真实里,祝然终究会走向属于她的顶峰。 与欢腾的体育馆现场不同,那篇经过南枝修改过的长文悄无声息出现在了豆子某小组的首页。 [???这瓜保真吗!] [我的天,这要是真的,祝然也太惨了!] [沈家人好恶心啊,沈佳盈居然还有脸在祝然说什么好姐妹这种屁话!好一个大绿茶啊卧槽!] [这怎么看出来的啊,这就对号入座了?!] [回楼上,没追101吧?祝然大火的时候网友就扒过她背景了,这帖子指向真的很明显了] [没错,而且祝然火了之后,沈家的那个公司不是还蹭过一波热度吗?我还去他们直播间买了,现在想想真是吃了*一样恶心!骗子,退钱!] [同买过+1,东西真的很不好用,但是想着支持本土产业我就冲了,没想到这背后还有这种事,祝然好惨] [这种情况,应该可以报警了吧!] 直到二公全部舞台结束,长文不仅在豆子组爆火,甚至上了各大平台的实时热搜第一名。 长文爆料中指出,在祝然七岁的时候,父亲出差途中出了交通事故,因此离世。 当时,沈家与祝家共同经营公司,沈言与祝然父亲各自持有30%的股份。 祝然父亲出事后,30%则成为祝然持有,在她成年前由监护人代为持有。 沈言为了得到这30%的股份收养了祝然,这本身无可厚非。 但不知为何,在祝然年满18周岁当天,祝然签署了转让股份协议,将30%的股份赠予沈佳盈。 但博主出示的合同显示,祝然不仅自愿将30%股份赠与,甚至转让股份后产生的一笔四百多万的税务也由祝然自己承担。 [也就是说,祝然自己交了四百多万,然后把股份送给了沈佳盈?!] [不是哦!你往下仔细看看,那四百多万是祝然向沈家借的!至今利滚利,已经是七百多万了!] [楼上错了,是到博主这个整理时间,2018年的时候七百多万,按照欠条上的利息算,22年应该是千万了]② [?这是人能干出的事情吗我靠] [往下看,还有祝然和经纪公司的合约也很离谱] 不仅是离谱的程度。 长文中写明,祝然和经纪公司的合约,与沈佳盈的完全不同。 虽然出自同一公司,但两人的待遇显然天差地别。 沈佳盈的收入分配达到了37分,而祝然只是19不说,那百分之十也要纳入沈家的账簿之中。 等于说,祝然这些年里,根本没有任何收入。 完完全全一打工人。 虽说都是练习生,但祝然曾经多次被公司派给旗下酒吧当驻唱歌手,该公司名下有着三家高档酒吧,曾有报道提过收入非常可观。 来过该酒吧演出的明星不在少数,最少一次也能拿到5w的收入。 而祝然所有的演出都是免费的。 [卧槽,祝然被下降头吧?怎么任由这家人吸血啊我靠!] 别急,博主爆料爆很全。 长文中,还贴出了沈佳盈的五份身体检查报告,除了第一张显示她当时身体有炎症以外,其他四份任何指标都是正常。 沈佳盈曾在年幼时落水,此后她便对祝然谎称自己有了后遗症,对祝然进行了长达十几年的精神控制。 导致祝然深陷痛苦,附一张祝然入营的体检报告[图片][图片]。 通过检查报告可知,祝然曾患有严重的抑郁症,甚至出现过幻觉与幻听,打到了重度抑郁的程度。 根据医生的报告[图片],医生曾建议祝然入院治疗,并且开出以下药物[图片]*3 但均被祝然监护人拒绝,称祝然十分健康,不需要接受治疗。 是的你没看错,一个成年人,至今无法选择自己能否就医,所有一切仍需听从所谓“监护人”的意见。 在此也向节目组发出质疑,为什么没有让祝然得到及时的治疗?是不是与沈家达成了某种协议?【ps,关于沈家与娱乐公司联手,贿赂节目高层领导的证据也在后面】 以及,提供部分沈佳盈与祝然的初中至高中,同学以及老师的言论,供大家参考。 在附图中,虽然同学和老师对沈佳盈的评价很正面,但仍看出一个结论,祝然在初中、高中时期,是个非常沉默寡言的小孩。 她对自己的姐姐所说的话,无所不从,甚至还有一个绰号,叫做沈佳盈的扫地机器人。 只要沈佳盈摁下遥控器按钮,那么祝然就会开始行动。 [我操她!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恶毒!祝然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啊!我真的要哭死了] [路人,听过她唱的《愚人》,现在才明白她身上那股破碎感的来源是什么,原来她真的经历过这么多痛苦,叹气.jpg] [难怪她会说那些话感谢南枝,说南枝教会她爱自己,呜呜呜,我真的说不出话来了!] [祝然唯粉+南枝路黑,之前真的很讨厌她们的cp粉,看到这里只想谢谢南枝,真的谢谢] [同楼上,我本来很烦捆绑,但是一想到姐姐经历过这些,真的好难受。谢谢南枝救我姐姐出来,希望两位的未来永远光明] [同祝福两位,谢谢人美心善的南枝姐姐,也谢谢我姐姐好好坚持下来,遇到了她的救赎] [cp粉来了,看到这里真的不是嗑不嗑的问题,girls help girls呜呜呜,真诚善良的南枝真是太棒了] [同,不管我嗑不嗑cp,都会被两人的故事感动到!] 参加训练营后,祝然也曾多次被沈佳盈控制,大家自己看露珠做的视频对比。 首先是祝然的初舞台,和南枝拍摄的短视频对比。 1:33秒,很明显这里祝然走调了对吧? 让我们来听听原曲。 为了照顾同组其他练习生,这首歌的难度并不大,这句话尤其简单,以祝然的唱歌水平,怎么会走调? 然后是祝然的主题曲考核,和《愚人》现场对比。 露珠放的是粉丝直拍,视频声音很清晰,《愚人》现场祝然和闫雨彤、虞语林都是全开麦,其他人有一点点垫音。 最后这段,七人的舞蹈难度增加,在这样的情况下,双A的虞语林甚至出现了气息不稳的问题(没有说小姐姐不好的意思),祝然的声音仍然是稳的。 但看正式节目中,祝然在上台之前,和沈佳盈曾有过五分钟左右的谈话。 看这里,23:51秒位置,沈佳盈靠近了祝然和南枝,然后说了什么,南枝走开,但是一脸担心看着祝然。 放一下截图,对比南枝走之前,祝然的神色明显很坚定轻松,看起来很正常。 但是和沈佳盈谈话后,祝然上台的表情一直很差。 最基本的表情管理都没有了,最后硬生生停止了跳舞。 再看一下导师们的表情,是不是很微妙? 很显然导师们也清楚,祝然的实力绝不止这样,但她为什么会跳一半放弃? 露珠也是偶然获得以下音频,大家且看且珍惜: 嘈杂的声音过去,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缓缓响起: “佳盈啊,你别担心,她是自己要出错的,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爸爸,她都晕了,我害怕节目组拿这个事情炒热度,到时候牵扯到我的话……” “你放心,你不也没和祝然说什么嘛,不要担心,不会有事的。” “爸爸!你就听我的吧!” “好好好,只要佳盈说的,爸爸怎么会不同意呢?爸爸这就给他们负责人打电话,你别着急好不好?” “那,那是不是要花很多钱啊?” “这点小钱算什么,”中年男子嗤笑一声,“祝然不是想出头吗?你就让她出头,等她赚了钱,不还是要给我的乖乖吗?” 沈佳盈撒娇道:“爸爸,我才不要她出头呢,你女儿才是主人公。” “哈哈,好好好,都听我宝贝女儿的,啊!” [yue,吐了,好**恶!!] [只能说,有什么样的父亲,就会有什么样的女儿,这录音听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靠,所以我姐前面两次被她们逼迫,不让她发挥实力是吧?!!] [我天,要不是南枝拍了那个短视频,估计祝然第一个初舞台开始就会被群嘲吧??然后主题曲考核放出来,必然要挨骂。沈绿茶到底要控制我女到什么时候?!] [我真的不理解,怎么就这么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你要是不服气,你自己凭实力往上冲啊,背后搞这些手段算什么?] [项目负责人是谁?制片?我*,粉丝能不能站起来,抵制这个节目好吧!] [这才刚开始,就搞贿赂这一套,我已经开始怀疑做票+摇号了,最后我女真的能出道吗?别整了这么多,最后殉了吧?] [我觉得很有可能……] [也不用提前贷款嘲吧?祝然最新一期不是顺位3了吗?节目组也没防爆啊] [这才前期啊,肯定不防爆,现在防爆不是拉低自己收视率?楼上追过选秀系吗???] 最后,向大家介绍一下另一个沈佳盈的“工具人”:邵惜灵。 如果说祝然是沈佳盈用来发泄生活不满的垃圾桶,邵惜灵就是沈佳盈用来进攻别人的榔头。 请欣赏邵惜灵的杰作:砸毁同学长辈送的小提琴、毁坏《愚人》组的演出服装,以及邵惜灵写得长篇巨作—— 在长文的最后,南枝放出了邵惜灵原本写得小作文。 在每一个污蔑诽谤祝然的地方,她都用红笔做了标注,写上一个大大的“假”字。 附上一封律师函,本人已向xx律师事务所提供信息,将起诉邵惜灵诽谤、造谣、人身攻击、侵害她人名誉等等一些系列罪。 公审结果将在出来的同时放在网上,欢迎大家监督。 祝然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眼前的导演组和许思岚等人。 “这个,真的不是我写的。” 许思岚的表情很难看:“当然不是你,我就问你,这里面写的是不是真的?” 祝然抿了抿唇,良久才点了点头。 旋即教室里响起几声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许思岚狠狠捻段了手中香烟,眼神极冷。 “畜生!” “还有你们,怎么回事?收贿赂了,还敢邀请老娘来?!” 江导几乎要跪下:“息怒啊,我怎么可能敢坑你?还有你师兄?” 毕俊语似笑非笑,一句话也不想说。 “还有小高呢,小高粉丝那么多,我哪儿敢得罪啊!这事我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我也不会来拍!” 江导对天发誓。 许思岚冷笑一声。 祝然有些无措地看着ipad 眼前的长文,她总觉得,和南枝有点关系。 只能等下回去问她了。 “你先回去吧,这事儿我们也得讨论一下,既然知道是真的,我们绝不可能就这样放任下去。” 江导轻轻拍了拍祝然的肩膀,叹了一声。 “辛苦你了,小祝。” 祝然一怔。 许思岚一如既往地冷艳高贵,踩着她的高跟鞋,走到祝然身边。 “站起来。” 祝然闻声起立,有些无措地看向她。 下一秒,女士烟冷冽的薄荷香气将她轻轻包住。 许思岚抬手在她背后拍了两拍。 “你坚持的很好,之后的事情,就交给大人们。” 鼻头莫名一酸,情绪不知不觉爬上心头。 原来她这些年,过的真的很辛苦啊。 * 宿舍楼下,一道身影半隐在黑暗里。 少女原本甜美的脸上满是扭曲之色。 宽大的袖管空隙里,水果刀刀尖露出一点寒芒。 30-40 第31章 【完】 七月, 盛夏。 祝然站在练习室大楼下,才离开冷气的脑袋还有些发懵。 许思岚身上的冷冽薄荷烟气,似乎还萦绕在鼻尖。 心情极度复杂。 原本她以为, 自己不会在意过去,有人出现, 有人爱她,已经足够。 可当这些往事桩桩件件被放在网上。 当她看见评论里人们为她义愤填膺, 许思岚江导等人安慰她鼓励她。 她以为自己不会觉得委屈。 凉风习习, 吹散了拂面的热气。 祝然微微仰头。 夏季夜晚, 天空视野很好,肉眼可见闪烁的星辰。 一切云开雾散。 她强忍下眼眶内的酸涩感,忍不住笑了起来。 “呼——” 祝然抬手拍了拍脸颊,笑着自言自语道:“好啦, 回去吧, 别让她等太久啦。” 回到南枝身边去。 路灯一盏盏亮起, 点亮这一小段两人牵手走过无数次的小路。 【警告:检测到沈佳盈黑化值达到100%!】 【警告:检测到沈佳盈行为异常!】 【警告:检测到沈佳盈正在靠近祝然!】 南枝猛地站了起来。 【她在哪儿!】 “南枝?”汤可悦诧异地昂起头, “你还没说呢,沈佳盈真的对祝——南枝?!” 她话未说完, 南枝已经一个箭步窜了出去。 剩下汤可悦、薛芷几人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 “哎,你们看见沈佳盈没有啊?” 许是见她们宿舍门开着, 一个女生悄悄探进一个脑袋问道。 “没啊, 你找她?” “嗯,她刚和我借水果刀,说要切西瓜, 十多分钟了也没还给我。”女生点点头, 又看向南枝跑远的背影疑惑, “她怎么了?跑这么快?” 简之瑶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又吓了其他人一大跳。 “哎,你怎么也——” “沈佳盈!刀!”简之瑶突然抖了一下,“祝然,祝然被老师们叫走了,只有她一个人在练习室大楼!” 二公才刚结束,无论是顺位发表还是决赛分组都没开始。 整栋练习室大楼,除了工作人员,只有祝然一个学员。 夏岚嘴唇颤了颤,心里冒出一股寒意:“不,不会吧?还有这么多工作人员在呢。” 隔壁宿舍的女生弱弱说道:“那,那个,真的出事了,我是不是就成了提供凶器的……” 孔安妮一把抄起小提琴包,跑到门口时回头看向她们: “愣这儿干嘛!带上点家伙!南枝可是空手去的!” 一时间,几个女生纷纷揣着趁手的工具,连隔壁女生都拎上了一袋苹果用来砸人。 另一边,南枝几乎要被脑海里不断闪现的红色警告弄疯了。 她都一次跑得自己都没了知觉。 只想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系统小毛团紧急调阅出平面图。 显示着沈佳盈和祝然两个小红点相距的位置。 太近了。 南枝单手撑着楼梯扶手,从上一段楼梯直接跳到了下一段。 还剩一个拐角,祝然就要碰到沈佳盈了。 脑海里所有的光幕突然熄灭,小毛团身上常年笼罩着的一层莹莹光辉也黯淡了许多。 南枝知道,这是系统能量耗尽的征兆。 小毛团第一次进入小世界执行任务,她前期完成的任务太少,导致积分不足,系统的能量也相对较弱。 【抱歉宿主,如果是你以前的专属系统……】 说什么傻话! 南枝咬着下唇,只剩最后一段台阶了。 身体几乎不受她支配一般,只顾着往前冲。 隔着玻璃门,声控灯倏然亮起。 祝然站在十几步之外,随着灯光亮起,讶然抬头,正巧看见南枝从五层台阶上跳了下来。 “小心!” 可惜相距太远,她的声音根本传达不到玻璃门之后。 果不其然,南枝痛苦地捂着脚踝滚到在地。 祝然赶忙往宿舍楼大门跑去。 门内的南枝,居然不顾疼痛站了起来! “南枝——” “去死吧!!!” 一道灰色身影陡然从灌木丛后窜了出来,手中举着那把水果刀,赫然是沈佳盈! 与此同时,南枝拖着扭伤的脚,一把推开了玻璃门:“沈佳盈!动手你就真的完了!” 沈佳盈一把拽住祝然,手中的注射器狠狠扎进祝然手臂之中,然后将水果刀横在祝然脖子前,刀锋紧紧贴着那段纤细优美的天鹅颈。 不知她注射了什么,祝然的身体猛地软了下去,几乎是半跪在地上。 沈佳盈的脸上满是可怖扭曲的笑容。 “我已经完了!” 尽管祝然头晕得不行,却还能感觉到,钳制着自己的手在疯狂地颤抖。 显然手的主人已经陷入了癫狂的状态。 “在你们到网上污蔑我的时候,我就完了!” 南枝强忍着痛意,脑海中的小人疯狂摁下紧急备用按钮,却始终没有反应。 如果有一点点能量,她就能完美控制住沈佳盈,不伤害到祝然一丝一毫。 刀锋折射着冷冷光泽,刺得南枝眼睛生疼。 “你听我说,我能重置这个世界,让一切重新来过。你还有机会!” 重置? 一时间,祝然和沈佳盈都愣住了。 南枝咬了咬下唇,控制着自己尽量不去看祝然的眼神。 “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我只要强行离开这个世界,一切都会回到原点,从我第一次出现开始,重新来过。” 祝然只觉脑袋一声嗡鸣,不受克制地颤着声问道:“你在……说些什么?” 沈佳盈突然大笑起来。 “你看!她从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靠近你的,她一直在骗你!哈哈哈!真正虚伪的人是南枝!不是我!” 她笑得近乎癫狂,手上的刀却牢牢贴在祝然脖颈间。 祝然抿着唇,眼中浮现一层水雾。 南枝心慌到不行,才想解释,却又硬生生忍了下来。 还不行,她不能刺激沈佳盈了。 从南枝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祝然唇瓣微微发颤,似乎一遍又一遍在说着一个单词。 南枝突然冷静了下来。 祝然在哭。 她是不是,对自己失望了。 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片刻后,同伴们的倒抽气声此起彼伏响起。 沈佳盈冷眼看向对面这一群人,嘲讽般勾了勾嘴唇。 “都给我滚!我沈佳盈,还轮不到你们这群炮灰来看我的笑话!” 汤可悦一脸迷惘:“她在说什么啊?” “炮灰?”夏岚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她顺位55,我顺位19,谁炮灰?我?” “你胡说!” 沈佳盈怒吼道:“我才是女主,我第一次顺位就到了15名,第二次是前三!决赛圈,我才是C位出道的那个人!我还会和高鸿哲合作,和纪游相恋,我会走出国门!我还要拿影后,我才是这个世界的巅峰!!” 简之瑶翻了大白眼,悄悄对几人说道:“她真疯了。” “她说谁?纪游?那不是今年入围影帝后补的大热演员吗?她和纪游谈恋爱?真的假的?” “拜托,纪游的公司可是出了名的和尚庙,他35岁以前都没可能好吧!” 窃窃声不断传入沈佳盈的耳里,不断嘲笑着,像是在说她痴心妄想。 没人知道,如果南枝没有出现,这一切都会是真的。 祝然会在节目结束后被网暴,跳楼自尽。 汤可悦早在一公就被淘汰,夏岚和简之瑶甚至没进出道位,穆思琼和虞语林,甚至初c黄以倩都是自己的陪衬。 限定团出道后,所有人都会嫉妒她,排挤她。 之后被爆料出团队霸凌,所有人公开向她道歉,其他人陆续被雪藏,而她则在此期间认识纪游,和那个新一代国民演员,未来的国际影帝相知相识相恋。 只要南枝没有出现。 沈佳盈勾了勾唇,向看小丑一样看着她们。 这一切,不还是有机会吗? 她抬眸看向南枝:“你说的,你会离开这个世界。我想好了,就现在,我要亲眼看着你消失。” 脑海中,蓝色按钮仍是没有反应。 南枝闭了闭眼,看向祝然。 小手轻轻挪了方向,放在了红色按钮上。 摁下这个键,她就会强制退出这个世界。 以南枝这副身体的状态,她不可能将祝然毫发无损地从沈佳盈手上抢回来。 云团悄悄遮蔽月光。 昏黄路灯下,少女的脸色惨白,无力地半跪着,被迫昂着头,一滴又一滴眼泪从眼角缓缓滑入耳垂,再滴落。 南枝红着眼,张口想说些什么。 “我数到三!你再不消失,我就杀了祝然!” “三!” 汤可悦慌道:“什么消失?怎么消失?南枝你们在讲什么啊?” “二!” “南枝!” “一!” 刀锋对准了喉间,南枝最后恋恋不舍地看了祝然一眼,摁下了红色按钮。 “南——” 剩下的字再也说不出口。 眼前的少女身体渐渐变成了半透明状,最后彻底化为云烟,消散于空中。 只剩下一句极其浅的话,随着风声消弭不见。 最后一眼,南枝终于看清了祝然一直在说的那句话,闭上眼轻轻笑了一下。 她说的是:“祝然,别哭。” 祝然说的是:“南枝,别走。” * 监控器显示屏前。 江导沉默了半分钟,抬手捂住额角,强忍着各种情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这么暴躁: “所以,你希望我们怎么对外解释这个,呃,瞬间移动?” 少女无辜地眨了眨眼,看着监控,有些不确定说道: “这个,应该没有很瞬移吧?” 江导瞪大了眼睛,手指用力戳着屏幕比划:“这还不算?这还不算?!这距离,至少六七步吧?你用了几秒?三秒到沈佳盈背后?而且这三秒,你人还不见了?!” 他歪着头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就差没把她送去什么研究室了。 “你说说,这是常识能解释的吗?啊!” 少女乖巧地摇摇头。 江导脸皱成一团,狐疑地问道:“你,怎么让自己变得透明的?” 显示屏倒映出少女的面容,正是那个慢慢消失的南枝。 “呃,不知道导演听没听说过,光的折射?”南枝乖巧一笑,“还是反射来着?” “我要不要给你个手机,你好百度一下找个说法?” 江导白眼一翻,懒得理她。 问他干嘛,他们文科生不干这玩意。① 门被人从外向内打开,许思岚踩着小羊皮高跟鞋,指间夹着烟走了进来。 “哦许老师!”江导猛地来了精神,“怎么样?那两个都没事吧?” 许思岚陷进小沙发里,淡淡吐了一句:“祝然没事,安排了几个女生在哪儿陪着她。” 江导先是轻轻呼了一口气,又提心吊胆地问:“另一个呢?沈佳盈没事吧?” 从监控里看,沈佳盈几乎是被南枝掰歪了手腕,然后踹飞了两米远。 之后还被那一群丫头用一堆工具群殴,等他们闻讯赶去的时候,沈佳盈早面目全非,那叫一个惨。 不知道的,还以为沈佳盈是受害者。 反倒是祝然,好像只是因为注射了少量安定针,睡着了。 除了膝盖处有些磨损、脖颈被刀锋微微划破一层皮,并无其他大碍。 跟在后面进来的毕俊语无奈地看了看自己这个师妹,抬手挥了挥,“都没事,放心吧。沈佳盈伤挺重,不过没什么生命危险,警察已经陪着转医院去了。” “我亲娘哎!” 江导一瘫,直接倒在了椅子里。 偏偏许思岚还在缭绕烟雾后淡淡说道:“恭喜江导,这下不仅是收视率爆了,还能上点社会版面,就当是拓展业务了。” “我的姑奶奶哎,这时候您就别和我开玩笑了。”江导痛苦至极,“看看这录像,这怎么交给警察啊。” 罪魁祸首南枝又是乖巧地对着两人笑了笑。 也不能怪她嘛! 那时候她和系统的能量实在太少了,能完成这个瞬移已经耗尽所有了,哪儿还有余力去管监控呀。 许思岚灭了烟,轻描淡写道:“江导,第一次混这个圈子?” 江导微微一怔。 “导演不就是把观众想看的东西,拍给他们看?其他无关紧要的花絮,就不必放在正片里了吧?” 江导:“你要我,只给警方提供一半录像?” 许思岚耸耸肩:“这楼这么老旧,电梯时不时坏个半天整天的,监控偶尔坏一下,也很正常吧?” “这电梯和监控,能一样吗?”江导头疼得要命。 许思岚轻笑一声:“那就把完整的视频给警方吧,只要江导做好心理准备就行。” 她顿了一顿,补充道:“学员A持刀伤人,学员B被养父母一家精神控制,学员C会魔法,学员D到Z群殴。” “啧啧,年底盘点娱乐圈大事,定有江导杰作在内。” 江导恨恨咬牙,“这可是犯罪。” “是吗?”许思岚满不在乎地回了一句,而后看向南枝,“魔法小南,你还在这儿干嘛?去医务室处理一下。” 她指了指南枝的脚踝,已经肿成了个馒头。 南枝本来第一时间也跟去了医务室,结果江导这边看完监控,又着急忙慌地叫人把她喊了过来。 这一耽搁,到现在也没能治疗上脚踝的扭伤。 江导一低头,才发觉南枝的伤,赶忙道歉:“哎呀,你说你,怎么不处理好再来。怪我怪我,你先去吧啊,那个谁,扶小姑娘过去,小心点!” 等那一瘸一拐的身影出了门,江导才严肃地看向许思岚和毕俊语。 “老毕啊,你说这事……” “别问我啊,我可不敢惹发火的许家大小姐。”毕俊语直接举手投降,乐呵呵退到许思岚身后。 江导白眼一翻,骂道:“没出息!” 他叹着气看许思岚,近乎哀求:“许老师啊,这事吧。” “许家兜底,行了吧。” 江导这才笑开了花,脸上皱纹重重叠起,手起刀落就把视频剪好了。 “你说你也是,为了几个小姑娘,这么上心。” “不过是让有些人罪有应得罢了,”许思岚靠着墙壁,“南枝那点小秘密,和沈佳盈这个案子没什么关联。完整的视频放出去,只会影响大众的视线焦点。” 这倒真是。 江导点了点头,“不过就算我们把视频剪了,那在场那么多小姑娘呢,她们回头往外一说,不也一样吗。” 打火机在她手中“咔咔”响了两声。 “她们不会说的。” * 医务室里,南枝脚上裹着厚厚一层纱布,兜着冰袋镇痛,看起来像是套了个桶。 祝然的病床前。 孔安妮抱着她的吉他,人是板正地坐着,脑袋却是一晃一晃,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瞌睡。 汤可悦干脆趴在病床边闭眼休息。 南枝在隔壁处理完,出门时,正好碰上来“换班”的穆思琼和虞语林。 虽说沈佳盈被带走了,但她们几人不放心,硬是磨得郝医生同意她们在这“陪床”。 见三人进来,好不容易趴着睡了一会儿的郝医生,无奈叹气。 “都说了,她就是被打了点镇定剂,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 南枝瞪他一眼:“郝医生,你还好意思说,镇定剂都能被偷,你也太偷懒了!” 郝医生被三道视线堵住嘴,想辩解又无从开口。 他是真的冤! 他自己都不知道医务室里还有这玩意。 两人架着南枝,蹦跶到了病床边,叫醒孔安妮和汤可悦,让她们回宿舍去睡。 郝医生叹到:“别麻烦了,这病床都空着,你们随便挑一个睡吧。” 孔安妮揉了揉惺忪睡眼,问:“床单干净吗?” 郝医生:…… 最终两人还是决定回宿舍。 虞语林刚想坐下,就被穆思琼一把拉走。 虞语林:? “干嘛,不是要陪祝然?” “这儿有南枝就行了。”穆思琼向那两人努了努嘴,“反正沈佳盈也被带走了,楼道口还有警察在呢,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咱们走吧。” 虞语林瞬间了悟,轻手轻脚关了医务室的门,临走前还不忘狠狠瞪郝医生一眼。 郝医生被看得浑身难受,扭头和南枝说道:“就你俩在这,我也不太方便,这样我去隔壁待会儿,你有什么事按一下铃,我就过来。” 推拉门再次响起,这一回,偌大的医务室里便只剩下南枝和祝然两个人。 南枝调暗了灯光,看向祝然。 “你好像一个睡美人诶。” 南枝自言自语道。 “好像上一次,你躺在这里的时候,我也是这样,只能看着你,什么也做不了。” 南枝轻轻叹了一声,又自嘲般笑了笑。 “祝然,沈佳盈没有骗你。我……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确实是带着目的靠近你。” 病床上的睡美人睫羽微微一颤。 南枝半低下头,自顾自说下去。 “可是后来,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被你吸引。” “我开始习惯,每天醒来的时候和你说早安。每天下班的时候,和你一起慢慢地,慢慢地走那条小路。” “看见你的时候,我就会很开心。如果和你碰了手,我就会心跳加快。” “你不知道,”南枝蓦然笑了一声,“我甚至还梦见和你接吻,在我都不知道,我已经喜欢上你的时候。” “她说的对,我是带着目的靠近你。但她不知道,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啊。” 眼前景色倏然模糊,水雾渐渐穿过热气涌上眼眶。 南枝近乎哽咽,将脸贴在祝然微凉的手背上蹭了蹭。 “你真是个,大笨蛋。” 床上的人微微睁开眼,努力抬了抬发晕的脑袋,仍然只能看见南枝的头顶。 南枝毫无察觉,仍带着哭腔说道。 “沈佳盈那样说的时候,你应该要质问我啊,到底喜欢不喜欢你,质问我为什么骗你。” “你怎么说别走呢?大笨蛋。” 一滴泪啪嗒掉在祝然的指尖,像是条件反射一般颤了颤手指。 南枝猛地抬起头,两颗眼泪顺着脸颊滚落。 “你,你醒了?”她慌乱吸了吸鼻尖,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般,惶惶然问道,“你难不难受?头晕吗?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祝然艰难挪了挪手指,搭在那个被吓跑的人手上。 “你才是……笨蛋。”她的声音很哑很轻,显然没有彻底恢复过来。 南枝往前拱了拱,小心翼翼把脑袋贴到祝然肩头。 “祝然。” 才叫了一声名字,她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好握紧了祝然的手,努力和她靠得更近一些。 祝然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像个小狗狗。 “我不生你的气。” 没想到南枝好像更慌了一些:“你怎么能不生气呢,你凶我骂我都可以的。” 祝然摇摇头,努力回握南枝的手。 “你没走,我很高兴。” “比起你骗我,我更害怕见不到你,南枝。” 书上怎么说得来着? 南枝不记得了,只知道眼前—— 睡美人缓缓醒来,如星辰般璀璨的眼眸里,淌着银河,失了血色的唇慢慢恢复着原本的艳丽,世间美景霎时失色。 只剩神明般的少女,含着泪向她诉说着眷恋: “南枝,我想我也是。” “很爱你。” * 翌日。 沈佳盈持刀伤人的消息很快就上了热搜头条。 大量媒体与营销号争相报道,101系选秀以来,还是头一次出现这么恶劣的新闻,瞬间吸引了众人眼球。 另有好心的“内部人士”,从监控视频里取了几个动图,公开了沈佳盈的恶行。 从偷窃医务室镇定剂,到持刀绑架同学,罪犯沈某在一夜间,“火”遍大江南北。 同时间,H市警方发布通告,称将对沈某父亲公司的财务状况展开调查,并联合其他几市,对贿赂等行为进行强烈打击。 而一些大V律师博主,也从长文中的各项合同中,找出非法条款,并@祝然,表示可以给祝然提供无偿咨询。 当然这些,在吃瓜群众眼里还不是最离谱的。 在某一段音频下,大量101秀芬聚集: [她在想什么桃子?就她的水平,顺位15?是哪位姐妹瞎了给她打投啊?] [实不相瞒,55还是祝的一部分粉丝给她投的。悠然南山火了之后,一些粉丝嗑上了青梅,给沈硬生生投进了前60] [……好邪门一cp] [别骂了别骂了,本人已经恶心得像吃了*] [不是,关纪游什么事?!吃瓜吃到我正主了,好离谱我去!] [我天,她是真敢想啊,这届x杯基本可以确定,纪游稳拿最佳男主了好吧?她一个顺位55,还纪游?] [抱走小高,合作个屁啊,沈某真的,有臆想症吧??] [我吐了,一想到她在营里觊觎高哥,暗戳戳往高哥眼前晃悠我就好恶心!] [我信了,她这演技,真的能当影后,监狱最佳女主角非她莫属] [给你点了,监狱初c,出道吧沈某!] [笑死我了,哪个姐妹说的和尚庙,纪游粉丝无误了] [@纪游工作室,纪游不会真的认识她吧???] [想什么呢?纪游行程满的吃饭都没时间,上哪儿去认识犯罪分子啊?粉丝别乱扣帽子好吧!] 不久后,另两条蓝v转发,将这条音频带上热搜。 【@纪游工作室v:不认识,没听说过。斋饭很好吃,谢谢关心】 [斋饭哈哈哈!正主玩梗最为致命。] [那个说和尚庙的声音到底是谁,姐妹好福气哈哈哈!] 【@SoM工作室v:我司男子偶像组合SoM成员高鸿哲先生,本着契约精神,仅仅作为发起人,鼓励全体学员努力出道,除工作以外,绝无任何接触[图片]】 [能逼得狗公司盖公章发声明,沈某也是独一份的荣耀了……] [小高本人真的很温柔,这次都这样严肃的发公告,是有多恶心这个沈啊!辛苦我们宝贝了呜呜,太惨了,早点回家吧!] 南枝歪着脑袋,凑在祝然身边,看着ipad上的内容,不禁有些唏嘘。 想她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原剧情里,沈佳盈顶着女主光环,手拿逆袭剧本,一路星途无阻。 而祝然,则是被人排挤,背刺女主,最后被网暴到跳楼的恶毒女配。 揭开剧情之下的真相后呢? 两人的境地完全翻转。 “怎么?还有什么不满意?”许思岚忍着抽烟的冲动,手里的那支香烟被她搓得都快冒火星子了。 南枝笑嘻嘻坐直:“没有没有,很满意,谢谢许老师!” 许思岚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 祝然从屏幕前抬起头,犹豫着问道:“那……沈佳盈,还有沈言他们……” 许思岚半垂着眼眸,说得漫不经心:“他们啊。你放心,师生一场,我给他们都请了很不错的律师。” 她一甩长发,将烟叼在唇畔,过个瘾。 “沈佳盈,大概要蹲个三年吧,至于沈言。”许思岚眯了眯眼,“他这些年从公司里掏了不少钱,加上行贿、阴阳合同等等,怎么也是个无期吧。” 祝然不由得一愣。 她对法律这方面不太懂,昨晚和南枝偷偷查了一下。 像沈佳盈的情况,故意伤人罪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偷窃医疗用品,因为价格不高,所以很大可能是拘留几个月,再加一定的罚款。 祝然伤得不重,没想到许思岚直接让沈佳盈坐三年牢。 而沈言贪污公款,除非金额巨大,否则也达不到无期徒刑。 许思岚重重叹了一声,示意自己要出去抽烟。 临走时,她伸出手,拍了拍祝然的脑袋。 “我不是说过吗,之后的事情交给大人。”她红唇微微上扬,明媚又张扬,“小朋友,好好休息吧。” 直到高跟鞋声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祝然才抿着唇,任由眼泪掉落。 南枝好笑地伸手替她擦掉,打趣道:“嗳,你当着我的面,为别的女人掉眼泪,就不怕我吃醋啊?” 祝然扑哧笑了一声:“你明明就知道……” “知道什么?” 南枝故意凑了过去。 两人的头挨得很近,甚至能清晰感知到对方的呼吸,深深浅浅,落在鼻尖、嘴唇。 祝然羞得耳尖泛红,使坏戳了戳南枝腰间的痒痒肉。 南枝慌忙躲开,脚踝不小心碰到凳子,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确认她没什么事后,祝然悬着的心才渐渐放下,含着笑意道: “让你欺负我。” 南枝委屈:“我哪儿有!” “就是有。” “这样就算欺负你了?那这样呢?” 红唇迅速在祝然的唇角啄了一下。 祝然偏了偏头,眼神亮晶晶的。 “怎么这样看我?” 南枝头一回被她盯得有些脸红。 谁知下一秒,祝然语出惊人: “还想要。” 南枝彻底僵住。 睡醒的公主脸颊团着粉色雾,眼神柔软又晶莹,第一次大胆的向她索取爱意。 南枝小心贴了贴祝然的唇,然后问她:“够吗?” 祝然摇摇头,脸更红了。 “不够。” 双唇再度贴合,两人身上的香水味早已散去。 空气里是夏日空调的凉爽,窗外不绝的蝉鸣,一如每一个平凡又炽热的盛夏。 良久,微微湿润的唇分离,南枝喘息了一会儿,才问她: “这次呢?” 祝然伸出手,轻柔地扣上南枝手掌。 十指交汇,相握,密不可分。 “不够。”祝然轻轻吻了一下南枝的唇角,“要一辈子才够。” “那就一辈子。” 南枝勾着祝然的手,坚定又真挚: “祝然。” “嗯?” “我爱你。” 不仅仅是黄梅天和盛夏。 还有你喜欢的秋冬,以及繁花盛开的春日。 我会一直一直陪在你身边。 * 一推开门就看见病床上两道黏黏糊糊的身影,汤可悦重重闭眼叹气: “哎!哎!照顾一下这边的单身狗好吗?” 后头,简之瑶和夏岚闻言,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十分可惜地拍了一下汤可悦:“喊那么快,我啥也没看到!” “少儿不宜,我也是为你们好!” “我看是嫉妒的单身狗不宜吧!” 众人开着玩笑,吵吵嚷嚷地就往医务室里窜进去。 隔壁郝医生探出个脑袋喊道:“肃静!这是医务室,你们什么样子!” 孔安妮吐了吐舌头:“也没几个病患嘛,郝医生你又想偷懒!” 被怼了一句的打工人郝医生愤愤转身。 南枝和祝然一脸讶然:“你们怎么都来了?” “还说呢!”薛芷推了推汤可悦,“喏,这个人,一定说要来看看,不能让你俩逍遥快活。还非拉上我们所有人,好坏!” 汤可悦大惊:“怎么回事!明明是琼妹妹说,有事要和她俩商量,让我来喊你们的!” 虞语林立刻揽住穆思琼:“别啊,我们琼妹妹可不是这样,打扰人小情侣恩爱的人!” “停!”南枝一脸惊恐,“你们都知道了?不对,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 “什么?”闫雨彤眨眨眼,“你和祝然在一起的事情?拜托,你俩但凡稍微收敛一点,我们也就跟着装一下了。” “就是!你俩一凑一起,不是这个脸红,就是那个偷偷摸摸勾一下小手啦,碰一下小脸啦,看不出来的才是傻子吧!”简之瑶哈了一声笑道。 夏岚更是拉满嘲讽:“你不会一直以为,你们伪装的很好吧?!” 南枝:…… 祝然轻笑一声,干脆大方和南枝十指相握,举起来摇了摇。 “谢谢大家,我们在一起啦。” 没想到众人一顿白眼。 “我就说,别来看臭情侣秀恩爱,你们非上赶着找罪受!” “我身体不好,我先撤退!” “回来回来!说正事呢!” 笑闹了好一会儿,穆思琼才笑着提起“正事”。 “江导不好意思来看你,让我来问一问。” “这次选秀估计后面不会再拍了,做票的事情基本已经定了,江导说他自己也不知道,领导那边给的回复,说是本来最终的时候才通知的。” “节目虽然黄了,可我们不是还剩了一个舞台嘛。” 祝然微微一愣,决赛圈的出道舞台。 穆思琼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嗯,决赛圈舞台。我们都不想放弃,还有其他一些人也是。江导说,如果大家都想上台,就给我们这个机会,反正票都卖了,就当是回馈粉丝。” “所以,祝然,南枝。你们想不想和我们继续,完成最后一个舞台?” 空调传来声声细微响动,医务室内,众人都轻轻屏住呼吸,等着两人的答复。 祝然看了一眼南枝。 相握的手传来无穷尽的温暖与力量。 她抬起头,对上众人期待的目光。 世事无常。 曾经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 此后的生命中会出现这样的一天。 明媚,炽热,如这悄然来的盛夏一般。 “当然。” “和南枝一起。” * 七月中旬,酷暑。 太阳终究是沉沉地落下了。 天空里的粉色和明朗的灰蓝像是进入了曲终前的最后一个高潮,一点一点染成盛大而热烈的火烧云,耀眼的一塌糊涂。 南枝和祝然相视一笑。 “让我们有请最后一组学员登场!” 相握的手不再分开,盛大的夕阳落幕中。 属于她们的耀眼才刚开始。 第二卷 【待修】世界②:霸道总裁爱上我 第32章 帮老婆追女朋友第1天 南枝这一觉睡得很舒服。 直到近十一点, 她才悠悠转醒。 检测到床上女人呼吸的变化,AI管家轻柔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伴随着一阵钢琴声,厚重的窗帘缓缓被拉开, 天光渐渐探入屋内,照亮一室富丽。 【宿主你醒啦!】 小毛团从角落蹦跶出来。 【恭喜宿主圆满完成上个小世界的任务, 累计获得积分1000!】 【不错,都兑换了吧!】 南枝懒懒翻了个身, 钢琴曲愈发优美, 音量却渐渐大了, 像是催促她起床一般。 她打了个呵欠,视线扫过脑海内的光幕,才发觉出一丝不对劲。 【咦?你已经帮我兑换能量了?】 左边灰暗的界面中,一块小小的、闪着莹润光泽的复原碎片, 悄悄悬浮在正中央。 不对, 积分商城里, 分明还有满满800积分呀! 小毛团欢快地蹦跶两下, 显然一副开心模样。 【恭喜宿主!上一个小世界的攻略目标,正是要员α的灵魂碎片形成的虚拟角色, 在宿主完成任务脱离小世界时,那片灵魂碎片也归位啦!】 南枝不由得诧异。 还能这样?! 那岂不是说,她上一个世界的攻略目标, 就是那个无聊透顶的面瘫α?! 【坏了坏了!我怎么想不起来, 我上个世界对她做了什么!】 南枝大惊失色,【她醒来以后不会全都记得吧?!那我也太丢脸了!】 小毛团见状,不动声色地吐了一口气, 悬着的心(机械的)这才放了下来。 不记得就好。 【为了不影响宿主对下一个世界的攻略进度, 根据宿主要求, 已将宿主在上一个世界的部分记忆,存档保存。等完成所有任务后,宿主可自行选择是否开启存档记忆。】 这样啊。 南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她以前倒也是有这么一个习惯。 算了,不记得就不记得吧! 她转头又去从逛积分商城,便没看见那个小毛团心虚地抖了抖身上的绒毛。 【诶,我这积分不是1000吗?怎么现在只剩800了?】 【扣除宿主在上个世界的欠款,正好是800积分哦】 …… 她在上个世界都干了什么! 南枝肉痛地看着800积分,轻轻叹了口气。 以她花积分大手大脚的程度,这点还是先攒着吧,万一这个世界出什么事,手上又没能量可用就糟糕了。 诶?说来,她怎么会有这个念头? 钢琴曲渐渐到了末尾,一曲终了,南枝的沉思被打断,干脆丢到一边,不去管。 她伸了个懒腰,缓缓起身。 真丝质感的睡衣,材质十分舒适,设计的款式却很一般,明明是最显身材的布料,却被裁剪成了个圆筒一般套在身上。 宽大臃肿不说,还显得人看起来矮了许多。 南枝趿拉着毛绒绒的拖鞋,晃晃悠悠坐到梳妆台前。 镜子中的容颜分明是自己,却有些说不明的憔悴,唇角微微向下耷拉,丧气满满。 南枝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这个世界里,我的人设是什么来着?!】 小毛团哗啦啦翻着一本厚重的书本。 【这是一本玛丽苏文,题目是《霸道总裁与他的小妖精》】 南枝:要素过多。 【宿主的攻略目标,是在前期强行与小白花女主在一起的反派,女霸总郗真仪】 按照原本的剧情,小白花女主是个钢铁直女,反派女郗真仪对她一见钟情,强行将她带了回家。 因此,两人之间便有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在郗真仪极端的控制中,小白花渐渐爱上了郗真仪的死对头,也就是我们的另一个霸总男主。 郗真仪因为对小白花爱而不得,因爱生恨,最终犯下错事,被霸总男主天降正义,安排进了监狱,最终在监狱里发了疯,一头撞死。 南枝:…… 这结局属实是有点,惨。 【那我的身份是什么?】 小毛团嘿嘿蹦跶两下:【是反派郗真仪的协议妻子,南氏集团千金,恭喜宿主,喜提富婆身份!】 南枝眼睛一亮。 【快快!打开我名下所有银行卡账户,让我感受一下不一样的世界!】 小毛团咔咔一顿操作后,两人瞬间陷入了沉默。 【集团?千金?富婆?我就这么点钱?!】 南枝怒摔剧本,骂骂咧咧。 【这个,嗯,可能我们看漏了什么信息?】 一人一球,再次埋头哗啦啦翻书,最终在一个角落看见了南枝的人设:上有哥哥姐姐,下有弟弟妹妹的夹心饼干,不受宠的女儿。 最要命的是,原本郗家与南家的联姻,定下的是南家长子。 但郗真仪当真两家长辈的面,当众宣布自己只对女人有兴趣,并随手指了指路过的南枝,定下了新的联姻对象。 如此一来,婚事基本告吹。 正逢此时,“南枝”却说自己暗恋郗真仪多年,愿意与郗真仪成婚。 郗真仪还真就同意了。 联姻终是成了,两家却都觉得自己脸上不光彩。南氏集团说“南枝”是嫁出去的女儿,断了每个月的生活费。 而郗真仪并不喜欢“南枝”,随手甩给她一张卡,一栋别墅,便再没出现过。 “南枝”不甘如此,为了能见到郗真仪,常常在短时间内就将卡内的钱挥霍一空,借口没钱,才能与郗真仪联系上一次——大多数时候,她只能联系上郗真仪的秘书。 长期独守空房,加上与家人也断绝了关系,身边更是没个往来的朋友。 原身渐渐得了抑郁症,就在昨夜吞了大量药品,离世了。 【千金,好糊涂啊!】 南枝摇摇头,忍不住叹了一声。 她抬头又打量了镜子里的自己,这一回总算明白,为什么这张脸看起来是个苦相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一对也算是命运相似了。 都是爱而不得。 【所以,我的任务是什么?】 【阻止郗真仪黑化。】 南枝想了想:【郗真仪黑化的理由是小白花逃离她身边,也就是说,小白花如果爱上了郗真仪,她就不会黑化了对吧!】 小毛团肃然起敬。 这真是,企业级理解。 【那男主怎么办?】 南枝一愣,男主关她什么事? 对话被AI管家的机械女声打断:“夫人,主人已经出发回家,请夫人提前做好准备。” 准备? 南枝眉头一挑。 她抬头看向镜子,决定先给自己化个妆。 AI管家像是监控着她的一举一动,沉默三秒后问道:“夫人,该为主人准备咖啡和茶点了——” 南枝打断了它的话:“郗真仪还要多久才到家?” 原身应该很少连名带姓的叫郗真仪,甚至连AI管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卡得一顿,好半天才回答:“主人还要半个小时才会到别墅正门。” 南枝无语。 半个小时,就开始煮咖啡? AI管家不知被原身设定成了什么,开始滔滔不绝地念经。 南枝干脆让系统屏蔽了语音,这才清净了不少。 简单化了个淡妆,掩盖住皮肤表层的疲态,南枝又拿出手机,一顿翻找后,预约了一个半小时后的美容沙龙。 原身大把钱没地方花,便在各家消费场所疯狂充值。 即便南枝现在的余额只有几千块,照样可以在各高端场所横着走。 化完妆,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 南枝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起身去衣物间挑选衣服。 才进隔壁房间,她忍不住和系统吐槽:【这位千金是有多不爱打扮自己?怎么全是黑白灰?】 黑白灰就算了,关键款式也不咋样,统统和那件丝绸睡衣差不多,设计感极差。 系统:【千金大学可是在国外知名设计学院就读,还拿了好多奖呢!】 闻言,南枝一脸诧异。 那怎么? 她想了想,让系统帮忙,从原身的记忆里调出一部分。 细碎星光闪过,南枝缓缓睁开眼,低低呢喃一声:“原来如此。” 作为庞大的南氏集团子女之一,原身并没有像其他兄弟姐妹一样,选择金融系、管理系或是法律系等等,反倒是学起了艺术。 几年前,国内的艺术熏陶并不广泛,因此在当时古板的南家人看来,这个女儿极其叛逆。 连带着原身的父母在南家也备受冷落。 后来原身为了父母选择委屈求全,大学毕业后匆匆回国,放弃了自己的爱好,乖乖顺从长辈意愿,改投会计行业。 而认识郗真仪后,原身一再自卑,觉得自己哪儿哪儿都不行,干脆就把内心完全封闭起来。 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南枝轻轻一叹。 要不是原身已经离世,她还更想去拯救一下这个小炮灰女配,而不是要她提前半小时,去准备根本用不上的咖啡和茶点的郗真仪。 在原身的记忆里,每一次,郗真仪匆匆来,匆匆走,有时连眼神都懒得给。 南枝粗粗扫了几眼衣柜里的衣服,又预约了另外几家高奢品牌的下午茶,点名要看最新款的衣服包包等。 她好不容易才从这堆衣服里挑出一套,还算过得去的西装套装,配上简洁干净的妆容,不说多精致,但至少比方才那个灰败憔悴的模样精神多了。 之后,南枝又选了一块细腕表,一枚绿翡翠胸针,一对金镶碧玉的复古款耳坠。 最后在为数不多的香水中犹豫片刻,莫名拿起一瓶不太搭配的。 馥郁的乌木香与浓郁的玫瑰香气碰撞,单是用了一小泵,就觉得过于强烈了一些。 南枝皱皱眉,快速离开了喷洒出的香水区域,只沾上了一点点香气。 奇怪,她怎么会选这个? 和她这一身也太不搭调了。 片刻后,南枝将那瓶香水放到角落,选了一瓶冷冽木香。 刚才沾到的一丝玫瑰气味与冷冽香气交叠,竟撞出了不一样的气味来,独特的冷调香味里,含着若有似无的暖香,像是不经意间,勾人心魄。 虽是误打误撞,但南枝反倒很满意现在的气味。 这一番事情做完,楼下响起门铃,大概是郗真仪到家了。 南枝不由得皱了皱眉。 看完原身的记忆后,她现在对郗真仪反倒有些讨厌。 两人结婚多年,郗真仪甚至懒得去记这个家的密码。 南枝对着等身镜,转了又转,确定很满意现在的装扮后,在第五次门铃响起时,才不紧不慢下了楼。 “AI管家被你关了?” 门开后,先一步进来的,是一道清冽的女声,与记忆中淡薄疏离的语气微微重合,但又多了一分不耐烦。 显然对南枝磨蹭的速度很不满意。 再接着,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 一身墨绿色丝绸衬衣裙,将女人的妙曼曲线完美展现。 莹白肌肤透着淡淡光辉,慵懒法式卷发搭配着烈焰红唇,上挑的眼尾带着几分勾人意味,然而如墨的眼眸中却满是疏远冷漠。 性感、妩媚、张扬至极。 郗真仪甚至懒得进来。 每一次被迫来这里,无非是听这个胆小到不敢看自己的女人,说些似是而非的话,端上一杯咖啡,配着她自己做的小饼干。 郗真仪觉得自己真是搞不懂,南枝到底在想些什么。 碍于两家联姻的面子,她也不好对南枝太冷漠。 正好南枝提出要见面交付账单,她便借此机会与她见一面,算是应付。 可每一次来,南枝都找些有的没的无聊话题,试图将她留在别墅过夜。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管着长郗集团大小几十个子公司有多忙? 知不知道那张卡的账单,不需要她打印,自己也能收到银行发来的流水? 在这陪她闲聊的半个小时,会积下多少事情等着自己去处理? 久而久之,郗真仪对来这个别墅一事,厌烦至极。 她实在不想再看见南枝那一脸苦兮兮,又小心翼翼的表情。 也讨厌那栋别墅里一成不变的逼仄、陈旧。 南枝和南枝的别墅,就像是这个缤纷无比的世界里,一抹黑白。 更像是停滞了的时间。 郗真仪讨厌一切浪费时间的事情。 讨厌一切没有效率的谈话。 讨厌黑白和无聊。 而南枝,浑身上下都是她的雷区。 要不是距离上一次来这里已经过了三个月,这一回,她也不想来的。 她抬手半推开门,连鞋都懒得脱,只想在门口匆匆交接完这个没意义的仪式,就赶紧走人。 “你来干嘛?” 出乎意料,门另一侧,熟悉的声音响起,尾调微微拖长了一些,明明是南枝在说话,却让郗真仪不由自主愣了一下。 说话的语调……变了? 下一秒,门被人猛地拉开,南枝一身干练的西装,搭配着黑色高跟鞋,站在玄关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自己。 这套搭配,虽是南枝平日里常穿的衣服,整个人的感觉却十分不同。 郗真仪微微有些讶然,旋即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 没错,还是熟悉的黑白,却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黑色西装外套不再扣成推销员的样子,反倒随意敞开,干净整洁的白色衬衫,搭配了一条很有质感的真皮细腰带,将纤细的腰肢收拢,露出一抹曲线。 手上提着一只银色的蛇皮小包,两条镶着珍珠的项链被她随手缠绕在提手角落,一长一短,两颗圆润晶莹的珍珠随着她的走动,晃着可爱的幅度。 成色极好的翡翠胸针与耳饰交相呼应,翡翠通透,衬得她素白脖颈优美耀眼。 一侧袖子被她微微挽起,露出一截纤细瘦弱的手腕,松松垮垮扣着极细的金链腕表,湛蓝色表盘如夜幕星河。 精致又简单的淡妆,挺拔笔直的站姿,还有那个直视着自己的眼神。 郗真仪竟莫名有些恍惚,这真的是南枝? 她记忆里那个,灰扑扑,没点意思的女人? 大概是自己太久没回答,南枝脸上居然露出一丝不耐神色。 “没事就让让,没看见我赶着出门吗?” 她居然这样和自己说话?! 郗真仪半挑了挑眉,彻底从方才的震惊里清醒。 无聊的小把戏。 郗真仪冷冷勾了勾唇,眼神带着嘲弄。 她混迹商场,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见温婉那套行不通,开始换路子了是吧? 可惜,装也不装得巧一些。 出门?南枝能去哪儿? 这么多年,郗真仪早看清了南枝,不仅与家人断绝关系,连要好的朋友也没有,成日就待在那个别墅里,哪儿不去。 现在搞这个反差比,难道她就会上钩吗? 无聊。 郗真仪懒得陪她玩角色扮演,不耐地伸出手,“别演了,账单给我,我还有事,马上就要走。” 没想到南枝缓缓眨了眨眼,水杏般的眼眸清澈无比,写着大大两个问号。 “账单?你说信用卡?”南枝一歪头,像看傻子,“不是吧大总裁,你不知道办卡人可以去银行自己拉账单呀?你手下秘书这么多,找我干嘛?难不成我还要为了给你打印账单,专门去一趟打印店吗?” 她的语调很软,像是江南吴侬,轻糯又有些勾人。 与这一身服装很是不搭。 郗真仪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南枝却毫不在意,踩着小羊皮高跟鞋,高昂着头,“啪”一声,当着郗真仪的面关上别墅大门。 郗真仪脱口而出:“你去哪儿?” 南枝掠过郗真仪,独特的香水味似乎还残留在空中。 一如南枝现在,干练的外表之下,藏着悄悄冒头的一枝玫瑰。 留给郗真仪的,只有这一抹独特香味,还有一个款款而去的背影。 南枝食指上套着车钥匙,举起来晃了晃,算是回答。 一副老娘去哪儿不用你管的意味。 片刻后,停在外头的那辆多年未动过的粉色跑车,引擎缓缓响起。 还好还好,南枝轻轻呼了一口气。 看来郗真仪派给她的那个,一周来三回的真人管家还算靠谱,至少没让这车废掉。 不然这逼就装不过瘾了。 南枝摁下按钮,打开跑车敞篷,缓缓启动车子。 嚣张的芭比粉跑车,还没路过别墅大门,在轰鸣的发动机引擎声中,更响亮的是一阵摇滚乐。 郗真仪扭头看去,只见一溜尾气,哪儿还看得见那人半点影子? 好一会儿,她才气极反笑。 好啊南枝,和我玩新花样是吧? 郗真仪掏出手机,点下秘书电话:“这个月的生活费不用给她打了,还有,把她那辆粉色的跑车拿去报废。” “另外,给我查一查,她今天之后的行程有哪些。” 一向只在商战里才会生出的胜负欲,竟奇异般地疯狂冒了出来。 连她自己都没法发觉,她第一次,与南枝开始较上了劲—— 不,是第一次与别人较劲。 郗真仪觑着眼,看向跑车离去的方向,玩味般勾着唇。 第33章 帮老婆追女朋友第2天 不知道郗真仪起了奇怪胜负欲的南枝, 正美滋滋地享受着面部按摩。 散发着淡淡的玫瑰香气精油,妥帖地敷在脸上,将她许久不曾感到滋润的肌肤, 一点一点喂得饱满水润。 美体师小姐姐,手上动作轻柔, 力道正正合适。 随着指节的捻旋按摩,彻底让整个人放松在舒缓的音乐之中。 脑海里, 意识形态的小南枝, 正在翻看原作。 按照描述, 原身离世后第三天,郗真仪就会在公墓公园里,遇到小白花女主蒋念念。 郗真仪对小白花一见钟情,当场就给正在找工作的蒋念念递了名片。 蒋念念开始还以为, 郗真仪是个温柔美丽的大姐姐, 心怀感激去公司报道。 结果当晚就被郗真仪以送她回家为由, 带去了小别墅, 意图不轨。 南枝看到这,不由得啧啧两声。 好家伙, 前妻刚走,你就在她坟头给其他女人递名片! 还玩得这么野! 大渣女! 美体师轻轻提示,将从按摩换成蒸汽护肤。 南枝点了点头, 片刻, 一阵轻缓又湿润的绵密雾气,缓缓蒸腾着整个脸颊。 巴适! 做总裁的女人,也不是全然没有坏处嘛。 小南枝合上书本, 开始思考怎么样能让蒋念念爱上郗真仪。 太难了。 与其费劲掰弯一个直女, 还不如让郗真仪戒.色出家呢。 就这样昏昏沉沉地想了一会儿, 最终南枝还是没递过这氛围,再次沉沉睡去。 隔间外,匆匆赶来的秘书1号,在对话框内输入:报告郗总,夫人于12:00抵达公司旗下美容院,现在正在护肤中,夫人心情很放松,已经睡着。 开着会的郗真仪手机兀自一震。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她们这位说一不二的总裁,抬起手在屏幕上划拉两下,阅读短信后,先是皱了皱眉。 然后!居然!回复了! 总监倒吸一口凉气。 这得是天王老子才有的待遇吧? 要知道,郗总最烦浪费时间,尤其是争分夺秒的开会时间。 任何人不许在开会期间看手机、接电话、发短信。 郗总以身作则,这么多年,哪怕被老爷子的电话催得整个秘书室都快哭了,郗总也没一次破例。 今天她居然,回了对方的短信! 总监不由得望了望窗外。 太阳是正常升起来的吧?! 另一边,秘书1号点开屏幕,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我有必要知道她的心情吗?】 1号默默流泪:完蛋,猜错郗总心思了。 挣扎了半个小时,美体师轻轻敲了敲她这边的门:“夫人已经走了。” 1号不敢想别的,赶紧收拾收拾,跟着夫人往楼下跑去。 这间美容室所在的综合体商场共分为三栋楼。 A区是化妆护肤,B区是时装包包,C区是电子科技。 夫人先是晃晃悠悠,扫了一大堆护肤品,让人送去别墅,接着便往B区走去。 过了高空回廊后,夫人就进了VVIP休息室。 没一会儿,几家高奢店的SA们陆续往休息室走去。 1号经常代郗真仪来B区扫购,见她出现,休息室经理微微一愣。 “郗总有什么吩咐?” “没事,你们服务好夫人就行。”1号摇了摇头,“记一下夫人的举动,一会儿出来告诉我。” 经理讶然:“这是夫人?” 怎么和传闻中,好像不太一样? 休息室大门被人从内打开,一个SA探出头,想询问经理建议。 1号赶忙挥了挥手,让她进去忙,不用在意自己。 身为郗总秘书,1号比经理更震惊郗总今天的指令。 别墅和夫人,一直是郗总的禁忌。 也不对,与其说禁忌,不如说郗总根本不在意那边,所以从来不提。 久而久之,关于夫人,便传出一系列奇奇怪怪的传闻。 郗总倒也从不在意,只要底下人认真做事,其他她从来不管。 就好像,她毫不在意别人怎么评价夫人。 至于去别墅取账单这件事,郗总每隔三个月亲自去一趟,其他时候,夫人来了联络,都是1号代替去的。 可今天,郗总照例去了别墅后,居然给她打了一通电话! 不仅说要给夫人断了生活费,还要她跟踪夫人! 这叫什么事嘛! “你,叫什么?” 软糯清甜的声音响起,语调微微婉转,像带着一点撒娇感。 1号抬起头,猛地吓了一跳。 “夫、夫人。” 眼前的女人,可不就是南枝! 只是—— 裁剪合身的淡绿色丝质衬衫,衬得南枝肌肤莹白水润。 新中式风的暗红繁复绣金马面裙,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 乌黑墨发被一根白玉簪子挽在脑后,几缕碎发随意又灵动地垂下。 1号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温柔的气质美人,一时间竟呆住了! 这,这还是那个死气沉沉的夫人吗? “诶,问你呢,叫什么名字?” 1号猛地回过神,脸颊不自觉涨起红光:“我,夫,夫人叫我1号就好。我是秘书室的1号员工。” 美人秀气的眉微微蹙起,显然对她的回答很不满意。 果然,下一秒南枝轻哼一声:“郗真仪就这么称呼你们?真没礼貌!” 1号吓得肝胆俱裂。 夫人呐! 这可不兴当着她的面说呐! 万一郗总问起来,她是回答还是不回答啊TOT “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不喜欢叫别人几号几号的,还有,不许叫我夫人,叫我南小姐就行。” 1号期期艾艾,犹豫了好半天才轻声说道:“南……小姐,我叫何怡。” 南枝点了点头,温软糯气的声音将这个名字重复了一遍。 何怡也不知怎么回事,自己的名字被夫人,不对,南小姐这样念了一遍,竟是这样一件叫她脸红耳赤的事情。 何怡心想,难怪郗总今天这么反常。 原来是南小姐变了! “何秘书,去回复你的老板,就说,她有这么多精力派人来监视我,不如多把时间花在她自己的事情上。省得错过了什么大生意,回头还要把责任归咎到我的头上。” 南枝微微抬起下巴,精致的小脸上,满是莹莹光彩,动人至极。 混迹在郗总手下多年,何怡还是略微能听懂一些场面话的。 比如夫人说的这句,意思就是让郗总别来烦她。 何怡那儿敢这么回给郗总啊! 要是以前,她就自己做主,应付夫人两下算了。 可偏偏今日的——南小姐如此不同。 何怡也不知怎么,一点也不敢忤逆南小姐的意思。 南枝说完,又转身进了休息室,开启新一轮的狂欢。 太爽了! 做霸总的女人,真的太爽了! 她面上没有显露,但心里已经尖叫了一轮又一轮。 钱不是自己赚的,花起来完全不用心疼! 一串串账单数字从她眼前流过,南枝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就到这吧。”比钱包先累的,居然是她的眼睛! 后面几组SA忍不住暗暗可惜。 早知道夫人这么大手笔,就往前排一排了。 谁知下一秒,南枝小手一挥,“今天进了这个休息室的,我全都要了!” 呜呜呜!好爽! 南枝接过笔,在账单上奋笔疾书。 嗯,还等弄个章子,签名真是太麻烦了。 系统:【……】 金钱使人堕落。 这才短短半天,这女人居然已经堕落到这个地步了! 在加粗的一片省略号弹幕里,南枝雄赳赳、气昂昂赶往下一个战场。 拜托,做霸总的女人,这点排面怎么能够呢? * 长郗集团总裁办公室。 比1号的汇报更先到的,是南枝在各家商场的消费账单。 郗真仪皱着眉,手指用力划拉四五下,居然还没划到尽头。 这女人,报复性消费?! 她一直知道,南枝把她每次打过去的钱,都充值在了自家旗下的各个商场里。 但一次也没去消费过。 大概是怕自己不高兴? 几年累积,各商场都存了不少的巨款。 郗真仪一直以为,南枝到死也不会去提那些钱了。 谁承想,今天这是狮子大开口。 护肤、彩妆、衣服、包包、首饰鞋子…… 郗真仪承认,这些都是一个女人该拥有的东西。 可这三辆跑车又是怎么回事?! 4s店甚至贴心地给郗真仪发来了南枝的备注:橙红、墨紫还有一辆宝蓝。 她搁这画彩虹呢?! 她不是舍不得这个钱,但她不理解。 南枝一夜之间变化太大。 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叮——” 短信再次响起,郗真仪闭眼三秒,再次睁眼,看见了来自家居店经理的讯息。 …… 她这是要把整个家都拆了换掉吗?! 郗真仪忍无可忍,拿起手机,打给1号: “她还要逛多久?” 何怡弱弱地在电话那头回答:“啊?我,我不知道呀?” 郗真仪眉头一挑,强压着怒气:“不是让你跟着她吗?” “南小姐不让我跟着。”何怡的语气有些委屈。 “她不让你跟着你就不跟了?谁给你发的工资?你该听谁的话?”郗真仪红唇一张一合,噼里啪啦丢下一串话,末了,才觉出一丝不对劲,“南小姐?她让你这么叫她的?” “是的郗总。” 郗真仪咬着下唇,眼神闪过一丝不明意味。 她挂了1号电话,指尖轻触屏幕,找到了那个从不曾拨过的号码。 “嘟——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 郗真仪:? 挂得这么快? 郗真仪狐疑着,又点了一次。 仍是和刚才一样,响了一声就被挂掉。 郗真仪心底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她猛地推开秘书室大门,随意点了一个小姑娘:“你,现在把我的手机号拉黑。” 3号一脸惊恐。 郗真仪不耐地说道:“快点,别浪费我时间!” 3号颤颤巍巍,掏出手机,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将郗总号码拉黑。 郗真仪扫了一眼她的胸牌,拨通了3号的电话。 “嘟——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 “咔!” 郗真仪狠狠挂断了电话,气得笑了起来。 办公室内,2号到5号低着头,瑟瑟发抖。 谁不知道,郗总一旦气笑之后,完全就是个恶魔。 3号欲哭无泪,腿都有些发软。 明明,是郗总你让我拉黑你的呀…… “叮——” 又一声短信声响起,郗真仪极其迅速的点开消息,回拨了过去。 这一次,总算是有人接了。 家电区经理笑得十分灿烂:“郗总!有什么吩咐吗?” 郗真仪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南枝呢,在不在?” “南小姐?在,当然在,还没走呢!” 又一个南小姐。 “换她接电话!” “好嘞!”声音渐渐远了,“南小姐,是郗总的电话。” 过了好一会儿,那抹软糯的声音,才懒洋洋地从电话里响起:“什么事呀?” 郗真仪气极反笑:“你好意思问我?你说的出门,就是去买东西?” 电话那头,女声带着诧异,似乎很不可置信。 “郗总,你的公司要倒闭了?” 郗真仪:? “还是说——” 笑眯眯地语调听着就让人生恼。 “郗总不会,养不起我吧?” 郗真仪:??? 第34章 帮老婆追女朋友第3天 小毛团担忧地蹦了蹦 【你干嘛一直惹郗真仪生气呀?】 【这就生气啦?还总裁呢, 真小气】 南枝理直气壮的。 【我不就花她一点钱?至于打电话过来吗?她给蒋念念花起钱来,可是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我这才哪儿到哪儿。】 【再说, 这高低也算是“我自己”攒下来的钱,还不许我消费一下了?】 把手机还给了家电区经理, 南枝一脸轻松愉悦,总算舍得离开商场了。 她打了个电话给何怡: “何秘书, 麻烦你一件事情。” “嗯, 我需要一个管家, 一个厨师,最好还有一位保姆和司机。工资的事情记你老板头上,告诉她,这么几个人都养不起, 公司真是要倒闭了。” “不着急, 这周之内都可以, 超过也没关系。” “好的谢谢。” 系统:【你真是一点也不客气!】 客气干嘛! 南枝坐回那辆芭比粉跑车内, 随手把新换的包丢到一旁。 她既然知道了原身的事。 怎么也得向郗真仪讨回点什么吧? 精致卷翘的睫毛微微下垂,南枝低低自语:“郗真仪, 就当我们扯平了。” 【统宝,帮个忙呗?】 小毛团浑身绒毛炸开,像是在说她语气好腻好吓人。 南枝不为所动, 仍是笑眯眯看它。 【帮我看看, 这个世界有没有哪个大公司,有适合我的职位?】 【你要去应聘?】 【嗯,万一今天真的把郗真仪惹毛了, 回头跟我离婚, 我怎么也得找个能赚钱的工作, 养活我自己吧?】 南枝浅浅叹了一口气:【不然还没完成任务,我先饿死街头了】 她这话也有道理,系统立刻吭哧吭哧埋头苦干。 五分钟后,一章表格出现在光幕上。 南枝一路开车到家,卸了妆,护肤结束后,换上新买的睡意,躺到新买的按摩椅上,才开始浏览这个表格。 首先,叉掉长郗。 小毛团痛心疾首:【她们给的可多了】 【那也得我进得去呀!】 就她和郗真仪这关系,长郗能要她? 恰到好处的力道有力地揉捏着小腿,后脖颈处,真皮按摩下两颗圆润的小按摩球,轻轻捏紧南枝的肩颈。 下一个是霸远,也就是原著中那个霸总男主的公司,郗真仪的死对头。 【啧啧,这公司名字起得,好难听】 南枝嫌弃地撇撇嘴,最终还是画了个小圆圈,表示待定。 再下一个则是南氏集团,毫不犹豫叉掉。 嗯再往下…… 等她仔细挑选完,这一张纸上拢共只剩下四家公司。 其他不是工作室位置太偏,就是工资开的太低,还试图让你全年无休007。 南枝轻叹一声,将目光落在第一个名字上。 霸远集团。 名字虽说是难听了一些,但—— 按照原剧情,郗真仪是在公墓公园认识的蒋念念。 可现在南枝没死,那么两人的相逢就出了变故。 南枝猜不到郗真仪下一次遇到蒋念念是什么时候,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蒋念念一定会认识上男主,霸远的总裁储闻。 她只需要等在这关键的两人身边,无论蒋念念先在哪一边出现,她都能以最快速度认识女主。 打定主意后,南枝便开始思考怎么样顺利入职霸远。 毕竟她现在的身份,还是郗真仪的合法妻子、南氏集团(不要的)千金。 怎么看,都像是个美丽无脑的商业间谍。 正当她苦恼时,别墅大门的密码锁突然响动。 本以为是来送货的,没想到一抬眸,与那个风情美艳的老婆对视上了。 南枝任由着按摩椅将她脖子和脑袋,东歪一下西歪一下的推动。 冷静又自信地打了个招呼: “嗨,郗总,这么快又见面了,你今天挺闲的啊。” 郗真仪一进门,就看见那个懒懒散散的身影,在按摩椅机器声中,躺得没了骨头似的身影,才平息下的怒又被窜动。 到底谁更悠闲? “郗总大驾光临,有什么事吗?” 偏南枝这一问,倒把她问愣住了。 她为什么来? 还不是南枝气她? 可要说南枝到底哪儿气着她,以致于自己这么反常地冲回家里。 郗真仪眉头紧锁。 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来。 眼前的人,不过短短几个小时,与出门之前又大不相同。 以往看着没什么气色的脸,做了spa后,虽还不至于回到初见时的透亮白皙,但很是水润,光是看着便觉得滑嫩,比这些年好看了不少。 墨色的长发经过护理,明显充满了光泽感。 一条米色丝质吊带睡裙,露出精致的锁骨线条。 常年不出门,身上的肌肤倒比从前更白了一些,犹如玉色,熠熠荧辉。 随着按摩椅的震动,本就不长的睡裙下摆,更是往大腿处褪了腿,丝绸之下的双腿颀长匀称,纤细轻曼的脚踝嵌进暗红色真皮按摩椅中,显得更加脆弱。 不远处的小茶几上,点着一支淡味白山茶香薰蜡烛。 若隐若现的香气,与眼前似要被按摩椅吞没的女人。 毫无疑问,南枝变了。 但也像是没变。 郗真仪记得自己多年前,曾在伦敦街头与南枝匆匆打过一个照面。 那时候的南枝穿着简单却显得朝气蓬勃,青春洋溢。 所以后来,她在拒绝和南家长子联姻时,阴差阳错,会指着南枝说自己要和她联姻。 和南枝结婚那段时间,正是她和几个哥哥争夺公司的关键时刻,有了南氏集团的支持,她很顺利拿下了一部分股东的信任。 最终花了近一年的时间,她成功上位长郗总裁一职,把她那几个没用的窝囊废哥哥统统“发配”掉。 再后来,她又花了一年时间稳定公司内外。 这样一想,确实是她冷落南枝太久。 才将她变了样子。 而如今的南枝或许并不是变了,只是回到了从前。 思及此处,郗真仪的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子愧疚感。 于是她忍了忍,好声好气对南枝说道:“没什么事,我——” 我回来陪陪你。 话未说完,就被那个女人懒洋洋打断:“没事就好,我还以为郗总突然良心发现,要搞什么留下来吃饭之类的恩爱伴侣人设,我可配合不了,怪噎得慌。” 郗真仪:? 你才没事吧?! 什么愧疚感通通去死! 她真是中了邪了,才会这么想! 郗真仪冷冷瞪她一眼,却发现南枝不像从前那般,无论郗真仪说什么做什么,都会小心翼翼投来目光。 现在按摩椅中的女人,根本连眼睛都没睁开过! 郗真仪人生头一回,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百感交集。 包里的手机震了震,是2号给她发来消息,需要她尽快回公司处理一些事物。 郗真仪捏着手机,冷冷瞥了南枝一眼,用力甩上门,走了。 临下台阶时,她还不忘告诉自己。 要不是公司事情太着急,她才不会轻易放过那个女人。 * 屋内,南枝暂停了按摩椅,做了几个拉伸动作,然后慢慢走上楼。 新送来的电脑还没安装,她想了想拿起ipad,很快下载了几个软件,开始作画。 小毛团好奇问道:【你画画干嘛?】 【笨,我去应聘人家公司,怎么也得带个作品应付一下吧?】 虽说原身的履历很不错。 但在外人看来,她到底这么多年,乖乖当着一丝金丝雀,从前有的才能如今不知道还有没有。 总不能光凭着几个过去的奖,和这三年的空白期,就让人家录取她吧? 南枝让系统调出霸远这次的招聘要求,练了两章速写找到手感后,便认真埋头画了起来。 这一认真,就认真了几个小时,直到肚子发出轻微的抗议,南枝才揉了揉酸涩僵硬的脖子,缓缓抬起头。 屏幕画面中,简略的线稿上直接上了大色块,区分出冷暖调子后,又被作者简单的调整了一下透视。 深入刻画后,才有了明确的模样。 虽说没有彻底完成,大框架是有了。 只剩一些细化的部分,总之也不着急。 南枝想了想,又给自己换了一套行头——当务之急,是得解决抗议的胃。 小粉再度出击,这一次南枝直接开到了市中心一家高档会所。 按照系统列出的美食店排名,这家店的omakase稳居第一。 “小姐,不好意思,请问您是会员吗?是否有预约?” 门口的服务员微微笑着拦下了南枝。 糟糕,忘了还有这茬! 现在让系统黑进去一个名额来得及吗? “这位小姐是和我一起来的。” 说话的人声线极其好听,如涓涓溪流般清澈,尾音略略上扬,满是自信风情。 南枝扭头看去,记忆中的一张面孔与眼前人的容颜重叠,她不由得讶然喊了一声:“师姐!” 被称为“师姐”的女人勾唇笑了笑,将手臂往前一伸,示意南枝挽着她。 服务员连忙鞠躬:“原来是储总,非常抱歉打扰了这位小姐,两位里面请。” 储月侧头看向南枝,笑道:“走吧,小师妹。” 两人甫一进入店内,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储月身穿纯白西装,深V领衬衫搭配丝巾,深棕色短发利落干练。 南枝一袭碎花长裙,腰间配一条藤编宽腰带,微卷的长发随意编出一个麻花辫,十分清新。 进来了才知这家店原是会员制,能来的皆是这个圈子里的富家子弟们。 储月一进门,便有不少人冲她点头打招呼。 至于南枝嘛—— “哎,储总身边那个女的是谁啊?” “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看样子可能是个小明星吧。”说话的人对娱乐圈毫不关心,光看南枝的颜值,猜测可能是个新出道的。 “小明星能有这待遇?我看着她也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但长得这么好看,我不该忘了她啊。” “你们有没有觉得,她和小南总长得有点像?” “小南总?” “哎,诶!是不是南家那个,嫁出去的?” “我去,不是吧?!” “怎么不是啊,当年南家那个不是去了英国留学?储总还说她是自己师妹还是什么的?” “还真是!” …… 再多的话语便听不见,包间门缓缓阖上,一道门帘之外,厨师团队向两人鞠了一躬,开始介绍今日的食材。 包间内的装修十分日式,两人盘腿坐在榻榻米上。 “好久不见,小师妹,最近过得好吗?”储月笑着问道。 虽然她叫着南枝小师妹,实则两人根本不是一个大学的。 南枝就读于伦敦某个艺术大学,而储月则在隔壁剑桥攻读商科,家里长辈介绍后,时不时相约小聚。 因储月年纪大一些,便开玩笑叫南枝小师妹。 “一般般吧,师姐呢?” “我?”储月半眯了眯眼,故作叹气,“我才回国没几天,就被全家上下催着去相亲,早知道就不回来了。” 如果南枝没记错的话,储月的相亲对象应该就是她的大哥,也就是外头那些人喊的小南总。 前菜南瓜啫喱被盛放在一个精致的琉璃盏中,南枝拿起小勺子尝了一口,清爽中带着微甜,南瓜的香糯充盈在唇齿间。 “唔!好吃诶!” 南枝兴奋地眼睛都亮了,如翦水秋瞳,引人沉醉。 储月直直看了她一会儿,眸色微沉,见南枝抬头,眼神才略松弛下来,又恢复了那个“许久未见的师姐”状态。 “说起来,这么久没见你,好像比之前更好看了。” 储月抬手取过香槟,轻抿了一口,随意说道。 “有吗”南枝颇为俏皮地一歪头,眨眼笑了笑,“大概是见到美人,所以我有跟着变好看一些了。” 储月哈哈一笑,指着自己:“我?没有你家那位好看吧?” “师姐怎么这么说!” 南枝简直一脸晦气的表情。 郗真仪好看归好看,但是太渣了,不提也罢! 储月眸色一闪,似乎带了点意有所指:“你的意思是,我比郗真仪好看?” 南枝塞入一枚海胆手握,含糊不清道:“当然啦!” 单纯比颜值,郗真仪是毋庸置疑的好看。 但南枝现在不待见她,加上又是储月请客吃饭,自然不会当着储月的面儿去夸郗真仪。 两人谈笑风生,谁都没发觉,门外有一道极浅的身影顿在原地,然后猛地转身走了。 “对了师妹,我这次回来,打算在小风港那边开个美术馆,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美术馆? 南枝手上动作一顿,她要应聘的不就是霸远的美术馆项目吗? 她立刻来了精神,身子往前探了探,眼里满是兴奋。 “实不相瞒,我今天刚准备给霸远投简历,还在准备作品集呢!” 储月诧异一瞬,旋即笑道:“真是巧了,既是这样,你也不用准备什么作品,小师妹的能力我还不知道么?你明天可以直接来找我。” 她从包里取出一张黑色底烫金名片,似乎还能闻到萦绕在名片上的香水味。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小师妹可别再弄丢了。” 包间内灯光轻柔,倒映在储月眼底,闪着绚丽的光影,像是某种兴奋的情绪。 储月刻意咬重了“再”这个字,好像在宣告什么。 南枝笑着接过,道了个谢:“不过我还是准备一下作品集,走一走程序。” 她有些不好意思,眼神忽闪忽闪,像一只蝶:“我很久没接触美术,有些手生。” 储月点头应下,“都依你。” 饭毕,储月本想让南枝坐自己的车走,不过南枝不想让小粉孤零零留在停车场,最终储月只让司机代驾送南枝回别墅。 下了车,见别墅里灯亮着,南枝不由得一愣。 郗真仪她,又来了?! 南枝皱着眉往回走,心里盘算着得把门锁的密码换了。 以前原身想见郗真仪的时候,她几个月才来那么几分钟。 今天倒是好,一天来三趟。 真够随心所欲的。 指纹锁响起一小段欢快的音乐,门锁应声打开。 南枝刷掉脚上高跟鞋,踩进软绵绵的拖鞋里,趿拉着鞋晃到客厅。 郗真仪换了一套居家服,正在指挥着几个佣人搬东西。 南枝斜斜靠在玄关入口,冷冷挑了挑眉,“郗总这是做什么?” “不做什么。”郗真仪抿了一口红酒,抬手翻过腿上的财经杂志,“怎么了?” 怎么了? 南枝勾了勾唇,将小包甩到沙发上,整个人没骨头似的陷下去。 “郗总这是隔了三年,总算想起来有个合法的伴侣了是么?” “难道说,我打算住在家里,夫人有意见?”郗真仪轻笑一声,慵懒的卷发随意散落,带着别样的风情,“还是夫人不欢迎?” 欢不欢迎你,你心里没点数啊? 一口一个夫人,好烦。 南枝蹙起秀气的眉,搞不懂郗真仪这是整的哪一出。 “随你。” “郗总自己花钱买的别墅,郗总当然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没什么意见。” 不就住一起么? 正好,方便她观察蒋念念什么时候出现了。 南枝转身上了楼,路过佣人时,还不忘提醒:“对了,郗总的东西,麻烦都搬到最尽头那个房间,离我远点。” AI管家按照郗真仪的喜好,自动播放出一首钢琴曲。 南枝脚步一顿。 【统子,出来!】 小毛球立正:【到!】 【给我把她的歌切了,换成摇滚!越摇越好!】 片刻后,偌大的别墅里,安静柔和的钢琴曲突然卡住。 就在郗真仪疑惑抬头的瞬间。 一阵狂躁的鼓点猛地响起。 手中的红酒不小心洒了一身都是。 郗真仪:…… “南!枝!” 主卧浴室内,南枝整个人沉进泡泡浴中,随着节奏摇头晃脑,满脸愉悦。 第35章 帮老婆追女朋友第4天 一周后。 南枝起来的时候, 郗真仪已经走了。 虽然不知道郗真仪那天突然抽的什么风,要搬回家住,不过她倒没强迫与南枝同住一间房。 甚至一周同居下来, 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早上郗真仪去上班,南枝还在睡, 晚上郗真仪回来,南枝已经睡了。 反正彼此作息不同, 很难见到, 南枝就干脆当她不在。 上周在会所见过储月后, 南枝提出需要点时间准备应聘的作品,加上那边项目并不着急,所以储月给了她一周时间。 今天便是约定好见面的日子。 南枝昨天提起约了个沙龙,再次做了深层护肤、护发后, 今天起床时, 即便是素颜状态也很水润透亮。 她满意地对着镜子打量了一下, 纤纤玉指在化妆台上绕了一圈, 选定了几样。 今天的风格是职场女性,妆容仍以干净简洁为主。 不过, 毕竟是初亮相,太过简朴不是南枝的风格。 她选了大地色眼影,加深了眼尾眼窝处, 又用眼线笔轻轻勾勒出上挑眼尾, 接着在眉峰处挑了一挑。 最后选了一支绒雾面复古正红色口红。 很好,很有气场。 墨色长发精心卷成合适的弧度,搭配墨绿色天鹅绒深v包臀裙。 V字形领口添加了荷叶状圆弧形裁剪, 宝石盘水钻纽扣, 简直就是人间富贵花。 收拾妥当, 南枝随意吃了两口早餐,便出门了。 之前的小粉不知什么时候被郗真仪拖走了,南枝现在的新宠是车库里的小橙。 南枝按照约定时间,将车停入地库。 才驶下地下停车场,就看见储月的身影。 “师姐,好巧,你也刚到?” 南枝停了车,踩着高跟鞋一路小跑到了储月身边。 “慢点,”储月忍不住笑了一声,伸手去扶了南枝一把,“我到了有一会儿,在等你。” 在地下停车场等她? 堂堂储家大小姐?! 南枝眨了眨眼,立刻半伏了一下身子,鞠躬道歉。 “小的来迟了,竟让娘娘在车库等我,请娘娘大发慈悲,宽恕小的吧。” 储月扑哧一笑,“少贫嘴,走吧,我带你上去见见团队。” 她领着南枝往总裁专用电梯走去。 电梯缓缓上升,眼前的数字不停跳动。 南枝好奇地问:“这部电梯,平时是储总在用?” 她说的储总,便是原著里的男主,那个“霸道总裁”储闻。 储月颔首:“嗯,平时都是我弟弟用,我回来了之后就蹭他的电梯用用。大小我也是个储总啊。” 南枝状若无意般问道:“储家光催婚师姐?不催一催储总吗?还是说,他已经有对象了?” “据我所知是没有,”储月眼神微闪,笑着看向南枝打趣,“怎么?你看上我弟弟了?我弟弟可不是什么好人,你别想着给我当弟媳。” 南枝讶然:“我都结婚了好不好,师姐你想什么呢!” “你那个协议婚姻,也算是结婚么?” 储月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两人一顿插科打诨,将话题带了过去。 电梯“叮”一声到达了28层,储月转头的瞬间,南枝轻微地蹙了蹙眉。 也就是说,蒋念念也没出现在储闻身边。 奇怪。 距离女主登场的时间,已经延后了好几天,蒋念念既没出现在郗真仪这边,也没认识上储闻。 总不能,她还在原本的小公司里打工吧? 南枝狐疑地晃了晃脑袋。 不应该呀。 按理说,即便不是公墓公园,蒋念念也该以另一种方式,出现在郗真仪或是储闻附近,衔接上断掉的世界线。 难道说,她活下来这件事,对世界线的影响这么大吗? 没等她想明白,储月已经将她领到了一个会议室门前。 “准备好了吗?” 南枝微微抬头,眼神很亮。 “嗯,我准备好了。” 储月抬眸看了她两秒,突然俯身上前,抱了抱南枝,抬手在南枝的后背轻轻拍了两下。 突如其来的陌生香水味,将南枝一整个笼罩其中。 “别怕,有师姐在,你不用担心什么。” 呃,她其实真的没有很怕啊! 拜托,她可是搭上了储月这个总裁亲姐姐的车,这么明晃晃一个大后台,谁敢当着储月的面为难她?傻了吧? 不过有人关心,也不是什么坏事。 南枝轻轻笑了笑,回抱了一下储月。 “嗯,谢谢师姐!” * “嗡——嗡——” 手机震动声响起,郗真仪立刻伸手取过,查看短信。 正在做汇报的部门经理熟练地闭上嘴,会议室的其他几个人也早就见怪不怪了。 这一周里,郗总已经无数次在开会的时候看消息。 众人早已从震惊,渐渐转为习以为常。 唯一比较震惊的,是短信的来源。 据小道消息传,郗总最近居然回了新婚别墅住。 甚至秘书室每天总有那么一个秘书不在工位上,而是被郗总派去跟踪夫人。 众人纷纷摸不着头脑。 难道说,郗总结婚三年之后,突然想起来这位夫人了? 两人居然是真情侣? “喂!喂!!!” 设计总监猛地戳了戳一旁的宣传部门经理。 “看这个!!” 宣传一低头,微微亮着的手机屏幕上,一条速报立刻吸引了他的视线。 【嫁入豪门的南氏集团叛逆千金,时隔多年出现!竟是去了伴侣对手公司应聘!豪门爱恨纠葛再度升级!】?! 夫人?! 去了哪儿?霸远?应聘! 宣传呆愣愣地长大了嘴,一脸震惊。 设计双手躲在桌子下,指尖划拉了一下屏幕,点开那条新闻。 不得不说,现在的商圈小报内容,拍摄水平是越来越牛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看的娱乐圈新闻。 只见第一张照片里,储家大小姐储月,独自一人站在某个地下车库内,像是在等什么人。 图片下方,记者贴心地为储月解释道:储月总裁在寒风中独自等待南家出嫁千金,长达20分钟,耐心至极! 宣传:…… 你比我会写。 再往下拉,是夫人下了车,小跑向储总裁的动图,储总还伸手去楼了一下夫人。 记者配文:“师姐师妹”会晤!断了三年的缘分重现!是否会想起昔日伦敦风光呢?…… 现在的记者,有话你是真敢写啊! 之后是一张储月替夫人拍去裙摆灰尘的图片、两人手挽着手走向专用电梯,以及—— “她们怎么拍的啊?跟上去了?” 宣传忍不住轻声吐槽。 最后一张照片的背景,很明显是在霸远公司内部。 记者偷拍的角度很刁钻,但刚好能拍到两人相拥的场面,隐隐还能看见储月埋首于夫人脖颈间,半闭着眼,神色温柔。 配文愈发大胆:是久别重逢的相拥?还是豪门协议婚姻下,被阻挡的真情?叛逆千金消失众人视野三年,重新卷土而来! 宣传和设计默默对视一眼,忍不住在心里喊了一声卧槽。 不愧是恩恩怨怨的豪门。 好刺激,好精彩! 照这个记者的配文来看,很明显就是暗示夫人出轨了储家大小姐。 两人不仅是青梅,更有后来一起出国留学,储月毫不掩饰在各大媒体面前,公开夸奖夫人才华横溢的名场面。 以致于后来夫人与郗总联姻,吃瓜群众还被很很震惊一把。 当初也曾流传过一阵子的小道消息,说郗总横刀夺爱,所以储大小姐回国短短半年,再度远走。 只不过后来,夫人和储大小姐都渐渐淡出公众视野,这些传闻便也跟着没了踪影。 而现在。 储大小姐好像上个月才回国? 夫人沉寂三年,突然又出现。 从前那些旧事纷纷浮现上脑海,竟有一种恍然隔世的错觉。 “看得很高兴?” 淡漠的女声似乎压着怒气,缓缓在会议室那头响起。 宣传和设计同时僵住,只觉脊背发寒,一点声儿都不敢出。 “你来说,看的什么这么高兴?” 一支钢笔狠狠砸在宣传面前,笔身断裂,墨水四下飞溅。 宣传一动也不敢动,任由墨水溅在衬衫脸上。 郗真仪冷冷笑了一声,抬眸看向还等着继续做汇报的部门经理:“继续。” “好的郗总,继、继续?!” 最后两个字尾调不可置信般上扬,项目经理嘴跑得比脑子快,两个音调响彻整个会议室后,他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了什么,猛地闭上嘴。 郗真仪冷声道:“怎么?有什么问题?还是说你现在连人话都听不懂了?要不要我送你去哪个中文培训班,好好进修一下?” “不,不是的郗总,不好意思。” 项目经理讪讪抬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那就继续!”郗真仪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说道,“别浪费我的时间。” “我明白了郗总,第三季度的任务是这样的……” 人声再次响起,众人立刻投入到工作中,谁也不敢偏头去看郗真仪。 会议室内极度压抑的气氛,吓得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魔鬼又来了。 然而。 谁也没发现,在项目经理开始汇报后,郗真仪的眼神再也没有聚焦在投屏上。 耳畔是一周前不经意听见的那句,“当然啦”。 语调又软又糯,隔着门,仍然能听出说话之人,正处于一个很放松很快乐的状态。 甚至在郗真仪听来,南枝和储月的每句对话,都带了点撒娇的意味。 可她和自己说话的时候呢? 不是故意呛她,就是阴阳怪气的喊郗总。 为什么? 就因为所谓的什么师姐? 明明她们根本不是一个学校,算得上哪门子的师姐师妹? 好笑! 而且自己,早在伦敦也与她见过。 怎么不说和自己也有缘分? 还有这些照片。 她居然在大庭广众下,和储月拥抱? 她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么? 郗真仪觉得头痛得快要爆炸了。 这些人的汇报,像是唐僧念在孙悟空耳边的紧箍咒,烦得要命。 她忍无可忍,猛地站了起来。 “额,郗总?” 项目经理大气不敢喘一声,小心翼翼问道:“那个,这个项目,是有什么问题吗?” 郗真仪连眼神都不给他。 “不用汇报了。” “什么?!” 项目经理觉得天都要塌了。 这什么稀奇事啊?郗总居然叫他不要汇报了?! “做个文字版的汇总发到秘书室。” 郗真仪说完,大步夺门而出。 留下一会议室的人面面相觑。 宣传和设计像是脱了水一般,猛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虚脱地瘫软在椅子上。 “你说,郗总会不会是去捉.奸了啊?” 众人:?! 好小子, big 胆! * “嘟嘟——嘟嘟——”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车载电话里,屏幕一黑,然后恢复了联系人的界面。 郗真仪脸色阴沉,再次摁下通话键。 南枝倒是把她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可不接电话和没放出来有什么区别?? 电话再一次显示无人接听。 郗真仪想了想,眼神一沉,往下划了两下,选到储月。 别接,千万别接。 天不遂人愿。 这一回,储月的电话很快被接通。 电话那头,女人堪比声优的声线缓缓响起,不含任何情绪。 “郗总?还真是稀客,有什么事吗?” 没等郗真仪开口,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距离电话稍远一些的地方响起。 “谁?郗真仪?” 甜糯,带着撒娇的意味,却在说到自己名字时,语气变得更淡了一些。 握着方向盘的手渐渐收紧,郗真仪狠狠踩下油门,一声摩擦声响起。 储月的声音像是很惊讶:“郗总在开车中吗?什么事这么着急?” 娇软的声音靠近了些,似乎是贴近了手机主人。 “师姐,挂了吧,不知道她又发什么疯。” “南枝!” 郗真仪忍无可忍,“从霸远出来!” 南枝微微惊讶,“哈?为什么啊?不对,你凭什么啊?” 储月似乎也有些不高兴,声音突然冷了下去。 “郗总,希望你尊重一下我们霸远的客人。” 霸远的客人? 可笑! 郗真仪狠狠踩下刹车,惯例使然,整个人不受控地往前探了探。 “南枝,我再说一遍,从霸远出来。” “我在楼下等你,你下来,我们谈一谈。” 电话那头突然静了一下,片刻后,南枝的声音响起: “你说你在……霸远楼下?” “我在。” 郗真仪深吸一口气,透着车窗往上看。 折射着阳光的厚重玻璃熠熠闪耀,在她视线看不见的地方,南枝就在某一个玻璃后。 站在储月的身边。 郗真仪也说不清自己心里为什么这样烦躁。 储月似乎在劝南枝:“小师妹,你为难的话不用下去——” “没事。” 她听见南枝像是轻轻笑了一下。 郗真仪无端松了一口气。 “我下去会会她。” 郗真仪:…… 行吧, 也成。 第36章 帮老婆追女朋友第5天 南枝才坐进车里, 就忍不住皱了皱眉。 “你这个车载香薰——”她想了想,找不出什么词代替,干脆直接评价, “好难闻。” 什么总裁,品味这么差。 郗真仪的脸色不太好看。 在南枝来之前, 她从没觉得自己这手工定制的香膏有什么问题。 南枝身上的香味很淡,像是清晨花露, 大朵的红艳山茶花瓣上, 挂着的一滴露珠, 清冷之中又含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芬芳。 两相比较,便衬得她这支香膏的味道俗气了不少。 南枝找了个舒服的坐姿,“郗总想谈什么?总不会是找个借口要我下来,直接把我关回别墅吧?” 郗真仪狠狠咬牙。 她倒还真想过。 “你来霸远做什么?”最终, 她只是控制着情绪, 维持住自己的精英形象。 南枝好笑地看向她, “郗总, 你就是为了问这个,在上班时间跑到这里来找我?未免也太……” 小题大做。 郗真仪侧过头, 眼前的女人妆容精致,姿态优雅,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别样的韵味。 比伦敦初见时, 更耀眼迷人。 也更危险。 “你应该知道, 霸远和长郗的关系。” 南枝展颜一笑:“然后呢?” “你是我的合法伴侣,我不希望你——” “哈哈!”南枝忍不住笑出声,“郗总, 我知道你在职场上很厉害。” 郗真仪蓦地一愣。 这是……在夸她? 南枝微微侧着身, 一只手撑在腿上, 托着腮,歪头看向郗真仪。 “郗总这些年,要赢过那些男人,坐稳现在的位置,很不容易吧?” 郗真仪万万没想到南枝会夸她,不知怎么,竟觉得车内温度上升了一些,热得头脑发昏。 “也不是很……” 她话未说完就被南枝打断。 “不过呢。” 不过? 郗真仪的心突然被人一把揪起,隐隐有些不安。 只见南枝神色未变,娇艳柔软的红唇一张一合,淡淡吐出一句。 “郗总和这些臭男人们比来比去,竟也将他们的坏毛病学了起来。” 郗真仪眉头一挑,语调上升了几个调:“你说什么?!” “无能的男人们,试图控制着婚姻里的女人,要她们为自己之命是从,不可反抗。他们不许妻子抛头露面,不许妻子有自己的生活,最好是要一切以丈夫为中心。他们不想回家,妻子就得乖乖在家等他;他们想回家了,妻子就得温柔贤淑地替他们准备好一切。” 南枝毫不在意她发不发火,仍是一脸风轻云淡。 而郗真仪才刚烧起来的怒火,突然就被她的话浇了个七七八八。 她是在指责自己……前些年对她不好么。 南枝说的是大实话,即便自己想反驳狡辩什么,却无从开口。 她前几年确实不喜欢南枝,不喜欢那个别墅的氛围。 哪怕南枝那样祈求,她也很少回到那里陪伴她。 所以现在,南枝才……惩罚她么? 郗真仪眼睫微微一颤,紧紧抿着唇。 南枝撩了撩耳侧碎发,“所以啊郗总,下一次,在你来找我之前呢,最好想一想,你是以什么身份来找我。” 郗真仪一愣,道歉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变成疑问:“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要和我离婚?” “大差不差吧,”南枝轻飘飘丢下一句,“郗总不会真以为,这三年的时间用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弥补吧?” 她说完,冲着郗真仪甜甜一笑,拿起手包就要下车。 郗真仪连忙伸手,拉住了南枝的手腕。 南枝的手腕很细,她的指尖似乎触到了南枝的肌肤,有些凉。 纤弱的手腕瘦得只剩皮包骨,让郗真仪忍不住蹙眉。 怎么这么瘦? 南枝回过头,眼里满是不解。 “咳咳,嗯,那你要我怎么样补偿你?” 不对,她怎么被南枝带进去了? 南枝想了想,眉角眼梢都含着春日般的笑意。 “郗总,怎么讨老婆欢心这个事,你要不要也去问问那些臭男人啊?” 郗真仪气得已经没话讲。 南枝微微抬了抬手腕,示意她放开。 这一动之后,微凉滑嫩的触感更明显了一些。 郗真仪忍不住收了收手指,指腹极浅地摩挲过那片雪,连郗真仪自己都不知,为何生出一股别样的情绪来。 突然就舍不得放开。 “你和储月,不是,你来霸远到底为了什么事?” 南枝轻轻笑了一声。 “郗总,下次见面,记得先问重要的事情,再谈那些无关紧要的情绪。” 什么叫无关紧要? 再说! “我不是一来就问你了吗?是你没回答我,去说那些——” 她说到后来,对上南枝的视线,心里突然摇响了警铃,自觉闭上了嘴。 完蛋,被抓住话柄了,肯定要挨骂。 果不其然,南枝的眼神渐冷,浅浅勾了下唇角,满脸的不屑。 后悔,也来不及了。 “郗总的意思是说我错了?” “不,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就是我扭曲了郗总的话是吗?” 郗真仪头大:“不是!真不是!” 南枝轻蔑地抬了抬下巴,“撒手。” 郗真仪老老实实松开爪子。 直到南枝甩车门走开很远,她也没想明白。 自己怎么就输得这么一塌糊涂?! 所以她到底来霸远干嘛了? 郗总恨恨咬牙,这女人! 【宿主有了新计划?】 南枝疑惑,【怎么说?】 【你原本的计划,不是让小白花喜欢上郗真仪吗?】 【是呀!】 【那你现在和郗真仪互动这么多,是有了新计划?】 南枝神秘地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 【我想过了,要让蒋念念喜欢上那个抖s的郗真仪,太难了。所以我决定!】 小毛团充满期待的捧着肉脸。 【改造郗真仪!】 【什么?】 【我要让郗真仪从头开始学习,如何追求一个女人。等她能搞定我这个级别,也一定能追上蒋念念!】 南枝自信一笑。 她可是牺牲自己帮郗总上速成班,多努力一打工人呀! 小毛团彻底沉默。 你就没想过,郗真仪真的追到你了,那你俩不就在一起了吗?还有小白花什么事? 但见叉腰仰天狂笑的小人,小毛团忍了忍,将这话吞了回去。 移情别恋——应该,也算是阻止郗真仪黑化的一种吧? 还是别说了。 * 霸远28层办公室。 “笃笃——” “进。” 储月一抬头,就将项目合伙人柯元华鬼鬼祟祟地探着脑袋。 “做贼呢?” 柯元华嘿嘿一笑,问道:“南小姐走了?” 储月点点头,“暂时离开一下,还会回来的。” 柯元华跻身进了办公室,搓了搓手。 “那个,我说。”他顿了一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一脸视死如归,“咱俩可是多年好友啊,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别生气,都好商量啊。” 储月轻笑一声,挑了挑眉尾。 “觉得小枝不合适?” “哎,是有点。”柯元华叹了一声,“原本咱们可是合作的Alex,人国际知名建筑设计师,法国最新搞得那个什么建筑,就是他一手策划的。这突然换成了南小姐,落差是不是有点?” 储月拿起冰美式啜了一口,漫不经心问:“法国那个,吹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建起来啊。” 柯元华:“谁让那边时不时就搞罢工,要咱们这效率,一年半也就整完了!” 见储月似乎是不为所动,他又苦口婆心劝道: “南小姐的大作我看了,很有艺术氛围,但是她毕竟专业就不是这个方面的。你再怎么想帮她,那大不了以后咱们美术馆开业,你给她办一个专题画展,好好策划一下也成啊。” 也成。 储月掀了掀眼皮看他。 “我要的不是也成,也行。” 柯元华一愣。 “美术馆是霸远的S级地标项目,未来几十年,甚至百年都不会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柯元华试探回道:“额,这个项目很重要?” 储月走到落地窗前。 楼下,那辆幻影依旧嚣张地横在霸远门口,即便隔着这样远的距离,车子小的像个小方格,仍让储月觉得不舒服。 狭小的空间里,她们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呢? 身后,柯元华还在试图寻找答案。 储月淡淡笑了一下,并未回答。 这是独属于她的秘密。 只要这个美术馆存在一天,她和南枝的名字,就会被世人记住一天。 郗真仪,你不过是早了一步。 仅此而已。 一个小黑点从幻影上缓缓下来,储月转身想打发走柯元华。 “这个事情就这么定了,你别想着说服我,想想怎么说服你的团队吧。” 柯元华愣在原地,一脸不可置信:“你来真的?” “那不然?” 他脸色一变再变,想起某个传闻,忍不住问储月:“都传你和南小姐曾经,是真的?你真的喜欢她?” 储月动作一顿,很快恢复如常,轻轻勾了勾唇。 “被你发现啦。” 个鬼! 柯元华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压低音量提醒道:“她可是已经结婚了,和霸远的对头!长郗的郗真仪!那是你弟弟都觉得棘手的刺头,你——” “你是说我比不过她?” 储月眯了眯眼,一股危险的信号立刻攀上柯元华心头。 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倒也没这么说吧我?”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可人家毕竟已经结婚了,咱犯不着拿这个项目去赌是吧?你想个别的法子追南小姐呗。” 储月冷哼一声。 “不过是一纸协议婚姻而已。” 柯元华大惊失色:“你要当小.三?!” 他倒吸一口冷气,几乎怀疑人生,堂堂储家大小姐,上能拿捏储家一众长辈,下能让储闻不敢见她的,储家一霸。 居然要? “撬墙角?!” 这该死的豪门故事! 好精彩! 下一秒,“什么墙角?”南枝笑眯眯在玻璃门上敲了敲,“可以进来吗?” 储月忙换上一副温和的表情,路过柯元华时还不忘丢一记眼刀警告他。 “当然,你和郗总聊完了?” “嗯。” 见柯元华要走,南枝笑着同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没想到柯元华趁势就停了脚步,一脸和煦的笑容:“南小姐,方便问您一个问题吗?” 壮着胆无视了储月的死亡视线,在得到南枝的回复后,柯元华鼓起勇气问道: “南小姐有过,建设设计方面的经验吗?” 南枝摇了摇头。 “柯元华!”储月蹙起眉间,表情很是不悦。 “抱歉啊南小姐,我的意思是——” “你给我出去!”储月冷冷打断一声,站到了南枝身前,手臂一挡,护着人的意味很明显。 南枝笑着拍了拍储月,“师姐,别吓着柯经理呀。” “不好意思,我的人冒犯到了你,我向你道歉。” 储月转头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没关系的师姐,正好我刚才也想说这个事情,只不过被郗总打断了一下。既然柯经理很关心,不如留下一起听听?” 柯元华迅速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好。 储月暗暗瞪他一眼警告。 “是这样的,我确实如柯经理说的那样,专业并不是这个方向,哪怕同为艺术类,建筑设计和我的专业,也是跨行如隔山。” 柯元华小鸡啄米般疯狂点头。 看看人家! 温温柔柔,说话像一阵春风似的,多优雅! 南枝莞尔笑了笑,“不过我在国外上学的时候,有一个学期选修过建筑设计基础理论,勉强算入过门吧。而且我以前也辅佐过同学完成一些作品,在这方面不算完全没有经验。” 闻言,储月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跟着她的话点了点头。 柯元华则是一脸心如死灰的表情。 南枝虽有些疑惑,不过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所以我想,如果让我独立完成这个项目,恐怕有点吃力,不介意的话,我想推荐一位我曾经的同学,来做主设计师。他在国外已经完成了很多项目,也拿过大奖,是个很有实力的设计师,不知道你们意下如何?” 话音落地的瞬间,柯元华脸上的表情堪称精彩至极。 像是多种颜色疯狂闪过了脸,最终落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相较之下,储月的眼神似乎黯淡了一些。 南枝好笑道:“柯经理,你就这么不想让我来设计呀?” “没有没有!”柯元华连忙摆手,脑袋几乎摇成拨浪鼓,“我只是觉得南小姐这个提议很不错,我双手赞成!” 南枝扑哧一笑。 “我不同意。” 储月深吸一口气,看向南枝:“这个提议,我不同意。” 南枝一怔,接着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解释道:“啊,我的同学他叫Alex,他的作品获过很多奖,师姐可以搜一下他的维基百科。虽然三年多没有联系,不过我们在大学时候关系很不错的,而且他一直很想来中国,我想只要他有时间,应该不会拒绝我们的。” 储月摇了摇头,很坚定。 “抱歉小师妹,这次我并不想任用别人。” 柯元华急了:“又不是不让南小姐参加,只是南小姐从旁协助她的同学,这不是很好吗?俗话说术业有专攻,南小姐自己也说了胜任不了。而且Alex本来就是我们的首选主设计师,你看多巧啊,凑一块了!” 南枝讶然,竟这么巧? 既然如此,储月为什么要拒绝啊? 她抬眸看向储月,眼里满是不解之色。 储月垂下眼眸,许久才说道:“这个事,下次再谈吧,柯元华你是没别的事可做了?” 柯元华还想再辩论,可看到储月的脸色,想了想还是摇着头走了。 临走时还不忘给南枝一个眼神,让她多劝劝储月。 玻璃门合上,办公室内只剩她们两个人。 南枝却没再提起刚才这件事。 她提起换设计师这一项,一是因为原身的专业确实不是建筑这一类,如果要南枝按着现有的记忆来干这活,属实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二则,一旦她成了主设计师,那不就没这么多时间,去监控郗真仪和蒋念念了吗! 真就来小世界当个纯种打工崽了呗! 不过,无论如何,储月才是她的老板。 她该说的已经说了,如果老板非让她做——那她只能努力点,多给Alex发发邮件了。 再不行,那还有她的宝贝系统嘛! 也没说不让场外援助呀! 小毛团:【呸!这个时候我是宝贝了?】 “不好意思啊小师妹,今天让你受委屈了,为了赔罪,我请你吃大餐好不好?” 储月倏然笑了一下,走到南枝身边。 “怎么会,我觉得柯经理很好相处啊,师姐你太客气啦!” 储月轻轻呼了一口气,露出一个放松下来的表情。 “你不介意就好,不过大餐我还是要请的。你这一礼拜都不出门,师姐快无聊死了,吃完饭,师姐带你去逛街潇洒潇洒?” 手机响起一声震动,南枝道了个歉,拿出来看了一眼。 是郗真仪发来的短信。 [我想过了,你说的有道理。] 南枝不由得挑眉,她说了那么多,郗真仪是觉得哪句有道理? [所以我打算从今天开始追你。] 你就这么追的? 南枝无语至极,摁黑了屏幕,不打算理她。 下一秒,手机再次响起。 屏幕亮起,一条短信跃入眼帘。 [老婆,今晚可以赏脸回家吃饭吗:p] 南枝:…… 谁是她老婆?! 没追到之前,不该叫她南小姐吗? “小师妹?” 储月见她一直不回答,轻轻叫唤了一声。 南枝手指在屏幕上打字几乎要飞起。 “抱歉师姐,今天可能不能和你一起吃饭了。” 点下发送键之后,南枝一脸抱歉地冲她笑了笑。 “得回去教训某只狗。” 第37章 帮老婆追女朋友第6天 此时的郗真仪, 并不知道自己变成了某人嘴里的“狗”。 她美滋滋地合上手机,心里想了一个完美的计划。 那会儿在车里,南枝说得头头是道, 给她听得一愣一愣的。 等两人分开,郗真仪越想越不对。 不是, 她凭什么追南枝?她喜欢南枝吗? 郗真仪猛地一巴掌拍在办公桌上,吓得隔壁秘书室1-5们瑟瑟发抖。 哈! 绝!无!可!能! 以前那个温柔的南枝, 她都不来电, 她难道会喜欢现在这个天天骂她怼她的? 不可能, 想都不要想! 郗真仪一顿甩头,看得1-5们担忧地对视一眼。 既然不喜欢,那她干嘛要去追南枝? 她是疯了还是太闲没事干? 可“尊贵的”,“娇滴滴的”南小姐, 要让自己去追她。 什么意思? 不就还是喜欢自己嘛! 只不过之前追不到自己, 现在换了一个套路。 哈! 郗总一脸自信, 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自觉总算弄明白南枝这段时间的反常, 心底莫名生出一股畅快。 不惜从头到尾做出这么大的改变,来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南枝啊南枝, 你是有多喜欢我。 欲擒故纵是吧? 老土得很。 不过确实有点用。 郗真仪叉着腰,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傻笑。 她都计划好了。 南枝不是要自己去追她吗? 她将计就计, 顺了南枝的愿望去追。 等南枝再也撑不住现在这个人设的时候, 她再将这几天受得苦,一一还给南枝。 “哈哈哈!妙!太妙了!” 郗真仪大笑两声,连连感慨, 不愧是她! 秘书室内, 众人面面相觑。 总裁真的疯了。 何怡默默流泪 我们公司好像真的要完蛋了。 * 刚到下班的点, 郗真仪破天荒的,踩着钟声就冲出了办公室。 脚下油门踩到底,幻影真的成了幻影,一眨眼消失不见。 到了别墅时,郗真仪还在感慨自己的聪明机智。 拎着包下车,才想起好像忘了什么。 郗真仪眨着眼想了想,应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她哼着小调摁下指纹锁。 “嘀哩嘀哩,密码不正确。”? 换个手指。 “嘀哩嘀哩,密码不正确,请摁门铃。” 郗真仪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别是南枝把她的指纹删了吧? 下一秒,门被打开,吴管家见是郗真仪回来,立刻挤眉弄眼,试图提醒她什么。 没等郗真仪弄明白,趿拉着拖鞋的声音缓缓经过。 南枝一身居家服,毛绒绒的睡裤极具垂感,显得她腿又长又直。 郗真仪不由得疑惑,春天有必要穿这么厚的吗? 过了玄关,她才明白南枝为什么穿这一套了。 “你怎么开这么冷的空调?!” 郗真仪几乎是一瞬间汗毛倒立,冷得想发抖。 南枝冷笑一声:“冷吗?郗总,这可没有我的心冷啊。” ……好像有点恶心。 但是一想到南枝对自己的心意,郗真仪忍了。 喜欢一个人嘛,偶尔也可能会说一些,额,比较肉麻的话。 郗真仪劝住自己的脾气,好声好气道:“请问,我是哪儿做得不对?又惹你生气了?” 南枝眼皮都懒得抬:“郗总不是在短信里叫我老婆吗?怎么见了面,不敢说出口了?” 一旁的吴管家:卧槽,赶紧跑。 偌大的客厅,只剩她俩。 郗真仪抱着手臂取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老、老婆……” 第二个字几乎是气音,连空调的风声都盖不住,估计只有她自己听见了。 南枝缓缓靠近郗真仪,贴得很近。 两人的香水味交织在一起,一边是露水清新,一边是橘调混合木香。 郗真仪心跳突突的,自己也说不好是怎么一回事。 “你,干干嘛。” “我想近距离观察一下郗总,”南枝眉眼一弯,笑眼很是好看,“到底是人还是狗。” 郗真仪:? “郗总不是说要追我?怎么连我短信都不回呢?”? 你有给我发短信? 郗真仪自己都没想到。 她以为按照南枝现在的人设,应该是已读不回才是。 她刚想去掏手机,南枝下一句话立刻跟上: “还有,郗总所谓的追人,就是让我独自在别墅等了你两个多小时,期间毫无音讯,毫无安排,没有任何的消息。请问郗总,你就是这样追你老婆的?” 我这不要等下班吗! 我一下班我就冲回来了呀! “哦不对,从今天开始,郗总你已经没有老婆了。” 郗真仪惊恐:“什么?” 南枝冷冷一笑,“没得到我同意前,我们只是同居在一个房子里的室友关系,还请郗总自重!” 她说完,扭头就往楼上走,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郗真仪。 系统小毛团暗暗摇头。 【郗真仪真是太不上道了。】 【可不是!看看人家储闻怎么追的蒋念念,再看看郗总,哈!一个短信让我跑回来,什么也没有!亏她想得出来!】 南枝气鼓鼓冲进更衣室,重新选了一件睡衣换上。 【就她这个样子,怎么比得过储闻,拿下蒋念念?】 南枝恨恨骂道,真是猪队友! 小毛团撇了撇嘴,一脸看破不说破。 明明是怎么追得上你吧~ 楼下,郗真仪冷得瑟瑟发抖,最后还是吴管家看不下去,问她要不要关空调。 郗真仪一脸迷惘:“这个,关了没事吗?她不会又生气吧?” 吴管家讪讪一笑:“这个……” 郗真仪摆了摆手,“算了,别关了,我先上去换件衣服。” 没想到才上楼,路过南枝房间时,她正好打开了门。 两人面面相视,郗真仪刚试图露出微笑,南枝表情突然变冷。 “怎么还不关空调!你要冻死我呀!” “嘭”地一声,房间门狠狠被人甩上。 郗真仪默了几秒,探头冲楼下大喊:“管家!关空调!” 她再也不要惹这个暴躁人设的南枝了! * 一个小时后,两人面对面坐在长桌两头,面对着所谓“烛光晚餐”。 郗真仪特意换了一套低胸红丝绒礼服,修身的裁剪,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完美展现。 可她没想到南枝还穿着第二套居家服。 两人风格实在相差太大,画面诡异至极。 郗真仪尴尬地问:“要不然,我去换一套?” “郗总是要让我坐在这儿,等郗总换完衣服下来,才能吃吗?” 南枝微微一笑。 要是刚才跟着储月去蹭饭,现在都该吃完逛上街了吧? 她越想越生气。 放弃了一顿大餐外加刷储总卡的机会,就等来这个? 在家,让厨师,做了一份牛排? 郗真仪,你牛。 “好好好,不去换了,那,开吃?” 南枝嘲弄般笑了笑,拿起刀叉,狠狠往牛肉上一扎。 郗真仪,你能有老婆,真是原作者对你的恩赐! 什么蒋念念,什么爱而不得,见你个鬼! 就你这水平,能得到小白花才有鬼了! 南枝越想越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 嚼着牛肉的表情也愈发凶狠,好像要吞下整头牛一般。 郗真仪忍不住抬眼看了看中央空调,也没开着啊。 怎么这么冷。 郗真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礼服,吊带配低胸设计,后背还露了一块,瞬间恍悟。 春捂秋冻,她穿得还是太少了点! 饭后,佣人替两人撤下了盘子。 南枝懒洋洋往后一靠,等着郗真仪的下一个安排。 郗真仪默默起身,鼓起勇气道:“那个,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电影?” 好土。 南枝嫌弃地努了努嘴,但总算和约会靠了点边,她点了点头,起身打算去换一套衣服。 “诶,你去哪儿?” 南枝站在楼梯上,一脸莫名其妙:“不是要去看电影?” 郗真仪先是一愣,然后笑了起来,对上南枝视线的同时,立刻收了笑容。 “你不用换衣服,不去外面看。” 南枝挑了挑眉。 郗真仪问她:“你没去隔壁看过?” 隔壁? 见南枝一脸懵,郗真仪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觉。 怎么觉得,这个小炮仗熄了火之后,还挺可爱的? 她猛地一甩脑袋,丢下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向南枝伸出手:“跟我来?” 南小姐怎么会这么赏脸? 她骄傲地抬了抬下巴,把双手背到身后:“带路。” 彳亍。 郗真仪讪讪收回手,在腿上拍了一下,往前带路。 两人顺着电梯下到负二搂,然后走到收藏室的尽头。 南枝忍不住蹙眉:“这叫隔壁?” 郗真仪勾唇笑了笑,“别急啊。” 只见她抬起手,推了推眼前的墙壁,下一秒,整面墙轻轻动了一下。 “最开始的时候就买了两套别墅,上面的花园是通的,不过为了方便,负二搂也干脆打通,这边过去刚好是个家庭电影院。” 南枝皱了皱眉,嫌弃问她:“那不是没人住?定期打扫吗?” 郗真仪手一顿,接着心虚笑道:“打扫的,每周来三次的那个刘管家会带人来打扫。” 南枝更不高兴了。 她怎么一直不知道? 虽说是原身不爱出门的缘故,可在入住的时候,郗真仪怎么也不告诉她一声? 郗真仪心里也暗暗发慌。 她仔细挖了挖脑子里的回忆,好像还真没和南枝提过这个事情。 这套别墅怎么说也是两个人的婚房,她居然一次也没带南枝完整地参观过。 要是被这小祖宗想起来这个事,她不得死啊! 于是郗真仪赶紧找了个话题:“你喜欢看什么电影啊?” 虽说是地下走廊,但富豪不愧是富豪,将整个走廊修建得极高极敞亮,一路金碧辉煌。 甚至南枝一抬头,还能看见一大缸肥硕锦鲤,隔着透明天顶,冲着她摇头摆尾。 也是奇怪,原身在这儿住了三年,居然一次也没来过这一遍。 肯定是郗真仪忘了介绍! 大渣女! 南枝冷哼一声,“郗总不是喜欢看文艺爱情片吗?随便选一个吧。” 郗真仪脚步一顿,“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看爱情片?” 印象里,她好像一次也没和南枝提过这个。 南枝又是一声冷哼。 因为长期见不到郗真仪,所以原身只能通过各种报道、采访来获取关于自己老婆的喜好信息。 “郗总不必管我是怎么知道的,郗总该想想,为什么不知道我喜欢看什么电影。” 走到放映室门口,南枝一把推开厚重大门。 说是家庭电影院,实则内里的装潢与电影院完全不同。 一块缩小的幕布在最前,之后是宽大舒适的木质台阶,像极了一些图书馆内的阶梯。 只不过这些台阶的中间,全部用一些材质舒适的料子包裹起来,踩上去极软,好像懒人沙发。 “哎这个得小心一——点诶!” 最后几个字语调倏然提高了几个调。 只见话还未说完,南枝已经左脚踩下,整个人重心不稳,眼看就要摔了下去。 一只手从身后猛地拽着南枝,结果—— 没拽动! 南枝:? 郗真仪:! 电光石火间,那只手的主人猛地往前一步,整个胳膊揽住了南枝,手掌紧紧贴着南枝的后脑勺,将她的头摁在胸前。 两人一路滚到最底层才堪堪停歇。 这一路倒也还好,有软垫子做底,并不算很疼。 只是最后那一下,隔着肌肤与骨,南枝明显听到一声吃了痛的闷哼。 脸侧触感极其柔软,鼻尖捕捉到的是隐藏在香水下,极浅的白茶沐浴露香气。 与她用的是同一款。 因是趴在郗真仪的身上,两人双腿交叠,身子紧密贴着,即便隔着衣物,仍能感知到对方身上不断传来的温度。 身下的人还在不断倒吸气,双手却紧紧搂着她,似乎要用自己也不多结实的身体,替南枝挡去一切伤害。 南枝蓦然默了一会儿。 才要开口,那个隔着胸腔传来的闷闷的声音再次响起:“没事吧老婆?” 南枝:…… “放开。” 郗真仪这才反应过来两人的姿势…… 南枝被她摁在了自己的,胸口?! 裙子太过修身的裁剪,导致裙摆处也很贴合身体,南枝的腿压着礼服,紧紧贴在了她腿侧。 我靠!怎么这么暧昧。 “郗真仪,我头要被你捏爆了。” 不是,干嘛说得这么恐怖! 郗真仪猛地清醒过来,手比脑子更先一步有了判断。 只见她一把推开了南枝,然后将自己身子抽了出来,其中还一不小心牵扯到后背伤处,忍不住又斯哈斯哈了几声。 等好不容易缓过来了,她抬头看向南枝。 只见南枝仍保持着被她“丢到”地上的姿势,却默默捏紧了拳头。 郗真仪心惊肉跳:“没,没事吧?” 南小姐缓缓爬了起来,微微笑了一下。 暖色灯光投在她脸上,将通透白皙的肌肤映得像个柔软小团子。 “你说呢?老。婆。” 第38章 帮老婆追女朋友第7天 该怎么去形容这个场景最贴切。 郗真仪支着胳膊, 后背火辣辣地疼,撞击后的痛症愈演愈烈。 胸口似乎还残留着南枝身上的香气,软乎乎的触感, 毛绒绒的碎发擦过肌肤,留下的异样感觉。 感官像是被撕裂成两半。 一半是火烧火燎的疼。 一半是细密无状的柔软。 不过这些都可暂且放一放。 因为眼前这个女人, 正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那叫郗真仪觉得痒的头发散乱在脸侧, 像是某种恐怖片里的女鬼。 只见女鬼姑娘咧嘴笑了笑。 用最温柔的语气, 一字一顿地问她:“你说呢?老婆。” 先前打着架的两种感觉全然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从脊骨最尾端一点一点扎上来的寒意。 郗真仪浑身一抖,汗毛耸立。 完蛋。 同时还生出一点点委屈。 “我不是给你当肉垫了嘛。” 郗真仪试图去摸后背,可惜因为看不见, 只能摸出一手生疼。 好在确认了没有出血。 南枝微微一笑:“谢谢。” 郗真仪一脸期待的抬眸, 却发现对方并不打算继续往下说, 不由得一愣。 这就没了? “该你了。” 郗真仪一脸懵逼。 该她什么了? 南小姐手一抬, 只见她柔嫩的掌心边缘被摩擦出红痕,可怖的印子刺目得很。 郗真仪下意识慌了一下。 啊? 这是她干的? 南小姐语气不紧不慢:“我本来好好的, 想感谢郗总救了我。可是郗总一把把我推开了,是为什么呢?” 郗真仪硬着头皮解释:“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南小姐小嘴一撅:“你就让我跪在这儿听你解释?” 行行行。 郗真仪忍着疼, 站了起来, 向南枝伸出手。 柔软滑嫩的手轻轻放进郗真仪的手中,掌心相接时,郗真仪下意识去看南枝的脸, 果然见她皱起了眉。 于是她的手往后了几寸, 避开伤口, 圈在了南枝手腕上。 趁着将人拉起来的功夫,郗真仪顺带瞄了几眼南枝的手掌。 这边虽是常年有人打扫,但这块地毯放置时间太久了,她隔着礼服都觉得粗糙。 而南枝被她一丢出去,娇嫩的肌肤与地毯摩挲,掌心、小臂内侧、右边肩膀等等都泛起了红痕。 也不怪南小姐发脾气了。 确实是她反应大了些。 郗真仪将她安置在小沙发上,自己往一旁的电子屏上点了几下。 没一会儿吴管家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郗总,都在这里了。” 郗真仪点点头,“行,你去吧。” 吴管家向南枝俯身行了个礼,又颠着大肚腩跑了回去。 他按照要求送来了急救箱,郗真仪一手撩着裙摆,一手拎着箱子走到南枝身边。 “我给你涂个药?” 这回南小姐很给面子,将手伸了过来,任由郗真仪摆弄。 连涂上略刺激的红药水,她也只是抿着唇皱了皱眉,什么话也没说。 暖色灯光投在南枝的手臂上,素白一截藕臂,红痕触目惊心。 郗真仪小心地用棉签沾了点药水,边吹气边点涂。 南枝的肌肤很柔软,郗真仪记得她买了很多润肤的乳和油,大概是天天都在用。 才这样短的时间,已经养的十分嫩滑有光泽。 指尖似有若无地触及,微凉的肌肤似一片轻盈的羽,一下又一下,挠过郗真仪的手指。 凑得近了,还能闻见被香水遮盖的沐浴露的味道。 和她一样的白茶味。 郗真仪头一回发觉,这个沐浴露香气停留时间这样久。 也这样奇特。 在南枝身上显得那么勾人。 两人都没有说话,难得与南枝相处时,有这样宁静祥和的气氛。 竟叫郗真仪觉得有点恍惚。 “嘶——” 一声极轻地抽气声在头顶上方响起,郗真仪猛地抬起头:“弄疼——啊!” 她抬头太快,忘了自己都把脑袋低到人家下巴处,这一抬头,立刻与南枝下巴撞了个正着。 一声闷响。 南枝整个人往后仰去。 郗真仪慌忙站起来:“没事吧?!” 南枝捂着嘴,痛苦至极。 她刚刚半张着唇,被郗真仪这一撞,正好牙齿就磕上了下唇。 光凭疼痛感和突然出现的凉意,她就知道自己的下唇指定是破了皮。 她真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南枝算是发现了。 郗真仪这个人有个独特的本事,每当南枝觉得自己是不是对她太凶的时候,她就能给你整出一点幺蛾子。 什么良心不安,见鬼了,郗真仪就该挨骂! 南枝恨恨抬眸看着郗真仪,偏偏伤到下唇,她一张嘴,伤口处就有轻微的拉扯感,疼得厉害。 她觉得自己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什么破约会! 她本来可以美美吃一顿大餐,然后有个美女总裁作伴,聊点小天,逛个小街。 结果呢! 郗真仪你今晚最好别睡太死! 南枝气鼓鼓站了起来。 看你的大头电影! 她刚想往外走,手腕立刻被人圈住。 “等等!” 南枝含着泪转身,用眼神质问: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郗真仪强行把南枝摁回小沙发上。 “你别生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气才怪! “还有啊,你嘴巴是不是撞破了?得涂点药膏,不然以你的自愈能力,明天估计也好不了,还得疼两天。” 她弯着腰,专心在小药箱里翻翻找找,好一会儿才摸出一支小小的药膏条,松了一口气般,冲着南枝笑了笑。 可惜南枝现在说不了话。 不然她还真想问问郗真仪,那些再简单不过的信息,比如自己爱看什么电影,爱吃什么菜,她一问三不知。 可像凝血很慢这种事,郗真仪又是怎么知道的。 南枝记得,在原身为数不多的,有关郗真仪的记忆里,并没有提供过这样的信息来源。 药膏气味很重,是南枝不喜欢的中药气。 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郗真仪却像是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好声好气哄着:“不喜欢这个味道?很快就散掉的,你忍五分钟就好。” 微凉的药膏被点在棉签上,郗真仪脸凑得很近,眼神专注又认真,为了盯那一块破了皮的唇,几乎成了个斗鸡眼。 似乎能感觉到,有一股温热气息,极其柔地,富有节奏地触着喉。 从南枝的角度看去。 郗真仪今天的妆容,不似初见时那般张牙舞爪地,把气势两个字写得满脸都是。 她搭配这条裙子,只化了一条细细的眼线,眼尾微微向上勾起,拖住雾红的眼影。 淡妆似乎更适合郗真仪这张脸。 少了几分张扬和霸气,却更吸引着视线。 不得不说,郗真仪生得真是很好看。 光凭这样一张脸,说她是个渣女也不冤了。 南枝在心底轻哼一声。 长得花里胡哨,有什么用! 照样勾引不到蒋念念。 微凉的膏体在唇上一触即化,水油质感的糊状物在唇边融开,似乎还隐隐有一点坠落感。 郗真仪慌忙用棉签去追,却不防这棉签已经浸满了药膏,一摁下去,另一头又有一滴往下坠。 看看! 这笨手笨脚的,说好的精英大总裁? 连个药膏都不会涂! 南枝刚皱起眉,打算找点什么擦掉多余的药膏,不防一只手钳住了她的下巴。 修长的手指微微用力,将她的头拧了回来。 南枝:? 来不及给她抗议的时间,郗真仪一脸真挚表情,小心翼翼伸出大拇指,沿着南枝下唇边缘抹了过去。 也不知是不是郗真仪的动作太慢,或是太用力。 唇边似乎能清晰感知到她指腹的纹路,一圈一圈,如树中年轮。 指尖磨过伤口边缘时,掀起一阵微弱的刺痛感,然后轻轻抹到了唇角,微微一挑。 南枝愣在原地。 下巴和下颌处,郗真仪的手还保持着钳住她的姿势,虎口半贴着,随着郗真仪的动作,时近时远。 “好了。” 郗真仪轻轻呼出一口气,一脸的如释重负。 总算没让这药水滴在南小姐的衣服上,不然还不得被骂死! 南枝不知她心里想什么,只觉得郗真仪那一脸放松的表情。 让她很不爽。 怎么好像一副自己很难伺候的模样? (小毛团默念:你可不就是嘛!) 她有那么龟毛吗?! 不就涂个药,这么小的事情,居然露出这种表情! “电影还看吗?”郗真仪举着棉签退后了一步,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大屏幕。 闹了这么一大出,南小姐大概是不会想看了。 郗真仪有些沮丧地想道。 “看。” 因不方便张开口,南枝的声音几乎是从缝隙里挤出来的。 仍是那样软糯,却带了一抹莫名的撒娇意味,听得郗真仪不由得一愣。 她居然,对自己也撒娇了? 而且,她居然同意继续看电影?! 郗真仪的小心脏砰砰跳动。 殊不知,南枝看到郗真仪那么一脸如释重负的样子,她还就偏不想让郗真仪轻易跑路。 她才对郗真仪发了那么一点点小脾气,郗真仪就受不了、想跑了? 原著里,蒋念念被囚禁后,几次和郗真仪起了冲突,惹得郗真仪勃然大怒,甚至不断伤害蒋念念身心。 南枝要不是多锻炼锻炼郗真仪,将来万一郗真仪和蒋念念不小心又起了冲突,再把人伤了,那可怎么办! 怎么能把蒋念念追到手! 南枝暗暗摇头,决定再牺牲牺牲,帮郗真仪改改这个臭毛病。 经过她的魔鬼训练,想必以后郗真仪对上蒋念念,一定会觉得小白花温柔体贴,善良可爱。 还怎么舍得对小白花发脾气呢? 正当她美滋滋想着改造计划时,郗真仪已经收拾完药箱,转身放在了小桌上。 咦? 南枝的目光微微向上移。 方才郗真仪走得着急,她也没注意看。 眼下才发现,郗真仪的背上渐渐浮出大片的淤紫。 两块蝴蝶骨处均有不等的磨痕,左侧甚至隐隐渗透出血渍,在暖色灯光下显得十分吓人。 南枝猛地站了起来,吓了郗真仪一大跳。 “怎么了南小姐?” 南枝嘴疼,懒得开口。 干脆有样学样,直接伸手把郗真仪身子一掰。 那人还不老实想回头:“什么?!” 南枝一手压着郗真仪的肩,俯下身子,上半身越过了郗真仪,伸手取过药箱。 这下郗真仪才彻底闭嘴,老实端正坐好。 郗真仪的背很薄,因此那浮出的淤紫痕迹便更加明显。 南枝想了想,先用红药水点上蝴蝶骨处的破皮。 “哎,嘶嘶,轻,轻点。” 矫情! 她让郗真仪涂药的时候,喊了吗? 给你上药就不错了,挑三拣四的。 南枝一甩棉签,用眼神死死盯着郗真仪的后背,无声抗议着。 似乎是察觉了身后没了动作,郗真仪犹豫着问:“我能转过来吗?” 爱转不转。 南枝微微嘟着嘴,抗议。 前方美人回眸,眼里各种精彩神色都过了一遍,最后才犹疑不定的问南枝:“怎么不涂了?” 南枝扭头轻哼。 “好吧南小姐,不管我做了什么,总之是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马。” 郗真仪乖乖哄道。 这还差不多嘛。 南枝勉为其难,取过新的棉签,沾了红药水。 重新上药之前,她看着郗真仪,凌空点了点郗真仪的唇。 郗真仪一脸问号:“嘴巴?” 南枝握了握拳头,伸出大拇指,指向自己的喉咙,横着划过。 郗真仪:…… 少说话,不然鲨了你,懂? 郗真仪:点头。 这回上药,病人乖了不少。 不管南枝怎么涂药水,都一声不吭的。 甚至用化瘀血的喷雾时,郗真仪也没吭一声。 一切搞定,南枝满意地眯起眼。 孺子可教也。 另一面,郗真仪疼得冒了泪花。 她什么时候受过这个苦! 这哪儿是什么复仇计划,这分明是苦肉计啊! 第39章 帮老婆追女朋友第8天 后来, 两人都不记得那部电影看了点什么。 南枝是困的,郗真仪是心里苦。 不过开场后没多久,南枝在郗真仪不厌其烦地骚扰下, 还是告诉了她,自己去霸远干什么——用打字的方式。 出乎意料的是, 郗真仪并没有试图阻止她。 反倒是在沉思片刻后,说了句加油。 南枝忍不住睨她好几眼。 这可不像那个怒气冲冲的油腻霸总啊, 这么快就改性子了? 偏偏被药膏糊着嘴, 加上疼痛感并未消散, 南枝索性也不再问。 翌日清晨。 如郗真仪预料的那样,即便涂了药膏,南枝的唇还是很难张开。 一旦试图张口,下唇便立刻发疼。 伤口处一道明显至极的鲜红色痕印, 像个小小的月牙, 南枝一张嘴, 月牙立刻成了月牙泉, 还是流红色泉水的那种。 这具身体的凝血能力确实是太差了些,以后得注意点, 万一磕碰多了就不妙了。 无奈今日不能涂口红,南枝干脆便不化妆了。 只用素颜霜简单打了个底,药膏纯当润唇膏用了。 简单的卫衣牛仔裤, 配上一副黑框眼镜, 头发扎成一束马尾,干净得像是大学新生。 收拾妥当下楼后,破天荒的, 看见郗真仪正坐在长桌尽头的一侧等着她。 南枝挑了挑眉, 用眼神表示疑惑。 平常时候, 郗真仪早跑得连个影子都没了。 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见南枝下楼,郗真仪连忙起身,将一旁的椅子挪开一点,示意南枝坐下。 像是看懂南枝眼神一般,郗真仪近乎鬼鬼祟祟地探头,见没人在附近,才小声附耳:“你不是让我追你吗?我决定以后都和你一起吃早饭,然后送你去上班。” 她说完,立刻眨了眨眼,一脸乖巧等夸的表情。 南枝:…… 倒也不必。 她自己有小蓝,干嘛要蹭郗真仪的车? 万一郗真仪故意不来接自己呢? 她立刻摇头拒绝,并伸出一根手指,往对面一指。 快滚。 郗真仪却道:“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南小姐,从今天开始我负责接送你上下班。” 南枝:“你——” 靠!好痛! “忘了说,”郗真仪在南枝对面坐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这个药膏涂了之后,完全愈合之前,扯到伤口的话会很痛。” 南枝狠狠瞪了郗真仪一眼。 等吃完早饭去到地库时,才发现郗真仪是来真的。 南枝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几个空位,瞪圆了眼,摊开手像是询问:我车呢?! 我的小橙!我还没用上几次呢! 还有我的小紫,那可是崭新崭新的小紫啊! 郗真仪红唇一勾,冲着南枝晃了晃钥匙,带了点小得意:“怎么样啊南小姐,上不上我的车?” 南枝默默瞥她一眼,纠结了一下要不要打车去。 倒不是别的,主要是不想看见郗真仪诡计得逞的狗脸。 “南小姐不会是要打车吧?” “这里可打不到车哦。” 郗真仪一把拉开副驾,笑着拍了拍车门,“走吗这位小姐?” 南枝抬头,沉默地看着郗真仪。 两人对峙了好一会儿,郗真仪才败下阵来,哄她:“我错了南小姐,南小姐,求你了,赏脸坐我车走吧。” 南枝轻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唯一不爽的,就是那一声声的南小姐。 郗真仪倒是不叫自己老婆了,偏偏改叫南小姐之后,更显得奇怪。 旁人叫起来是个在正常不过的称呼,到了郗真仪嘴里,总有股说不出的别扭。 南枝扯过安全带扣好,想了想。 大概是因为郗真仪心不诚,不够敬重。 你看她都不叫自己的秘书名字,反倒给人家起了编号。 太不礼貌了! 所以她才不是真心实意叫自己南小姐呢! 肯定带了点小情绪在里头。 嗯,一定是这样。 * 幻影嚣张地横在霸远门口。 来来回回的打工人们,纷纷将好奇的目光投在这辆豪车上。 没一会儿,一个学生模样的人下了车,毫不客气地甩上车门。 路人:我靠,这可是幻影,能这样甩门的吗? 坐在主驾驶的郗真仪倒是无所谓,南小姐喜欢甩就甩嘛,多大点事。 她更在意的是,那个人有没有看见,自己送南小姐上班这一幕呢? 郗真仪笑眯眯地抬起眼眸,落在最上面那几层,来回扫了几眼。 直到秘书室来电,问她今天是不是休假,她才启动车子,油门到底,飞驰走了。 28层办公室。 储月斜靠在落地窗边,眼神很冷。 身后,一个身形高大的双开门男子,双腿交叠,霸气地坐在沙发上。 男人剑眉紧锁,俊美的脸上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一种气质。 任谁看了都能猜出他的身份。 储闻,霸远集团的总裁,郗真仪的死对头。 此刻,储月的办公室落了锁,外头的人根本进不来。 储闻蹙着眉,冷声问道:“你真这么不管不顾?” 储月根本不理他。 “柯元华都告诉我了。” 储月嗤笑一声,这群臭男人。 不过,她本就不怕更多人知道。 她对南枝是势在必得,外界如何去看,她并不在乎。 “有屁快放,放完就滚。” 那辆幻影嚣张地掉了个头,疾驰离去。 像是在向她宣告着南枝的所属权。 储闻眉头更紧了几分:“你知道那位南小姐,身上根本就没南氏集团的股份么?你要她,只会是打郗真仪的脸,还有什么好处?” “好处?”储月冷笑,“我是真心喜欢她,你懂什么?” 储闻缓缓起身,标准的霸总配置身高,极具压迫感。 他的脸上并无惊讶之色,像是一早就知道储月会说出这句话一般。 储月半抬着头,挑了挑眉,“怎么?我把经营权让给你,就是为了让你连十几个亿的投资都舍不得给我出?” 美术馆的项目不过几个亿,更多的是周边地区的开发。 新的城市艺术中心,将以这个美术馆为圆心,拓展出专属演唱会场所、话剧场、音乐厅等等一系列建筑。 美术馆只是霸远在小风港,重新构建城市地标的第一步而已。 就是弄砸了也无所谓,后面重新再建其他的场馆就行了。 区区十几个亿,也值得这几个人轮番来找她啰嗦? 储闻皱着眉:“你知不知道小风港重建,当地拆迁几万户人家,霸远这次流出去的资金有多少?这个项目没你想的那么轻松,即便有,我也不会同意你用霸远的项目,去讨好你喜欢的人。” 储月眉峰挑起,刚要发火,却被储闻抢先一步。 “姐,我不管你喜欢什么样的人,男人也好女人也好,那是你的自由。但是我的公司,我手下几万个员工,不是你能随意拿来玩的玩具。如果你不是真心要完成这个项目,那我会尽快换掉负责人。” 储月大怒:“你敢!” “我敢。”储闻眉心突然放平,“在家里,我是你弟弟,我什么都可以依你的意思。但在公司,我是你的上司,希望你记住这一点。” “还有,经营权不是你让给我的。” 储闻逼近储月,深幽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意味。 “姐,忘了几年前你做过什么事吗?” 储月猛地后退一步,脸上竟露出一瞬的慌张之色。 储闻却不想放过她:“几年过去,你好像忘得很干净,一点记忆都没有了,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 “闭嘴!” 储月一把抓起办公桌上的东西,往储闻脸上砸了过去。 好巧不巧,她偏偏抓了个刚送过来的文件夹,里头没夹紧的文件,如巨大的白雪,纷纷扬扬撒了一地。 略硬的壳子猛地擦过储闻脸侧,一道血痕慢慢浮现,血珠汩汩向外冒了出来。 储闻像是没知觉一般,淡漠地看向储月:“你想要的地位,家人都给足了,希望这一次,你别再让大家失望了。老人家年纪大了,不像从前那样,能抗得住那么多‘惊喜’。” 他冷声警告完,长腿一抬,转身就走。 出办公室时,玻璃门不小心碰到一个学生,他垂下眼,淡淡道了个歉。 “抱歉。” 学生捂着胳膊肘,似乎是撞得很疼,抬头怒视着他。 明明玻璃门穿回来的力道来看,他也没很用力啊,怎么—— 视线对上学生的脸庞时,储闻不由得愣住。 太像了。 不仅仅是五官神似。 黑框眼镜略微大了一些,显得本就小巧的脸更瘦弱。 润唇膏估计用的是平价,看起来有些油,却显得粉嫩的唇水嘟嘟的。 一切的一切,和当初见到那个孩子时,一模一样。 储闻只觉一股恶寒从脚底升起,好不容易被压下去的记忆重新浮现脑海。 他僵硬地张口,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你叫……什么名字?” 学生睁大那双清澈的眼眸,含着薄怒和嗔怪,一声不吭地瞪着他。 储闻眼睫抖个不停:“你也……不会说话?” 学生眉头一挑,唇微微张开,刚要说话,却被储闻身后的人打断: “小师妹,你来啦!” 储闻猛地扭过头,看向储月的眼神里,半是惊恐,半是怒。 似乎在质问储月什么。 只见储月脸上,方才的惊惧全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温柔的笑容。 “弟弟,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南氏集团的千金,南枝。也是我的,小师妹。” 精致的妆容里,女人的笑意并不触及眼底。 更多的是强烈的占有欲,甚至还有一丝疯狂。 刹那间的森罗万象,都被储闻挡在了门后,并未传达给那个学生装扮的女人。 * 南枝觉得自己倒霉透了。 昨天被郗真仪这么一推,胳膊肘和手掌磨得生疼,忍着那么难闻的药味一整晚,结果嘴巴也没好。 一大早就被郗真仪抽的风气到,失去了宝贝们不说。 到了公司,开个门也会被碰到,偏偏还碰到了旧伤口。 撞人的人,居然还以为她是个哑巴? 这叫什么事嘛! 好在还有温柔大气的富婆师姐。 只不过—— 弟弟?! 南枝抬头看向这个双开门,不愧是霸总。 她居然看见一个活生生的188双开门低音炮大长腿,三分薄凉两分讥笑的霸道总裁,站在她眼前。 好神奇。 不对不对,她在想什么? 她应该想任务啊! 现在郗真仪、储闻都出现了。 那么女主蒋念念,应该也快要出现了吧? 南枝立刻打起精神,觉得自己随时都能投入战斗。 一旦蒋念念出现,她势必要抢在储闻之前,先一步和小白花成为好朋友。 一步一步摸索小白花的喜好,然后按照需求来改造郗真仪。 不仅如此,她还得改造一下小白花,让她接受郗真仪,接受真爱。 期间还得防着储闻对她的小白花下手。 任务繁重啊! 怪不得给她一个富婆身份,这么艰难地任务,确实得在物质上好好犒劳一下自己才说的过去嘛。 南枝美美陷入自己的计划之中,完全没注意眼前这对霸总兄妹的视线交流。 等那两人的眼神擦完火星子了,她才差不多做完计划,笑吟吟抬起头。 然后向回过头的储闻伸出小手。 储闻的表情,怎么说呢,很复杂,不愧是眼神戏很多霸总。 南枝深表理解。 她一把抓住储闻的手,握了握。 用眼神向他道歉:报意思了总裁大哥,你的老婆得借我老婆一用了! 然而南枝并不知道,她的举动在这对姐弟眼里,有着完全不同的解释。 在储月看来,南枝这是欣然接受了她的家人,说明南枝对她是有好感的。 而在弟弟储闻看来,南枝无疑是如几年前那人一般,是个彻头彻尾的…… 短暂的小插曲过后,当着南枝的面,储闻并不好说什么。 直到出了28层,他才掏出手机,犹豫了一会儿拨了两个电话。 一个是让自己的秘书盯紧储月和南枝,有任何异常都需要立刻向他上报。 另一通电话—— “你好,宋医生,我想问一下我姐姐的病情。” 电话那头,中年女子的声音如溪水潺潺,像极了储月现在说话的语气语调。 储闻皱着眉听了一会儿,才渐渐松开眉头。 “是么?宋医生确定吗?” “至少储月小姐在我这里接受治疗的几年里,她并没有出现过之前那样的状态。我想她应该已经彻底恢复成了一个正常人,储先生并不用太担心。” 女人的声音十分轻柔,带着一股奇异的魔力般,抚慰了储闻心中的烦躁和不安。 “储先生,几年前我也和你的家人解释过。当时的储月小姐正处于一个极度不安的心理时期,所以有一些异常的举动,是很正常的。只不过储月小姐平时喜欢看一些猎奇的电影,才会暂时性地,将自己与电影人物调换身份,错把现实世界,认为是电影里的虚拟世界。” “因此,才会让普通人觉得,储月小姐的行为非常可怕。但其实,储月小姐的问题,是和大多数人是一样的。” “在储月小姐渐渐心智成熟后,她已经能分清了现实与虚拟的区别,所以此后这么多年里,她的状态一直非常稳定,和寻常人没有差别。我认为,她从一开始就并不存在你们所想的那种……病。” 储闻眉心彻底松开,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挂掉电话,他抬头望向窗外。 春日的阳光正好,不刺眼,温暖地洒向世人。 看得储闻甚至有些恍惚。 真的,不存在吗? 另一边,储月亲昵地搂了搂南枝的肩膀,拉着她坐到沙发边缘。 桌上的手机响起震动,储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小师妹,你先坐,我看一下是不是要紧的短信。” 南枝连忙摆手,示意她不用在意。 储月手指微微缩紧,不着痕迹地揉了揉南枝肩头,才笑着松开。 手机屏幕上,一条简短的讯息跃入储月眼底。 发件人只有一个简单的标点符号代替。 内容更加简单。 [来电话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储月却勾了勾唇,回过去:[怎么样] 很快,那边立刻回复过来。 [按照你说的,他没有怀疑。] 储月半勾着唇,眼底一片冷意。 她这个好弟弟,真是…… 储月摁黑屏幕,缓缓转身,笑着看向南枝。 “你今天的打扮,很特别。” 南枝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掏出手机想要打字解释。 储月便毫不掩饰地用视线,放肆扫过南枝身上的每一寸。 简单的米色oversize卫衣,前面印着一只软乎乎的小云朵。 水洗色做旧牛仔裤,收口处做了喇叭设计,还开了一点叉,若隐若线一双细白的小腿。 黑色粗框眼镜,和看起来油腻的润唇膏。 储月忍不住心想,人生有时候,真的是很奇妙。 怎么就能和之前那个人这么像呢? 明明是南氏集团的千金,郗真仪的妻子。 身价上千万的人,竟也像她,用这样廉价的润唇膏。 又不由得感慨。 老天待她确实不薄。 储月本想循序渐进,一点一点得到南枝,把她们之间的故事永远留下来。 不仅仅是用一座美术馆。 往后会有更多的建筑,冠上她们的名字,从此世世代代,所有人都会知道,南枝的名字边上,会有一个名字叫做储月。 可惜。 储闻发现得太快,甚至直接来威胁自己。 南枝终于打完了字,乖巧地举起手机屏幕,亮给储月看。 储月笑眯眯走到南枝身边坐下,一把圈住南枝举起的手腕,眼神根本不落到手机上。 “小师妹,我们认识这么久,你好像没去我家玩过?” 南枝摇了摇脑袋。 储月笑得更加温柔:“那今天下班之后,要不要去师姐家玩?” 见南枝似乎有些犹豫,储月可怜兮兮地轻叹一声: “昨天想约你吃饭逛街,你也不肯去,今天约你去我家玩,你也不去。小师妹是讨厌师姐了?” 南枝立刻摆了摆手,然后点了点头。 储月灿烂一笑,抬手摸了摸南枝的后脑勺。 真乖。 第40章 帮老婆追女朋友第9天 [师姐, 这样翘班真的没事吗?] 站在储月的车前,南枝唰唰在手机上打下一行字,递过去。 储月笑眯眯说道:“没事呀, 反正在这里也是听柯元华啰嗦,还不如去玩呢。对了小师妹, 你之前不是设计过花园吗,我新买的别墅, 小花园还没设计好, 我打算厚着脸皮让你帮我看一眼, 你可别拒绝哦。” 南枝用手指做了个微笑的表情,然后又比了ok。 “上车吧。” 手机屏幕微微亮起,南枝垂眸看去。 狗东西:[南小姐,一会儿午休, 方便赏脸去吃饭吗:p] 正想回复, 车窗缓缓放下, 储月在里面探了探头:“南枝?” 算了, 反正上车也能回复。 顺便告诉她的新司机,下班别去公司接她, 直接来储月家。 车门被打开,几乎是南枝坐下的瞬间,脑海里系统疯狂发出红色警告。 【检测到宿主周围存在危险因素!请宿主——】 后面的话便再看不清。 储月在南枝进入车内后, 立刻转身, 掌心放着一块帕子,死死捂在了南枝的口鼻处。 晕过去之前,南枝用最后一点清醒的理智, 骂了句脏话。 这什么逼世界! 居然还带绑架她这个配角中的配角! …… 再醒来的时候, 最先感知到的, 是整个手臂的酸痛感。 尤为明显的是两处手腕,被粗粝坚硬的绳子狠狠勒住吊起来。 南枝吃力地扭了扭头,才发现自己被人绑在了一个十字架上,甚至被架得有些高。 而眼前这个端坐在自己面前,做出一副祈祷模样的人—— 赫然是储月。 …… 你没事吧??? 小毛团轻快地蹦跶了一下:【你醒啦】? 南枝简直无语。 【你怎么就让她把我给绑了?说好的应急呢?】 小毛团嘿嘿一笑:【就是检测到宿主这次不会太危险,所以应急装置并没有启动哦!宿主请放心,援军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援军? 南枝有些茫然,局里派人来了? 同时也有些震惊。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居然能让快穿局派遣两个要员来执行任务?! 系统晃了晃:【no~是你在这个世界的老婆来救你啦!】 南枝下意识倒吸一口气。 谁?! 郗真仪? 她来有什么用?你不如帮我报个警! 系统监测到南枝心中所想,神秘兮兮蹦跶两下,故意忽略掉这句。 它可不想让南枝知道它的小心思。 其实早在检测到迷药成分出现在车内时,系统是故意没有保护南枝,并在第一时间连接了郗真仪的手机,发送了定位。 储月只是暂时迷晕了南枝,并没有下一步动作。 所以系统判断还没到最危险的时候,不妨给郗真仪一个机会。 万一郗真仪没有及时赶来,而南枝受到更大威胁时,它再开启应急装置,将南枝随机传送出去。 【你怎么通知她的?】 【我用你的手机给她发了短信】 南枝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写的什么?】 小毛团似乎有些骄傲:【我被储月绑架啦,快来救救我呀~】 南枝:…… 她头一扭,埋进卫衣帽子边缘,克制不住羞耻呜咽了一声。 没脸活了。 似乎是听到南枝的动静,储月扬起头,站了起来。 她的脸上仍是那副优美的表情,得体的笑容,无框镜片后的眼底闪着诡异的光泽。 “小师妹,还记得我吗?” 南枝俯视着眼前的女人,不由自主蹙了蹙眉。 问的什么话? 被你迷药晕一下是会变傻是吗? 她现在完全不想看到储月。 手腕、脚踝、腰部均被绳子狠狠勒在木架子上。 连脖颈都栓了绳,在她无意识的一段时间里,脑袋自然前倾,脖子便被绳子磨出一条红痕。 储月轻笑一声,缓缓靠近。 【郗真仪大概还要多久才能到?】 【十五分钟】 南枝咬着下唇,算她来得快。 刺痛感再次传来,原本就没愈合的伤口,再次渗出细密的小血珠,南枝却顾不上这痛觉。 “储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根据她穿梭多个小世界执行任务的经验,一般对反派问这种问题时,对方都会十分得意地长篇大论起来。 尤其提问的人,正处于一个任人宰割的状态时,会更加刺激到反派们,放大那股犯罪的刺激感。 继而放下部分防备,开始向受害者炫耀自己的成果。 也就是所谓的“反派死于话多”。 果不其然,储月眼神闪了闪,双手抱在胸前,轻启红唇。 “小师妹果然不记得我了吗?” 南枝暗暗松了一口气,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现在只要拖住时间就行,她被绑成这个鬼样子,想自救是有点难了,除非当着储月的面用瞬移。 不过既然郗真仪会来,她就没必要浪费一次应急机会。 “我怎么会不记得你?你不是储家大小姐储月吗?” 储月定定看着南枝,眼神渐渐冷了下去。 “你果然不记得我。” 一滴鲜血顺着嘴唇边缘落在卫衣领口。 南枝似乎很糊涂:“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是你一直在勾.引我啊,小师妹。”储月歪着头,轻笑一声,“你怎么能说忘记就忘记呢?” “是你先说的,喜欢和我在一起的时候的感觉,是你说你越来越依赖我。我为了你,甚至被储家关了四年,我好不容易逃出来,回到你身边,你怎么能背叛我呢?” 储月微微一笑,似乎想伸手触碰南枝的脸颊,却因为距离,只能凌空做了个手势。 “不过没关系,我打听过,你是被迫嫁给郗真仪的,我都知道。你在郗真仪那里,过得也很不好不是吗?你也一定,一直一直,很想我吧?” “小师妹,现在,你回到我身边了,开心吗?” 你看我像是开心的样子吗? 南枝整个脑子都晕了。 原身关于储月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一段。 在原身的记忆中,是储月率先靠近,两人一直是普通朋友的关系。 这期间,储月甚至还谈了次恋爱。 所以她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郗真仪马上到了!宿主再坚持八分钟!】 南枝抿了抿唇,蹙起眉:“我的记忆里,并不是这样的。而且你不是,还有过一个爱人吗?” 也不知是哪一句说得不对,储月的表情突然变了。 变得极其可怖,像是要把南枝生吞活剥一般。 之前那些似乎充满着情意的眼神,在一瞬间变成恨,似乎南枝是储月在这世界上最厌恶的人一般。 “都怪你!都是你的错!” 南枝:? 小东西,你到底有几副面孔啊? 储月猛地拿起什么砸到南枝身上,重物猛烈击中柔软的腹部,南枝疼得下意识卷起身体,却被绳子阻拦,狠狠磨下一道痕。 紧接着响起一声瓷器破碎的声音,南枝艰难低头看了一眼。 原来储月砸过来的是一个陶瓷摆件,从裂片看,应该是个圣母玛利亚的雕像。 储月被那一声吓醒,迅速冲了过来,想去捡起那些碎片。 “不行,不行,不能碎!”她近乎尖叫一般,继而又喃喃,“这是念念留下的,这是念念的。” 等等! 谁? 南枝忍着疼,试图努力去听储月的呢喃声。 没听错的话,储月说的是……念念? 不会是她想的那个念念吧? 突然,教堂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一道身影跌跌撞撞冲了进来,边跑还边高呼:“放开她!” …… 南枝忍不住闭了闭眼。 明明是激动人心的时刻,她怎么觉得有点丢脸。 储月这时候倒是不恍惚了,她反应很快,立刻捡起一片碎片对准南枝的脚踝。 “别过来!过来我就挑断她这根筋!” 南枝:? 太狠了吧! 说好的爱我呢? 郗真仪气喘吁吁,一手扶着膝盖,“储月,你想要什么,你可以和我说,别做傻事。” 南枝往她身后瞄了几眼,不由得一愣。 【你别告诉我,郗真仪是一个人来的】 【额……看这个情况,也许是?】 系统也有些不确定。 小毛团能监测到郗真仪的位置,还是因为郗真仪是南枝的攻略目标,至于其他人,实在不好说。 南枝简直大无语。 典型的反派话多vs典型的主角不会报警。 哦不对,是配角。 郗真仪啊郗真仪,堂堂一介霸总,你就这么冲过来? 你的保镖呢?! 郗真仪似乎是感知到了南枝的视线,抬头对着南枝挑了挑眉,似乎想表达什么。 南枝一脸冷漠。 不好意思,看不懂。 冰冷的瓷片倏然贴上脚脖子,南枝浑身一抖。 “郗真仪!不想看她的脚废掉,你就乖乖从这里滚出去。”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储月,你冷静一下!” “念念是谁?” 郗真仪一愣,脸上露出几分疑惑。 南枝则是狠狠瞪了她一眼。 笨死了,还不是得她自己出马! 果然,储月在听清第二句话时,猛地后退一步,扭头看向南枝,神色又惊又惧:“你怎么知道念念?”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因为南枝说的是“念念是谁。” 没等储月开口,一道低醇的男声在教堂门外缓缓响起。 “储月,你又骗我。” 来人居然是储闻? 储月似乎也震惊储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一脸愤怒尖叫:“你装了定位器!” 双开门长脚一抬,径直走了过来:“我派人监视了你。” 这有什么不同吗大总裁? 还有,你既然派人监视储月,你干嘛也自己一个人来啊!? 南枝几乎要翻白眼。 她真是搞不懂。 报警很难吗兄弟们? 她隐隐有一种预感,接下来这几人会扯很久的天,聊聊各种过往,豪门爱恨。 而且是忘记把她放下来的那种。 “储月,四年前的事情,你吃的苦头还不够么?”储闻低低叹了一声,墨色眸子里涌动着不明的情绪。 郗真仪皱了皱眉:“储总,你们要是想聊家事,我不反对,但能不能先把我夫人放下来?” “休想!” 储月再次将瓷片贴上南枝脚踝。 储闻似乎很不理解,甚至偏了偏头问郗真仪:“为什么用脚踝来威胁你?” 南枝:…… 现在的重点是这个吗大总裁?! 郗真仪甚至还给他解释! “我夫人身体不太好,从小凝血功能就很差,一旦出血需要很久才能止住。” 储闻恍然点了点头,皱着眉看向储月:“储月,你真的要重蹈覆辙吗?上一次的教训还不能让你清醒吗?” 储月咬紧后槽牙,“上次是意外,如果不是南枝……” 储闻叹道:“储月,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南枝莫名觉得心脏一沉,好像有什么大瓜要出现了。 下一秒,储闻的声音再次响起:“究竟是南枝,还是蒋念念?” 南枝一整个震惊住。 不是,谁?! 蒋念念? 那不是女主吗? 什么时候出现的?! 随着这个名字的出现,储月的状态变得更加奇怪。 郗真仪的眼神则并没有什么变化,仍来回在南枝和储月手中的碎片上打转,似乎对储家姐弟的聊天毫不关心。 一副只想救我老婆下来的样子。 南枝收回视线,忍不住皱眉。 难道说,储闻所说的四年前的事情,和蒋念念有关? 而四年前,南枝也好,储月也好,都在伦敦没有回国。 那么蒋念念是……出国了? 她猛地想起早上在办公室前,遇到储闻时,他那个奇怪的眼神和那句“也是哑巴”。 当时她只觉得这人好没礼貌。 现在细想,难道当时的储闻,已经联系到了蒋念念? 可原剧情里,蒋念念在认识储闻前,不仅从未出国过,她说话声音动听,甚至靠配有声书赚零钱,怎么会是哑巴呢? 南枝越来越看不懂了。 “不许你!提起她的名字!”储月近乎咬牙切齿,眼睛通红,满是恨意,“要不是你怂恿她,要不是你出现!念念不会逃走,也就不会死了!” 等下! 南枝猛地倒抽一口气。 这话有点熟悉,但又有些不对劲。 不出意外,储闻该说—— “储月,你到底懂不懂,蒋念念从没喜欢过你,她也不喜欢女人。是你一直强迫她留在你身边,折磨她。你觉得她可能喜欢自己的仇人吗?” 一模一样。 除了名字。 这一段对话,南枝在原著里见过。 是储闻在设计反派郗真仪入狱后,和她在监狱里的一段对话。 之后没多久,郗真仪便选择了自尽。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有,囚禁蒋念念的人,为什么会变成储月? “你胡说!” 储月恨恨怒吼一声,身子激动得发抖,锐利的瓷片尖端在南枝脚踝上方一寸处,留下一道血痕。 “你冷静!”郗真仪惊道,“储闻!别再刺激她了!” 储闻抿了抿唇,视线在几人身上扫了一眼,最终定格在南枝脚上。 郗真仪说她凝血功能很差,虽然是一道小口子,但如果一直止不住血,拖得时间太久恐怕不妥。 他来得匆忙,没来得及带上保镖。 看郗真仪的样子也大差不差。 这种丑事,无论对谁的公司形象都不太好,所以他们并不会报警,而是选择找私下的打手来解决。 只是有些出乎他意料的是。 郗真仪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传闻她和南枝的关系一般,看来并不是实话。 郗真仪似乎感知到了储闻的视线,略略往他这边挪了一小步,然后轻声说道:“我来的路上报警了,再拖一下,应该很快到了。” 储闻震惊得扭头看向她,压低声音道:“你报警了?!” “有问题?” 储闻一时有些语塞。 她对公司运营一向看得比自己重多了,作为一个女人,能在商城厮杀出一条路,郗真仪不仅仅是有天赋,在某些事上,做的也狠。 他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可没想到郗真仪会为了南枝报警,还给他透了口风。 到底是一时着急,没想到公司形象这一回事,还是她手下的人,其实不如他想的那样好用? 或者说她的公司内部,还没完全稳定下来,仍有人对她的位置虎视眈眈? 一时间纷纷杂念掠过储闻的脑海,终究没有问出口。 即便此时是同一条战线,他和郗真仪也永远不会是朋友。 有些话,不必问的那么清楚。 * 【怎么样?有找到剧情吗?】 脑海中的电子光幕上,大段大段的文字正在飞速掠过。 小毛团认认真真监测了三次,得到的结果仍然和之前她们看过的一样。 这段对话出现的地点在监狱,对话人物也是储闻和郗真仪。 【还有一点也很奇怪】 小毛团歪了歪身子,滚了一圈。 南枝:【什么?】 【储月这个名字,并没有在正文中出现过】 【啊?】 怎么可能? 那现在这个正在威胁她的jio的人是谁?! 【准确来说,在原剧情中,男主储闻并没有所谓的姐姐,他是独生子,储月这个人物在书中是不存在的】 南枝诧异。 这剧情,偏得十万八千里远了! 怎么回事? 小毛团仔细搜了搜,蹦跶的动作卡顿了一下,然后缓缓打出一行字:【没有检测到原因】 南枝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眼前这离谱的剧情上,倒也没注意到小毛团的不对劲。 系统缓缓松了一口气。 它以后再也不要撒谎了! 不对,它也没想到,第一个谎言在说出口之后,居然能滚雪球一般,滚成一个巨大的谎言。 小毛团不是没有查到剧情偏离的原因,而是这个原因,它没法告诉南枝。 如果要追溯源头,还得从上一个小世界说起。 当时的南枝,为了在不被快穿局总系统发现的情况下,陪伴上一个世界的攻略目标,选择放出部分意识,融入下一个任务的角色之中。 但因为当时系统的能量不够稳定,所以计算错了意识投放时间,把南枝的意识投放在了……娘胎里。 也就是说,这个霸道总裁世界里的南枝,从一出生就是她的一部分。 或者说就是南枝本人。 虽然并不是完整的宿主本体,但这一部分的南枝仍然兢兢业业完成攻略任务。 同时,由于意识提前进入了小世界,对该世界也产生了一定的偏差值,于是世界线不知为什么,自动生出了一个【储月】人物。 然后在越走越离谱的世界线里,储月进入了郗真仪的剧情线—— 绑架蒋念念。 系统都有些无语。 这怕是快穿局历史上,第一个要员本体还没进入任务世界,任务就已经完成的例子了。 被抢走了剧情的郗真仪,自然不会再经历所谓的爱而不得,因爱生恨的事情。 黑化的人不再是郗真仪,而是储月。 偏偏攻略的目标仍然是郗真仪。 郗真仪根本就不会黑化,还有什么可攻略的? 该说不说,确实是有够离谱的。 就在小毛团纠结要怎么告诉南枝,可以从这个世界里离开时。 前方的四人也在经历着各种天人交战。 那边储闻和郗真仪,明目张胆的“密谋”了半天。 而储月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里。 南枝“愣了”许久后,回了神,眼神复杂地看向储月。 怎么会不存在呢? 明明这个人就在原身的记忆里,是活生生存在着的人啊。 还有,储月为什么会替代了郗真仪? 满脑子的疑问促使,南枝轻轻开口问储月:“你是怎么认识蒋念念的?” 她话音落地,几个人都停止了动作。 储月的眼神有些迷惘,似乎还沉浸在回忆之中。 “那年,你刚到伦敦的时候,向我问路。” 南枝一愣,这是要从头说起吗? 储月的声音轻柔且漂亮,极美的声线缓缓响动,像是在诉说某个古老的故事一般: “第一眼,我就被你吸引了。那天你也是穿着这样的一套,纯洁天真,像个孩子。不对,那时候的你,确实是个小孩子。还是从家里偷偷跑出来的小孩,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幻想。” 郗真仪眉头一皱,她很不喜欢储月讲的这些。 但她看了南枝一眼,硬生生忍了下来。 南枝的眼神很专注,似乎真的很想听储月讲过去的事,甚至还带了一点疑惑,像是想不起来一般。 郗真仪只觉得心里又酸又涩,同时还有一点小开心。 南枝并不记得这些,是不是说明,她从没注意过储月? “那时候我就觉得,你真的好美,好纯洁,我还给你取了名,叫玛利亚。” 储月说着,将碎掉了的圣母玛利亚雕像头往胸口贴了贴。 “可是你告诉我,你是南氏集团的千金,家里反对你学艺术,所以你偷偷跑出来。那时我叔叔还在抢霸远的股份,我怎么敢招惹南氏集团呢?” “可是上天垂怜我,把念念送到了我身边。” 储闻眉心轻微皱了皱。 “念念真是太像你了,不仅仅是五官,整个的感觉,包括天真浪漫的性格,一切的一切,都太像你。唯一一点不像的是,她没有你这样的背景,她的出身很平凡。” 储月半仰着头,微微一笑:“那时候我就在想,这一定是上帝送给他的信徒的礼物。” 储闻沉声道:“储月!蒋念念是一个人。” “不!她就是给我的礼物!”储月表情很固执,带了点执拗,“所以我才会把她带回家,把她养在我的眼前。” “最开始的时候,我对念念确实不太好。我的心里还都是你,你今天对我笑了,我回去的时候就会奖励念念。你明天没理我,我就会惩罚她。” 储月说得轻巧,却让郗真仪和南枝都脊背一寒。 这是…… 什么人才能干出的事情啊! 她真的没有心里变态吗?! 郗真仪看向储闻的眼神里满是震惊和疑惑。 储闻不动声色挪开视线。 关于储月的事情,他本不想让外人了解的这么清楚。 可没想到她自己一个劲说了出来。 储月还在笑着,诉说着她和她的“恋人”的往事。 “可是后来我变了。我是真的爱上蒋念念了!” 储闻冷声打断:“那时候,她已经死了。” 储月脸上旋即露出痛苦神色。 只有南枝一脸震惊。 女主……死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啊! 那她还怎么拯救郗真仪? 不对,从储月去招惹蒋念念开始,她已经没法拯救郗真仪了! 见鬼! “她没有死!”储月状若癫狂,“她回来了!她只是被上帝暂时收回了一段时间,现在她又出现了!” “在哪儿呢?” 南枝不由得出声问道。 如果蒋念念真的没死,那一切是不是还有机会? 储月猛地扭头,眼神满是柔情蜜意,看得南枝从脚底窜上一股恶寒。 “就在你身体里啊,小师妹。” 南枝:? 鬼上身都来了是吧?! 郗真仪忍无可忍:“储月!你真是疯了!” “我才没疯!是你们这些凡俗,封闭了五感,听不到上帝的神谕罢了!” 她几乎迷恋地捧起圣母玛利亚雕像碎片。 “我被储家人关了四年,小师妹不也把自己关在那个别墅里三年吗?可我一回国,小师妹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这是上帝将念念送回了我身边。” 储月笑着看向郗真仪,一脸得意。 “郗真仪,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小师妹在过去三年,死气沉沉,完全不像个活人?为什么我一出现,她就像是活了过来?” “因为现在小师妹的身体里,住着的,是爱我的念念。小师妹是自愿把身体献给上帝,让神把我的爱人送回我身边。” 南枝:…… 我谢谢你。 你比我会编! 郗真仪看储月的眼神像是看一个傻子。 “我承认过去三年,南枝过得很不好,但是!”郗真仪似乎很生气。 “南枝就只是南枝。更何况,无论是蒋念念也好,还是南枝,她们都没有说过喜欢你,从头至尾,都是你自己自欺欺人。” 郗真仪眉头几乎要皱得连成一团。 “储月,你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了。” 储月冷笑:“心理医生说我根本没有病!” 储闻终于开口:“你每年都给一个账户打五千万,我已经让人查过了你的资金动向,那笔钱是打给了宋医生。” 储月身形一僵。 就在此时,教堂大门外响起一声警笛。 “里面的人听着,你已经被包围了,现在放开人质,双手举过头顶走出来。” 储月先一惊,然后怒道:“卑鄙!你们居然报警!” “不是,你绑架我老婆,我不报警,难道靠嘴说服你吗?”郗真仪总算觉得放下心了一些。 储闻掀了掀眼,看着储月:“收手吧,姐。老人家还在等你回去一起吃饭,现在收手,我保证很快让你出来。” 郗真仪瞥了储闻一眼,轻哼一声没有反对。 她可没打算这么轻易就放过储月。 不过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只会刺激到储月。 储月眼睫忽闪,沉默了一会儿,在窗外警察第二次喊喇叭的时候,点了点头。 “好,我和你回去。” 储闻和郗真仪都松了一口气,正要往前时,储月却突然喊道:“都别过来!” “你不是说要回家吗?”储闻说道。 “是,不过我要自己来。”储月声音很坚定,“我自己放她下来,你们都不许过来,否则我就反悔!” “好,我们不动,你小心一点。” 当十字架开始摇晃时,南枝还有些恍惚。 这一场绑架,居然真的就在嘴皮子张合间,解决了。 不愧是霸总小说。 就在众人都送了一口气时,十字架突然剧烈晃动起来! 【警报!】 【检测到宿主即将出现危险!应急设备即将开启!】 南枝:? 说好的放她下来呢? 只见储月将十字架底座弄松散了后,狠狠往前一推! 被绑着无法动弹的南枝,眼看着就要被狠狠砸向地面! 卧槽这个变态! 【统宝救我!】 【收到!】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居然出现在了南枝眼前?! 【等等!别传送!】 南枝几乎是尖叫着吼出这句话。 “郗真仪!走开!” 女人的脸迅速在眼前放大,再放大。 南枝只知道,如果她这时候传送走,这样重的十字架一定会砸死郗真仪。 可她不走,两个人恐怕都…… 笨蛋!干嘛冲过来啊! 【正在卸下重力】 【正在减缓引力控制】 应急设备闪着微妙的浅蓝色星光,在所有人没察觉的瞬间,在郗真仪和南枝身上闪了闪。 “砰!——” 巨大的撞击声响彻整个教堂,窗外,特种部队同时破窗而入,一把将储月摁在地上。 在十字架倒下的瞬间,下意识躲闪开的储闻,此时才回了神,猛地一转头,呼吸一滞。 两个女人身形交叠,被压在了巨大的实心十字架下方,从他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紧紧闭着眼的郗真仪。 储闻不由得愣住,甚至顾不上管储月。 唯一冒出的一个念头,居然是—— 她真的,喜欢南枝? * 医院。 好在最后关头,应急系统卸下百分之九十的重量,最终郗真仪只是晕了过去。 郗真仪的内脏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轻微的挤压伤,但并不是很重,养个十天半个月就好了。 更严重一些的反倒是脑袋,撞击痕迹略重,才会晕过去。 不过医生说,这么重的东西砸下来,居然只受了这点伤,简直是医学奇迹。 更让人震惊的还属南枝。 她几乎完好无所,当然也得得益于系统。 医生也无法解释,只能归结为有肉垫挡着,所以减少了一定的缓冲。 此时,完好无损的南枝正坐在病床前,仔细看着小毛团打出来的话。 【所以说,这一切的原因,是因为我?】 小毛团好不心虚地蹦了蹦:【是的】 南枝疑惑地歪头:【可是我也没这么急功近利吧?】 按照系统说的,她过于着急完成任务,但偏偏上一个世界难度很大,所以时间有所延迟,便投入了一部分意识到下一个世界。 并且因为时间投放不对,导致后来她衔接的时间点也不对。 按照南枝之前的设置,她本该在伦敦回国后、与郗真仪结婚当天就传送过来了。 却因为时间偏差,导致中间延缓了三年。 而同时,南枝本人的意识也回到本体,才会导致那三年的南枝看起来像个没有生气的机械人。 一切好像都能解释清。 但偏偏这个源头,她不是很理解。 她以前也没觉得自己这么努力打工啊? 难道是因为α的缘故吗? 南枝怀疑地看向脑海左侧,那一抹小小的微光仍持续闪动着。 【不说这个,你打算什时候从这个小世界走啊?】 小毛团迅速扯开话题。 南枝不由得一愣。 是啊,任务都不用做,就已经全部完成了。 她确实没有在这个世界逗留下去的理由了。 如果是在郗真仪冲过来,试图接住南枝之前的话。 南枝眼神微微向上挪去。 病床上的郗真仪看起来比往常脆弱了很多。 既不像公司里那个霸总,也不像在家里时那个狗。 她安安静静躺在那儿,反倒让南枝有些无所适从。 【宿主?】 小毛团蹦跶两下,脑袋上冒出一个小问号。 南枝眼睫微颤,好一会儿才默默回了一句。 【先不着急】 急功近利也好,别的也罢。 她现在似乎不太想去思考旁的。 【等郗真仪醒了,再走吧】 至少要和她道别。 40-50 第41章 女朋友竟是我自己1 “什么?!” 南枝猛地站起来, 不可思议地瞪着储闻。 双开门微微舒展眉心,双腿交叠,翘着二郎腿, 像在自己家一样舒服。 “怎么,我有老婆这件事, 你很震惊吗?” 不,不是一般的震惊。 南枝几乎是跌回小沙发里, 不住地喃喃:“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郗真仪的表情很复杂, 她艰难伸出胳膊,越过病床,拍了拍南枝的胳膊。 南枝神情恍惚,根本不搭理她。 郗真仪委屈极了。 怎么走了个储月, 现在连储闻都比她更吸引南枝的注意力。 她恶狠狠看向储闻, 见他一副舒舒服服的样子, 更火了:“喂, 你很闲吗?公司不需要你了?” 储闻挑眉,有些疑惑。 “探病时间结束, 赶紧走吧你。” 储闻笑了笑,起身:“行,这回是储家欠你一个人情, 来日郗总需要, 随时找我。那就不打扰了两位了,告辞。” 所谓欠人情,指的是储月这个事情。 因为储家长辈身体不大好, 储闻不希望这个事情闹太大, 所以询问郗真仪和南枝, 能不能把储月交给他来处理。 开始郗真仪并不同意。 南枝的心情有些复杂,说到底储月这个人物的出现,就是因为她扰乱了这个世界。 最终变成这样的结局,南枝也说不好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大概郗真仪也看出了她的犹豫。 储闻第二次来时,她破天荒同意了这个提议。 不过唯一的要求,就是储月不能再出现在她们面前,否则绝不姑息。 “南小姐?回神了,你就这么喜欢姓储的?” 郗真仪努力挥了挥手臂,结果吃了痛,轻轻嗷了一声倒了回去。 南枝木然扭过头,仍没能从那个冲击的消息里清醒过来。 “他俩居然结婚了……” 郗真仪噘了噘嘴,嘟囔一声:“他俩结婚,你至于这么震惊吗?” 怎么能不震惊? 储闻居然已经和蒋念念结婚在一起了! 按照储闻的说法,他当时发现储月犯罪时,试图去阻止。 在这过程中,他渐渐爱上了那个被囚的少女,设法使她假死,然后将其救了出来。 后来两人渐渐相爱,在国内举行了婚礼。 这次储月“病愈”回国,恰逢蒋念念怀孕,他便第一时间将蒋念念藏了起来,以防被储月发现,也是怕蒋念念见到储月,不利于养胎。 南枝觉得自己真是个大冤种。 男女主都结婚了,女配连黑化值都没了,她到底干嘛来了? 南枝视线挪到病床上的郗真仪身上,冷漠无比。 刚进医院的时候,郗真仪还是好好一个人模人样的。 结果郗真仪醒了之后,第二天南枝再来,就看见这么一个粽子。 南枝忍不住道:“医生都说你没什么大问题,躺着养养就行,干嘛把自己裹成这个样子?” 没看见刚储闻憋笑的表情吗? 太丢脸了! 粽子仪伤心得一扭头,不理她。 自从郗真仪醒来,南枝算是明白什么叫做得寸进尺。 但凡她给郗真仪一分好脸色,郗真仪就蹬鼻子蹭上脸的,又是要她喂橘子,或是涂个唇膏什么的。 好像一旦让南枝休息几分钟,郗真仪就亏大发了。 南枝坚持了半小时,实在懒得理她,她就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于是南枝干脆叫何怡她们几个来。 好嘛,见公司里人来了,郗真仪一秒开启精英人设,表情冷酷,说话精简,交流全靠她的眼神威压。 吓得何怡她们匆忙逃了。 南枝在一旁看得直冷笑。 “郗真仪,和你说话呢。” 粽子挪了挪,用背对着她:“我可是病号,你温柔点和我讲话。” 南枝白眼一翻,又来。 病房内一阵沉默,在第四次试图摁铃失败后。 粽子率先挪了回去,小心翼翼问:“南小姐?” “哟郗总,愿意和我讲话啦?” 郗真仪默默:“我错了南小姐。” 南枝冷漠瞥她一眼:“说吧,想干嘛?” 郗真仪小心翼翼看她,然后吐出三个字:“洗头发……”? 合着她真来伺候郗总了呗? 郗真仪欲哭无泪:“我真的想洗头发,两天没洗了QAQ” 最后的结果,就是在南枝的鄙夷下,郗真仪拆掉了身上那堆纱布,乖乖跟在南枝身后办了出院手续。 南枝轻叹一声:“郗总,下回别浪费这些医疗资源了,好吗?” 郗真仪坐在轮椅上,狂点脑袋。 别说,拆掉这些绷带之后,反倒更不痛了。 南枝余光瞥见,无声勾了勾唇角。 傻子。 在她昏迷时,南枝用一百积分换了中级愈合剂,给她用上了, 别说是一点挤压轻伤,就是被车撞一下,也好得彻底。 所以在今天第一眼看见郗真仪时,南枝无语极了。 偏那个粽子郗真仪,还委屈巴巴和她说好痛。 痛你个大头鬼,分明是她更肉痛好吗! 那可是一百积分呢! 两人到了家,简单收拾了一下,吴管家敲响南枝的房门。 “南小姐,郗总请您过去一趟。” 南枝刚换了舒服一些的衣服,正准备躺倒,闻言不由得皱眉。 “她已经洗完头发了?” 吴管家一脸尴尬:“额这个,好像是……没有吧?” 南枝挑眉:“郗总请我过去,不会是想让我帮她洗吧?” 吴管家几乎把脑袋低到胸里,沉默着。 “阿姨呢?” “郗总给柳阿姨放假了。” 吴管家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也给我放了半天假,明早再回来。” 行。 等南枝慢吞吞走到郗真仪房间时,那只狗已经老老实实躺在发廊用的洗发椅里,半仰着头,一脸期待看着南枝。 “南小姐,辛苦你了。” 郗真仪笑得十分乖巧,“柳阿姨说她身体不好,我就给她放了假,不然也不会麻烦你的。” 南枝俯视她,展颜一笑:“是吗?看不出来郗总还是个人道主义呢。” 她慢慢凑近,低下头看郗真仪:“那吴管家呢?身体也不太舒服?” 郗真仪眼神微微游走,讪讪一笑:“我怕单独给柳阿姨放假,其他人心里不高兴嘛,干脆都放了!” 南枝“哦”了一声,尾调拖的略长,软软绵绵的,却让郗真仪忍不住一抖。 “那郗总怎么干脆不给我也放个假呢?” 南枝轻哼一声,扭头就想走。 说时迟那时快,郗真仪一把抓住南枝的小指。 柔软的指腹被勾在掌心,轻轻点在肌肤上,相错的温度过于明显。 南枝半偏头,斜了郗真仪一眼。 “南小姐,不是让我追求你吗?” 郗真仪一脸理直气壮:“我认为,必要的肢体接触,也是增加感情的一种方式。” 南枝差点笑出声,她还是头一次听说,用洗头发来增加感情的。 “这就是你追求人的方式?让人帮你洗头发?” 郗真仪眼神闪躲:“这不是我受伤了嘛,不然等我好了,也给南小姐洗一次,怎么样?” 伤个屁,早都好了! 南枝轻哼一声。 眼前莫名闪过郗真仪扑过来想接住她的模样,心底有一块莫名软了下去。 南枝勉为其难坐在小凳子上,郗真仪居然还给她放了个小软垫。 明显的预谋。 偏偏她居然心软了。 花洒水线绵密如雾,水温正正合适,不高不低,洒在南枝手上,轻柔无比。 郗真仪的头发比她本人乖地多。 柔软细腻,被温热的水抚过,像是一道丝绸,两天没洗居然还这样丝滑。 打湿头发,再用起泡器打出泡沫,轻轻抹在秀发上。 南枝的十指轻且缓地穿过郗真仪发隙,混着泡沫,时不时发出轻轻的咕叽咕叽声。 两人谁都没有讲话,气氛莫名有些怪。 香薰蜡烛微晃,将一丝丝白茶香气传遍整个洗浴室。 “南小姐,我们下午去约会吧?” 南枝手上动作一顿,似笑非笑:“你不是病号吗?病得都不能自己洗头发的那种。” 郗真仪立刻就想起来,被南枝点着额头,又摁回椅子上。 “老实点躺着吧你。” 郗真仪:“那不是觉得,南小姐屈尊帮我洗头发,有点太委屈了,想和你出去玩嘛。” 她想了想又道:“这也是追人的必备流程之一吧。” 水雾轻柔冲刷掉白色泡沫,像是在洗掉某种假相与谎言。 一切其实早已结束,郗真仪也不需要学怎么追人。 南枝奇怪地想,那句不用追了,怎么就没说出口呢? 沉默的那短暂几秒,她没能说出这句话,于是话题很快被郗真仪胡搅蛮缠着往下,错过了最佳良机。 粘腻的护发素顺着指尖缓缓流下。 南枝想了想,都怪郗真仪。 要不是自己专注帮她洗头发,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只能等下次了。 “……或者南小姐去过游乐园吗?过山车?摩天轮?旋转木马?鬼屋?” 郗真仪滔滔不绝说着约会计划。 南枝皱了皱眉:“人挤人的,造型会乱,不喜欢。” “那我们去海边?” “太晒,对我皮肤不好,不去。” “那去露营?看篝火?” “虫子好多,不去。” “还有什么?啊!我懂了,我们去国外?”郗真仪兴奋地计划着,“南小姐喜欢逛街,我们可以去法国,逛完我们再去意大利威尼斯,还可以芬兰或者冰岛看极光,怎么样南小姐!” 稍微靠谱了一点,不过。 南枝像个无情的发廊小妹,机械地洗掉护发素,“啪”一下把毛巾丢在郗真仪脸上。 “计划不错,但郗总有这时间么?” 毛巾底下的人不说话了。 她才离了公司两天,何怡她们今天抬过来的事情都堆成小山了。 就刚刚回家路上,还打了好几个电话,问这个那个项目。 正如南枝所说,她没有时间。 “郗总,别想一出就是一出。” 南枝一把拉开浴室门,踩着拖鞋走了。 浴室里,郗真仪缓缓起身。 湿漉漉的发散在肩膀身后,水渍一点一点洇入衣服,泛着凉意贴上肌肤。 总觉得南枝最后那句话,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不平不淡的话语底下,却好像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失落感。 是她想多了吗? 明明是计划报复南枝的。 她怎么听到那人失落的语气,心里会这么复杂呢? 手机再次响起,郗真仪才发觉这个备注,1何秘书。 郗真仪不由得一愣,什么时候改的? 电话接通,不出意外,依旧是工作上的事情。 郗真仪抿了抿唇,问何怡:“签证加急多快能出来?” 电话那头,何怡声音一顿,片刻后响起:“郗总要出差?目前郗总的护照时间和签证时间,在全球大多数国家都未过期,随时可以出发。” “不是我的。” “是南小姐。” * 比郗真仪的约会计划来得更快的,是南家打来的电话。 手机屏幕上,闪烁着一个鲜少出现的名字。 南世恒,那个先被指给郗真仪相亲,后来又被指给储月相亲的南家长子。 指尖轻轻点下接通,话筒里传来轻微电流声,接着响起陌生男子的声音。 “小枝。” 南枝直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南先生,我们好像并没有熟悉到这个程度吧?” 南枝父母这一辈,已经是一堆兄弟姐妹,更别说是南枝这一辈。 唯一比较“正统”的,也最被家里长辈看重的,就是所谓的嫡长孙,南世恒这一脉。 也是好笑,什么时代了,还搞这一套嫡庶。 南世恒默了默,开口:“南枝,家里人听说了储家那件事,你还好吗?” 南枝无聊地玩着一缕头发:“谢谢关心,我很好。” “那就好,”南世恒顿了顿,“这个周末你有空吗?” 南枝手上动作一停,轻笑一声,“有什么事吗?” “家里长辈想让你回家一趟,吃个便饭。” “哦~过了这么多年,怎么突然就想起来,家里还有个嫁出去的女儿了?”南枝轻笑,“是觉得,可以利用这件事,从储家那儿拿什么好处吗?” 南世恒默然不语。 “麻烦南先生转告一声,我和南家已经没了关系,以后也别来打扰我。还有,我不知道南家是从哪儿听的小道消息,不过这件事已经了结,南家就别太贪心了。” “南枝。”南世恒低低叹了一声,“你妈妈病了。” 这回轮到南枝沉默。 南世恒接着说道:“如果不是这样,我不会帮他们打这个电话的。这个周末,可以的话就回来一趟吧,至于储家的事情,我会尽力帮你说服长辈们。” 末了,他似乎还有些话想说,犹豫一会儿终究没说出口。 只说一切回家再说。 挂了电话,南枝心绪有些乱。 在记忆里,她出国那几年,是她父母瞒着家里的长辈,偷偷给她打生活费,鼓励她过自己的人生。 所以这件事在被南家发现后,南家那些所谓的长者,就以她父母为要挟,逼迫她回家。 直到后来南枝与郗真仪结婚,南家觉得脸面无光,更是软禁了她的父母,不许他们与南枝来往。 也是南枝疏忽,她一来就光想着去做任务,忽略了原身,哦不对,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父母。 “笃笃——” “进。” 一个湿漉漉的脑袋探了进来,南枝嫌弃地皱了皱眉,“怎么不吹头发,水别掉我地毯上。” 郗真仪立刻往后退了一点点。 “南小姐,你周末有什么安排吗?” “有啊。” 郗真仪先是一愣,继而有些懊恼似的:“啊,你已经有安排了呀。” 湿哒哒的脑袋不死心地又探了探。 “方便问一下南小姐,周末去哪儿吗?” 南枝微微一笑: “我要回娘家,怎么,郗总有兴趣?” “南家?不是很久没联系了吗?” 郗真仪微怔,片刻就想明白了:“她们知道储月的事情了?” “是啊。” 南枝勾了勾唇,眼里满是嘲弄。 郗真仪犹豫半天,还是没敢踩上南小姐的地毯。 “周末什么时候回去?” 南枝走到郗真仪身前,笑着看向她。 “郗总真打算陪我一起回去?” 当初郗真仪和自己结婚,以拿到南家在商业上对她的支持。 这件事还被一些庸俗且无能的人,时不时拿出来嘲讽一下郗真仪。 ——当然,其中大部分人,现在都成了郗真仪的手下败将,见了面得老老实实陪着笑脸,喊一声郗总。 加上前几年两人关系不好,所以这事渐渐也没人再提起。 只当是一桩有些另类的商业联姻,本质上还是各玩各的,和那些男女婚姻,并无什么不同。 可如果,郗真仪这次陪着南枝一起回南家。 这消息传了出去,这些传闻又将变个样子。 南枝抬眼看向郗真仪,不知她是完全没想到这一茬,还是想到了也不在乎。 只见郗真仪一脸理所当然,语气也是如此:“我当然要陪南小姐去了。” 南家这几年虽在经营方面不如长郗,但到底也是有几分底子在的家族企业。 她之前和那群老狐狸打过交道,都不是什么善类。 加上之前南家明里暗里的表态,说不要南小姐了。 南小姐娇娇柔柔的,这次回去指不定要受什么欺负呢。 南枝歪了歪头,她还真没料到郗真仪会做到这个地步。 “这次去南家,可没什么好事,郗总去了只怕要和我一起受些罪。” “放心,”郗真仪自信一笑,“我就是去给南小姐撑腰的。” 南枝微微一顿。 这也是追她的计划中,某一个要素吗? 难道说,郗真仪的追求,是认真的? 睫羽忽闪,南枝脸上缓缓露出一个笑来。 “既然这样,郗总是不是该改一改称呼?” 郗真仪:“啊?” 南枝微微抬起下巴,又是那个骄傲的南小姐。 “比如,叫我老婆。” 第42章 女朋友竟是我自己2 城郊别墅。 南家这栋老宅, 还是上个世纪建的了,听说为了保下这栋楼,前前后后还花了不少钱打点关系。 老一辈的人讲究风水, 对这块地情有独钟。 来来回回的,就在这块地皮上折腾, 翻新又重修,前后还围了地用来当花园。 气派归气派, 但也只剩个空壳子了。 小辈们大多借着各种理由, 不愿住在郊区, 统统搬走。 现在这老宅,也就住了一群的老头老太,并大户人家必不可少的佣人们。 南世恒刚从车上下来,就被人堵了一下。 “哎, 她真要回来啊?” 堵他的人, 按照排名算起来, 是这一辈里第五个男孩, 取名南世谭,也是最混不吝的一个。 南世恒淡淡瞥他一眼, 语气很浅,“让长辈看见你这样子,又该挨骂了。” 南世谭一甩那头银发, 一脸无所谓:“怕什么, 反正每周也就忍这几个小时。而且今天那个女的也来,谁还管我呢。” 南世恒眉头一皱,有些不悦:“没大没小, 南枝是妹妹。” “哟, 稀罕事。”南世谭夸张地做了个表情, 手指了指老宅,“又把人认回来了?” 他们这一辈的人,大多散在外头,只有周末才挑一个日子回来陪长辈们吃饭,本就不大亲,更别说还隔了个父母。 有些甚至还隔了祖父母。 南枝这个事情倒是传开了,不过大多都是像南世谭这样,只当一桩故事,随便听一耳朵的人。 既不会觉得丢什么面子,也不替南枝觉得什么委屈之类的。 家里不承认南枝了,他们在外头也就不提这个人。 家里认了,见了面,客客气气喊个妹妹也就完了。 左右平日里都是打不着面的。 这浅薄的不能再浅薄的血缘关系,说到底和外人没什么区别。 也就南世恒这样板板正正长大的嫡长孙,还顺着老人家的意思,什么小事都得规矩,不能出错。 果然,南世恒听了他的话,眉心一锁。 “你不是一向对家里的事不关心?今天怎么问起南枝。” 南世谭耸耸肩:“热闹嘛,谁不爱看。” 他手随意往远处山上一指,笑得像个混小子:“这南宅附近,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今晚要是回来,明儿就能上小道新闻。前不久,不还出了个什么豪门恩怨,爱恨情仇的报道么。” 对他来说,南枝回不回来,回来干嘛,南家有什么想法,都和他这个富三代没什么关系。 南世恒眉头锁得更紧了,三十几岁的身体里,像是住了一群老家伙们。 “注意你的言辞。” 南世谭觉得无趣,和他随便聊了两句,找个机会就溜了。 既然都把人认回来了,待会儿晚宴的时候,也该见到了吧? * 南枝到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 门口等着接人的季管家脸色很不好看。 到底是被驱逐了几年的,一点也不懂规矩。 连最顽劣的五少爷都不敢这样晚入场,她倒好,还真像是来这里蹭个饭的了。 见南枝缓缓下了车,他两步走到跟前,随意点了个头算行礼,讲话也十分生硬: “南小姐,主人家已等候多时了,请快些入内吧。” 他刻意咬重了前三字,想让南枝明白,即便如今被召回来吃个饭,她也不是从前那个南家的六小姐。 而是和如陌生人一般的什么吴小姐、南小姐、周小姐。 仅此而已。 谁知眼前的女人居然笑着点了点头。 “这个称呼很不错,比以前什么几小姐好听得多。”她说着甚至还轻轻叹了一声,好像替从前的自己多惋惜似的,“以前每回听你们喊六小姐五小姐的,我都记不住我是哪个。” 季管家恨恨瞪她一眼。 也不知道这丫头是真傻还是装傻。 他咬着牙,努力调整了面部表情:“请吧。” 从大门走到主宅有几条路。 见南枝穿着高跟鞋,季管家便打算选最绕的那条。 从前六小姐在家里唯唯诺诺的,见了他还得鞠躬行礼。 这放出去野了一段时间,竟不将他放在眼里了。 这滋味着实让他有些生气。 说到底,连南家人都不是了,凭什么在他面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来? 谁知那女人高跟鞋哒哒两声,就走上了正中央那条路。 甚至还回头笑了一下:“管家,你年纪大了?糊涂了么?不是说长辈们等得着急,怎么还走最远那条?” 她顿了一顿,微微笑道:“还是说你有事?那不用照顾我了,我自己认得路。” 南枝说完,头也不回地就往前走了。 季管家彻底愣在原地。 这,这是无法无天了! 不光季管家这么想,主宅内,主桌上的几位长辈们,脸色也是难看得很。 合着他们一把年纪了,居然还有在饭桌上等小辈来,才能开动的日子! “荒唐!”二房老太太手中拐杖猛地往地上一拄,脸色不愉,“我就说那是个长了反骨头的,逐出家门便也罢了,偏你们还要把她叫回来,也不嫌臊得慌!” 南世恒坐在最下首,是小辈里唯一一个能坐主桌的。 见二房老太太生气,他立刻起身递了杯茶过去:“二奶奶少动气,医生说了,您这病需静心养神,动气不利于身体。” 二房老太太嘀咕几声,喝着茶顺了气,头一扭。 另两桌一边坐着父母辈的,一边坐着孙子辈的,满满当当一屋子人,谁也不敢动筷,谁也不打算开口。 就这么维持着死寂,等着南枝的出现。 气氛着实诡异又好笑,南世谭忍不住摇摇头,收起手机,用眼神使唤着几个小的,试图找点乐子。 没等几人眼神架打完,主桌最上首的老者缓缓开了口。 他的声音太过低沉喑哑,尽显老态,却仍存着几分气势在,彰显着昔日的荣辉。 “动筷吧,不必再等。” 南世恒的声音隔着屏风,似乎有些犹豫:“爷爷……” “一个早不在族谱里的小丫头片子,叫她来家里吃饭已是赏她脸面。” 老者的声音很平稳,听不出半点情绪,像只是一个上位者,在缓缓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老三家的,若不是你们苦苦恳请,我也不会同意让那种人进我南宅的大门。这次的事情,她要是办得不妥当,便一辈子也别想回南家的族谱了。” “呵。” 一声轻笑从拐角处传来,谁都没发觉,一道身影居然无声地立在那儿。 只见一个女人缓缓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春寒料峭,虽是晚春时分,夜里仍有些冷。 女人一身纯手工定制的纯白修身礼服,领口做了低胸,半包住圆润的雪团。贴身的束腰展现出完美的腰臀比,裙摆在正中开了叉,行动间,若隐若现的腿部线条妩媚又勾人。 如墨的卷发烫成复古港风,搭配一抹艳丽的正红口红,眼线在眼尾挑起弧度,如一个睥睨天下的女王一般。 气场全开。 她虽是勾着唇,眼里却满是嘲讽和不屑。 南世谭差点没忍住,当场就想吹个口哨。 这也太有气势了。 这样的美人,他见过不应该会忘才是。 怎么从前在宅子里,对她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难道每回都和南枝错开了么。 “你笑什么。”老者拄着手拐,淡淡开口。 南枝慵懒地站在那儿,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 “我笑你们,还拿着建国前那一套观念当传家宝呢。” “放肆!” 老者猛地拄着拐,用力砸在地面。 “没点廉耻心的丫头,南家几辈子出了你这么个孽障,真是家门不幸!你居然还敢在这撒野?” 南枝双手环抱在胸前,微微仰起头。 “廉耻心?我看这个词该拿来问问你们吧?好好的,干嘛要把一个赶出去的丫头叫回来?莫不是这丫头身上,还有什么油水可捞?” 南枝轻笑一声,“还有啊老头,都21世纪了,就别搞什么家规族谱那一套陈旧的了。时代早就变了,靠这些东西,已经立不住什么规矩体统了。” 牛批。 这种话,尤其是小辈这一桌,早就想说了,偏大家都是有贼心没贼胆的。 要他们说,这每周都得定时定点的回来,吃这个“食不言”的饭,真是没意思透了。 时不时被点了名,还得提心吊胆的回话。 一个弄不好,家里还给你包办个婚姻——譬如南枝;譬如包办两次都没成功,所以至今还单身不许结婚的南世恒。 谁被选上那都是倒霉催的。 南世谭默默比了个赞。 谁承想那小妹妹竟看见了,还冲他笑了笑。 乖乖,这杀伤力有点大了。 主桌上几个老头老太似乎气极了,个个招呼着手里的拐,一时间,甚至分不清这里是饭厅还是公堂。 好像下一秒就有人跑出来喊一声“威武”。 南世谭趁乱和边上的弟弟咬耳朵:“哎,你和这妹妹熟不?以前我怎么老没碰见过她?” 弟弟歪头:“没道理啊,你俩以前还在一张桌上吃好几回饭呢。” 南世谭大惊:“什么?!怎么可能?” 弟弟懵然:“没错啊,六姐姐以前就坐你边上呢。” 南世谭绞尽脑汁回忆了一下,更加大惊。 你说谁? 从前那个坐在他边上低着头不说话的眼镜妹?! 是眼前这个霸气御姐?? 南世谭不由得喃喃:“时代真是变了。” 前头一片混乱之后,终于在南世恒坚持不懈的努力下,让老人家们都暂时恢复了平静。 三房——也就是南枝的亲爷爷奶奶,颇为“慈爱”地招了招手,叫南枝过去吃饭。 南枝看着那个位置,眉头一挑。 一个单拎出来的小方桌,边上配了个小凳子。 这是要给她下规矩了。 曾经倒是听说过,旧社会的人会给新过门的媳妇立一立规矩,没想到,都这个年代了,还有给自家孙女立规矩的。 这一家子封建糟粕也是够好笑的了。 南枝眼神微转,从中年那一席上挨个扫过,继而一沉。 没有她的父母。 她抬眸看向南世恒,对方微微垂下眼,露出一个有些歉意的表情。 南枝不由得蹙眉:“我母亲呢?” 三房老太太笑了笑:“你母亲身体不大好,你父亲陪着她在养病呢。好孩子,等吃了饭再去瞧她们也不迟的。” “不必了,我本就没打算和你们一道吃饭,今天来,是要接我父母走的。”南枝微微抬起下巴,像个高傲的小孔雀,“我母亲人在哪儿?” “不像话!” 三房老爷子怒气冲冲,将筷子拍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响。 他站直了身子盯着南枝,阴恻恻道:“小丫头,别给脸不要脸,谁给你的底气,敢在南家本宅里头这样放肆?” “我给的,怎样?” 另一道女声响起,高跟鞋的声音径直在空旷的屋内响起。 这回进来的,甚至连鞋子都不脱了。 众人回过身望去,来人一袭黑色礼裙,和南枝像一对黑白双煞似的。 女人缓缓走到南枝身侧,将手轻轻搭在南枝腰间。 掌心微微灼热的温度,隔着衣物轻轻触上肌肤,像是在说,有我在呢。 南枝偏过头,看向郗真仪。 这女人在她面前时,总像个缺根筋的傻子。 但只要面对其他人,郗真仪就会成为护在南枝身前的一面盾。 那些傻里傻气的行为,好像和眼前这个精英霸总毫无干系。 任南枝同谁说,也不会有人相信。 在这一刻,她看着郗真仪,突然明白过来,那份傻气也许还有另一个名字。 是独属于她的一片纯真和本心。 只见郗真仪红唇一张一合,轻吐出一句话。 “南枝是我郗家继承人的合法妻子,南家对她的任何言语侮辱,都等同于在侮辱郗家。” 第43章 女朋友竟是我自己3 “建议你们对我妻子放尊重一些, 否则。” 郗真仪冷冷扫了一眼上面几个老头,嘲讽一笑。 老者掀起眼皮扫了下头两人一眼,慢慢踱步到了前头: “我道是谁, 原来是当年那个,可怜巴巴来我南家求援的。” “怎么, 如今手握大权,也敢对曾经的恩人口出狂言了?也不看看你的身份, 在我南家, 你不过是一个上门——” 他后头的话含糊不清, 大抵是找不到合适的词,干脆便不说了。 郗真仪冷笑一声:“哦?用到身份地位,南枝就成了你南家的子女,用不到时, 她就是不知哪儿来的野丫头了么?” 郗真仪轻蔑地看着对面, “一把年纪, 倒也不害臊。” “郗家的女儿, 你如果是以家人的身份来吃饭,我还能给你安排个位置, 如果你是来说这些忤逆长辈们的话,我看,我有必要给你爷爷打个电话了。” 二房老太太皱了皱眉, 如是说道。 她和郗家那几个老一辈的关系还算不错, 当年郗真仪和南世恒,也是她一手安排下的。 郗真仪先是讶然,接着笑了笑。 如今郗家的人都拿她没办法, 更别说区区一个南氏集团, 她早不放在眼里了。 也是不晓得这些人哪儿来的自信。 还觉得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祖宗呢。 “我和你算哪门子家人?” 话音落地, 几人都不由得一愣。 只见郗真仪不屑地看着对面,冷声道:“我和我老婆是一家人,你是我们家的什么?隔了三代的远房亲戚?” 长房怒斥:“忘恩负义!卑鄙小人!” 郗真仪面色不改:“是你们先不尊重我的家人,我当然给不了什么好脸色。” 南枝微微抿唇,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人真是…… 她这个主人公都还没和他们吵起来,郗真仪却火力全开,一个人顶在前头,巴啦啦的什么都说了。 这场面几乎都没她什么事儿了。 南枝站得也有些累,干脆就往郗真仪臂弯里轻轻一靠。 似乎是感知到了南枝的动作,郗真仪的手搂紧了南枝,像是怕她靠得不舒服一般。 “怎么了南小姐?你站累了?”郗真仪靠近南枝耳朵,小声问道。 南枝摇摇头,轻声回她:“干得漂亮,给你记一分。”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了计分,也不知道这分数是怎么算的,不过听到这话的郗真仪显然很高兴。 脑袋一昂,眼里几乎能放出光彩。 一脸我还能打十个的表情。 一旁的几个长辈都快看吐了。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这两个女子,竟然当着他们的面,就这样光明正大的交头接耳。 真是有辱家门! “来人,把她们给我轰出去!” “爷爷!”南世恒蓦地往前两步,站在了南枝和郗真仪身前,“是我让南枝回来接走她父母的。” 南世谭猛然站了起来:“喂!你没事出什么风头!” 南枝早在三年前脱离了南家,即便和长辈们顶嘴几句,那群老头也拿她没什么办法。 毕竟南枝也不住在家里,身后还有长郗给她撑腰。 可南世恒不同。 他从小到大,都被这群老头子们豢养着,从未忤逆过长辈的意思。 现在却当着众人的面,公然站在了南枝身前。 南世谭完全无法理解。 这么多年南世恒都完美的当着一个嫡长孙,却偏偏在这种小事上出了错。 哪怕只是这一小步,已足以毁了他。 为什么? 南枝对南世恒来说,不也就是个见不着面的亲戚么? 犯得着这样吗? 二房老太太佝偻着背,怒气冲冲甩着拐杖就往南世恒身上砸去。 “孽障!在外头混的久了,帮着外人算计起自家人了!” 拐杖狠狠砸在南世恒身上,发出一声闷响,惊住了所有人。 南世恒不躲不闪,面上连一丝表情都没有。 “二奶奶,为了身体着想,您还是少动怒比较好。” “世恒!你知道你在做些什么吗?” 三房老爷子怒道。 南世恒点了点头,语气平淡:“三爷爷,原本您是打算利用南枝,试图拿捏储家,以对抗郗家。不过,正如南枝所说,时代已经不同了。以储家和郗家今时今日的实力,早就不是我们南氏集团可以威胁的。更何况,这事情从头至尾,受到伤害的,都是不是我们南家人了。” 三房老太太急忙说道:“孩子,你胡说些什么?南枝是我儿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不是我们南家人?再说我们能威胁什么储家,又说什么对抗,奶奶爷爷老了,不过是想找孙儿闲聊几句罢了,你怎么当着小郗的面乱说呢?” 南世恒半垂下眼,看不清眼底情绪。 “三奶奶,你问问南枝,她还想当南家人吗?”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女人懒懒散散回道:“就你们那个宝贝族谱?拉倒吧。” “孽畜!孽畜啊!” 南世恒对着老人们鞠了一躬,轻声道:“世恒晚些时候,再来向诸位长辈赔罪。” 说着,他便转身,冲南枝和郗真仪点了点头,领着两人往外走去。 南世谭重重跌回椅子里,摇头叹道:“想不到啊想不到,南世恒憋了个大的呀。” 比起什么南枝和储家,南枝和郗家。 今晚最劲爆的,莫过于南世恒敢和长辈顶嘴这一项了。 南世谭甚至激动得对着一旁的弟弟挤眉弄眼。 谁能想到,这个一成不变的老宅里,居然也有这么精彩的一天! 南世恒,你小子牛。 * 南枝和郗真仪跟在南世恒身后,沿着蜿蜒的长廊走向另一栋房屋。 郗真仪是第二次来老宅,只在前厅吃过饭,还没来过后院。 南家老宅初建时,便按着江南园林的风格打造。 无论亭台水榭,或是楼阁,应有尽有。 阔气的主宅后头便衔着一处小花园,再往里几栋宅子,分别住着几家人。 虽说是贵气,但有一项特别不行,就是通电。 这一路走来,居然还是点的蜡烛灯笼,在黑夜里,委实有些像个鬼屋,吓人的很。 郗真仪越走越贴着南枝,面儿上虽还是正经的样子,心里早打起鼓。 “你害怕了?” 南枝察觉到她的异样,扭头笑了一声。 郗真仪压着声回她:“倒也不是很害怕,不过你们家这弄得,怎么鬼气森森的,什么年代了还点蜡烛灯笼?” 她上回是白天来,小小逛了一下园子,还以为这些琉璃宫灯都是通电的呢。 在前头两步的南世恒解释道:“老人们喜旧俗,蜡烛都得下人们每日亲自点上,到了天亮再一一熄灭。为防起火,才改了玻璃制的灯,为此还闹过不愉快。在老人家看来,还是传统的红灯笼喜庆。” 郗真仪摇摇头:“什么怪毛病。” 南世恒轻笑一声,语气听不出息怒:“老人家一辈子就这么过来的,习惯了。” 三人又走了一段,才出了长廊,到了一处楼宇下。 南世恒脚步站定,侧身看向两人:“就在楼上了,我不方便进楼,就在这儿等你们下来。一会儿我再陪你们,送姑姑姑父去外面。” 南枝微微点了点头,“说来,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南世恒一顿:“什么?” “你不觉得你今晚有些反常么?” 南世恒略略勾起唇,表情有些微妙:“是么?” “我猜,今晚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你安排好的吧?”南枝歪头笑了笑。 “你要这样想,我也没什么办法。” 南世恒轻轻笑一声,手一抬,做了个请的手势。 南枝定定看了他一会儿。 有些话还真是个万金油,哪儿都能搬出来糊弄两句。 郗真仪有些摸不着头脑,问她:“你们在说什么?” “从接到电话的时候,我就很奇怪。按理说储月绑架我这件事,无论对储家,还是对郗真仪这边,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从最初,这事就被瞒了下来。而南家长辈们常年待在老宅里头,消息闭塞,更加不会知道了。” 南枝笑着看向南世恒,问道:“小南总,你说三房的人是怎么知道这个事情,又想起来能利用我的呢?” “这就要问三爷爷和三奶奶了。” 南世恒摇了摇头,脸色平静。 “更奇怪的是,郗真仪出院没多久,你就算着时间打来了电话,虽然你没在电话里说要请她一块儿来。可你先透露给我,南家打算利用我,接着又提起我母亲生病,大概也是在赌,我会不会把这个事情告诉郗真仪吧?” 郗真仪皱了皱眉,此时也反应了过来,“小南总的目标,是我?不对,是长郗。” 她一脸恍然,接过了南枝的话尾说道:“你是打算借机观察我和南枝的关系如何?” 大家都是混迹商场的老狐狸,南世恒这点小心思并不难猜。 外人皆知南枝和郗真仪的关系并不好。 这三年来,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偏偏最近这段日子里,这两人越走越是近。 南世恒大抵是想谈一谈这之中的虚实,才利用了储月的事情,诓骗南枝回家,然后闹上这一出。 “从我进门开始,你特意安排了从前就看不起我的季管家,好从一开始就给我一个,南家人对我态度很差的印象。到了饭厅,我如果忍不下去,就会和长辈吵起来。届时你就可以观察郗真仪会不会出现,出现了之后,对我又是什么态度。如果她表现出为我撑场子的一面,你就打算顶撞长辈们,借此卖我们一个人情。” “如果郗真仪并没有出现,我还是从前那个懦弱顺从的六小姐,那你也可以将计就计,由长辈们出门,和储家有了联系。” 南枝不由得轻笑,“小南总看着是个孝子,其实心眼多着呢。看来小南总,已经打算让南氏集团脱离老一辈人的控制了?” 话说到这份上,南世恒再遮掩也没什么意义。 他干脆点了点头,“是我小瞧你们了,还以为你们看不出来。不错,我已经控股了南氏集团,不过还需要一些外力,正巧这时候听闻了一些事。” 南世恒指了指楼上:“不过有一件事我没骗你,你母亲身体确实不大好。无论有没有这档子事情,我都打算将姑姑送出老宅了。” 自南枝被驱逐后,她的父母在家的境地很不好过。 尤其这次生了病,更是叫人唏嘘。 “任由谁看了你和姑姑的下场,都会心寒吧。”南世恒轻笑一声,“一旦对南家没了作用,就会被毫不犹豫地踢出去。不被看重的你们尚且如此,从小受到严格控制的我,又当如何?” “可爷爷奶奶们,居于山间太久,不问世事,早已经脱离对集团的掌控了。他们不了解世界在飞速变化,不了解这个时代,更不了解我。” “前些年,南氏还能在商界有一席之地,还能让郗总亲自上门求援。如今呢?” 南世恒自嘲般笑了笑,“不过短短数年,南氏已经比不上储家和郗家了。” “不过有一件事确实出乎我的意料。”南世恒偏头,眼神在郗真仪脸上逗留了一会儿,忍不住笑了一下。 郗真仪立刻皱眉:“干嘛?” 他摇摇头,失笑一声:“我以为当年你拒绝联姻的理由是糊弄,没想到……你今天居然真的来了。” “什么——” 话未说完,郗真仪已经反应过来。 她壮着胆子把手放进南小姐手掌之中。 居然没有被拒绝! 于是郗真仪憋着笑意,把相握的手举了起来,像是炫耀。 “我和我老婆那是真感情!” 第44章 【完】 “你好, 请问是南雅女士吗?”小护士确认了患者姓名后,微微一笑,“家属陪同一起来吧, 今天的检查有点多,不过做完之后就可以确定手术了。” 只见一个气质出众的中年男子连连点头, 然后将病床上的女人扶到了轮椅上。 按照规定,她们是不能对患者失礼的, 可这位太太实在太美, 小护士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身后的年轻女士似乎想要跟上, 被太太轻轻捉住了手。 “小枝,有你爸爸陪我就可以了,几个小检查而已。” 太太声音很轻柔,言行举止, 都透着贵气。 年轻女士应当是这位太太的女儿, 母女俩长得有几分像, 却美得各有韵味。 “爸爸这些天也累了, 还是我陪你去吧。”年轻女士摇了摇头,接过轮椅, “——真仪,爸就麻烦你了。” “哦,哦好的!爸爸, 那我派人送你回公寓吧?” 这对父母显然拗不过女儿们, 只得笑吟吟接受了安排。 他们住的是vip病房,门口就有专属电梯。 小护士摁下楼层,便听太太柔柔笑道:“麻烦你了, 张护士。” “不麻烦的南女士, 这是我分内的事。”小护士连忙说道。 许是南雅太过温柔, 让她心生靠近之意,小护士忍不住笑着感慨:“两位千金都这么贴心,女士一定是有福气的人,很快就会痊愈的。” 南雅一愣,立刻笑道:“多谢你啦。” 身后南枝抿了抿唇,冷不丁说道:“不是姐妹。” “诶?”小护士站直了腰,电梯到达2楼,发出一声响动。 南枝抬眼看了看楼层,缓缓推着南雅走了出去。 “我说我们不是姐妹。”她扭头看向小护士,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我和她结婚了,合法的那种。” 诶?! 小护士脚下一趔趄,差点没能站稳。 南雅轻叹,语气有些嗔怪:“好好地,你吓唬人家做什么?” “这怎么能算吓唬?”南枝笑笑,“我说的是大实话啊。” “好了,就我们俩在这儿,你还和我装呢?” 南枝脚步一顿。 南雅无奈地摇摇头:“你和郗总的事情,你当我和你爸爸真不知道呢?装了一天的恩爱伴侣,累不累啊?” 南枝和郗真仪,过去三年的关系都不太好,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了。 南雅当初就反对南枝和郗真仪结婚。 一来,两人没有感情基础,说到底不过是一场商业联姻。 南枝再如何喜欢郗真仪,人家或许都不会相信,即便信了,也会因这场婚姻的本质,而心生抵触。 二来,这还是一场不被世俗看好的婚姻。 外界的反对声音太大,难保郗真仪将来不会为了一些利益,而放弃掉南枝。 三年过去,果真如她当时所想。 南枝渐渐把自己封闭起来,这三年里甚至和她都鲜少有联系。 南雅长长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南枝的手。 “小枝啊,是妈妈对不住你。” 如果南枝不是出生在南家,会不会幸福很多呢? “妈妈很感谢你们,带我离开南家。不过小枝,妈妈比起自己的自由,更希望你能幸福。如果你是用什么东西抵押,让郗总帮了你这一次,妈妈也不会快乐的。” 南雅说着有些哽咽:“当年妈妈要是有些能力,就不会让你嫁给她了。如今妈妈是想明白了,小枝,要是你不喜欢郗总了,咱们就离开这儿,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妈妈都会帮你的,啊?” 南枝半蹲在南雅面前,仰起头看向南雅:“妈,我和郗真仪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不好。过去几年,我们两个人都不太成熟,不懂得怎么相处罢了。” 南雅苦笑:“小枝呀……” 南枝看出她的不相信,笑道:“真的呀,你是没看见昨天郗真仪帮着我,骂那群那群老顽固的样子。她要是真的很讨厌我,我哪儿有什么可抵押给她,让她来陪我演这出戏的呀?” 她抬手替南雅抚平衣角褶皱,说起郗真仪时,神情是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温柔。 “郗真仪这个人,挺有意思的。” “她看起来对人很冷漠,其实只是懒得把精力分给不在乎的人。所以,如果她对我不好,她根本不会出现在南家,也不会帮我们。”南枝抬头,眼角眉梢都漾着笑,“她还说要重新追我呢。” 南雅拿出帕子,摁了摁眼角:“真的?” “当然是真的啦,而且你和爸爸住的公寓,都是她安排的,我现在可懒了,我在家什么都不做的,我连倒杯水,我都要喊郗真仪帮我倒呢。” 南雅温柔地看着她,良久才轻轻问道:“那小枝,你现在幸福吗?” 幸福? “南雅患者,可以进来拍CT了。” 护士推着南雅的轮椅,缓缓走入房内。 南枝扶着墙站起来,若有所思。 身后传来一阵小跑的声音,南枝回头,看见郗真仪向她奔来。 “南小姐!”郗真仪轻轻喘着气,“已经叫何怡送你父亲回去了,放心吧。对了,你妈妈呢?还没结束这个检查吗?” 她似乎跑的有些急,好一会儿才顺过了气。 南枝定定看了她一眼,突然开口:“郗真仪,我妈妈让我和你离婚。” 郗真仪:?! 只见那张漂亮的脸上神色一变,最终定格出了惴惴不安的模样。 “我,我是有什么失误吗?让你妈妈觉得……” 南枝歪了歪头:“你怎么想呢?要离婚吗?反正过去几年,你也不太喜欢我的样子。” 郗真仪一愣。 过去那都过去了呀,现在的她对南小姐…… 郗真仪的脸上,瞬间变得慌乱无措,支支吾吾好半天,都没找出一个说辞。 南枝无声地勾起唇角。 好傻。 “南小姐,你等等我!” 郗真仪像是下定什么决心,转身又匆匆跑走了。 南雅做完CT出来时,南枝的手机一声震动,她点开一看,是郗真仪。 “怎么了?”南雅问道,“你要是有事就走吧,妈妈这儿都有护士陪着呢。” 南枝收起手机摇摇头,“没什么。” 闪烁的屏幕上,赫然一条信息:[南小姐,一定等等我啊!] 直到夜幕降临,郗真仪也没出现。 南枝陪着南雅睡着,才走出病房。 不知是不是要入夏,今夜的星空无比灿烂。 驾车回到别墅时,郗真仪似乎还没回家,整个别墅黑漆漆的。 奇怪,吴管家他们也不在吗? “嘀哩密码正确,欢迎回家。” 门锁响起一声,南枝推门进去,一片漆黑。 “吴管家?” 奇怪,这灯怎么打不开? 南枝打着手机电筒,踩上玄关。 第一步踏上玄关的瞬间,一盏地灯缓缓亮起。 南枝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关掉了手机电筒。 随着她的步伐,一条歪歪斜斜的灯光路突然出现。 南枝回头看去,在靠近玄关的位置,她趁着黑找拖鞋时,不小心踢乱了一点。 细碎的灯光下,白色地砖衬托着红玫瑰异常娇艳。 南枝看着满地玫瑰和这条灯光路愣住了。 “AI管家正在为您播放指定曲目。” “喂!” 某个角落传来小声抗议。 钢琴曲悠然响起,南枝顺着玫瑰花路走到客厅。 郗真仪穿着那一日看电影时的抹胸礼服,紧张的站在一个灯光摆出的心形中。 “准备的有些匆忙,”郗真仪抿着唇,“不知道南小姐喜不喜欢。” 南枝挑挑眉:“要是我不喜欢呢?” 郗真仪拎起裙摆,缓缓走到南枝面前:“不喜欢也来不及了,南小姐。” 背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一个方形的红丝绒小盒子,几乎被郗真仪捏出两个浅浅的拇指印。 南枝抬手打开,一枚鸽子蛋躺在里面。 郗真仪似乎有些紧张:“原本我是打算等周游世界结束,再和南小姐求婚的。” 南枝微微抬头:“周游世界?” 这又是什么时候决定的? 郗真仪点点脑袋:“那天南小姐不是说我没时间吗?我已经都安排好了,就等南小姐的签证下来,我们就可以出去玩了!” 南枝一愣。 是那天说要约会? 当时自己只是一句戏言,郗真仪竟当真了?还准备了她的签证? 略有些凉的戒指缓缓顺着肌肤落在无名指指根。 “南小姐,愿意和我重新来过吗?” 南枝垂下眼睫,勾了勾唇。 “那就,看你表现了。” * 一年后,长郗。 “好的郗总我明白了。” 视频那头,女人点了点头,“还有要汇报的事情吗?” 何怡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郗真仪身后的人,头摇成了拨浪鼓。 “那就按照现在说的这个准备吧,挂了。” 视频一黑,何怡才松了一口气。 好可怕,郗总好像又惹南小姐生气了。 另一个秘书挂断电话,推开会议室门:“何怡,霸远那边的消息,储总夫人生了,郗总打算送礼吗?” 何怡猛地一拍脑门:“啊!忘了这回事了,怎么办我忘记问郗总了。” 章秘书:“那不然,再打个电话?” 何怡苦着脸:“我是不敢了,要不然你们打吧?” 其他人面面相觑,一连摆手拒绝。 郗总计划悄悄给南小姐举办婚礼。 每回郗总联络时,她们都像是个地下党,偷着摸着,不能让南小姐发现。 现在给郗总打电话这件事,已经成了大家最害怕的事了。 “算了吧,也不重要,还是专心给南小姐准备婚礼更要紧一些!” 何怡咬咬牙,下定决心。 “反正还有满月!等郗总她们下个月回来再问也行,出生礼就按照平时的惯例送吧。” “何怡!来电话了,是时报周刊的记者,问咱们郗总什么时候才回来。” 何怡头大:“统一回复不知道!” 郗真仪离开公司,和南小姐周游世界的第八个月,秘书室比以往更不安宁。 至于郗总? 何怡摇摇头,感慨般叹一声。 她大概,还在努力的追求南小姐吧。 第三卷 世界③:放学,树林,打架速来 第45章 无尽夏1 今年的夏季来得比往常快许多。 才六月初, 暑气已盛。 整点铃声响彻整个空荡荡的校园,唯有教学楼最顶上两层爆发出欢呼和尖叫。 高考结束的第一天,返校参加毕业典礼的高三毕业生们, 将无数试卷从顶层往下飞扬。 在连绵的绿荫与无尽酷暑中,宛如一场肆意的大雪。 学生们的狂欢由此时拉开, 不断抛洒而下的试卷、资料,像是舞台上纷飞的彩带。 无人知晓。 在这庆典的某个角落。 少女后背抵着粗砺的墙面, 隔着轻薄的夏衣, 时不时穿来轻微的痛感。 唇上是比这夏日还要灼热的柔软。 有风掠过, 将她一绺发梢勾在了左近的爬山虎上。 满墙绿浪波涌,丛丛簇簇的无尽夏摇晃着,似在轻语。 另一个少女的手插.进她浓密乌发里,似温柔却也折磨地摩挲着柔嫩肌肤。 燕雀叽喳着路过这对恋人, 掩盖了风声里的喘息。 拐角处冲出第一个兴奋地奔向操场的学子。 被抵在墙上的少女霎时一惊。 太近了, 那人的步履声就在几步开外, 她们随时都会被人发现…… 她刚想抬手推开人, 却被肆意啃噬着她双唇的那人圈住了手腕。 越来越多的人奔跑着冲向操场,赶往下一个典礼场所。 人群如春时江潮, 汩汩不尽地涌出。 接踵而至的脚步声,踏入初夏的热气里,震得那一丛丛灿烂至极的无尽夏不住战栗。 紧张与刺激感不断冲击着少女的神经末梢, 将唇舌上的挑弄无限放大。 彼此交缠着的呼吸, 发丝里摩挲的手指,粗砺的墙面带来的微痛…… 在这个热切的吻到达难以自持的顶端时,身上的少女才肯放过她。 眼尾不知何时染上薄绯, 含着一点水润光泽, 被那人的唇轻啄着叼走。 H市最著名的无尽夏花海映入眼帘, 却不及眼前人的容颜半分昳丽。 炎热里,少女的唇如玻璃糖一般晶莹。 她偏了偏头,发尾轻晃,耳垂一枚圆润可爱的小柿子状耳钉,与她这张极冷的脸一点也不搭。 上挑的狐狸眼底闪过一丝欢愉。 她伸出舌尖,轻轻舔过唇角,而后附耳低语: “毕业快乐。”① * 时间回到几个月前,彼时还是早春,空气夹杂着略有些凌冽的冷,萦绕在南枝鼻尖。 眼前一道白光一闪而过,神思清明的瞬间,这份冷意便掠夺了南枝的感官。 “新同学?” 身旁传来一声中年女性的提醒,南枝眨眨眼,这才看清眼前的一幕。 不大不小的教室,约三四十张课桌规规矩矩摆着,每张桌子上都叠着厚厚一层试卷或是书本。 一群正值青涩的少年少女们微微仰着头,或是好奇,或是探究,将目光落在南枝脸上。 “大家好,我叫南枝,是从三中新转来的,请大家多多关照。” 按着系统给出的信息,南枝微笑着念完自我介绍,然后俯身鞠躬。 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过后,班主任周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着陈词滥调:“好了,欢迎新同学仪式就到这里,高三最后一个学期了,我希望你们把精力都放在学习上——” 她话没说完,外头走来一个老师,小声喊了几声, 周老师只得匆匆结束话头:“先自己看书,南枝你自己找个空位坐下。” 直到周老师走出教室,少年少女们才松懈下表情,窃窃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就一个自我介绍还说成仪式,我也是佩服老周。” “新来的妹子好看噻!不晓得有对象没。” “嚯,三中的?还能来咱们这儿?”说话人的腔调带了点搞怪,拖长着尾音,便多了几分耐人寻味的意思。 高三最后一个学期还转学,这样的情况属实不多见。 加上转过来的漂亮妹子还是来自三中,话题buff更是叠满,从小声交谈逐渐放肆起来,渐渐成了大声聊天。 南枝倒也没在意,维持着笑容,视线在教室里扫了一圈,寻找着空位。 在前排有两个空位,不过上面都堆了些东西,想来是有人临时离开了。 她视线一抬,看向最后一排。 整个最后一排几乎都是空着的,课桌干干净净,什么书都没有。 大概是不想那一两张课椅太突出,才干脆用空桌子填满了队形? 南枝脚步一顿,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见她选了那个位置,教室里的喧闹突然消失了几秒。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这回是落在那个角落。 继而更热切的讨论声响起。 少年少女们的眼神满是震惊,或有几个女生面露不忍,似乎有些担忧。 就在有人想出声提醒时,老周突然闪现到了门前,中气十足的怒吼一声: “嚷嚷什么?!都给我看书!” 众人的脑袋极其迅速地低进书本砌的墙后头,后颈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垂下,像一颗颗沉甸甸的果实坠在枝头。 老周锐利地扫视几圈,这才再度离开前门。 南枝倒是没注意这些。 脑海光幕中,小毛团蹦跶两下跳了出来:【这次攻略的目标叫秦嘉芜。】 南枝边将东西收拾进课桌,边在脑海翻阅起小说剧情。 原剧情中,秦嘉芜只是个反派小炮灰,只存在于原女主高中时期。 按照女主视角,秦嘉芜几乎是个无恶不作的小混混。在她手下还有一群勤勤恳恳的小弟们,只要秦芜一开口,就能在三中掀起一片浪。 因为原女主是秦嘉芜爸爸外遇后的私生女,故而秦嘉芜和她的手下格外“照顾”女主。 不是在食堂路过时撒原女主一身汤水,就是在放学路上带人堵她。 更过分的是,原女主与母亲本就生活贫困,反派团们还经常勒索原女主②。 而对于秦爸爸出轨一事,书中并没有特别交代,南枝从细枝末节里找到了两人的生日月份,粗略的算了算。 秦嘉芜与原女主的生日只差了半年。 可见这个渣爹,大概率是在秦嘉芜母亲孕期出的轨。 【真畜生】 南枝忍不住骂了一句。 什么垃圾! 关于秦嘉芜家庭的描写并不多,只提过她家境殷实,背景很大,在学校属于横着走、谁也不敢惹的那种。 对于秦父也多以秦总相称,具体是什么公司并没有介绍。 但有一点。 南枝翻过页,目光落在最后一小段描写上。 身为男主,自然拿着最顶尖的标配,家境比秦嘉芜牛了不止一个档次。 男主在对原女主渐生爱慕后,为了帮心上人讨回公道,十分霸气地让秦家“天凉王破”。 而秦嘉芜也在高三毕业之前,因男主强大的背景而彻底消失在F城。 此后便再没有提起过这个小小的女配。 整本书中,和秦嘉芜有关的高中生活不过短短几十章,和几百章男女主的爱恨离别相比,戏份可以忽略不计。 南枝神情复杂合上了剧情小书。 秦嘉芜之所以欺负原女主,恐怕就是因为父亲出轨一事。 对一个十几岁的女生来说,会憎恨一个破坏自己家庭的私生女,似乎也是情有可原。 不过,如果是因为这个理由,她又该怎么去拯救秦嘉芜啊? 没等南枝想出个所以然,有人先靠近了她。 纤细白皙的手指屈起,在南枝面前的课桌上叩了两下。 “起来。” 南枝顺着声儿看去—— 眼前的少女披着统一定制的宽大蓝白校服,春寒料峭的节气,她却敞着拉链。 校服外套里搭了一件米白卫衣,兜帽松松垮垮搭在头上,短发发梢扫在肩颈窝。 左侧有一缕蓝黑挂耳染,被她随意别在耳后,露出一枚小小的耳钉。 下身搭配了百褶裙和素白的制服袜。 少女大抵有一米七,小腿匀称纤细,腿长的离谱。 见南枝转了头,少女冷冷歪了一下头,眉尾一挑。 清晨阳光正亮,透过玻璃打了一道在少女半边脸,显得她眉眼更清冷了几分。 一双上挑的狐狸眼里满是冷漠。 美得太出挑,便觉眼前的少女与这环境,甚至都有些格格不入。 “起来。”她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这一回直接抬起脚,踢了踢南枝的椅子。 百褶裙上立时浮出两道灰扑扑的印子。 前头所有人似乎都屏住了呼吸,悄悄探出脑袋,看着这一角难有的场景。 毕竟整个华阳高中,除了顾家那个少爷,还有谁敢惹这位啊? 南枝抬手轻轻拍掉百褶裙上的脚印,半仰着脸,指了指教室后头墙上。 一张摇摇欲坠的座位表里,靠窗的位置上印了一个“空”字。 “这好像不是你的位置吧?” 少女半眯起眼,上下扫了一眼新面孔。 下一秒,她猛地抬起腿,作势就要踹翻南枝的凳子—— 南枝一把摁下她的脚踝,改了改方向,顺势站了起来。 只见少女踹出去的那一脚落在了椅子正中央,因为用了力道,椅子被划拉了一下,在地板上发出极其刺耳的一声。 南枝几乎快贴上少女,两人靠得很近,甚至能闻到洗衣剂清新的香,像是雨后草地,不夹杂尘泥,只是青草与露珠的香气。 南枝也偏偏头,和她对视。 “让给你。” 南枝忽然莞尔一笑,水杏般的眼弯弯,像是一轮新月。 她话音落地,似乎还能听到几声倒抽气的声音。 前头的同学们或是张嘴或是瞪眼,总之各有各的震惊法。 倒是眼前这人,无论南枝是拽了她的腿,还是站起靠近,她的表情都没什么变化。 旁人无法看见的角度里,极冷的狐狸眼底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 南枝从先前的课桌里抽出自己的东西,挪了挪——搬到了少女身旁的课桌里。 这一回,轮到少女扭头看南枝。 南枝的笑容一向很有感染力,任谁见了这副笑颜都忍不住一并愉悦起来。 少女却丝毫不为所动。 “刚刚自我介绍的时候你没来,我就单独给你介绍一下。”南枝笑眯眯指了指自己,“我叫南枝,以后是你的同桌了。” 在一片倒吸气的声音里,少女冷冷嗤了一声,拉开椅子坐回她以往的位置。 正巧这时老周匆匆赶回教室,见有人站着,先是皱眉。 待看清南枝和那少女后,微微一愣。 她大概也是猜到两人发生了点小摩擦,不过看南枝的脸色并没有很差,甚至还干脆利落地坐在了那人身边,便直接挪开了视线。 见教室里的学生们都在安静看书,老周晃了两圈,例常巡视完,又回了办公室。 开学头几日,班主任们总是忙得脚沾不着地,这不,还叫了班长和顾少爷来帮忙么? 老周这么一打岔,这段小插曲也就过去了。 同桌似乎是懒得搭理她,将包甩进抽屉后,纤细的指扯了扯兜帽,趴下睡觉了。 之后,教室后门陆续进来几个吊儿郎当的少年少女,在安静自习的氛围里有说有笑,丝毫不在乎其他人。 有一两个见了南枝,又是挤眉弄眼,又是吹着口哨,宛如没见过世面的傻x。 南枝目不斜视,一副认真看英语书的模样。 后排共八个位置,算上南枝和同桌,坐了七个人。 自习铃声结束的瞬间,南枝不动声色扫了那几人一眼。 无疑就是那群“手下”了。 至于前面空着的两个位置,约莫又过了五六分钟,才走进来一前一后两个人。 前头的女生扎着简单的马尾辫,走进来的瞬间,手下们几乎是不约而同发出一声冷嗤。 后头那个男生进来时,手下们立刻收敛了。 男生径自走回了他的位置,女生却有些踌躇。 半分钟后,才顶着惨白惨白的小脸,小心翼翼晃到了南枝桌子边。 她先是友好地冲南枝点了点头,声儿很轻,近乎自语般打招呼:“你好新同学,我们刚刚在办公室见过——” 女生话未说完,先被同桌起身时椅子“滋啦”一声打断。 只见同桌一迈腿,朝着后门走去。 兜帽还罩在脑袋上,从南枝的角度看去,根本看不清表情。 女生便也顾不上打招呼,小跑着追上,才在后门不远处,拉住了同桌的衣袖一角。 兜帽略偏了偏角度,似乎是同桌在看那个女生。 女生立刻撒了手,低着头说了声什么。 周围小弟立刻围了上去,将她困在中间。 兜帽回到正轨,继续走着她的路,对眼前这一幕似乎毫不关心。 直到同桌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后门外边,前头那个男生猛地踹了一脚桌子,发出一声巨响。 “吵个屁啊?” 小弟们嬉笑着看他一眼,其中一个嬉皮笑脸的道:“顾哥,抱歉抱歉,我们就问问班长作业的事儿,她半天说不上一个字,哥几个心里着急,声儿不小心大了。” “顾哥”冷笑一声,视线晃了一圈,最终定格在不远处、稳稳坐在后排的南枝脸上。 无辜小南对上视线,眨了眨眼。 “顾哥,咱班什么时候多了个转学生?还敢和秦姐做同桌呢。” 顾哥皱着眉,一脸不耐:“问老子?你有嘴巴不会问她?”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人群里那个瑟瑟发抖的女生,表情瞬时起了变化,一脸纠结又复杂。 【哦豁】 南枝忍不住看起热闹来了。 原书中,高三下学期初,男主顾罗正处于逐渐发现自己喜欢上女主冉妍妍的阶段。 此时的他总是忍不住关注冉妍妍,却又一次次否定自己的感情。 所以现阶段,小弟们对冉妍妍使坏,他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与后来彻底爆发时截然不同。 至于秦嘉芜—— 南枝抬眸望向后门。 少女的身影很薄,瘦瘦高高,本是像一朵脆弱的玉兰。 偏她眯起那双狐狸眼,看任何人的眼神都像是在看垃圾。 满身都是荆棘。 第46章 无尽夏2 年末才过。 整个华阳空无一人, 只有高三学生们复课。 除此外,唯有少数准高三的尖子生会踩着铃声进教室自修。 南枝端端正正跟着上了两节课。 数学老师在台上分析着例题,粉笔唰唰的在黑板上来回, 落下粉屑。 身侧的位置空了两节课,到了课间操时间, 英语老师又赶着测了个听力,秦嘉芜始终没回来。 她像是来点了个名, 放了东西补个觉, 然后人就消失了。 并且每一个进教室的老师, 眼神至多往南枝身上扫两眼,仿佛转学生比翘课生更让他们觉得稀奇。 看来是个惯犯。 她的那群小弟们一个挨着一个,趴在桌子上睡觉。 甚至有个男的还打了两声呼噜,被数学老师教训了两声, 没多会儿又换个姿势趴下。 都说华阳是F城最好, 也是最分裂的学校。 在这里有着泾渭分明的一条线。 尖子生们绞尽脑汁冲向清北或其他名校。 背景生们一部分为了进更好的世界名校而努力, 如男主顾罗, 家族强大的同时,自己还努力上进。 另一部分则是来混个学历, 家里早早给这群人在国外某些学校捐好了款,将来出去随便镀一层就行。 其中还混着一些,不知道怎么招进来的纯混混, 大概是为了满足一些剧情需求吧。 总之, 秦嘉芜和她的手下,就在这一档里。 南枝填完答题卡,余光瞥见空荡荡的座位, 忍不住犯愁。 这人不会真就消失一整天吧? “时间到, 从最后一排开始往前传!” 英语老师敲了敲黑板, 又冲着课代表点点头,示意她收好了送办公室。 说是最后一排,实际上大家都自动忽略了那群小跟班。 倒是坐在南枝前头的女生,犹豫了一会儿,起身走到南枝桌子前:“你、你好,那个——答题卡,你要交吗?” 南枝微微抬起脸,将填涂完的答题卡递上,笑得十分灿烂。 “你好,我叫南枝,还不知道前桌你的名字是?” 前桌女生倏然红了脸,讷讷道:“我,我叫崔雯华……” 南枝歪头一笑:“崔同学,方便问你一件事情吗?” 崔雯华老实地点了点头。 “她不考听力的吗?”南枝伸出手指点了点旁边的空位。 崔雯华又点了点脑袋。 “她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这、这个,我不是很清楚。”崔雯华一脸为难,不确定回答,“可能……看她心情?” “那你知道,她在哪儿吗?”南枝锲而不舍追问道。 崔雯华似乎被她的问题吓了一跳。 期间,小跟班们陆陆续续出了教室,崔雯华才敢凑到南枝身前,小小声说道:“同、同学,你别打听,她的事。” 南枝往前凑了凑,佯装好奇问:“诶?为什么呀?” 崔雯华憋红了一张小脸,厚重的刘海与镜片都无法遮盖。 “秦、秦,她……总之,你别打听,早,早点换位置。” “哟小结巴,和新同学讲什么悄悄话啊?” 一道令人不适的男声响起,伴着嬉笑,一把勾上崔雯华的脖子,将她重重摁在南枝的课桌上。 崔雯华吓得直哆嗦,眼眶红了一圈,几乎是一秒就盈满泪花。 南枝皱了皱眉,抬眼看去—— 一头栗色杂毛,正是先前的小跟班之一。 男生坏笑着摁在崔雯华背上,支着胳膊托住脸,对南枝说道:“新来的,很有勇气嘛,敢坐在我们秦姐旁边?” 南枝将手上的课本卷了起来,冷不丁抽上男生的胳膊。 他下意识一躲,南枝趁机拉起崔雯华,手掌微微用力,将人推得后退了几步。 “艹,你他妈敢动老子?” 栗发男怒火中烧,抬脚就欲往崔雯华身上踹去。 在那之前,南枝先一步踢上了他的小腿。 “啊啊啊——!” 她今天穿的是新皮鞋,圆头的部分还梆梆硬,被她用这个力道踹上小腿骨,栗发男重心不稳,“哐当”一声砸倒在地。 崔雯华惊得连尖叫声都来不及发出,维持着半蹲半躲的姿势,僵硬着看向眼前这一幕,神情既震惊又害怕。 后排这个角落的动静属实有些大,前面的同学按捺不住好奇心,纷纷转过头。 确认跟班们都没注意到,才敢看向那个最热闹的角落。 接着便见新同学一个跨步,越过了栗发男,关切的问崔雯华有没有什么事。 崔雯华脸红得都要发紫了。 头摇得像个小拨浪鼓。 毕竟高三,虽说是短短几分钟的课间,周围几个教室都安静地不像话。 这角落的响动,惊动的不止班里的人。 走廊上,跟班们稀稀拉拉趴在栏杆上晒太阳,听见声响立刻探了头。 南枝抬眼望去,不止是刚刚坐在后排的那几个。 还有几个生面孔,应该是隔壁几个班的。 要是问这群人,大概就能知道秦嘉芜的去向了。 不过—— 南枝冷冷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栗发男。 眼前这桩,估计不会这么容易就过去。 果不其然,那群跟班们懒懒散散地,挤进了2班教室。 其中一个男的嘲笑道:“曹回,你小子真他吗去撩妹?还被人放倒了?真丢脸啊。” 倒地的栗发男曹回怒骂一声。 跟班里走出一个高个的男生,嚣张地留着颇长的卷发,发尾还是渐变的红色。 他一把捞起曹回,将人摁在座位上,而后慢慢逼近南枝和崔雯华。 “新来的,胆儿很肥啊。”长卷毛自以为很酷地轻笑一声,“打哪儿来的?小结巴没教你华阳的规矩?” 底下有人轻声应道:“她三中转来的。” 长卷毛便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 三中啊,怪不得。 按着数字算,三中虽然排在前头,可约莫是十多年前起,生源便越来越差。 到现在已经是个有名的“专科”孵化地。 也就比隔壁中专略好那么一点,不过混混含量也足了80%。 和华阳这样的名校当然是无法比。 长卷毛上下扫了南枝几眼,逼得更近了些。 “喂,老子不管你以前哪儿来的,混得怎么样。在华阳就得守华阳的规矩。懂?” 南枝偏偏头,笑了一声:“那么请问华阳是什么规矩?” 长卷毛简直意气风发。 “我们几个说的话,就是华阳的规矩。我让你跪下道歉,你就得跪下,这就是今天新立下的规矩。” 其他几个小跟班发出一声爆笑。 “喂,我劝你乖乖道个歉,给你曹哥弄舒坦了,这事儿也就过了。咱们都是好说话的人,平常时候和你们这些要读书的,那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可不代表咱好欺负呀!” 连掉着眼泪的崔雯华,都忍不住扯了扯南枝的袖子:“要,要不,我,我去道歉。” 长卷毛邪魅一笑:“小结巴,你大声点叫几句好哥哥,我就放过你,怎么样啊?” 一个女跟班翻了个白眼:“无聊。” 长卷毛勾了勾唇,没答话,眼神很快又回到南枝身上。 教训小结巴有的是机会。 给新人立规矩却只此一回。 这要是没给个下马威,以后指不定是个刺头呢。 南枝虽不知他在想什么,不过看这群人的架势,大概也能猜个一二。 她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几人的位置。 不得不说,秦嘉芜这手下…… 人是真的挺多。 要想护着崔雯华的同时,还把这群人放倒,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怎么?有胆子惹我哥们,没胆子承担后果?” 长卷毛等得略有不耐,招了招手,示意女生们往前。 通常女人打架这事,不归他们管。 他们只要往边上一站,给个气势就行。 南枝冷静回答:“是他先动的手。” “哟,舍得说话了啊?我还以为小结巴的朋友,是个小哑巴呢。” 长卷毛嗤笑一声。 那几个女生逼近南枝,甚至有人上了手,挑起南枝鬓边散落的碎发,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 看似亲近,实则对方随时都可以揪住这块头皮。 崔雯华的声音都染上了哭腔:“对,对对不——” 一只手背在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打断了她的道歉。 两滴泪滚落眼眶,模糊的世界这才清晰了一下,安慰她的人正是南枝。 只听南枝轻轻叹了一声:“我是真没想和你们动手。” 【可爱小统已经为宿主规划好路线】 脑海光幕中,浮现出系统模拟的动线。 虽然对面人多,可她有系统啊。 南枝半眯起眼。 原本是想找个机会,和这群混混打个交道,了解一下秦嘉芜的。 没想到这个“交道”来得这样快。 同时也让南枝忍不住摇摇头。 不知把秦嘉芜这群手下揍一顿之后,和她还能不能做朋友呢? 几乎是在一瞬间,南枝一手摁住揪着自己鬓发的女生,抬脚横踢上对方的小腹。 南枝脚上的力道用得正好,女生吃了痛,立刻松了手。 长卷毛等人脸色一变。 这还是头一回,被他们围住的猎物,居然还敢还手? 他阴沉着脸,手一挥。 “敬酒不吃吃罚酒,还当自己在三中呢?看来是得让你深刻体会一下,这儿是哪儿了。” 崔雯华脸色惨白,整个身子都快贴上墙壁,两行清泪潸潸。 她刚刚,应该拦住新同学的。 明明南枝是为了她才出手踢的曹回。 可是,可是她怎么就没敢说出口呢…… 就在崔雯华以为南枝要挨揍的瞬间,后门发出一声巨响。 众人扭头看去。 只见一个戴着兜帽的短发少女,冷冷看着身前这一团人影。 阳光从她背后照射,轻巧地透过米白色卫衣兜帽。 地上歪歪斜斜倒了两张椅子,大抵是被她踹飞出去的。 “嘉姐!” “秦姐来了啊!” 在一片热情欢呼中,南枝无意瞥见长卷毛的表情。 他似乎是故意躲了躲秦嘉芜的眼神,在秦嘉芜出现的瞬间偏过头,眼底闪过一抹阴鸷,很快消失不见。 南枝不由得挑了挑眉尾。 【统宝,你有录像功能吗?】 【200积分十分钟,宝你看你要买几分钟呢?】 …… 奸商! 【用不了那么多,一分钟就行,但是这里每个人的表情都要录清楚。】 小毛团惋惜地垂下脑袋:【那给你打个折,150积分吧】 南枝:? 你当我不会数学是不是? 小毛团解释道:【你要录清晰每一个人的话,那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我只是个系统,没有那个器官组织】 南枝无语,咬咬牙还是付了积分,很快就获得了一个视频。 她暂时将视频放在一旁,眼神轻轻落在秦嘉芜身上。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见到同桌。 和第一次没什么区别,唯一的不同可能就是这次的秦嘉芜睡饱了,精神显然比早上更好一些。 看垃圾的眼神也比早上更犀利一些。 “秦姐,这个新来的她居然对曹回动手!”一个女生愤愤道,眼神一转,看见挨打的女生,忙又补充:“还打了小蕾呢!” 秦嘉芜半抬着下巴,视线从这群跟班身上一一掠过,最后与南枝对上视线。 气氛瞬间有些变了。 跟班们老老实实站在一旁,等着秦嘉芜和南枝这波视线对冲结束。 谁都没想到,率先打破这个场面的人,居然是冉妍妍。 “嘉芜,你的寒假作业——” “啧。” 秦嘉芜不耐地打断她:“班长,别叫的这么亲切,我和你熟吗?” 冉妍妍瞬间红了眼眶,咬着下唇摇摇头。 跟班们立刻又活了过来一般,围上了冉妍妍。 南枝和崔雯华好像瞬间成了空气。 崔雯华甚至打了个抽噎的哭嗝都没人理她。 这一变故来得太快,连南枝都有些懵。 这就……过去了? 转念一想,也是。 冉妍妍是女主,现阶段和秦嘉芜有最大摩擦的人。 那群小跟班欺负冉妍妍已经成了习惯,只消秦嘉芜一个眼神,他们自然而然就接了上去。 不过南枝不太明白。 为什么冉妍妍还会自己找上门来? 像刚才英语听力时那般,整个班里根本无人在意混子们的成绩或是作业。 连冉妍妍自己都没想过要去收那群人的英语听力卡。 怎么还会追着秦嘉芜要寒假试卷集? 难道早上她追着秦嘉芜说话,也是为了这个作业? 这也太…… 诡异了。 南枝神情复杂看着冉妍妍,她已经隐隐有了要哭的趋势。 而秦嘉芜穿过人群,径直找到窗边的座位坐下。 她不仅把南枝和崔雯华当空气,连那群跟班和通红着眼的冉妍妍,一并消失在了她的世界里。 好在很快,上课铃声和顾罗的声音同时响起。 这场闹剧才算结束。 冉妍妍红着眼眶回了自己的座位,路过南枝和秦嘉芜时,还忍不住掉了眼泪。 * 比起和生人勿进的秦嘉芜接触。 南枝首先选择把那150积分换来的视频过一遍。 【果然啊果然】 小毛团蹦蹦跳跳凑了过来:【宿主发现什么了吗?】 随着南枝指尖微动,几个人的表情被截图放大,列在光幕正上方。 除了长卷毛、那个翻着白眼说无聊的女生,还有曹回。 加上两个背景板。 一共有五个人,在秦嘉芜出现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极其诡异。 南枝说不好他们五个是什么情绪,总之和其他人的表情成了鲜明对比。 并且不约而同的,他们都选择侧过脸,不让秦嘉芜看清自己的表情。 南枝皱了皱眉,将这五人的名字暂且记下。 “秦嘉芜!我和你说话呢你听到了没!?” 一道怒吼,打断了南枝的沉思。 抬眼望去,讲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个老周,身后还跟着一个国字脸中年男老师,看着就像是领导。 以及一个同样穿着校服的男生。 只不过这个男生的表情,有些微妙。 南枝侧目,秦嘉芜双手环在胸前,脸上的表情…… 没什么表情。 还是那个拽姐。 老周怒气冲冲:“你跟我出来!” 秦嘉芜冷笑一声:“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老周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监控都拍到你去了7班,啊,你和我说证据?” “我只是路过七班门口,去了音乐教室睡觉。” 秦嘉芜的表情十分淡定。 南枝有些糊涂,问系统:【发生了什么?】 倒是不用系统回答,下一秒,老周的怒吼再次传来。 “你以为我相信你的话?音乐老师根本没来学校,你怎么可能进得去上锁的教室?你们这群人成天不干点好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怎么这次不敢承认了?” 老周噼里啪啦说了一通,最后还扯上了南枝:“你不是多了个同桌吗?新同学,你不用怕,大声告诉老师,秦嘉芜前两节课在位置上吗?” 南枝偏头看了一眼秦嘉芜,老实摇了摇头。 不仅是南枝,全班加上英语老师和数学老师都知道她不在。 老周怒极反笑:“铁证如山,你还想狡辩?你跟我出来,这个事情我们去教务处解决!别影响其他同学上课!” 秦嘉芜从衣服兜里掏出一把钥匙,钥匙扣在食指上转了转,最后落在纤长指根。 “喏,我用这个进的音乐教室。” 老周脸色一变。 国字脸老师温和地问那个7班男生:“你刚刚是不是看见她从你们班出来?” 男生眉眼有些瑟缩,小心翼翼看了秦嘉芜一眼,点点头。 “我身为7班的班主任,带了她们三年,一直要求大家在课间操时间出去活动活动。哪怕是高三上学期也没改变过这个班规,这是全年级都知道的。” 国字脸老师语气沉沉。 “不仅是申同学,我们班很多人都在回教师的时候,看见你从7班门口路过。监控也拍到你两次经过7班后门,秦嘉芜,偷窃可是犯罪。我劝你在学校老师准备私了的时候,老老实实承认错误。不然等警察来了,那老师也没办法帮你了。” 国字脸老师说着,甚至打开了投影,将那段监控放了出来。 一时间班里窃窃声四起,各种各样的眼神都向着这个角落奔来。 偷窃? 南枝不由得一愣。 以秦嘉芜的家世背景,她需要偷窃什么吗? 她目光微凝。 这些老师和同学,向这个方向投过来的视线实在是…… 让人不舒服。 好像已经将人定了罪。 视频中,监控大概拍到7班前门和走廊,而后门和音乐教室根本就不在监控范围内。 国字脸放的这段,也只能证明秦嘉芜确实两次经过了7班。 可要说她进了后门,还到了班里偷窃。 委实有些牵强了。 “秦嘉芜!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你认不认?” 老周咬着牙,拿起手机:“再不会悔改,我只能叫警察了!” 第47章 无尽夏3 细碎金光避开枯枝, 直直透过玻璃射入教室。 秦嘉芜的满是锐气眉眼,在这早春稍显冷意的阳光下,似乎变淡了一些。 融在阳光中的半边脸, 那双总是半阖着的眼,如墨般的瞳孔竟呈出浅浅的琥铂色, 犹如一双异瞳,更显得她神色冷漠。 在老周说出报警那句话后, 秦嘉芜的表情终于变了。 可惜, 依旧并不是那群老师们想看见的乖乖认错, 而是更明显的嘲讽。 就在老周大怒之前,一道清润的声音响起: “老师,单凭这个视频好像并不能证明是秦嘉芜偷的吧。” 所有人的视线再次汇聚向教室角落。 南枝高举着手,眨了眨眼:“可以问一下这位同学, 一共丢了多少钱吗?” 老周眉头紧锁:“新同学, 你才刚来, 不了解这些情况老师不怪你, 还有下次发言前要得到老师的同意再说话。” 南枝固执地举着手:“报告老师,我想问一下这位同学丢失了多少钱。” 老周不耐烦道:“关你什么事?三中出来的就是——” 她话说到一半, 才发觉不对,努力咽了回去。 到底她是老师,和一个学生讲这种话, 传出去对自己也不体面。 何况刘老师还在这儿。 老周清了清嗓子, 掩下尴尬,眼神一歪,就落在了那个7班的男生身上。 “这位同学一共丢失了两百块钱。” 老周话音刚落, 后排的小跟班们忍不住笑出了声。 对他们来说, 两百这个数字属实小的不像话。 这时也有人反应过来, 笑着和老周打趣:“周老师,秦姐——秦同学的家庭,还需要偷这两百吗?她给服务员丢小费都不止这个数了。” 后排顿时哄笑作一团。 7班男生脸红得能滴血一般,厚重的镜片后,一双眼通红,像是要哭了。 老周气得要命,手掌狠狠拍了几下讲台:“安静!都给我闭嘴!像什么样子啊你们?!”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去,教室里才恢复了安静。 老周刚想说话,一只手又高高举起。 “南枝!”老周语气很重,近乎咬牙切齿,“手放下!” 南枝晃了晃手:“老师,我想问一下这位丢钱的同学,两百是整的吗?还是零散的?” 老周觉得自己血压简直飙到外太空去了。 “南枝!” 南枝干脆站了起来。 “是这样的,周老师。视频里秦嘉芜确实路过了7班,但是说她偷钱,一来没有动机,连我这个转学生都知道她不缺钱,为什么要去偷呢?” 老周推了推眼镜,怒火中烧。 “你也知道你刚来?你认识秦嘉芜吗?你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吗你就帮她讲话?!” 南枝摇摇头:“确实,我还没和这位同桌讲过话。” “那不就完了,你——” “老师,假设秦嘉芜真的偷了钱,她身上唯一能放钱的地方应该就是校服口袋吧?” 南枝直接打断了老周的话,指了指大屏幕里定格住的秦嘉芜。 “但是华阳的校服外套,口袋十分浅。如果这位同学丢的两百块并不是整张,而是散的,按着秦嘉芜这样的走路姿势,应该一路走一路掉完了吧?” 老周一句话卡在喉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确实如南枝所说,华阳的校服口袋很浅,学生们对此抱怨多次。 就连老周自己也在校运动会上穿过,根本不敢往里面放点什么,生怕走几步全漏完了。 而视频里的秦嘉芜从头到尾,都没插过兜。 老周皱着眉,和刘老师对上视线,脸色很是尴尬。 一开始刘老师拿着视频找上来的时候,她下意识就认定秦嘉芜这个刺头又惹事了,完全没有细想,凭着怒气就冲了进来。 可这新同学咔咔一顿分析之后,老周反倒有些底气不足了。 确实秦嘉芜是个叫她头痛不已的不良学生,但人家这家境,倒真不至于去偷两百块钱。 从前她犯了事,哪回不是家里花钱给她摆平了? 只听说过她花钱大手笔,什么时候传出过偷钱了? 气氛渐渐凝固,还是7班的刘老师率先打破沉默: “她的手,一直收在袖子里,钱也不用非放在口袋里吧?” 老周一愣。 刘老师不依不饶地对着南枝问道:“这位同学分析的头头是道,不过你也忽略了一点,秦嘉芜也可以是一直攥着钱走回你们班。” 南枝眉头一跳,什么意思? 刘老师往前半步,将那个男生挡在身后,语气并不激昂,却比老周更让人难受。 “秦嘉芜,我们班的申复同学,和你不一样。他从高一入学起就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他的性格我最了解。”刘老师顿了顿,语气渐沉,“我想你也并不希望真闹到报警的那一步吧?秦嘉芜,你还有纪律分可以扣吗?” 南枝微怔。 什么叫和秦嘉芜不一样? 申复是个好学生,而秦嘉芜是个不良学生。 所以秦嘉芜就理所应当的可以被污蔑? 连老周都忍不住脸色一变:“刘老师——” “秦嘉芜,我最后问你一遍,你要不要认错?” 刘老师打断了老周的话头,甚至偏头用不悦的眼神看向老周:“周老师,别怪我语气不好。秦嘉芜这三年在华阳都做了些什么,你比我更清楚。如果周老师和校方不是一昧容忍她的种种劣迹,而是从一开始就严加管教,我想她今天也不一定是这个样子。” 后排的男生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怎么说话呢?” 刘老师不屑地瞥他一眼。 “你看看,这些人,哪儿还有个学生该有的样子?染发、翘课、抽烟,天天三五成群的闹事,顶撞师长,和社会上那些流氓有什么区别?” 老周被他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倒不是羞愧,是气的。 这群刺头还不够有名?那是她能管得住的吗? 校长副校长都让着这群人,她区区一个班主任,想让她怎样? “操!” 伴随着一声脏话,后排几个纷纷坐不住,踹椅子踹桌子的都有,一副要和刘老师干架的姿态。 反倒刘老师那边风轻云淡的,看这群不良学生的眼神更添几分鄙夷。 霎时成了鲜明的对比。 南枝折了折眉心。 秦嘉芜被污蔑,本是老师理亏。 可这刘老师挑着这个那个,小跟班们的情绪一被带动,无论秦嘉芜偷没偷钱,光是顶撞老师这一项又可以给他们按个罪名。 “周老师,你自己看看吧!” 老周红着脸梗着脖子大吼:“都闹够了没?” “老周,明明就是他——” “吱——!” 椅子的金属脚在地砖上摩擦,刺耳的声音激得所有人同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南枝扭头看去。 秦嘉芜手里把玩着一个黑色的钱包,里头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越过南枝的座位时,秦嘉芜随意抬了抬眼,正巧与南枝对视上。 不知何时,她眼里的嘲讽被另一种情绪替换。 短暂的一秒,却让南枝没由来的眼皮一跳。 什么鬼? 秦嘉芜的眼神,好怪。 等南枝再扭头时,秦嘉芜已经越过一整个安静如鸡的教室,站定在刘老师面前。 刘老师皱着眉的舒展了几分:“你想明白了?” 秦嘉芜点了点头。 一时间所有人几乎都愣了。 后排小弟们不可置信地喃喃:“秦姐?” 甚至连老周都恍惚了一下。 刘老师眼底虽还是鄙夷,却也满意地笑了笑:“既然这样,就不必报警了,你乖乖认错,把钱还给申复同学,和他道歉,然后写个检讨在全校复课的晨会上念一遍。” “妈的。”后排小弟轻轻爆个粗口。 从南枝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秦嘉芜的后脑勺。 那头柔顺的短发随着她歪头的动作轻晃,露出一截纤细冷白的后颈。 淡金的阳光浅浅笼着发梢,将那片肌肤映照得像在发光。 在南枝看不见的那张面庞上,秦嘉芜勾了勾唇角,半觑起眼。 刘老师将被他挡了许久的申复往前推了推,轻声安慰:“别怕,老师在呢。” 申复瑟瑟往前一小步,光是和秦嘉芜对视,他整个人几乎抖成个筛子。 刘老师又安慰了一遍:“没事的,不用怕这种坏学生,学校里还是老师说了算的。” 申复哆哆嗦嗦道:“秦秦秦秦……” 光看这个样子倒比崔雯华还要结巴。 秦嘉芜轻笑一声,“丢了两百?” 申复颤巍着点了个头。 刘老师在一旁皱了皱眉:“秦嘉芜,你就这样道歉的?” 秦嘉芜轻抬了抬下巴,收起笑容。 “我从没道过歉,不知道该怎么做,老师要不然教一教我?” 她冷冷抬眸。 刘老师还是第一次和这个传闻中的问题学生,这样近距离的对视上,莫名就被这小丫头唬住了一瞬。 老周这时才清醒过来,脸色很是难看。 “秦嘉芜,你真拿了申复同学的钱?” 早在南枝提出质疑后,她其实就不大相信秦嘉芜偷钱这件事了。 之后刘老师这一段噼里啪啦的话砸下来,加上后排那几个不老实的,把她弄得气血翻涌,一时都忘了事情的最源头。 现在想想,秦嘉芜既然没拿,干嘛上赶着过来? 老周和秦嘉芜打了三年交道,至今还摸不透这个人的脾气。 但有一点她很肯定。 秦嘉芜就是个彻头彻底的魔头。 谁惹恼了她,她绝对不会给这人好看。 刘老师这些话别说秦嘉芜,就是老周自己听了都不舒服。 可秦嘉芜居然乖乖上前认错? 老周心底莫名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总觉得这丫头,不是上来认错的…… “是啊。”秦嘉芜轻笑一声,“你们不都说是我拿的吗?那就当是我拿的吧。” 刘老师一皱眉:“什么叫就当——” 他话未说完,就被一堆东西劈头盖脸砸了个懵。 一阵死寂后,教室各处渐渐响起倒吸气的声音。 纷纷扬扬的红色纸钞雨里,秦嘉芜往刘老师脸上甩了第二把纸钞。 南枝简直惊呆了。 这年头居然真有人出门带这么多现金吗?! 小毛团一歪头:【你是不是重点有点错了?】 第三把钞票飞在空中时,连南枝的心都在滴血了。 这何止两百,一万都有了! 秦嘉芜甩空了钱包,抬手将横在肩上摇摇晃晃的钞票扫在地上。 申复整个人一摇晃,直接跌坐下去。 刘老师仍有些懵,一时没能转过神来。 最后几张粉红钞票飘飘扬扬,落入那一堆如落叶般堆积在几人脚边的小丘上。 秦嘉芜往前一步,逼得刘老师不自觉小退了半步。 脚底的纸钞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响。 秦嘉芜半抬着下巴,语气轻蔑至极。 “够两百了吗?” 第48章 无尽夏4 “秦嘉芜!!” 一片哗然后, 刘老师才从震惊里回了神,近乎破音般大吼了一声。 “你,你!” 刘志兴跌撞着后退了两步, 手指颤得极其厉害,一个劲点着秦嘉芜, 好半天也没说出下半句来。 相比之下,老周就淡定的多了。 这三年里, 秦嘉芜惹下的祸, 哪件不是惊掉她下巴、气得她血压飙升的? 和她从前种种相比, 今天这一出不过是个小场面。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老周竟还觉得有些小小的窃喜。 好像终于有人能体会她这三年的苦楚了。 但很显然刘志兴并不这么想。 2班和7班一直隔得远,两个班的任课老师没有重叠,因此教师的办公室也不在一起。 他之前也听说过一些秦嘉芜的事迹, 但都太过夸张, 所以并没当一回事。 这些年他在华阳见过的问题学生不在少数, 秦嘉芜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再说一个女孩子, 能怎么叛逆、闹大多事? 刘志兴一直觉得,秦嘉芜不过是被学生们夸大其词的小混混而已。 仗着家里有点背景, 加上遇上了一个女班主任,没能对她严加管教,才放任秦嘉芜成了什么校霸。 真的遇上态度强硬的师长, 她还能顶撞忤逆不成? “岂有此理!你, 你敢目无师长!” 刘志兴一张国字脸涨得通红,甚至憋得有些发紫:“今天这个事情没完!秦嘉芜我告诉你,你别想在华阳毕业!不可能!!” 后排男生们发出一阵怪里怪气的叫声。 刘志兴扭头怒吼道:“叫什么!你们也想被退学是吧?!” 曹回吊儿郎当笑了笑, “老师, 你最好是能做到啦。” 他特意用了一种很机车的语气, 引得其他人又是一阵哄笑。 刘志兴简直气疯了。 再看始作俑者,满脸的嘲弄中带了一些莫名的愉悦感。 秦嘉芜似乎很享受这个时刻。 “喂,”秦嘉芜脚尖轻轻踢了踢,将脚下一堆有些皱巴巴的钞票踢到申复面前,“捡起来。” 申复的脑袋像是想要缩回身体里一般,低到胸口,哆嗦着摇了摇。 秦嘉芜半眯起眼,冷声道:“我让你捡起来,听不懂?” “秦嘉芜你别太过分!” 刘志兴一把拽起申复,护在身后。 秦嘉芜一歪头,往前两步,逼近躲在刘志兴身后的申复。 “重复第三遍的话,我会很生气的。” 半眯起的狐狸眼里像是藏了一块终年不化的冰,深邃幽远,令人胆寒。 刘志兴还想说什么,身后的动静却先一步传来。 只见申复动作极其迅速地从地上抓了一把钞票,紧紧攥在手里,脑袋自始至终都没能抬起来。 刘志兴离他很近,恍惚像是听见了申复的抽噎声。 他不可置信地回身看向自己的好学生。 一个男生,竟然被一个女的用几句话就吓哭了?! 秦嘉芜又踢了踢地上散落的钞票,“这点够了?不再捡点?” 申复迟疑片刻,再次摇头。 秦嘉芜这才直起身,勾着唇看向刘志兴。 视线交汇的瞬间,刘志兴的脑子里突然生出一个念头。 荒唐至极的念头。 从秦嘉芜走上前到现在,她的眼神一直没有变过。 嘲讽,冷漠,夹杂着奇异的愉悦感。 像是把所有人都当做玩具,在秦嘉芜的国度里,她可以随意拿捏摆弄这些玩具。 “事情解决了呢。” 刘志兴皱眉,“什么?” “他不是说够了吗?” 秦嘉芜明明是笑着,可那双狐狸眼里始终没有笑意。 刘志兴莫名就觉得有些…… 恶寒。 这个念头冒出的瞬间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一个高三的女学生而已。 哪儿来的什么气场。 “秦嘉芜,这是钱的事吗?啊?” 刘志兴不知怎么,再对上秦嘉芜的视线时,不自觉就抬高了音调。 好让自己显得更有气势一些。 偏偏秦嘉芜垂眸轻笑了一声。 笑声很轻,甚至不足他的大嗓门十分之一。 却让所有人瞬间噤声。 再抬眼时,那抹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耐。 像是对这场游戏感到腻烦,眼前的这些玩具已经让她感到厌倦。 提不起兴趣再和这些玩具过家家了。 “丢了钱,来捉小偷,怎么就又不是钱的事了呢?”秦嘉芜掀起眼,漆黑的眼珠一错不错盯在刘志兴脸上。 “下次来换个借口,我还不至于穷到会花一个多小时蹲点,然后偷两百块的程度。” 她歪了歪头,长腿一抬,脚底几片纸钞跟着轻轻飞舞一瞬。 直到秦嘉芜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教室里,底下的人似乎才恢复了点人气。 老周和刘志兴面面相觑,最后领着吓哭的申复去了办公室。 三人一走,后排几个立刻吹着口哨,像是赢了个胜仗一般嬉笑着往外跑去。 南枝此时才恍然从这场对峙中清醒过来。 这次的攻略目标…… 好像难度很大的样子。 小毛团郑重地蹦到意识小人肩膀上,试图鼓励她:【宿主你可以的!】 来都来了,不行也得行呀! * “秦、秦嘉芜?!” 崔雯华紧张地差点没被莴笋噎住,咳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因剧烈咳嗽而涨红的小脸好不容易才缓解了一些。 “你,你怎么,问,起她呀?” 南枝把手边的水递了过去,扬着唇笑道:“了解一下我的同桌?毕竟还要相处几个月呢。” 崔雯华小声道了谢,抿了两口水,脸色总算恢复了正常。 听南枝这样讲,她脸上又露出几分犹豫和纠结。 “我,我觉得,你应该,和她,相处的时间,不,不会很多。” “诶?为什么这么说?” “她不太,来,上上课的。” 崔雯华小脸拧成一团,语速很缓慢。 南枝也不催促,就这样慢慢听她讲着。 在崔雯华的描述里,秦嘉芜倒是每天都会来教室报道,然后人就消失了。 有时候她是在音乐教室睡觉,有时候可能在天台,或是实验楼的空教室,再或者直接翻墙出校园。 很偶尔很偶尔,秦嘉芜会在班里待上几节课。 通常这时候,她就只是靠着窗发呆,或者光明正大的玩手机。 然后到了傍晚放学时间,秦嘉芜就会拎包走人。 “她,从来,不,晚自习的。” 崔雯华终于讲完,轻轻呼了一口气,夹起肉丸放进嘴里。 早春的天气很讨厌,明明越过了冬天,却还是天寒地冻。 才讲了这么一小会儿的话,面前餐盘里的菜就冷得差不多了。 南枝有些抱歉,“不好意思呀,耽误你吃饭了,都冷了吧?一会儿我们去小卖部?我请客,你想吃什么随便拿!” 崔雯华忙摆摆手:“没,没关系。是我,我说话,太慢。” 她说着便微微低下了头,露出脑袋顶上因常年梳刘海而产生的分明发缝。 苍白的头皮与微红的脸颊形成鲜明对比。 用两种轻盈的颜色,在诉说着崔雯华的自卑。 “你,你是,第二个,不嫌弃,我,说话慢。会和我,讲话的,人。” 南枝无端脸颊一热。 其实她只是想打探一些秦嘉芜的事情…… 好罪恶! 不过,“第二个?” 崔雯华点了点头,“其实,秦嘉芜,她,她没有那么,坏的。” 南枝顿时眼前一亮。 “诶?为什么这么说?” “嗯,”崔雯华视线有些游移不定,“说,说来,话长了。我,我的话,可能,要说,很久……你,你愿意听吗?” “当然啦!” 不仅仅是为了解秦嘉芜。 在崔雯华悄悄低头的瞬间,她也想去治愈这个女孩。 哪怕她停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只有短短几个月。 南枝眉眼一弯,露出一抹大大的笑容。 恍若早春枝头消融的积雪。 两人的餐盘里都结了一层薄薄的白色油脂,南枝干脆倒了饭菜,领着崔雯华去小卖部买吃的。 “大概,是,高一的,时候。” 高一刚入学没几天,秦嘉芜就干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那时的华阳一霸还没落到秦嘉芜头上,而是被当时的一个高三生孟恒占着。 打架惹事他是一件没落下,到高二那年,还在某个野鸡大赛里打赢了其他学校的校霸。 总之,是个彻头彻尾的混子。 并且是没有底线的那种。 崔雯华是住校生,只有周五下午才能回家。 高一入学后的第一周,她就被分配到了周五值日,于是那天离校的时间便有些晚,直到高三也放学后,崔雯华才结束了打扫卫生。 “就,就在,那个地方。” 两人路过校门,崔雯华指了指校门一角。 紫藤藤蔓簇拥成帷幕,将那个角落包裹起来。 南枝眯眼看去。 “啊,是坐校车的方向?” “嗯。”崔雯华点点头。 孟恒等人就在那个角落拦住了正要坐校车回去的崔雯华。 “当时,他,他们问我,要钱。” 南枝讶然:“不是说孟恒家里挺有钱的吗?” 崔雯华一叹,“他,他学习,不好,家里,不给他,零花钱。” 所以那时孟恒干的最多的事,就是打劫。 “然后呢?” “然,然后,遇到了,秦,嘉芜。” 南枝眨了眨眼,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嗯?她帮你解围了?” “是,也,也不是!” “哈啊?” “她,她把,孟,”崔雯华憋红了小脸,磕磕巴巴解释,“揍了!” “啊!” 南枝一脸恍然:“原来是因为你吗?” 崔雯华轻轻吐气,点了点头:“嗯!所以,秦嘉,芜,其实,不,不坏。” 高一那年,才入学第一周,秦嘉芜就把孟恒及其小弟揍翻了。 据说秦嘉芜当时单枪匹马,一个人挑了三个。 虽然自己折了胳膊,不过那三个一个比一个惨。 最严重的就是孟恒。 秦嘉芜用板砖狠狠砸烂了他的脸,连鼻骨都凹陷了。 这事闹得很大,有说秦嘉芜是为了抢校霸的位置,所以入学第一周就去惹事。 也有说是孟恒见色起意,结果被秦嘉芜反杀。 总之,那次打架之后,孟恒几个就被迫住院。 再后来,也听说孟恒出院后带了很多人想去找秦嘉芜麻烦。 结果被人家的保镖再次打得找不着北。 之后,再有人提起华阳,说到校霸,自动默认秦嘉芜而不是孟恒。 南枝津津有味地感慨:“没想到呀!传说里的改朝换代,原来是因为你!” 崔雯华羞涩笑了笑。 “也,也不是,啦。” 按照秦嘉芜的性格,和孟恒迟早有一架要打。 只不过因为帮崔雯华,把这事提得太前了些。 才入学就火拼,秦嘉芜算是各种意义上的一战成名: 在学生眼里,她是凶神恶煞的校霸。 在老师眼里,她就是比孟恒还要棘手的不良学生。 且论起来,秦家的势力和背景比孟家不知大了多少。 校方从前还勉强能管一管孟恒,到了秦嘉芜这儿,基本就是摆烂。 反正秦嘉芜的父亲会用钱解决一切。 两人晃晃悠悠,走到了教学楼楼下。 南枝抬眸看向高三二班的方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的是谁打开了后排窗户,纯白的窗帘被风吹到外头,有一下没一下的舞起。 “怎,怎么啦?” 南枝笑着摇了摇头,回眸看向崔雯华,“突然觉得有些任重道远。” “学,学业吗?” 三中转到华阳,还是高三最后一个学期,压力确实是有些大了。 “算是吧。” 崔雯华同情地拍了拍南枝的手。 刚想安慰些什么,一抬头,余光无意瞥见窗台,下意识惊叫了一声。 南枝被她吓了一跳:“怎么了?!” 崔雯华颤着手指,点向飞舞着的窗帘。 “秦、秦嘉芜!” 南枝猛地转头,看清窗台的瞬间,瞳孔一缩。 风停了一瞬。 五楼,素白窗帘缓缓落下,将帷幕后的少女身影显露出来。 少女晃着双腿,坐在窗台边缘,微微仰着脸,看不清表情。 【警告!警告!】 【目标陷入危险!请宿主尽快阻止!】 第49章 新年快乐(迟到版) 曹回狠狠咬着后槽牙, 眼睛盯着前方那个背影,心中似有万种念头翻涌。 少女戴着耳机,背对着他, 坐在教室后排的窗台上,在随风翻飞的素白窗帘里, 竟透着几分纤弱感。 空荡的教室只剩下两人。 风声灌入又涌出,不断刺激着他心底某个角落。 只要再往前几步、 只用轻轻一推、 甚至没人会知道是他做的。 脑海里似乎有着两只恶灵相交着低语。 潘多拉的魔盒在这一刻被打开。 所有的话语渐渐凝成一句:如果秦嘉芜去死就好了。 曹回脸色泛着异样的苍白, 近乎跌撞地往前走了两步, 悄悄伸出手—— “想好了吗?” 少女清透的声音兀自响起, 恍若自言自语,却吓得曹回猛地后跳一步,差一点就没忍住要尖叫出声。 秦嘉芜手臂撑在窗台边缘,半仰着头, 似乎在享受阳光。 洁白的耳机线垂在那一缕蓝黑发里交缠, 过于鲜明耀眼。 曹回瞬间腿一软。 突然强于风声的是耳畔猛烈的心跳声。 像是在秘密宣告着他方才的举动——杀人未遂。 她看到了?! 不不, 她明明是背对着自己的, 怎么可能看到? 那她听到什么了?她耳机里没放歌吗? 可秦嘉芜在说出那一句之后,便再没有开口。 漫长的十几秒沉默似乎成了一种审判, 反复煎熬着曹回。 甚至曹回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紧张,以致于幻听了什么。 “错过现在, 可能就没机会了哦。” 秦嘉芜的语调略略上扬, 用一种极其明快的语气说着。 然而话语的内容却叫曹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知道。 没等曹回做出反应,秦嘉芜扭过头。 “这都做不到吗?” 曹回猛地抬起脸,鬓边竟有几滴涔涔冷汗滑落。 他大喘着气, 咬牙切齿, “你让我杀人?你安的什么心?” 秦嘉芜定定看了他几眼, 忽然笑了一声。 笑声短促又轻蔑,再次辗在了曹回身上。 “杀人?”秦嘉芜扬了扬下巴,眼神极冷,像看什么爬虫一般,“就凭你?” 曹回呆呆看着她,半晌,脑电波才将最后那个口型解读出来。 废物。 * 南枝冲进教室的时候,就看见这样一幕。 少女半扭转着身体,素白窗帘扬起又落下,展露出其后的容颜。 午间阳光正好,倾洒在柔韧的短发,镀上一层妖冶的微红。 上挑的狐狸眼很冷,唇角半勾着,说不清是个笑还是冷脸。 “秦嘉芜!你别做——” 后半句话在视线相交的瞬间被南枝咽了回去。 秦嘉芜唇角含着笑意,手臂一撑,在南枝心惊胆战的目光下,从窗台外一跃进了教室。 “别做什么?”她歪头一笑,“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秦嘉芜拍了拍掌心灰尘,再抬眸时,连那个做样子的笑容都不见了。 她径直掠过失魂落魄般的曹回,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然后一步一步走到南枝身前站定。 凑近了才发觉,秦嘉芜似乎是有些病态的冷白,即便经过太阳烘烤,也没显不出什么血色。 配上这双冷冷的狐狸眼,登时便形成一股奇特的气势来。 好像世间一切都该被这个少女踩在脚底才对。 南枝突然理解为什么这些人会这样怕秦嘉芜。 遇上秦嘉芜的眼神,不自觉就会生出一股子怯来。 “你很关注我?” 南枝猛地回过神,懵然“嗯?”了一声。 这么说好像也是对的,但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没等她反应过来,秦嘉芜贴上前,直勾勾凝视着南枝。 过于近的距离让南枝有些不自在。 名为秦嘉芜的压迫感更强烈且直观了一些。 眼前的狐狸倏然伸出利爪,勾上了南枝的魂魄,似乎想挖出来看上一看。 “在老师面前帮我说话,担心我做傻事?”秦嘉芜顿了顿,嗤笑一声,“还和小结巴打听我——新同学,你就这么有好奇心?” 南枝猛然瞳孔一缩。 她怎么知道自己和崔雯华打听她的事情? 下一秒,在秦嘉芜闪过一瞬的表情里,南枝恍然大悟。 什么知道?她分明是猜的! 是自己的表情泄露了! 果然,秦嘉芜后退半步,卸下那股压迫感,半扬起下巴轻笑。 像是如愿看透人心的小狐狸一般。 “在这里,没人敢靠近我,我劝你最好也别越界。” 她长腿一抬,越过了南枝。 “初次见面,所以我让你一次。” 这是警告。 别再靠近秦嘉芜——来自秦嘉芜本人的警告。 为什么? 南枝抬眸看向教室角落那个“尸体”,又扭头看向秦嘉芜的背影。 崔雯华恰巧在此时赶了上来,怯懦地在秦嘉芜面前止住脚步,等待对方过去,才继续往南枝的方向走来。 比起看见曹回,遇上秦嘉芜的崔雯华反倒不显得那么害怕。 更多的是一些……敬佩? 南枝忽然想到—— 明明秦嘉芜是为了崔雯华才打的前任校霸, 可所有的流言蜚语、种种传闻, 没有一个将这真相包含进去。 关于秦嘉芜的传说,是血腥暴力,是无恶不作,是混日子的坏学生。 为什么? 还有。 刚刚她闯入教室的时候,和秦嘉芜对上视线后就反应了过来。 秦嘉芜根本没想过自尽。 那系统的警报,只能是指向外界对她的威胁。 曹回…… 在她奋力跑上五楼的这段时间里,秦嘉芜又对曹回说了什么? 而那五个不对劲的跟班里,赫然也有着曹回。 南枝莫名有一种预感。 在秦嘉芜身上这一团乱麻般的谜团之下,似乎藏着她不为人知,或者说,她不愿为人所知的真实。 所以才会警告自己,别靠近吗? * 午休时间,秦嘉芜不出意外又消失了。 南枝趴在课桌上,手中握着一支笔,在纸上圈圈画画。 一团黑漆麻乌的正中心,勉强能看出一个名字:秦嘉芜。 第一条延伸出的线,连在了【5人:曹回、长卷毛】这个圆圈上,相连的线被南枝标记了一个问号。 秦嘉芜和这五个小跟班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为什么他们看向秦嘉芜的眼神会那样诡异? 其中曹回这个名字下,被南枝用波浪线特别标注了起来。 系统的警告是不会出错的。 在南枝冲进教室之前,秦嘉芜无疑处于险境之中。 可假设秦嘉芜并没有想要自尽的念头,那么只能是曹回想要推秦嘉芜下去。 为什么? 南枝无意识地又在这个名字上画了个圈。 问秦嘉芜本人是不可能了,或许这五个人能是个突破口? 看来得和他们五个搞好关系?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的瞬间,南枝的视线无意间落到前桌的背上——她上午才为了崔雯华踢了曹回一脚,还想和曹回搞好关系? 算了吧。 南枝轻叹一声,又趴了回去,在纸上打了个叉。 想了解这条线,暂时是没有什么希望了,先放一放。 目光下移,纸上的另一个名字跃入南枝眼底。 崔雯华。 而在这个名字边上,同样有一个叉。 早在午休前,南枝就悄悄问了崔雯华,为什么秦嘉芜明明帮了她,可关于那件事的传闻还是这样离谱。 崔雯华支支吾吾了半天,只说秦嘉芜不许她说出去。 至于为什么会传出那些故事,她自己也不清楚。 笔在纸上转了好几个圈,最终淹没进了另一声叹气之中。 秦嘉芜这个人,既张扬又霸道。 但并不难懂。 她不想让人了解她,于是用一重又一重的虚妄将自己包裹。 任由谁靠近,都只能看见一层浓雾。 准确来说,大多数人在窥见虚妄时,已经被秦嘉芜织出的那个样子吓得却步。 可南枝却试图再往前。 所以秦嘉芜才会那样,迫不及待地警告自己么? 笔尖在纸上停停顿顿,一遍遍描摹着秦嘉芜的名字。 生生在后几页上留下痕迹。 像是想窥破浓雾般,直到纸张再也无法承载这份力量。 刺破扉页的瞬间,南枝忽然坐直了身子,看着眼前这个小洞。 只是因为自己试图了解她?就发出了警告? 秦嘉芜这分明是…… 在害怕。 秀气的眉松开又蹙起,眼前纸张上已经被黑色墨渍涂得看不出内容,好似遮挡在南枝面前的最后一层雾。 再揭开一点就好了。 南枝低着头,死死盯着眼前这张纸,眉拧成一团,几乎比纸上的线还要乱。 总觉得有什么事,是她没有想通的。 突然一双素白的手出现,一把揉走了那张纸。 南枝猛地抬头,对上一双半眯起的狐狸眼。 秦嘉芜?! 南枝“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伸手试图拿回那张纸,却被秦嘉芜一把圈住了手腕。 手腕上传来冰凉的触感,激得南枝浑身一颤。 这温度,她的手真的不会冻僵吗? 然而眼下的情况不容南枝胡思乱想。 下一秒,圈住她手腕的力道收紧,往前一拽。 南枝竟被秦嘉芜拽得跌撞了一小步,大腿硬生生撞在课桌边缘,发出一声闷响。 不少人从试卷堆里抬起头往后看,见是秦嘉芜,立马又低了回去。 崔雯华小心翼翼看了南枝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投来一个抱歉的眼神,再次低下头。 “我警告过你了吧?” 耳畔传来一声轻笑,两人意外靠得很近,近到南枝能明显感知到秦嘉芜身上隐隐透着的冷意。 不仅仅是这个人的气场,更是她身上沾染的早春寒意。 南枝不由得皱了皱眉。 她是故意穿得这么少吗? 所以手才会这样凉? 似乎是察觉到了南枝的走神,手腕上的力道更紧了几分。 秦嘉芜逼近南枝,狐狸眼微微觑起,眼底满是寒意。 “新同学,别——” 南枝半皱着眉,抬起眼对上秦嘉芜的视线,打断了她的第二次警告—— “你不冷吗?” 秦嘉芜的表情瞬间凝固,甚至明显透出了疑惑。 南枝又问了一遍:“你不冷吗?秦嘉芜。” 第50章 无尽夏5 “叮铃铃——” 午休结束的铃声准时响起, 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僵局。 秦嘉芜神色不善,一把甩掉了南枝的手腕,转身走了出去。 南枝抬手覆上手腕, 直到自己的温度彻底融掉秦嘉芜带来的冷意,才松了手。 兜里的手机传来一声震动。 南枝掏出一看, 是崔雯华给她发的消息。 崔雯华:【没事吧?】 南枝回了个没事。 没一会儿,再次震动。 崔雯华:【对了, 你有添加班长的微信吗?要不要我推给你呀?】 南枝目光一顿, 新消息又一次弹了出来。 是一个微信名片, 头像是一张Q版手绘,画着一家三口,名字只有一个“妍”字。 冉妍妍,这个世界的原女主, 和秦嘉芜同父异母的妹妹。 南枝盯着一家三口的手绘看了好一会儿, 突然觉得有些刺目, 最终没有点下那个好友申请。 她想了一会儿, 在屏幕上敲了一行字。 【你有秦嘉芜的微信吗?】 崔雯华的背影明显顿了顿,良久, 南枝才收到了消息。 崔雯华:【班级群里好像有她】 崔雯华:【南枝,怎么老是问秦嘉芜呀?】 南枝:【怎么啦?不是你说的吗,秦嘉芜不坏呀】 崔雯华:【虽然但是, 她很凶呀/哭哭/哭哭, 你不怕她吗?】 眼神停在最后几个字上,脑海里突然浮现片刻前的场景。 秦嘉芜的手很冷,拽着自己时, 凉意甚至越过了疼痛。 她身上的气味也如这般, 凑近时便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冷栀香气。 虽是花香, 却没有一丝甜腻。 配上那双上挑的狐狸眼,还有那副目空一切的表情。 整个人从头到尾都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也不怪旁人觉得她可怕。 南枝想了想,点了个猫猫表情包。 【不怕】 她指尖在屏幕上划拉两下,翻出冉妍妍的名片点了申请。 因是课间,冉妍妍同意的很快,在得知南枝想加班级群后,便立刻拉了南枝进去。 冉妍妍:【南枝~以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随时来问我哦!虽然我们只是一个学期的同学,但也是一起毕业的校友啦><】 南枝指尖一停。 【真的什么都可以问吗?】 冉妍妍:【当然当然啦,星星眼.jpg】 【你的头像好可爱,可以问问是哪个画手画的吗?我也想约头像】 冉妍妍:【哇!好害羞呀,头像是我自己画的耶!你有想画的照片可以发给我哦~><】 【照片?】 冉妍妍:【是呀,我的头像就是我的全家福照片~】 上课铃声适时响起,老周踩着点冲了进来,教室里霎时安静下来。 南枝收起手机,随意翻开课本装个样子,心思却飘远了。 在等待冉妍妍回复的时间里,她顺手翻了翻冉妍妍的朋友圈。 冉妍妍设置了半年可见,这半年里也仅有几条动态。 其中就有不久前的新春,她们一家一起拍了新年全家福。 照片里的三个人穿着大红色亲子装,抱着抱枕和玩偶,笑得十分幸福。 如果是第一眼看到这张照片,应当会觉得这是一个和谐美满的家庭。 可南枝却不由自主想起秦嘉芜那双冷冷的狐狸眼。 在原剧情里,冉妍妍的母亲始终没有结婚,所谓的“父亲”一直都是秦父。 再后来,秦家破产,秦父入狱。 冉妍妍的母亲仍痴心等候,两年后,秦父出狱,与原配离婚,和冉妍妍的母亲登基结婚。 原文中多次描写秦父与原配关系如何不好,原配夫人如何刻薄冷漠,其女秦嘉芜更是个校园霸凌者。 而冉妍妍的母亲则是温柔的解语花,是秦父爱而不得的初恋,是被迫家族联姻后牺牲掉的幸福。 故事的最终,中年有情人突破层层障碍,拥有了幸福美满的家庭。 至于秦嘉芜和她母亲,再没有被提起过。 南枝掏出手机,点开了班级群,找到那个名字。 不同于冉妍妍多彩温馨的头像,秦嘉芜的头像是漆黑一片,名字只有一个句号。 个签、朋友圈背景等等全都没有。 完全的极与极。 原书中,高中这一块的剧情并不太多,其中多数的笔墨都放在了男女主互生好感的感情线上。 甚至对冉妍妍的家庭环境描写都不太多。 不过南枝记得,几次冉妍妍回家后的剧情中,永远有热腾腾的饭菜,和温馨聊天的“父母”——即便此时尚未破产的秦总公务繁忙,仍常常赶在饭点与“家人”共进晚餐。 南枝提起笔,在纸上将“父亲”这两个字划掉。 与秦嘉芜的名字相连的,一共有三条线。 其中“朋友”、“父亲”都被南枝打了叉。 剩下的只有一个:“母亲”。 南枝转着笔,望着这张涂画了一堆的草稿纸。 忽而一阵风起,素白的窗帘从未关紧的窗台缝隙溜了出去,布匹与风交汇出响动。 南枝扭头看向飞出去的窗帘,下意识抬手,想摁住哗啦啦翻动的纸张。 于是手中的笔一个不小心转飞了出去,落地发出一声清脆。 老周抬眼看向那个角落,皱眉道,“安分点!” 南枝立刻低下头。 风止,窗帘与纸张都飘飘而落,“秦嘉芜”三个大字再次映入眼帘。 南枝忽然一顿。 刚才被秦嘉芜顺走的那张纸上,她涂没涂掉秦嘉芜的名字来着? * 旧实验楼顶层,老蔡负着手,慢悠悠走向尽头那间教室,腰间的钥匙串随着他的步伐叮当作响。 前些年,某个好心的社会人士给华阳捐了栋新的实验楼,里面的几个教室弄得有声有色,连附近某所大学都在新实验楼挂了个研究基地的牌子。 自那儿之后,这栋老的实验楼便一直空置着。 起初是有学生申请,于是改成了新社团的活动室。 不过后来一批批学生们毕业,几个社团渐渐没了人,于是挪来挪去,又挪空了这栋楼。 如今除了老蔡和其他几个管理员,也就只有一个人会来了。 老蔡才靠近了里头那间教室,便听到一阵有规律的敲打声。 他笑眯眯地听了一会儿,直到敲打声停了,他才敲了敲后门。 “进。” 老蔡推开门,扭头看向教室另一个方向,一个少女站在靶子前,正挨个拔下练习用箭。 他眯着眼仔细数了数,乐呵呵道:“有烦心事?” 秦嘉芜抱着箭矢,面无表情走了回来。 老蔡仍是笑着,干脆拖了把椅子,坐在一旁看秦嘉芜射箭。 这层的教室被之前的弓箭社团改造成了弓箭道场,不过当年那批学生毕业之后,后来就没人入社了。 这间道场也积了两三年灰,直到秦嘉芜从他这儿拿了钥匙,才重新有了往日的生气。 “啪!” 第一箭射出,老蔡甚至不用看,都知道她射在了靶子最外面那环。 后头连着三次都是清脆一声,到了第四次,声响才柔和了一些,不过仍不是射中靶心的声音。 最后这一轮射完,只中了两次靶心。 秦嘉芜放下有些酸的胳膊,扫了一眼老头的笑脸,冷不丁出声:“笑什么?” “少见你有这么烦心的时候。” 秦嘉芜手掌一撑,坐到窗台上,“没有。” 老蔡但笑不语。 两人谁也不开口,就这样坐了一会儿,秦嘉芜觉得没劲,又跳下来去拔箭。 这一轮射得比刚才那轮还要离谱,最后那两支箭被秦嘉芜狠狠丢进箭筒,干脆不射了。 老蔡笑着摇头,“你每回心里烦躁啊,握弓的手就容易抖。越是烦,射得越歪。” 秦嘉芜抬起左手,翻来覆去瞧自己大拇指指根的那块肌肉,有些郁闷。 握弓讲究用这块肌肉去推弓,肌肉抖动的时候,箭矢射出去的瞬间,弓也会不自觉跟着偏离。 平心静气这个词,好像始终和她无缘。 老蔡问她,“是因为上午丢钱那个事情?” “你从哪儿听到这个?” “哎哟,那个刘老师气得可不轻,找副校长告状哩。”老蔡语气立刻兴奋起来,“这不副校长就问我,是不是我给你的钥匙,就那个音乐教室。” 老蔡想了想,又道:“你回回都上那儿睡觉干啥,那个凳子那么窄,不舒服。要我说,不如去那个教务楼空房间睡,床软着哩。” 秦嘉芜睨他一眼,“太远,音乐教室舒服。” 老蔡便叹。 “挨骂了?我帮你揍那个老头去?” 老蔡哈哈一笑,摆了摆手,“哪儿能,就那小子,能骂我?” 秦嘉芜一想,也是。 虽说老蔡现在只是个管理员,可他退休前,毕竟也是华阳的上一任校长。 这辈分摆在那儿,谁敢欺负他? “真是这个事情让你烦了?” 秦嘉芜摇头,“根本没放心上。” “那出啥事了?” 秦嘉芜将手揣进卫衣前兜,没有答话。 指尖隐约向身体传回一种奇异的触感,既有些硬,却又也柔韧,皱皱巴巴的。 用力一揉,便又化作一团。 是方才从南枝桌子上顺走的草稿纸。 纸上被那个人涂画得不像样,几乎看不出原型。 秦嘉芜费了好半天劲儿,才在重重叠叠的线条之下,勉强认出曹回和崔雯华的名字。 然而就是这样杂乱、乌漆嘛黑的线条里。 正中圆圈里的名字,却始终没有被那个人涂上一笔痕迹。 端端正正的,写着三个字:秦嘉芜。 秦嘉芜皱了皱眉,再次跳上窗台时,眼前不由得就想起那个气喘吁吁跑进教室、一副以为自己要做什么傻事的人的表情来。 她蓦地抬眸看向老蔡,问他:“我每次跳上窗台的时候,你心里在想什么?” 老蔡抬手摸了摸后脑勺,一脸懵然。 “能想啥?” 是啊,能想什么? 可偏偏那人的表情看起来太过迫切焦急。 在看见自己无事时,又瞬间松了一口气,满脸写着“幸好”两个大字。 素白窗帘被风卷起,轻轻拍着她的小腿。 秦嘉芜低头看了一会儿,心道,确实挺烦人的。 50-60 第51章 无尽夏6 “申请走读?” 老周眉心拧成一团, 满脸写着不同意,“本身你呢,在最后一个学期插班进来, 和大家的进度就不一致了。这时候还要申请走读,不参加晚自习, 我作为班主任是不太建议你这么做的。” 她把申请表格往南枝面前推了推。 “最后这个学期很重要,距离高考只剩三个多月了, 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都很宝贵。每天来回的时间, 别的同学都可以做一套题了。三个月下来, 你可就差别人一大截了,你再好好想想吧。” 南枝端正坐着,抬头乖巧地笑了笑:“谢谢老师关心,我都明白的。” 老周不解, “那你干嘛还要申请走读啊?” 南枝便作势叹了口气, 语气略带了几分委屈。 “是宿管老师让我申请的, 说是没有空余床位了。我家比较远, 如果在晚自习之后走的话,就没有末班车了。” 南枝说着, 把申请表格翻了一页。 第二页中,宿管老师的批准格子里,赫然印着一个印章和签名。 “没有空床位?!”老周瞪圆了眼睛, 一脸不可置信, “你等等我打个电话。” 老周掏出手机,对着通讯录一顿划拉。 南枝乖乖坐着等老周去找宿管老师确认。 华阳这么大一个学校,空的床位必然是有的。 不过南枝为了能和秦嘉芜多一些相处的机会, 便让系统改了一些小小的设定。 果不其然, 老周拨通了电话后, 眉心皱的更紧了。 透过电流,隐约能听见宿管老师的声音,像是在说什么“装修”“扩招”之类的话题。 许久,老周才道了几声“好知道了”,而后挂断了电话。 厚重镜片后的眼神流露着几分无奈,看向南枝叹了一口气:“确实是没位置了。” 南枝表面一副可惜的表情,跟着点头。 她才将表格往老周面前推了推,却不料老周拿起后,话音一转:“要不然你和家里商量一下,在学校附近租一套房子?这样的话,你就可以下了晚自习再回去了。” 南枝懵然“啊”了一声。 没等她回答,老周已经兴致冲冲地打开租房软件。 “我和你说啊,学校边上那个蓝天小区虽然老旧了一点,不过距离很近,走过去也就十几分钟。你会骑车吗?骑个自行车,五六分钟也就到了。这样的话——” “老师!”南枝赶忙打断,“那个,我家应该没办法……” 老周语气立刻严肃起来:“怎么没办法?短租三个月而已,高考是大事,你家人应该大力支持才是!老师给你爸妈打电话!” 南枝尴尬笑了笑,指了指表格中某一栏。 在父母的格子里,宋体端正印着两个字,离世。 老周顿时语塞,慌张安慰了几句。 又过了好一会儿,老周才纠结地在班主任签名那一块,摁下印章又签了名。 南枝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快速冲去了教务楼,办了个走读证。 后面的手续便十分简单。 大约等了十几分钟,南枝便拿到了一张小卡。 教务楼的老师千叮咛万嘱咐,说这个卡千万不能丢,南枝连连应声。 一切手续办完,已近黄昏。 广播站的社员们似乎安排了值班,为高三的学姐学长们送上每天傍晚的音乐时间。 轻快的乐曲在空荡的校园中响起,教学楼中陆续有人走向食堂。 教室空无一人,南枝边收拾书包,边往一旁的位置瞄了几眼。 秦嘉芜的东西都还在,应该还没走。 南枝想了想,放缓了收拾东西的速度。 窗外,漫天火烧云下,梧桐枯枝轻晃,似乎有一抹新绿正攀上枝头。 * 紫藤藤蔓下,南枝百无聊赖地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 天边的火烧云渐渐沉入建筑之下,另一边天幕上,靛蓝色夜幕正悄悄吞噬着浅橙色云层尾巴。 一面是绚丽,一面是清冷。 天气好的时候,一天中大抵能有这样短暂的几分钟绮丽景色。 南枝却无心欣赏。 她在这儿已经站了快半个小时,秦嘉芜始终没有从学校里出来。 再有五分钟,就该打晚自习的铃声了。 南枝摁灭了手机屏幕,浅浅叹了一声。 最后五分钟,如果秦嘉芜还不出现的话,大抵就是已经走了。 “今天,广播站的最后一首歌,送给正在奔向未来的你……” 身后的校园里隐隐约约传来好听的女声,在轻缓的钢琴伴奏中,不疾不徐地念着稿子。 最后一首音乐的前奏响起,校门口终于出现了几道身影。 南枝猛地打起精神看去—— 是长卷毛他们。 四五个人勾肩搭背地高声笑着,里头并没有秦嘉芜。 南枝霎时泄了气,又靠回了墙边。 余光里,长卷毛他们显然也看到了南枝,不知是谁带头吹了声口哨,一群人晃晃荡荡地,便往南枝这个位置走来。 “哟,这不是咱们新来的同学?” 南枝无力地掀了掀眼皮,看了他们一眼,满脸写着“对你们没兴趣”。 长卷毛嗤笑一声:“新同学心气高着呢,看见没,人都不搭理咱。” 其中唯一的一个女生皱着眉,“理她干嘛,走啦,今天不是要去网吧,我要打游戏啦!” “等会儿啊,着什么急?”长卷毛一把勾住那个女生的脖子,将人拽了回来,“就这么放过她了?这可不是咱哥几个的作风啊。” 女生不耐道:“老规矩,快点弄完了快点走吧。” 另一个男生怪叫着笑了几声,“走吧新同学,陪哥哥们去玩会儿啊?” 他说着,伸手就想拍南枝的脸,南枝皱着眉,偏头躲了开来。 几个人立刻轰然笑了起来,笑声刺耳得很,大笑着的表情让人看了就觉得不舒服。 南枝双手抱在胸前,抬眼看向这群小跟班们。 五个人将她围在角落,怎么看都是一副霸凌的样子。 冷不丁地,南枝脑袋里就冒出几段关于秦嘉芜的描写。 原剧情中时不时就会出现一个设定:秦嘉芜带着人在校外欺负学生,事情闹到了派出所后,警察联系了学校。 大家习以为常,便直接会叫秦嘉芜去教务。 于是在冉妍妍和上帝视角中,秦嘉芜就是个喜欢校园霸凌的恶毒配角。 可眼下,长卷毛他们熟稔地动作与语气,很显然是一群惯犯了。 而这群人里,并没有秦嘉芜。 那么是不是说明,曾经的几次霸凌,或许也并没有秦嘉芜呢? 如果没有今天发生的那些小插曲,如果不是知道了长卷毛他们讨厌秦嘉芜,也许南枝并不会生出这个念头。 也会同那些学生、老师一般。 在第一时间认为是秦嘉芜做的,是秦嘉芜授意的。 南枝蓦地想起早上秦嘉芜撒钱的场景来。 在面对污蔑和造谣时,她一贯都是那个态度吗? “他妈的,你看不起谁啊??!” 耳畔忽然响起一阵凌冽风声,南枝猛地回过神,下意识抬手格挡,一巴掌狠狠打在了手腕上。 “啪”地一声异常清脆。 南枝吃痛地皱了皱眉,再抬眼时,眼前几人早收起笑容,表情阴阳怪异的。 抬手打她的就是先前那个男生,此时正甩着手掌,一脸怒容。 显然是她方才片刻的走神,惹怒了眼前几人。 长卷毛似笑非笑地骂道:“李源,废物啊你,打个小丫头都能弄成这样?” 李源甩着手,辩解了几句:“妈的,不小心打手骨头上了。” 长卷毛怪笑一声,猛地伸手拽住南枝的衣领,用力往前一拽。 “敬酒不吃吃罚酒啊,新同学?以为在校门口,哥几个就不敢打你了?” 他眯起眼,像是学着秦嘉芜一般,勾唇笑道,“早上你踢曹回那一脚,咱还没和你算账呢是不是?” 南枝扫了一眼监控,确认了被拍到他们拽着自己的样子。 “怎么,曹回那一脚没让几位涨涨记性吗?”南枝冷笑一声,“本来眼睛就不大,就别学着别人那样眯眼了,像个瞎子。” 长卷毛勃然大怒,抬手就往南枝头上拍去。 “操.你妈的!” 南枝下意识抬起胳膊想挡掉那一拍。 电光石火间,一道身影突然踩着栏杆,翻过了墙,落在长卷毛身侧,发出一声响动。 长卷毛高举着手,扭头看去,瞳孔猛地一缩。 来不及说话,那人站直了身子后,忽然伸出一只手,反手钳住长卷毛拽着南枝衣领的手,狠狠一扭。 在长卷毛吃痛的同时,抬脚猛地踢上了他下半身某个部位。 她这一脚踹得很凶,长卷毛一个腿软,直接滚在了地上,一脸痛苦地捂着,脸色惨白,额间很快就渗出冷汗来。 “秦嘉芜!你他妈发什么疯啊!” 先前说着要去网吧的女生似乎被吓到,回过神立马抬高了语调骂道。 李源视线闪躲,有些心虚般,悄悄往后退了两步。 那双极冷的狐狸眼半睨着,漫不经心地从眼前几人身上扫过。 南枝紧紧盯着秦嘉芜,那双狐狸眼偏偏忽略掉了她。 而被她视线扫过的几人,有两个也如李源一般往后退了退,很显然是怕她。 除了倒地的长卷毛还在捂着某个部位,便只剩那个女生,还犟着脑袋,试图瞪回秦嘉芜。 秦嘉芜轻笑一声,歪了歪头,“黄蕾儿,你什么时候又和他搞上了?你男朋友知道他头上有点绿吗?” 黄蕾儿猛地涨红了脸,怒道,“你他妈说的什么东西啊?我,我,你贱不贱啊?!” 秦嘉芜轻蔑地抬了抬下巴,俯视着她:“谁贱,谁心里清楚。” 南枝没料到还能听个八卦,内心忍不住“挖槽”了一声。 现在的高中生,这么刺激的吗? 秦嘉芜这时才将目光放到南枝身上。 最后一抹火烧云被靛蓝天幕彻底吞噬,只余最后一丝浅粉,若隐若现地挂在远处建筑群后。 秦嘉芜背对着那抹浅粉,懒懒散散抬眸看向南枝。 最后一首音乐曲渐渐消失在校园上空,衔接上的是枯燥又嘈杂的铃声,宣告着晚自习的正式开始。 与此同时,整点的街灯骤然亮起。 长街上,昏黄又明亮的灯光依次点亮,透过不那么茂密的紫藤藤蔓,星星点点落入秦嘉芜那双狐狸眼中。 南枝倏然与那双极亮的眼睛对视,短短一瞬后,秦嘉芜错开视线。 她抬脚越过地上的长卷毛,往外走去。 才走两步,秦嘉芜忽然又回过身,再次看向南枝。 这回秦嘉芜彻底走进了街灯光晕里,暖色灯光从她头顶高处落下,将她整个人笼着在其中。 好似虚幻。 “还不走?” 南枝懵然抬眸。 秦嘉芜半仰着头,还是那副冷漠的表情。 却是真真切切地,在看南枝。 第52章 无尽夏7 南枝跟在秦嘉芜身侧, 两人谁也不开口,就这么沉默地走了几分钟。 直到拐过第一个拐角,秦嘉芜脚步一顿。 “别跟着了。” 说完她抬脚便走, 南枝立刻追上,“那个, 我还没和你道谢呢。” 秦嘉芜忽而轻嗤一声,这回是彻底站定, 看向南枝。 满眼的嘲弄。 “你需要吗?” 南枝一愣, “什么?” 秦嘉芜眯起眼, 似乎想打量南枝,“早上你踢曹回那一脚很利索,刚刚他抬手要打你,你下意识就做了个格挡的动作——新同学, 别和我说你是什么凑巧。刚刚那个场景, 就算我不在, 你也能应付过去吧?” 南枝抿了抿唇。 原来她都看到了吗? 那为什么…… “那你刚刚为什么还要帮我?” 秦嘉芜勾了勾唇, 神色有些嘲意,“帮你?” 她像是在问南枝, 又像是在回答。 只是那双狐狸眼,一如既往清明又冷漠,没有一丝的糊涂疑惑。 南枝猛地转过念头——秦嘉芜是在利用自己。 她早就知道长卷毛他们几个人有了别的心思! 曹回也好, 长卷毛也好。 秦嘉芜是在敲打这几个人。 南枝只是凑巧卷了进来。 如秦嘉芜所说, 南枝有着系统,确实不会任由自己被欺负。 在秦嘉芜跳出来之前,她本是想让监控先拍到自己被霸凌的一幕, 之后再合理地“正当防卫”。 所以即便秦嘉芜看穿了南枝, 却仍然出手——她不是为了帮南枝, 只是单纯的想揍长卷毛一顿。 偏她揍完了人,长卷毛还要将这个事情怪一部分到南枝头上。 南枝猛然醒悟过来。 这哪儿是帮她! 人是秦嘉芜揍的,事情却得她俩一块担着! 好纯一冤种! 看着南枝脸上变换了好几次的神色, 秦嘉芜难得勾了勾唇,一抹笑意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融进了眼底。 “觉得很冤?”秦嘉芜轻笑道。 南枝嗔怪地抬眼看向秦嘉芜,“可不是嘛!” 微风轻轻撩起秦嘉芜脸侧那抹挑染,几缕发丝忽上忽下翻动着, “换个思路,本来是你一个人的事情,现在变成我挑了大头,难道不该谢我吗?” 南枝忽然语塞。 秦嘉芜说得没错,无论她出于什么目的,可她确确实实地帮自己解了围。 只是,一旦想通里面这些弯弯绕绕的,南枝就忍不住觉得心里怪怪的。 秦嘉芜勾着包,转身抬脚继续往前走。 南枝闷闷低着脑袋,就这么跟了上去。 五六步后,秦嘉芜再次顿住脚。 “你打算跟到什么时候?” 南枝理直气壮:“不是说要谢你吗?” 秦嘉芜睨她,“就这么谢的?” 南枝试探着问:“请你吃饭好不好呀?” 秦嘉芜觑眼,那抹笑意彻底消失。 “你是真不怕我。” 她忽然往南枝的方向走了两步,逼近了南枝。 一如午后她抽走南枝的那张乱涂的纸时那般,用身上全数的冷意将南枝包裹了进去。 裹入了名为秦嘉芜的世界边缘。 那双狐狸眼一错不错地盯着南枝。 这回没有什么下课铃上课铃打扰,秦嘉芜像是会变脸,整个人阴晴不定。 方才似乎有些柔软,但两三句后,又立刻竖起一身的刺来。 譬如眼下,她再度逼着南枝,缓缓说道:“我警告过你,别靠近我。是我太好说话,给你错觉了吗?” 南枝毫不示弱,也瞪着秦嘉芜。 “是你让我道谢的。” “我也让你别靠近我,怎么不听?” 两人实在靠得近,南枝十分努力,才能让自己不至于变成斗鸡眼。 反观秦嘉芜,那双眼像是在看她,又是什么也没在看。 目空一切,目中无人。 南枝往后小退半步,这才舒缓了眼睛的压力。 “该吃晚饭了秦嘉芜,你是不是中饭也没去食堂吃啊?” 南枝抬眸看向秦嘉芜,认真问她:“你饿不饿啊?我请你吃饭吧,吃完咱俩就扯平,我就不跟着你啦。” 秦嘉芜眉尾一挑。 每次都被她用别的话题扯了过去。 先是问她冷不冷,又问她饿不饿。 一副当真关心自己的模样。 其实,才认识不过一天而已。 秦嘉芜忽然觉得有些烦躁。 无论是书包最底下,被她鬼使神差放进去的、诡异的没能丢掉的纸团,还是眼前这个人。 不过是同曾经出现过的无数人那般。 用着种种名义靠近自己,来换取利益或是其他。 南枝,不过是他们之中一个而已。 没什么不同。 秦嘉芜眼神冷了下来,半抬起下巴。 “好啊。” 吃完饭,就当扯平。 * 再晚一些的时候,风开始变得凌冽。 早春的天气渐渐显露出几分不温柔来,刮擦着并肩走着的两个人,似乎是刻意贴合上两人之间的气氛。 秦嘉芜有些后悔,刚刚怎么一冲动就答应了南枝要一起吃饭。 更后悔的是,她脱口而出的那家店,偏偏要路过那条巷子。 每次走过那条巷子,就会按顺序路过炸鸡店、手擀面店、卤味店、炒菜的小饭馆还有卖红豆包的奶奶。 每天早上经过卤味店恰巧是开门后不久,第一锅猪蹄刚刚卤完,甚至没走到巷子口都能闻到卤香味。 而每天放学的时候,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从红豆包店里飘出的、揭开刚蒸好的笼屉里的香甜软糯的气味。 小饭馆则是陆陆续续的走进很多食客,门口挂着的小风铃叮叮当当响个不停,清脆又有些俏皮。 秦嘉芜闭着眼,也能顺着这些味道,走到那间小屋子面前。 不是秦总给她的豪宅,甚至不在繁华的街区,而是在相对偏僻的,城市一隅。 这些年,她总是一个人。 秦总的办公室每个月都有人给她的账户里打大笔大笔的钱。 可她好像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过这个人了。 被寻常称为父亲的那个人。 秦嘉芜早忘了这个人的样子。 但有时候,在见到冉妍妍身上,与自己有些相像的部分,她又会恍然想起父亲的存在。 而母亲么…… 总之,她已经习惯了。 被所有人羡慕的豪宅,永远冰冷,永远熄着灯。 不会有人在等她回家,也不会有这条巷子里的烟火气。 有时候秦嘉芜也会想,她究竟是不是活着。 每天都是日复一日的,无聊的,冰冷的日常。 唯有在上学放学的这段路上,她刻意地经过的这里。 从这些食物的香味里走过的时候,才能真实地感受到这里的温度。 这条路,是独属于秦嘉芜的秘密。 偏偏此刻,隐秘地向身旁这个人展露了出来。 夜色才起。 这条偏僻的小巷子已进入火热的夜市氛围。 秦嘉芜不动声色瞥了一眼南枝。 只希望那些店家,并不会如往常一般,热切地同她打一个招呼。 更希望那间小屋子里的人,今夜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坐在门口等她路过。 * 秦嘉芜选的那家餐厅地址,很不同寻常。 南枝本以为她这样的千金大小姐,会选一些高档的餐厅,或者是什么会员制的会所之类的地方,好为难一下自己。 没想到秦嘉芜却说了一家,连系统都找了好一会儿才翻出地址的小店。 一家……铁板烧? 还挺接地气的。 这家店离学校并不太远,南枝确认了导航后,便抬脚往前走。 谁知道秦嘉芜居然说要打车,这时候倒是有些小姐脾气来了。 可惜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叫不到车,最终秦嘉芜冷着脸放弃了,两人这才顺着小路慢慢走到了巷子口。 正是夜市最热闹的时候,虽是一条小巷子,却有许多来来往往的人,人头窜动着,在每一家五光十色的小店门口驻足。 秦嘉芜半低着头,沉默着往前走,不知在想什么。 她似乎不太喜欢这样多人的地方,脚步走得很快,快到南枝两条腿都像是要打结了一般才勉强跟上。 嘈杂人声里,不乏着孩童欢呼,情侣欢笑。 忽而一声很轻的声音,淹没在人声之中。 南枝猛地转头,眼神扫了扫。 秦嘉芜似乎有所察觉,停下脚步,轻蹙眉头。 “怎么了?” 南枝迷惘地看了几圈,“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喊你的名字诶,你没听到吗?” 秦嘉芜眸色一沉,冷声道:“没听到,你还吃不吃了。” 南枝这才放弃,跟着往前跑去。 重重人影之后,中年女子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半是嗔怪地拍了拍身旁的老奶奶,“哎哟,周婶儿,你拦我做啥子嘛。嘉芜都跑远嘞!” 老奶奶望着那抹消瘦的背影,笑吟吟的,也不说话。 “难得看见她身边有同学一起,还想叫她介绍一下子嘞!”中年女人叹着气摇了摇头。 一个常来的食客叫了几根鸭脖,她立刻又笑着招呼上去,手起刀落,咔咔将鸭脖斩好装袋。 等送完眼前这个客人,“周婶儿”已经负着手,慢慢悠悠往外走了。 中年女人连忙赶上前喊她:“婶儿,这就走啦?” 老奶奶笑着偏过身,远远地冲她抬了抬手。 “老板,来两只猪蹄!给我片一下啊。” 中年女人连忙又笑着扭回身子,应道:“好嘞!” 夜幕之中。 年轻的少女们快步走向更远的夜色里,没一会儿就不见踪影。 颤巍巍的老奶奶一走一顿,手上拎着一小袋水煮好的鸡胸肉,透明的塑料袋跟着她的步伐轻晃,发出窸窣轻声。 老奶奶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一间小屋面前。 她抬手轻轻推开小院的门,立刻便有几只小猫,喵呜喵呜地,踩着小猫步往她脚边蹭了过来。 老奶奶呵呵一笑,将袋子里鸡胸肉一点一点撕碎开来,放在院子里的小碗里头。 那群小猫立刻就撒开她裤脚,往碗边冲了过去。 唯有一只年纪大些的猫,轻晃着尾巴,脑袋一点一点的,看着院子门口不肯离开。 老奶奶撕完鸡胸肉,怜爱地拍了拍老猫的脑袋。 “她今天不来啦。” 老猫似通人性,呜呜两声,而后才跳上一旁的柜子。 老奶奶经它这么一提醒,才想了起来。 她颤颤巍巍撑着膝盖站起身,拖着脚步走向柜子,学着秦嘉芜的样子从里头勺出猫粮,放到那几个碗里。 小猫们很快吃完,几只身形利落的,翻了墙跑了出去,另外几只则窝进小院角落的小屋子里。 老猫又呜呜了两声,不肯吃饭。 老奶奶看着它,好一会儿才笑着道:“嘉芜有朋友啦” 老猫似乎不解,抬着脑袋。 “是好事哦。” 老猫踱了两步,又看向院门。 老奶奶笑眯眯道:“会来的。” 她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语气更轻快了几分。 “说不定还会带朋友来看你,好了,吃吧。” * 铁板烧店内,南枝看着眼前的铁板和铲子,有些傻眼。 “这是要自己……?” 南枝抬手做了两下翻炒的动作,试探着抬头看向秦嘉芜。 秦嘉芜双手叉在胸前,挑了挑眉,“没吃过这种?” “确实没吃过。” 餐厅里的人们言笑晏晏。 有上了一天班来喝酒的上班族大叔们碰撞着小小的酒杯,高谈阔论。 有画着精致妆容的女孩子们嬉笑着,互传着手机分享最近喜欢的爱豆明星,或是谁新交的男朋友。 有其乐融融的爸爸妈妈带着虎头虎脑的孩子们,一边装作很凶地说不许浪费粮食,一边又以宠溺的目光温柔的看着孩子们。 所有的人们,在食物的香气,朋友的交谈里绽放着笑容,每个人都有着与同桌人说不完的话和故事。 总之是一家十分温馨的小店。 与秦嘉芜的氛围,格格不入。 南枝抬眸看向眼前的人,觉得自己好像被按下了静音键。 那些与她们无关的热闹都被无限缩小了。 明明是这样一家热闹有气氛的店铺。 可秦嘉芜的身上,却没被这些温度染上半分。 她仍是那样冷的,好像俗世里的喧嚣都和她没有半分关系。 莫名的孤寂。 很快,两人点的食物便送了上来。 铁板的一侧放着一口小锅,小锅里的泡面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南枝往里头敲下一个鸡蛋,盖上小锅盖,耐心地等着最后几分钟。 锅盖上的小蒸汽孔里窜出细细直直的一道烟,伴随着闷在锅盖下的咕噜咕噜声,可爱的向上窜动。 另一侧则是放了腌制好的鸡肉和蔬菜,随着铁板热度上升,发出“滋滋”地声音,勾着人肚子里的馋虫。 秦嘉芜挑眉:“不然呢?” “不是你说要吃铁板烧吗?” “不是你说要道谢?还要我亲自动手谢谢我自己吗?” 南枝一时语塞。 倒也是没说错。 她轻叹一声,冲秦嘉芜伸出手:“那就麻烦秦同学,把铲子递给我一下,可以吗?” 秦嘉芜瞥了一眼放在自己这边的小铲子。 “快点,再不翻就焦了!” 秦嘉芜抬了抬下巴,仍旧没动。 南枝无语,隐隐有一丝不妙的气味从铁板上传来。 她只好起身走了两步,才拿到小铲子。 等南枝快速翻完那些肉块时,黄澄澄的鸡肉上已经覆了一层浅浅的焦黄色。 再晚个十几秒,恐怕真是要焦了。 南枝翻着这些肉块,就顾不上那边的泡面。 铁板的温度很高,没一小会儿,那边咕嘟咕嘟的小锅就不再温馨,反而愈发焦躁起来。 热气顶撞着锅盖,泡沫像是无限重生一般,从锅盖边缘溢了出来。 南枝顿时便有些手忙脚乱,左手放下铲子立刻就想去掀小锅的锅盖。 还没碰上,就被秦嘉芜“啪”地一下打了开来。 于是那些泡沫立刻扑了出来,在铁板上发出一声巨响,引得周围几个人都侧首看来。 南枝慌忙道:“你干嘛?” 秦嘉芜不紧不慢地丢过来一只厚手套,冷声道:“你想烫破皮就别戴。” 一旁的老板给另一桌送菜路上,看见两人这边糟糕的场面,立刻大喊: “秦嘉芜!你睡着了啊!?小心我的板!” 南枝慌忙道歉,戴上厚手套取掉锅盖,不由得问道:“你很常来?” 秦嘉芜指了指鸡肉,淡淡道:“要焦了。” 南枝立刻甩掉厚手套,手忙脚乱地又去铲鸡肉。 偏那个大小姐不放过她,又指着泡面说:“不捞出来?要煮糊了。” 南枝一个头两个大,一甩铲子,直接摆烂。 “不干了!” 秦嘉芜眯了眯眼,手一抬,将桌子侧边的开关按钮转了转,调小了火力。 南枝:“……” 合着她一直就是故意的! 南枝气鼓鼓看向秦嘉芜,眼神不善。 秦嘉芜此时仿佛才有了几分好心情,身上的气场也不那么冷了。 她抬手从小锅里捞了泡面,自顾自吃了起来。 泡面太烫,秦嘉芜小口小口吹着气,用筷子将泡面卷成一团,塞入口中,以很慢的速度咀嚼,时不时还皱一下眉,大概是仍有几分热气在面条里,不小心就被烫到了。 安静吃饭时的秦嘉芜,又变得不那么像秦嘉芜了。 如果说白天张扬嚣张又冰冷的秦嘉芜,像是凶狠孤勇的猞猁,此刻的秦嘉芜就有些像小猫。 乖张却没了利刃。 她安安静静坐在那儿,收起了一身锋芒和刺。 南枝忽然觉得,这间店铺的暖色,好像并不是不能染在秦嘉芜身上。 秦嘉芜,也可以是柔软的。 “焦了。” “什么?”南枝眼神有些懵。 秦嘉芜咽下鸡蛋,眼神瞥了瞥鸡肉块,“鸡肉焦了。” 南枝猛地低头,这才发现她手上的动作停止了很久。 南枝:! 手上的小铲子慌忙去翻动鸡肉,却没看见黑色。 南枝这才反应过来,秦嘉芜刚刚不是已经关小火力了吗! 她抬起头,就这么直直地撞进了秦嘉芜含着笑意的眼神里。 袅袅绕绕的烟气与食物香味里,秦嘉芜隔着这股烟,神色轻恍。 却分明是带着愉悦的笑意。 不是凶狠的猞猁,也不是乖张的小猫。 秦嘉芜一直都是只狐狸。 南枝忽然发觉。 也许,这样的秦嘉芜,至今还从没被人发现过。 看见过秦嘉芜这一面的,也许只有南枝。 “少看着我发呆,新同学,我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短短一瞬,小狐狸收起笑意,又恢复了龇牙咧嘴、试图赶跑人类的那副模样来。 鬼使神差的,南枝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不同意我的微信好友申请?” 秦嘉芜筷子一顿,轻飘飘的丢下一句:“没必要。” “为什么没必要?” 不知是现在的气氛太舒适,还是被食物熨帖了心肺。 秦嘉芜自己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回答南枝这个问题。 甚至是那样真心的回答。 “因为不会有人停留在我身边。” 因为秦嘉芜的世界里,从来都是她一个人。 不会有人停留,不会有人进入。 一直都是这样。 偏偏对面那个人不知天高地厚,妄图靠近。 所以自己才会起了那么一点点的好奇吧? 可是,她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秦嘉芜垂下眼帘,在心底告诫自己。 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不然只会是重蹈覆辙而已。 身侧欢笑声太过嚣张,秦嘉芜已经没了什么耐心。 和这个人的这顿饭,也该到此为止了。 吃完这顿,就如她所说,扯平了。 没想到—— 南枝神色认真地说道:“我可以做第一个。” 心脏忽然往下一沉。 说不清这股复杂的情绪里,哪一种更明显、更多一些。 但下意识的,浮于表面的,显然是怒气。 秦嘉芜冷眼觑向南枝,压下心底无限翻涌的一切。 “你凭什么?” 没等南枝接话,怒气推着她,一句又一句接下去,像是想用这些话,将对面这个人狠狠击退。 “你以为你是谁,你算什么,也配和我说这种话?” “新同学,我是对你太礼貌了吗?让你开始对我得寸进尺了 ?” “别生出错觉,我只是为了和你没有关系,才答应和你吃这顿饭,如你所愿,现在我们扯平了。” 她说完拎起书包转身就想走。 身后忽然传来南枝的问句。 “秦嘉芜,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们从来没什么可扯平的。这只是我想和你一起吃饭的借口而已,我是这样想的,才说出这句话。你又是因为什么,才将这个借口变成合适的理由呢?” 秦嘉芜脚步一滞,而后一言不发的往外走去。 推开店门的那瞬间,屋外的冷气将她彻彻底底包裹进去。 隔开了店内温软的气氛和温度。 这才是属于她的,真实的世界。 秦嘉芜心想。 果然。 从温暖的地方出来,就会更冷。 * 另一面,被丢在店里的南枝陷入了沉思。 秦嘉芜劈头盖脸地砸下一堆话来,尖锐无比,却一点也没让南枝生气。 反倒奇怪的,生出一股莫名的情绪来。 秦嘉芜明明是在将自己推开。 可话里话外,南枝总觉得,秦嘉芜在用另一种方式说着她的寂寞和孤独。 秦嘉芜说,从没有人停留在她的世界。 她的父母也好,朋友也好。 似乎从来都没有人站在她的身边。 所以,秦嘉芜一直都是这么孤独的吗? 忽然一道声音打断了南枝的神思。 “哎,秦嘉芜那丫头呢?走啦?” 南枝抬头看去,原来是老板。 她笑了笑,应声道:“是呀。” 老板是个中年大叔,大肚腩一颠一颠的,头上围了一条白色毛巾,用来抵挡额头汗水。 他干脆坐在了南枝的对面,帮南枝炒了炒鸡肉。 “哎哟,怎么剩下这么多,你吃得完?吃不完等会儿喊叔啊,叔给你打包。” 没等南枝接话,他又十分自来熟的说道:“秦嘉芜那丫头不好相处吧?是不是说两句就生气,然后自己就跑了,也不管你?真的是,下回你俩再一块来,叔帮你说她。这丫头!” 南枝好奇问道:“叔——你和秦嘉芜很熟吗?” 老板“哎呦”一声,“那可不!这丫头,从小吃叔做的饭长大的!” 他说着又一叹:“这丫头命苦呀,摊上这么一堆父母,真是……唉。丫头从小就不爱说话,以前还有周婶儿陪她一块来吃,这几年啊她都是一个人来,吃完了又自己走回去。她那爸妈,害,我看了都不得劲,怪心疼这孩子的。” “哎,说起来你俩咋认识的啊?这么多年,我还没看她带谁来叔这儿吃过饭呢。要不是刚店里太忙了,叔指定亲自给你俩炒!” 南枝笑道:“我新转学来的,和她是同桌。” 闻言,老板露出一脸不解的表情来:“才认识?” 南枝说了是。 “不能呀,这丫头才不会带刚认识的人来呢。”老板一呼噜脑门,“不过也是好事,她愿意交朋友啊,叔看了就高兴。” 南枝刚想探听点消息,另一边一桌人喊着老板,于是老板又匆匆起身。 临走时还不忘交代南枝: “等有空了再来啊。” 南枝应了一声。 一旁的桌子发出一声惊呼,引得南枝不自觉扭头看去。 似乎是一家三口,看起来十分其乐融融。 父亲挽着袖子翻炒着乌冬面,母亲则嗔怪他用了太多酱油会很咸。 女儿笑嘻嘻地,催着父亲再快点,说自己好饿好饿。 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逗得小姑娘哈哈大笑起来。 南枝望着眼前的场景,忽然就觉得有些…… 心疼。 心疼秦嘉芜。 从老板的话来看,秦嘉芜是这里的常客。 这家店的气氛很好,从她们来就是满座。 多的是朋友与家人的聚会,每一桌都是无比热闹。 只有南枝是一个人坐在偌大的一张桌子前。 对面空荡荡,没有一个人陪着。 周遭的欢声笑语太过明显,衬得南枝更不自在。 仅是这样一小段时间,都让南枝觉得有些寂寞。 常年来此的秦嘉芜呢? 她是以怎样的心情,穿过那条无比热闹的小巷,走进这间温暖的小店? 说出没人停留在她身边这样的话? 在有人试图靠近她时,张牙舞爪的展露着凶狠的刺来? 以及…… 在班级群里,每一次看见冉妍妍发言时,那张喜庆的全家福小像。 秦嘉芜又是以怎样的心情,冷眼看着自己的父亲,和他另外的女儿、家庭,如这一家三口这般,温馨的相处了这么多年? 那个“周婶儿”显然并不是秦嘉芜的母亲。 那么秦嘉芜的母亲,又在她的成长过程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周婶儿”又是谁呢? 是不是曾经为秦嘉芜停留过的人? 又是因为什么离她而去了呢? 烟雾腾腾,熏得南枝有些呛,再低头时,才发觉一股浓浓的焦味从铁板边缘不断传来。 南枝取过铲子,翻动这些鸡块。 即便是再小的火力,一段时间未曾翻动,这些鸡肉的某一面仍是变成了焦炭。 南枝有些可惜的想,不能打包了。 * 翌日,南枝踩着铃声冲进教室,不出意外获得了老周一记眼刀。 她鞠躬道歉完走向自己的位置。 秦嘉芜的课桌很空,显然是还没来教室。 早自修下课后,崔雯华转身,小声问她:“没,没事,吧?” 是问自己迟到那个事情。 南枝笑着点点头:“没事。” 崔雯华轻呼一口气,“那,那就好。秦,秦嘉芜,今天,没来,老,老周心情,就会,很差。” 南枝便问:“秦嘉芜不来老周心情会变差?为什么?” 没等崔雯华回答,英语老师冲了进来,让大家坐回位置上做完形填空。 过了一会儿,手机传来震动。 崔雯华:【虽然老周不在意秦嘉芜的成绩,但是很在意出勤。出勤率不够的话,秦嘉芜想去国外念大学也没机会,会拉低我们班的升学率啦】 难怪。 即便秦嘉芜这样张扬的翘课,老周也从不会说她什么。 只要人来了就行。 南枝想了想,回复道:【那秦嘉芜会很经常不来学校吗?】 崔雯华:【之前会】 崔雯华:【出勤率触底后,就会按时来的。她这个学年,应该只剩不到五次缺勤了。】 又一阵震动,这回是左上角冒出一个数字。 南枝退出和崔雯华的对话框。 在那张刺眼的全家福头像边上,有着一个小小的红1。 对话框里只显示了:[图片] 南枝点开对话框,新的消息同时冒了出来。 冉妍妍:【南枝,这是你和秦嘉芜吗?】 冉妍妍:【不知道是谁群发邮件了,可能也发给老师了】 南枝看向那张小图,黑漆麻乌的。 点开后,却猛然瞳孔一缩。 夜色里,两个少女的身影贴的很近,若有似无的暖色街灯照亮了两人半边身子,在灯光的遮掩下,显得十分暧昧。 犹如一对热恋中,正在接吻的恋人那般。 尽管灯色昏暗,却能看清两人身上穿着的校服,很明显是华阳。 其中一个少女剪了短发,另一个少女束着马尾。 从服装和书包等等来看,似乎并不难猜出照片中的人是谁。 南枝:? 握了个大草! 教室前门猛地被人拍开,老周脸色不善。 “南枝!你给我到办公室来一趟!” 第53章 无尽夏8 “嗡嗡——” “嗡嗡——” 手机不知第几次在口袋里疯狂震动, 引得一只小奶猫好奇地凑到秦嘉芜的衣服口袋边嗅了嗅。 “嗡嗡——” 鼻尖贴上衣料的瞬间,又一记震动,惊得小奶猫尾巴竖直, 龇叫一声窜得老远。 周温梅戴着老花镜,坐在摇椅里打着毛衣, 水蓝色的线在苍老的手指间来回牵动穿梭。 这一圈打完,她才将线团和半成品放进竹篾编的篮子里, 颤悠悠起身走到另一个摇椅前。 少女安静地睡着, 身上的毛绒毯子滑下大半, 上半身半蜷缩着,似乎是有些冷。 像个猫儿似的。 周温梅忍不住咧了咧唇角,然后伸手将毯子往上捻了捻。 秦嘉芜睡得很浅,周温梅这一动, 她立刻便轻蹙了一下眉, 醒了。 “阿嬷吵醒你了?” 周温梅轻柔地顺了顺秦嘉芜的后背。 这丫头从小就不爱睡床, 偏喜欢在一些摇椅、榻榻米上睡觉。每回睡醒就腰酸背痛, 总要自己在一旁帮她顺顺肌肉,才能好过一些。 秦嘉芜换了个姿势, 半趴在摇椅上,勉强摇摇头。 “没有,手机忘记关了, 一直吵, 没睡着。” 她躺下之前顺手把外套脱在一旁,手机响第一声的时候,她已经被太阳烘得身子骨都散了, 索性放着不管。 反正平时也没什么人会找她, 最多也不过发个两三条信息。 谁承想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 居然一直吵个不停。 秦嘉芜转过身,捉住了周温梅的手,忍不住皱了眉。 “怎么这么冷?” 今天升了温,周温梅还穿着厚棉袄,坐在摇椅上晒了这么久的太阳,手却仍是冰冷。 周温梅笑眯眯的,眼角皱纹展平又叠起,显然心情很不错。 “人老啦,身上没了人气,手脚就凉了,不碍事。” 周温梅反握了握秦嘉芜的手,将那双素白细嫩的手捉到眼前仔细瞧了瞧——掌心有颗小小的茧子,不像是握笔磨出来的。 秦嘉芜皱眉。 她一贯不喜欢周温梅说这种话,却又不得不承认,周温梅老得太快了。 和幼年记忆里那个脊背永远挺拔的模样,已经相去甚远。 秦嘉芜垂眸看向周温梅粗糙又苍老的手,斑驳的老年斑已经覆满手背,暗黄色发皮肤松垮垮地搭在骨架上。 像是被精怪抽走了肉身,只余一副空晃的皮囊。 周温梅低下头,温柔地抚了抚秦嘉芜的头顶。 “怎么不问我?” 周温梅应道:“嗯?” 秦嘉芜半仰起头,迎着刺眼的日光,眯起眼。 “昨天,我带了个人去上头吃饭,他应该和你说了吧?” 她这话说的没头没脑,周温梅却听明白了。 “是吗?”周温梅微微抬高了尾调,像是有些吃惊,“你杨叔叔忙嘞,没空上阿嬷这儿来,你昨天来过啦?” 秦嘉芜扫过她的表情,撇了撇嘴,心道又哄小孩呢。 这样子一看就是已经知道了,不是铁板烧老板说的,就是卤煮店那个大嘴巴说的。 不过周温梅不说破,她索性也装糊涂。 反正和南枝的交叉点,也仅有昨晚那一回了。 甚至这几个月之后,她们便天各一方,终身不会出现在彼此的世界里。 陌路人而已,自然没必要和周温梅说起她。 “嗡嗡——” 周温梅轻拍了拍秦嘉芜的肩膀,“去看看。” 秦嘉芜一翻身,躺下了:“不用看,没人找。” “瞎说。” 又震动了两声。 周温梅不紧不慢地说道:“吵得阿嬷头痛,你去看看吧。” 秦嘉芜这才直起身,慢吞吞从摇椅上下去,三两步跨过去掏出手机。 这一看竟有好几个未接电话,还有几十条短信、微信。 未接的电话和短信大多来自老周,其中偶尔混杂着一个陌生的号码。 上一回这么兴师动众,还是她那几个所谓的“跟班”打了人,把警察闹到学校。 这回又是什么? 秦嘉芜想了想,先点开了那条陌生的号码,开头就是一句自我介绍:我是妍妍—— 她面无表情地将这个号码拉黑。 再看微信消息时,便带了些心烦和怒气。 【嘉芜姐!这照片里的人不会真是你吧!?】 【牛x啊秦嘉芜!早说你喜欢女的,老子当年费什么劲追你?臭傻x,拉黑拜拜了!】 【秦姐6啊!转学生才来一天,就被你拿下了啊!】 …… 诸如此类,乱七八糟的留言无休止地从角落里冒了出来。 清净了几百年的微信消息,竟比过年那会儿还要热闹,就在她看消息的这会儿功夫里,又冒出好几个红点。 她没有给人备注的习惯,甚至不记得这些人都是谁。 此刻吵吵嚷嚷的,令她厌烦至极。 其中最烦的还是那个“转学生”。 怎么就又和南枝扯上关系了呢? 秦嘉芜随意点开一个对话框,问对面:【什么照片】 对方很快就传过来一堆废话和一张极度模糊的照片。 秦嘉芜忽略那堆字,径直点开图片,忍不住又皱眉。 这照片大概是拿座机拍的,除了能看清两个穿着校服外套、靠得有些近的人影之外,什么都看不清。 就这? 值得老周给她打这么多电话么? 她指尖轻点,图片缩了回去,那堆废话里几个词恰在此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我这照片是从你们班人那里弄来的,倒了好几手,画质差了。原图看上去就像是你和那个转校生在接吻,老周找不着你,已经把转学生叫去骂两节课了。哦对了秦姐,这照片据说最开始那张,是从你爸那个私生女手里流出来的,秦姐今天来不来学校?不来的话哥几个看着办收拾她。】 “学校里有急事啊?” 周温梅不知什么时候又打起那件毛衣,水蓝色的,太过明艳,既不是周温梅的风格,更不是秦嘉芜的喜好,也不知是给谁打的。 秦嘉芜把手机关机,随意一丢。 “别总干活,你不是总说眼睛痛吗?” “打毛衣算什么活儿。”周温梅轻轻笑了一下。 “也对眼睛不好。” 一只小奶猫凑到秦嘉芜脚边绕了两圈,喵喵叫唤,见秦嘉芜没驱赶,就势跳上了摇椅,凑到秦嘉芜身边蜷缩。 周温梅从厚重的镜片后头望她:“有事你就走吧。” 秦嘉芜摇头:“没事。” “真的?” “嗯。” 无论是转学生挨骂还是他们又去找冉妍妍麻烦,总归都和她没什么关系。 一老一少便又这么安安静静地呆了一会儿。 还是秦嘉芜忍不住,先开口问道:“这毛衣打给谁的?” “给你,带去国外穿。” 等高考结束,再过一个月,秦嘉芜就会去芬兰。 她妈妈给她安排好了学校,参加高考只是为了拿个毕业证。 秦嘉芜睨着眼看那抹水蓝,怎么看怎么不满意。 “我不喜欢这个颜色,太亮了。” 周温梅却笑了,“就是亮一些好,年纪轻轻的小丫头,成日不是黑就是白的,没点生气。” 老人家的眼睛已不如从前,勾线的手也比记忆中慢了许多,甚至有一两处还勾错了,秦嘉芜出言提醒,她才倒回去拆了重新勾。 “黑白挺好的。” 周温梅轻轻叹了一声,“去了国外,就没人知道秦家、温家,也没人知道秦嘉芜。” “阿嬷希望你忘了一切,重新开始你的人生,别叫过去缠着你太久。” 苍老的声音极其缓慢,透过早春不大温暖的阳光,顺进秦嘉芜耳畔。 “阿嬷的宝贝,那么漂亮,就该像街上那些好看的小姑娘一样,穿得艳艳的,走哪儿都招人喜欢。” 秦嘉芜半昂着头,直视着太阳,看得眼睛又涩又痛,“说了不去。” “不去哪儿啊?” “哪儿都不去,就在这个院子里,挺好。” “傻话。”周温梅扭头,嗔她一眼。 她从小看着秦嘉芜长大,秦嘉芜那对父母什么德性,她比谁都清楚。 因此也更知道,秦嘉芜既不会继承秦家的产业,也不会去她母亲所在的温家。 倘或不去芬兰,以秦嘉芜的成绩,恐怕连本科都悬。 周温梅有些生气道:“你要是这么作践自己,阿嬷以后就再也不见你。” “这么矮的墙,我都能翻进来。” “我明天就搬走。” “不要你这些野猫了?” 周温梅一扭身子,背对着秦嘉芜:“不要了,统统不要了。” 秦嘉芜便淡淡地“哦”了一声。 过了好一会儿,周温梅才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很轻的声音。 “反正这个世界上,谁都不要我。” 再回头时,大门“嘭”地一声被人甩上,震得周温梅心跳猛然加速了几声。 * 周温梅是起初是温岚家的保姆,温岚嫁给了秦峰宇之后,周温梅便跟着到了秦家。 那两人说是商业联姻,其实打小就在一块胡闹惯了,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两人大大小小拌嘴无数,每回都吵得不可开交,谁也不肯向谁低头。 但在温岚怀孕之后,所有人都觉着,这俩人其实是有真感情的。 吵架只是她们之间相处的模式罢了。 周温梅有时候忍不住回想,年轻时候的温小姐那样意气风发,和父亲、姐姐一同掌管着公司,事业如火如荼。 那时候的温小姐,看向秦峰宇的眼神斗志昂扬,却很明亮。 后来秦峰宇的公司出现了问题,他忙得一个月回不了几次家。 那时温岚怀上秦嘉芜已经八个月。 那八个月里,温岚变得不再好斗,她整个人柔软又天真,浑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连同秦峰宇的缺席,都因这个孩子带来的柔情而原谅。 直到冉颜的出现。 不同于温岚那么强势,冉颜整个人如水墨画里的一株垂于水面的兰花,或是枝头含雪的白梅。 清淡素雅,如景如画。 周温梅扶着温岚,温岚托着沉重的孕肚。 两人就这样愣愣地,看着秦峰宇搂着这样一个女人,从B超室走出来。 女人脸上挂着幸福的泪珠,而男人显然很高兴,嘴角都咧到耳根子去了。 见女人哭泣,他轻柔地抬手挂去那颗泪,温柔的同她细语。 怎么看都是一对恩爱夫妻。 而和这个男人正儿八经领了证的温岚,在这八个月里,只有周温梅陪她去做产检。 连送温岚出来的医生脸上,也露出既震惊又怀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兴奋。 正房捉奸,还是在私人医院的妇产科。 豪门瓜从不让人失望。 周温梅记得,那时温岚浑身颤抖,直冲冲地喊住了秦峰宇。 却只得了一句话—— 你怀孕了? 秦峰宇的脸上,同那个吃瓜的医生一般,震惊,和难以言喻的兴奋。 甚至在他的眼神里,周温梅读出了另一句话: 你也出轨了? 自那之后,温岚就变了一个人。 她恨冉颜,恨秦峰宇,也恨这个无法打掉的孩子。 温家曾经提出让两人离婚,秦峰宇自然高兴,他的公司重新走回正轨,并且比以往更好,他不再需要这门联姻。 同时他喜欢的人,可以名正言顺的成为他的妻子,那个三个月的小生命,也将成为他合法的孩子。 偏偏温岚不肯输掉这口气。 她不愿意离婚。 为了这个事,秦峰宇和她吵了一架又一架,吵到两家长辈都纷纷来劝,温岚却始终不肯离婚。 这桩婚事彻底沦为所有人的笑谈。 众说纷纭,只有周温梅知道。 温岚曾经,真的幻想过一个美好的家庭。 所以在梦碎时,才会这样愤怒又执拗。 她执意不肯离婚,就是不愿成全秦峰宇。 她过的不如意,秦峰宇凭什么能顺心? 孩子出生后,温岚连一眼都没看过。 她告诉周温梅,这个孩子叫秦无,意思是秦峰宇想要的一切都不会有。 意味着,这个孩子无父也无母。 意味着温岚和秦峰宇的曾经,都被她抛掉了。 周温梅抱着刚出生的孩子,站在医院走廊上,对着来登记的护士,轻声说。 这个孩子叫秦嘉芜。 周温梅也不知道,那时候的自己为何突然心软,竟然违背了温小姐的意思。 好在五年半后,温小姐无意间见到秦嘉芜时,并没有对这个名字有过多的表示。 周温梅想,温小姐大概已经完全忘记名字这件事了。 应该也忘了,这是秦嘉芜出生后,第一次见到母亲。 * 南枝坐在小桌子前,扭了扭僵硬酸痛的手腕。 小毛团在她脑海里蹦蹦跳跳,像是在打气加油。 【宿主加油!还有一万字就写完了!】 南枝只觉眼前一黑。 她想不明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和老周解释完照片这个事情,“不是真的”“角度问题”“和秦同学就是偶遇”等等等之后。 居然还要写一万字检讨?! 而且还得帮秦嘉芜那一份一起写了! 她是造了什么孽啊! 偏偏接下来几节课都不是老周的,南枝就在她眼皮子底下,也没法让系统帮忙操作一下。 于是硬生生地抄了一万字的检讨,抄得她手都酸了。 而另一个当事人秦嘉芜呢? 估计在哪儿睡大觉呢吧! 南枝深吸一口气,将厚厚几页纸递给老周,谄媚地一笑:“周老师,我检讨写完啦。” 老周目光如炬,何其毒辣。 接过这沓纸扫了一眼,张口就是:“还有一份呢?” 南枝差点没站稳。 “不是周老师,为什么秦嘉芜的检讨也要我来写啊。” 老周冷笑,“不然呢,你觉得她会老老实实写?” 南枝想了想,摇头。 “所以你就替她写了吧,高三最后一个学期了,这种事可不能闹大,能用检讨解决你偷着乐吧就!” 南枝不服气:“周老师,我都和你解释了,我和秦嘉芜真的不可能是那种关系!” 老周一摆手:“废话,开学第一天,你能和她上升到这种关系?问题不是照片,是照片的传播程度!影响十分不好你知道吗?啊?!还有那几个传来传去的,回头事情平息了我照样收拾他们。你说你也是哈,遇上秦嘉芜就遇上了,你和她走那么近干嘛?那别的人遇到她,恨不得跑十里远,你贴上去干嘛呢你啊?” 南枝有些心虚地挪开视线。 总不能和老周说,她是故意要接近秦嘉芜的吧。 老周想了想,突然转了个念头,有些紧张道:“哎,秦嘉芜不会是欺负你了吧?” 南枝立刻摇了摇头:“没有没有,就是偶然遇到了,一句话没聊就擦肩而过。” “那就好那就好,哎呀她可不能再出事了,不然真不能毕业了。” 两人正说着,身后忽然一响。 上午的光线有些强烈,从窗外打进屋内,将人影都模糊成线条。 秦嘉芜一脚踏进办公室时,就看见眼前这一幕—— 少女长发束成规矩的马尾,同昨日一般,校服里头套着针织马甲,用来搭配百褶裙。 昨晚还那样直进的人,眼下老老实实站在老周的办公桌边上,听着无休止的训斥教诲,顺从的点头。 听到身后动静,少女半扭过身子,见到秦嘉芜的一刹,眼神微微一动。 然后轻轻勾起唇角,笑着同她打了个招呼。 “秦同学,你终于来啦。” 从秦嘉芜的角度看去,南枝像是被光吞了进去,只剩一些柔软的线条,如那抹跳动的发尾,微微旋起又落下的裙摆。 明明暗暗的光影里,南枝直勾勾地看向秦嘉芜。 奇异般的,让秦嘉芜想起昨晚。 ——是我想和你一起吃饭找的借口而已。 ——你又是因为什么,将这个借口变成了合适的理由? 南枝的眼神太过直白干脆,不同于这一路遇到的其他人,她毫不避讳,毫不在意。 就这样直冲冲地撞进秦嘉芜的视线里。 带着一点小小的胜利。 像是在说,看吧,你说要和我成为陌生人,可我们又再一次牵扯到一处了。 初中数学老师说,两条直线相交,有且只有一个交点。 南枝却不是一条直线,而是一个不断回旋的曲线。 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她像是打定主意,要顺着自己这条线绕圈。 所有人都在试图避开、抛下秦嘉芜。 可南枝却胆大妄为的说,想成为停留在她身边的人。 天真莽撞。 自以为是。 却好像不是在说谎。 如果是之前,秦嘉芜只会觉得,刚认识就说这种话的人是个傻逼 偏偏今日,她突然地,默许了这个投过来的眼神。 “秦嘉芜,你怎么回事手机怎么关机了?” 老周怒吼吼一声,将秦嘉芜喊回了神。 她往前走了几步,与南枝并肩站立。 窗外阳光正好,比在小院时好像暖上几分。 那道吞没了南枝的光,此时也一并吞入了秦嘉芜。 原本是来这儿找个架吵一吵,顺顺气的。 话到了嘴边,忽然就变了方向。 “是她非说要请我吃饭。” 是她非要跟着我,是她非要闯入我的世界。 这个借口便就成了合理的理由。 也成了秦嘉芜给出的许可——我允许你,向我展露你的天真鲁莽。 片刻后,办公室响起一声怒吼。 “偶遇?!擦肩而过?!一句话没说?!!” 南枝:…… 秦嘉芜:? 第54章 无尽夏9 因秦嘉芜那句话, 南枝不得不又向老周解释了好大一圈。 事情得从长卷毛几人说起,南枝详细描述了他们对自己的暴力行为,说得老周脸愈来愈黑。 然后就是秦嘉芜“美女救美女”的场景。 之后, 南枝为了答谢,所以请她吃了个饭。 “一早怎么不这么说!” 老周听完这一长串, 脸上仍是狐疑:“秦嘉芜有这么好心?会帮你解围?” 南枝尴尬一笑:“可能,她昨天心情好?” 至于秦嘉芜本人? 来办公室露了个脸、丢下那句话之后, 昂着头, 极其目中无人的——溜了。 等南枝好不容易从办公室脱身, 秦嘉芜早没了踪影。 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南枝起身往食堂走去。 虽然在老师那儿是解释清楚了,可照片事件在学生们这儿就没那么容易糊弄了。 南枝和崔雯华并肩走,一路上收获了无数目光与窃窃私语。 每个看向她的人, 眼里或探究, 或戏谑, 或兴奋又或是好奇八卦…… “好, 好,好多人, 看看看,我们,啊!” 崔雯华憋红一张脸, 周围投过来的眼神太多, 以致于她紧张不已,连说话都比以往更加结巴。 南枝郁闷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简直想是看动物园的猴儿。”南枝想了想, 又愤愤道, “到底谁拍的照片啊, 怎么传的这么广!说好的高三最后一学期?我怎么感觉大家都好闲啊!” 崔雯华掏出手机,开始了一轮分析。 “最,最先,传播的,是,群,群邮件。” 拍摄者很谨慎,并没有直接发在班级群,而是选择创建了一个新的邮箱,通过邮件传播给了全班同学。 看起来,多少还是有点害怕秦嘉芜的。 可惜这条线索并没什么用,整个华阳,不怕秦嘉芜的只有三个人:原男主、原女主,还有个南枝。 想用这点来筛选,难度有点大。 另一个线索则是时间点。 拍照的时间是在晚自习打铃之后的校外。 昨天只有高三复学,整个年级里,像南枝和秦嘉芜这样的走读生并不多。 “但,但是,认识,秦,秦嘉芜的,人很多啊。不止,高三呢。” “嗯?” 崔雯华深吸一口气,试图完整说完:“高一,高二,都认识,秦嘉芜的,他们没,返校,那个时间,很可能,会偶遇,你们的。” 南枝恍然,一拍脑门。 是哦! 虽然高三能出来的人并不多,可秦嘉芜是谁?华阳校霸诶! 认识她的人多了去了,并不能肯定拍摄者一定就是高三走读的那些人。 “不过,高一高二的同学,也能弄到你们的邮箱吗?”南枝疑惑地问道。 崔雯华想了想,点点头:“校园,内网上,有社团的。登记过的话,就能找到。还有,老师们的,都在上面。” 南枝立刻泄了气。 这样看来,想找出拍摄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崔雯华好奇道:“为,为什么,不去,问问,秦嘉芜呢?” “问秦嘉芜?” “嗯!”崔雯华重重点头,“秦嘉,芜的话,肯定,一下子,就能找,出来,是谁的!” 南枝歪头。 早上那人走进办公室时,还是那副蔑视一切的样子,显然对这个事情并不怎么在意。 何止是照片事件。 从最初轰动全校的一挑三,校霸换代,一直到最近偷钱事件。 整个华阳关于秦嘉芜的传闻大大小小无数,可她从来没解释过,任由旁人往她身上套着一个又一个虚假的故事。 这一次,她恐怕也不会在意。 南枝想了想,有些丧气地垂下脑袋:“不了吧,秦嘉芜才不搭理我呢。” 崔雯华眨巴眨眼,“那你们,怎么,会被,拍到,这种,照片啊?” “她昨天帮我解了围,我就说请她吃个饭当谢礼。” 崔雯华一脸震惊,“她,居然,答应,和你,一起吃饭啊!” “算是吃了,也不算是吃了吧。” 毕竟那人一口没动,说了两三句直接走人了。 说话间,南枝的手机“嗡嗡”震了两声。 过了一会儿,又是两声。 南枝掏出手机,一个备注是句号的人给她发:【来实验楼。】? 谁啊。 点开一看,黑色头像,昵称句号,发过来的第一句话,是已经通过您的好友申请。 秦嘉芜?! * 弓箭道场,少女坐在窗台边,发完消息将手机放回口袋,垂眸看着眼前人。 左边那个被打的已经完全起不来的,正是那天跟在长卷毛身后的男跟班小弟。 也是一见到秦嘉芜出现,就往后退了几步的那个李源。 而右边那个抱膝蜷缩,整个人都在发抖,死死咬着唇,不敢让自己哭出声,以免惹怒这个少女。 两人身上都拴着绳索,绑住了手脚,很难挣脱开来。 如一条死鱼,只能任凭刀俎将他们放置摆弄。 秦嘉芜手掌撑着窗台上的瓷砖,冷眼看着底下这两个人。 许是被阳光晒得久了,手下的白瓷有些烫,终年冰冷的掌心竟透过这一丝丝温度,而染上几分暖意。 片刻后,手机传来震动,秦嘉芜打开一看,是那个柿子头像发来的消息。 【秦嘉芜?】 【实验楼?我不知道在哪儿啊,你能不能给我发个定位。】 【没事了我问了崔雯华,在操场对面是吧,好远啊!对了你吃午饭了吗,要不要给你带份饭过来?】 【你吃不吃葱啊?】 秦嘉芜皱眉,对话框上头,显示着那人还在输入中。 很快下一条消息又蹦了出来。 【图片】 【今天是这些菜!我觉得那个肉沫茄子好好吃,你想吃哪些呀?】 秦嘉芜本懒得搭理南枝,可那张小图也不知为何,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点开一看,一排菜单上,一只嫩白纤细的手伸出了食指,轻轻指着其中一道菜名,肉沫茄子。 正是柿子头像的推荐。 午间的阳光实在太暖,灼着她的后背,渐渐有些发烫,比那白瓷的温度还要高。 春日在不知不觉间悄然乍现。 秦嘉芜被这热气烘得有些难受,索性跳了下来,重新回到阴暗处,才觉得稍微凉快了一些。 柿子头像安静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在等她的回信。 秦嘉芜觉得有些人,实在是容易蹬鼻子上脸。 她才同意了好友没五分钟,已经有些开始后悔……:【不吃】。:[定位]【来旧实验楼。】 新实验楼在操场对面,从食堂过去,再找回这里,起码要十五分钟。 她实在懒得等。 柿子头像却叫着coconut的人很快发来一个ok的表情包。 “秦嘉芜,你到底想怎么样!” 似乎是忍受不了眼前的沉默,右边的女生率先哭吼出声。 秦嘉芜这才堪堪从手机上收回视线,瞥向她。 黄蕾儿,长卷毛的新女朋友。 “不怎么样啊,你不是爱拍照片吗?我最近对摄影有点兴趣,打算帮你拍一拍,还缺个帮手,马上就来。” 秦嘉芜勾着唇,说得风轻云淡。 黄蕾儿却是吓得脸色惨白,僵硬的脖颈都不敢转向另一边。 她颤着声儿问:“什,什么照片,我不知道。” 秦嘉芜轻哂一声,不再理她。 三人就这样僵持着,黄蕾儿视线时不时在秦嘉芜和瘫倒的李源身上打转。 她和李源,一男一女,能拍出来什么照片? 还要找人来拍,意思就是秦嘉芜一个人搞不定她想要的姿势? 黄蕾儿越是往下想,越是心慌。 确实是她指使李源跟上那两人,同时录了视频发给自己。 她本是想看看这两人究竟什么关系,竟在开学第一天,能让秦嘉芜同她们撕破脸皮。 收到视频后,她随手点开看了几眼,正觉得无趣想关掉时,网络一卡,便卡在了一个奇怪的位置上。 黄蕾儿几乎是在一瞬间,下意识就截了图。 之后申请邮箱小号,设置了定时发送给全班同学。 短短十几分钟,做完了这一切。 黄蕾儿本是想挫一挫秦嘉芜的嚣张劲儿而已。 一张照片,说明不了什么,不过是为秦嘉芜的那些个事迹再添一笔。 她以为秦嘉芜不会在意。 不,她是很肯定秦嘉芜不会在意。 这三年里,秦嘉芜被她们传了多少传闻出去,从也没见她在意过。 甚至那回她和李源、长卷毛他们在校外抢劫别校学生,最后将事情推到秦嘉芜头上,说是秦嘉芜指示,闹到警察都来了。 秦嘉芜解释过吗? 没有。 她甚至默许了校方对她的处罚——哪怕她根本就不在现场,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偏偏这回。 偏偏这回秦嘉芜居然,居然这样生气? 为什么? 从视频里看,秦嘉芜对那个转学生,根本就像是个陌生人。 遑论什么替对方出头,那是更不可能的了。 那秦嘉芜生什么气? 凭什么把她和李源绑过来? 又凭什么,给她俩拍这样下作的视频?! 黄蕾儿越想越来劲,哭吼道:“你,你无耻!!” “无耻?”秦嘉芜指了指自己,“我?” “你就是无耻!下流!!” 秦嘉芜忽然笑了一声。 黄蕾儿狂哭:“我是叫人跟踪你拍了视频,那又怎么样?我,我和你开个小玩笑而已啊!” 秦嘉芜挑了挑眉:“黄蕾儿,你真敢讲啊?玩笑?你以前甩在我身上的那些事,只是小玩笑吗?” 黄蕾儿哭得一愣。 “可是,可是以前你也没说不喜欢啊,你要是说了,我就肯定不会再和你……” 秦嘉芜冷眼看她,心底冷笑。 所有人接近她,都是这样,因为有利可图。 譬如长卷毛,从她这里捞了不少钱。 譬如黄蕾儿,每次犯了事,只要说一句是“秦嘉芜”逼我的,最后总能得一个不轻不重的惩罚。 秦嘉芜确实不在意,无所谓。 即便她在意又怎么样呢?除了周温梅,她身边空无一人。 没人会替她打抱不平,同她一起愤懑、委屈,没人会安慰她,没人会站出来说“秦嘉芜不是那样的人”。 在意不在意,都只是秦嘉芜一个人的想法罢了。 偶尔她身上的“事情”闹得太重,会惹得温岚和秦峰宇大怒。 那时的秦嘉芜,甚至心里有一些快感。 终于轮到她,幼稚的向大人们报复了一回。 可也只是那一下罢了。 再后来,温岚也好,秦峰宇也好,他们渐渐习惯了“秦嘉芜是一个坏孩子”的设定。 他们对待她的那些传闻,愈发平静且习以为常。 甚至后来,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都不再需要本人亲自到场。 秘书室的人会派来专业的律师,和大笔的现金。 所有关于秦嘉芜的事情,都可以用钱解决。 不仅秦嘉芜认识到了这一点,温岚和秦峰宇也都认识到了这一点。 秦嘉芜并不是一个很麻烦的人。 因为秦嘉芜身上的那些事,很轻易,只需要大笔的钱,就能和解。 温岚曾经骂过秦嘉芜。 仅那一次。 因为很快温岚就想明白了,秦嘉芜的一切劣,都源于秦峰宇。 上梁不正,自然不必对下梁有所期盼。 何况她从来,没将秦嘉芜真的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 而秦峰宇? 他根本无所谓。 因为他有一个乖巧懂事、品学兼优的小女儿。 还有一个温暖幸福的小家庭。 能用钱来解决秦嘉芜,对他而已再好不过。 不费时也不费精力。 等秦嘉芜想通这一点后,她也就不再故意惹事。 只是顺从当下的心情,想睡觉就找个地方睡,想射箭就来道场玩一会儿。 不想去学校,就去周温梅那儿逗逗猫,晒晒太阳。 总之没人管她,也过得还算不错。 至于黄蕾儿她们,借着秦嘉芜的名头到处惹事,也没所谓。 反正花的都是那两个人的钱。 秦嘉芜就这样,渐渐的,渐渐的,对周围的一切,都没了所谓。 唯一能让她留心的,只有周温梅。 除此之外,她的生活很平静,很悠闲,很自在。 也很无趣。 “秦嘉芜?” 远处走廊传来几声微弱的呼唤,脚步声渐轻渐重,似乎是在寻人。 秦嘉芜提起弓,搭上弦,深呼吸一口。 平心静气。 而后射出一箭。 她这一箭用了力道,射歪在之后的黑板上发出一声巨响。 走廊上的人似乎被吓了一跳,过了一会儿便寻着声找了进来。 “秦嘉芜?你找我——诶,这两个什么东西?” 南枝提着塑料袋,在看见地板上横七扭八的两个大虫子,显然吓了一跳。 秦嘉芜扭头看向南枝。 “喏,你不说喜欢吃什么,我就随便打了点。里面的糖醋里脊和肉沫茄子真的很好吃!” 塑料袋发出轻微簌簌声,被人举到眼前。 隔着一点距离,却仍能感觉到隐隐的热气,同身后的太阳那样,缓慢地靠近。 一丝香味从其中飘出,甜醋酱汁气味很重,勾得地上两个人都不住地吞咽。 “好好吃饭!”南枝又把袋子往前递了递。 秦嘉芜伸手接过,指尖猝然与南枝的手相触又分离,只此一瞬。 很热。 她半垂下眼,透明的餐盒里能看见金黄的肉块、酱色的茄子、嫩青的蔬菜,还有西红柿。 像南枝这个人一样,色彩过于丰富了些。 “对了,你叫我来干什么?” 秦嘉芜收回心神,淡淡瞥向黄蕾儿和李源。 “出气。” 第55章 无尽夏10 “……嗯?” 南枝的眼神在地上两人身上来回绕了绕, 而后微微瞪圆,看向秦嘉芜:“嗯?!” 眼前这两人,倒是有些眼熟, 好像是那晚拦下自己的小跟班们? 但是,出气? 当时秦嘉芜不是已经教训过他们了吗? “照片。” 秦嘉芜似是察觉出了南枝的疑惑般, 淡淡地补充了一句。 南枝的表情这才半震惊半恍然的明了起来。 原来那张照片是她们拍的?! 秦嘉芜在手机上点了两下,下一秒, 南枝的口袋里便传来一阵震动声。 一条一分半的视频躺在两人的聊天对话框里。 第一遍, 南枝从头到尾看完, 几乎没找到照片出处。 进度条被反复拉动,差点要冒火星子,她才好不容易暂停住了地方。 极短的一瞬交肩相错。 意外的在某个角度里,成了一张亲密至极的绯闻照片。 南枝几乎要气笑了。 就这?! 害她写了两万字检讨的检讨, 结果就这! 秦嘉芜低头看了手上的饭盒几秒, 而后顺手搁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指挥着南枝:“把这两个, 绑上去。” 南枝顺着她的指尖看去,教室极远的尽头, 立着几个练习用的靶子。 “绑上去?!”南枝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的箭矢,“你不会是想拿她们……” 秦嘉芜用的是练习用混碳箭,铝合金制的箭头, 力道足够的话甚至能穿透肌肤, 扎入血肉中。 脑补了一下三箭六个洞的血腥场景,南枝不自然地抖了抖,忙扯开话题: “说起来, 你是怎么把她俩捆成这个样子的?” 简直像两个粽子。 秦嘉芜漫不经心回道, “找了几个人。” 作为一个“一呼百应”的校霸, 找几个人打架制裁黄蕾儿她们确实不是什么难事。 比起这个,当前更让南枝在意的,还是秦嘉芜这个想法。 真在黄蕾儿她们身上弄几个洞,事情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南枝垂眸看向地上那两个人。 显然在她来之前,两人已经维持这个状态有些久了,手腕、胳膊等肌肤上,布满了被绳索磨出的红痕。 李源的几根手指,因血液不流通的缘故,甚至已经隐隐泛出淤紫色。 再拖下去,恐怕不妙。 南枝抬眸看向秦嘉芜。 对方仍是冷淡又疏离,好似黄蕾儿源源不断的脏话,和南枝踌躇的样子,都不被她收进眼底。 明明是秦嘉芜弄出来的场面,可看那副表情,却好像眼前的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一般。 “秦嘉芜,你真的要为了一个新来的,和我们决裂吗?!” 黄蕾儿一声哭吼,将南枝的思绪扯了回来。 秦嘉芜并不搭理她。 反倒是南枝听得直皱眉:“脸皮倒是挺厚。” “说谁呢你!你算个什么东西,才来华阳几天,敢tm和我这样说话!” 黄蕾儿叫喊声尖锐刺耳,南枝也不甘示弱地抬高了音量。 “说你呢。” 无视了黄蕾儿的粗口,南枝又道:“是啊,我才转学来没几天。可即便这样,我都知道你们这些人,不过是拿秦嘉芜当个背锅侠。你们天天到处惹是生非,出了事却都赖在了秦嘉芜的头上,就这样,你也好意思说什么决裂?你配得上朋友这个身份吗?我说你脸皮厚,都是夸你了!” 南枝一口气说完,越说越觉得恼怒。 刚刚崔雯华和她说了许多事情,在原剧情里,都是秦嘉芜犯下的“罪证”。 但在崔雯华的口中,那些事情都是长卷毛他们做的。 不管他们犯了什么事,最后闹到场面上,只消说一句“是秦嘉芜指使”的,所有矛头就会指向秦嘉芜。 最终秦家,就会出面摆平事情。 南枝忍不住好奇,问崔雯华,长卷毛他们是救了秦嘉芜的命吗? 堂堂一个校霸,居然沦落到替朋友顶罪? 崔雯华摇着头,说她也不清楚。 准确来说,整个华阳都没有人清楚。 大家只知道,秦嘉芜有着一群不好惹的手下,无论这些手下们做了什么事,秦嘉芜都会替他们兜着。 而这些事不论闹得多大多离谱,秦嘉芜总能安然无事。 起初也有不少人觉得,秦嘉芜完全就是个冤大头。 可秦嘉芜对此从不解释。 渐渐的,大家便似乎开始相信手下们说的话,好像桩桩件件,真的都是秦嘉芜在背后指使一般。 再后来,秦嘉芜就成了人人都怕的校霸。 眼前的黄蕾儿还在尖叫怒骂,南枝却气得不想再理会。 她扭头看向一直沉默的秦嘉芜,问:“她的手机在你那儿吗?” “嗯。” 素白的手往前一伸,理直气壮地开口:“借我一用。” 秦嘉芜还没从刚才那一堆话里缓过神来,看南枝哪儿哪儿都别扭,干脆也不说话,“啪”地一声甩了个手机在桌子上。 只见南枝利落的拿起手机,强行对上黄蕾儿的眼睛解锁,利落地将完整视频和道歉发到了班级群。 少年人最好脸面。 南枝洋洋洒洒写的“道歉声明”对黄蕾儿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却很强。 最后她又用黄蕾儿的校园id,在论坛上“自曝”了和长卷毛的恋爱自拍。 等做完这些,她把手机抛了回去,拿起一旁的剪刀,咔咔两下剪断了绑着两人的绳索。 “你!老老实实去找班主任认罪,否则的话——” 剪刀尖指了指李源,然后在他脖子前横着来了一下,示意威胁。 李源慌忙点头应下。 被绑了太久的两个人,跌跌撞撞翻滚出了教室。 秦嘉芜这时才屈尊开口,轻嗤了一声:“幼稚。” 比起在群里坦白道歉,最让黄蕾儿难堪的,还属论坛自曝恋爱这个事情。 姑且不论早恋一事校方会给什么处分,单是长卷毛所谓的前女友,就够黄蕾儿吃上一壶了。 也不知道南枝从哪儿打听来的八卦,居然能这样精准地点燃导火线。 南枝丢开剪刀,把被秦嘉芜冷落许久的盒饭扒拉回来。 “谁更幼稚,你根本就没打算用箭射他们吧?不然一开始,你就会叫人把他们绑在靶子上了,何必当着他们的面,叫我去做这个事情。我又拖不动她们。所以你其实就是想吓唬她俩一下,并没打算真的动手,对吧?” 南枝一一掀开盖子,有些惋惜地叹了一声,“凉得好快。” 方才还热乎的饭菜,如今已是半温的状态。 比起在食堂吃,口感无疑差了许多。 秦嘉芜默了一默,视线挪到色彩丰富的饭菜上,略略蹙眉。 她已经很久没有在学校吃过饭了。 倒不是矫情什么,只是单纯的,在这个地方,她没有吃饭的欲望。 或者说,她对食物一直没有什么贪念。 于她而言,吃饭只是为了生存。 吃什么都一样。 但在学校吃,要么乌泱泱跟着一堆人,烦的很。 要么就是她一个人,却要被一群视线来回扫,也烦。 后来她索性就不吃了。 久而久之,居然也成了一种习惯。 眼下,这个硬要闯入她世界的、奇怪的少女,用一种期盼的眼神望着自己。 除了周温梅,没有人会这样靠近她。 秦嘉芜忽然生出一股烦闷。 她排斥一切人的接近。 自然也包括南枝。 可偏偏是自己一时兴起的,同意了对方的好友申请,又主动把人叫了过来。 她早该想到,南枝一定会做出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 譬如眼前的糖醋里脊。 ——她只是叫南枝过来出一口气,偏她自作主张,带了什么饭菜。 明明那天都警告过她了。 分明也告诉她,她们之间扯平了,互不相干。 可南枝却一再无视着警告,自顾自往她的方向走着。 而自己还是容许了这个意外,出现在她身边。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该把手机关机。 管这些传闻传的什么东西呢,反正又不是一天两天造谣自己了。 秦嘉芜蹙着眉,只觉得后悔。 “喂?再不吃真的都冷了,不好吃了。” 那只素白纤细的手在眼前晃了晃,试图勾着她的神魂回来。 秦嘉芜半觑起眼,细长上翘的眼尾满是不悦,“不用。” “又要警告我了?” 那双手的主人揉了揉手腕,抱怨道:“你别又说什么陌生人之类的话了啊,同桌!早上我还替你写了一万字检讨呢,这会儿手腕都是酸的。” 秦嘉芜抿了抿唇,冷声:“自己要写的。” 怪得了谁。 南枝一脸“我就知道”。 人都放走了,她也并没有想和南枝继续聊下去的想法。 秦嘉芜无视了她的眼神,抬腿就往外走。 “连着两次都拒绝吃饭邀请,也太狠心了吧秦同学。” 手腕被人从旁捉住。 秀气的手指缠绕收拢,并没有用什么力道,虚虚圈住了秦嘉芜的手腕。 秦嘉芜下意识反手,一把钳了回去。 真是奇怪。 比起更明显的体温,她一瞬间感知到的、更叫她恍然的是南枝的脉搏。 在她指尖之下,隔着轻透的肌肤,有力又炽热地跳动着。 周温梅是怎么说来着的? 一个人没了人气,手脚便变得冰凉起来。 秦嘉芜便是如此。 她接触的人,苍老如周温梅,也是如此。 她的时间一如没了人气的脉搏,迟缓地苟活着。 随时可以停滞于某个节点。 偏偏南枝不同。 她的脉搏强劲有力,鲜活无比。 顺着肌肤渐渐攀升过来的体温,热烈滚烫。 在秦嘉芜还未能回过神的此刻,南枝勾了勾手,回握。 “秦同学。” 糖醋里脊散发出的甜香酱气占据了身前大片空气,若有似无触碰着秦嘉芜的感官。 “你说黄蕾儿她会报复我吗?” 风马牛不相及的提问。 “我突然有点后怕,所以能不能麻烦你,放学和我一起走啊?” 秦嘉芜抬眸,狐狸眼半眯着,满是危险性地看向南枝。 第56章 无尽夏11 到四月, 满街小巷的无尽夏花期还未至,先一步吸引人们的,是花瓣纷飞的樱花。 南枝站在一棵樱花树下, 没几分钟,发梢肩头就沾了好些花瓣。 “哟, 小南啊!今天来得早嘞!” 随着卷帘门声儿响起的,是一道热烈的招呼。 南枝一弯眼, 冲着翟姐灿烂一笑:“是呀, 今天早自习有小考, 得早点到。” 随着卷帘门彻底掀开,早前隐隐飘香的卤味迅速窜了出来。 南枝闭着眼,轻轻耸动鼻尖,忍不住感慨:“翟姐, 你家的卤味是越来越香了!” 翟姐乐得眼角多了两道褶子, “大清早吃这个腻, 等你放学了来, 今天的猪蹄可好了。” “要辣的哦!” “翟姐能不晓得你?放心!” 南枝今天穿了件樱花粉的印花短款卫衣,搭配一条薄荷绿直筒裤, 黑色长发扎成一个低丸子,一侧耳畔的碎发用一枚粗发卡别起,微风拂过, 几枚浅白的花瓣随着发尖轻轻摇晃。 秦嘉芜绕过街角, 远远地就看见一个色彩过于丰富的人影立着。 樱花雨纷纷,那人融在早晨异常清新的空气里,同一旁的中年女人谈笑颦颦。 过于醒目了, 反倒让她无法轻易无视掉对方。 或者, 这也是南枝的一种计谋吧。 自从照片事件之后, 班里发生了几件大事。 黄蕾儿和长卷毛不出意外得了个大的处分。 本是作了两人一同降级,一人留校勘察,一人转学的处理。 没过几天,一伙儿人在校外发生冲突,打群架时被警察抓捕。 其中就有长卷毛、黄蕾儿和曹回。 这一回没了秦嘉芜做挡箭牌,长卷毛与黄蕾儿被勒令退学,只保留了一年学籍。 曹回则是记大过处理。 比起这一群人的日常操作,更令众人震惊的,还属另一件事——秦嘉芜和南枝一起上下学,已经坚持了一个多月了。 最开始,南枝一周只能捉到秦嘉芜几次。 后来她已经是轻车驾熟,摸清了秦嘉芜所有“秘密基地”,每天都能精准的堵住秦嘉芜,然后像个甩不掉的牛皮糖一样,笑眯眯地跟在秦嘉芜身边。 甚至短短一个月,南枝就已经和这条巷子里大多数的老板,混成了“自家人”。 尤其是巷子口那家卤味店的大嘴巴翟姐,见了南枝便乐得跟什么似的。 南枝这个人很神奇。 她像是一块巨大的磁石,总能轻易就吸引住其他人。 有她在的地方,气氛总是异常热烈。 秦嘉芜有时呆在周温梅的小院里,隔了老远,还能听见铁板烧店老板兴致高昂地喊上一句“小南来啦”。 “喂——?秦嘉芜,再不下来要迟到啦!” 遥远的一声呼喊,把秦嘉芜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这才发觉,自己竟不知为何,在这个街角站定许久。 这条路她走了无数次。 也遇见过好几个落英缤纷、光影交织的春日。 但这是秦嘉芜第一次,停在街角,出神地看着一场樱花雨。 耳畔短暂地嗡鸣一声,并不严重,有着些许尖锐,伴着一声清晰地心跳声划过。 像鼓擂了一下,倏然击中了秦嘉芜。 巷口到这个街角的距离其实不太长,她和南枝一人站在一头,中间是风吹下的一场樱花雨。 朦胧里,那道粉绿撞色的人影,冲着秦嘉芜小跑而来。 不知名的情绪悄然滋长,又无声消弭。 快得秦嘉芜几乎没有察觉。 短短距离,很快,人影就愈渐清晰。 南枝停在秦嘉芜面前小声喘着气,嗓音有些软,含着一点抱怨:“秦嘉芜,你怎么在这儿站这么久啊,今天有小考,不能迟到的。” 随着她的跑动,身上几片花瓣尽数飘散。 唯有耳畔一枚沾着,固执如南枝,到了秦嘉芜跟前时,才肯悠悠坠下。 秦嘉芜眼见那朵樱花花瓣停在地上,才绕过南枝往前走去。 南枝早就习惯了秦嘉芜的“无视”,也不恼,笑吟吟追了两步,与秦嘉芜肩并肩。 小巷真的很短,走不到两分钟就遇上翟姐费力搬着大锅。 南枝小跑上前帮忙,秦嘉芜眼珠都不带斜的略过。 空气里满是勾人的卤香气,与这春日樱花完全不搭。 依稀能听见翟姐又招呼南枝下课去吃,不出意外得到一声清脆的回应。 而后便响起熟悉的小跑步声,还有一句粘乎的呼唤:“秦嘉芜,你等等我嘛!” 秦嘉芜不耐地回头,满脸写着不高兴。 南枝这个人烦得很,十句话里有九句都要带上她的名字。 没等她开口,南枝先一步跑到她身前,咧嘴一笑:“我就知道你还是会等我的!” 秦嘉芜话都懒得说,翻了个白眼,转回头不再搭理。 又一次回到肩并肩的距离,两人走得不远不近,秦嘉芜那件oversize的潮牌外套偶尔会擦过南枝胳膊。 转过下一个街角时,秦嘉芜无意间瞥了一眼熟悉的巷口。 樱花开得过分绚烂,遮盖住边角生了锈的老旧牌匾,泛着银灰色泽的卷帘门露了一截在门框下,边上挂着长杆子。 秦嘉芜的脚步忽然一顿。 在这一个多月里,她已经和南枝看过无数这样小的风景了。 故意绕远路后遇到的江上夕阳,清晨含露的杜鹃和迎春,埋伏在日渐茂盛的紫藤下的南枝,还有被南枝投喂几次后、天天来接她们放学的流浪小狗。 这些东西实在琐碎,碎到寻常时候,秦嘉芜从没注意,也不愿发觉。 她无视着这些,如同无视南枝的存在一般。 可偏偏在这个平凡的一天清晨,在一场无声无息的樱花雨里,这些片段如早春新绿般,纷纷扬扬涌现而出。 “秦嘉芜?” 南枝停下脚步,好奇地看她。 秦嘉芜扭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南枝。 她不知自己此刻的眼神与平常太不同,那双永远冰冷狭目的狐狸眼里,第一次生出这股异样情绪。 好在南枝被流浪小狗的撒娇声吸引,错过了这个眼神。 两人谁都没有看见,也就谁都没有发觉。 今年的春日才刚开始。 * “你,你要,跟,跟着,秦嘉芜,到,什么,时候,啊!” 崔雯华端着炸酱面,陪着南枝打两份盒饭。 一份南枝自己吃,一份带给秦嘉芜。 给秦嘉芜的那份大概率都会失败,最后落到校外的流浪狗肚子里,也不算浪费了。 尽管如此,南枝还是会照例打两份。 用她的话说,指不定哪天秦嘉芜就吃了呢。 就像是她第一天尝试去堵秦嘉芜时说的,指不定秦嘉芜就让她跟着了呢。 这个指不定,一共用了两个礼拜多四天,才指上了。 南枝盖上一份盒饭,放入保温袋里,端起另一份往队伍外走,两人找了个空桌坐下。 “怎么啦?” 崔雯华搅动着快坨了的面团,苦着小脸说道:“最近,又,开始传,你,和秦,秦嘉芜,的,绯闻,了。” 南枝正在夹排骨给崔雯华,手悬在空中,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一脸犯难。 “啊,那被人看见我给你夹菜,不会变成咱们仨的绯闻吧?” 崔雯华被吓得一脸惨白,“别,别,乌鸦,嘴!!” 排骨被放置在裹满酱汁的面条上,南枝笑得一双眼弯成新月。 “逗你的啦。”顿了一顿,又想起崔雯华的问题,开口回道,“跟到长卷毛出现,然后再说吧。” 崔雯华好奇:“施,施隽?” 施隽是长卷毛的本名,他本人很讨厌这个名字,反倒更喜欢长卷毛这个外号,一般除了老师,很少有人会提他大名。 南枝夹起一块杏鲍菇放入口中,点了点头。 崔雯华又问为什么,这回南枝打了个哈哈,将话题带走了。 她总不能说,自己身怀异能,早在开学第一天,就利用系统分析出长卷毛一伙儿人对秦嘉芜存了二心,因此格外留意。 当时那几个人,看向秦嘉芜的眼神过于诡异,让南枝每每回想起都忍不住皱眉。 加上后来目睹曹回试图对秦嘉芜动手,南枝就更加确定,这几个人与秦嘉芜之间,一定有着什么。 这一次,长卷毛和黄蕾儿是因为秦嘉芜和自己的事情,才受了处分。 她有预感,这几个人,不会就此罢休。 但南枝没想到,这个预感成真来得这样快。 * 大抵是早上忽而涌现的画面太过震惊,秦嘉芜连午休时间都没挨到,上午最后一节课之前,她就翻墙出了学校。 被南枝投喂的那只小白狗越来越胆大,这两天已经学会蹲在校门口的紫藤绿荫下,等两人放学。 秦嘉芜爬上墙时,就看见一滩白毛横在人行道上晒太阳。 四只小短腿舒展趴开,像个白色的乌龟。 她故意重重落地,吓得小狗弹射而起,待看清是秦嘉芜,又热切地摇着尾巴,连蹦带跳地贴到她小腿边蹭蹭。 秦嘉芜眼睫微颤,片刻后,垂眸看向它。 没记错的话,第一次见这只小白时,它饿得皮包骨,还没周温梅院子里的母猫结实。 堪堪几周,已经被南枝喂得膘肥体壮,圆滚滚的。 见秦嘉芜不摸它,它还往后退了两步,昂起头,用湿漉漉的眼珠子与秦嘉芜对视。 一人一狗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最终是秦嘉芜先蹲下身子,敷衍地薅了一把狗头,成功换了一身狗毛,和满手掌的口水。 她嫌弃地把手挪远了一些,果然还是猫好。 正当她皱着眉,思考该怎么清理手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 “哟,这不是咱们大名鼎鼎的校霸秦姐吗?” 秦嘉芜半掀起眼皮,看清来人。 长卷毛和曹回。 两人身后跟着七八个混子,身边站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三年前被她揍得找不北的前任校霸,孟恒。 “好久不见啊,小学妹。” 孟恒裂开嘴,眼里满是得意。 秦嘉芜站直了身子,往前走了几步,抬手拍了拍曹回的肩膀,神色平静。 “确实。” 小白似乎意识到什么,冲着几人龇牙咧嘴,喉间发出低吼。 孟恒嗤笑一声,抬脚踹在小狗身上。 “吗的小畜生,也敢冲老子叫?” 小白立刻发出一声尖叫,在地上滚了两滚,趴着呜咽了两声。 孟恒这一下来得突然,秦嘉芜没来得及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小白挨了这么一下。 她抬手捞起它,确认没有什么皮外伤,才隔着栏杆将它放进了学校里面。 “孟恒,几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废物。” 她轻笑一声,半抬起眼眸,狭长的狐狸眼里写满了嘲弄。 原本懒得搭理这些人。 可他偏偏要动她的狗。 找死。 “你他吗说什么?” “我一个人站在这里,你居然去踢一只狗,你不废物么?” 孟恒神色一沉,咬着后槽牙道:“还不动手?” 后面几个人立刻从包里掏出棍棒,向前逼近。 秦嘉芜缓缓勾起唇,眼神冰冷。 第57章 无尽夏12 南枝和崔雯华从食堂出来, 迎面就看见一群人围在路边,举着手机一顿拍照,时不时还冒出一两声小小的惊叫。 没等两人凑上去, 一只浑圆白胖的小狗便从人类脚缝里钻了出来,耳朵一颠一颠地跑向南枝。 “诶, 小白?” 南枝习惯性地蹲下身子,被小狗扑了个满怀。 “你怎么进来的?饿了吗, 要不要吃?” 她从袋子里掏出一个盒饭, 没想到平时乖乖坐下等待的小狗, 突然抬起前爪,一把摁住她的手,然后小小的扒拉了两下。 南枝有些糊涂,“你很饿?” 小白似乎是着急了, 原地绕了个圈, 又抬起爪子扒拉她。 “汪汪!” “怎么了?” 小白抬起前爪, 轻轻挠了一挠南枝, 往前蹦了几步,然后立定回头。 南枝有些反应过来了:“你是想让我跟你走?” 她往小白的方向走了两步, 小白咧着嘴又往前跑了一段,回头看向南枝。 很显然是示意她们跟上。 小狗大抵是遇上了什么麻烦,居然会跑进学校找人。 崔雯华讶然:“你, 你的, 小狗,好聪明!还,还会, 找人帮, 忙!” 南枝扬了扬脑袋, 一脸得意,“那是!” 也不看是谁给它喂胖的! 然而这得意并没有维持太久。 小白见南枝跟上了之后,越跑越快,直冲着学校大门的方向奔去。 食堂出来的小路距离大门不远,半分钟不到,南枝已经能依稀看见栅栏之外几道人影攒动。 两个保安焦急的跺脚,一人举着手机不停的打电话,另一人畏缩着不敢上前,拿着喇叭试图 隔着繁复垂绦的紫藤藤蔓,一抹蓝黑色一旋而过。 南枝下意识轻屏呼吸,将手上的东西统统丢给崔雯华,直奔着前方冲了过去。 “打电话叫老周!” 翻墙的法子还是看着秦嘉芜翻学会的,她劝了秦嘉芜小一个礼拜,才改掉这个臭毛病。 轮到南枝翻,比秦嘉芜还利索。 “秦嘉芜!没事吧?” 秦嘉芜一侧嘴角颜色有些深,脸微肿,眉尾也擦出一道浅的血痕。 南枝蹙紧了眉。 似乎是感知到了南枝的视线,秦嘉芜偏了头,撇她一眼。 日光落入如墨瞳中,狐狸眼微狭,眼神晃惑不明。 她什么也没说,南枝却忽然安下了心。 再抬眼观察对面那几个,才发觉她刚才的莽撞。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打起来的,秦嘉芜虽挂了彩,对面已经躺了两个了。 其他站着的也没太好过,小腹、□□等处的衣物上全是杂乱脚印,皱得不成样子。 长卷毛下颌破了道口子,血淌的一脖子都是。 曹回的一只眼半耷拉着,白T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像是整个人都在地上滚了一圈。 受伤最严重的还属他们后排C位,一个陌生的男人。 长卷毛和曹回一人烂了半边,看起来像是左右护法,中间这个就比较匀称,至少左右都被秦嘉芜照顾到了。 一打七,秦嘉芜没落下风。 但显得南枝很呆——她的入场,不是来救驾,反倒是保了敌军一命。 才反应过来的长卷毛怪叫一声,啐了一口血沫子。 “哟,这不是跟了秦姐一个月的新宠嘛!秦嘉芜,你还真他妈的喜欢女的啊。” 南枝反手一巴掌,给长卷毛赏了个对称。 “脑子里只装了这点废料是吧?” 南枝这一巴掌借助了一点系统的力量,十足十的挥人脸上,像是砸下来个铁锤一般。 长卷毛猝然挨了这一下,跌撞好几步,眼神差点涣散。 曹回半拉扯了一下长卷毛,好歹没让人滚得太难看。 “老子□□xx——” “都干什么呢!非本校学生不许在此逗留!” 没等几人硬气起来,身后先传来了喊声。 老师们匆匆而来,小混混们的脸上都露出轻松的神色,好似总算脱离了一场苦斗一般。 中间的男子低声说了句什么,几人相互扶持着起了身。 临走前自然是要放句狠话的,C位男费力掀着眼皮,看向南枝嗤了一声。 “新宠,你不知道吧?秦嘉芜可是个晦气玩意。” 南枝骂了句傻逼,连翻两个白眼,转身想看秦嘉芜的伤口。 阻拦她的,却不是长卷毛他们,而是秦嘉芜。 纤长卷翘的睫羽笼下一片阴影,遮住瞳中神色。 轻透的日光沿着少女发梢,滴落在鼻尖、唇珠、下颌,浸润耳后那抹蓝黑色,将秦嘉芜整个人绘涂成熠熠生色的琉璃模样。 南枝第一次,在这个一向孤傲冷漠的少女身上,嗅到了破碎感。 可即便如此,秦嘉芜死死拽着南枝的手腕,掌心发力,不断收拢,不断颤抖。 似乎连秦嘉芜自己都没发觉,她看似逼迫南枝去听那些肮脏的话,其实也在害怕南枝听到。 多矛盾。 “她害死过人啊!她——”① 秦嘉芜的手劲陡然增大,疼得南枝差点喊出声。 日光灼灼欲然,逼得小狐狸眼底有水色漾开。 好在老师们脚程很快,孟恒下一句话没能说出口,老周先挤出了校门,冲他们吼道:“施隽!曹回!你们处分还没吃够是吧!!非要叫警察来把你们关进去才满意?!” 南枝下意识偏头去看了一瞬,再回头时,秦嘉芜放开了她的手腕。 眼中神色如常。 仍是那个气场逼人的秦嘉芜。 * 陪秦嘉芜去医务室的路上,两个人都若有所思的低垂着脑袋,谁也不同谁说话。 南枝扯着小毛球系统,上下左右的打量。 这是秦嘉芜第二次遇到危险。 可系统居然一点警报都没有! 小毛球简直要被她晃吐了:【宝!咱们系统真的没坏!】 【那怎么没动静呢!】 毛球:【可能系统判定,觉得秦嘉芜能干过那几个人呢?】 这倒也是实话。 就结果来看,那七个人确实不够秦嘉芜打的。 可曹回那一次,南枝也没出手干预,秦嘉芜也是一样自己解决了困境。 为什么那一次系统就给出了警报呢? 小毛球蹦跶两下:【可能,是目标人物的心态发生了变化?】 南枝瞬间了悟。 【你是说秦嘉芜曾经,想……自尽?】 当秦嘉芜察觉到曹回在她身后时,也许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过,就这样让曹回把她推下去也好。 所以系统给出了警报。 南枝莫名心口一空,一股莫大的情绪迅速涌入,却又裹着雾气,让她看不清。 她自己也说不好这股难受劲儿是为什么。 大雾弥漫,甚至让她分不清。 她究竟是心疼秦嘉芜更多一些,还是后怕任务失败更多一些? 如果是前者,她又为什么心疼秦嘉芜? 出于人道主义吗? 南枝这样恍惚想着,连后来医务室老师让她帮秦嘉芜举冰袋时,也越举越歪,从秦嘉芜的脸一路蹭到眉骨。 冰凉寒意刺入破了口的肌肤瞬间,秦嘉芜下意识躲了一下。 “怎么了?”察觉到秦嘉芜欲夺过冰袋,南枝才回过神。 眼见秦嘉芜的脸上被她弄得一塌糊涂,一双冰凉的狐狸眼不带感情盯着她,南枝立刻犯怂,老老实实道歉。 校医去了另一间房处理那七个,隔着墙壁,隐约能听见几声惨叫。 南枝撇撇嘴,暗骂一句活该。 * 秦嘉芜等了很久,也没等来南枝的质问。 平时话那样密的一个人,连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来烦自己的人,却在听见孟恒的话之后突然安静了。 南枝很显然在走神。 连冰袋都糊弄到她眼睛眉毛上。 她等了一路,南枝安静了一路。 于是秦嘉芜也有了答案。 人真是很奇怪的动物。 在孟恒打算掀开往事给南枝看时,秦嘉芜觉得自己应该是有一些害怕的。 她一面害怕,一面却故意地让南枝去听。 去听曾经那个恶劣不堪的秦嘉芜。 这样,就此以后,不会再有人满世界的堵她一起上下学。 不会有人来烦她、逼她吃饭。 不会有人一开口就必定先喊一遍她的名字。 而刚刚,秦嘉芜忽然想明白了。 原来她在害怕失去这些。 害怕一个成型的习惯,要在朝夕改掉。 但当她真的失去时,好像又不那么害怕了。 秦嘉芜半垂下眼帘,兀自扯了扯嘴角。 才一个多月,她居然动了感情,多可笑啊。 自嘲里也带着几分怒火。 她怒自己没如以往一般,将所有人拒之门外。 也怒南枝这不清不楚的撩拨。 从始至终,都是南枝在向她靠近不是么?凭什么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种种情绪揪着秦嘉芜走向不同的方向,四面八方都有力在拉扯着她。 她一会儿酸涩,一会儿委屈,一会儿愤怒,一会儿疲惫。 像是要被这巨大的情感吞没撕碎。 在南枝的手愈发偏离、冰袋触及眉尾那处伤口时,秦嘉芜的沉默到了尽头。 她猛地躲开,冷冰冰地看向南枝。 “怎么了?”南枝才肯将眼神给她,“啊对不起!我走神了。” “别碰我。” 别再招惹我。 南枝一脸歉意:“很疼吗?你别动啊,我先拿块棉花给你擦一下水渍。” 那双手才靠近,秦嘉芜下意识抬手,“啪”地一声,清脆的响动过后,一个浅浅的红印子浮现在南枝手背上。 “……秦嘉芜?”南枝愣怔一瞬,抬眸对上秦嘉芜的视线,眼神湿漉漉的,像个小鹿。 “你生气了?” 秦嘉芜心忽而抽动一下,异样的情绪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她半抬起下巴,一如初见时那般,居高临下似的看人。 眼里却空无一物,像是什么人也进不到她的世界里。 “以后别跟着我了,”她顿了一顿,语气没有任何感情,“很烦。” 第58章 无尽夏13 “吱啦——” 老旧卷闸门被拉起, 翟姐搬着沉甸甸的大锅出来,不经意间撇了巷口一眼,两个熟悉的身影一前一后走过, 下意识“咦”了一声。 一位老主顾见她拧着脖子,也跟着看向巷子口。 除了悠悠飘落的樱花花瓣, 什么也没有看见。 “咋了翟姐?那边有啥?” “没事,没事。” 翟姐摇摇头, 收回视线, 招呼了一声, 熟稔地切着牛肚。 巷口拐角不远处,两个少女一前一后走着,互相不说话。 自从那天秦嘉芜莫名生气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 一直处于一种微妙的状态。 要说是怎样的微妙, 南枝也形容不上来。 秦嘉芜像是变成了一片平静的海面, 无风无浪, 却比任何时候都要骇人。 初见时的秦嘉芜带着刺,狐狸眼既冷又艳, 满是压迫感,令人难以忽视。 如今的秦嘉芜似乎收起了那些刺,那双眼里也再没有南枝的身影。 她好像是屏蔽了外界的一切。 南枝仍然日日跟在秦嘉芜身边, 一同上学, 一同放学。 秦嘉芜既不驱赶她,也不搭理她。 仍由着这团“空气”上蹿下跳。 南枝觉得自己和秦嘉芜的关系陷入了某种死局。 这样的死局显然不利于任务进展。 所以她焦急又难过,一颗心被颠来倒去的□□。 种种复杂的情绪里, 实在难说清到底哪一种占了上风。 是迷茫于秦嘉芜到底为什么生气。 或是在秦嘉芜将自己当做空气一般时, 密密麻麻爬进心脏的委屈。 她一早知晓秦嘉芜是个尖锐的人。 可秦嘉芜没了那些锋利的刀刃后, 反而让南枝更害怕了一些。 樱花季短暂。 前些日猛烈地飘散完花雨,这几日便凋零得稀碎。 秦嘉芜的短发长了一些,扫在裸.露的脊骨上,背影挺拔。 南枝轻轻顿住脚,步伐声忽然变了调,可秦嘉芜没有如往常一般等她。 那人的背影渐行渐远,南枝突然间反应了过来。 她害怕的,是失去秦嘉芜。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小毛球探头:【?】 【我是不是喜欢上秦嘉芜了啊?】 【?!】 * 秦嘉芜生病了。 记忆里这是很少见的事情。 婴儿时期的秦嘉芜很脆弱,两岁以前都是医院常客,一年365天有360天在医院。 周温梅一度以为秦嘉芜活不下来。 两岁后的秦嘉芜又无比健康。 有一年流感肆虐,整个小巷无人幸免,周温梅尤为严重,反复起烧不退。 秦嘉芜日日夜夜陪着她,竟也没什么事。 用翟姐的话说,秦嘉芜小时候把一辈子的病都生完了。 这样健康的秦嘉芜,在打完架之后就生病了。 最先感知到的是感冒。 起床时便觉得鼻子不通气,一路走到学校渐渐演变成了头晕,喉间丝丝发痒,像误吞了一枚柳絮,牢牢粘在喉头。 大抵是扁桃体有些发炎。 头一日,秦嘉芜没将这感冒当一回事,半夜醒来果然变得严重。 那枚柳絮燃烧了起来,搅得整个喉咙火燎火燎的,发涩地疼,吞水都变得困难。 起身找药时,又被泡涨的脑袋弄晕,直挺挺地倒回床上,连秦嘉芜自己都吓了一跳。 屋子隔音不好,秦嘉芜这么一折腾,周温梅早就醒了。 过来一摸额头,有些烫,测了体温,竟烧到了38度。 好在家里有些药,周温梅翻着小竹篮,寻出一盒退烧药。 艰难地吞了退烧药,迷迷糊糊地眯了一觉,再睁眼时,熟悉的寝室里则多了个白色的陌生身影。 尽管知道秦嘉芜对父母的厌恶,周温梅还是打了个电话通知二人。 秦峰宇没接,温岚接了电话,半分钟不到便挂断。 十几分钟后,温家的家庭医生便敲响了周温梅小屋的门,给秦嘉芜挂上了盐水。 秦嘉芜醒来时,正好挂到最后一瓶。 可能是生病后脑子有些迟钝,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本想抬手扯掉针头,偏偏身体虚弱得要命,抬个手都费劲,只得做罢。 好在这几瓶盐水吊下去之后,天亮时分,身上的难受劲退了一大半。 周温梅劝她别去学校了,秦嘉芜偏要起身。 巷子口一如既往立着一个花里胡哨的人影。 秦嘉芜也不知道自己在强撑什么,按照她以往的性格,生不生病她都不想去学校。 可周温梅开口的瞬间,秦嘉芜的脑子里便闪过巷口的身影。 倘若秦嘉芜没有出现,那人一定会固执地等在那里。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秦嘉芜本能的想,她不能让南枝察觉出异常。 所有的狼狈、脆弱都不适合再让南枝察觉了。 仍是隔着那一小段路,只是樱花雨远远没有几日前那样炫丽。 秦嘉芜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走过巷口。 尽管脚步虚浮无力,脑袋时不时传来晕眩感。 她还是半昂着头,做着那个目空一切的秦嘉芜。 身后的目光如往常一般粘在自己身上。 脚步声平稳,隔着几步路,踏在与自己一致的步调上。 很显然,南枝没有发觉异常。 秦嘉芜一颗心悬得高高的,放不下来。 比起一整夜起起伏伏的、身体上直观感受到的不适。 心脏在这个时候才受到感冒的第一波冲击。 缓慢又尖锐的作痛。 秦嘉芜闭了闭眼,强忍下那股酸涩的疼。 她不是在同南枝较劲。 不是的。 * 秦嘉芜的第二次生病,比第一次还要猛烈和突然。 这一回发作时,并没有在安全屋。 而是倒在了南枝的眼前。 在感冒一周后,樱花总算谢得七零八落,走过巷口时,已经没了那些烦人的白片。 秦嘉芜走过巷口,那道脚步又跟了上来。 两人之间诡异的沉默氛围已经坚持了一个多礼拜。 南枝固执的跟着,秦嘉芜也固执的忽视她。 尽管她和自己说,她没有在和南枝较劲,可每天醒来后,她仍如昨日一般,沉默地走过巷口。 秦嘉芜觉得自己和南枝像是两根绳索。 在这个巷口反复交错时,绳索缠绕,打上了一个结。 而她们两人,每日都在沉默着将这个结越打越紧。 紧得秦嘉芜几乎要窒息,却再也无法从中逃脱。 这是一个死结。 还好,这是一个只剩两个半月的死结。 高考之后,所有人各奔东西,南枝也不会例外。 秦嘉芜想,再忍忍就好。 她能割舍掉温岚秦峰宇,也能割舍掉青春期里一段不怎么愉快的情.欲。 樱花开过了就会凋谢。 人也一样。 她在想这些的时候,也许是太出神,竟也没发觉身后的脚步声,在某个瞬间停了下来。 仅剩的一个节拍越走越碎,最后几步近乎跌撞。 突如其来的钝疼。 胃部像是被空气狠狠捶了一拳,五脏六腑都挪了位置,疼得秦嘉芜下意识张嘴,像离了水的鱼一般,张合着呼吸。 可任凭她如何挣扎,空气一丝一毫都进不了肺部。 最后眼前一黑,窒息感和樱花同时静止。 世界一片宁静。 秦嘉芜只隐约感觉,在所有感知消失前的那一刹那。 另一个节拍重新向她奔跑而来。 * 这是南枝第一次见到周温梅。 她坐在病床边,消毒水的气味弥漫,秦嘉芜脸色惨白,卷翘的睫羽在肌肤上投下一片阴影。 护士来检查时安慰南枝,“已经联络上了她的监护人,很快她父母就会来的。” 很快,病房的门确实被人打开。 来人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身形有些佝偻,松弛垂下的眼皮后头,有着一双慈爱也忧郁的眼。 南枝一瞬间有些懵。 秦嘉芜的奶奶?外婆? 系统没说有这一号人啊。 周温梅颤巍巍走到秦嘉芜身边,确认了人没大事,才舒了一口气,转头冲南枝笑了笑,做了个自我介绍。 “小南同学,你好,我是秦嘉芜的保姆,我叫周温梅。” 南枝慌乱起身,又是握手又是点头,“啊,周奶奶好!我是秦嘉芜的同桌,我叫南枝——诶,你已经知道我名字了?” 周温梅笑得温柔,干糙的手拍了拍南枝,很温暖。 “听小翟提起过好多次,我不常出门,所以没和你碰过面,失礼了。” “不会不会。”南枝拉过板凳,同周温梅一道坐下,心里鼓点紧密地敲着,竟有见家长一般的奇异紧张感。 周温梅慈爱地笑了笑,扭头看了一眼秦嘉芜。 “秦嘉芜对你很凶吧?” “没有没有。” 周温梅又一笑,握着南枝的手一直没分开。 “这孩子啊,从小受了太多的苦。你别看她表面凶,其实是很乖很好的人。” 南枝脑袋一个劲的点。 她一直知道,秦嘉芜不是传闻里那样的人。 在别人都嘲笑崔雯华是个小结巴时,只有秦嘉芜帮她打跑了孟恒那群人。 她会在黄蕾儿造谣时,把人绑到箭道场,说着什么出气,实则是吓唬吓唬人。 也会在南枝打饭给小白时,一边不耐地皱眉,一边又蹲下将太辣太咸的菜拿走。 嘴上说着不喜欢,在小白绕着她脚脖子撒娇时,会不经意地踮起脚回应小狗蹭蹭。 尽管对南枝跟着她的行为无比不耐,但会在天黑之前出现在南枝眼前—— 一次两次,南枝只当巧合,还当是自己聪明,总能捉到秦嘉芜。后来才发觉,是秦嘉芜怕她傻乎乎一直等,故意让她捉到自己。 熟悉之后,也会在樱花刚刚盛开时,一边用脸骂人,一边耐心的等南枝举着手机拍到心满意足,才一起离开。 秦嘉芜有一个看似无坚不摧的铠甲。 但那副铠甲之下,秦嘉芜其实是一个柔软的人。 第59章 无尽夏14 周温梅的身上有一股经历过岁月沉淀的温柔。 像是包容着世间的一切。 她慈爱地看向秦嘉芜, 眼里是无尽的柔软和爱意。 南枝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第一次见到有人用这样的目光看向秦嘉芜。 这个世界的主人公不是秦嘉芜,连给她的剧情都是众叛亲离。 但有周温梅一直在爱着她。 爱当真很玄妙。 当你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 你就会感受着对方的全部。 南枝感受着秦嘉芜的孤独与痛苦,也感知着她的世界里为数不多的爱意。 所以周温梅只一个眼神, 便让南枝鼻尖一酸,几乎落下泪来。 秦嘉芜, 你看。 我不是孤独的在爱你。 周温梅也不是。 那双苍老的手虽然冰冷, 但始终轻柔的握着南枝, 渐渐的也被南枝的温度沾染,变得有活力起来。 一老一少,两副频率不同的脉搏,在交握的掌心相合。 缓慢而真实。 两人就这样坐在病床边, 轻声说了许久的话。 从周温梅的小猫、花草, 聊到秦嘉芜的箭道场、华阳食堂的饭菜。 明明是初见, 却相谈盛欢。 秦嘉芜还没睁眼, 便窸窣得听着熟悉的两个声音在聊小白。 一个说着自己如何把小狗喂胖,一个笑吟吟地应和。 南枝似乎还拿着手机给周温梅看照片, 于是周温梅时不时便“哎哟”两声,对圆鼓鼓的小狗表示喜爱。 夕阳透过素白窗帘,穿越笑声和对话, 浅浅沾在秦嘉芜眉眼。 她一睁, 便看见逆着光的两个脑袋凑在一团,身后是火红的云和风,恍然不在人间。 “囡囡, 醒啦?” 面对着秦嘉芜的周温梅首先发现了这双狐狸眼, 南枝顺着话音扭头, 猛然撞入秦嘉芜的瞳孔里。 瞬间的失神,另那双狐狸眼看起来没了平日里的疏远冷漠。 橘红色的阳光打在瞳仁上,像镀了一层琥珀,熠熠生辉。 是一双漂亮的,懵然的小狐狸眼。 * 医生说秦嘉芜是长期饮食不规律,引发了胃炎。 加上她最近生了一场病,抵抗力还未恢复,才会突发性的昏厥。 原本是要留她再住院观察一夜,但秦嘉芜极其抗拒,最终还是提前出了急诊室。 一应手续办得很快,周温梅一手牵着秦嘉芜,一手握着南枝,温声询问南枝是否愿意一起回去吃饭。 秦嘉芜皱着眉拒绝。 南枝厚着脸皮狂点头说好。 大抵是实在不舒服,秦嘉芜虽然满心不情愿,但匀不出力气同南枝周旋,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人一唱一和,将事情定下。 于是周温梅的小院子里,头一次迎来三人晚餐。 属实是一件稀奇事。 周温梅年纪大,寻常晚饭吃的就不多。 秦嘉芜又得了胃病,才醒来更是没胃口。 说是三人一起用餐,能吃的其实只有南枝一个。 尽管如此,周温梅还是乐颠颠地取出一只釉色极好的砂锅,说要给南枝露上一手。 晚餐做的是粥底火锅,食材等都是匆忙准备。 听说南枝要来,翟姐还特意送了一盒片好的生牛肉。 破壁机将香米打碎,来不及炖鸡汤,便又同翟姐讨要了一些筒骨汤,混在一处用小火慢煨。 沸腾后又放入洗净的大米,再炖半个小时左右,才能将软绵的米粒尽数捞出。 原本吃粥底火锅,先下海鲜再下红肉。 不过这次准备的匆忙,海鲜只有黑虎虾和早前剩下的半条黑鱼。 天色尽黑。 一墙之外的小巷染上夜市的热闹气息,人山人海间全然是欢笑。 小屋里,周温梅将菜刀横切,仔细地片着鱼肉。 南枝一手拿着漏勺,不断搅动着砂锅,以防米粒糊底粘锅,一面认真同周温梅学习片鱼技巧。 秦嘉芜被迫裹着一条毛毯,懒散地蜷在院中摇椅里,手里捏着几根猫条,挨个把那群小馋猫喂饱。 母猫慵懒俯卧在另一个摇椅上,圆溜溜的眼睛一会儿看看秦嘉芜,一会儿看看她的崽子们。 时不时还会被厨房里的动静吸引,柔软的小耳朵一牵一动,昭示着她无限的好奇心和傲娇——分明就对那个陌生来客在意的要命,可就是不肯挪动半分去窥视。 夜色暗涌,灯光如炽。 一墙之内的小院,离那些喧嚣又远又近,独自流动着另一种时间。 在南枝不知道第几次轻呼声里,秦嘉芜轻蹙眉,扭头看了一眼厨房的灯光。 一簇一簇的,明亮又霸道的,占据着黑夜里的一方天地。 天气当真是渐渐暖起来了。 连空气里的米香气味都这样温暖而浓烈。 * 这一顿饭折腾了快一个小时才上了桌。 秦嘉芜不能吃得太杂,周温梅给她另外煮了生菜粥,放了一些牛肉糜,比起南枝的大餐,属实有些局促。 她对食物一向没什么欲望,也不甚在意。 或者说,这个屋子里有着令她难以忽视的,更在意的一个人。 南枝则是完全无视了秦嘉芜投来的一记记眼刀,和周温梅一起涮着粥底火锅,吃得那叫一个欢快热闹。 虾肉Q弹清甜,鱼片薄而鲜美,入口嫩滑。 牛肉肉质鲜嫩,搅了鸡蛋液后更是软烂香滑,唇齿轻轻撕咬便毫不费力地将其分割。 米汤牢牢锁住了食材最本身的鲜味,越涮汤底越香浓。 许是被南枝的热情触动,一向少食的周温梅都忍不住多吃了小半碗汤。 灯色昏动间,热气蒸腾袅绕。 分明是这里第一次出现的景色,却好似她们日日如此。 秦嘉芜有一瞬恍惚,而后心脏传来绵密的刺痛。 眼前的一切太过美好。 所以更为虚幻。 对于南枝来说,这或许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夜晚。 这个事实,比这短暂一晚的欢愉,更令秦嘉芜窒息绝望。 她想。 果然从一开始,就不该让南枝来的。 爱这种东西,从一开始就不该沾染。 这么多年,她好不容易割舍掉了温岚和秦峰宇,学会麻木,学会游离世界之外。 但南枝的出现,仅仅短暂的一个多月。 便开始撼动她建筑多年的安全屋。 秦嘉芜第一次有了一种奇怪的无力感。 明明是她已经做过一次的事情,可放在南枝身上,她却怎么也做不到干脆利落的断绝关系。 理智要她远离,偏偏这颗心脏不受控地在向着南枝的方向靠拢。 粥底火锅的热气太熏人,蒸得秦嘉芜眼睛发酸。 眼前的人影愈发模糊。 秦嘉芜心想,喜欢一个人,原来是这样酸涩痛苦的事情。 她为此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受着煎熬。 而那个笨蛋,只知道快乐的干饭。 第一滴眼泪与一只赤红的虾仁同时融入碗里。 秦嘉芜猛地愣住。 “吃一小只虾应该没关系的!欸,你——” 再抬眼,视线交汇间,两人脸上都是震惊。 和任谁也没藏好的爱意。 第60章 无尽夏15 假设人生是一部电影, 这个夜晚应当是这部电影里绝妙的一段镜头。 电停得很突然,在秦嘉芜和南枝对上视线后,短暂的几秒里, 所有光都被吞噬。 像故事里那根熄灭了火柴一般。 片刻前所有的温情片段,都回到了童话里。 世界只剩黑暗。 墙外的人声更加吵闹嘈杂, 显然是整条巷子的电都被停了。 炉子里仅剩的火光微弱跳动,周温梅叨叨着要去找蜡烛, 秦嘉芜匆忙起身, 把老人家摁回椅子里, 自己去了橱柜旁。 家里仅有的几根蜡烛被一一点燃,老式蜡烛的线芯偶尔跳出一两声噼啪,在诡异气氛里显得有些突兀。 翟姐最先来到小院,和周温梅倚着墙说话。 秦嘉芜在屋内, 隐约能听见说的是停电的事。 “社区电话……对, 都停了……两个小时……” 周温梅便连声“唉哟”。 没一会儿铁板烧杨老板也来了, 问了周温梅“吃过没有”, 听说吃过了便庆幸“还好”“停电了做饭不方便”。 街坊邻居似乎都担心周温梅,一时半会儿都聚在门口, 在月色里聊得热火朝天。 于是房间里只剩秦嘉芜和南枝两人。 老旧的朱红大门敞开,溶溶月色半落院内,半落两人脚边。 小猫们似乎不习惯这样多的外人在场, 纷纷跳过墙头, 不知去向。 年迈的老母猫仍旧瘫在躺椅上,顺着月色伸了个懒腰,将花白肚皮露在粼粼里。 “秦嘉芜, 你很讨厌我吗?” 月光行过才冒芽的玉兰枝丫, 斑驳陆离。 话到了唇边, 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秦嘉芜很清楚,如果这时她哪怕“嗯”上一声,也许就能摆脱现在的困境。 也就南枝就不再缠着她。 也许慢慢的,她就能放下这段冲动的情意。 可连那一声简短的应答,她都发不出声来。 而她的沉默,犹如月光里的一丝空隙。 南枝轻轻往前探了探身体,轻易捕捉到了。 “你为什么不回答?你连和我说话都不愿意了吗?” 夜色太沉。 尽管点了蜡烛,可想要看清对方的表情时,还是得靠得近一些。 在南枝的脸庞凑近的瞬间,秦嘉芜呼吸一滞。 眼前人的一双圆润杏眼从初见时就水润润的,昭示着其主人无限的好奇与热情,一错不错地盯着秦嘉芜的眼睛。 在旁人从不敢直视秦嘉芜的时候,南枝便这样直勾勾的看着她。 教室素白窗帘翻飞,秦嘉芜坐在窗台。 南枝冲进教室,满眼写着担心和恍若劫后余生的庆幸。 在办公室挨骂时,南枝身后的阳光灿烂,将她人影线条勾勒不明。 那双眼却是含着笑意和惊喜,像同秦嘉芜说“你来啦”。 还有更多时候。 南枝永远这样看着自己,只要一回头,就能接应上这个人的视线。 而今烛火微晃。 秦嘉芜终于对上这双眼才终于意识到,这场对弈其实在很久前、在谁都没有发觉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并且从一开始,南枝就占了上风。 多奇怪啊。 她居然在那样久之前,就一直输给了南枝。 “秦嘉芜。” “我不想和你一直闹别扭下去了,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 南枝的声音如她眼神一般坚定,带着不止不休的意味,誓要在秦嘉芜这里讨得一个答案一般。 秦嘉芜只觉身体里有一道狂暴的浪潮。 这股浪疯狂地拍打着,叫嚣着要从她的身体里喷涌而出。 无形的潮水似乎将她整个人都淹没,只剩一个念头。 想说出口。 想告诉她。 秦嘉芜几乎不受控的,连她自己都没能反应过来,声音比脑子、身体更快一步的行动。 “因为我喜欢你。” 咔哒。 灯火复明。 * 南枝被这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眯起眼,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和秦嘉芜之间的距离,近得不像话了。 烛火太过模糊,导致她判断有些失误,在凑上前时,意外的没能把握好距离。 眼前的狐狸眼半狭,含着明明灭灭的光影,勾人得紧。 屋外,人群里传来高低不一的道别声。 南枝慌乱往后退,鼻尖不经意蹭过秦嘉芜的鼻尖,短暂的凉意后是体内自燃而起的熊熊烈火。 灯光亮的实在不是时候,说好的两个小时呢?! 屋外有脚步声渐渐传来,秦嘉芜猛地起身。 南枝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那道脚步声已逼近大门。 一时慌忙,身体比任何时候都反应迅速——顾不得秦嘉芜如何去想,南枝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将人扯回座位上。 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是跑完八百米体测都无法达到的心率。 周温梅笑眯眯地从门口踱步进来,“哎呀,不好意思哦,突然停电了,没有吓到你吧?” 南枝脸上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摇摇头说没有。 桌子下,秦嘉芜并没有挣脱。 南枝也不知自己突然从哪儿冒出的胆子。 那句破天荒的表白,实在太过震惊。 巨大的冲击之后她甚至来不及反应,一点缓冲地带都没有。 而此时,周温梅坐在两人对面,似乎对她们换座位一事毫无察觉。 南枝一面笑着回应老人家的话,一面慢慢将手往下探去—— 指尖顺着光滑的肌肤,轻轻掠过跳动的脉搏与沟壑,从秦嘉芜微凉的掌心一路攀爬。 她这点动作不小,秦嘉芜始终没有拒绝。 在十指终于相扣的瞬间,南枝明显感觉到秦嘉芜一颤。 接着,那双漂亮的手回握住南枝。 桌上砂锅里咕嘟冒着泡,米汤被煮到极致,从一个个戳破的泡泡里散发出无尽的香气。 缓缓袅绕的烟气再度模糊着气温。 巷子里重新恢复热闹。 好似方才停电的小插曲从未发生过。 但在月光不曾发觉的隐秘角落里,少女用紧贴的体温做出了回答。 秦嘉芜,别逃。 我也喜欢你。 * 最后是如何与周温梅道别的,南枝已经记不清了。 要不是秦嘉芜今天刚生了一场病,南枝必然是要找无数个借口,让秦嘉芜送一送她,或是借宿留下。 残存的理智最终还是占了上风。 翌日清晨,南枝比任何一天都早早的到了小巷。 樱花季虽过,但丁香却渐渐盛放。 从小屋二楼倾泻而下的浪漫紫色瀑布初初显露光彩,似梦如幻。 秦嘉芜戴着墨镜,从小屋一出来,就看见南枝举着手机,对着将开未开的紫藤拍照。 “还没到开的时候。” 大抵是被她冷不丁的吓了一跳,南枝蓦然回首,脸上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怎么戴了墨镜?” 秦嘉芜半抿了抿唇,一言不发的往前走,心情略有些不爽。 都是通宵未眠聊微信电话,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黑眼圈重? 但这话不好意思同南枝说,只能她自己生闷气。 况且,说是聊电话,其实沉默的时间更多。 秦嘉芜只觉自己太过笨拙。 初次喜欢上一个人,竟是这样的体验。 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候,宣口而出的表白。 在无法得到回应时,被一个牵手抚平了躁动的情绪。 而彻夜沉默的电话里,她甚至不知道南枝怎么会喜欢上自己。 秦嘉芜想,自己实在是落了下风。 从小她就不懂爱,如今她更加不知如何与爱人共处。 这样的笨拙,另她难受也委屈。 她最擅长的是推开人、伤害人。 恋爱之于她,像是院子里那只母猫生下的第一窝小猫崽。 那样柔软弱小,似乎轻轻一捏,就会呜呼的,温软的东西。 “秦嘉芜,怎么又不理我啊。” 南枝快步并肩上前,忍不住嘟起嘴,嗔怪似的撒娇道。 柔柔的调子有如电流,擦过秦嘉芜所有神经,心下一软,步子便放慢了些许。 南枝似有察觉,扑哧一笑。 四下无人,她伸出手指勾住秦嘉芜的小指。 “早上好,秦嘉芜。” 秦嘉芜硬邦邦的“嗯”了一声。 南枝勾得更紧了:“你对待喜欢的人就这态度啊?” 她的语调也如这根小指,弯弯转转,勾着神魂。 秦嘉芜连呼吸的频率都有些乱了,应得比刚刚还要僵硬。 南枝终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连清晨的鸟儿都被她惊得飞掠而过。 秦嘉芜又恼又气,一甩手,大步往前走去。 她还从未落到如此境况里过,一时连反应都拿不出来。 倘或这时有华阳学生路过,只怕会被眼前这一幕惊掉下巴。 堂堂校霸,被新来的转学生调戏得夺路而逃。 简直能登顶华阳历年大事的榜首。 南枝笑过之后,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小跑着追上秦嘉芜,这回她直接抱住了秦嘉芜的手臂撒娇: “校霸姐姐,别生气了嘛,是我不好,原谅我好不好?” 春季衣衫单薄,秦嘉芜的胳膊被南枝搂在怀里,隔着布料也能感知到那团惊人的软。 她一时无法分辨,南枝究竟是故意,还是不小心。 这人嘴上说着道歉,可做的事儿却惊心动跳的。 秦嘉芜似乎像个提线木偶,被南枝握在手里,南枝动动手指,她的全部心神就跟着晃来晃去。 但偏偏。 她不讨厌这样的感觉。 尽管不太熟悉,可她不讨厌。 “秦嘉芜,是不是不知道这个时候该怎么办?”南枝下巴抵着秦嘉芜的胳膊,得意一笑,“我教你啊。” 昨晚桌下相握的手再度圈上她的手腕,将一枚微小冰凉的东西,塞进秦嘉芜的掌心。 她抬手一看,是一枚橙红圆润的柿子耳钉。 南枝点了点秦嘉芜耳畔,眉眼弯弯:“这个不好看,换我做的。” “……你做的?” 南枝灿烂一笑,点点头,“是啊,好看吗!” 秦嘉芜耳朵上的那枚耳钉是一颗碎裂的玻璃,没有完整的造型,只是随意被她捡起,找人打了个底座,便戴在了耳朵上。 有时她睡的姿势不对,醒来后,耳畔还会被这颗玻璃扎出几个浅浅的血痕。 南枝显然是注意到了。 “为什么是柿子?” 她的头像好像也是个柿子。 “柿柿如意嘛。”南枝认真的看向秦嘉芜的眼睛,“我希望秦嘉芜,万事如意。” 手里这枚耳坠色泽莹润,造型光滑可爱。 与冷酷的秦嘉芜没有一处气场相合。 这样小巧的饰品,纯手工做起来尤为困难,也不知南枝做了多久。 秦嘉芜半垂着眼,倏然一笑。 南枝脸颊一热:“咳咳,虽然这个谐音梗是有点土啦,但是寓意还是挺不错的嘛!” 秦嘉芜轻笑。 “不是笑这个。” 南枝奇了:“那你笑什么?” 秦嘉芜伸出手,握向南枝。 笑你蓄谋已久。 原来在更早之前,你也喜欢上我了。 60-70 第61章 无尽夏16 当秦嘉芜端着卤肉饭、面无表情的坐下时, 崔雯华本就发麻的头皮再度一紧。 “秦,秦,秦……” 南枝安抚地拍了拍崔雯华:“别紧张!” 崔雯华快哭了。 她也想不紧张啊!! 但是, 这可是秦嘉芜诶! 崔雯华支支吾吾半天,最终还是向南枝投去了一个求救的眼神。 到底为什么秦嘉芜会来和她们一起吃饭啊QAQ 另一边, 别扭得不行的秦嘉芜也频频瞥向南枝。 被两人视线集火的当事人,努力憋着笑, 低头装死。 见状, 秦嘉芜半是无奈半是妥协, 将视线收回,无波无澜的打了个招呼。 “你好。” “秦,秦同,同学, 你, 你也好!”崔雯华立刻端正坐好, 小脸紧绷着, “我,我叫, 崔,崔……” “我知道你的名字,崔雯华。” 崔雯华瞪圆了眼, 眨巴眨巴, 而后露出一个有些拘谨的笑容。懵懵然的样子,像极了那只被喂胖的小白。 南枝一个没忍住,扑哧一笑。 这两人的对话也太可爱了一点吧! 秦嘉芜投来一个不满的眼神, 南枝立刻夹了一颗咖喱鱼丸放到她碗里, 笑眯眯的。 “三窗口的咖喱鱼丸!超好吃的!”南枝咬着筷子尖, 眼睛亮亮的,“我超喜欢。” 这话落在旁人耳里,像是在夸这颗鱼丸。 偏偏她说这话时又直勾勾盯着秦嘉芜看。 一时间叫人分不清,“超喜欢”的是鱼丸,还是人。 秦嘉芜狠狠将鱼丸塞进嘴里,眼底却闪过一丝她自己也没发觉的笑意。 她喜欢南枝身上无限的灵动。 这个人,好像随时都会给予她不同于曾经那个冰冷世界的活力。 在上学路上,南枝就半撒娇半强迫的,把秦嘉芜哄来一起吃午饭。 这对习惯了独来独往的秦嘉芜来说,属实有些不习惯。 尽管南枝并没有说出口,但秦嘉芜还是多少猜到了一些。 自己过去虽然不是切实参与了校园霸凌的加害者,可她一贯以来无所谓的做法,对长卷毛他们的“纵容”,无形是对其他人造成了另一种伤害。 在南枝看来,和同学们重新相处,或许也是对双方的一种赎罪。 说实话,她从未想过要和南枝以外的人相处。 但—— 一小碟烩三鲜被一只白生生的小手,怯怯推到了秦嘉芜面前。 崔雯华努力说道:“没,没没,动过,这个,也,很好吃,推,推荐给,秦,同学。” 秦嘉芜愣了一下。 崔雯华憋红了一张小脸,解释:“以,以前,秦,同学,帮,帮过我,不过,你可,能,不记得,了。” 秦嘉芜确实不记得了。 她对崔雯华的印象不深,和班里其他人一样,没什么区别。 甚至是在南枝出现以后,她才注意到这个常常和南枝一起吃午饭的女生,叫做崔雯华。 南枝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然后抬脚轻轻踢了对面一下。 秦嘉芜立刻抬眸:? 南枝不动声色瞥了一眼崔雯华,意思是说,你别吓着小朋友啊。 秦嘉芜:…… 她想了想,夹了一只蛋饺,轻声道了谢。 崔雯华红着脸摇头,和南枝又眼神交流一番,显然这两人在来之前,就已经商量了某种对策。 这种直球式的示好,也只有南枝才想得出来。 秦嘉芜半垂着头,叫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蛋皮极薄,被汤汁煮的柔软,裹着香嫩紧实的肉馅,间或咬到几粒马蹄碎,淡淡的清甜香霎时充盈于唇齿间。 南枝讲了个什么笑话,把自己乐得不可开支,一旁的崔雯华温温吞吞同南枝说了些什么。 两人肆无忌惮的欢笑,又同时看向秦嘉芜,一个用眼神,一个是直接问道:“你觉得呢?” 她觉得? 口中似乎还残留着咖喱鱼丸浓烈的香气,与方才那只清淡鲜美的蛋饺混合,各踞一方,不肯示弱一般。 秦嘉芜半眯了眯眼。 而南枝想要带她去的那个世界,好像,似乎。 也还不错- 午间休息时间,老周让大家填写志愿表。 南枝见秦嘉芜盯着空白纸张发呆,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她:“怎么了?” 秦嘉芜回过神,摇摇头。 “你写的什么?” 南枝大大方方把纸递过去:“H大吧。” 这是校方收集用在百日誓师大会时,大家基本都会填一两个理想院校。 南枝填的大学虽在本地,但分数线极高,去年的分数线只比清北低了五分。即便是华阳这样的学校,也只有前面一批尖子生有希望过线。 秦嘉芜难得的皱眉。 她没打算去温岚给她准备的芬兰大学,但以她这混吃等死的高中生活来说,别说H大,就是普通大学都悬。 她算是明白什么叫自作自受了。 南枝似乎猜到她的想法,打趣道:“觉得自己考不上?” 威震一方的校霸半抬下巴,不悦的点了一下头。 南枝笑弯了一双眼:“要不要给你补补课?” 秦嘉芜有些迟疑:“能补上?” 她点了点纸上H大几个字。 南枝严肃摇头:“不能。” 秦嘉芜默默收回手指。 “两个月肯定是不能了,但一年零两个月,或许可以。” 秦嘉芜扭头,眼底有些讶然。 复读? 南枝坚定的看向秦嘉芜。 早在那次和周温梅聊天时,她就听说秦嘉芜的母亲给她准备了国外的大学。 周温梅那时很苦恼的说,自己年纪大了,秦嘉芜不愿意离开,到时候或许又要和她母亲吵一架。 在周温梅简单的描述里,南枝大抵猜到,秦嘉芜和她母亲的关系也并太好。 秦嘉芜本人不愿意去国外,一半是因为周温梅,一半是因为不愿受其母亲掌控。 “这不是一个轻易简单的决定,秦嘉芜,我希望你考虑的时候,不要去想别人,只是为你自己。如果你想留下,我会支持你,如果你想走,哪怕是别人给你定好的路线,也会有很多全新的事情发生。” 南枝轻轻抽掉自己的志愿单,当着秦嘉芜的面,在第二行上一笔一划写下:出国留学。 “看!”南枝晃了晃纸,笑道,“无论哪一条,我都会陪着你。如果你担心阿梅,我们就把她一起带上呀!” 哪条路都会有爱你的人一直在。 所以你只要考虑自己就好了。 窗外阳光灿烂热烈,照着一片浓烈绿色。 属于无尽夏的季节很快就要来了—— 秦嘉芜最终填了复读。 而同时,她的新世界体验卡也结束了。 一周后,温岚来了。 温大小姐行事果决,回来之前就派人摸清秦嘉芜的居住地点,然后派了司机等在周温梅小院外,直接把人接到了餐厅。 秦嘉芜冷眼看着对面精致又陌生的女人。 女人啪嗒一下丢下一张纸,手指点了点桌面,言简意赅:“解释一下。” 秦嘉芜扫了一眼,是她的志愿表。 上面用红笔写着一句:需家长同意,提交复读申请书。 大概是老周写的。 在她有记忆以来,和温女士的见面次数恐怕不超过一只手。 曾经也有过一段时节,她极度渴望见到所谓的母亲。 于是用尽一切手段,装病装到真的病了,甚至病的快死了,也没能见上温岚一面。 而如今,这样薄的一张纸居然能将温岚召来。 秦嘉芜莫名有些想笑。 她果真是不太了解温岚。 温岚拧着眉,表情很不悦:“芬兰那边的学校我都给你安排好了,你只需要老老实实毕业就行了——” “然后呢?”秦嘉芜忍不住打断。 曾经,曾经的曾经。 在她记忆里温柔的女声,时隔多年再次听到时,原来是这样冷漠又无情的声音。 记忆偏差得太远太多,秦嘉芜既无措又难耐。 和温岚相处的每一秒,都想让她不顾一切的逃走。 逃到有阳光的地方去。 “然后?然后你的履历会很漂亮,你,你会……总之,我是为了你好。” 温岚似乎是第一次去想这些话,语气有些僵硬,大概是现编的哄人话术。 秦嘉芜扯了扯嘴角,眼里掠过一分嘲弄。 “是我的履历会很漂亮,还是你的?” 温岚挑眉,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即便是高档餐厅的服务员,也十分没有眼色的敲响了包厢的门,在一触即发的氛围里端上温岚提前点好的牛排。 “不好意思女士,您要的橙汁没有了,给您换成芒果汁可以吗?” 温岚随意点了点头,手指向秦嘉芜,“给她。” “好的。” 芒果汁很快被端了上来,放在了秦嘉芜面前。 秦嘉芜双手抱在胸前,看着温岚的眼睛。 她承认温岚是一个很不幸也很强大的女人。 温岚有野心,也很有能力。 如果秦嘉芜只是一个局外人,她或许会欣赏这样坚韧的女性。 可她与温岚之间有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温岚是个优秀的女强人,但并不是一个优秀的母亲。 而秦嘉芜,甚至没有资格奢求温岚来爱自己。 因为从她的出生开始,就是错误。 她和温岚之间,始终是错误。 “没什么意思。” 秦嘉芜忽然觉得自己很累。 她不想将尖锐对向温岚,也不打算对向自己。 她不想和温岚吵架了。 温岚皱着眉:“无论你什么意思,总之你的复读申请,我是不会同意的。吃饭吧。” 秦嘉芜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 秦嘉芜笑了很久,笑到自己无法控制。 一滴泪就这样吧嗒一下砸在了手背上。 猝不及防的一颗眼泪,让温岚刹那愣住。 秦嘉芜抬起手指,抹断了剩下的泪珠。 她能给温岚的,只能有那一滴泪。 “你知道吗,我吃不了芒果。” 比起精致的西餐,她一向更喜欢小巷里的烟火气。 秦嘉芜不了解温岚,温岚也不了解秦嘉芜。 扯平。 但也没有扯平。 或许在她出生之前,温岚或许已经割舍掉了这份牵绊。 而秦嘉芜本人。 连挽回这份亲情的机会都没有。 秦嘉芜第一次切切实实的明白。 原来温岚真的没有爱过自己。 第62章 无尽夏17 市中心热闹大街上。 商场门口的小广场似乎在举办什么活动, 随机播放着时下热门的流行曲,于是人群里呼啦啦冲出一堆男女。 地灯将光与影投在人们舞动的身躯上,洋溢着无限的热情与青春。 秦嘉芜站在路边看了一会儿, 心情没有变好,也没有更坏。 从包厢冲出来之后, 她就一直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 走在喧嚣之内, 又像是走在无人之地。 从前秦嘉芜胡乱生事的时候, 她觉得自己在向大人报复。 于是她理所当然的觉得, 她是恨温岚的。 但在温岚面前不可控的落泪后,秦嘉芜才猛地发觉,并不是的。 她不是自己想象的那种无坚不摧的 她只是一个在等母爱的孩子。 哪怕这些年和温岚见面的日子屈指可数,哪怕知道温岚讨厌自己。 最最深处的潜意识里。 秦嘉芜一直在等温岚的爱。 而如今, 秦嘉芜也说不好自己到底是恨还是什么。 她只觉得好空。 心脏像是被人挖走了一块, 豁着一道口子, 无止境地将身体里的一切放逐出去。 原来, 即便从未与她的世界相融,但仅仅因为母亲这两个字, 也会伤她这样深。 “秦嘉芜?” 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恍如错觉。 秦嘉芜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去—— 几步之外, 校服少女一手一只甜筒冰淇淋, 左手手腕上还套着牵狗绳,绳子另一端,小白正兴奋地坐下又立起。 南枝。 奇迹般的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正好正好!快快, 帮我拿一下!”南枝小跑到秦嘉芜身边, 不由分说, 就将手里的甜筒塞到秦嘉芜手里。 “啊~终于解放啦,还好遇到你!你不知道,小白套了这个以后,简直疯了,我差点两个甜筒都掉了。” 南枝一面舔着手里剩下的冰淇淋,一面笑嘻嘻晃了晃手里的牵狗绳。 荧光边的绳子在夜里很是显眼,小白显然很喜欢,昂首挺胸,跑得十分骄傲。 秦嘉芜愣了半拍,胳膊肘处忽然钻出一只手,轻轻挽着她。 “走吧?” 夜风徐徐。 橘色街灯温柔描绘着南枝的轮廓,小臂处传来一丝丝重量与热度,若有若无的香草甜味,小狗快速吐舌哈气。 再普通不过的日常感,却在此刻举托起心脏,似要填补。 秦嘉芜张了张口,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最终只是吐出几个字:“你怎么……” 南枝催她吃甜筒,说要化了。 “阿梅说小白缺根狗绳,我来这边逛逛,刚巧就遇到你啦!” 小白这几天改换了流浪场所,“尾随”着南枝和秦嘉芜来到周温梅的小院子,被阿梅投喂了一点鸡胸肉,立刻就赖着不肯走了。 周温梅便在屋内给小白准备了个小窝,愉快的接纳了新的家庭成员。 南枝前几天就在和周温梅商量着买个狗绳,方便散步时候遛小白用。 这个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但其实那条小巷离市中心很远。 且巷子附近的商业圈就有不少宠物店,根本没必要跑到这里来。 秦嘉芜垂下眼眸。 不用看也能感知到身边人不断散发出的快乐,好像一边吃冰淇淋一边散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一般。 她既不问秦嘉芜为什么几个小时前,会有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停在小巷口,将她们堵住。 也不问那几个穿黑西装每句话都不离的“温总”是谁。 不问秦嘉芜去了哪儿,发生了什么。 只因自己的脸色不好,所以努力活跃着气氛,试图感染自己。 世界上真的会有这样的人吗? “你为什么不问我?” 秦嘉芜站定,将胳膊抽回,抬眸问向南枝。 她知晓自己此刻,实在尖锐又狼狈。 可忍不住要问。 在这样一个大起大伏的夜晚,残忍与美好交织而至的时分。 秦嘉芜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甚至开始怀疑起南枝。 为什么不问? 是不关心吗? 霓虹灯变换,多重色彩快速扫过南枝秀气的五官,将人描摹得不像真实。 “秦嘉芜,不是所有的亲密关系,都必须将血淋淋的那一面展现给对方的。” 南枝微微一笑,眼光流转,熠熠明媚。 “你不想说的,就不用说。等你想说了,我随时都会在。现在对我来说,更重要的是我的小狐狸不能跑了。”南枝笑着向秦嘉芜伸出手,“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追到的。” 怎么可能不担心? 秦嘉芜离开之后,在只有一人一统能看见的光幕上,代表着秦嘉芜黑化情绪的数值疯狂跳动,不住地发出警报。 很明显,秦嘉芜与她母亲这次见面,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南枝看着那些闪烁的红灯,甚至觉得自己担心的都快疯掉。 可秦嘉芜像是一只极其敏感的小狐狸。 小狐狸有着冷漠的外表,尖尖的牙和爪,只有当她确信没有收到威胁,并且愿意靠近时,才能接触到她这具外壳之下的柔软。 这是秦嘉芜自己构筑出的一个世界。 在过去的十八年里,她都将自己藏在这个小世界之中。 用冷漠来保护着自己。 南枝很清楚,和秦嘉芜恋爱会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这个人连一句喜欢都要藏好久,伤自己好久,直到无处可躲时,才颤巍巍的承认。 那些更深处的痛苦和伤痕,又岂会轻易的展露出来? 秦嘉芜并不打算出示脆弱。 所以南枝只会在这里等她回来,给她一个拥抱。 不必因为任何关系,强迫自己将过往通通挖出来,一次又一次受伤的。 秦嘉芜,即便如此,即便不如此,我都会喜欢你。 手指顺着另一人的指节,一点一点钻进缝隙,掌心相合,十指紧扣。 南枝得意的晃了晃两人相牵的手,“喏,我的小狐狸。” 她语气认真,却又在最后打了个转,轻松的笑着,好像世上一切都叫人愉悦。 秦嘉芜呆愣愣的看着两人相牵的手。 今夜所有的情绪在此刻相逢重叠,彼此之间交手,打得昏天黑地,分不出输赢。 激烈的冲突里,委屈不知从哪个角落而起,钻着战场里的每一个缝隙,渐渐攀爬至顶峰。 眼前视线忽而模糊,热雾氤氲升腾,酸气霎时占据眼眶鼻尖。 秦嘉芜明明是一个不会哭的人,却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哭了两回。 为数不多的理智听见南枝惊慌失措的声音:“诶诶,秦嘉芜,别,别哭呀!” 继而一个拥抱猛然罩住秦嘉芜,将她紧紧圈在温暖的怀里。 “秦嘉芜,不要哭。” 两个甜筒最终黏腻的化在手指上,缓缓流动往下坠落,如同此时落进秦嘉芜脖颈里的水珠。 秦嘉芜听见南枝的声音颤着,带着不为人知的哭腔,一遍遍安抚着。 她不知道,在她为温岚流泪的同时,南枝抱着小狗因疯狂闪烁的警告,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平静。 也不知道,在她抬头看见南枝的片刻失神里,南枝像是寻回了丢失的重要宝物般,骤然松了一口气。 夜色流动,夹杂着些许闷热的风吹拂过拥抱的恋爱。 浓郁的爱意与眼泪都被潮热吞没。 梅雨季之后,无尽夏便要开了。 秦嘉芜想,也许世界上真的会有这样一个人。 她穿越过时空与人海,在某个近乎颠覆你的时间节点出现,陪伴你,鼓励你,尊重你,然后爱你。 像遥远的神明送来的礼物,给一个以为自己被全世界抛弃的小孩。 而南枝也不知道。 那只冷漠的小狐狸,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将自己的脆弱展现给她看了。 第63章 无尽夏18 温岚只在H市待了一天半, 次日匆匆和周温梅见了一面,便又飞走了。 秦嘉芜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是淡淡哦了一声, 旋即又去做数学题。 人的心很奇怪,有时反复拉扯好些年, 有时说断就断不过一念之间。 在她斩断与温岚之间的种种后,秦嘉芜好像对过往的一切都不那么在意了。 最明显感知到的, 是冉妍妍和秦嘉芜的小跟班们。 秦嘉芜虽一如既往无视着冉妍妍, 但在那些小跟班习惯性去捉弄冉妍妍时, 被秦嘉芜冷冷“啧”了一声。 这还是第一次,秦嘉芜制止了他们去欺负冉妍妍。 一时叫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第一个找上门来询问的,居然是原男主顾罗。 南枝被班主任喊了去,于是崔雯华顶上南枝的工作, 正在给秦嘉芜念英语听力原文。 顾罗突然站在桌子边上时, 给崔雯华吓了好大一跳, 结结巴巴的说不完一个词。 秦嘉芜不悦地皱眉:“有事?” 顾罗抬了抬下巴, 眼底闪过一丝讶然,“出去说。” 黄梅天, 一到下雨,走廊上总是歪七扭八的列着一排湿哒哒的雨伞,细雨如丝, 被风吹在身上粘乎难受。 秦嘉芜才懒得:“就这说。” 课间就这么几分钟, 被他这么一耽搁,这听力是做不完了。 顾罗皱了皱眉,视线落在秦嘉芜桌上的试卷, 顿了一顿, 最终忍不住好奇道:“你来真的?” 秦嘉芜翻了个白眼。 她交复读申请都是上周的事了, 全校早就传疯了,顾罗现在才来问,有病没有? “顾,顾,顾同学,我们,要,要……” 崔雯华胆小不经吓,就是和秦嘉芜也才慢慢熟悉起来。 见她这副涨红了脸的样子,秦嘉芜一猜就知道她又害怕了,于是代替说道:“有事快说,别打扰我们学习。” 顾罗哽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自己脑子抽什么风,竟问了一句:“要不要借你笔记?” 这下连崔雯华都沉默了。 秦嘉芜冷冷抬眼,眼神像是在说,有病滚远点。 顾罗很快反应过来。 和秦嘉芜走得最近的是谁? 南枝啊! 虽然是从三中转过来的,但第一次模拟考就抢了顾罗的第一,此后次次都拉着分,稳压一众学霸。 再看她的日常,不是干饭逗狗,就是追着秦嘉芜跑。 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学习。 从南枝转学以来,多少学霸咬碎一口后槽牙。 有南枝在,还用他什么笔记? 顾罗以拳抵唇,咳了咳,正要说冉妍妍的事情,偏巧此时南枝回来,一脸好奇。 “诶,顾同学,有事吗?” 顾罗还没开口,秦嘉芜先嗤了一声:“他问我要不要他的笔记。” 顾罗:…… “可以啊。”谁承想南枝居然一口应下,“他英语考得还行。” 顾罗几乎吐血。 什么叫还行? 南枝来之前,他英语单科就没下过第一好吗! “我来不是笔记的事情,我是想问你,为什么突然对妍妍改变了态度?”顾罗缓缓吐了一口气,总算把话题聊到正事上了。 南枝和崔雯华对视一眼,立刻找了个理由溜了。 秦嘉芜显然不爽,不耐烦道:“关你什么事?” 顾罗一时语塞,讷讷了好一会儿,没说出个所以然。 秦嘉芜满脸不屑,却还是接着往下说。 顾罗喜欢冉妍妍,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就他自己不知道。 接下来这些话,秦嘉芜也说不好顾罗会不会告诉冉妍妍,但无论冉妍妍最终会不会知道,她都不在乎。 因为—— “我想往前走了。” 顾罗被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弄得有些懵。 秦嘉芜将试卷拢了拢,淡淡说道:“我为什么要用秦峰宇犯的错,一直惩罚我自己?” 欺负冉妍妍也好,故意寻衅挑事也好。 这些事情从来只有她们自己放在了心上,当做天大的事一般,成日为其所扰。 回过头来时,秦嘉芜只有无限的空虚。 她到底在和谁较劲呢? 这里面所有人都在过着自己的生活。 只有秦嘉芜,把她自己关在了往事里而已。 她不是放过冉妍妍,是放过了秦嘉芜自身。 这些事对于秦嘉芜来说,真的不再重要了。 所以不需要再耗费精力。 现在她只想往前走。 如南枝所说,即便她比其他人晚了一步,也会有属于她的灿烂。 顾罗原地站了一会儿,总算悟出一分半点的,看向秦嘉芜的眼神也有些许不同。 秦顾两家在生意场上有些来往,他和秦嘉芜也算某种意义上的青梅竹马,尽管两人谁都看不上对方的调调。 起初,他对秦嘉芜的做法虽不说认同,但井水不犯河水,只要秦嘉芜不惹上他,他也不会故意去找秦嘉芜不痛快。 直到前几个月,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在意冉妍妍开始,才对秦嘉芜渐生不满。 然而没等他找上秦嘉芜,秦嘉芜这边反倒弄出来一串事情。 再后来,秦嘉芜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甚至还要复读考大学。 开始他只当这个大小姐又搞什么花头——反正在他看来,秦嘉芜就没正常过。 可是刚刚,秦嘉芜的眼神很认真。 提起冉妍妍时,她的眼里不再有以往那种戾气与厌恶。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 像说着一个陌生人。 她说她想往前走了,好像是真的,放下了很多。 但是,秦嘉芜怎么就突然间大彻大悟了啊? 课间铃声忽然响起,打断了顾罗的沉思。 在秦嘉芜不耐的驱赶里,他终于舍得挪了挪脚步,转身的瞬间,与正走进教室的南枝撞上视线。 最后一声清脆铃声如一道钟,在顾罗脑海里狠狠撞击了一下。 电光石火间,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一个回身—— “你和南枝?!” 秦嘉芜冷嗤一声,“真逊啊你。” 两人话都说了一半,却都在对方眼里看出了后半句: 你和南枝是真的在恋爱啊?! 真逊啊你,三年都没泡上冉妍妍。 “还没走啊?”南枝走到位置上坐下,非常自然得取过秦嘉芜的试卷,指尖不经意蹭过秦嘉芜的食指,被秦嘉芜一把捉住。 南枝疑惑:“嗯?” 秦嘉芜就这么明晃晃的牵着南枝的手,狐狸眼一挑,冲着顾罗冷笑一声。 顾罗连翻了三个白眼,头也不回的走了。 果然还是他熟悉的那个神经病。 这有什么好秀的,当他真没牵过小手啊! 不知顾罗与冉妍妍说了些什么,总之那日之后,冉妍妍忽然也有些变换。 譬如她不再用着那张手绘全家福做头像。 也不再固执地要和秦嘉芜说话。 甚至有人故意惹她时,冉妍妍也不再一昧忍让。 她一改往日小百花的形象,成了秦嘉芜以外,变化最大的人。 南枝一直就没太看懂冉妍妍这个人,结果还是秦嘉芜给她解释了才反应过来。 冉妍妍看似柔弱、任由秦嘉芜欺负。 其实也是她的一种报复。 头像也好,娇滴滴的同秦嘉芜说话也好,都是她故意恶心秦嘉芜的。 可无论两人怎么恶心对方,冉妍妍都从未将这些事告诉过秦峰宇。 或许冉妍妍也并不如表面这般,信任、喜爱这个父亲。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俩还真有这么一丝奇怪的相似吧。 在秦嘉芜停滞的时间里,冉妍妍好像也没往前走。 上一辈的恩怨纠葛,延续到了无辜的两个人身上,成了她们的枷锁。 两个女孩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承担着不属于她们的痛苦,然后一点一点钻进牛角尖里,走上错的路途。 所谓命运,其实不公平,也公平。 它给予秦嘉芜的伤痕,一点没少的也给了冉妍妍。 “这么说来,她是故意告诉我,她的头像是自己画的全家福?”南枝一脸震惊,“可那时候,你甚至还对我爱答不理呢!” 秦嘉芜轻哼一声:“所以不喜欢她。” 南枝有些恍然又有些恍惚。 难怪呢,就顾罗这个傻子,怎么追得上冉妍妍? 只怕冉妍妍早把人看透了,耍着玩呢! 秦嘉芜似乎有些不满南枝的走神,勾着她的小拇指,把人扯了回来。 “别想别人。” 南枝好气又好笑,同时还有一分暗爽:“这算不算是一种吃醋?还是说撒娇?” 狐狸眼微微一眯,清冽里染了几分威胁。 南枝立刻哄她:“错了错了。” 一来二去间,前桌崔雯华的手往后一探,丢下一个纸团。 南枝好奇打开,立刻被几个加粗大字震到: [别打情骂俏!明天就高考了!让我抱下最后一个脚指头!!] 南枝同秦嘉芜对视一眼,乖乖闭嘴。 千万别惹高考前一天的高三生。 她连秦嘉芜都敢骂。 窗外雨声淅淅,打湿一片芭蕉。 高三最后的一个半月,在雨天开始,也在雨天落幕。 小白在这一个半月里渐渐讨得老猫欢心,已经获得贴贴准许。 南枝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一只小猫轻巧跳上椅子,靠在南枝身边,尾巴轻轻扫过。 她来周温梅这里的次数过多,连这些小猫都与她渐渐熟稔,胆大的小橘已经习惯躺在她腿上接受人类的抚摸。 眼下小橘顺势卧在南枝怀里,小白刚散步回来,趴在南枝脚边散热,小院子里一派的祥和宁静。 初夏的暑气渐起,春日终是一点也不剩下了。 “走吧?” 秦嘉芜收拾好,两人一同出门,临别时还同周温梅预定了午间的火锅。 毕业典礼安排在了高考后的第一天上午,两人到的有些早,南枝便提议去看看教学楼后的无尽夏。 粉蓝交织的硕大花球连绵,沉甸甸的坠在枝头,几丛攀成花墙,勾魂摄魄的蓝便高高低低蜿蜒着。 南枝忍不住惊叹,H市的花总迷人眼,从春初的樱,一直到炎夏的绣球,美不胜收。 秦嘉芜刚想说什么,口袋传来几下震动,居然是崔雯华给她发的消息。 点开一看,最上面是一段转发的聊天记录。 崔雯华:【秦同学,也许你已经不记得这些事,不记得蓝夏了,但我想,她最后留下的这些话,我还是应该告诉你的。今天我们就都要毕业啦,希望我们都能拥有想要的未来。】 在看见蓝夏这个名字的瞬间,秦嘉芜只觉得全身血液瞬间凝固了。 南枝察觉,手在她眼前挥了好几下,才把秦嘉唤回神。 “怎么了?” 秦嘉芜咬了咬下唇,狐狸眼里难得露出迷惘的情绪。 南枝立刻抱住她:“没事没事,我在呢。” 秦嘉芜的情绪太不对劲,南枝一遍遍安抚,好一会儿才感觉到她的心跳。 “之前……”秦嘉芜思绪有些飘远,似乎不知如何开口。 “不想说就不要说。”南枝安慰道。 譬如温岚的事情,秦嘉芜一直不曾开口,南枝也不打算去一探究竟。 秦嘉芜有太多过往,可即便不说,也不妨碍什么。 但这一回,秦嘉芜却摇了摇头,把手机递给南枝。 “之前,孟恒他们找上我,说了一句话,你还记得吗?” 南枝半眯了眯眼,想了好久,才从记忆深处挖出来一段。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长卷毛他们找上孟恒,在校门口堵住了秦嘉芜,结果被秦嘉芜狠狠揍一顿。 她记得那时候,孟恒还是谁,最后说句了什么害死人? 她一直当孟恒他们造谣,故意恶心人才这样说,便没有放在心上过。 南枝心跳碰碰加快,秦嘉芜是想要说这个事情吗? 秦嘉芜深吸一口气,语气有些僵硬,很显然是在逼自己去回忆。 “以前,有个和我们同级的女生,叫蓝夏。” “她是个——不怎么起眼的学生,所以很快成了他们的目标。” “那时候,我一直在到处打架惹事,唯一关注的人,可能只有冉妍妍。等我知道蓝夏的时候,她已经去世了。” 南枝紧紧握着秦嘉芜的手,她的手一如初见时候那般,冰凉没有生气。 在这样的夏日里,也如一块冰,令人心疼。 秦嘉芜的声音发着颤,艰涩的往下说道:“他们都说,是我害死蓝夏的。我不知道蓝夏被他们传了那些话,等我知道的时候,她已经转学了……” 她说不下去了。 南枝抱着秦嘉芜,耳畔贴着脖颈,一边是滚烫,一边是寒冰。 小狐狸就在她怀里一个劲颤抖,似乎是被挖出了很不好的回忆。 南枝无意间滑了一下屏幕,眼睛忽然睁圆。 几段聊天记录的最上方,还有一句—— 崔雯华:【秦同学,谢谢你。不仅是我,也是蓝夏想对你说的。】 “秦嘉芜?秦嘉芜!可是崔雯华说,蓝夏想对你说谢谢诶!你看!” 她慌忙将手机举到秦嘉芜面前,泪眼迷蒙的小狐狸脸上,第一次露出不解之色。 南枝忙道:“会不会,这之间有什么误会?” 在崔雯华转发过来的聊天记录里,两人才渐渐拼凑出一个遥远的故事。 那时候的秦嘉芜,眼里只有报复。 她成日领着人到处打群架,打到自己一遍遍进医院、警察局,打到连打过谁都不记得。 H市能挑的混子都被她挑了一个遍。 其中就有抢劫崔雯华的孟恒。 而孟恒除了抢钱,还喜欢交女朋友,尤其喜欢一些家庭背景一般,人又胆小听话的女生,这样就不敢反抗他。 那时候蓝夏就是他的目标之一。 在孟恒被秦嘉芜打到住院之后,蓝夏不知是不是为了感谢,曾给秦嘉芜的桌子里塞了一次小零食、饮料。 这事不知怎么回事,落到了孟恒的耳朵里。 于是他重回学校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蓝夏算账。 秦嘉芜曾经撞到过孟恒在校外堵蓝夏,于是又顺手揍了孟恒一顿。 有一段时间里,孟恒以为蓝夏是秦嘉芜“罩着”的,虽然怀恨在心,但还是忍了。 直到有一天,蓝夏给秦嘉芜塞小零食时,被秦嘉芜撞了个正着。 那天她刚从警察局回校,身后跟着秦家的秘书,心情非常不好,于是直接把蓝夏的东西丢在地上。 大概是因为这件事,让孟恒他们知道了,发觉蓝夏和秦嘉芜根本没有交情。 不久之后,学校里渐渐多了一个传闻,说蓝夏在做援.助.交.际。 这事传的有鼻子有眼的,甚至还有几张“照片为证”。 后来蓝夏主动退学。 过了几个月,再听到关于蓝夏的消息,就是她去世了。 正逢那时秦嘉芜“名气大盛”,加上孟恒有意推波助澜,大家便以为这件事是秦嘉芜做的。 但其实秦嘉芜在这期间,甚至不知道有这么一桩事情——总不会有人傻到跑去“杀人犯”面前问,你真的杀人了吗? 何况当时关于秦嘉芜的传闻实在太多,她根本没注意到这里面,还有一条是关于蓝夏的。 蓝夏在人们眼中出现的时间,其实非常短暂。 高一上学期没结束,她就已经退了学。 在流言蜚语里,人们只看见一个不检点的女生,一个霸凌同学的女生,恶与恶的对流里,其中一个消亡了。 南枝看到后来,气得眼泪直掉。 蓝夏在聊天最后一段写道: 【我和很多人解释,我没有做过那种事,是孟恒他们造谣的,可是没有人相信。】 【他们根本不在乎我是不是这样的人,他们只是想看这样的笑话。】 【是我太脆弱了,这么多伤害我的人,没受到惩罚。唯一帮助过我的人,却因为我被骂。】 人们埋怨蓝夏不够坚强,怎么几句话就受不了了,年纪轻轻的看不开。 又避秦嘉芜如蛇蝎,觉得她怎么能这样欺负别人。 所有人都将自己的罪恶推给了两个女生,于是便又能心安理得,好像自己又是干干净净的。 没有人为自己的口业之罪而忏悔。 他们“杀”了蓝夏,又企图“杀死”秦嘉芜。 南枝把手机塞进秦嘉芜手里,然后张开双臂,紧紧抱住秦嘉芜。 “秦嘉芜,这不是你的罪,你不要去背。” “蓝夏知道,我也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你没有害死谁。秦嘉芜,你过去可能冷漠,可能对世界漠不关心,可即便如此,你还是救下崔雯华,救过蓝夏。你不是超人,不能出现在每一个有罪恶的地方,但你已经做了很多,做了你能做的了。如果你知道蓝夏被欺负了,即便你根本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你还是会去制止别人,去救她的,对吗?秦嘉芜,那些人口中的你根本不是你。” 秦嘉芜将头埋在南枝脖颈间。 她曾为此痛苦过,可很快,更多的冷漠占据了她。 再后来,她也如别人一样,将蓝夏遗忘了。 这样说来,她确实是坏的。 手机屏幕的光未熄灭。 摩挲泪眼中,她看见蓝夏的头像框下那一行字。 秦嘉芜,谢谢你救过我。 对不起,我没能坚持下去。 第64章 【完】 又一年夏。 这一年的雨季很短, 夏日也来得比往常快许多。 高考结束的第一天,照例是华阳的高三毕业典礼。 南枝起了个大早,从柜子里翻出华阳校服, 混在学弟学妹之中进了校园。 故地重游,难免有些感慨。 去年夏日, 南枝果不其然拿了本省的状元,除了崔雯华, 众人都意外的是她放弃了清北, 选择了H大。 南枝选的专业在分校区, 从周温梅的小院出发到学校,只要半小时。 秦嘉芜在这一年里努力学习,最后一次模拟考的成绩,已经能摸到H大去年的分数线。 寒假过年时, 她们还和崔雯华小聚了几次。 冉妍妍按照剧情, 考上了清北, 去了北方, 离家很远。 从此,原女主的人生里, 和早期反派秦嘉芜便再没了瓜葛。 不过秦嘉芜倒是收到过一封很薄的信,从字迹判断应该是冉妍妍写的。 秦嘉芜一直没有打开,也没丢掉。只是随手放在了躺椅上, 被小白叼走玩耍, 撕了个粉碎。 便没人得知,那封信里究竟写了些什么。 关于秦嘉芜的剧情彻底和书中不同了。 唯一相同的是秦峰宇的公司,仍然因为断了资金链而面临破产倒闭。 在这之前, 冉妍妍像是提前得知什么似的, 早早将母亲接到了北方。 有小道消息说, 冉妍妍这些年攒下不少积蓄,似乎很早就想要脱离秦峰宇一般。 秦嘉芜对这些事毫不关心,反倒是南枝和系统惊讶不已。 但冉妍妍远走,秦峰宇入狱,她就算有心想了解,没地方探听消息,只得作罢。 反正秦嘉芜好好的就行! 哦对了,要说她们家发生了什么大事,大概就是去年年末,周温梅生了一场病,南枝从积分商城兑换了不少东西为她调理,将阿梅“养”得健健康康的。 翟姐来探望时吓了一大跳,觉得周温梅的气色比生病前还要好上不少,还当是回光返照。 直到好几个礼拜过去,见周温梅精神矍铄,翟姐才彻底放下心来,直念道是因祸得了福。 到了清明,南枝和秦嘉芜一起去给蓝夏扫了墓。 她们去的那天有些晚,在这之前已经有人来过了。 秦嘉芜一眼认出墓碑前的零食包装袋,正是当时蓝夏塞到她桌子里的那种。 两人同蓝夏说了很多话,其中就有关于孟恒他们的。 大约是去年秋,开学后不久,某大学在读学生因殴打室友上了热搜。 这条新闻原本只有一两家媒体报道,奇怪的是,这两篇报道,在短短几小时内迅速登上实时热搜。 不少人都认出视频中的施暴者正是孟恒。 评论区里陆续出现孟恒的初中、高中同校学生,列举了孟恒的种种事例:校园暴力、抢劫、猥亵等等。 而最令人震惊的是,孟恒如此劣迹斑斑的过往,竟一次也未受到处罚,可见其背后势力。 很快,在网友们的呼吁下,H市警方对孟家展开了调查。 孟恒和他那些个小跟班,过去犯下的事情无论大小,桩桩件件都被翻了出来,牵扯出的数十人,纷纷获罪入狱。 这之中,便包括了当年侮辱造谣蓝夏的所有人,譬如长卷毛和曹回,便在其中。 崔雯华给南枝她们发消息时,还没从这巨大的冲击里缓过神来。 她问:怎么突然之间孟恒就凉了?! 南枝回她:善恶终有报。 天道好轮回,每个人都将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所以蓝夏,下一生就平平安安的,永远快乐吧。 风声轻柔吻上世间,丛丛簇簇的无尽夏被压弯了脑袋,乍看之下,像是这些圆鼓鼓的花球对着南枝点了点头。 熟悉的铃声响起,南枝猛地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站在这无尽夏的花海前太久了。 今天恰巧是周末,与去年不同,今年的返校毕业典礼只有高三生来参加,整个校园便显得格外空荡荡。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窸窣脚步声,南枝回身看去,乍见来人,不由得笑起来。 “你怎么溜出来了,没被老周发现吗?” 来人一头齐肩短发,一侧的耳垂上坠着一颗圆润晶莹的小柿子耳坠,初见时那抹蓝色挑染被染回了黑色,清冷又不失昳丽。 “猜你在这里,就来看看。” 正是秦嘉芜。 有道小别胜新婚,秦嘉芜要参加今年的高考,为了让她专心复习,南枝这一整个月都没与秦嘉芜见过面。 本想等毕业典礼结束了之后,再给秦嘉芜一个惊喜,没想到却被抢先一步。 南枝双手背在身后,笑眯眯说道:“想我了?” 她本是想打趣秦嘉芜,却没想到—— 秦嘉芜直接上前两步,一手抚着南枝纤细脖颈,一手揽着腰,将南枝抵在墙上。 几十天未见,夏日的气温在等待中升腾,浇得心中悸动滚烫。 秦嘉芜半垂下眼,仔细地看着眼前人,手指忍不住摩挲着南枝又软又嫩的脸颊。 “你,你别……”南枝烧红了耳朵,话都说得断续。 秦嘉芜缓缓凑上前,唇挨着南枝的唇,张合间,柔软的触感一下又一下传至两人的神经末梢。 “嗯,很想你。” 她何止是想。 见不到面时的孤独,生怕发挥失常的恐惧……秦嘉芜只觉她的人生之中,从未有过如此惴惴不安的时刻。 直到南枝出现后,在这漫长又短暂的一年里,她的魂魄都被架在无限的情绪之中煎熬。 南枝不知道,秦嘉芜当真就是那样想她。 叶片与花瓣相触又分离,在寂静之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秦嘉芜捧着南枝的脸,微微俯身,虔诚地落下一个吻。 一墙之后,学生们踩着整点的铃声冲出教室,在走廊上纷纷扬扬撒下试卷与习题,像一场盛大隆重的雪。 南枝被惊到,下意识张口想说什么,立刻便被秦嘉芜钻了这个空子,一点一点夺走她全数的呼吸。 盛夏温度灼灼,单薄的夏衣明显隔不住身后粗粝不平的墙,一面是世间最最柔软,一面是无比坚硬。 秦嘉芜的手不知何时抚到了南枝脑后,微冷修长的手指顺着势,插.入她的乌发里。 指尖不经意缠上的发丝,随着湿润的水汽,一下、一下,轻微的拉扯着。 像是不断拉扯着南枝,将她放逐在了梦幻与现实之间,爱yu要她沉沦,痛感要她清醒。 秦嘉芜的吻,一如她本人强烈的色彩。 浓重无比,像要刻入南枝的身体与灵魂之中,填满过往干涸的心海。 呼吸攀爬、缠mian。 南枝的眼尾早被绯色所染,又被夏日灼出晶莹一点,最后全落入秦嘉芜的一吻之中。 人群攒动,涌入操场,狂欢里又带着习惯性的遵循。 潮流之外,只有她们站定在无尽夏之前,相拥相吻。 秦嘉芜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唇角,一脸餍足。 “学姐,不祝我毕业快乐吗?” 风中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花香,将两人包裹其中。 南枝半仰着脑袋,伸手捧起秦嘉芜的脸庞。 虽然秦嘉芜什么都没有说,可她知道。 “毕业快乐。” “秦嘉芜。” 我好爱你—— 【大学番外】 “那个,不好意思哦,能不能打扰你一下下?” 南枝摘下耳机,顺着眼前晃动的手抬头看去,是个陌生的男生,穿着印花卫衣和牛仔裤,简单利落的搭配,看起来还算清爽。 “有事吗?” “那个,我有个朋友,觉得你很好看,想问问能不能要个联系方式。” 南枝拖着长音,“哦”了一声。 有个朋友是吧。 “那能麻烦你告诉你的朋友一声吗,实在不好意思,其实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男生懵了几秒,很快反应过来,只当南枝是委婉的拒绝。 他先是说了几声好,走出几步后,大抵是不甘心,一个转身又杀了回来。 “那方便留个微信吗,就当是交个朋友了。” 南枝微笑拒绝:“不好意思呀。” “真的只是交个朋友,你大几的?应该也是我们这一届的吧,我是材料院的,我——” 男生不依不饶的,还打算纠缠,话未说完,身后便传来冷冷一道声音。 “让开。” 几次三番被拒绝已经很让他挂不住脸面,身后这人这一句话就是撞上他的怒火。 男生猛地扭头,刚想骂人,字眼到了喉间又硬生生转了调子: “秦,秦嘉芜?!” 身后的少女手里提着两杯奶茶外卖,另一手插在外套兜里,歪了歪头。 狐狸眼半眯起,冷冷打量了一眼男生。 “让开。” 这回秦嘉芜的语气更添了几分不耐。 男生似乎想在南枝面前装个x,梗着脖子,叫嚣道:“你有没有礼貌?没看见我们正在说话吗?” 礼貌? 秦嘉芜偏着脑袋,冷笑一声。 “你管纠缠别人的女朋友叫有礼貌么?” “什、什么?”男生有些糊涂。 南枝此时已经收拾好两个人的帆布包,跨在肩上,越过男生,走到秦嘉芜身边。 她极其自然的牵起秦嘉芜的手,然后微微踮脚,在秦嘉芜脸上啾了一下。 “我真的有女朋友啦。” 南枝抬起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晃了晃。 男生满脸写着错愕,不可置信的抬眼。 只见方才还一脸不爽的秦嘉芜,此刻眼角眉梢都变得柔软起来,看着南枝的眼神充盈又甜蜜。 任谁看了这两人,都是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啊! 这是真和有女朋友啊靠! 而且,她女朋友还是校霸! 男生脸色灰白,连借口都没找,一个旋身大步跑远了。 南枝不由得扑哧一笑:“哎,你怎么到哪儿都这么吓人啊,我的校霸女朋友?” 秦嘉芜挑了挑眉。 要说她为什么到了大学还是校霸,得从顾罗这个傻x说起了。 总而言之,秦嘉芜入学第一件事,就是拒绝了一连串试图想认识她的男男女女。 其中就有几个大二的男生,颇有几分“势力”。 连军训结束都等不及,就在操场外等着堵秦嘉芜——自然是被胖揍而归了。 仅是这样也就算了。 可不知从哪儿流传出秦嘉芜的“传说”来。 各种传闻有鼻子有眼的,生生将秦嘉芜说成了一个女魔头。 而追其源头,竟然是顾罗安排的,他的一个好哥们正好在H大,又和那几个挨打的学生是同一个院的。 于是顾罗便干脆把秦嘉芜刻画成了一个校霸,以秦嘉芜的武力值来说,H大这一群书呆子没一个能打的。 小半个学期过去,大家对秦嘉芜的刻板印象便这么生成了。 “要不是顾罗在国外,哼。”秦嘉芜冷哼一声,显然是打算等人回来,好好“招待”一下。 南枝笑得前仰后合。 当初的秦嘉芜为了惹事,还主动去挑战校霸头衔。 这回不愿做校霸,偏偏又成了校霸。 “还笑?”秦嘉芜伸手拦腰,将南枝收拢到身边,“学姐人气好高,我只是去拿个外卖,也有人来钻空子。” 南枝故意笑道:“哎呀,校霸大人,生气啦?” 她伸出手指戳了戳秦嘉芜,“校霸大人生气的话,我可太害怕了。要怎么样才能让大人消消气呢?” 狐狸眼侧目看她,眼底闪过一瞬神采。 秦嘉芜偏过头,在南枝耳畔轻声说了句什么。 南枝瞬间从脖子红到脸,一瞬间熟透了。 “喂,大白天的你!” 她作势要从秦嘉芜怀里出来,却又被人拉近几分。 “学姐,你欠着我一年份的……没还呢。” 图书馆外红叶悠扬落入草坪,腻歪的小情侣一会儿将头凑在一块,一会儿又拉拉扯扯的打闹。 断断续续的话被风传出,连雀儿都将脑袋埋入翅羽间,不敢抬头。 城市的另一头,无尽夏花海开了又落。 无人知晓。 这片花海曾见证了一场隐秘又盛大的爱意拉开序幕。 这无尽的夏日,直至生命尽头,也绝不落幕。 第四卷 世界④:小南上仙,法力无边! 第65章 养徒弟第1天 天地阒然须臾, 虫鸣声渐起,夜色愈浓。 南枝还没睁开眼,先闻到了一股甜腻的异香, 短短几息,便觉得头脑昏涨, 醺沉无比。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才一睁眼, 忍不住又觑起, 好一会儿才适应眼前的黑暗。 眼前的场景, 是一个鬼气森然的山洞,石壁上有一两处被凿的凹痕,油灯便歪斜着放置其中,跳动的火苗将整个山洞照得明灭, 十分晃眼。 南枝正站在这个山洞入口, 那股难闻的甜香似是从更深处传来, 在这入口已叫风吹散不少, 却仍透着一股恶心的不适。 她这是来哪儿了?! 【宿主是在修真界哦!】 随着系统上线,南枝的脑海里一本书正在不停翻动。 书页停止的那一刻, 南枝便差不多了解了现在所处的小世界。 这一次她所来到的是一本大女主仙侠文,男主基本是个背景板,可以忽略不计。 而南枝要攻略的目标, 则是本书最大的反派boss, 也是原女主的唯一的师妹:白珠怜。 原女主所在的师门,名为天剑,是本书武力值巅峰的存在。 作为当世第一, 自然也都有些奇奇怪怪的规矩, 天剑门的规矩便是历代掌门只能收一个徒弟。 也就是说, 整个门派上下,只有师父和徒弟两个人。 直到最近这一代,掌门不知因为什么缘故,收了两名徒弟。 大弟子即为原女主,从嫦。 从嫦天生异骨,年少时修炼十分艰难,比起旁人慢了十倍不止,因此被原师门众人瞧不起,经常被分配去做一些下人做的活计,本该按月领的灵药灵石等等,也都被同门所掳。 总之是一个经典的“废柴”逆袭剧本开局。 直到遇上天剑掌门,一眼看出此女不凡,从嫦才开启爽剧模式。 与从嫦不同,反派白珠怜的开局不是天赋异禀的全灵脉,而是灵力全无的普通凡人。 天剑门只收根骨奇才,却在这一代,先收了个旁的门派不要的废物弟子,然后又破格收了个平平无奇的凡人,这八卦放在整个修真界都是相当炸裂的存在。 天剑掌门在书中剧情前期是当世最强。 从嫦虽被掌门收为弟子,却只学了一招,而后便被放下山游历,因此陪在掌门身边的便只有无灵根无灵脉、天生无法修炼的白珠怜。 因小说主角是从嫦,并没详细写白珠怜在天剑门的生活。 但偏偏是这个凡人,在剧情的中期,从嫦回师门,正巧撞见白珠怜入魔、诛杀掌门。之后从嫦与白珠怜大战,又被入魔的白珠怜所杀。 好在从嫦游历时曾有奇遇,虽身死,但神魂未陨。从嫦借助魂魄中的天材地宝重铸身躯,不破不灭,这一次的死亡反倒助她突破。 另一边,入了魔的白珠怜则成了心狠手辣的大魔头,无论仙凡,只要是得罪了她,皆没有好下场。 南枝看着书中各种“血洗”“虐.杀”等等形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小毛球蹦跶两下,给她打气:【加油!只要攻略了她,以后这些剧情都不会有!】 南枝幽幽问道:【你确定,我这个身份,真的能攻略白珠怜吗?】 光幕上,一个电子笑脸表情缓缓跳动。 一人一统的沉默,震耳欲聋。 南枝低头看着自己腰带上系着的灵玉,欲哭无泪。 这块玉通体莹润,其中似有银蓝色琼液流动,乃是灵力化实的象征,而能达到这样纯粹的光泽,全书仅有天剑门第一代掌门能做到。 于是这块玉也成了天剑掌门的身份象征。 也就是说,南枝这一次的身份,正是那个死于自己徒弟剑下的天剑掌门。 这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以至于弑师成魔啊! 就在她们沉默之时,山洞内的香气愈发浓烈,在这奇异的甜腻之下,一股似腐烂般的酸臭味,也隐隐从中钻出苗头。 南枝忍不住抬手掩了掩鼻子,轻蹙起眉头:【这什么味儿啊】 小毛球晃了晃,表示不知:【根据检测,白珠怜应该就在山洞深处。】 即便是站在洞口,这味道都叫南枝恶心不适,那更深处的白珠怜,岂不是得被熏晕过去? 来不及细想,南枝随意掐了个手势,暂时封闭了自己的五感,腾起身往山洞深处飞去。 也不知这山洞是哪个变态弄的,她愣是飞了好一会儿,最后垂直下落了好几丈,才到了尽头—— 眼前的昏暗忽然被湖蓝色光泽替代,山体之内,竟藏着一个不小的灵力池! 纯粹的湖蓝与幽幽荧绿交融,乍看之下,如一面平静又璀璨的镜子般,池面上方仙雾袅袅,犹如幻境。 池中,隐约可见一个瘦弱的人形,三条巨大的银链分别圈住她的脖颈与手腕,另一端则嵌在山体之中。 南枝抬眸看去,不由得狠狠一颤。 这也…… 太惨了! 倘或此地有修仙者路过,必定能看出,这看似美丽的池子之下,实则是汹涌诡谲至极的灵力旋涡。 那点点荧光根本就是一只只蚀骨虫,它们视血肉为食,以此来孕育新生,进食时,便会发出阵阵奇异甜香,以吸引更多猎物靠近。 此时的虫子正疯狂啃食着少女的肌肤,将其腐化、烧灼。 南枝此时哪儿还顾得了其他,两指轻扣,一道光剑从指尖飞掷而出,斩断了银链,而后化作光绫,将白珠怜从池中托起。 直到少女靠近,南枝才看清她的模样。 白珠怜很瘦,几乎只剩下一把骨,素白轻纱衣衫紧紧贴裹着这具身躯,墨色长发落在腰间,有一缕缠绕其上,像是能勒断这一抹纤细。 少女闭着眼,过于苍白的肌肤完完全全失了血色,衬得一弯细长的眉更凌冽清冷。 银链径直贯穿了她的手腕,嵌入血肉之中。 此处的灵池有重铸血肉的功效,但白珠怜是凡人,无法吸收灵力,只能靠自身愈合,从贯穿伤的肌肉愈合程度来看,她被圈在此地绝非数日,应是更长的一段时间。 没了食物的蚀骨虫很快安静下来,那股幽香与腐臭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白珠怜身上污糟又浓烈的血腥气。 没了池水冲刷遮掩,猩红很快从白纱之后渗出,如点点红山茶,凭空落入白雪之中。 刺目至极。 南枝都记不得自己上一次见这样惨烈的场景,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眼前的白珠怜只剩下一丝极其微弱的气息,若她是修仙之人,南枝可以渡灵气给她保命。 然而白珠怜没有灵根,身体健康的情况下都无法承受最基础的灵药,何况是濒死之时? 系统警报在南枝脑海中骤然响起,预示着白珠怜为数不多的生命值。 【统宝,快快,看看积分商城里有没有什么可以换的!】 一件件药剂从商城里兑换出,南枝根本顾不上考虑积分,眼下最重要的,是得让白珠怜活着。 可看着眼前的瓶瓶罐罐,南枝一时又犯了难。 白珠怜凡人之身,能抗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眼下她昏迷不醒,南枝只能用灵力裹着药水,强行灌下。 白珠怜虽说昏迷,仍被南枝粗.暴的手法呛了好几次,纤长睫羽颤了又颤,似扑闪的黑蝶。 直到三瓶药水灌完,警报才彻底解除。 “行了,接下来就等她自己恢复吧。” 南枝长舒了一口气。 她这次换的药剂都是高级药品,寻常人用半瓶,什么伤病就都好了。 白珠怜一次用了三瓶,居然还只是堪堪保住性命。 可见她之前的状况有多惨烈。 南枝厌恶地看了一眼灵池,挥了挥手,湖蓝池水中的点点荧绿色蹿腾了几下,渐渐消散而尽。 光绫托起白珠怜,随着南枝一道往外离去。 腾空的一瞬,南枝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统宝啊,说起来,这天剑门,不就只有我、从嫦和白珠怜三个人吗?那是谁把她关到这里的啊?】 小毛球一蹦一蹦,回她:【不,这座山上只有你和白珠怜两个人。】 南枝:? 一个念头在她心里缓缓冒出,带着一阵恶寒,迅速窜至南枝四肢百骸。 【不会……是我吧?!】 南枝凌空的身形一晃,只觉未来无限黑暗。 真要是她折磨的白珠怜,这确实是……天大的仇恨了。 也不怪人家想杀你。 南枝想得入神,便没有注意到—— 身后,光绫之上,那对黑蝶振了振翅,无声地睁开。 少女的肌肤迅速愈合、结痂、脱落,露出新生般雪润细腻的皮肤,肌肉逐渐饱满有力,苍蓝色血管若隐若现。 那张苍白枯瘦的脸慢慢丰盈起来,狭长双眸含住一对漆黑如墨的宝石,眼尾泛着诡异的绯红,糜丽又妖冶。 素白轻纱轻柔抚着她凹凸有致的身躯,微卷的长发愈发光泽柔顺。 少女急速生长着,清绝的容颜染上一丝妖媚,从一具枯骨,生长成了世间最美的人偶。 那对过分漂亮的眼眸缓缓挪动,看向身前的背影,透着森寒无比的恨意和杀气。 不过片刻。 两人到了山洞之外,清新的空气注入五脏六腑,一扫先前的郁闷。 南枝无意间回头一瞥,光绫之上,形同枯槁的少女仍紧闭着双眼,苍白且脆弱。 “也不知她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南枝又叹了一声,“还得想办法给她补补身体……啊,这开局好难啊!” 黑蝶忽闪一下,复又平静。 像是月色里一抹幻觉。 * 白珠怜其实一直都是醒着的。 蚀骨虫这种东西,也算是天下一奇,除了南枝,只怕没人能把它们从蛮荒之渊里寻出来。 世人只知蚀骨虫□□血,以灵池养之,能孕育出天罗血晶,是洗髓锻骨类药材中的仙品。 这个法子,虽记载于典籍,但一来蚀骨虫居于蛮荒之渊,且鲜能寻得,世间没几个人能全须全尾的从其中出来。 二来这法子惨无人道,为世人不齿。 加上洗髓锻骨的药材并不止这一样,也就没人去用这个法子。 南枝用她来养蚀骨虫,想来是为了给从嫦炼化那根异骨。 只不过—— 因从没有人试过,便没人知道。 蚀骨虫啃噬精血,孕育新生,后代复又啃噬,循环往复之下,白珠怜从头至尾都是清醒的状态。 她清晰地感知着这些虫子一点一点啃掉她的骨与肉,在繁衍之中,又渐渐地在她体内生出新的骨。 她一身血肉,早就在这百日里重塑。 天罗血晶,并不会生育在灵池中,而是她的身体里。 白珠怜听到南枝下来的动静,也听见她窸窸窣窣翻找灵药的声音。 到底是天剑掌门,好东西确实不少。 白珠怜能清楚地感知到,那些药液被她全身经脉骨骼吸收,迅速滋养起她的身体。 好在她新生了灵脉,又在灵池中修炼了几日,若非努力压制,只怕就要在南枝面前露了馅。 倘或南枝知晓她能开始修炼了,又不知会想出什么法子来折磨她,是直接毁了她好不容易得的资质,还是直接杀了她? 白珠怜思及此处,忍不住颤了一下。 她被虫子啃咬了三个多月才换来的一身灵骨,决不能在此时就被南枝发觉了。 柔软的光绫托着她,离那汪碧蓝池水越来越远。 白珠怜下意识睁眼望去,湖蓝色的灵池上泛着圈圈涟漪,点点荧光却消失不见了。 大抵是南枝没寻到天罗血晶,一怒之下将虫子尽数毁去了罢。 她那点可怜的灵力压制不了药力太久,在光绫托着她没一会儿,便再也克制不住。 体内,充盈的灵气温柔的洗涤着她破败的躯壳,白珠怜绝望地闭上眼。 南枝应该马上就能发现吧…… 直到药力尽数融入身体之中,预料中的腥风暴雨却未降临,反倒是一缕清风率先吹散了她一身血味。 “也不知她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是南枝的声音! “还得想办法给她补补身体……啊,这开局好难啊!” 开局……是什么意思? 赌博? 南枝又打算拿她赌什么? 至于“养身体”这种事,南枝以前又不是没做过。 不过是留她一条残命,接着想个新的法子玩弄罢了。 从嫦走了这么些年,她早就习惯了。 “算了算了,慢慢来吧,好在是活下来了,下一步嘛,到时候再说吧!” 是了,南枝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自己? 见她活了下来,必定是要想个新的招数。 在南枝眼里,只有从嫦这个天才。 而她,不过是仙人们随手可以捏死的蝼蚁。 仙人想要蝼蚁活,便是死的也能救活了,想要蝼蚁死,命再硬也得乖乖下地府。 她曾经天真的以为,遇上南枝和从嫦,是她一生之幸。 可仙凡终究有别。 于仙人而言,她不过是朝生暮死的蜉蝣。 在南枝漫长的千万年岁月里,白珠怜只是其中短短一日的乐子。 于凡人而言,那一日的痛苦便是一生。 那令白珠怜恨之入骨的声音渐渐远了,光绫浮动间,将她托到了一间木屋的床上。 吱呀一声,是木屋小门被人关上,白珠怜缓缓睁眼。 窗外,一道身影一闪而过,消失不见。 只余泠泠月色透过窗纸,碎了满地。 确认南枝彻底离开,白珠怜立刻盘坐了起来。 托某人的福,本以为要养上一段时日的身体,眼下全然大好了。 白珠怜按着记忆中,从嫦曾试图教她的运气口诀,运转起周身灵力。 与凡人时不同,这一次,她明显感觉到自己周围像是形成了一个瞧不见的旋涡,如雾般却不能凭肉眼可见的灵气,顺着那个旋涡汇聚于体内,最后在丹田处化作一滴靛蓝色的墨汁。 白珠怜凝神望着那滴墨好久,直到虫鸣声打断了她的沉思,才收了势躺了回去。 不着急。 她想。 总有一日,所有你加诸于我的痛苦,我定要你百倍、千倍的偿还。 师父。 第66章 养徒弟第2天 “什么破书!怎么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啊!” 南枝郁闷地倒在床上, 把那本厚厚的小说随手一丢。 这本书说是大女主,也太过实诚了一些! 南枝把整本书上上下下翻了好几遍,甚至都能背下从嫦的台词了, 可关于白珠怜为何黑化,黑化前又遭遇了什么, 这书是一点儿也没提啊! 甚至在大后期,从嫦和白珠怜大战前对峙时, 从嫦曾问过她, 为何变成如今模样。 白珠怜只说了一句。 我天生如此。 除此之外, 对白珠怜本人的描写便再没有了。 “说起来,白珠怜一个凡人,为什么能被原身看中,带回山上啊?” 南枝的眉心拧起又松开, 反反复复, 最终, 所有心绪尽数化为一声叹息。 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她就像是在黑暗里摸索前行的无头苍蝇。 原身曾经折磨白珠怜这一事实,更是令南枝百思不得其解。 就目前情况来看, 白珠怜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 而原身境界已至大乘期,再修上个百千年的便是渡劫期的半神。 这样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到底为何? 南枝能感觉得出来, 自她靠近山洞深处后, 那一池灵气便隐隐波动,显然是认出了其“主”。 原身既折磨白珠怜,却同时也耗费大量的灵力在保她。 化出那一池灵力, 原身至少跌了小半个境界, 从大乘中期, 跌至了初期。 很显然,她不想让白珠怜死去。 但,这又是为什么? 南枝翻了个身,又是一声哀嚎。 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难道原身是个变.态? 然后这个变.态突然有一天,对着被自己凌虐的小白姑娘说,我改主意了,从现在要开始,我会对你好的。 南枝忍不住一抖。 别说白珠怜不可能会信,连南枝自己,都觉得自己更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变.态了。 小毛球蹦了几下,安慰她:【事已至此,看开一点,至少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南枝从被褥中抬起一头乱毛,想了想。 也是! 她现在在白珠怜心中的形象,不就是个变.态么! 再差还能差到哪儿去! 只要她足够真诚,就一定能感化白珠怜,拯救这个小世界! 南枝对着空气挥了挥小拳头,眼神闪闪发亮。 小毛球立刻精神抖擞,连连拍起了马屁,给小南加油。 一人一统,沉浸在展望美好未来的斗志中,谁也没察觉到,南枝那一拳头挥下去,将自身的灵力,泄了一小缕出去。 那一小缕灵力对眼下的南枝来说,实在太过微不足道,犹如汪洋大海之中的一滴水,若非刻意观察,几乎不可能感知到。 自然,她也不会注意到。 那一小缕灵力顺着微风,掠过蓝花楹树海,游入了一个,此前从未出现过的、小小的空气漩涡。 湖蓝色的灵力在那漩涡中,旋了又旋,渐渐染上浓厚夜色,化作一滴靛蓝墨汁,沉入白衣少女的丹田之内。 整个过程及其缓慢琐碎,待那滴墨不再起波澜时,已近初晨。 第一声虫鸣响起,少女仿如吃了一惊,很快又恢复平静神色。 黑蝶般的睫羽垂下,遮住了眼里要溢出的仇恨,与在这之下,微不可查的欣喜。 一滴灵气,于南枝或是从嫦而言算不得什么。 或许只消几息,她们便能吸收恢复。 但对白珠怜来说,这是她的新生,是她踏入炼气初期的象征。 从此,世间再无凡人白珠怜。 只要能接住她满腔的恨,无论厉鬼或是魔头,她都不在乎。 * 翌日清晨,南枝起了个大早。 以她如今的境界,根本无需吃饭睡觉,也不知是不是昨夜一连串的问题令她太过震惊。 总之南枝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后,竟觉有一小股困意袭来,甚至到她醒来,才发觉自己睡了一觉。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的,再睁眼,晨光熹微,惊得南枝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了起来。 差点睡过头,她今天可是要给白珠怜炖灵汤的!! 没错,经过小南仙子一夜的思考,最终决定,养一个徒弟,先从养她的胃,哦不是,养她的身体开始! 白珠怜实在太清瘦了,在那满是蚀骨虫的池子里又泡了那么久,身子必然空虚。 当前世界的灵药,寻常健康的凡人吃了尚且扛不住这精粹灵气,何况白珠怜现在这样虚弱,再好的补药,对她来说就像是催命的毒药。 再者,天剑门不愧是当世第一大派,南枝点兵点将的把原身几个储物戒翻看了一遍,全是药力极强的上品丹药。 别说白珠怜受不了,就是现在的从嫦吃了,也得忍受灵力暴增带来的极大的痛苦。 唯有南枝从积分商城兑换出恢复药剂,勉强能被白珠怜吸收的同时,也不会太过滋补,以至于爆.体。 但这药剂,有另一个问题…… “这真的能行?” 南枝看着眼前绿油油的“鸡汤”,陷入了沉思。 小毛球鼓励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嘛!或许修真界的鸡汤,它就是绿色的呢?】 南枝抿了抿唇,忍下了吐槽的话。 她就不该听系统撺掇,什么【系统药剂非此间可见,不能被白珠怜发现端倪,不如放在食物里,毕竟凡人都要吃饭的嘛】 谁知这绿色药剂竟这样明显,且不溶于鸡汤,看起来就像是金黄色的汤汁上,飘着一块块苔藓…… 还是半透明的那种。 像发霉了。 南枝幽幽叹了一声,“这玩意,是个人她就不会喝。” 小毛球讪讪道【万一呢。】 “白珠怜只是身体不好,不是傻子。” 【事已至此……】 南枝又一叹,抬手一挥,凌空托起砂锅往山腰飘去。 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 毕竟这药剂还挺贵的,也不知道她之前的任务都干了些什么,到了这里后,竟还是个一穷二白的打工崽。 以她现有的积分,恐怕只能维持白珠怜不到一个月的药剂。 而昨晚,三瓶药剂才勉强吊住白珠怜的命,想要她彻底恢复,至少得养一个月。 所以任何一瓶,她都不想浪费了去。 山腰小屋内,白珠怜仍是昨晚那副枯槁憔悴模样,宽大的白纱裙套在她身上,空荡至极。 在听见木门吱呀一声响起后,少女长睫一颤,浅浅睁开一条缝。 这是南枝第一次见到白珠怜醒着的样子。 脸颊凹瘦,肌肤蜡黄,双眸无光涣散。 无论哪个词都不像是用来形容美人,可偏偏就是这样的白珠怜,半阖着眼,都美得南枝心尖一颤。 她有见过这样美的人吗? 原身到底是戒过什么,居然能对这样惊天动地的美人下狠手!!! “……师父。” 美人儿轻启朱唇,声音淡漠疏离,虽是极力克制,但南枝仍能感觉到白珠怜轻微的颤声。 她很怕自己 这个认知让南枝心头有些沉闷。 果然,伤害白珠怜的人,就是原身了。 “……请恕……徒儿,无能……” 白珠怜挣扎了一下,似乎想起身,奈何身上半点力气也没有,手腕颤巍巍撑了一下身下木板,只抬起一小寸身躯,又重重的砸了回去。 “无妨无妨!” 南枝吓了一跳,一时忽略了白珠怜话中的小疑点,只一心想着去搀扶白珠怜,才刚伸出手,却见对方猛地向后一缩。 南枝的手立刻僵在空中。 白珠怜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脸色更差了几分,眼底满是惊恐和后悔。 她比刚才见南枝进门时更疯狂地想要挣扎,竟真叫她半跪了起来,匍伏在床板上,浑身颤抖。 “师父恕罪,徒儿并非……” 那有气无力的声音里全然充满了恐惧,听得南枝更不好受了。 一道灵力化作光绫,缠绕着瘦小的少女,将她抬起,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床头,半卧半坐。 期间,南枝瞥了一眼白珠怜死死攥着的手,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声。 少女比她想象之中,更为惧怕自己。 “你别有心理压力,为师,呃为师只是,突然对厨艺感兴趣,所以做了个汤,想让你帮着尝尝味道罢了。” 贸然提出给白珠怜炖汤,恐怕会叫对方更为抗拒,南枝只得迂回的寻个借口。 白珠怜似乎是不信,那对长而卷翘的睫毛一颤一颤,眼神紧紧落在光绫上,根本不敢抬眼看南枝。 显然南枝眼下的举动,让她更加紧张。 南枝甚至几乎感受不到白珠怜的呼吸——她竟紧张到连呼吸都忘了! 南枝轻轻挥了挥手,那悬浮着的砂锅落在了小桌上,又连锅带桌,被南枝挪到了小床边上。 “我就先放在这了,你喝完,回头告诉我改进的意见。” 南枝见她一个劲盯着光绫,也不知是不是原身曾用这光绫抽打过她,总之白珠怜似乎很抵触,却又不敢不从。 她收回光绫,又叮嘱白珠怜喝汤,才转身离开。 屋门吱吱呀呀的关上,门后少女倏然松了一口气,大口大口喘息起来。 南枝站了一小会儿,听见白珠怜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息,又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碗勺的碰撞声,方才放下了心,腾起身,回了山顶。 道阻且长呀! 但愿那碗鸡汤,能让白珠怜稍微对她不那么抗拒一点点吧。 * 白珠怜皱着眉,忍着恶心味道,强喝下所谓鸡汤,只觉胃里一阵翻腾。 这味道冲得她想吐。 白珠怜咽下最后一口,凭着记忆里偷看来的结印手决,努力化着汤中的药力。 她才喝第一口时,就发现这汤里像发了霉一般的霉菌,似乎就是昨晚南枝给她喝的灵药。 也是为了这个缘故,她才强忍着,逼迫自己喝完整碗汤。 直到最后一丝药力也被吸收殆尽,白珠怜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饱满圆润的身躯再次扁了下去,弹嫩白滑的肌肤瞬间失去光泽,变得蜡黄干枯。 白珠怜半睁开眼,感受着身体的变化,眼底闪过一瞬意味不明的神色。 丹田之内,那滴靛蓝色墨汁周围,一圈袅袅绕绕的墨蓝雾气,正在沉浮飘动。 白珠怜感受着那抹雾气飘带,拧起眉心。 她没有察觉错,这抹灵力形成的雾气,正是从南枝那条灵力光绫中吸收来的。 当她发现那条光绫正在溢出灵气,且能被自己吸纳时,白珠怜差点就没能压制住体内的灵气波动。 她一面要克制着自己,努力维持住这副惨淡模样,一面在南枝眼皮子底下,将散落出的灵气吸纳,刺激得几乎不敢呼吸。 只可惜时间太过短暂,吸纳来的灵力尚不足以形成第二滴墨汁,只能化成一团雾气,飘浮于丹田之中。 但终归,比没有要好。 何况,这是从南枝身上偷来的。 一想起那个人,白珠怜忍不住又皱起眉。 果然不出她所料,这人连一日都等不及,又想出了新的“乐子”来。 突然对厨艺感兴趣? 白珠怜在心底轻嗤一声。 便是凡间三岁孩童,都知晓天上仙人修清心道,不食人间五谷。 何况是在天剑门待了这么多年的她? 莫说是这凡间的土鸡,就是一滴露珠,也没见她这个辟谷多年的“好师父”喝过。 白珠怜冷眼看向那个空碗,无声勾了勾唇。 她看似在笑,可这笑意却冷得要命。 这灵药,确实是昨晚南枝给她喝的那种。 可昨晚那三份灵药,透着淡淡的青草香气,全然不是今日这般恶心作呕的味道。 南枝不晓得那时的她是醒着的,今日故意弄成这样要她喝下,无非是想看她为了生存,能做出多么丑陋的姿态。 南枝这般惺惺作态,便是要她清楚自己的身份——一个仅能靠仙人施舍,无论多么恶心,都要为了苟且而讨好对方的废物。 仅此而已。 白珠怜轻轻阖上眼,将浓烈的恨意一并遮了去。 滔天的怨愤与恨占据了她绝大多数的感知。 一抹微小又诡异的念头,迅速划过她脑海中,又消失不见。 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内心深处,有一声小小的疑问在说,今日的南枝,好像有些不同。 今日的南枝,并没有责问她天罗血晶失败一事。 也没有强行捏住她的手腕,将她一身骨头捏碎又复原。 更没有在她自称徒儿时,突然暴怒,讥讽她区区凡人也配入天剑门。 很快,那一道细微的声音淹没于仇恨之海里,消散不见。 * 山顶上,才要落地的南枝,看着光幕上飙升的黑化值,脚下一趔趄,差点滚下去。? 那鸡汤…… 有那么难喝吗?! 第67章 养徒弟第3天 喜洲崇谷, 飞龙幻境内。 紫衣女子身前是一只浑身浴血的五品五阶妖兽。 巨大的兽身上满是剑痕与刀口,左眼内嵌入了一支寒冰长箭,伤口无法愈合, 浓黑的血液汩汩不尽。 她身后倒了三支小队,皆是与她同龄之人。 横着的修仙子弟之中, 只有寥寥几人还勉强能跪立着。 五品五阶已近大圆满,这只妖兽此刻又在强行突破, 很快就要变成一只六品妖王了。 飞龙幻境是曾经的古妖皇尸身所留, 对妖界生灵本就有增益效果。 若此时再由其突破, 只怕在场无一人能生还。 就连那个紫衣女子也不例外。 陆鹏半跪在地,靠着剑强撑着,狠狠咬了咬后槽牙,吐出一口淤血。 他身旁的棕衣弟子急切劝道:“师兄, 再这样下去不行了, 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的!你就给从嫦师姐道个歉吧!” 陆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少年人最好颜面, 何况他出身天下三大派之一的崇谷,又是掌门座下大弟子, 要他向一个曾经的废物道歉。 绝无可能! “师兄!此番幻境修炼,师尊们无法入内,你就——” “住口!”陆鹏大吼一声, 涨红了脸, 使出最后一分力气,一掌将那喋喋不休的师弟击飞好几尺远。 陆鹏阴沉着脸,抬头看向那个紫衣女子。 “她从嫦曾经, 不过是一个小门小派出身、十五年修不上炼气中期的废物罢了!就她这样, 与凡人有又何异?我堂堂崇谷子弟, 难道要靠一个废物相救么?!不嫌丢人!” 那被踹远的弟子“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最后的瞬间,吃力地抬眸看向陆鹏。 陆鹏背对着他,看不清脸上神色。 反倒是那紫衣女子听见动静,侧首看了他一眼。 似乎是见自己受伤颇重,一道湖蓝色灵光从那紫衣女子身上弹出,转瞬打入他口中。 丹药香气瞬间溢满整个口腔,浓厚温和的药力顺着经脉骨骼,一点点修复着他残破的身子。 “这位崇谷的师弟,你眼下已是极限,无需勉强自己,且往后退一退罢。” 紫衣女子冲着那名小弟子笑了笑,传音说道。 转瞬间,妖兽猛地大吼一声。 这一声里含着巨大无比的威力,不少实力稍弱的弟子们接二连三的发出哀嚎,耳朵爆出鲜血。 连陆鹏都忍不住退了几步。 紫衣女子眉心轻锁,目光一错不错盯着眼前的妖兽。 战场后方,谭灵朝捏碎最后一道传送符,将那名濒危的弟子传送了出,而后飞身跃到从嫦身旁。 “如何?” 从嫦摇了摇头,“还差一点。” 谭灵朝咬着下唇,脸色不太好看。 “我已经没有传送符了,若你能赢,剩下这些人才有得救。” 三支修炼小队拢共有四十多人,谭灵朝送出了十几个人,仍有二十多人留在此地。 从嫦点点头,到:“我明白,多谢你了。” “你同我客气什么。”谭灵朝摆摆手,不经意瞥见崇谷派那边的人影,撇了撇嘴,“你也是大度,他那样诋毁你师门,你还要救他们。” 从嫦淡淡道:“其他人无罪。” 谭灵朝一叹,正想说什么,那妖兽又是一吼。 这一回威力比上一次更猛一些,连她都神色一变,急忙召出一个灵力罩,抵挡了一波冲击。 就在此时,从嫦忽然动了! 绛紫色身影化作一记雷电般,极快的速度带着一道古朴沉重的剑意,从高空中狠狠往下一劈! 剑意凝成实体,极速波动的空气里,一柄样式简单的巨剑漾着水波纹,若隐若现的隐在漩动的灵气波涛中,对着妖兽的头骨斩下。 只一招,已突破至六品的妖王发出一声痛哭的尖叫,震得弟子们又是一阵吐血昏阙。 谭灵朝离得最近,七八样保命法器,几乎是从乾坤袋里飞射而出,挡在了她面前,碎了一件后,立刻被她催动下一样。 饶是如此,所有法器都碎了个干净,她还倒退了好几步,胸口一阵闷击,吐出一口淤血。 “从嫦!老娘可是医师!能不能保护一下我啊!你好歹冲上去之前提醒我跑路啊!!!” 天空中,那道绛紫色人影对着她这个方向晃了一晃,似乎在说抱歉。 谭灵朝气得直跺脚。 倒不是心痛这些法器,反正她们药王山的赚钱都快。 主要是这妖王,达到炼虚初期,虽说还不稳定,因是化神中期左右。 即便如此,她区区一个元婴,受这一下,没魂飞魄散都是命大! 她又不是从嫦这种变态! 能跃阶和妖兽硬碰硬的! 很快,妖兽的身躯缓缓倒下,谭灵朝来不及抱怨,一个调息后,立刻飞身上前,接住坠落中的从嫦。 从嫦一身骨头碎了个稀烂,更棘手的是她右手经脉,几乎被暴涨的剑意砍成泥了。 谭灵朝迅速从乾坤袋里召出几个白瓷小瓶,几道青绿色灵力包裹着药香浓郁的丹丸,飞速投入从嫦口中。 “阿朝……兽毛……” 谭灵朝翻了个大白眼,“知道知道!给你师父做毛笔的兽毛,给你小师妹做坠子的兽牙,你看看这一地尸体,谁跟你抢那些个破烂啊!” 从嫦闻言,才露出一抹笑来,彻底放下心,昏倒过去。 师父,我已经能斩杀六品妖兽了。 等我斩到八品,就能回家了。 * 昏迷的时候,从嫦做了一个很久的梦。 梦里,还是十二年前。 那时的她,刚修炼到金丹,第一次随师父下山。 那一年人间在打仗。 一个王朝没落,数个小国分裂崛起。 师父要她去看人间。 她一路看遍了尸体堆砌成山的战场,看见凡人鲜血染红了土地和河流,看到空荡无人的村庄,只剩妇孺老幼无神地望着村口。 那一年,人间死了很多凡人。 她问,我能做什么。 师父答,什么都不能。 她又问师父,我明明可以救他们,可以阻止战争,为什么不让我去做? 师父冷冷瞥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只是原定好要在结丹后教给她的那一剑,师父没再提起过。 她们在人间走了一年。 一年,那仗也没打完。 士兵死了,孩子与妇人又顶替上。 从嫦不理解。 师父到底要她看什么。 最后,她们走到一个村庄。 这个村子里,横列着几十具尸体,还有十来个坟包。 一个极其瘦弱的凡人小孩,用手挖着土,努力为这些尸体寻一个归处。 从嫦再也没忍住,她冲了上去,帮这个孩子埋了村子里其他人,然后跪下哀求师父。 我们带她走吧。 师父冷冷垂眸,问,带回去能做什么? 从嫦咬着唇,她已经没有父母了,她这么小,放在这里会死的。 区区凡人,你当真这样在乎吗? 从嫦含着泪,道,我在乎的。 那个小孩怯生生立在一旁,捏着破旧不堪的衣角,一脸懵懂。 师父一叹。 从嫦,你的心太软了。 她不懂,她拥有力量,为什么不能保护哪怕一个凡人。 但师父终究也不够心硬。 她们带回了那个小女孩。 后来,那个瘦弱的孩子就成了她的小师妹。 小师妹没有灵根,不能修炼。 即便如此,她仍是很快乐的生活在天剑山上。 从嫦将她养的白白胖胖,日渐出落成了一个大美人。 师父虽然不与小师妹说话,却从没阻止过她与小师妹相处。 天剑山上是她们一同种下的蓝花楹,到第十年时,已经很高很高了。 师父会坐在蓝花楹树下看她练剑,小师妹就老老实实站在一旁添茶倒水——只有师父在时,她才是老实乖巧的。 师父一旦不在,小师妹就是个野猴子。 蓝花楹簌簌地落,那两道身影渐渐消失殆尽。 梦里,从嫦忽然觉得有些寂寥。 她终于学会了师父教的那一剑,突破元婴,能斩妖王。 可她有些想家了。 * 入夜。 天剑山上少有的起了大风,吹得满山蓝花楹一日便落了个干净。 白珠怜也少见的做了噩梦。 梦里,是她十五岁生辰,从嫦说要给她大办一场。 但那一日还没来,从嫦也还没学会那一式剑招,就被南枝赶下山历练。 南枝说,没有斩杀八品妖兽前,不许从嫦回山。 于是生辰宴之前,她给从嫦先办了个饯别宴。 那日晴朗,蓝花楹开了满山。 从嫦说,以后她斩杀每一只妖兽,都会捡最漂亮的牙齿给她串一条小坠子。 她想了想妖怪的牙齿,应当是从没刷过牙、结满牙垢的样子,于是一脸嫌弃。 从嫦大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叮嘱她要听师父的话。 她想起师父冷漠的那张脸,瑟瑟发抖。 师父不喜欢她这个凡人,她一直都知道。 但她仍然感激。 因为从嫦没有权利将她带回来,能让她无忧无虑活在天剑山的,其实是师父。 即便从嫦不说,她也会孝敬师父的。 谁曾想。 从嫦离开,她的地狱变开启了。 师父开始变着法子的折磨她,让她痛苦不堪,却不许她死。 又一次,她疼得实在受不了。 于是从山崖上一跃而下,却在半道被师父截下。 那个女人冷笑着说,还没到你该死的时候。 她近乎崩溃,第一次大胆问师父。 我什么时候才能死? 师父挑起她的下巴,那双眼里只有无情和冷漠。 等从嫦回来的时候。 你要在她面前,死在我手里。 后来的后来,白珠怜才知道。 原来天剑门一直有一个传说。 天剑门历代只收一名弟子,只教两式剑招。 第一式,教弟子斩世间妖邪。 第二式,教弟子斩世间情爱。 第一式,由师父教弟子。 第二式,是弟子杀师父。 从嫦心太软,太正直,对师父下不了手。 所以师父同意从嫦将自己捡回来。 从嫦养了她十年,当她看见自己死在师父手里时,说不定会杀了师父,天剑门的传承才算成了。 白珠怜低低笑着,呕出好几口鲜血,疼得心肝俱裂。 原来从一开始,她这个凡人,就只是仙人们养的一只宠物。 她生她死,都不由她做主。 那日之后,她下定决心。 她要她们死。 * “你要杀了白珠怜。” 一道女声在大雾之中重复着说着这句话。 南枝皱了皱眉,“你谁啊?” 那女声凄厉,带着威压感,狠戾决绝。 “你必须杀了白珠怜,她不能活着……” 南枝不悦道:“她能不能活着,凭什么由你来决定啊?” 大雾愈浓。 “她不死,你就会死。” “时间快到了,咒马上就要发作了。” “你必须杀了白珠怜,让从嫦杀了你,否则你和从嫦都会死。” 南枝听得头疼,试图抬手挥散这片大雾。 才刚使劲,人就顺着力道往前一倒,南枝猛地一睁眼,好不容易平衡住身体—— 她在梦里使劲,人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 但是梦里那个……是原身? 为什么说得这么复杂,一会儿这个死,一会儿那个死的。 “咕嘟咕嘟……” 眼前的瓦罐里,浓白汤汁彻底沸腾,一个个小泡泡咕噜起,又瞬间破裂开。 鱼汤鲜香味四溢,南枝满意地点了点头。 今天这才算正常发挥嘛! 就这汤,谁喝了不说一句鲜!白珠怜她肯定—— 【你干嘛!!!】 小毛球乖巧站定:【比起味道,首先恢复目标的身体健康是最重要的!】 南枝扭头,沉默了。 片刻前还是乳白的鱼汤,此刻漂浮着一团团绿色霉菌块,越煮越是臭。 南枝绝望的挥起瓦罐,顶着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落到山腰上的小屋外。 “徒弟,为师今天也是,在连续厨艺的一天……” 一刻钟后,光幕上,黑化值毫不意外的又涨了。 第68章 养徒弟第4天 发霉的汤一直喂到第十八天, 黑化值才终于没了波动。 与此同时,白珠怜的身体一日日好了起来。 虽说她整个人还是十分瘦弱,像个骨精似的, 但多少有了些气色。 最开始的几日,白珠怜很少开口与南枝说话, 只偶尔会在暗处凝视着南枝。 她看向南枝的眼神,如一潭幽深静谧的古潭。 似乎每次与南枝见面, 她都在思考着什么。 她仍然会乖乖喝掉南枝炖的、无比难喝的各种汤水。 从最初抗拒南枝的靠近和触碰, 如今已能直视着南枝, 甚至主动伸手。 很多时候,南枝只要一回头,就会对上白珠怜深邃的眼神。 震得南枝心头一颤。 很难想象,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凡人, 能露出这样厚重的眼神来。 南枝不免想起那个山洞深处, 满是蚀骨虫的灵池来。 也不知白珠怜这些年, 到底经历了什么。 “师父。” “嗯?”南枝眨了眨眼, 才发觉自己竟盯着白珠怜看入了神! 眼前的少女已不复初见时的憔悴模样。 经过南枝这十几日的精心照料,白珠怜渐渐恢复了一些肌肉, 不再是皮包骨的干枯状态。 少女的脸颊日益饱满,肌肤也从干瘪变得充盈有光泽。 变化最大的还属她那双眼睛。 略显狭长的眼眸含着浓墨幽深的眼珠,一旦同白珠怜对视, 就叫人忍不住沉沦出神。 不可否认, 白珠怜实在太美了。 就连南枝,也时不时的就将视线挪到了她的身上,直到被白珠怜出声打断, 才贸贸然发觉自己又一次看着她出神了。 “怎、怎么了?” 南枝慌乱挪开视线, 耳尖似乎微微发烫。 可恶, 放着这么大一个美女在面前,实在很难心不乱呀! “师父,徒儿的身子已然大好了。”白珠怜半依在床头,三千青丝倾泻,勾得本就素白的肌肤更添雪色。 几缕碎发随意垂在眼尾耳畔,平白多了几分魅色。 南枝眼珠子溜溜转,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这样啊,那太好了!” 白珠怜轻轻抬手,纤细修长的手指抵着额角,半歪着头,清冷的声音起起伏伏,竟带着几分勾人意味。 “那……师父打算,怎么处置徒儿?” “嗯?……嗯?!”南枝茫然扭头,“什么处置?” 白珠怜咬了咬下唇,半抬长睫,满脸凄楚:“师父从前……只要徒儿养好了身体,就会替师父试下一个古籍秘方的。师父说过,要想帮师姐洗髓炼骨,徒儿就得一直试那些法子。” 南枝闻言,一种说不清的情绪,迅速在心里弥漫开来。 白珠怜越往下说着,神色越发楚楚可怜,宛若一朵在风雨里瑟瑟发抖的纯白小花。风雪稍大一些,似乎就能将她摧折了去。 南枝忙摆手道:“不试了不试了,为师最近换了新的爱好,就喜欢做些菜,你以后不必替你师姐试那些东西,吃菜就行!” 白珠怜眼眸里沁着水色,一抹薄绯染红了眼眶,直勾勾盯着南枝问:“当真?” “自然是真的!” “那师姐的异骨……” “无妨,为师自有办法!” 南枝说得坚定,实则只是因为提前看过了剧情。 原身似乎想了不少办法,想替从嫦洗髓炼骨。 但在小说中,从嫦那根骨头是在她身死之后,才由体内的天材地宝自行炼化,成就她重铸身躯,突破境界。 所谓异骨,虽是阻碍从嫦修炼的源头,亦是从嫦的一道保命符。 白珠怜轻咬红唇,藕臂轻撑床沿,将身子往前一探。 她与南枝本就靠得近,眼下这么一探身,南枝几乎能闻到她身上的一缕幽香。 “师父,阿怜好高兴。” 南枝只觉一呼一吸间,皆是白珠怜的气息。 本该无风的屋子里,甚至有一道无形的漩涡,轻轻托起白珠怜的秀发,扫过南枝指尖。 一下又一下。 “那师父,想要徒儿做些别的什么吗?” 别的什么? 白珠怜越靠越近,温热的鼻息似乎都贴上了南枝的耳垂。 南枝脑袋一嗡,“唰”一下站了起来! “那个,你好好休息,为师,还有一道菜想研究研究,晚些时候再来!” 她快速丢下这句话,连白珠怜的脸都不敢看,推开房门拔腿就跑。 待南枝飞至山顶,大口大口呼吸完新鲜空气,才将白珠怜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气从脑海里驱散开来。 隐隐发热的丹田也渐渐恢复往常的温度,沸腾起的血液总算冷静下来。 南枝猛地抬手拍了拍自己双颊,强迫自己情醒一些。 奇了怪了,怎么这些日子,只要一靠近白珠怜,她就像是上了一口锅似的,一个劲的燥热起来啊? 她总不会是…… 见色起意了吧?! 南枝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到,抬手又是一拍。 畜生啊! * 见南枝落荒而逃,白珠怜脸上神情立刻一变,那幅柔弱的模样立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和嘲讽。 她这些天一直觉得南枝变得有些奇怪。 直到今日这番试探,她终于可以肯定。 南枝被人夺舍了。 且不说这新的南枝,连天剑门的师徒传承都一无所知着。 甚至她都没有发觉,这十几日的相处下来,“南枝”这个身体的境界,已跌至大乘初期临界。 再有半个月,南枝就会大跌境,从大乘期跌至合体期大圆满。 到了南枝这个境界,跌小境界并不妨事。 但一旦跌落大境界,折寿不说,将来恐怕是永远也无法重回大乘了。 白珠怜随手拢起乌发,取过一截蓝花楹树枝,青丝绕枝,在脑后盘成一团。 绝美的容颜上闪过一瞬复杂之色。 自第二碗鱼汤开始,白珠怜便察觉到,她体内的灵气来源,竟是南枝本人! 这天罗血晶生于蚀骨虫的繁衍更迭,效果也是出奇的怪异。 白珠怜得了一身灵髓,却不能像普通修仙之人那般,从天地汲取灵力,只能吸纳南枝一人的灵力。 起初她还觉得有些好笑,这诡异的场景,就像是天道对南枝的惩罚。 曾经南枝加诸于她的种种,如今都会被她一一讨要回来。 上天垂怜,站在了一个小小凡人的身侧。 但,当她发觉南枝被人夺舍后,心境大起大落,一时间不知该喜还是悲。 喜的是南枝得了报应。 悲自己好不容易有了报仇雪恨的机会,却平白被一个陌生人抢了先机。 这世间竟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南枝换了肉身,可见此人功力绝非南枝之下。 白珠怜小心翼翼试探了许久,却觉懵然。 这新的南枝,实在是…… 太蠢。 好色。 懒惰。 白珠怜从没见南枝有一日在修炼,反倒是天天在厨房里头捣鼓着奇奇怪怪的汤水。 每每见了自己,还会出神发呆,看着看着,便面红耳赤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最开始,白珠怜只觉她这副模样实在恶心。 直到有一次,她偶然碰了碰南枝的指尖。 霎时间,一股浩瀚磅礴的灵气,从那一刹的相触里涌入了白珠怜的丹田,震得她几乎发晕,就连灵魂的深处都狠狠打了一激灵。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冲击着她的神识和丹田,某个瞬间里,她甚至脑袋一片空白,只觉灵魂都变得酸涩发麻。 这就是力量带来的快.感么? 她苦苦哀求多年,终从凡人踏入修真界。 澎湃浩瀚的灵力激荡,白珠怜头一次生出更大的欲.望和野心。 这些年里,她生不如死,更何况体验快乐。 凡人的那点七情六欲,早在无尽的痛苦里消失,她变得麻木,只剩下恨。 然而这一次误打误撞的灵力吸纳,反倒叫她重新想起做人时的情绪。 炼狱里走了一遭后,她第一次重新体会到的快.感,就是来源于力量。 所以她还要更多。 也渴望更多。 炼气、筑基根本不够。 她要走到世界最极致的尽头,把师父的灵魂挖出来,一点一点捏碎。 窗柩外腾起一阵风,大概是南枝又在山顶做了些什么。 白珠怜眼神一暗。 南枝。 这个人,似乎对自己有意思。 她不像原本那个人,没有情感,只是冷酷,像九天之上真正无情无欲的神仙一般。 新的南枝,蠢笨,但也天真。 她保留着连白珠怜都忘却了的浓烈情感,会发呆出神,会被厨房柴火炸得一头焦毛,会在和自己对视时红了脸颊。 这个南枝太过鲜活,与如今的天剑门,实在格格不入。 也叫白珠怜……嫉妒。 凭什么她可以活成那样潇洒自然,随心所欲的笑,做一切她临时起意的任何事情。 白珠怜闭了闭眼,再睁眼时,一对墨色眼眸中,冰冷无情。 她是故意撩拨南枝的。 尽管她晓得眼前人已非彼时人。 可她恨。 她看不得这样活生生的南枝,她要眼前人也同坠炼狱。 南枝喜欢她,她就伏低姿态,装出一副渴求上仙垂爱的模样来。 她甚至想过。 同南枝碰一碰手指,变能从炼气中期直接跃至大圆满。 倘或同南枝双.修呢? 她会拥有更多力量吗? 山顶,南枝不知在做些什么,一阵又一阵风极速掠过,吹开满山的蓝花楹树,形成一道道蓝紫色波涛。 白珠怜轻轻闭上眼,运转起周身灵气,进入修炼状态。 唯一的问题就是—— 眼前似乎还能浮现那人粉红的耳尖,看着像个熟透了的桃似的。 不知从何时开始,只要南枝一靠近自己,丹田便会生出一股灼热感,烫得她呼吸都不稳。 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叫嚣起来,心底里最深处,似乎有人一遍遍蛊惑着她。 要再靠近南枝一点。 * 喜洲崇谷,幻境之中。 从嫦已经昏迷半个月了。 谭灵朝将她一身断骨和经脉重新接起,几乎用完身上所有丹药,才堪堪保住从嫦一条小命。 她身上药材所剩无几,这几日只得频繁外出,在幻境里寻一些丹药草药,来救治从嫦。 好在从嫦虽然昏迷,但周身灵力波动一直十分稳定。 这个变.态,就是昏迷了,也要修炼。 今日,谭灵朝如往常一般,确认了从嫦并无大碍,正要起身去寻草药,余光不经意瞥见一道极浅的蓝金色光影,闪过从嫦一直佩着的玉坠上。 谭灵朝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再定睛一看。 “我靠!” 一道天雷划过崇谷上空,似乎是有弟子在破镜。 但这已经无法吸引谭灵朝的注意力了。 她一错不错的看着那个镯子,只恨不能立刻将从嫦摇醒,分享这个惊天的消息! 天剑门掌门人,那个无情无欲的仙子。 居然和人结了灵魂契!!! 谭灵朝只觉那道天雷是轰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到底是谁,这么大胆,敢和天下第一牛的仙子谈恋爱啊! 第69章 养徒弟第5天 谭灵朝认识从嫦, 比南枝捡到这个小徒弟更久远一些。 那时,谭灵朝的师父听闻西疆有个小门派中,有一位体质特殊的弟子, 于是便带着谭灵朝出门游历。 那是谭灵朝和从嫦的第一次见面。 这个体质特殊的弟子,当年还是个被众多同龄人嘲笑的瘦弱孩子。 谁能想到, 短短几十年,从嫦被天剑门收为掌门弟子, 一跃成为当世最耀眼的天才。 或许有人羡慕从嫦好运, 但谭灵朝知道, 从嫦到从来都不是幸运的那一个。 据师父说,从嫦体内的那根异骨,其实是个活物,一直在吞噬从嫦的生命。 若不能在百年内炼化此物, 从嫦便会被这根骨头吞噬。 也是因此, 从嫦每次受伤, 都会比寻常修仙之人更为严重。 为了保住性命, 在从嫦下山前,天剑掌门曾赐予她一枚玉坠。 这枚玉坠之中, 藏了天剑掌门的一滴心头血,必要时,从嫦只需捏碎这枚玉佩, 天剑掌门便会即可出现。 世人只知这其一。 却不知, 心头血是修仙之人的本命灵物之一,在修仙人经历大事时,亦会随之闪烁光彩。 譬如突破大圆满、升境界。 还有与灵兽结契、被灵兽标记。 又或者, 像谭灵朝看见的那样, 与他人结成灵魂契。 此事若发生在旁人身上, 算不得什么稀奇事。 但偏偏,结契的人是从嫦的师父。 这就是个大事情了。 谭灵朝左思右想,毅然决然地背起从嫦,往幻境出口方向飞去。 不练了。 得回去看看她的宝贝师父,到底被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哄去双修了! * 此时的天剑门上下两人,并不知道从嫦已经在了返程的路上。 山顶的那个,莫名其妙又一次睡着,接着又进了那片大雾弥漫的地方,听那道女声喋喋不休的重复着那几句话。 山腰那个正在试图突破炼气期大圆满。 确认南枝体内的灵魂换了人,白珠怜便不再隐藏自身实力。 从炼气期突破至筑基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对那些少年天才来说,自然算不得什么大事,甚至连灵药灵液都无需准备。 但对白珠怜来说,绝非小事。 她本是凡人,没有灵根,如今因缘巧合得了,修得也并非正道。 这是她第一次突破大圆满,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白珠怜回忆了一下,从嫦突破时的做法,确认与记忆无误后,便盘腿而坐。 纤细修长的手指快速结印捏决,丹田之内,数十滴靛蓝色墨汁颜色愈发沉淀出墨色,绕着小小的丹田反复飘动着。 白珠怜紧紧拧着眉,想将这些水滴凝成一团。 可平日里极其听话的灵气,此刻却铁了心的叛逆起来,白珠怜越是想将它们往一处凝聚,它们就偏要四下散开。 三刻钟后,白珠怜的额前鬓角已密密麻麻布满了细小汗珠,素白的肌肤迅速被血色充起,无数细密的毛孔与血管都在极速爆开,隐隐有渗透出血珠的趋势来。 倘或此地有任何一个修仙者在,一眼便能看出这是突破得走火入魔了。 此时停下,虽会跌掉一些修为,但至少能保住性命。 若强行继续,下场只会是爆体而亡。 偏偏白珠怜并不懂这些修仙“常识”,她所有的理论知识,全是在回忆里,东一点西一段的捡出来的。 自然,她也不明白,各人体质不同,突破时的方式也会有略微不同。 譬如从嫦,她体内因有那根异骨,一直在吸取她的灵力,故而从嫦在突破境界时,会偏向暴力一些的方式,以极其粗暴且快的方式突破境界,再稳固。 这样的方式其实并不适合大多数人,尤其是白珠怜。 寻常人这样直接粗暴的突破,只会走向走火入魔的趋势之中。 眼下,白珠怜便是如此。 丹田内的灵气隐隐有四溢逃窜的趋势,再强行凝聚下去,不消半个时辰,白珠怜就会爆体而亡。 * 山顶。 南枝又一次从睡梦中醒来,脑袋昏昏沉沉,原身念的经似乎还在耳边,来来回回就是个死字。 南枝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天知道的她想了多少办法,试图摆脱这个诡异的梦境。 可偏偏,原身每日雷打不动的出现。 并且南枝睡着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 最初的那一次,她只是短暂的在椅子上打了个盹,与原身讲了两句话便自然醒了。 到今日,她已经在梦里睡了小半个时辰。 且一次比一次不受控制,无法醒来。 再这样下去只怕不妙。 还有…… 【宝,你有没有感觉,这一次她说的话好像有些不同了?】 小毛球歪了歪:【检测到那抹灵魂印记残留的意识,这一次多说的那句是“一定要让从嫦杀了你,别去幻境”】 幻境? 南枝皱了皱眉,什么幻境? 没等她再开口,光幕突然拉响警报,刺目的猩红瞬间占据整个系统。 南枝大惊,“怎么回事?!白珠怜怎么性命垂危了?!” 她不过睡了小半个时辰,发生了什么!? 来不及多想,南枝一个飞身跃起,连外袍都来不及套上,立刻往山腰腾飞而去。 待她一掌拍碎小屋房门后,一时间愣了一下。 屋内,白珠怜的纱裙碎得不成样子,大片大片的肌肤.裸.露在外,为数不多的碎片,东一块西一块的染上暗红血渍。 一圈袅袅血色云雾,缠绕在白珠怜周身,灵气与精血混杂,血腥气浓烈至极。 白珠怜已经无法感知的外界的一切,她的脸上、身上肌肤,不断渗出丝丝血珠,模样可怖。 南枝喃喃道:“这是……突破?!” 她什么时候,竟能修炼了!? 还把自己炼得走火入魔了?! 白珠怜猛地咳出一口漆黑血团,南枝即刻回过神,眼下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南枝快速捏了两个指决,催动着自身的灵力,试图潜入白珠怜体内,帮她引导灵气运转方向。 湖蓝色灵气甫一接触到白珠怜,南枝脸色猛地一变。 白珠怜自身成了一个漩涡般,疯狂的吸取着南枝的灵力。 可她体内的灵力已经太多,又不会引导灵力运转,此时还在疯狂汲取南枝的灵力,只会加速爆体而亡! “白珠怜!够了!” 南枝咬着下唇,大吼一声。 白珠怜的耳朵缓缓流下两道血痕。 她完全听不到外界的声音,连自己的神识,都快被这疯狂冲击的灵力吞噬了。 南枝一面试图与白珠怜体内狂窜的灵气获取链接,一面疯狂从储物戒内甩出各种瓶瓶罐罐。 先前她顾忌白珠怜是凡人之身,无法承受修仙界的灵药。 如今白珠怜不知怎么已至炼气大圆满,南枝也无需担心。 一些低阶的灵药总是能有些用的吧! 一时间,浓郁的药香气馥郁,压盖住了那股血腥气味。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白珠怜竟在此时猛地睁开眼。 血泪斑斑,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痛苦之色。 南枝看见她轻启朱唇,做了个口型。 师父。 不过转瞬,白珠怜又一次吐出黑血,紧紧的闭上了眼。 南枝只觉心脏猛地一沉。 下一秒,数道灵液迎着白珠怜的身体直接浇了下去。 她丢的这几瓶出自药王山之手,药力浑厚不说,最要紧的是有清醒神识的功效。 眼下,白珠怜不知为何一直在汲取着南枝的灵力,以至于南枝的灵气一靠近白珠怜周身,便被强制切断了联系。 南枝在察觉自己无法控制自身灵气之后,便不再试探链接白珠怜体内的灵气。 可诡异的是,白珠怜身上似有一股奇异的引力,即便她收起灵力,那股引力又自动粘了上来,想要探取更多。 南枝不由得一惊。 她可是大乘期强者! 竟被一个炼气期大圆满强行吸取灵力? 与此同时,白珠怜不断爆开血珠,南枝也清晰的感受着自己不断流失的灵力。 照这样下去,南枝很快就会跌落大乘期。 同时,白珠怜也会爆体而亡。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南枝咬了咬唇,暗暗下了个决心。 她散出自身的灵力,任由白珠怜向自己索取。 然后一步一步走到白珠怜身边。 “白珠怜,希望你醒来,不要怪我。” “我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了。” “白珠怜,与我结为道侣吧。” 话音落地的瞬间,南枝手上那个古老繁琐的手印也彻底结成。 一条红绳倏然出现在南枝的手印之上,一端牵着南枝的小拇指,另一端在空中点了点脑袋,而后轻轻绕上了白珠怜的小指。 两人几乎是同时感知到了灵魂深处,一个耀眼无比的契约印记闪了一闪。 南枝在见到它的瞬间,忍不住发出一声疑惑。 这是……灵魂契? 她与白珠怜之间,竟已经有了一枚灵魂契?!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难道是原身…… 一股莫名的酸楚蓦然袭上南枝心头,连她自己都还没分清,就被白珠怜一口鲜血惊回过神。 是了,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南枝与白珠怜契约结成,她再次催动灵力,这一次很顺利便掌握了白珠怜体内的灵力波动。 南枝立刻用自己的灵力包裹住白珠怜的灵气,而后沿着经脉运转路线,一遍遍安抚下那些乱窜的灵气。 白珠怜半昏半醒,到最后几圈,虽还是昏沉模样,也能自主运转起灵力。 一刻钟后,白珠怜体内的灵力总算安静下来。 而南枝的修为,也岌岌可危的挂在了跌境边缘。 “呼,总算……” 南枝轻吐出一口浊气,低头时,不经意瞥见那枚还未散去的红线,以及红线那端雪白圆润的小拇指。 …… 糟糕! 她忘了! 灵魂契结成的第一日,灵力较为弱的那一方,会陷入某种不可描述的状态之中,对另一方展现出无限的渴望。 而此时白珠怜神识还受了损! 这种状态下,被灵魂契干扰的作用便会被放大,甚至影响到与她结契的南枝! 到时候两个人都不清醒,就完蛋了! 南枝猛地站起身,红线牵动,另一端的小指轻轻一抬。 下一秒,一具温.软的玲珑身躯,若有似无的贴上南枝。 本就破碎的纱裙,在那人无意识的摩挲下,更凌乱不堪。 灼热的气息洒在南枝脖颈间,柔软细腻的藕臂圈住南枝的腰,修长圆.润的腿贴着南枝。 南枝轻薄的寝衣根本无法隔绝那抹热,在灵魂契的催动下,所有的感官被放大再放大。 软与热交织,欲huo吞噬着理智,只剩这一身肌肤相贴合的惑。 “师父。” 白珠怜半睁着眼,水色朦胧又迷离,白皙的脸庞上还留着几滴汗珠,粘住了几缕碎发。 水润的红唇张合间,呼吸不断轻触着南枝的肌肤。 “师父,阿怜,好热,好奇怪……” 一声轰鸣,击碎了南枝最后一丝理智。 她赤红着眼,抬手,揽住白珠怜柔若无骨的腰肢。 第70章 养徒弟第6天 天剑门后山, 蛟池瀑布。 相传此地在千百年前,由天剑门初代掌门开辟,用来养她驯服的一只蛟龙。 蛟龙喜寒, 那位掌门便在蛟池瀑布周围布下大阵,无论什么时候, 此地永远是寒冬。 月明星稀,落在山涧石潭里, 一池粼粼。 南枝咬紧牙, 抱着白珠怜踏进冰冷池水中, 寒意顺着小腿迅速攀爬至全身,冷得透骨,沾一点就忍不住战栗。 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她才狠下心, 将身子也埋入水中。 白珠怜早丢了神智, 半是昏半是迷的, 柔软无比的身躯全数搭在南枝身上, 隔着轻透的纱裙和寝衣,叫这刺骨的寒气密密麻麻扎了一身, 条件反射的轻颤了几下。 潭水里的寒意汹涌席卷,一小片云遮住弯月。 寒潭大阵是为那只蛟龙所布,修为稍弱一些, 莫说入池, 就是靠近都会被这寒气伤体。 以南枝的修为,泡泡池子自然不在话下,但她之前为了帮白珠怜突破, 自己反倒跌了不少修为, 如今悬在跌境边缘, 本就是大伤。 此时又为了保住白珠怜心脉不受寒气损伤,又在源源不断的向白珠怜输送灵气。 短短几息之后,南枝便觉得有些支撑不住。 更甚于这逼人寒气的,是挂在南枝身上不断发出呻.吟的白珠怜。 腻玉般白皙的肌肤隐隐透出浅浅一层绯色,细小错综的青色血管恍若呼吸般张合,隐匿在肌肤之下,顺着水波消失又跃起。 圆润小巧的下巴轻轻搁在南枝脖颈处,灼热的气息似在与潭水博弈,一面是滚烫的柔软,一面是无情的寒气。 冰火两重天。 比任意一方的极致更叫人发疯。 白珠怜像一朵坠入水中的夹竹桃,看似轻柔美丽,实则带着致命的危险。 偏偏毒素无影无形,混迹水中,一遍又一遍刺着南枝。 所剩无几的灵力护住了白珠怜,便没法阻碍寒潭之气蚕食自身。 月光投在湖面,将两人的影子拉扯成嶙峋的枝条,在涟漪中盘根交错。 南枝眼前阵阵发昏,是灵气透支的预告。 今夜之前,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向着这种方向发展。 更没预料到,白珠怜这些日子抽丝剥茧般,从她体内夺取了这样多的灵气。 南枝粗略算了算,白珠怜拿走的灵气,按理说足以使她升至金丹,可今日却只是突破炼气期。 可见白珠怜在后期成为大BOSS不是没有道理的——谁家突破炼气需要用这么多灵气啊! 她都快被吸干了! 脑袋一阵发昏,迫使南枝从杂念中回神。 白珠怜仍未转醒。 南枝不由得苦笑。 眼下这样的情况,也太狼狈了。 出了寒潭,她最终免不了受到灵魂契带来的奇怪感知的影响,可再不出寒潭,只怕她俩都得折在这儿了。 南枝不经意低下头。 水中是一朵徐徐绽放的素白花枝。 锁骨的一片白在月光下更突出了几分。 白珠怜紧闭着双眼,难耐似的蹭了蹭南枝,嫣红的唇无意识擦过南枝肩头,月光下的影子便无声落下一枚水渍。 她此前竟没发觉,原来白珠怜的眼尾并不如看起来那般上挑,闭上眼时,媚气或冷淡通通溶入水中,只剩了几分无辜之态,好像这时候的白珠怜才卸下一身伪装和防备,显露了一点真实的娇憨模样。 分不清是因不适而沁出的汗珠,还是散落的潭水,细密的水汽连成珠串,从额间眼尾开始,淌过碎发,又柔顺地汇聚,沿着脸颊缓慢滑向弯曲的脖颈、或是在半悬的下巴尖上坠住,摇摇晃晃地砸入南枝胸前。 一滴水,比整个寒潭更叫她心颤。 南枝逼迫自己挪开视线,不断告诫。 只是因为结了契而已。 她会有这些奇怪的感觉,只是因为结契了而已。 可那水滴并不放过她。 人间佛像前,常有老僧念着繁复经文,一遍遍敲击着木鱼,节奏缓慢。 那水滴便是僧人捏在手中的木槌,一下又一下,怦然有力地锤在南枝锁骨下方一寸。 从薄弱的肌肤传向全身,最终立于心海之上,震颤着引起一场难捱的海啸。 南枝忍不住闭眼。 倘或她还存有几分理智便会知道,她体内的灵气早已停滞,白珠怜失了灵气庇护,变得愈发脆弱。 而尚未恢复的南枝本人,也因此加倍地感知着灵魂契约带来的情欲,早在灵气停下运转的瞬间,南枝的眼便叫yu望占据着。 今夜的月色是否太过怪异? 南枝已经不再知晓。 她只看见月光洒在白珠怜身上,每一块luo.露的肌肤都像裹在轻纱之下,大胆如引诱。 摇曳的水波拽动着破碎的纱裙,勾缠住南枝,像在欢迎。 昏沉间,南枝似乎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不行。 白珠怜便是此刻扬起了头。 她的唇还沾着水珠,一路剐蹭过南枝的脖颈,在脸侧摩挲分离,轻轻张合。 “师父……” 南枝只觉自己的身体像被人控制着,理智在拼命拒绝,视线却不听话的落在白珠怜脸上。 她醒了。 总叫人沉沦的那双眼半睁半眯,躲在一层雾蒙蒙的水色后头,衬得眼尾那抹薄红更潋滟了几分。 水色太迷蒙。 南枝才触及白珠怜的眼神,便觉心神踉跄游移,堪堪悬挂在山崖边的理智立刻摔成粉碎。 神魂深处,两枚古老的印记闪烁过一抹微光。 不曾发觉的两人唇.齿贴合,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出今夜一切叫人身心难受的出口。 经年岁月中一片死寂的寒潭,今夜有山虫振翅,搅动圈圈涟漪。 * 大雾弥漫。 南枝拔出腰间匕首,在眼前的树干上又划上一道。 还差一笔,就能写出第六个“正”字了。 她叹了一声,扭头看去。 目之所及,只有沉重浓厚的大雾,胳膊向前笔直伸出去,甚至看不清自己的手掌。 唯一可见的就是眼前这棵蓝花楹树。 树干粗壮高大,在浓雾之中不见树冠,只能凭借南枝踹上一脚后,落下的几朵蓝色小花辨认出物种。 以这棵树为圆心,无论向着哪个方向走,不出一刻钟,就会回到这里。 南枝已经在这里走了二十九圈了。 “你出来,咱们聊聊。” 她对着空气喊了一声,连回音都没有。 尽管南枝也并没有抱什么希望。 自她进入这片大雾这么久以来,不知喊了多少话,对方却不吭一声。 南枝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按着她的猜测,这里大抵是之前听原身念经的梦境。 不同的是,之前的梦境里并没有这棵蓝花楹树,南枝也不能随意走动。 这次她不仅能走,还走个没完,走不到尽头。 甚至连系统都陷入了诡异的沉睡。 南枝在快穿局干了好些年,还是头一回遇上这种情况。 从前几次身穿,原身意识早已消散。 这回不仅没走,还能将她困在这里,实在奇怪。 南枝眺了一眼树干上几个“正”字,差一笔,但她不想动了。 走了二十九次都走不出个方圆,凑不凑这个整也没必要了。 她一撩衣摆,干脆原地坐下。 撩这么一下衣服,这才猛地发觉不对劲。 自己身上穿戴齐整,腰间别了一把匕首。 可在进入这片大雾前,她明明浑身湿透了泡在蛟池里…… 说起来,也不知白珠怜此时如何了…… 等她醒来,只怕会被白珠怜一刀捅死吧…… 南枝半靠着树干,不知不觉间,脑袋渐渐往下坠,点了一下又一下,而后陷入了沉睡。 与此同时。 蛟池寒潭边。 白珠怜半骑半跨在南枝身上,对着身下的女人,狠狠扇了一个巴掌。 还是没醒。 白珠怜咬了咬下唇,眼角透出浓烈的赤红,满是狠意。 她又一次抬手,十指快速捏了个法决,一道微弱却蕴含剑意的光芒在指尖闪烁。 才刚筑基的实力,捏的剑诀实在没什么威力。 但南枝眼下毫无防备的昏睡着,只这一道剑诀,都能要她的命。 “你再不醒的话,就要死在我手里了……” 白珠怜低声喃喃。 剑光摇摇欲坠的闪动,以白珠怜的实力,捏起它已很费力,维持这样久,几乎要掏空她丹田全部灵力。 可月光之下,平日里圆润如小鹿的眼仍是紧闭,动不动就泛红的脸颊惨白森然。 不用白珠怜动手,南枝此刻看起来,和一具会呼吸的尸体,根本没有分别。 白珠怜死死盯着南枝。 她也说不清自己现在,到底被哪一种情绪占据了身体。 是欢愉过后柔软下来的月色。 还是过往窒息的地狱烈火。 她应当是恨南枝的,即便这具身体里装着的,是一个奇怪的南枝。 可她又像是扑火而来的飞蛾,明知不可,仍想靠近。 寒气愈深,刺得白珠怜一颤。 将她从迷蒙不清的情绪里一把扯了出来。 是因为灵魂契作祟,白珠怜心想,所以她才会如此。 而这枚灵魂契,也是南枝自作主张印下的。 夜色浅了几分,天幕边缘露出一抹寡淡的灰白,连带着月色都碎散。 少女清瘦嶙峋的脊背紧绷着,湿发与纱裙凌乱地占据这片孤白山脊,横断开那对振翅颤动的蝴蝶骨。 一切源头,都该怪她的。 发尖凝出一滴水珠,堪堪往下坠落,打在南枝额头,粉身碎骨。 白珠怜双目赤红,微微抬起手。 剑光触及南枝肌肤前的一瞬,一枚树叶急速飞转而来,“叮”地一声,打掉了那道脆弱的剑诀。 白珠怜瞳孔猛然一缩,转头回望。 半空之中,两个白色身影一前一后向她飞驰而来。 “师——姐。” 70-80 第71章 养徒弟第7天 从嫦还没落地, 白珠怜已认出她来。 确切地说,从那枚树叶起,她就知道, 从嫦回来了。 幼时她初到天剑山,有一回想摘树上的果子, 顺着树干爬了没多高,就狠狠摔落在地, 小腿肚上划拉出一道大口子, 疼得她止不住抽噎。 从嫦为了哄她, 随手捡了一枚树叶,两指一抿,而后向上一打,那只果子便坠下来, 落进白珠怜的衣兜里。 她一脸惊奇, 果然不哭了, 开始缠着从嫦叫她打果子。 从嫦也耐心, 一点一点的,从如何感受灵力开始教她。 白珠怜那时候很有干劲, 天不亮就跟着从嫦起来练功。 从嫦盘坐吸取灵气,她就盘坐一旁入定补觉。 从嫦练剑招,她就捡地上的落叶, 两指一捏, 用力丢出去。 小时候以为,只要天天练,总有一日也能像从嫦那样, 随便捡片叶子, 削铁如泥。 直到师父一次路过, 冷冷三两句,白珠怜才明白仙凡之别。 穷尽凡人这一生,也没法用一片叶子斩断刀剑。 从嫦打出去的第一枚树叶,让白珠怜明白了何谓界限,今晚这枚树叶,叫她看清何谓差距—— 即便她一脚踏入仙门,她与从嫦之间,仍是天差地别。 她耗尽灵力才凝起的剑诀,隔着这样远的距离,从嫦只一枚树叶,也能轻松打掉她的剑诀。 就算她今日当真得手,除掉了南枝,以她才至筑基的实力,根本档不下从嫦一招。 于是在从嫦落地之前,白珠怜便先收起了眼中的恨意。 还不是时候。 她忍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会儿了。 可从嫦见她捏着剑诀对准了南枝,定然是要起疑心的。 她要怎么才能应付过去呢? 事发突然,白珠怜竟一下想不出个由头来搪塞。 念头起落间,从嫦已飞身至谭边,她身后不远处,跟着另一个不曾见过的女子,显然是从嫦下山后认识的仙门弟子。 白珠怜此时已从南枝身上跌了下来,正颤颤着想起身:“师姐……” 谁知从嫦径直略过了她,蹲在了南枝身旁,丢下一句:“师父怎么了?” 白珠怜不由得一怔。 她以为从嫦会问她是如何生了灵根,可以开始修炼了。 又或者,质问她为什么用这样危险的招式对着南枝。 满腹急忙想出的对策里,竟是没想到从嫦先问起了南枝。 白珠怜咬了咬下唇,道:“我也记不清楚,我们在池子里……突然就晕过去了,醒来就在岸边。” 她话没说实。 前头她确实没了神志和记忆,等清醒一些的时候,南枝正咬在她锁骨尖上,水流拂过全身,却像是火一路燃了过去一般。 也算不得太清醒。 欲.念交融,她不是没有放纵自己沉沦。 直到南枝指腹发了狠,旋捻过去,她战栗不止,瞬间失了神。 缓过那一下来,身上重量一沉,贴合得更紧了些——那人突然就昏了。 潭水犹如活物,将两人拍上了岸。 她才算清醒。 从嫦眉心紧拧,脸色更差了几分。 “灵朝。” 是叫那个脸生的仙门弟子了。 那名叫灵朝的女子应了一声,立刻蹲在南枝身旁,结了几个复杂的手印,而后一道浅绿色灵力从她指尖探出,摇摇晃晃点进了南枝额间。 白珠怜死死咬唇,一颗心上下鼓动,好似有活物要从里头穿破血肉,蹦跶出世。 片刻后,灵朝也变了脸色:“不在!” 白珠怜心下一紧,还没来得及张口,又听灵朝惊声说道: “你师父的身体里是空的!没有神魂!” 轰然一声,炸得白珠怜头皮发麻。 诸多心念霎时穿过脑海,闹哄哄来去,像阵狂风,卷走了神志,叫人脑袋空白,什么也浮不出来。 只留下一个说不清的情绪,作祟般,悄悄钉住。 南枝……死了? * 仍在大雾中的南枝并不晓得外界发生了些什么,她昏昏沉沉睡了一两觉,醒来,系统还是沉睡。 只不过这一次,眼前的景色有了些许不同。 那棵蓝花楹树下的雾气似乎散了一些,满地落花,稍远一点的地方,赫然显出一个山洞来,上头还有一块石匾,刻字的人似乎很是不羁,几个大字刻得游云惊龙,难辨其貌。 这个山洞和天剑山上那几个天然形成的山洞,有着很大区别。 洞口修得高大平整,能容两三人并行而过,比起那几个字,显得很是方正,实在规矩不少。 此外,山洞外头似乎还设了大阵,浅蓝色的灵气欢悦地波动,像是在同南枝招手,迎着她进去。 看起来还挺彬彬有礼的。 南枝乜斜山洞一眼,没着急动腿。 这地方着实诡异离奇。 在她入睡前,她很肯定自己已经把这棵树的每个方位都走了一遭,若这个洞府从一开始便在这里,那她势必是已经进去过了。 可从这山洞这么欢呼雀跃的样子来看,是在她睡着之后才来的。 怪就怪在,她怎么突然犯困了呢? 就像是,上一秒她还揉着白珠怜绷紧了肌肉的腰肢,掌下水流软滑,肌肤柔韧,好不迷人。 下一秒,她眨个眼,什么寒潭月色,佳人在怀,统统消散,只剩一片白茫茫大雾,照得她心头也是茫茫然,哇哇凉。 一瞬间都分不清哪边才是梦了。 这事搁谁身上,谁能接受?! 反正南枝是接受不了。 更叫她受不了的,是这片雾之后,那个隐秘操纵着她的东西——她也不知道幕后的究竟是不是人,是个什么物种,姑且就这么称呼吧。 总之,对方太过随心所欲的态度,也叫她很不爽。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好像想让她干嘛,她就得干嘛似的。 南枝一脚踢出一片飞花,盘腿坐下,和山洞大眼瞪小眼。 她就不进! 连召出一个山洞还叫她睡着了不给看,当她稀罕知道吗? 像是洞悉了南枝的心思一般,那山洞前的灵气晃了一晃,暗淡不少,颇有几分委屈之意。 * 寒潭边,三人神色各异,唯独躺在地上的南枝一脸安详。 从嫦催动那枚玉佩,蓝金色流光婉转溢彩,比天边第一抹云霞更有生命力。 谭灵朝立马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两道眉又拧一块去了:“神魂出窍?也不像啊。” 修行者到了一定境界,譬如她与从嫦,突破元婴,可分出一缕神魂离身,通常此招被叫做神魂出窍,但鲜少有人这么干。 一来,抽离神魂,即便将来复原回去,也有损魂体,需用天材地宝好好养着,百八十年,或许才能养好。 二来,分出神魂,无非附身他物,以造分.身。但到了元婴这境界,要造分身的法子多的是。 连她们药王谷这种不精通法术的门派,尚且有那么几招几式是造分身的,更别说其他大小门派里头,千千万万种招式呢。 用自己的神魂去造,太不划算了。 再有就是,就算南枝真的分离了一缕神魂出去,那剩下的呢?还是得在这身子里啊。 可无论她怎么探,这具身躯里是空空如也。 啥也没有。 起初,谭灵朝以为南枝是被人捏碎了神魂——魂飞魄散,但肉身尚来不及碎,也是有可能的。 能做到的唯有两种人,要么就是千年来都没出世过的魔界至尊,要么就是半只脚跨过渡劫期的半神。 但很巧,这两种人眼下都没有。 而从嫦催动玉佩后,那抹蓝金色灵力强劲有力,自然,其主人神魂自然仍在世间。 所以南枝肯定没死。 问题就是,去哪儿了呢? 谭灵朝脸都快皱成一团,连连叹了几口,着实想不明白。 垂眸看南枝,像是睡着了一般。 要真是睡得这么与众不同,倒好了。 眼神上移,正要去看从嫦,不经意扫过一旁,蓦然怔住。 方才夜色稍沉,她们疾驰而来,一下又被躺倒在地的南枝吸引了全部注意力,谭灵朝都没顾得上仔细看一旁的人。 此时天光乍现,与蓝金色流光交融,映照出眼前少女的模样来—— 浸透了水的乌发油亮如墨,压住了破烂的纱裙,紧密地贴住了大半身子,寥寥勾勒出纤瘦单薄的脊背曲线。 素白与乌黑间,裸露的肌肤上,腻红的指印清晰可见。 再往上些,清泠泠的脸,画着一双过于摄人的眼,漆黑的眼珠子藏于那一排浓密的睫羽后头,眼尾似挑着又似坠,捻了一点脂色,灵得能说话。 但眼下,比这双眼更夺目一些的,是她红肿的唇,上唇唇角有一小点深,状如牙痕,不太自然。 从唇畔到耳侧,半掩在头发下的脖颈、锁骨,还有扯变型的衣裙领口之下…… 深浅不一的痕迹,腴红鲜丽,大差不差的就那几种模样。 无非是指腹团磨揉.捻,要么是唇齿流连轻.吮。 谭灵朝老脸一热,慌乱挪开视线。 接着又是一怔: 躺在地上这个,怎么好像……也是浑身湿透的? 这个的唇,好像也有点肿啊? 电光石火间,一个念头猛地窜过。 谭灵朝倏然睁圆了眼,迅速明白过来,而后想给自己来一下。 她笨啊! 她和从嫦为什么赶回来? 是因为察觉到南枝与人结了灵魂契啊! 这天剑门拢共就两个徒弟,一个在外历练,一个跟在南枝身边,能和南枝结契的,还能有谁? 谭灵朝猛然起身,一边踱步,一边眼神在白珠怜与南枝身上来回打转—— 不是她猥琐,只是她依稀记得,和灵魂契有关的一个什么来着? 共鸣?共生? “你想到什么了?”谭灵朝这一串动作动静不小,从嫦微仰起头,猜她应该是有想法了。 谭灵朝一手抚额,一手朝她一摆:“别打断我思路!” 从嫦立刻闭嘴。 谭灵朝一动,从嫦莫名觉得压在胸口的巨石瞬间消散,连带着也有余力去思考旁的事情了。 眼神微转,便落在了白珠怜身上。 这么一看,从嫦也愣了。 半晌,才大着舌头,断续说着:“师,师妹,你,你……师父?!你?” 白珠怜微微垂下头,看不清神色。 从嫦刚想说什么,谭灵朝忽然跳着大叫一声:“有办法了!” “与你师父结成灵魂契的人是你吧?” 白珠怜身形一僵,好一会儿,才缓缓点了一下脑袋。 谭灵朝喜形于色:“好办了好办了,从嫦!放她俩的血!” “啊?”从嫦愣住。 “灵魂契灵魂契,说到底,这契约是定在神魂里头的,想找你师父出走的魂魄,自然要用契约另一方的魂来找了。” 结下灵魂契的双方,只需催动灵力,便可感应对方。 不过眼下这两人稍有不同。 灵力更强的一方倒了,弱的一方再怎么催动契约,至多只能感应到身躯。 但有她和从嫦在,便可以血为引,只要南枝的魂魄没飘太远,便能感应出位置来。 外头这几人情绪大起大落,山洞前的南枝自是一无所知。 她与这山洞对峙了好久,突然又觉得没意思。 和活物干瞪眼,对方还动一动呢,和山洞瞪,山洞能给什么反应? 眼下着急出去的是她,又不是山洞。 万一瞪着瞪着,山洞瞪没了,得不偿失的岂非是她? 如此一想,南枝一拍群摆上的尘,抬脚就准备往山洞走去。 系统仍没反应,她也感受不到身上有灵力运转。 是福是祸,只能走了才知晓了。 两步之后,心尖突然被扯了一下,硬生生顿住了南枝的脚步——尽管她看不见,但莫名就觉得,在左心房的位置深处,有一点金光忽闪了那么一下。 是…… 灵魂契? 南枝讶然。 难道是白珠怜在找她么? 南枝下意识退了一小步。 霎时,山洞前的灵气勃然而起,燃成极高的火焰墙,幽幽深蓝,卷吐着火舌。 大概是怒了。 * “太初图?”谭灵朝一脸懵,“那是什么?一幅画?” 从嫦闭了闭眼,没想到白珠怜看见的,竟然是那里。 “太初图是画卷,也非画卷。据说天剑门初代掌门曾做过一个瑰丽梦境,梦中世界怪奇,不似人间,掌门醒后,察觉梦中天地应是神界,遂作此图。但这图里,却是什么也没有。” 谭灵朝糊涂了:“什么也没有?” 从嫦点了点头,看向白珠怜。 “有一回师父不在,师妹不小心翻到那副画卷,我们一同打开过,画卷空白,那位掌门一笔未落。” 太过久远的记忆,白珠怜早忘干净了。 从嫦离山的这几年里,她吃尽苦头,记忆也磨了又磨,只留下笔笔不堪。 不似从嫦,追忆起过往,一脸柔软神色。 白珠怜抬眸,对上从嫦的视线,很快便垂下脸。 将满眼神色全数掩了下去。 好在那两人的注意力不在此,并未察觉出什么。 “后来师父同我说,那太初图并不是一副图,画卷上落的不是笔墨,而是阵法,一个进入幻境的阵法。”说到这里,从嫦眼里忽然又透了点迷茫,“只是,我记得师父说过,初代掌门觉着幻境危险,自阵落成后又加了一道封印,不许后代入内。” 谭灵朝更懵:“不让进?那建它作甚?” 从嫦摇摇头,关于这图,师父并没太多说过。 唯一一次提起,师父的脸色古怪得很,她从不曾见师父露出过那样的神色,似悲凉,似愤怒,似恨也似嗔。 平日里那样冷漠无情的仙人。 世间生死,缘起缘灭,于她而言,像尘灰起落,无非是这般大小的事情罢了。 却对着一副空白的画卷,却展露出无尽又浓烈的情念。 思及此处,从嫦忽然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但一时间又说不太上来。 没来得及抓住那点念头,谭灵朝的声音便打断了她的思路: “那我们要怎么进呢?” 从嫦又摇了摇头:“不是我们,只有我,我一个人进去。师父的肉.身,还有我小师妹,就拜托你照看一段时日了。” 无论师父当时对着画卷是什么感情,那一句“危险之至”并不是诓她。 她估摸着这一趟不太好走,并不打算带谭灵朝一起进去。 没想到谭灵朝还没反对,一道弱弱的声音坚定响起,今日一直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白珠怜,突然在此时开了口: “师姐,我也要进去。” 从嫦惊讶看向白珠怜,想也没想便拒绝:“不行。里面当真凶险,师姐没骗你。” 白珠怜却异常坚持,黑白分明的眼幽深,看得人心头发紧。 “没有我,师姐进去,能保证一定找得到南——师父吗?” 最后那个称谓,她念得不太自然。 好在南枝与她结了灵魂契,那两人即便察觉了,也没多心。 只当是情趣。 从嫦更是没多想,她微微一愣,脸上掠过一分犹豫。 寻常幻境尚有重重小世界,太初图只怕更甚于此。 没有白珠怜身上的灵魂契,想找到南枝在哪一重幻境里,确实,不太容易。 谭灵朝见状,打圆场道:“这样,我们三个一起进去,还和平常一样,你打头,我殿后,我打架本事没有,照顾人还是可以的。你要是把我俩都丢外头,那有个什么事,我也打不过别人呀。不如一起进去,万一你有事,我还能接应一下。” 说着,她悄悄侧过身子,对着从嫦好一顿挤眉弄眼。 笨呐! 你小师妹和你师父什么关系? 她为什么想进去,你想不明白?! 从嫦顿时了悟,陡生出几分尴尬。 灵魂契结成没多久,此时小师妹对师父正是浓情,不带她进去,确实有些残忍了。 况且谭灵朝说得也有道理。 看师父和小师妹的状态,只怕是正在…… 总之,师父是断然没有抛下师妹、抽出神魂进太初图的道理。 如若她并不是主动进去的,那留小师妹在外头也不安全,不如一并带进去,只要找到师父,师父总能护住小师妹的。 但有一点,从嫦没太想明白。 天剑山高低是条山脉,好几处景致幽静的去处,这两人怎么偏偏在蛟池寒潭…… “师姐?” “行,那就一起进吧。”从嫦咳了一声,摒开杂念,“小师妹,进去之后,你一定不能离开我和灵朝。” 白珠怜怯生生抬眸,点了点脑袋,旋即又垂下去。 从嫦叫她去换换衣服,又去和谭灵朝忙着翻寻乾坤戒,看看有没有能将南枝肉身收进去的神器。 白珠怜应了一声,起身离开。 天光大亮,金光洒在她眼底,摄魂夺目。 天剑门一派,自古便有一个奇怪的传承。 历代掌门,只收一个弟子,掌门身死,弟子出师。 看似寻常,如世间其他门派一般,弟子承师父之位,没什么稀奇。 倘或倒过来看呢? 弟子出师,掌门身死。弟子出师,唯有弑师。 白珠怜觑眼,直视金乌。 满目璀璨,却冷得要命。 第72章 养徒弟第8天 才进太初图, 谭灵朝便暗道一声不妙。 周身空气像被抽取了大半,连稳定气息都有些艰难。 谭灵朝深吸一口气,从乾坤戒里取出一颗木珠子, 右手三指捏起,左手双指一并, 往珠子里送了一缕灵力。 然而指尖才凝起灵气,蓦地脸色微微一凝。 要命。 体内灵力运转速度极其缓慢, 她此时使的是最低阶的感应法术, 灵力回转间, 经脉如火燎过,又像电闪雷鸣,一路噼里啪啦炸了过去。 谭灵朝一时没防备,差点灵气逆行。 收回灵力后, 急忙吐纳了几次, 才调整好状态。 有了第一次的教训, 第二次运转灵力, 便有了心理准备。 尽管如此,经脉近乎迸裂的疼, 仍叫她额间密密麻麻布满了一层汗珠。 指尖再度沁出一道绿色灵力摇摇晃晃,瑟缩着不敢往前。 “走哇你!” 她这一嗓子几乎是从牙缝里漏出来的,可惜那道灵力仍不遂她愿, 堪堪停在珠子面前, 不肯再进一步。 平日里这样小的一个术法,居然要费这么大劲,甚至还失败了! 谭灵朝看着手中的木珠, 简直要气吐血。 这是不让她用灵力、还是不让她找队友? 谭灵朝抬眸望向眼前白雾, 伸手凌空抓了一把, 雾气紧密缠绕着她的手掌,好似粘滑的鱼。 什么也看不清,灵力也不便过多使用,便只能靠其他感官。 自她进来这么久,此地一片悄然,很显然,她和从嫦、白珠怜走散了。 这倒也不意外。 寻常的幻境也常有此事发生,因此她才分了药王谷的木珠给那两人,三颗木珠取自同一株子母树,只需往其中倾灌一点点灵力,便可感应其他两颗的位置。 她手中的木珠一点反应也没有,想来无论是从嫦还是白珠怜,也是没法将灵力注入。 谭灵朝轻叹一口气,忍不住暗暗吐槽。 这天剑门的老祖宗们也真是怪! 正常的祖宗们恨不得给徒子徒孙留个福天宝地,供后人们历练或寻宝。 天剑门倒好,留个幻境练练崽子也罢了,可你连灵力都不让人使,你到底在练个什么玩意儿?! 谭灵朝越想越觉着气血攻心,堵得发慌。 在彻底郁结堵死前,冲着前头的空气大吼了一声: “从嫦!小师妹!你们在哪儿啊!” 本以为没有回应。 却在最后一个音节落地时,雾气忽然消散,劈开一条细窄甬道。 甬道另一端,一道矫捷的影子忽地闪过,长腿绞在另一个身形佝偻的人的脖子上,顺势将对方狠狠翻倒在地。 谭灵朝眨了眨眼,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前头闪过去的影子却立刻扭过头来,碎散的额发半遮半掩,透出一双圆润精致的眼。 视线往下挪动,那人心间处,突然闪过一下蓝金色流光。 谭灵朝一抖擞,大喊一声: “上仙?!” “砰!” 回应她的,是一枚样式古怪的…… 火爆珠?! * 在遇上谭灵朝之前,其实南枝隐约有见着两个人影落在了山洞外头。 可惜那时候她被两条灵力幻化出的巨蛇扯进了山洞,没能同她们打个招呼。 以她的猜测,其中一个应该是白珠怜。 当时灵魂契闪了那么一下,她寻思着白珠怜应该就在左近了。 另一个么,南枝就有些困惑了。 最大的可能性,自然是从嫦。 但按着书中剧情,从嫦此时才突破元婴,距离回山还早着呢。 最最重要的是,此时的从嫦,应该还没寻找到天悲血。 有了天悲血,从嫦才能在战败于白珠怜后,向死而生,重新炼化一身血肉,踏入半神域,与成了魔尊的白珠怜决斗。 原本,南枝是打算在从嫦回山前,就与白珠怜缓和关系。 可一个灵魂契彻底打乱了她的节奏。 她与白珠怜之间,还什么苗头都没有,就被强行绑定在了一起。 虽说先婚后爱这种局面,她也不是不行吧。 可对象是白珠怜,南枝心里又莫名有点发憷。 白珠怜对“师父”恨之入骨,又不晓得这身体里早换了灵魂,即便南枝和她坦白,只怕也会被认作是一种狡辩。 南枝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情。 害怕。 但不是怕白珠怜要杀她。 更多的,似乎是在害怕与白珠怜之间的关系。 那条本不紧密、已是风雨飘摇的带子,若就这么断开去了,再也衔不上了。 巨蛇托着她飞快往山洞深处飞去,风声猎猎,不知飞了多远。 南枝半躺半仰,眼底有一丝迷茫。 不是怕任务失败,而是怕和白珠怜从此再无缘分么? 难不成,她对白珠怜…… 南枝半躺半仰,眼底有一丝迷茫。 不是怕任务失败,而是怕和白珠怜从此再无缘分么? 难不成,她对白珠怜…… 动心了? 一下子,月光又搅动起潭水,飞溅三两点,直直撞入南枝脑海。 那夜的月色当真是好。 镀得水波潋滟,圈圈叠叠。 南枝恍然间想,她当时,究竟有几分沉沦,是受灵魂契影响。 又有多少渴望,是隐秘生长出的情意。 风声忽轻,巨蛇总算放她下来,一眨眼,化作云雾,又散去无形。 南枝强忍着头晕,站定吐息。 真怪啊。 这样危险境况里,她居然在想白珠怜。 南枝抬眸环顾四周,强迫自己从纷杂旖念里出来。 山洞往内,反倒不似外头那般,被雾气包裹,什么也看不清。 石壁之上,等距离嵌着夜明珠,拳头大小的珠子里水蓝色灵力汩汩回转,将整间石室照得透亮。 石室内的陈列简直是清贫。 南枝面前是一汪碧蓝清池,约莫能容一人泡在里头,池边摆着一块灰扑扑的石料棋盘,无座椅团蒲。 打量间,来路倏然不见。 整个石室成了个密室,没窗没门,但清风徐徐,也不算沉闷。 南枝丝毫不觉意外。 毕竟连山洞的出现都要藏着掖着,何况来路? 只是把她困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绕着蓝花楹树走了好几个时辰,雾后头的东西不紧不慢,随她折腾。 突然间却变出山洞和巨蛇,强行将她拽入此地。 是因为白珠怜她们进来了? 而它并不想让自己与白珠怜她们汇合? 南枝忍不住蹙了蹙眉。 目前为止,她一直被幕后那个“它”控制着,不说破局了,甚至连对方是人是鬼都不晓得。 由人摆布的滋味不太好,南枝暗暗又记下一笔。 她一身灵力皆无,要么就是被这里取走了。 又或者,进来的是她,而非原身。 如此一想,南枝又一次点开系统界面,而后轻轻“咦”了一声。 先前几次与系统对话失败后,便没将注意力过多放在这边。 这回点开界面,才发现商城积分兑换以及仓库都还能用,之前用来恢复白珠怜身体的药剂也还剩了好些。 南枝不知对方是忘了漏了,还是根本没察觉到。 总之要抓紧时间,在这两个功能被屏蔽前,换出自己需要的东西。 好在她这回积分很足够,一连换了数个高阶恢复药品、短暂提升身体机能的辅助药物等等。 武器一类,南枝犹豫了一下,换了把左轮。 虽然是修真界吧,但也没说不让用这些是吧。 她一没了灵力的平头老百姓,不拿点东西傍身,怎么和那些耍法术的对冲啊! 枪都换了,也不差其他的了。 眨眼间,仓库格子又满了一行。 满满当当的换足了物资储备,南枝这才放下半颗心。 石室就在此时动了。 先头还是一片光滑平整的石壁,忽然响起一声轰隆,一道石门缓缓转动,露出后头的一个矮小的影子。 看起来是个人,个头并不高,不是小孩,就是侏儒,再或者就是佝偻的老人。 通常这些人,在修真小说里反倒是不出世的强者。 南枝警惕望过去,银色光泽在手心一闪,又落入衣袖后头。 石门转得慢,那人隐在暗处,也不动。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直到石门大开的瞬间,南枝先一步掠身向前。 她动之前打了一针辅助药品,身体灵敏程度提升了整整十倍,径直跳过了那方清池,一个箭步窜到那人身前,迅速抬脚勾上对方脖子,而后狠狠一绞,借着力道将对方反身甩倒。 不知是不是来不及反应,南枝只觉自己很轻松就将人放倒在地,一点反抗都没有。 尚来不及意外,下一瞬,黑暗中似乎有一双眼直愣愣看了过来。 南枝心头一凛,下意识甩出去一枚瞬发型小型□□。 爆破声响起的刹那,她好像听到对面人喊了句什么。 * □□威力不小,炸得石门都闷响了一下。 连扑在地上的南枝都觉得胸腔跟着一轰。 被南枝压在身下的人并没有什么反应,灰尘里那个开始一阵狂咳。 “上、上仙,弟子乃药王谷谭灵朝,是从嫦的,好,好友!” 谭灵朝连咳带喷嚏,一句话断了两次才说完。 对这个名字,南枝自然是熟悉的。 谭灵朝嘛,阳光温暖的小天使女配,也是本书的最强奶妈。从嫦一路打怪升级,谭灵朝自始至终都跟在她身边。 与白珠怜第一次大战后,从嫦身死,也是谭灵朝不肯放弃,日日将从嫦尸身泡在药王谷灵泉里,喂以天下珍宝,才能使得从嫦这么快恢复过来。 如此说来—— 南枝心头一震,也顾不上许多,慌忙问她:“从嫦呢?” “从嫦也与我一道来了,只是我们进来之后就走散了。哦对了,还有那位小师妹也一并来了。” 烟雾散去,谭灵朝往南枝方向挪了过来。 见南枝牢牢压着一个瘦小的人影,脸上神色不免有些怪异。 她老听从嫦夸师父何等的道骨仙风,如天上皎月,清冷不凡。 没想到初见南枝,对方竟…… 下一秒,两道颤声幽幽响起,却是截然不同的语调。 一道带着隐约的惧意和震惊,正是南枝: “所以,你们还没去乐河川?!” 另一道苍老虚弱,是被南枝摁死在身下,整个人几乎被折叠起来的老太太: “咳咳,上仙啊,能不能,先放开老身,再叙旧啊……” 第73章 养徒弟第9天 尽管有一肚子话想问对方, 但碍于眼前局势,南枝和谭灵朝只能忍了下来。 先前被南枝压着的老人家不慌不忙起了身,也不在意两人警惕的眼神, 神色自如地往石室内走去。 只见她从怀里取出一块布,往清池里打了点水, 在棋盘上头用力一拧,尘灰顺着水流濯去, 竟露出一块晶莹玉盘。 水珠从棋盘边缘跌落, 如珍珠般又滚回清池中。 无论该是融进清池里的灰尘, 又或是该留在石板上的水渍皆无踪迹。 老人家洗完了棋盘,就势坐在地上,姿势舒适自然,一副对此地很熟悉的模样。 那就是“它”这一边的人了。 像是察觉到南枝打量的视线, 老人家抬起头, 笑眯眯说道:“两位……上仙, 来这边坐吧。” 南枝这才看清她的样貌。 太过平淡的一张脸, 如非刻意去记,只怕很快便会忘记。 通常小说世界里, 不就是这一类人最为危险么。 她与谭灵朝对视一眼,小步走到棋盘边席地而坐。 老人家继而一笑:“多谢二位上仙。此处简陋,老身去为上仙寻茶, 请二位稍等片刻了。” 她说完, 也不等两人回应,径自起身,向石门方向走去。 谭灵朝想拦, 被南枝用眼神阻止了。 老人家不在, 她俩正好方便交流一下情报。 “不急, 且等等她。” 反正她不是说了要回来的么。 顷刻间,石室突起变幻。 原本方正一块的清池忽起波澜,瞬间扩成了别致的湖面,朵朵清荷从水底探出头,连成一片绿荫。 菡萏盛放,锦鲤嬉戏,清风徐徐。 再回神时,二人已分别坐在蒲团上,不算高的小亭子,四面垂下帷幔,玉做的棋盘上摆着一局残棋。 别说,还挺有雅致。 只是南枝在此地已经历了数次变换,渐渐失了耐心。 见老人家的身影消失在石门后头,南枝立刻压低了声问道:“有办法和她们俩联系上吗?” 谭灵朝思忖片刻,摇摇头,很无奈: “我在初入此图时,曾尝试以我药王谷子母木珠联络她二人,只是——” 谭灵朝话音一顿,脸上露出几分尴尬模样,将自己运行灵力却被反噬的境况与南枝说了。 南枝倒不觉得惊讶。 毕竟她来这里后,可是连那一身灵力都被收走了。 “这般说来,从嫦与小师妹,或许也一样用不了灵力了?”谭灵朝轻叹一声,“此地当真是怪异,我还从未进过这般情形的幻境。” 南枝认同地点点头。 小说里幻境的作用是什么? 无非是让后人历练,要么练技能,要么磨心智,总归是助你成长。 能得到些什么,又或者把小命留在里头,皆是各自造化。 可这太初图,一不让你练,二不要你命,反倒变一堆花里胡哨的东西出来。 南枝想不通,“它”究竟是想要什么呢? 又或是,要命的还在后头么? “对了上仙,方才上仙提到的乐河川……” 谭灵朝拖拉着尾音,小心翼翼开口。 南枝很快反应过来:“无事,我只是隐约记得,从嫦好像说过要去此地。怎么没去成呢?” 谭灵朝恍然哦了一声,只当她们师徒一直保持联系,不疑有他。 “我们本是在崇谷,同行的道友里有一位师妹出身乐河,见从嫦实力不凡,便找上我们,想拜托一件事。” 南枝点了点头。 这段剧情她晓得。 书中,是一位小门派的师妹邀请她们二人去的乐河。 乐河曾是一位古神的修炼之地,灵脉绵延万里,诸多大小门派坐落此地,千百年发展,渐渐形成了一个独立的小圈子,以乐河几大修仙世家为首,与其余百家小门派一道举办了乐河大会。 总之就是,各门派每隔数年,都会将门下优秀弟子拉出来,和其他门派的练练手、过过招,成绩优越的就能下乐河川,进入古神留下的幻境。 从嫦便是替这个日渐式微的小门派参了赛,最终获得了名额,进入乐河川。 “从嫦本应下了此事。但当时击杀六阶妖兽,受伤严重,在休养的时候无意间见到——呃,见到这个闪了一下。” 谭灵朝晃了晃自己腰间的一枚玉坠。 “我担心上仙出了什么事,就回绝了那位师妹,带着从嫦回来了。”谭灵朝又是一笑,“反正那个乐河川河底幻境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嘛。” 南枝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已经给谭灵朝来了好几拳。 是,仙门之人多次进出乐河川,都没找着什么好东西,所以乐河大会一向也就是他们自己过家家,并没什么人觊觎。 可从嫦是主角啊! 千百年未曾出世的天悲血,偏偏就是这一回感应到了从嫦,愣是自己跑进她身体里去了。 南枝抬眼看向傻呵呵的谭灵朝,无奈一叹。 她能说什么呢,能怪谁呢?谭灵朝又不知道乐河川会出天悲血。 是她自己要和白珠怜结契,才会把从嫦召回来的。 可当时不结契,她和白珠怜都有性命之忧。 只能说是因缘际会,时势如此了。 就是不晓得从太初图出去之后,她们俩还赶不赶得上去乐河川了。 说来—— “我结契这个事情好像才一两天吧,你们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崇谷离天剑山这么近的吗? 话音落地,谭灵朝也愣了一下。 不对啊,明明玉坠第一次闪的时候,是大半个月前的事了。 正要开口时,苍老的声音从帷幔后响起: “咳咳。不知二位上仙,可解了眼前的棋局没有啊?” 南枝和谭灵朝同时打了个激灵。 谁都没有发觉,那老人家是何时重新出现的。 谭灵朝扭头看去,先前的石门早消失得一干二净。 南枝则盯着帷幕后另一道妙曼身影,呆愣愣道: “白珠怜。” 皲裂开皮肤的手缓缓掀开帷幔一角,老人家笑着让开一步,露出身后人的样貌来:“老身在来的路上遇见了这位小友,想来是二位上仙同行之人,便将她引过来了。” 那张脸半隐在纱幕后头,眼瞳绞着雾色,直勾勾看向南枝。 南枝忽然心沉了一下。 很奇怪,白珠怜什么也没说。 只向她看了一眼。 南枝却觉得,心脏像是不断在坠进深渊,触不到底端。 菡萏香气过于淡雅了,和她做的那些黑暗料理的气味完全不一样。 她为白珠怜做了多少碗汤来着? 总之是好多天罢,才换得白珠怜小心地靠近自己。 那时候白珠怜也会这样直白看着南枝,眼神像小鹿,又像狐狸。 无辜又勾人。 她当时没有细想。 只觉眼前人生了一张绝美的脸,多看两眼便面红耳赤,心跳慌乱。 短暂几天时间里,一切都变了。 突破也好,灵魂契也好,又或是双修、太初图。 变得太快了,尚来不及反应,立刻又到了下一重境地里去。 小别再见时,那些被抛诸于脑后的纷乱才有了浮现的机会。 她确实,对白珠怜心动了。 而白珠怜,应当是想杀她的。 * 有两个不相干的人在场,南枝也好,白珠怜也好,都没有提起前事,只是默然坐着。 谭灵朝显然有些不适应这个场面,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那老人家仍是笑得慈祥,还真给她们泡了茶。 “看来上仙是不打算解棋,也不打算喝茶了。”老人家笑着叹了一声,“那不如,听老身讲个故事吧。” 说是讲故事,却像在放皮影戏似的。 石室内景致又一变幻,巨大的帷幕后两道人形灯影跃然其间。 “很久很久以前,天上有一位仙人,爱上了人间的一个凡人。” 过于俗套的开头,后头也接着一个老套的故事。 这对恋人的爱情,受到了重重阻碍。 仙人一生百千年,凡人区区数十载。 为了能与恋人长相厮守,仙人便开始教凡人如何修炼仙法。 凡人的悟性不错,虽然没有灵根,但照葫芦画瓢,将剑法学了个九成。 最后一成,没有灵力是用不了的。 且到这个时候,凡人寿命所剩无几。 “于是那个仙人就想啊,将自己一身仙骨分给凡人一半,凡人是不是就能再活久一些呢?” 老人家说到这,摇着头长叹,似有惋惜。 白珠怜轻哼一声,低低吐出一个词:“愚蠢。” “是啊,多愚蠢呐。”老人家感慨,继续讲着。 仙人愚昧,凡人贪婪。 朝生暮死的蜉蝣,忽然活过了春夏秋冬,它还甘愿做一只短命的小虫么? 谭灵朝微微一颤,问:“凡人……杀了仙人?” 皮影戏忽然不见,石室又回到那个池塘亭台。 老人家端起茶碗,吹开浮沫,啜了一口。 “凡人杀了仙人,得了一身仙骨,于是实力大增,成为当世天下第一,那招没学会的剑术,也得了大成。” 老人家说完,瞥了一眼南枝,见她没什么反应,又笑了笑。 “上仙可知,故事里的仙人是谁?” 南枝一愣,满脸懵。 一旁的白珠怜,难以察觉地轻颤了一下。 老人家便又笑了:“是天剑门的初代掌门,也是制作此幻境的那一位仙人。” 南枝忽然想到什么,脸色一变。 这岂不是,和原剧情里的白珠怜一样…… 弑师?! “上仙难道不知?此乃天剑门数千年来的传承啊。” 谭灵朝满眼震撼之色,眼神在南枝和白珠怜身上来回打转。 倒是南枝,陡然抬眸,看向那个老人家,眼神有些沉。 “你是谁?” 倘或她所言非虚。 那么能知道这么多往事的,又能留在太初图里的。 应当也是天剑门某一任掌门了。 许是猜到了南枝的想法,老人家笑意更甚。 “上仙啊,太初图里留着的,可不止老身一个人。” 她慢悠悠起身,透过帷幔,眼神落在菡萏上,又像是落在无尽的虚空里。 连带着那苍老的声音,都远了几分。 “这里住着的,是天剑门历代共三十二位掌门人。” “其中,包括了老身的徒弟。” “第三十二代掌门,别语荷。” 老人家回身,虽是笑着,眼底却毫无笑意。 “或许现在该叫她,南枝。” 第74章 养徒弟第10天 笼在袖中的指尖发凉, 南枝稳了稳心神,强迫自己不去看白珠怜。 以往她执行的任务里,也有过魂穿后与原主魂魄感应, 不过这类情况大多十分短暂,且需要一定媒介。 譬如梦境就是一种媒介。 因此, 在第一次梦见原主时,南枝并没有很意外。 换名字也是南枝常用的小手段。 在不影响任务的情况下, 她更习惯对方称呼自己本名。 比如这次, 书中并未提及原主的名字, 她便略微修改了白珠怜等人的记忆。 甚至是被第三方知晓灵魂置换,也并不是稀奇事。 总会有一些聪明的人,感知到身边人的变化,猜测出来。 这些都不足为奇。 只是。 只是, 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来。 对白珠怜来说, 她大抵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吧。 南枝暗暗苦笑。 她与白珠怜之间的线越系越乱, 一桩还没理清, 下一桩又接踵而至,纷杂错乱, 如水汽匿在雾里,拨不出来,挑不开去。 恐怕之后, 也没有机会能让她去解释了。 倏然一声脆响, 茶盏砸在石板上,哐当几下,转瞬, 碎片逐一复原, 连裂痕都看不出来。 谭灵朝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 一脸震惊看向南枝,视线掠过白珠怜时,不由得一凝。 南枝没有什么表情便也罢了。 可白珠怜,为何…… 她下意识脱口而出道:“你知道此事?!” 白珠怜眼睫颤了颤,继而摇摇头。 谭灵朝舒了一口气,也是,连从嫦都未能察觉,白珠怜一个才刚筑基的弟子,如何能察觉到。 再看南枝时,谭灵朝心底没由来多了几分情绪,很快闪过,连她自己都没捉摸出味儿来。 视线再度回到老人家身上,神色有些说不清的怪。 这么大一个惊天秘闻在眼前。 可她竟然连一个吐槽的对象都没有,可恨。 转念一想,自己好歹比从嫦这个大弟子知道的更早,莫名又多了点诡异的兴奋。 说起来,也不知道从嫦现在,到底在何处啊。 “上仙就没有什么想问老身的吗?” 老人家笑吟吟看着南枝,即便是点破了她的身份,也不见恼怒或是别的什么情绪出现。 南枝抬眸,定定看过去。 “为何找我来此?” “这就要说到第二个故事了,不过,这个故事并不适合告诉现在的上仙,时机到了,上仙自然会知晓。” 第二个故事? 南枝不由得皱眉。 自她进入太初图,对方便一直藏着掖着,隔一会儿才给一点信息。说是愚弄她,却也不见然,反倒像是要她帮忙办什么事情,可这样的态度,实在恼人。 没等她开口,老人家看穿了她的想法似的,又一次抢在前头解释道: “并非老身有意隐瞒。”她微微张嘴,伸手往里头指了指,一道暗金符咒显了显,看得南枝几人一愣。 “这是?” 老人家笑道:“老身不过一缕残魂,游荡于此,也受制于此。” 南枝一愣,很快问了下一个问题:“不知,该如何称呼?” 这回轮到谭灵朝愣了一下:“你、你竟不知,云莲仙子么?!” 即便是夺舍,总该是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吧? 要不怎么能连震世的云莲上仙都不晓得呢? “你该不会是——” 话音未落,一旁一直安静不动的白珠怜轻声开口打断: “请问云莲仙子,可知晓我师姐现在何处?” 见话题到了从嫦身上,谭灵朝立刻抖擞,将方才的疑惑全然抛诸脑后。 “是啊,云莲师尊,我和这位小师妹,是同从嫦一道进来的。来时走散了,师尊既然能寻得小师妹,应该也能感应到从嫦吧?” 云莲摇了摇头,长叹一声,不再笑了。 “方才老身说的那个故事,几位可听明白了?” 谭灵朝懵然点了点头。 云莲又叹:“小友啊。” 她又转向南枝,问:“上仙呢?” 南枝倒是有些想法,但还有点不确定。 前几次做梦时,别语荷只会反复要她死于从嫦之手。 刚才云莲所述的天剑门的传说里,提到的又是“骨”。 如此看来,想完成传承,那具身体里的魂魄究竟是谁,并不重要。 云莲身为天剑门之人,能舍命让别语荷继承这个“骨”,想来是不愿看见门派传承断绝的。 而她是被强行拉进太初的。 霎时间,一个念头闪过南枝脑海,如雷电窜过,平地起惊雷。 她缓缓看向谭灵朝,颤着唇问:“别语荷的身体放哪儿了?” “在师姐的乾坤戒里。”白珠怜脸色也猛地一变,虽还是乖巧的模样,眼底却有惊涛骇浪。 云莲不动声色瞥她一眼。 “所以,让我进到太初图的,并不是你,而是……别语荷?” 云莲眉心一展,似笑又似愁:“是啊。” 她唇角闪过一抹暗金色。 “我先前说,太初图内住着三十二代掌门人,是也,非也。想来诸位也知道,太初图虽为幻境,也是我天剑门初代掌门人所创阵法。既是阵法,自然也会有损耗,需要用一定的灵力来修补、维持。”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似乎在感知什么,而后又缓缓往下说道: “维持此阵的灵力来源,便是神魂。” 身旁有倒吸气传来,是谭灵朝。 南枝忍不住偏了偏头,余光瞄见白珠怜散在脸颊旁的乌发,看不清表情。 云莲:“初代掌门在分了半阙骨给弟子后,偶然入梦,醒来后,像是预知了未来似的,创下此阵,封于画卷之中。不久后,那名弟子夺走了另外半阙骨。通俗的说,和夺舍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没了躯体的神魂,本该消散世间。太初图便是此时,才展露出它的用处来。” 一个寄放魂魄的幻境。 同时也在不停吞噬。 “所以,正如上仙猜的那般,那副骨里是谁的神魂,其实并不重要。谁拿到了骨,谁便是天剑门的掌门,世间第一人。” 眼下,那副骨在从嫦的乾坤戒里。 白珠怜近乎战栗,颤着声开口:“那,师姐此时……” 云莲眼神落在她身上,“应当是在我徒儿那里。” 闻言,白珠怜像是被人抽散了力气,身子一抖,歪斜了几分。 “但,别语荷并不能让从嫦继承那副骨,是吗?” 南枝忽然开口。 白珠怜扭头看去。 第二次对视。 南枝在白珠怜的眼神里看见了欲望。 她在渴求力量。 和在天剑山小草屋里的眼神不同,那时候的白珠怜会柔柔弱弱地靠向南枝,眼神深而沉,带着勾人的媚。 现在的眼神里,是直白又赤.裸。 比起之前重逢时的漠然,好像又有些不同。 像是突然扯开了那层谎言,直勾勾的告诉你。 她也不过是在利用你。 为了灵力,为了生存。 眼下,南枝对白珠怜来说,若还有几分用处的话。 大抵就是因为云莲的态度。 “上仙猜的没错。”云莲忽然开口,打断了两人的对视,“故事里说过,这副骨是仙骨,而那个凡人是受到仙人点拨,练了一身本事后,才继承了半阙。” “放在我门派么,弟子须得修炼到一定境界,方不会被那副骨反噬了。” 说到这儿,她又淡淡扫了一眼白珠怜。 南枝忍不住发问:“别语荷恨过你吗?” 云莲头一回露出恍惚之色。 躲在笑容后的眼神似乎不由自主飘向了池塘菡萏。 “不曾。” 她的语气很轻,仿佛忆起旧事,悠长又柔软。 “那为什么——”南枝犹豫了一下,因着云莲的语气,终究没提那些不太好听的字眼,“那副骨,这样重要吗?” 天下仙门众多,修炼之道何其广阔寥远。 为什么非要走这么偏的路子呢? 寻常武侠小说还常写,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遑论修仙之人寿命绵长,师徒相处时间更甚于凡人。 难道仙门就这般无情么? 若人人都是白珠怜与别语荷这般,有着深仇便也罢了。 可别语荷之于从嫦,实乃至亲之人,甚至不惜舍命也要为其复仇。 当真能下得去手么? “是啊,这副骨,当真这样重要么?” 云莲哂笑一声,弯下的唇角卷着几分苦涩,也不知是嘲笑什么。 “这些都是后话了,上仙,眼下重要的是,你们得去见别语荷。” 你们? 谭灵朝愣了一下,问道:“仙子不同我们一起去么?” “太初图内有许多限制。”云莲指了指自己的唇,又指了指这间石室,“每一个在此地的人,无论是出于什么缘由,都夺取了曾经至亲至爱的性命。” “或许,这也是初代掌门留下的惩罚吧。” “我们知晓彼此存在,也知晓我们永远无法见面。” “自然,也无法当面质问对方,为何杀我,为何骗我,为何利用我,为何抛弃我。” “又或是那个愚蠢至极,却叫我们疯狂想得到答案的问题。” 云莲挥了挥手,石室大门重新出现。 “现在的从嫦不足以继承那副骨,还请上仙,千万阻止小徒,莫要做出傻事。” 一股劲风不知从何而起,推着三人向石门走去。 南枝猛地扭头看去。 菡萏开了一片又一片,几乎将整个池面占满。 云莲佝偻的身躯似乎又小了几分。 就这么静静矗立在池边。 同那荷花相伴着。 她忽然间,生出了好多问题想问。 云莲还有多久的生命? 她就没有什么话,想让自己带给别语荷吗? 她……后悔过吗? 石门很快阖起,浓重的雾气再次包裹着众人。 将一切隔开。 南枝下意识抓住右边人的手腕。 那人手腕一抖,似乎想挣脱开来。 南枝紧紧抓着,没有放开。 “白珠怜。” 她叫了她的名字,却一时语塞,想不到该说什么去挽留。 那副骨对白珠怜来说,恐怕是重要的。 对视时,她眼里毫不遮挡的欲念便是证明。 她不是从嫦,她恨别语荷,恨不能千刀万剐,所以不会为所谓师徒之情牵累。 掌心里的手腕顿了顿,仍想挣脱开来。 南枝忽然才察觉。 一重又一重的情绪浪涛之下。 隐隐约约,她有一种预感。 在白珠怜所求如愿的那一刻,她们便会走散。 “放开。” “白珠怜,你继续利用我吧。” 她们之间还有千丝万缕的谎言与欺骗,没来得及解释。 在一切问题得到相应的答案之前。 白珠怜,别放开我。 隔着雾气,身旁人没再说话。 南枝又攥紧了几分。 掌心之下,是记忆中纤细又坚韧的骨骼。 冰凉的肌肤一点一点融化出属于南枝掌心的温度。 隔了许久,白珠怜才轻声道: “疼。” 南枝赶忙松开,半悬般虚握着,转念又懊恼。 这下要被她逃走了。 但那截细白的手腕往下坠了坠,重新落回她掌心。 第75章 养徒弟第11天 雾很重。 隐约渗着凉意, 黏腻地贴在衣物里头,迂回腐蚀肌肤。 南枝掌心略松了松,到底还是环住了她的手腕。 在视线完全模糊的世界里, 触觉最先占据了全部注意力。 白珠怜不晓得是她自己单独这样,又或者南枝也是如此。 那一点松开的空隙, 随着呼吸节奏起起伏伏,一下又一下, 若有似无贴了上来, 又在下一瞬分离。 比起最开始强有力的禁锢, 竟然还叫人难捱。 但最让她觉得不舒服的,是她并不讨厌这样的接触。 呼吸下意识滞了一秒,随后白珠怜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手腕上挪开。 这样慌乱无序的时候,那句“利用”又浮了上来。 没由来的, 就回忆起很遥远的一段时光。 那时候她还没遇见从嫦。 人间的战火纷飞, 虽乱, 但尚还未烧到她的家乡。 彼时, 她好像还有个妹妹,那一年才4岁, 连正经的名字都没有,因生在了四月头上,就叫作四娘, 简单明了。 凡人讲究嫁女, 说女儿长大以后,嫁人时犹如泼出去的水,便不是自家的了, 故而重男轻女, 只将儿子看作家人。 那几年的光景, 倒并不如是。 只因当时即为的皇帝喜好美色,每年都要从全国各地征秀女。 一旦征上了,无论叫皇帝看上或是没看上,那都是回不来了。 这样一年年征着人,又连续逢上天灾,饿死了好多穷苦人。到四娘出生时候,女儿家的身份一下子拔了上来。 家家都盼着生个女儿,养到七八岁,送到府衙,便能换不少东西。 白珠怜半眯眼,努力回想了一下,她当时换了些什么来着? 身披织锦狐绒大氅的大人往下睇了一眼,手中折扇往左一摇,她的父母即刻欢天喜地跪下谢了恩。 周遭人声沸沸,时不时传出几声艳羡或祝贺。 恭喜嫂子啊,居然换得三斗,真是好福气! 她伏身倒在地上,才知道原来雪这样薄的东西,从天上落下来,也能压得凡人起不了身。 那位大人尖细着嗓,也道一声好福气,不过不是给她娘,而是给她。 他说姑娘福气好,分在了上等,等将来入了宫,要好好利用这张脸,往后当了娘娘,可别忘了他这个引荐人。 在上京的路上,白珠怜才第一次觉得自己确实好福气。 她们一行人走得慢,还没到京城,国破了,遍地是战乱死尸。 那大人是狐绒大氅也不要了,揣着金银细软,丢下秀女逃了。 白珠怜花了整整半个月,才回到白家村。 村头立着十几个坟包,再后面是横七竖八的死尸,白珠怜走近了,还能瞧见一两个会抽搐的。 她心想,确实是好福气。 从嫦和别语荷,就是这时候来的。 她们来的时候,白珠怜正在刨坟。 她翻遍尸堆,没找到她的爹娘,只能去坟包里找。 从嫦问她在做什么。 白珠怜心道:自然是要将她们挫骨扬灰。 口中说的却是,死了的人要入土,方能进入轮回转世,这是阿娘教的。 爹娘利用她去换米,太监想用她换恩宠,而她用自己,换了一条通天之途。 有时候她想,仙人么,也挺笨的。 一身白衣飘飘,走过和了血的黄泥,鞋边连灰都不沾。 她再怎么无知年幼,也晓得这样的人,一定很厉害。 只要能被她们带走,她便再也不必受苦受累。 但她没想到,天剑山上的凡人,卑贱到连一花一草尚不如。 鼻尖忽然传来一阵泥土味,大雾渐去。 想来是到了新的地方。 握着她手腕的掌心轻触一下又分离,然后白珠怜听到南枝的声音。 “其实我还挺厉害的,虽然没有她们用灵力那样好使,但我打架可没输过。” 白珠怜一怔。 她这一生被太多人利用来利用去,连她自己都学会了利用自己。 所以南枝说出那句“利用我”的时候,她下意识想逃避。 只当是她随口说的,无心之言。 却没想到,南枝好像是真的在想对自己而言,她有什么用处。 迷雾彻底散去时,白珠怜恍了神,很快,又清醒过来。 真心又如何? 她需要吗? * “这是……平州?凡间?!” 出现在三人眼前的,是一片暴风雪中的平原。 天际边缘刮开一道灰白,日头将出未出的时候。 视线尽头有着几列歪斜长条的泥屋,只在几个出口竖了个杆子,破旧的灯笼被风暴吹得只剩半片骨架,摇晃勾着杆子不肯离去,在夜色里十分骇人。 谭灵朝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我早年去凡间游历时,来过这里。不过都是数十年前的事情了,不晓得记没记错。” 本以为不会有回应,没想到先开口的,居然是从嫦那个小师妹。 “仙子好记性,这里确实是平州。” 谭灵朝一愣,继而想起白珠怜的出身。 从嫦说过她师妹是凡人,莫不是……平州人吧? “你来过?”说话的是南枝。 白珠怜轻轻应了一声。 “来过。” 当年,她跟着大队走到平州时,被那太监丢下,遇上一支叛军,将女孩们抓去了平州矿场,充当营.妓。 她年纪小,又瘦,躲在矿洞里好些日子,才寻了机会逃走。 本以为一生都不会再见此地,没想到,居然会在太初图里重逢。 断续的记忆再度涌了上来,白珠怜自己都没发觉,她在颤抖。 同一时间,南枝忽然捂着心脏,缓缓蹲了下去。 谭灵朝慌忙问道:“你怎么了?” 白珠怜扭头看去—— 只见南枝捂着心脏的手指缝隙里,漏出一闪而过的光。 “咳咳!” 随着几声猛咳,南枝忽然吐出一大口淤血,跌在地上,一脸痛苦。 变化来得突然,谭灵朝连忙搭脉一探,而后蹙眉道:“是灵魂契,小师妹,你在这里有过不好的回忆么?” 白珠怜一愣:“什么?” 谭灵朝蹙眉:“灵魂契是很特别的一种契约,对修仙之人来说,虽能在双修时获得不少好处,可它有个很致命的问题,就是共生。” “结了灵魂契后,非常容易受到另一方的影响,好的坏的都有,且不受结契之人所控,有时只是感受到对方的情绪,有时是替对方承下致命伤害。只不过,修为更高的一人,受到的伤害小些,修为低的人,则更容易被对方……” “总之,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大家也很好少会结灵魂契了。毕竟,真心这种东西,太不可靠。”谭灵朝话音顿了顿,“谁也不愿把性命,放在旁人手里。” 她其实没有把话说全。 所谓共生,按着字面意思,同生共死。 若其中一人殒身,另一人也无法幸免。 虽只同这二人短暂相处了一会儿,谭灵朝其实也看出不少东西来。 比如这两人对修真界一些最基本的常识,懂得都不多,才会这样轻易就结下灵魂契。 再比如,她们两人的关系有些微妙。 在遇上南枝之前的白珠怜,面对她和从嫦时,十分乖巧,看起来就是个安静腼腆的小姑娘。 可在石室对谈那会儿,她仍然安静,可绝非谭灵朝先前所感知的那样。 在南枝身边的白珠怜,像是撕掉了一张假面,她不那么柔弱,眼底□□烈烈,毫不掩饰对力量的渴求,也多了几分凌冽。 而南枝则更明显一些。 白珠怜进入石室前,她从容又自如,仍由石室如何变化,她佁然不动。 面对白珠怜时,便坐立难安,神情恍惚游离,眼神每隔一会儿就往人家身上瞟过去。 还有大雾散去时,那两人堪堪分开的牵手。 要说她们有多爱彼此,好像也不尽然。 可说完全没有感情,那更不是。 谭灵朝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出什么关系能形容她们两个的状态。 不是爱人,不是朋友,更不是亲人。 但好像,她们对彼此来说,都是一种特别的存在。 只要对方出现,周遭的氛围立刻就变了个味道。 甚至,连她们本人,都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她这样想着,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转了转,最后看向白珠怜道: “先前,上仙,呃,总之嘛,之前的上仙灵力高强,小师妹你被控制的几率呢肯定会大一些。但是现在她没有灵力,相较之下,灵魂契应该是觉得,眼下的你更强一些,那么你的感知、你受的伤,很大可能,会反应在她身上。” “所以我猜,小师妹,现在我们所在的地方,是太初图里的幻境。幻境中的幻境,意为心魔。” * 等南枝身体好一些的时候,平州的天已经大亮。 风雪未停,呼啸声剐得人心头一颤。 三人往那排泥屋走去,路上,南枝给了白珠怜一把左轮。 “这是什么?”谭灵朝一脸好奇。 和凡间的火器有些像,可未免也太小巧了些。 南枝仔细介绍了用法,而后道:“咱们才到这里,对方就先给了个下马威,我总觉得此地不太平,还是小心为上。” 云莲那边客客气气请喝茶,到了这里上来就是心魔作祟,显然此前主人,并不好客。 谭灵朝心想也是,从乾坤戒里搜出一把剑来。 可惜她不善武,要是也能有一把左轮就好了。 思及此处,她有些羡慕地望向白珠怜,口中道:“上仙,就没有什么武器能给我也用用吗?” 话音落下,只见南枝掏出一个小巧的棒槌,底端还连着一根线,叮嘱道: “这个手榴杀伤力很大的,千万别在矿洞里用啊。” 谭灵朝没来得及高兴,风声忽变,刺耳至极。 三人神色微凝。 风雪之中,一个瘦小的身影缓缓向她们靠近。 来了! 第76章 养徒弟第12天 来人走到她们面前时, 三人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精彩。 “这、这……”谭灵朝微微瞪圆了眼,忍不住扭头去看白珠怜。 南枝半垂下视线,一错不错盯着眼前的小孩。 已经干了的深褐色血渍溅了满脸, 隐约可见底下灰青肌肤,因长期的营养不良, 本该饱满的脸颊微微凹陷,衬得那双眼更幽深骇人。 天寒地冻的时节, 她只穿着一件不合身的干硬破袄子, 棉絮早从几个口子里漏完了, 一段白生生、只剩皮包骨的小臂露在外头,竭力缩了缩,还是没能完全收进短了一截的袖管里。 是幼年白珠怜的模样。 南枝心脏一紧。 书中很少写白珠怜的过往,在从嫦的视角里, 白珠怜一直是个乖巧听话, 偶尔娇纵的小姑娘。 以至于在小说最后, 从嫦都不理解, 为什么她的小师妹会黑化成了魔尊。 只能以一句“人心贪婪”,“被力量蛊惑”, 来形容白珠怜。 没人见过平州大雪里形如枯槁的小女童。 也没人见过天剑山那个特制的灵池中,奄奄一息的凡人少女。 世人只道白珠怜作恶多端,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魔头。 无人知晓, 凡间那个从残尸败蜕里爬出来、只是想活下去的小女孩。 看着眼前这个“小白珠怜”的样子, 连谭灵朝都有些不忍心,哎了好半晌,也没蹦出一句完整的话, 最后只扭过头眺望远方。 大抵是怕白珠怜贸然被人窥见了过往, 觉着不好意思。 其实白珠怜自己倒是无甚所谓。 比起后来在天剑山上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眼下这般,已算不错。 不过谭灵朝说,这是她的心魔…… 白珠怜微觑了眼眸,想不出所以然。 要说心魔,比起平北州短暂的几日挨饿受冻,她这一生里有无数个痛苦、绝望甚过于此的瞬间。 为何偏偏是这儿? 是此时? 似是感应到她的困惑,下一瞬,本就飘雪的天幕轰隆闪过赤红电光,闷重有力的雷声像是炸在耳畔,骇人得紧。 三人皆如上了箭的弓弦,紧紧绷着,对骤然出现的异象更多了几分关注。 倒是小白珠怜,像是根失了魂的枯木,一动不动,只拿一双黑黢黢的眼盯着三人,对外界的一切都没反应。 谭灵朝压低声音,“她好像不怕冷。” 天寒地冻的雪原,邪风好似飞旋的小刀,剐着人的肌肤而过,留下道道刺骨的寒。 衣衫单薄的小女孩却不曾瑟缩一下。 “小师妹,你可记得在这里发生过什么?” 闻言,白珠怜眼底闪过一丝迷茫,视线落回年幼的“自己”,摇了摇头。 “并无特殊。” 与她在小山村的凡人时日,没什么不同。 谭灵朝面露困色:“那就怪了。普通幻境中的心魔尚且专挑人心薄弱之处,何况此处是太初图?此地应当……发生过什么呀。” 话音到后头,渐渐添了几分迟疑。 从嫦好像与她说过,天剑山有一幻术月华,是她某个师祖同人打赌得来的秘法,能使人忘却过往。 白珠怜,会不会就中过这个月华呢? 来不及多想,隐匿在纷乱无比的雷声与风声后,一抹微弱却诡异的气息迅速向着三人窜来! 谭灵朝立刻屏息:“小心!” 她们药王谷不善这种正面交锋对打,谭灵朝一剑挥出去,斩了个空,那道风雪灵巧转了个弯,向着南枝疾驰而去。 灵魂契作祟下的南枝行动迟缓,眼看就要来不及避开,一截皓腕横生出来,将南枝一把揽在身后,另一手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短剑,自下而上捅进那团来势汹汹的风雪里。 剑尖寒芒一点,偌大的风雪霎时停歇。 天地骤然无声,雪片却依旧悬浮于空。 像是停滞住了时间一般。 空气里仍是雪子清透无比的气息,南枝几乎是跌靠在白珠怜后背上,大半身子紧密贴合,呼吸起伏,那片清冷孤绝的蝴蝶骨便这样细微地撞着她的肩胛。 谭灵朝不可思议地看向两人: “这就,完了?” 太初图的心魔,难道就这? 白珠怜一手反在身后护住南枝,另一手保持着捅空气的姿势,紧握着短剑剑柄,指节发白。 谭灵朝见状道:“小师妹,好像没事了,你可以收起来了。” 白珠怜恍若未闻。 “小师妹……” “不对!”南枝咬紧后槽牙,艰难喘了一息,“那东西还在——她人呢?” 这个她,说的是小白珠怜。 谭灵朝惊醒过来,猛地扭头看去,哪儿还有那个小孩的身影? 再回头,雪片纷纷扬扬又落下。 天地空荡荡,南枝同白珠怜一道消失了。 谭灵朝彻底傻眼。 不是, 别把她一个人丢这里啊!- 南枝贴在白珠怜身上,几乎是一瞬便察觉到白珠怜紧绷起的肌肉。与此同时,似有千万雷火在她肺腑里统统炸开。 是灵魂契。 将白珠怜身上的伤害转到了她的身上。 没来得及思考,又是一轮轰炸。 巨大的疼痛席卷,南枝眼前一黑,差点没厥过去。 身子不受控地砸进雪地里 南枝试了几次都没能站起来,只好维持着半埋在雪里头的样子,唇边旋过一抹苦笑。 才刚同白珠怜放下大话,说自己打架从没输过,眼下却落得这么个地步。 到底只是凡身肉胎,灵魂契来那么两下,轻易就将她击垮。 好在,是她替白珠怜受了。 南枝眼睫微颤,抖落一小团碎雪。 眼前是那样白茫茫一片的纯洁之色。 寒意先是麻痹了感官,像给了个甜枣,却又慢慢释放出万千只啃噬骨头的蚁虫,无尽的攀爬。 平北州的雪是真冷啊。 那一年的白珠怜,也是这样痛吗?- 另一面,少女额间青筋迸现,冷汗从两颊滑落。 无风也无雪,万象阒然。 可她却动弹不了。 一股极其强劲的力道死死拽住了她捅出去的那一剑,短剑剑身窄薄,霎时成了齑粉,却奇异般保持着原本的模样,仿佛是为对方提供一个着力点。 背上那人似乎受了内伤,身子软软的,就这么坠进雪里,一点声响都没有。像是不曾来过那般。 唯有身躯分离时,消散去的一点温暖,叫白珠怜恍惚。 平北州,原是这样冷的吗? 她不记得了。 只是当年的平北州,绝不会有这一息的温暖。 或是说,她过往的人生里,是无能的凡人也好,是可笑的仙门弟子也罢,从不曾出现过独属于她的,片刻的暖。 父母说爱她,转头便卖她弃她。 从嫦善待她,但更看重师门与苍生。 别语荷倒是直白的冷漠无情。 偏是南枝这个人。 好色,没心没肺,懒惰,愚蠢。 白珠怜能说出一百条南枝的不是来。 却有一条。 南枝是望着她的。 只望着的她的,独属于她的。 灵魂契,不仅仅是绑定了伴侣双方的生命,同生共死的契约。 最初的最初,它只是个互诉衷肠,约定白头的表白。 天地太静了。 于是白珠怜也就听到了南枝的心声。 那人痛得几乎神志不清,狼狈在地,心里却一遍遍喊着她的名字。 像是要将白珠怜这三个字刻进骨一般。 白珠怜,白珠怜。 那人不说爱。 可她的爱,圈在白珠怜的手腕,贴在掌心。 早融进血里,流入心尖,来回好几遭。 苍穹沉沉坠落,压了白珠怜满身,却不叫她疼,只叫她辗转又反侧。 她早习惯面对疼痛与折磨。 却不知如何捉摸这悬而不落的月明,温柔的夜风,浓厚也暧昧的雾。 也不知晓。 那股巨大的力量本该将她与那柄短剑一道捏碎的,在触及白珠怜衣角的瞬间,被一道暗金色流光格了下来。 流光轻覆在两个少女身上,柔软抚摸过她们的发梢眼尾,将衰败的生命温和裹入怀中。 山巅上。 一身素白纱裙的女子立在一面巨大的水波镜前,她身后横着一口白玉棺,里头躺着一个少女,睡颜安静柔和。 白衣女子死死盯着月华镜里的一幕,清冷出尘的脸上头一回浮现诸多情绪,一时竟将那张绝美的脸都扭曲了几分。 “不可能……怎么会……” 她恍若丢了神似的喃喃不绝,连手上法决都忘了变幻。 怎么可能呢? 许是她看错了。 可那道暗金色流光蜿蜒开来,挑衅般同她对峙。 月华镜是不会说谎的。 那道暗金色流光,分明就是太初灵魂契。 半晌,白衣女子艰难扭过头,眸中闪过一抹水雾,浮浮沉沉,又骤然散去。 又一会儿,她忽然大笑起来。 高高在上如谪仙般的人,生平第一次笑得这样放肆又难看,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眶滚落,顺着下颌砸入尘土。 她又哭又笑,盯着那抹暗金色流光,像是要将这一生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干净。 “师父啊师父,竟是太初灵魂契……哈哈哈,竟是,竟是在此,哈哈哈……” 山巅孤独立于云雾里,天地广阔,将她的哭声传得很远。 她愈发笑得癫,声音渐渐尖锐,含着爱恨痴怨,想要透过这无尽的浓雾一般。 与此同时,浓雾里,包罗万千的小小石室中,满池菡萏,忽然随风微动。 跪坐于旁入定的老者,顺着风,轻轻笑了一下。 花香浮浅,一片浅蓝魂魄从她身上剥落,化入菡萏池中。 山巅上,云海无声翻涌,幻出万千重浪,飞霞浮跃,瑰丽至极。 女子却不曾发觉。 她像是累了,收了声去,茫茫然抬眼四望。 云海袅绕,自顾自涌动,丝毫不在意她先前的癫狂。 无非都是前尘往事。 皆成定数。 女子定了定心神,手指一翻,捏了个法决丢入月华镜中,而后回头看向那个沉睡的少女。 她指尖轻点,从少女指节上褪下一枚乾坤戒。 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 第77章 养徒弟第13天 不知过了多久。 南枝再睁眼时, 痛感已不那么明显,只抬手时偶尔牵动一下内里,隐隐传来两下闷痛。 相比之前五脏六腑都要让人捏碎一般, 现在算是相当可以了。 雪原不知何时入了夜,南枝仰面躺着, 天幕倾泻下星辰清晖,如水月色, 笼罩在莹莹冰雪上, 像是将天与地连成一条淡光绸缎。 【宿主!你怎么样了!】 熟悉的电子音响起, 南枝又惊又喜,系统回来了! 脑海光幕中,那团小毛球不再是先前蔫蔫的样子,浑身绒毛充满着光泽, 已蹦一蹦, 极其富有生命力。 南枝眼含热泪:【这么危险的时刻, 你居然掉线了!!我怎么样?我差点没了!我出去一定狠狠投诉维修部!差评!通通差评!】 小毛球身形一歪, 有些心虚地蹦远了。 南枝在脑子里飞速骂了一遍,然后才睨了一眼小毛球。 【你之前怎么会掉线的?这个世界的幻境有这么厉害吗?】 【不是这个世界的幻境厉害, 是曾经有执行员来过这个小世界,并且在这个幻境里留下了一条程序。宿主被拉进幻境时,我被那条程序格在了另一面, 连上了上一任执行员。】 南枝一愣。 还能这样? 系统解释道:【这本书是一个系列文, 世界观是相通的,上一位执行员虽然进的是其他小世界,却因为这个传了数万年的太初图, 将两个小世界连结在一起了。】 南枝心念一动, 突然想起云莲说的那个故事。 【上一位执行员的身份是?】 系统此时与她重新连接, 自然也接收到了之前的信息,回道:【那位执行员接的是虐文系统任务,身份是天剑山第一任掌门。】 南枝默然。 果然。 在云莲说那个故事时,她其实就有些疑惑。 世上当真有这样单纯的仙子,愿将生命赠与爱人,为他生为他死。 原来只是个局。 仙人的爱与怨,勾得反派辗转反侧,他拿到了至高无上的力量,也永失所爱。 完整的骨骼里填上了血与肉,偏偏漏了心。 天剑山的传承,从初代掌门开始,便是个诅咒。 后人赴汤蹈火追逐力量而去,在手刃至爱时幡然醒悟,然,为时已晚。 只能困在太初图里,日日夜夜悔恨,最终连一丝魂魄也不曾留下。 所有的故事,都卷在这幅空白画卷中。 那样浓的爱恨,连一笔都无法落下。 南枝暗暗一叹,初代执行员,好狠的心啊。 转念又想到白珠怜。 她,也会如此吗? 对了,白珠怜呢?! 与系统的重逢让她一时分散了心神,此刻神智复清,立刻挣扎着要起身。 她记得在倒下去时,白珠怜似乎仍在与心魔里的东西对峙。 星河月色流转,远处矮小黢黑的房屋匿在夜色里,高高挂起的灯笼投下稀疏一团光晕。 少女半倚半躺在一块石头上,乌发散乱,几丝点缀在红唇边缘,因呼吸而有节奏的微动。 那双总是幽深分明的眼眸轻阖着,细细的眉舒展开,眼尾微挑,又若有若无的隐入鬓发里。 南枝这才松了口气。 人没事,只是昏迷,大概是气力耗尽了。 南枝顺势坐在她身旁。 睡着了的白珠怜很是乖巧,柔软的毛发全都落了下来,长睫卷翘,是天下最最精致可爱的小兔。 月光吻在她侧脸,明明暗暗的勾勒着流畅的鼻尖线条,又轻轻覆了一层霜华在她柔软无比的唇上。 南枝只觉心间也跟着一软。 她见过白珠怜太多面。 故作虚弱时如那枝头承了满满清露的玉兰,好似要被那露水压折了去,颤颤巍巍,小心翼翼。 走火入魔后,在寒潭里又像是晕开的一滴血,随着轻波漾开,勾魂摄魄,伸手欲捞,却如镜花水月。 入太初图后毫不掩饰的野心与恨意,如她手中刺出去那一剑,干脆利落。 此时此刻。 白珠怜安安静静睡着,她明明什么也没做。 却也让南枝的心里鼓鼓囊囊的,砰砰跳起来。 安谧又热烈的跳起来。 南枝想,她总算明白,为何古人会说但愿人长久。 她也如是。 只愿此刻长长久久。 可惜,太初图并不这样想。 远处灯火微微一晃,系统立刻发出了警告。 南枝一个翻身起来,左手指尖夹起三张符咒,右手拇指扳开枪的保险。 夜很静,但比起先前,显然是静得有些诡异了。 大地开始摇晃颤动,平房轰塌,长而矮的黑影瞬间成了粉末,那一团晃惑灯火却不绝,如一双巨兽的鬼眼,幽幽盯着南枝。 暗中渐起的轰鸣声很快掩盖掉了先前温柔的月色,南枝警惕地站在白珠怜身前,面对那片黑暗。 “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她自顾自喃喃,眉头锁在了一块。 要说这声音可怖是有,但是不是有些太整齐了些?难道这个心魔是个强迫症么? 南枝抬眼看向那几盏灯火。 野兽…… 眼睛…… 脚步声?! 似是感应到她心中所想,那整齐划一的声音愈发逼近了些。 南枝立刻回身推了推白珠怜:“白珠怜?醒醒!” 少女羽睫轻颤,仍是紧闭。 来不及了! 南枝翻手掏出一条白绫,将白珠怜背在背上,打了个结,转身便跑。 黑暗中,脚步声渐渐快了起来,黑沉沉的雾气如一张无限曼延开来的网,追着疾驰逃亡的鱼儿,势要将她们笼进去。 不仅是身后,身前、四周也渐起脚步声,俨然是将她二人包围了起来。 南枝只得停下脚步,面露苦笑。 看来是不能避了。 黑雾涌动,很快露出真面目——竟是一大群,人。 南枝不由得一怔。 正对着她的那一群人,为首的便是先前见过的小白珠怜。 夜色极浓,但南枝仍能看清她的样子,那双黑白分明的眼里叫黑沉沉的雾气占满,浓郁的墨从她眼角一滴一滴滑,像是在哭泣,却连地面都未接触便散在空气里。 青白灰败的肌肤上,紫色血管如横乱生的树根,密密麻麻碾过,转眼就要将她染成一具深紫色僵尸。 南枝忍不住捏紧了指节。 这是将此地的矿工们,都变成了傀儡僵尸来攻击她。 尽管知道这是幻境,可亲眼看着眼前衣不蔽体的人们,渐渐失了生色,被深紫色占据肌肤,南枝的心里仍十分不好受。 何况,那个孩子,还是这样的瘦小。 南枝轻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摈弃杂念。 再睁眼时,不着痕迹地换了个面向。 南枝左手一挥,先将积分换的几张符咒丢了出去。 符咒与僵尸矿工接触的瞬间炸开一小串焰火,噼啪响了过去,像是在满火的油锅里丢了一滴水,飞速溅开一片。 但很快就被蒸发干净。 被炸到的僵尸有的丢了胳膊,最严重的炸掉了半边身子,碎在地上的尸块也如先前的黑雾般消散。他们显然没有只觉,行动迟缓了片刻,旋即以更快的速度飞扑过来。 下一瞬,三枚精巧的□□从她身上甩了出去。 比起刚才那几张符,□□的威力更明显一些,南枝粗略估算了一下,一枚□□大约能炸掉四五个僵尸。 但身后源源不断的大军以更快的速度,铺天盖地涌了上来,望不到尽头。 想全炸了,以她目前的积分根本不够。 更何况谁晓得这僵尸大军是否只是第一波,全炸完了之后呢?不破此境,她们只会一直不断地陷入新的险境中。 就在此时,一道凌厉劲风狠狠向她劈来!南枝扭身躲开,胸前白绫突然一紧,接着被人往后一拽,像是要将白珠怜与她分开。十张符咒飞速打了出去,白绫离了力道倏然一松,南枝飞快踩着几个僵尸的身体跳到空中。 指尖尚未碰到那棵枯树的枝丫,脚踝被一只巨大手掌紧紧箍住,猛地往下一拖! 眼看又要落回那交叠的僵尸群中,南枝一手甩出一截长鞭,一端卷在树上,脚却仍被拽着,上下两道力极大,几乎将她拦腰撕开一般。 艹! 南枝疼得眼前一花,差点没厥过去。 身下的僵尸行动虽笨拙,但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开始顺着第一只吊起的僵尸身体往上攀爬。 冷静,要冷静! 南枝咬了咬舌尖,细密的疼霎时席卷过血液,刺进脑海。 【给我开三维地图!】 心魔生于白珠怜。 自然处处都会以白珠怜的所见所闻为基础。 譬如以平北州矿山为背景,而那些矿工便被采用成了攻击她们的僵尸。 若是如此,那么他们平日工作的矿洞想必也对应在某处。 她只能赌上一把。 系统很快生成了一张图,南枝飞快连接上,心下一喜。 果然! 矿洞入口就在原本那几排平房不远处,可惜她刚往反方向跑了,离那边实在太远。 且系统给出的三维图像里,那处矿洞里仍有不少正在演变成僵尸的矿工。往那处逃,无疑是往大本营走。 好在平北州山脉连绵,资源丰富,此地的矿洞已开采上百年之久,历经几朝,矿洞挖得又广又深。 这颗枯树正下方,便有着一条甬道。 【多少积分能把这块打通?】 第一只攀爬上来的僵尸一把抓住了南枝的小腿。十指如刀,“噗嗤”一声嵌入她小腿血肉,几乎摩擦过骨头。 【500】 南枝疼得倒吸一口气,怒骂一声。 这是真抠啊! 【成交!】 【正在为您准备……】 【5、4、3……】 整条右腿迅速麻痹,失去知觉。 一只身材小巧的僵尸扒着大僵尸,弓背蓄力,弹跳到了南枝紧拽着长鞭的手上,一手穿透过南枝的手掌,另一手半收拢着,对着南枝脖子猛地抓来。南枝行动受限,只能用力一扭腰身,试图将小僵尸甩下去。 长鞭一晃,那小僵尸的手抓了个空,擦着南枝脸颊而过,清晰地响起一声皮肉绽裂的声音。 【1】 地面忽然裂开一个巨大的裂缝,底下的僵尸率先落了进去,接连不断响起沉闷的坠地声,十分遥远。 南枝半边脸完全瘫了,只能诡异地咧着右半面脸,冲那小僵尸一笑。 “想让我下去?那就一起吧。” 话音落地,长鞭绷断,南枝反手控住小僵尸的手,将她狠狠甩开。 * 白珠怜醒来时,南枝正拖着一条腿,呃,疾步如飞。 她的脸紧贴在南枝脖颈边,左侧肌肤相贴着,南枝因跑步而升腾起的心跳在她左耳鼓动作响,热气氤氲,烫得白珠怜浑身一麻。 “你醒了?” 这样的境况下,南枝不可能不察觉她的动静。 于是只能应声。 那人却没有放她下来的意思:“我们现在在矿洞里,后头有一大堆人追着。你伤没好全,且在我背上待着别动,等我找个安全的地方,再放你下来。” 白珠怜咬了咬下唇,本想挣扎下去,但如南枝所说,她浑身上下的骨头都碎了一般,软绵绵吞吃了力,连动弹一下指尖都费劲。 只能作罢。 说是矿洞,实在有些奇了。 像是被传说中的仙人拿斧头劈开高山一般,整个地下都断裂开来,分作两半。 以她的角度看去,半条甬道都立在了悬崖上一般,无数碎石从那崖边滚落下去。 若是真的矿洞,只怕整条都坍塌尽了。 “你的腿……” “哦没事,有点麻了,一会儿应该就好了,不影响我跑步!” 胸腔贴在南枝后背,于是那人说话,她便也跟着颤动,像是那些话语直接穿过肌肤血肉,直直抵进了她的身体里。 确实是不影响。 白珠怜还是第一次见人挂着一条腿,能蹦得那么快。 南枝很快寻到了一个甬道入口,一个闪身躲了进去,又走了许久,这才将白珠怜放了下来。 甬道两侧嵌着油灯,山风不知从何处而来,撩拨着白珠怜脸侧碎发。 昏暗灯光下,南枝弯了弯眉眼,笑得很灿烂: “看吧,我就说我还是有点用的!” 说罢,毛茸茸的脑袋又凑了上来,似邀功,又似哀求,更是撒娇:“你可别记着我吐血那回事了,那都是意外,只要灵魂契不干扰我,我打架妥妥的!” 烛火摇曳,明灭。 映在南枝眼底,亮晶晶的。 隔着土块巨石,迅捷沉闷的脚步声来来回回,像是在寻找着猎物的猎人,急急匆匆。 空气里满是血腥气,泛着微微腐烂的酸。 白珠怜从头至尾将南枝打量了一遍。 浑身的血污。 而她却是完好无损的。 显然是被好好保护住的。 南枝肿胀成了馒头的左脸也掩盖不住那抹神采奕奕的表情。 好笑,却也很鲜活。 白珠怜偏了偏头,唇角微微上扬。 真是奇怪,这种境地里,她竟能笑出来。 “好啊。” 第78章 养徒弟第14天 南枝丝毫没察觉自己顶着半面猪头, 在这昏暗灯色下,显得十分好笑。 一心甜蜜蜜的,沉浸在方才白珠怜那一闪而过的笑容里。 不是往日讨巧卖乖的笑, 机械的牵起唇,眸色幽深静谧, 不含情谊。 而是淡淡的,恍若一抹烟雨扬起, 柳枝轻点湖水, 潋滟不胜收。 白珠怜正靠在一盏灯烛下方墙垣, 橙黄火色描摹过她散落的碎发,似蹙又弯的眉,卷翘纤长的睫,最后落进晶莹明亮的眼里, 像被她偷藏去的一簇火种。 “眼下是什么情况?” 许是南枝盯着她看了太久, 白珠怜微微偏了偏头, 碎发落了下来, 遮住了大片。 “哦,哦哦, ”南枝恍然回神,正要给她讲,神色忽然一凝, 一把抄起白珠怜的胳膊, 连拖带拽的扑了出去。 只听一道惊雷般响声忽地炸开来,两人方才那个位置处,已堆满了炸下来的巨大石块。 以及…… 一个灰不溜秋, 四肢扑腾的身影。 “咳咳, 呛死我了, 上仙给的什么玩意,这么厉害!” 熟悉的声音传来,居然是谭灵朝? 南枝瞪圆了眼,来不及喜,背起白珠怜就往外窜:“不是让你别在矿洞用么?还不快跑?!” 灰头土脸的谭灵朝一脸懵:“啊?跑什么?” 下一秒,地动山摇,无数细小石块从甬道顶上滚落。 谭灵朝脸色一变,急忙跟着窜了上去。 这是给炸塌了呀! 三人好一通逃窜,才险些没被石块埋了进去。一路又遇到不少零散爬上来的僵尸,好在谭灵朝来了,乾坤戒里符咒不要钱似的往外丢,直跑了小一炷香的时间,才找到了下一个勉强安全的矿洞里。 气还没喘匀,谭灵朝指了指外头,大惊失色:“这都什么呀?” “是此地的矿工。” 回答她的是白珠怜。 这些人虽变了样貌,浑身透紫,但身上仍是穿着从前的衣裳,白珠怜一下子就认出了他们。 “矿工?”谭灵朝长叹一声,又暗骂道:“这背后之人,真变态!” “背后之人?”南枝蹙眉。 谭灵朝先一愣,而后连忙从怀里掏出一颗木珠。 “小师妹,可还记得这个?” 白珠怜瞧着有些眼熟,想了想,从乾坤戒里拿了一颗八九分像的:“这是……来之前,谭师姐给的。” 谭灵朝颔首:“不错。此乃我药王谷专有的一种子母树,以其枝干做出子母珠,可用来追踪方位。来之前,我给了小师妹和从嫦一人一颗子珠。只是进来后,咱们就用不了灵力,因此我也无法凭借这个寻人。” “昨日,上仙和小师妹忽然不知所踪,我一个人在雪原上,本是想支个火的,翻东西的时候忽然见它亮了。虽不知催动它的灵力从何而来,不过我瞧着两颗子珠都十分靠近,便循着其中一个来了,果然便见到上仙和小师妹了。” 谭灵朝顿了顿,将手中那颗珠子递到两人面前,“你们瞧。” 说是木珠,实则更像是块碧翠的祖母绿。 浑圆水透的晶体里,两条极细长的绯红丝线,蜿蜒而出。其中一条紧贴上正中的一道符文,另一条则围绕着符文飘来飘去,似乎被什么阻挡住了一般,无法靠近。 谭灵朝解释道:“我本是见另一根更近些,还当那个是你们呢,结果绕了整整一天,又回到了原点。方才地动山摇的,我就寻了个山洞一躲,没想到顺着另一根线,就找到这里了。” 南枝一把抓住了要点:“你是说,从嫦就在这附近?” 谭灵朝先点了点头,又摇摇头:“从嫦,应当是在外面。” “什么意思?” “上仙,不是矿洞外面,而是此处之外。” 谭灵朝伸出食指晃了一圈,将整个天地都圈了进去。 她望向白珠怜,轻叹一声:“从嫦师父,极擅幻术,我想我们应该是从出了石室之后,就被她困到了这里。她……曾经应是探过小师妹的记忆,故意选了其中一处,以此来迷惑我们。我乍听小师妹说来过,还当是在此发生过什么事,以至成了一块心病,便以为是幻境里的心魔。昨日细想了一整日,才发觉不对劲。” 南枝“唔”了一声,表示赞同。 旋即想起系统给出的三维地图来。 她当时只想着与白珠怜有关,所以应当能做出一份地形图。却忘了,所谓心魔,千变万化,系统给出的地形图,不该只这单单一份才是。 若是按着谭灵朝所说,倒是能解释通了。 “不过小师妹说,对此地印象不深,反而让我想起另一桩来。” 谭灵朝随手捡了个小石块,在地上写出两个字:月华。 然后抬头问白珠怜:“小师妹,可曾听从嫦或师父提起过月华镜?” 白珠怜眼神微茫,摇了摇头。 谭灵朝便道:“我也是无意间听从嫦提过几句,知晓的并不多。月华镜本来并非是什么至宝,是别语荷随手做出来的一枚法器。但她曾与某个幻术世家打过赌,赢得了一招幻术,偏巧名字也是月华,便被别语荷用在了月华镜上。月华之术能使人忘却过往,所以一开始,我只当你是中了此术,忘了在平北州发生过的事。” “后来我意识到我们和从嫦之间,有着一道结界,便想起月华镜来。月华镜不同于月华之术,它乃是一件法器,能将人困在其中,加上幻术,我们便正好困在了小师妹的记忆里,以为是要找解开心结的关节。实则要破此境,只需找出关键的破阵口便可。” 南枝听完,暗暗道一声惭愧。 原来她们三个人当中,真正在干活找出路的,只有谭灵朝。 转念一想,又有些气。 凭什么她和白珠怜一路生生死死的大逃亡,谭灵朝那边完全无事发生?! 这待遇也太不一样了吧! “也就是说,咱们现在被困在了一面镜子中,只要破开了去,”谭灵朝话音一顿,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了一眼,“也许就见到从嫦和……别语荷了。” 她虽不知别语荷与白珠怜之间发生过什么,可仔细想了想这四人的关系,属实有些,不可言说。 天剑山的小师妹,爱上了一个夺舍自己师父的……灵魂。 而从嫦尊敬无比的师父,却日日盼着徒弟来杀自己。 混乱,大混乱。 谭灵朝头一回觉着,拜在这样一个师门里,着实有些可怖。 还是她们药王谷好,春日鸟语花香,小小童子们结伴而游,热闹无比。 “谭师姐可知,该如何破此境?” 白珠怜微微抬起脸,两人分明都是席地而坐,可谭灵朝却觉着她的眼里是自上而下的气势,紧紧压着一头。 乌漆漆的眸子半阖,含着一簇跳动的火光,火苗一晃,谭灵朝便莫名心惊肉跳,下意识挪开了视线,不敢对视。 “这个嘛,我就……” 以往这一些都是从嫦的活计,她就负责治疗采药,对幻境委实不大懂。 闻言,白珠怜眼帘一垂,将那簇火光掩了下去。 南枝蹲在一旁默不作声,半晌才似回了神般,也学着谭灵朝的样子,捡了个小碎石,在地上画了好些线条。 顿时,两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又一会儿,谭灵朝先发出“咦”的一声。 南枝立刻抬头,问:“可是有什么发现?” 谭灵朝迟疑道:“上仙画的这是……?” “是此地矿洞地形图。”南枝在东南角上又划了一道粗线,“这是方才地裂形成的口子,我们此时在这个位置。” 七纵八横的线条歪歪扭扭,谭灵朝看得入神,站起来走了几个方位。 “你们看,去掉这几条,还有这几条。”她用脚踩了踩,碾开,“如此一来,倒像是个阵法了。我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南枝眼睛一亮:“是灵阵!” 白珠怜轻声道:“灵阵?” “是了!天剑山的灵阵!”谭灵朝惊喜道,“难怪眼熟!” 南枝有些心虚的挪开眼。 天剑山上大大小小设了数十个阵法,譬如蛟池寒潭的大阵,便是其中之一。这些阵皆是以灵阵为基础,多添几笔,或是改一两道,便形成新的阵法,各阵之间息息相关却又不甚相同。 南枝也是在穿过来之后,接触到了别语荷留下的部分记忆,才认了出来。 对于别语荷来说,灵阵,乃是阵法中最基础的一笔。 用在了月华镜上,再自然不过了。 “既知是灵阵,便也就好破了。”谭灵朝从乾坤戒里一通翻找,取出六枚极其古朴的钱币,就地一掷。 钱币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摇摇晃晃落地。六枚全部着地后,同时发出淡白色光晕,不出几秒,光芒渐甚,淡白色小光点纷纷扬扬,汇聚在了其中一个方位上。 南枝顺着简易地图看去,神色一凝。 脑海中的地图里,那一处像是个泉水基地,正源源不断向外生育出一批又一批的僵尸。 僵尸大本营。 即是生门,也是险地。 南枝忍不住叹,又是一场恶战。 一只手忽然捉住了她的衣角。 南枝回过头去。 托谭灵朝的福,手榴弹炸了矿洞时,三人可谓落荒而逃,连白珠怜的脸上都沾了几处粉屑灰泥。 安睡的小兔子醒了,睁着浑圆深邃的眼向她看来,更像是山间摄魂勾人的艳鬼。 那艳鬼朱唇微抿,不言一语。 温软的小手却顺着衣角,一点一点往上挪,然后牵住了南枝的食指。 南枝陡然一僵。 “不是说打架很厉害么。” 小女鬼轻捏了捏手心柔软,垂下眼,不看她。 “莫再受伤了。” 第79章 养徒弟第15天 “轰——” 巨石坍塌, 将甬道堵成死路,拦住了后面几十只僵尸。 三人组这才得了一丝丝喘气的机会。 有谭灵朝在,白珠怜很快恢复了伤势, 南枝也在她的提醒下发现自己半面肿胀,赤红着耳朵接过解毒丹。 “接下来怎么走?” 靠着南枝的地形图, 三人一路连逃带避,走了约莫大半个时辰, 越到后头, 遇上僵尸的数量越多, 显然是渐渐接近了阵眼处。 南枝四下一顾,抬手指了两个方向:“这边敌多,但是要快一些,这一面相对少, 却得再绕一绕。” 顿了顿, 又道:“我建议走这条。”她指的是僵尸多的那一边, “速战速决。” 谭灵朝点头称是:“这人怪源源不绝, 犹如再生,若不尽早出去, 怕是要在此困一辈子了。” 不知南枝那新奇的火器还有多少“子弹”储存,她的符咒已快耗尽了,幻境中僵尸能再生, 她的乾坤戒却是不能。 定了路线, 三人稍作休息,很快便往更深处走去。 再往下,人怪像是无穷无尽, 空气里弥漫着腐臭与异香, 吸入后不久, 脑袋便起胀痛,连带着痛觉都愈发敏感起来。 符咒虽可引爆人怪,但炸开之后,并不再同先前一般消散成黑烟,反倒真如人一般,迸出深紫色“血液”,一旦触碰,轻则麻痹,重则灼烧腐烂。 加上越到后头,人怪越密集,谭灵朝和南枝都舍弃了符咒,改用长剑。 “上、上仙……” 南枝旋身斩断白珠怜身侧一只人怪,气喘吁吁:“就叫我南枝吧。” 谭灵朝咬紧牙,半边脖颈都被“血液”烧得不成样子。 “南枝上仙,咱们,还有多远?” “不远了。” 不远了。 别语荷,我们终于要见面了。 大地不断崩裂,碎石和僵尸却源源不绝往上涌来,像是要将三人托举上去,气波如浪,快速击拍着全身,毫不留情地抽走空气。 三人像是离了水的鱼,憋红着脸,张口开合,却吸不进一丝一缕氧气。 “轰隆——” 谭灵朝一把往下丢出所有的符咒,猛烈地轰炸之下,将人怪炸出一个凹陷的窟窿。 若隐若现的水蓝色波纹,就在此时的窟窿的间隙里闪过一瞬。 “南……仙!” 谭灵朝几乎是拼劲全身力气才喊出两个字,话音未落,喉间腥气一凛,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昏过去的前一秒,她看见南枝的身影跃进了那个窟窿之中,很快消失不见。 白珠怜才拔刀躲开一个僵尸,一扭头,只看得南枝衣袂一扬,旋即被僵尸海吞没了去,无影无踪。 那道窟窿很快被新的人怪填满,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心尖处如有雷击,将全身血液都电成了灰烬。 天地晃动地厉害,她却奇异的沉了下来。 脑海里茫茫然又空荡荡,什么念头都飞了出去。 只有那一片衣角,沾了泥和血,脏乱的不成样子,却不断闪过眼前。 说到底,这些事和南枝并没有关系。 她与别语荷之间的仇也好,恨也好,那都是她的事。 可一路以来,始终是南枝站在了她的身边,不,是身前。 那样一个懒懒散散,在天剑山上,每日只知浇花做饭的人,在幻境里,一次次的拼命。 换做别人,她或许会觉得是因为灵魂契的缘故,不得不如此。 可她知道,南枝并不是。 她这一生,见过太多的冷漠与无情,好似上苍从不曾垂怜,将她的前半生揉捏碾碎,给予无尽的折磨与苦。 而南枝,自初见时,就是难喝的鱼汤,柔软的肌肤,通红的耳根。 鲜活的,柔软的。 是真心。 她自以为,她是不屑于此的。 可当南枝的衣角落进怪海时,她忽然起了害怕。 从未拥有时,她不觉得此物珍贵。 拥有后再失去,却这般叫人难过。 灵魂契忽然一闪,似乎是那人遥远地同她道了一声,安心。 白珠怜强打起精神,抬手射击。 没关系,只是去破阵了而已。 幻阵一破,她们便都不会有事了。 手中银色武器似乎感应到主人心绪,微微发烫,从掌心向上传递,一如那人不要脸握着她的手时的温度。 很温暖。 她一直没有告诉南枝,其实她是喜欢温暖的东西的。 整个时空剧烈颤动着,像是发了怒的巨兽,无声嘶吼着。先前要闷死她们的巨浪此刻沸腾起来,咬着刀子,欢跃地从白珠怜耳畔腰身剐过去,像是仵作解剖开尸体,又像是屠夫在片着肉。 却只是疼,不见血。 白珠怜冷冷勾了勾唇。 该说不说,这还真像别语荷的风格。 她的发髻早散开来,一头乌黑的发飘散着,发梢飞舞,像是悬在空中的女鬼。 太初图内用不了灵力,即便能用,她堪堪筑基的灵气,在这浩瀚无垠的空间里,也不过是入了海的一滴水。 但,别语荷多番改造她的身体,用她的血肉去饲养天下奇珍异兽,总是有点用吧? 白珠怜望着南枝消失的方向,收起了枪,干脆利落的划破了手掌。 “我之前便觉得有些奇怪。” “自这些东西出现后,为何她与谭师姐身上处处是伤,而我却并无大碍。” “起初,我以为是她将我护得很好,很好。”白珠怜眼里闪过一刹暖色,笑了笑,又道,“眼下她不在我身边,这些东西的攻击便弱了下来,只剩一些风在吓唬我。” 小女鬼半仰起头来,眼尾挑起,勾着天地精魄的魂。 “师父,你大抵在看着吧?那便看看,你养出的东西,有什么用处。” 她话音落下,第二刀很快捅穿了小臂。 血珠似成活物,由着空气拉扯变型,成了一只只血色的蝶,飞扬开来。片刻前还在前仆后继的僵尸霎时停滞了身躯,而后快速撤退逃窜。 白珠怜疯了似的扎下第三刀,第四刀…… 她从石块上用力一跃,往南枝的方向坠落。 太久了,南枝下去太久了,一点声息都没有。 恐惧比这扭曲的空间还要折磨人。 巨大的石块纷纷往后颠倒,下坠的小女鬼犹如一尾小小的银鱼,逆流而下,固执的奔赴她的目的地。 水蓝色灵力漾出一道道波纹,恍如晴空被仙人素手轻搅,惊乱云团。 琉璃碎裂声中,白珠怜望着光源处那道身影,眉眼一柔。 那人抵着剑,身上没一块好的,见她来了,焦炭般的脸上露出一个明晃晃的笑来。 “咔——” “咔嗤——” 月华镜上一道裂痕直直迸开,三两声断碎声后,整个水蓝色的镜子都化作齑粉,随风而逝。 别语荷冷冷看着光幕之后的三人,衣袖一凛,一柄雕刻白龙的长剑便出现在了手中。 “好久不见啊,我的小徒儿。”- 出了月华镜,三人身上的伤也在瞬间消散无痕。 “从嫦!”谭灵朝醒来,第一眼看见躺在白玉棺里的人,差点没又昏过去。 等她跌跌撞撞地跑到棺边,确认里头的人无事后,才长舒一口气,身子一软,靠着棺壁跌坐下去。 南枝与白珠怜并肩而立,交叠的衣袖下,紧紧握住了对方的手。 眼前之景,与云莲的石室、月华镜里的平北州,皆不相同。 别语荷所在,乃是一处山巅,四周云海无穷,一棵古松横斜着从断崖外侧宛转腾挪而上,松枝虬劲粗壮,与别语荷这一身飘然洒脱的白衣,倒是般配得很,仿若是天上之人一般。 只是一想到她对白珠怜做下的种种恶行,南枝不免往前了一小步,将白珠怜挡在身后。 别语荷自然不会放过她这小小的调整,轻笑一声,看向南枝。 “我那般提醒你,要你杀了她,结果你却爱上了她?多可笑啊。” 南枝皱着眉,冷声道:“为何一定要她死?还有,你曾经在我梦里说的咒是什么?你给白珠怜下了咒?” 别语荷歪了歪头,看的是白珠怜:“你没告诉过她么?也是,她知不知道,其实没什么所谓。” 她眼珠一转,又看回南枝:“咒?哦——我那是骗你的。我想着,那时的你与她,不过萍水相逢,你也不会为了一个陌生人而白送自己的命不是?可没想到,你还真不在乎自己的命啊。” 掌心手指微微一缩,南枝又攥紧了几分。 “但我也不会为了一个荒谬的梦境,滥杀无辜。” 别语荷的脸上忽然扭曲了一刹,很快又恢复平静,好似方才只是南枝的错觉。 南枝心念微动。 别语荷,好像对她喜欢白珠怜一事,非常厌恶。 为什么? 她就这么恨一个凡人吗? “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这么讨厌她?”别语荷勾了勾唇,“我不讨厌她,区区一个凡人,不值得我上心。正好眼下有时间,她既没告诉你,我便同你说。” “想来你们已经知道我天剑门一派的传承,我也不费口舌了。从嫦是我自幼看着长大的,她是个好苗子不错,可也有弱点。” 别语荷偏过头,看向白玉棺里的人,眼神无波无澜,比看白珠怜时的神色,还要平静。 她的眼神太静,竟叫南枝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来,仿佛那里躺着的人,对别语荷而言,其实并不重要。 可从嫦要是不重要的话,别语荷又何必为了替她换骨,而折磨白珠怜呢? “从嫦的心装了太多不该装的东西,所以太过软弱。” 谭灵朝不由得开口反驳:“从嫦才不是……” “她心有苍生,怜悯弱者,故而软弱不堪。你以为这样的人,当真会弑师么?” 谭灵朝忽然愣住。 是啊,以从嫦的性子,她是绝对不会为了继承那副骨,而弑师证道的。 “所以,你折磨白珠怜,其实是想叫从嫦看见、心生愤怒,然后、然后……”南枝说不下去了。 她手心里另一人的温度在一点一点冷却,颤抖。 她又何尝不是? 只是因为这样? 仅仅是因为这个理由? 从始至终,白珠怜这个位置上摆着的人是谁,不重要。 别语荷只是需要这么一个人存在,用来激怒从嫦。 南枝满眼写着荒唐,看向别语荷:“你可知,她只是一个凡人?” 一个凡人,如何日日承受那些修真界的人都需要以丹药辅佐,才敢触碰的毒虫异草? 别语荷偏头,语气再轻不过。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若非从嫦当初心软,将她自人间带回,她或许根本活不到现在。 以命还报,不过如是。 云海缱绻浮动,浮光跃金,有人轻轻叹息。 “师父,莫要一错再错了。” 白玉棺内的人不知何时醒了,缓缓起身。 谭灵朝一扭头,吓得怔住。 “从、从嫦?!你的、你的头发……” 片刻前还是少女模样的从嫦,此时银发满肩,脸上皱纹横布。 她半抬起眼眸,仍是清澈无比的那双眼,落在这张苍老的脸上,无比怪异。 从嫦温柔的抚过谭灵朝的肩膀,脚步迟缓的走向别语荷。 “师父,您瞧瞧,这是谁。” 她手指凌空一点,虚空之中,忽然出现一道法阵,流光闪烁,法阵成了一道镜子,镜子的另一端,竟是云莲。 这一看,连南枝都有些讶然。 云莲的下半身,竟是透明的冰蓝色,好似半阙身子都消散了去。 “怎、怎么可能?” 别语荷第一次愣怔在原地,下意识喃喃道。 “阿荷呐。” 云莲轻轻叹了一声。 别语荷霎时回了神,神情扭曲无比,爱恨嗔怨都写入了眼里,似有熊熊烈火,要烧尽世间一切。 “不可能,一入太初图,师徒便永生永世不得再见!” “你,绝,不,可,能,是,她!” 她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着血泪说的,一字一顿,比任何刀锋尖锐。 一片冰蓝色碎片从云莲身上跌落,飘飘扬扬,最后落入一旁的菡萏池中。 继而风吹莲动,山巅云海翻涌不绝。 别语荷猛地回头看去。 万千重云浪上,霞色温柔耀眼。 是伴她日日的景色。 “阿荷,”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比上一回,还要轻柔的呼唤着女子的小名。 “是为师错了。” “不该……丢下你的。” 第80章 养徒弟第16天 二百年前, 天剑山曾有一处风光迤逦的山谷,谷内建有一处莲池,水榭亭廊, 朱甍碧瓦,终年不绝的菡萏, 同别语荷年少时的府邸如出一辙。 是云莲为她造的- 初见云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时候别语荷只是乐河川一个小小世家的嫡长女, 乐河因有上古遗迹而衍生出数百修仙世家门派, 别家便是其中一门。 两百多年前, 修真界并不太平。 大地之南的虚渊里,正有一只蛊惑人心的魔兽降临,再过十数年,就要引得人界大乱。 而毫不知情的乐河百家, 正处于表面平静, 背地里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不少小门小派一夜之间消失无踪, 皆为寻常。 别家说大不大, 说小不小,几经风雨, 已是摇摇欲坠之势。 别语荷的出现,几乎成了别家的救命稻草,也是引来大祸的源头——那样的年代里, 谁不眼馋一个少年天才, 又又谁不眼红嫉妒这样一个天才的出现。 若是平日交好便也罢了。 可大门派欺辱小门派本是常事,既已几番折辱过别家,那便不能放任他们留着这样一个祸根。 围剿别家是必然。 别语荷至今记得, 十五岁那年, 她引天雷升金丹, 下了一夜的磅礴大雨,在天亮时骤然收声。 她试图推门而出,门却被死死抵住。 她爹娘僵硬的尸体立在门外,身上贴了无数张符咒,盖住了最底下的一张——是一门鬼派教长老写的驱尸符。 连死,都要做僵尸傀儡,护住她这一次渡劫。 一夜时间,别家满门四百多条人命,在府中叠出了一条长长的尸河,鲜血叫雨水冲刷到她最爱的莲池中,养出了清晨绽开的第一朵菡萏,赤红妖冶。 云莲伸手折下那朵莲花,轻叹一声,还是来晚了。 别语荷迎着朝晖冷冷抬眸。 “挡我者死。” 她如何看不出云莲的实力强的可怕。但那时候她昏了头,只想血洗乐河,挡她阻她者,唯有杀之。 那谪仙一般的人,脚步轻移,衣摆不沾半分尘埃。 “别语荷,你可愿随我走?” “滚开。” “我知道你现在想做什么,我不拦你,也不阻你。” 那人行至面前,少女提着剑的手,不知怎么顿了一拍,便不再占先机。 云莲轻轻伸手,捏在她的手腕处,指尖用力,那剑柄在掌心偏了一寸,“这样拿,更快。” 才冒尖的旭日何等灼目刺眼,逆在云莲身后,却成了灿灿金辉,耀眼却不再具有攻击性。 别语荷手腕一转,将剑锋对准云莲脖颈:“你意何为?” “我说了,我不阻你,”云莲勾着唇,眼眸半弯,满是溺色,“我陪你。” 别语荷说不清那时自己是什么心思,或许她什么也来不及想,只是收了剑往外走去。 一个奇怪但很强的女人。 这是她对云莲的第一印象。 再之后,她以金丹之力,血洗乐河数十个门派,无论伤残,云莲总陪在她身旁,只有她快死时,才会出手相助。 乐河复仇用了别语荷三年时间。 三年后,她跟着云莲回了天剑山。 天剑山很远,要行数月才能抵达。 到那儿的第一日,云莲便兴致冲冲要她一起去山谷游玩。 别语荷本不想去,却耐不住云莲满眼期盼,于是磨磨蹭蹭往后山飞。 那日有微雨,虫鸣呦呦,淡雾如缎。 山谷是个没什么特别的山谷,别语荷压着性子绕过入口的蓝花楹树干,再抬眼时,不由得一怔。 满池菡萏,莲叶碧天,盛着露水珍珠,滚滚滑落又凝聚。 云莲含着笑意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薄雨轻雾里,恍然婆娑声。 “阿荷,喜欢吗?”- 如今。 如今那道声音不再空灵,云莲老了,连带着声音也一同老去,乍看之下,和人间老妇几乎没有分别。 她不是那样强吗? 为何,为何老成这样了? “阿荷,是为师错了,不该……丢下你的。” 她听见那道苍老的声音悠悠传来,心跳都似漏了一拍。 别语荷僵硬回头,看向水镜里的云莲。 这当真是云莲吗? 她幡然一想,不,不,定是从嫦耍了什么把戏。 许是猜到别语荷心中所想,云海霎时又起波澜,云莲在水镜那头轻声一叹。 “阿荷,这么多年,你过得不开心罢?” 开心? 她早将七情六欲丢了,遑论开心与否? 可仍有一问,是她至死,也念念不忘的:“当年,那只餍魔,可上了你的身?” 别语荷这话来得没头没脑,连南枝在内,众人皆是一愣。 唯有水镜那头,云莲岣嵝的身躯微不可查地一抖。 “不曾。” 闻言,别语荷身形一歪,跌坐在地,纵声大笑起来,声似泣血。 她笑得像哭,在场之人无一不心头发震。 白珠怜瞳孔一缩,几乎是下意识地握紧了南枝的手。 “怎么了?”南枝偏过头询问。 白珠怜死死盯着别语荷,似乎要将这一瞬永久刻在心底那般,牢牢看着。 “只是……有些震惊。” 她那样的人、她那样高不可攀,漠视生命的人,竟也有如此叫她痛苦至深的往事。其中滋味,竟能让别语荷不顾小辈当前,如此放纵。 白珠怜一直以为,她这个天上之人的师父,即便不是明月清尘,也是不容靠近的太阳,高高在上一生,无牵无挂,无情无欲。 可当别语荷笑成这副模样时,她竟有些遗憾。 遗憾让别语荷这般痛苦的人,不是自己。 “师父啊师父,何必骗我?”别语荷伸手在眼尾一抹,“你不如早早同我说,只要杀了你,我就是那天下第一,我自当会动手,又何须你费劲心思下这样大的一盘棋来骗我?!” 南枝心头一凛。 虽说从刚才那两人的对话里,她多少有猜到一些,但猛地听别语荷说出来,却又是另一番滋味。 云莲:“阿荷,你何必如此……” “是我本就如此!”别语荷尖叫一声,打断了云莲的话,“我本就是为追逐力量不择手段的人!我恨这世间!恨透了!若能得这至高无上的力量,弑师又如何?!你以为我不敢吗?!!” “那你又为何会在此呢?” 一声叹息,尽数落入云间。 阖然一寂。 从嫦半垂下眼眸,掩下寂寥之色。 为何会在此?自然是失了那副骨。 倘或真是为了力量,又何必折磨白珠怜,引从嫦愤怒呢? 别语荷愣怔片刻,缓缓抬头道:“此乃意外,你也看见此人了。失去力量,非我所愿。” 这回开口的却是从嫦:“师父,你可知我为何变成这般模样?又为何那天下只此一枚的太初灵魂契,会出现在小师妹与这位道友身上?” 众人视线立刻挪了过去。 是啊,入太初图前,从嫦分明还是少女模样。 如今却白发苍苍,状若古稀。 “二百多年前,虚渊曾出了一只天生地长餍魔,此魔物擅长蛊惑人心,以魂体为食,占据他人身躯为乐。天剑山当世掌门闻讯下山,将此魔物斩杀于清然岭。”从嫦幽幽然道。 别语荷皱眉:“清然岭……是你的出生地。” 从嫦叹:“正是。” “那又如何?” “那只餍魔,并无实体,故而借机钻入师尊体内,在师尊回到天剑山时露出真面目,于是师父便在师尊的哀求下,杀了她。” 云雾缱缱绻绻地跃过天地间,别语荷忍不住扭头去看云莲。 每一次的云海霞光,都以云莲神魂堙灭为代价。 纵然再不能相见,她却以她的方式,日日月月,陪伴在了自己身边。 她心中再怨再恨,可这云雾何其缭绕瑰丽,美得她心碎。 得知那一剑斩下的,或许只是云莲想要她传承师门这个真相之后,别语荷一招平了山谷的莲池。 此后两百年间,她一直在找。 找云莲曾真心待她的证据。 可除了山谷莲池,云莲什么都没留下。 她本以为是自己一厢情愿,如今再见水镜后的莲池,山巅上的云雾,恍然才知,从来都是两心相印。 可为什么啊师父,为什么我们就走到这个地步了呢? 从嫦看了一眼水镜,又缓缓说道:“故事本该如此。但实则,那只餍魔,被师尊封入一个死胎体内,一剑杀之。” “师尊以此诱骗师父,完成了师门的传承。而那个死胎,却并没有就此消失。” 从嫦半撩开衣衫,露出左侧肩膀上一道极其狰狞的伤疤。 “我生来多一根异骨,那根骨头便是餍魔的寄生处。餍魔此物无肉胎,当年师尊那一剑,只斩了他九成,余下一成魂魄逃入附近一户人家家里,代代生育传承。” “我从家一脉,自两百多年前起,皆活不过三十,也是因此。” “餍魔乃天生地长的邪祟,更因生在了那万恶的虚渊里,实在难以消灭。唯一解决它的法子,便是乐河川的幻境中,上古天神留下的一滴天悲血。巧的是,我在下山游历之时,偶然所得。后来,在我将死之际,天悲血净化了餍魔的邪气,只留下初生的魂体与我,方得新生。” 谭灵朝瞪圆了眼,愣愣道:“你在说什么啊?乐河川?我们,我们没去过啊?……是了,上仙!小南上仙,您曾问过我乐河川,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南枝抬眼对上从嫦的视线,也想问这个问题。 “依着你的话来说,你曾死过一次?”南枝问道。 “不错。” “斗胆请问,死因为何?” 从嫦眼光流转,不再作答,反是轻柔一笑:“南枝,你明明知晓。” 南枝满眼骇然。 莫、莫非是原本的剧情?! 白珠怜弑师成魔,从嫦与其决战,不幸死于其手,好在有天悲血化解异骨,使其复生。 “你是说,”南枝深吸一口气,心底一念升起,头皮发麻,“那些事……都曾发生过?” 从嫦颔首,“都曾发生过。” 她敬仰的师父为了师门传承,折磨虐待小师妹数年。 她珍爱的小师妹因此黑化成魔,泯灭人性。 一切的一切,都曾发生过的。 南枝近乎颤抖地开口:“那,那我们现在是?” 从嫦歪了歪头,一络白发从脖颈间滑落。 “时光逆转。” 别语荷心念微动,继而满脸惊惧:“你!你动了太初阵?!” 众人又不解了,太初阵?她们现在不就在太初阵里吗?要说起来,还是别语荷强行拉了南枝进来,她们才会进来的呢。 从嫦似是解说道:“师父说的,并非是你们进来的那个阵法。太初图内其实还藏有另一个阵法,这个阵法没有名字,也无人知晓藏在何处。只是门派历来有过传言,可究竟有没有这样一个阵法,谁也没见过,谁也不知道。” “师父当年,也曾寻过的吧?” 别语荷神色一僵。 从嫦又道:“想来是师尊也不知道的消息了,自师尊离世后,师父独自一人度过了两百年时光,便是在这些时日里,寻到了关于此阵的一点蛛丝马迹。后来我循着找去,才发现原是藏在了太初图中。开启此阵后,便可逆转时间,回到过去,并且得到这个太初灵魂契。” “此契与寻常灵魂契不同,寻常灵魂契意在同死,而太初灵魂契,意为同生,即,复活。” “若非此契在身,其实早在你们刚进月华镜时,小师妹与南枝道友,已是死人了。” 南枝后知后觉回过神来:“啊!当时我吐血那次?” 白珠怜回想了一遍,忍不住蹙眉。是了,当时她便觉得时空恍若凝滞一般,再醒来,中间种种皆不记得。 “不错。”从嫦微微笑了一笑,“这太初灵魂契,虽能同生,却有一个条件。到底是灵魂契,自然是立契双方心意相通,才能护住其主。” 南枝猛地想起什么,耳根红了个彻底。 难怪呢! 她以为她和白珠怜的灵魂契是在蛟池寒潭里立下的,可谭灵朝却说是一个月之前闻讯赶回来。 原来这契约,早在她初来此界时,就结成了! “所以你逆转时间,是回到了一个多月之前?” 若再往前一两年,白珠怜便不用受那些苦了。 从嫦顿了顿,道:“以你的时间来说,大概是如此了。” 南枝了然。确实,她是一个多月前来的,但以从嫦的视角,想来是多年后了。 “且,我回到过去,并不代表我什么都记得。”从嫦看穿了南枝的心思,笑着摇了摇头,“若非进入太初图,我是不会有从前的记忆的。所以在进来之前,我仍是什么都未曾经历过的我。” 也是啊。 不对,等等! 如此说来,便是从嫦逆转了时空,将太初灵魂契下在了别语荷和白珠怜的身上?! 南枝猛然抬头。 “正是如此。” 从嫦又是一声笑叹:“我本来开启此阵,逆转光阴,是想给师父与小师妹下一个契约,好阻止此间之事。却没想到此契……自动将师父的神魂排离肉.身,并寻来了一个新的魂体,也就是南枝道友了。” 她偏了偏头,神色温柔的看向白珠怜:“所以说,南枝道友,是专程为了小师妹而来的。” 是专程为了爱你而来的人。 自从嫦开始说话后便一直安静的白珠怜,此时才微微抬眸,看向眼前这副苍老的躯体。 “那你呢,师姐。” “嗯?” “你为此,付出了什么代价呢?” 逆转光阴,结下契约。 天下若有如此简单的法子改变过往,岂非人人皆无遗憾? 从嫦,为了今日局面。 你又付出了什么代价? 白发微动,不同于衰老皮相的年轻声音悠悠响起,很快散于云间。 “一些……孤独的时日罢了。” 千年寿数,若天剑山只剩她一人, 实在寂寥。 80-83 第81章 养徒弟第17天 “寿数?!”谭灵朝喉头犹如被人狠狠拧了一把, 疼得声儿都在颤抖,“你,你拿自己的命, 换、换……” 她说不下去了。 逆天改命,向来都是修真界最向往却也最不可能的传说。 何况是时光倒流? 从嫦竟拿自己的命去换?! 连谭灵朝自己都不曾发觉, 泪水盈满眼眶,滴滴砸进尘泥中。 另一面, 白珠怜的脸色森然惨白, 眼中盘着浓浓不去的复杂神色, 似怒似怨,却也含了几分哀色,更多的,或许是不解。 心细如她, 即便不知未来, 靠着方才南枝与从嫦的对话, 也猜到了几分。 在从嫦经历过的未来里,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才会使从嫦宁愿放弃寿数, 也要逆转时间,回到过去。 而太初灵魂契,意在同生。 倘或是她自己受不住别语荷的折磨, 死在了天剑山, 从嫦未必肯为她讨回公道而剑指恩师。 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她吸取了别语荷的灵气,导致对方跌了境界, 之后再一举反杀, 得了那副仙骨。 不知晓别语荷恶行的从嫦, 只会当自己是欲念熏心。 故而才会下灵魂契,为的只是保全别语荷的性命。 一命换一命。 换的,却是别语荷。 白珠怜无声地扯了扯嘴角。 心中万千滋味,似有数万只巨兽横冲直撞地,向着四面八方涌撞而去。又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小雪夜,那样轻巧美丽,却压得她起不了身,如坠深渊。 那是她等了这样久,忍了这样久,才拼得的一个未来! 可从嫦,这样轻易便将其抹去。 不,也算不得轻易。 白珠怜冷冷抬眸看向从嫦满鬓霜白,一时连恨都无法恨得痛快。 “你可后悔过?” 从嫦望着白珠怜,眼里慢慢浮现一抹哀戚之色。 后悔吗? 也是有的。 当她自魔界归来,回到天剑山时,正是蓝花楹开得最灿烂之时。 漫野的蓝紫色随风簌簌响,檐下宫铃声清亮,山谷清泉叮当。 物是人非。 在寻找太初阵时,她偶然发现了后山的一处山洞,洞内路径繁复,疾行之后在山体之内看到了一方小小的灵池废墟。 池中灵力早散了大半,只剩一抹暗沉沉的蓝,水面上漂着一团森白面块,腐臭无比。凑近瞧去,才勉强辨认出是蚀骨虫的尸体——此虫奇特,若无人血人骨可食,便会互相残杀,以至一族全亡。 池边山壁上,还嵌有几道铁链,显然是曾在此关过什么人。 她初时有些疑心,很快又消了下去。 但再往后,翻遍天剑山上下,她越来越多瞧见诡异之处,无一不是折磨用刑后所留残秽。 说是信仰崩塌,世界倾覆也不为过。 那时候,她也曾动摇过。 真的要改变过去吗? 魔界决战时,小师妹下手狠厉,却不曾对她吐露过一言过往。 如今亲眼所见,才终于知晓不是心生魔障,更不是欲念太深。 白珠怜一介凡人之身,却承载了这世间之极的苦痛。 蓝花楹开了又败,从嫦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自然,后悔过的。” 不是后悔要付出代价,而是回到过去后,小师妹万一又要再经历这般折磨,那时毫无知觉的她,又当如何? 白珠怜冷冷勾唇:“后悔,却还是做了。” 从嫦轻叹:“因你而起的杀孽太重太多了。” 小师妹可怜,可因她入魔后失去性命的无辜之人,便不可怜么? 白珠怜眼里霎时闪过嘲弄之色。 苍生与她,对从嫦而言,实在太好选择- 【警告!任务目标黑化值快速上升,请宿主尽快感化目标!】 【警告!目标黑化值已超过65%!】 【警告!】 系统看着屏幕上一连闪过的红色感叹号,慌忙蹦起来:【你在干嘛,快说话阻止一下目标啊!】 南枝抿了抿唇,愣是一声不吭。 【你疯啦?!再这样下去,等白珠怜彻底黑化,这次任务就失败了呀!】 南枝偏头看向白珠怜,还是不说话。 【你到底在想什么呀!】 南枝却是答非所问:【白珠怜从没告诉过从嫦。】 系统愣了:【啊?】 这和你现在赶紧阻止她黑化有什么关系? 【假如白珠怜告诉从嫦,她在天剑山上被别语荷折辱过,那么小说原剧情里应该提到才是。】 系统彻底糊涂:【所、所以呢?】 南枝一叹:【所以,在白珠怜心里,从嫦应当是很重要的人。即便她和从嫦站在了对立面,也始终不曾破坏从嫦的信念。】 对于从嫦这样一生追求心中道义的人来说,只要轻轻敲碎一盏天平,那么她的整个世界观都将倾塌不复。 在从嫦心中,别语荷或许有冷酷的一面,但也是正派之首,天下第一人,向来以苍生为重。 白珠怜没有破坏别语荷在从嫦心中的形象。 再恨再怒,她始终给这个师姐留了一分善。 南枝半垂着眼,有些心疼:【可从嫦没有选择白珠怜。】 从嫦渡的是世间生灵,所以白珠怜的苦厄,只能忍下。 眼见仇人活着,却因灵魂契制约而无法手刃,甚至会因为这一枚契约,爱上那个将自己折磨至深的人。 多荒唐啊。 若非南枝的出现,白珠怜的一生当真是可怜可笑。 凡人如何与天人争呢? 白珠怜挣破樊笼,最终不也叫从嫦拽回来了么? 系统疯狂摇头:【你真是疯了!那白珠怜难道成魔了才好吗?】 南枝长长叹了一口气:【无解呀无解。我既不想她黑化入魔,又不愿她一生挣扎到最后全落了空,所以只能不说话咯!】 系统急得跺那不存在的脚:【不是,那就眼睁睁看着任务失败吗?你不会一点办法都没有吧!】 【有啊,有很多。】 【哈啊?!】 但南枝不愿意。 在场这么多人,云莲和别语荷自不必说,谭灵朝显然是从嫦派,而从嫦选择了天下。 南枝只是想,在这个世界里,至少要有一个人,偏爱白珠怜一些吧。 无论白珠怜做什么、想什么,至少有她是站在白珠怜身边的。 南枝看着那不断飙升的黑化值,不自主握紧了白珠怜的手。 她心知自己是在赌。 赌自己的出现或是一道变数,能在最后的关头让白珠怜回心转意。 倘若不能,那她认赌服输,回快穿局之后陪着白珠怜一道灰飞烟灭也罢了。 不就是任务失败么!不就是黑化当反派么! 白珠怜想成魔,那她就去做魔头底下的大护法。 白珠怜想放下,她就做这小小道友的伴侣。 有什么大不了呢? 眼前画面飞转,一会儿是初见时泡在蚀骨虫灵池里的白珠怜,一会儿是平北州大雪里骨瘦如柴的小女孩。 南枝鼻尖倏然一酸。 凭什么啊,凭什么这世上什么都比白珠怜重要? 从嫦爱苍生,可白珠怜难道不是苍生? 为何偏偏是白珠怜为苍生让步做牺牲呢? 也太不讲道理。 她才不要公平。 她就是要偏爱白珠怜。 黑化值不断飙升,系统疯狂念叨着完了完了。 在最后一瞬,南枝紧紧闭上了眼。 淡金色流光闪过,身后之人忽然一振。 【叮——】 【目标黑化值达到99&】 【目标黑化值开始下降,监测到任务执行员本次异常行动,系统已记录,将在执行员结束任务后清算】 停、停了? 南枝疑惑地睁眼,对上白珠怜投来的视线,猛地愣在原地—— 白珠怜……哭了?- 松涛阵阵,时间仿若暂停。 像是只过了一秒,又像是过了很久。 灵魂契灼灼发烫,惊得白珠怜回过神来。无端起了风,脸上一抹凉意,这才发觉,自己竟落了泪。 片刻前,一段对话突然挤入她的识海,其中一个声音古怪,不像是人的声音,另一个很熟悉,正是南枝。 她听见那个古怪声音焦急催促南枝。 那个目标想必非常重要,从那古怪声儿里,白珠怜大概了解,如果南枝任务失败,下场会很严重。 然后便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听见古怪声儿说南枝疯了。 听见南枝说,她就要偏爱白珠怜。 她本该气南枝目的不纯,却叫那句缠绕不去的灰飞烟灭,绕柔了心肠。 真真是怪啊,白珠怜心想,这样简单几句话,怎就拂开了她肩头陈年的雪,扫开了平北州的路,搅去那一泉钻心蚀骨的池水了呢? 父母卖她,是因世道艰难,穷人难以生存。 从嫦弃她,是她自己作恶,残害苍生。 都是有道理的。 白珠怜一直知道,可心中仍有数不清的小虫,密密麻麻爬来爬去,痒得酸涩不堪。 如今才知,原来她只是想有人坚定不移的选择她。 被蚀骨虫啃噬成碎片的少女的魂魄,被南枝左一点右一点的捡了回来,慢慢拼凑。 也许只捡了一点点,还不算完整。 可这片游魂,终是寻到了一个栖息之所。 会有人一直偏爱她。 不惜任何代价的,走到她身边。 几乎是刹那间,白珠怜心中那崩腾的凶兽散了个干净,浑身一轻。 手被南枝紧紧牵握了去,热度踱过掌心,慢慢攀升到心尖,实在暖和。 视线相对,那人一脸的错愕与惊喜。 白珠怜立刻垂下眼眸,不叫她看去眼底神色。 傻子。 余光不经意瞥见跌在地上的别语荷,一脸痴愣愣的模样,白珠怜忽然心念一动。 “南枝。”白珠怜缓缓开口。 南枝显然才回过神,应得十分乱:“诶?嗯?怎么了?” 她心下好笑,“走吧,我们出去。” “啊?就,这么走了?” “嗯。” 南枝一脸惊奇,拱着脑袋凑到她面前:“我还当你要杀了别语荷,东西都准备好了呢。” 她掏开衣袖,里头装了一堆火器符纸,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藏的。 白珠怜偏了偏头,视线里盈盈满满的,只有一个南枝。 “因为我发现,我已经赢了。” 南枝面露疑惑,白珠怜轻轻勾了勾唇。 许是心念大起大伏,方才瞥见别语荷的一瞬间,白珠怜竟突然想到。 生老病死,爱憎怨悔。 别语荷神魂俱在,此后的日日夜夜都会为了一片云的翻涌而痛苦。 何必杀她,给她痛快? 就该让她沉在永失所爱的痛苦里,煎熬一生才好。 世间事,最最折磨人的,无非是情。 第82章 养徒弟第18天 暖红烛火摇曳, 素色纱幔轻晃。 一截纤细手腕无力地垂在薄纱外头,没多时,另一只手伸了过来, 手指缠绕其上,似乎用了些力, 指腹之下的肌肤霎时染上一抹胭红,一声轻喘从纱幔后溢了出来, 还未足声, 又被什么堵了回去, 只剩呜呜呢喃化在烛色之中。 “等、等下……”白珠怜眼尾挂着晶莹水雾,咬紧了牙,“当真,是这么……修炼的吗?” 她半抬起头, 视线往下探去。 南枝身上的绸缎寝衣散了大半, 细腻丝滑的绫罗被她挂起的小腿压出无数褶痕, 水玉色的丝缎铺了满床, 在那一盏烛光之下,散发着恍若潺潺不息的流水光泽。 南枝自额头至脖颈满是薄汗, 神色也好不到哪儿去:“这可是你翻出来,说要练的。” 枕边,一本厚厚的册子上, 端端正正画着几个修习功法的姿势, 旁边还有小字注解。 白珠怜余光瞥见,还未来得及开口,脚踝突然被人捉了去, 太过温热的触感骤然袭来, 整个人不由得一颤。 “修习功法, 不得分心。” 那半阙水光滑润的绸缎轻缠在她足腕上,柔软无物,却又随着那人的动作,酥酥麻麻的。白珠怜微微昂首,隔着床纱,烛火倏地一晃,如湖面忽起水波,圈圈涟漪荡漾。 她死死咬住下唇。 早知,早知就不练了…… 后悔已是来不及,不多时,连她身上也发了汗,碎发粘在脖颈间,难受的要命。她抬手想去拂开,半路又被捉了过去,贴在一片温热之上,细细啄过。 白珠怜抽不出手,只得拿脚推南枝肩膀:“这可不是书上画的,你……想练功,就好好练,别——” 这一推,略略偏了偏位置,奇异的触感从足尖一路叫嚣着向上,轰然冲击过她识海,话音霎时断了。 连她自己都没回过神来,足心已经再一次贴了上去。 寝衣窸窣摩挲声在这浓夜中被放大,嘈嘈切切。烛火噼啪一响,扰乱了纷纷声,便叫白珠怜分辨不出,究竟是寝衣皱了,还是南枝喉间极细的喘音。 只知自己的脚作乱糊涂了,很快又被人握住,难得的优势转瞬就落了下风。 “……这也不是书上画的吧。”南枝颤抖着俯下身,惩罚似的咬在白珠怜耳垂,末了还用牙尖磨了磨,“到底是谁不好好练?” 烛火晃惑,白珠怜眼瞳迷离,耳畔响起翻页声,紧接着便听南枝小声咬在她耳畔道:“这一招便先如此,咱们……来下一式。” 软烛暖玉,轻易便给这薄纱上了一道嫣红云霞。 白珠怜不自觉弓起身,迎住了这片薄绯。 书页又翻过一页。 白珠怜恨恨想着,明日就烧了这本,绝不练这一套了。 除非对调姿势。 要说这本功法来源,还得从半月前说起了。 自太初图出来,从嫦仍是满头银霜。 她给太初图下了封印,阵内阵外,再也无法相连,那副传承千万年的骨也彻底消失不见。 据从嫦所说,逆流时光的大阵乃是初代掌门所留,本意是给徒弟留下一次反悔重来的机会,可惜这么多年,无一人开启过它。 谭灵朝自太初图出来后便十分沉默,闻言更是低沉。 再到次日醒来时,只瞧见谭灵朝留下的一封信,说是带着从嫦去了药王谷,大抵是想寻求解法。 顺带一提,出图时,南枝便发觉自己的身体跟着一道过来了,于是这回她成了灵力全无的凡人,比白珠怜还不如。 天剑山上,便只剩一个凡人,和一个刚筑基的小弟子。 随便来个人,都能挑翻这个天下第一仙门。 起初南枝还不以为意,直到她像之前一般想去山谷垂钓时,才发觉整个天剑山脉大大小小布满了无数个阵法。 譬如入山门时需经过的灵阵,还有之前曾去过的蛟池寒潭大阵。 而她往日垂钓的山谷外也布了一个聚灵阵,用以滋养谷中花草鱼虫。聚灵阵虽只是辅助类阵法,但至少需要炼气期的修为方能入内。 在被迫挖了三日野菜后,南枝痛定思痛,破天荒起了大早,决心与白珠怜一同修炼。 但按着这个修仙界的设定来说,南枝本体的年龄早过了最佳的修炼时期,且每天天蒙蒙亮就起床打坐,对她而言实在痛苦。 连着早起了几日练功却收获甚微,就在南枝想打退堂鼓时,白珠怜从藏经楼中翻出了一本厚厚的心法,据扉页所写,正适合立下灵魂契的修仙者研习。 唯一的问题,便是双修者,必须是炼气一阶以上。 放眼修真界,这已经是最低的门槛了,但南枝还是磨了大半个月才堪堪凝聚了一滴灵气。 便有了今夜的双修。 说来也怪,明明这本功法配图画得极其工整正经,两人练前三式时,也并无什么不妥。 可到了后头,初次结契时那股燥.热感再一次袭来,甚至比蛟池寒潭那夜还要焦灼难耐。更为奇特的是,那功法仿佛自动进了脑海一般,种种姿势、口诀几乎是下意识冒了出来,才刚运行完上个动作,自然而然的便往下接了去。 肌肤相触的每一寸都燃起欲.念的火苗。 白珠怜昏昏沉沉地想。 怪道叫做醉吟心法。 她一会儿是春日里枝丫上融下的雪水,一会儿是寒夜中熊熊而燃的篝火,一会儿又是天边卷起又舒展的白云。 若非是醉了,怎会沉沦至此? “怎的又分心?” 南枝不满的往上挪了挪,视线正对上白珠怜的眼睛。 细看之下,乌黑眼瞳微微扩开,一层极薄的雾色盖在上头,春水盈盈,如岸边一抹柳枝,在春日里头勾上一勾,便成就了湖光绝色中最动人的一笔。第一次见面时,她就被这双眼迷了心神。 随着南枝的话,眼睛主人缓缓回过神,黑白分明的眼里印出南枝的模样来,像是将人完完全全装了进去。 南枝心念一动,忍不住俯下身,吻在白珠怜的眼睫。 唇下的羽睫颤得厉害,挠得她愈发痒,再往下探,越过山巅,轻轻点在白珠怜的唇畔。 “嗯,好痒。”白珠怜低声说着,偏了偏头。 南枝抬手抚在她耳畔,将脸又挪了回来,强迫她看自己。 “哪儿痒?这儿?”南枝刻意侧首,垂散下来的乌发蹭过白珠怜脸侧耳尖,落进肩颈处,惹得身下人呼吸一颤。 “或者是这儿?”这回又是那件寝衣,随着南枝陷下来的上半身一道扫着白珠怜锁骨与胸前雪色,衣带交叠,从她腹部横着搔抓,白珠怜喉间一紧,不小心就溢出了破碎的喘气声来。 “都不是?”南枝故意贴上白珠怜的唇,亲昵地蹭着,手却越进了谷底,探上溪流,“此处呢?” 白珠怜抖得厉害,一句话断了好几回。 “这,根本,不是书上……” 后头的便再说不出了。 唇上一片温润,说不出的话,全数叫另一个人吞了去,化作春风里的柳絮,浮沉不断。 舌尖微微发了麻,却仍卷入海啸旋涡中,溺了水还不够,要不可抑止地沉下去,彻彻底底融入最最深的里面,成为一体。 呼吸被完全夺走,另有炽热至极的风暴席卷,震得灵魂深处的契约发烫,灵力如闪电窜过全身经脉,噼里啪啦摩擦出火星子似的,沸腾起全身血液。 还当真是修炼,在这样荒唐的状态里,她竟然要突破了。 丹田、身躯、意识。 她全数的感知几乎是同一时间抵达了无垠的极点。 耳畔的那声询问便似天外而来一般,一点也不真实。 “白珠怜,和我成亲好不好呀?” 第83章 【完】 天剑山连着下了几日的雨, 今日堪堪停了,清晨薄雾散去,蓝花楹落了满地, 幽幽香气混进湿漉草泥气里,有别样的舒心感。 “南枝?” 白珠怜半撑着胳膊倚在床上, 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试探喊了一声,无人应答。 她垂眸看向空了一半的木床, 那一半杯子仍是乱糟糟的, 可往日裹在里头不肯起来的人却没了影子。 奇怪。 南枝一贯偷懒耍滑不肯早起打坐的, 今日怎么起这么早? 未多想,白珠怜起了床,习惯性走到铜镜前想要挽发,目光落在桌面上不由得一愣。 一块四四方方的秾红绸缎铺在桌上, 四角以彩线绣了成对凤鸟, 正中则以金线绣了四合双喜锦纹, 并两对衔枝凤凰团案收尾——凡间女子成亲时, 用的便是这般样式的盖头。 指尖轻轻抚上压角的凤鸟,双凤凤尾缠绕, 最最绚丽的一抹尾羽中央剪了圆环,向内缝上一个小小的珠环。 ——未曾破国前,民间嫁女有过这样的习俗。需新娘子亲手在盖头四角挂上珠串的流苏或络子, 以示心意。 白珠怜心尖霎时一软。 她不在意这些虚礼。 凡人也好, 道侣也好,都是先定婚约、行大礼,而后才立灵魂契, 又或是不立, 最终才双修入洞房。 她与南枝之前, 该做的都做了,并不缺什么。 所以当日缠绵悱恻时的那句“成亲”,她思绪漂浮着应了一声,但未当真。 不料南枝,竟这样认真的去准备了。 明明是那样爱偷懒的人,却连那些细枝末节的小事,都规规矩矩的做了。 就如同寻常人一般,绣出盖头,挂上流苏,期盼上天成全这份心意,赐予这段婚事绵长不尽的缘分与祝福。 指尖下的绸缎微凉丝滑,似乎生出了不可见的小小触手,拉着她的手指,请求她不要离开。白珠怜一遍又一遍抚过起伏的丝线针脚,唇边溢出几分笑意。 也不知道那人是什么时候偷偷绣的。 她们日日夜夜都在一起,自己居然没能察觉半分。 “阿怜。” 南枝不知何时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只小木盒,里头垫了红绸,上头放着四支串了蓝花楹的珠络。 她神色有些紧张,声音似乎也发了紧:“你可愿意挂上这个?” 白珠怜偏了偏头,看清那四枚珠络,很繁复的手法,将红珍珠细细串进络子里,精巧又好看。 “我知道,按着廖城的习俗,仪式都是在傍晚举行的,可我等不及了,一做完就想拿给你看,这个珠络也是急急忙忙打的,不成样子。”南枝将木盒捧到白珠怜面前,珍之又重说道,“阿怜,我喜欢你,我想与你在一起,今生今世,绝不分离——” 她话没能说完。 白珠怜伸手圈住了南枝的手腕,将人往前带了一步。 唇畔落下的吻显然不同于往日床榻上那般,白珠怜的嘴唇颤个不停,贴着南枝的唇,轻盈,似悬而不落的月,倏然一下漏了一抹华光在唇上。 很快便分开。 南枝听见白珠怜轻声应道。 “说了便要做到。” 她搂着南枝的脖子,湿漉漉的眼眸含了绯红的雾。 “今生绝不与我分离。”- 木盒压着凤尾的一片羽,横在桌上。盒子里的珠络乱了模样,有一串跃出了盒子边缘,亲昵地贴上同样凌乱的盖头。 下一瞬,一只手压在红绸上,将它们又往里推了几分。 “还,还没拜呢……你……” 素白寝衣落了下来,将那艳红绸缎盖了个严严实实,白珠怜微微仰起头,咬在南枝圆润的肩头,细腻的肌肤霎时出了印子,舌尖流连而过,似那盖头上的针脚高低。 激得南枝浑身一颤。 不知是心境扰乱,又或是技法尚不熟练,少女的呼吸乱得很,如同她的指尖一般,急切,下了狠劲,凡是唇舌指尖掠过之处,或多或少的都掐咬下了腻红印记。 像是温和的海面忽起风浪,一下一下拍着南枝,没有章法的粗暴,是不讲规则的浪潮席卷,将南枝一寸一寸压了下去,又被水流托起腰肢,弓起身子迎接风暴颠簸。 寝衣卷着红盖头,被舒展开来的胳膊挤向逼仄的角落,秾红一片从白色里偷跑出来,日光顺着窗棂跃进,落在那一角的金色凤鸟身上,闪动不已。 海潮平息,南枝的魂魄却被颠得不知去了何处。 白珠怜轻啄了一下南枝眼尾的湿漉。 “上次修习时,有一式……我很喜欢。” 南枝迷迷糊糊回过神,茫然:“……嗯?” 滚烫的呼吸探进南枝唇尖,正当她想要叼住回应,那一息倏一下跑了,沿着下巴落进脖颈凹陷,可那一处显然也不是白珠怜想去的地方。 一抹不可忽视的炽热,细密爬过南枝所有神经末梢,处处点起□□,将退下的潮汐再次搅乱。 察觉到那点湿热去向的地方,南枝大惊昂头,伸手想要挡:“别……我,还没沐浴——” 白珠怜低着头,手指准确地贴上南枝伸来的手,毫不费力就分开指缝,紧紧贴合在了一处,舌尖也趁势抵达海潮中心。 南枝猛地向后仰头。 半开的窗,未掩饰的春日融融色便贸然倒着跃入眼中,似颠倒的世界,昂立的蓝花楹垂挂在走向怪异的枝干,阳光从缝隙里碎裂,映照眼底水色朦胧清浅。 巨大的欢愉被潮水送向心尖。 清晨已过,是小鸟飞上枝头么? 怎会有这般破碎不成调的啾鸣? 不可思议的热浪推着南枝,她像是海中漂浮无倚的浮木,摇摇欲坠。 是白珠怜的吻,发丝的痒,是枝头鸟儿喋喋不休,潮水汹涌不停。 化作春光里翩然向上的蝶,飞向看不见的尽头去了。 南枝喘着气,暗暗想。 难怪白珠怜说喜欢- 这么一折腾,仪式便落到了午时才堪堪开始。 两人经过早上反复闹腾,都有些饿了。 白珠怜红着耳尖将珠络理顺,小心翼翼缠在红绸四角,填上凤尾的最后一笔。 正要盖在头上,忽然想起,又问南枝:“你呢?” 南枝好不容易重新挽好了发,从乾坤戒里取出一块红布:“我也有。” 白珠怜一见便笑了。 这哪儿叫有? 南枝的红盖头是完完全全素的,只在中央绣了个囍,连个锦纹都没有,更别说那六对精巧的凤鸟呢。 “你便用这个?” 南枝笑道:“我实在心急,等不了给自己绣了” 说着便往头上一掷,打算就这般拜了。 白珠怜勾了勾唇,抬手将那块被主人随意对待的红绸取了下来。 南枝不解地望着她。 “你替我做了我的,那你这块,便由我来罢。”白珠怜面含桃粉,眼神柔软,“只是我从没学过,你……你得教我。” 南枝先是一喜,应了下来,复又想起:“那今日这拜堂?” 白珠怜偏过头去不看她,耳垂脖颈通红一片,语调微微上扬: “东西不齐全,自然是拜不成了。” “什么?!”南枝瞪圆了眼,缠上去,“不成不成,我今日可是笃定了要和你成亲的!” “谁叫你做事这样急躁," “阿怜,你行行好嘛,咱们今日先——” “不行。” “那咱们就拜两次!” “不行。” “阿怜——” 少女回身,衣裙下摆划出一道好看的弧线。 蓝花楹花瓣纷纷落下,阳光正好,照出一场蓝紫色花雨。 她笑着看向南枝,眼里倒映着春日里的万千风华。 “你既说一生一世,那咱们来日方长。” 既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END】 第84章 现实世界 【正在退出小世界……】 【与主系统连接中——】 刺眼的白光闪过, 南枝下意识抬手,半眯起眼。 眼前是熟悉的苍穹大殿,暗沉的金铜色长柱光滑如镜, 反射着穹顶落下的余晖,碎金洒满琉璃地砖, 如置身银河之上。 这是主世界的快穿局大殿,她已来过无数次。 【恭喜要员“洄”完成全部任务, 任务累积积分已自动转换评分, 计入要员个人档案。此次快穿任务中, 宿主虽成功阻止所有目标黑化,但在每次执行任务时,皆有违反条例行为。在扣除违规分后……】 脑海中,久违的冰冷电子音响起, 南枝还没来得及缓神, 就被一段复杂的结算声明包围。 【——因此, 要员“洄”个人评级下降, 取消“洄”字代号,重新启用原有的字母代号“γ”。】 还没站稳的南枝脚下一软。 不是吧? 还有没有天理了?! 她辛辛苦苦干这么久的活, 最后还给她掉一级别?! 像是感知到她的想法一般,抗议的话还没说出口,一道苍老的声音先从大殿尽头传来:“你那是努力干活么?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你在任务世界和目标们都在干什么!” 南枝嘿嘿一笑, “师父。” “没规矩!” “好吧领导!” 白袍老者缓缓从阴影里走出,踏着满地银河,长而卷曲的花白胡须几乎垂在脚尖。 南枝每每看见游寿这副样子, 都忍着强烈的欲望, 警告自己千万别手贱去扯他胡子。 游寿慢悠悠走到南枝身边, 睨眼哼了一声,那胡子也就跟着一颤,十分有动感。 “南枝啊南枝,怎么样啊,降了一级,心情不错啊?” 南枝努力将视线从那抖动的胡子上挪开,狡辩道:“哪儿能呢,我快伤心哭了。” 这倒是实话。 她出一趟任务费时费力的,结果最后没给升职也就算了,降级算是怎么个意思呢! 游寿又哼一声,抬手一挥,一抹电子光屏倏然出现在他手边。 南枝抬眼看去,好家伙,密密麻麻列了十几条她的“罪证”。 什么任务结束没有第一时间脱离小世界啦。 什么放任目标黑化啦。 …… 南枝越看越心虚,脚尖点了点地上的碎金光辉,过一会儿又换一只踩踩。 确实,按这么看,其实她这一趟任务,全是感情,没有半点技术在。 但不管怎么说,任务也算是圆满完成了嘛! 不过好奇怪,她怎么不太记得这些任务目标的脸了呢? 正要细想,游寿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你们这一届里,我本来就最看好你和——”游寿话音一顿,轻叹一声,最终还是没说出那个名字,“α。你俩作为搭档,一直配合的也很好。上级本以为你们组会是最快晋升到管理层的任务员,可惜了。” 游寿的话像是个开关,苍老的声音娓娓而来,那段尘封了许久的破碎记忆也渐渐涌上南枝脑海,光屏左侧的黑影始终没有动静和回应,仍是沉沉睡着一般。 α。 南枝曾经的搭档,1029届最出色的任务要员,若不是因为和她一组,南枝也没这么快晋升成三级要员。 在快穿局,每一届任务执行要员都会被分配编号,简化去各种前缀后,便是个人代号。最低一级用的是数字组,接着是英文字母、希腊字母、最后一级则是汉字。 从最低级升至三级,往往需要数十年。 更别提南枝曾抵达过的四级要员。 “南枝啊,你还记得,你们最后一次执行任务时候发生的事情么?” 游寿的声音将南枝从回忆里捞了出来。 南枝点了点头,轻声道:“记得。” 最后一次任务,大概是三年前的事了。 当时她和α进入了一个星际世界,目标任务是找到该世界最后的反派,改变世界结局。 一开始,任务很顺利。虽然小说中并没有标明反派的真实身份,但她们很快就推理出了两个目标,分头接近。 “那个任务的等级是超s+,我们都以为,只要完成任务,就会晋升至四级要员。” 游寿颔首道:“不错,你当时就是因为这个任务晋升的。” 南枝有些恍惚:“可惜,她没能回来……” 南枝和α一路晋升太快太顺利,所以在最后那次任务中,她们都忽略了一件事情——超s+的任务往往数年难得一见,怎么可能就这样平静顺利的结束呢? 那是一个已经生成自我意识,并成功通过科技,即将连接到现实世界的小世界。在那个小世界中,科研只差最后一步,便可突破快穿局的系统,成功将小说世界进行多维覆盖,取代真实的世界。 而所谓的两个任务目标,是早就看出她和α真实身份后,故意泄露出问题,引她们上当的诱饵。 “你们做的很好,如果当时让他们夺取了快穿系统的操作权限,那么就不仅仅是任务失败了。” 南枝闭了闭眼。 不断的爆炸轰鸣,纷飞的屋瓦碎片,鲜血来不及汇成溪流就迅速被下一次引爆的热浪蒸发。 山河崩裂,大地撕开一道口,岩浆冲击开巨大石块而出,到处都是熊熊烈焰。 是她对那个小世界最后的记忆。 α站在巨焰前,乌黑的发似乎还在随风飘扬,地狱景象里,她是此间唯一盛开的黑色鲜花。 “是她发现的,”南枝的声音很轻,“当时,我们以为任务完成,即将脱离小世界。而那些星际人,就是在等待这个机会。在我们意识脱离时,系统会产生三秒停顿。三秒,足以让那些星际人,将数据偷偷传输进了我们的系统。” “她有个习惯,总喜欢等我先脱离,然后才回来。所以她比我晚了那么一点。” 三秒时间,太短暂了。 星际人只有这一次机会,于是他们只能冒险一试,而α反应很迅速。她甚至可能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凭借着本能反应。 “切断系统、剥离出执行员的意识,需要的时间太长了。所以,她选择将她的意识连同那个小系统,一起炸毁。” 这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α的系统与南枝的系统断开的瞬间,将南枝的意识带回了任务世界一瞬。 她只来得及看向那片火海中一眼。 一刹后,南枝便回到了这个大殿。 那一天,南枝忽然明白为什么这里叫做苍穹大殿了。 何其空旷昏暗的大殿响起冰冷无情的电子机械声,平静的祝贺她成为有史以来最快晋升到四级的要员。 巨大的穹顶和地砖为她展出绝美的银河,以作庆祝烟花。 星光绚烂迷幻,在银河中缓缓组成一个“洄”字,是她的新代号。 好似整个世界都在为她庆贺。 南枝失魂落魄地想,在那片地狱火海里的α呢,她们甚至—— 没有一个道别。 “哎,我说,冰块啊,这回回去咱们应该就升四级了,你也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 “……无聊。”- 接受完处分,游寿便匆匆赶走了南枝。 快穿局忙得很,他没工夫和这个不争气的学生叙太久的旧,叮嘱了南枝要老老实实做人做事后,就叫她回原先的宿舍了。 在晋升到四级时,要员可以搬出双人宿舍。 不过当时南枝的情况太特殊,加上α没回来,南枝也就一直没有搬走。 宿舍距离大殿不远,走到门口时,最后一抹夕阳余晖正好落下。 南枝回身看了一眼天际边的灰粉色,有些感慨。 虽然在各个任务世界里也经常看夕阳,到底还是和家乡的有些不同。 再回身时,不由得一愣—— 门内,暖色灯光从那一角缝隙中往外攀爬出,却被门框圈禁,只堪堪停在南枝脚尖前一寸。 家里……有人? 可是,这是她和α的宿舍啊。 南枝颤着手,输入密码,开门。 乌发在空中微微一晃,划出完美的弧线,像一朵绽放的茶花。 那人应声回眸,望向南枝。 风来得太巧,将那人身上的气味连同记忆,一同涌向了南枝。 祝然,郗真仪,秦嘉芜,白珠怜。 她们原来,都是她。 蓬勃又无序的记忆,热切又焦灼的亲吻。 所有的切肤之痛与爱,都源自于眼前这个人。 是南枝一遍遍翻寻所有小世界里,才找回来的,她的冰块。 南枝几乎是冲撞进了那人身体里,用尽全力抱着,感受到心跳和体温,才算有了一点点实感。 真的是她回来了。 “……你没事吧?”女人皱了皱眉,推开南枝,“不舒服去看医生。” 南枝:? “你、你说什么?!” 女人冷漠地看她一眼,转过身,继续擦拭着桌上被拆分的枪支。 南枝倒吸一口冷气。 不是, 她,她不记得?! 她不记得自己的灵魂碎片和南枝谈恋爱的那些事儿?! 南枝试探着喊了一声:“冰块?” 女人头也不抬,也懒得应她。 淦!真是那个冰块! 失而复得的喜悦,很快被另一种不明的情绪占领。 怎么说呢…… 南枝后退两步,倚在墙边,皱眉看着擦枪的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有一种被白嫖的感觉。 淦! 这大起大落的一天! 不会是梦吧? 南枝抬手狠狠搓了搓眼,再睁开,女人的身影与记忆里几个影子完美重叠。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嗯。” “好吧,” 南枝松了眉心。 没事,好歹人回来了,至于感情嘛,还是能慢慢再培养的! 如此一想,南枝立刻又打满了鸡血,刚想开口,就听她说道: “师倰。” 嗯? “师倰,我的名字。” 记忆大门再次打开。 那片火海之中,孤傲凌绝的身影回望天空,一向不含情绪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那般浓烈的情愫。 苍白的脸上沾了一点灰,与被鲜血染红的唇形成强烈至极的对比。 那抹唇一张一合,在生命的尽头,回答了南枝。 我叫师倰。 水雾霎时夺走了视线。 一片模糊里,师倰缓缓走向南枝,将人圈在怀里。 “我怎么会不记得呢?” 是你一次次把我从崩溃的世界里救了出来,让我一次又一次爱上你。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 在最初的最初,那个冰块,其实就已经动心了。 只是当时的冰块不知道,贪懒爱吃的小搭档也不知道。 南枝抽抽噎噎,话都说不太利索:“那你,怎,怎么骗人!” 师倰笑着吻上她眼角,含去泪珠。 “我就是有点吃醋。” “嗯?” “毕竟你和她们谈恋爱的时候,都不知道她们是我啊。” 南枝疑惑抬头,认真问道: “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还没养好吗?” 师倰:…… “难道你不该这样想吗?无论你是什么样,我都会一直爱你。” 师倰压不住唇角的笑意,语气故作镇定:“是吗?我应该这样想吗?” “嗯!就是这样!” “那在我是冰块的时候,你也喜欢我吗?” 南枝得意之色微微一滞,这个,那会儿她好像也没开窍啊? 没等她想好怎么糊弄,师倰一手绕过腰,一手往下探向膝窝,将南枝横抱起来便往寝室走去。 “干嘛?!” “帮你好好回忆一下,是先爱上冰块,还是先爱上其他人。” 南枝被绕糊涂:“不都是你吗!有什么区别!” 师倰附身落下一吻:“当然有。” “什么区别?” 温热的气息洒在耳畔,痒得南枝下意识缩了缩,却被人紧紧控在身下。 “那会儿我灵魂碎片分散,身体素质各方面都不如你,但现在么——” “你等会儿,你别,你说话就说话……别动手……” 被撞得破碎的几声喘息很快融进夜色里。 此夜还长,足够叙旧,也足够去写新的故事。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