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穷鬼黏上小少爷》 1、第 1 章(修) 再次见到他,是在08年凤凰花开的白鹭校园。 听说凤凰花开两季,一季老生去,一季新生来。 今天是火热的新生报到日,周围都是拎着行李的新生,人来人往摩肩喧嚷,汗水蒸腾在南国潮热的空气里。 周宇宁拎着硕大的行李箱和大包小包,随着新生们一起在凤凰花开的石板路上前行。 一个人奔赴这所与班长约定好的大学,周宇宁的心情孤寂而怅惘。 路上时不时有男男女女朝他看来——这男生颜值太高,少年感满满的娃娃脸,嫩得能掐出水,青春帅气,干净俊秀,像荧幕上的小鲜肉。 简简单单的白t,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帆布鞋,却在人群中帅得亮眼帅得发光。 注意到别人看他,周宇宁收拾心情朝人粲然一笑,和煦如三月的春风,温暖,鲜活,热烈,让人想起年少时的初恋。 忍不住偷看他的男男女女更多了。 就在这样的视线交汇潮热喧嚷里,周宇宁猝不及防地见到了他的班长程砚初。 四目相对的刹那,仿佛时空静止,周围嘈杂一键静音。 周宇宁如木偶人般一秒被定在了原地。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不是出国留学了吗??? 怎么会……??! 分开的两年里,周宇宁一次又一次幻想过与程砚初重逢的方式,在公交车上忽然重逢,在教室门口他忽然闪现,回到家看到他正坐在桌前…… 他靠幻想捱过一天又一天,一周又一周,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幻想彻底死掉又猛然成真的这一刻,他的双脚像灌了铅。 他怔怔望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那注视着他的熟悉无比的眼,过往七百多个日夜的苦捱支撑,被强行压抑封存的汹涌想念,有那么一秒全都要不管不顾地冲破封印席卷一切…… “砚初,你们认识?”程砚初身后转出来一个长发女神,语气亲昵地娇嗔他,“是你同学吗?怎么也不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你先去宿舍吧。”程砚初冷硬地打断她。 “你不跟我一起去吗?”长发女神讶异地瞪圆了眼,“这么重的两个大皮箱,六楼诶,我一个人怎么搬得动……” 听不清程砚初跟她说了什么,长发女神朝周宇宁这边瞥来一眼,不情不愿地自己拉着两个大皮箱走了,一步三回头的。 “宁宁……”程砚初拨开人群,逆着光朝他大步而来。 却在即将走近时顿住了脚,停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平湖似的眼直直望着他,不敢上前。 “好久不见,班长。”周宇宁悄悄深呼吸了一口,嘴唇微颤,声音发抖,朝他挤出一个僵硬的笑脸。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他扫了眼程砚初身后的行李箱,听见自己口不对心地说,“别来无恙。” 什么无恙,不是无恙,班长明明比两年前最后一次视频聊天时更瘦了…… 整个人变了很多,很多…… 可舌头打了结,嘴巴像被封住了,再挤不出一个字。 程砚初两眼一直看着他,泛红的眸子里压抑着痛苦,愧疚,彻骨的思念。 多想一把将人揽入怀,将他紧紧拥抱在自己的臂弯里,这样他就再也跑不了,再也不会消失不见。 脑子里翻涌万千,现实里程砚初只嘴唇动了动,好半天才慢慢说出一句:“别来无恙。” “那大帅哥谁啊,你朋友?”室友小作精胳膊肘撞了撞周宇宁,“怎么认识的啊?” 怎么认识的吗……周宇宁的思绪一下回到了九九年那个春天…… “周宇宁又尿裤子啦!” “天呐这么大了还尿裤子!我一年级就不尿裤子了,周宇宁都三年级了还尿裤子!” “周宇宁,你哥说你像村里的王二柱,还真像!”王青龙叉着腰狂笑。 “现在连尿裤子都像了!快跟王二傻子一模一样了!哈哈哈哈。” “都起开起开!”班长程砚初轰小鸡崽儿似的轰开人群,“人家是故意的吗?你们就这么笑笑笑!起开起开!” 大家一哄而散,露出了死死垂着脑袋,手足无措的周宇宁。 真的假的尿裤子了?程砚初朝他裤子上看去,别是王青龙那帮人又造谣嘲笑他吧? 周宇宁穿的深色裤子,看不出来尿没尿裤子。 不过……上手一摸,他裤子确实湿了。 他脚下的操场地面上也有一处可疑水痕。 看来八成是刚尿了裤子就被这帮人发现,给堵在这儿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着急上厕所,一个没憋住……” 周宇宁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看向他那可怜兮兮的猫儿眼里汪了包泪泡儿,泫然欲泣的。 “这有啥。”程砚初想了想,“你跟我回家换条裤子吧。” “啊?”周宇宁茫茫然地抬起眼。 “不然你要穿着这湿哒哒的裤子继续上课吗,会难受的。” “难受难受的。”周宇宁小鸡啄米狂点头,下一秒小脸又绷紧了,害怕又纠结,“但是要上课呢……” “下节课是劳动课,户外除草,没事儿。我家离得近,咱俩十来分钟就回来了,到时趁老师不注意咱俩混进去就行了,神不知鬼不觉。” “你在这里等着,我跟冯卓说一声,让他给咱俩打个马虎眼。” 程砚初转身就往教室里跑,去喊劳动委员冯卓。 周宇宁在原地乖乖等着他。 很快程砚初出来了,“走!”拉起他就跑。 班长家果然离学校很近,两个小孩儿出了校门呼哧呼哧跑,没一会儿就到了。 周宇宁看着眼前的独栋二层小楼,眼睛瞬间就瞪圆了。 班长家住的居然是楼房耶! 在郊区这片儿,楼房可不多见。 班长家还是带院子的独栋小楼,好像电视剧里演的有钱人住的小别墅诶。 虽然没电视剧里的那么气派,但比舅舅家住的楼房气派好多哇。 周宇宁满眼羡慕,不过他是第一次来班长家,很快克制住了自己的羡慕与好奇,只紧紧跟在程砚初身后,一步没有乱走,一眼也没有多看。 去别人家里乱走乱看是不礼貌的,他是懂礼貌的小孩儿。 跟着程砚初一路上了楼,来到程砚初的房间。饶是他再懂礼克制,也忍不住心里哇地惊叫一声——班长他的房间,好大啊! 比大勇在忠义家住的卧室还要大! 大床大书桌大衣柜,大大的窗户,窗户下还有一张沙发,米白色,萱萱软软的,看着就舒服得不得了,勾引着人很想上去坐一坐。 这么软的沙发,一坐上就会整个人陷进去吧,像陷进软乎乎的棉花糖里一样,他看港剧里有钱人家的沙发就是这样的喔。 沙发周围地上还铺了一张好大的地毯,也是米白色的,让人好想一秒变身狗狗在上面快乐地打个滚喔! 这一间房间,比周宇宁家两个房间加起来还大。 周宇宁羡慕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掠过飘窗那里堆着的一大堆玩具,在书桌上那台小霸王游戏机上一滑而过,一时都不知道自己更羡慕的是班长居然拥有自己的房间,还是他的房间好大好大好大了。 “你在沙发里坐一下,我给你找裤子。”程砚初对他说,“冰箱里有饮料,你要是渴了自己拿,不用客气哈。” 周宇宁点点头,却满眼珍爱地又看了一眼那软白软白的小沙发,下意识拿手指揪了揪自己的裤子,忍着爱慕之心没有坐,只乖乖站在一旁。 小沙发那么软那么干净,他刚尿了裤子,怎么能坐呢?会把班长的小沙发坐脏的。 看着程砚初在大衣柜里翻找,周宇宁一双猫儿眼里又涌起艳羡的光。 他的衣柜可真大啊。 他有自己的衣柜,可真好。 不像他,是跟他哥共用一个小衣柜,每回他哥找不到衣服就乱发脾气,就把他的衣服毫不留情地都丢出来,好像电视剧里的蛮横伙计丢乞丐。 拥有自己的衣柜,估计班长家里没人会随意丢他的衣服,朝他发脾气的吧。 “你喜欢这条还是这条?”程砚初手里拿了两条运动裤比给他看。 “都行的!”周宇宁忙说,“随便哪条都行,谢谢班长!” “那就天蓝色这条吧。”程砚初将裤子朝他身上比了比,“我觉得你穿浅色比深色好看。” 深色老气横秋的,不知道为什么周宇宁总穿深色的衣服裤子,要么一身黑乎乎,要么一身灰扑扑,活像个小老头。 他小姨说深色只有小老头子才穿,小孩子干嘛穿那么深沉,一点儿都不活泼明媚,给他买衣服向来都买浅色和亮色的。 当然这话程砚初只在自己肚子里咕嘟了一下,说出来有对别人品头论足的嫌疑。 周宇宁又脸皮薄,说谁也不能说周宇宁。 “里边儿线裤和内裤也要换。”程砚初念叨着,又拿出几条他自己的线裤内裤,瞥到一旁小白杨般站得笔直,双手贴着裤缝、规矩拘谨得不得了的周宇宁,忍不住噗嗤一下乐了,“你怎么像罚站一样,来挑挑。” 周宇宁这才同手同脚地上前,胡乱指了两件,并询问可不可以去卫生间里换。 他知道楼房里头上厕所的地方不叫厕所,叫卫生间,可干净了,里边儿不仅能上厕所,还能洗澡呢,他六岁那年暑假去舅舅家小住几天的时候亲眼见识过,惊为天厕。 “为啥去卫生间?”程砚初疑惑,“你就在这儿换啊。” 周宇宁小脸瞬间又红了,期期艾艾道:“我、我裤子脏。” 他低头看了一眼洁净得一尘不染的木质地板,脏裤子丢地上会弄脏地板的。 班长房间里也没见着个挂衣服裤子的衣帽架。 程砚初终于似有所悟。 怪不得周宇宁刚才无论如何也不肯坐沙发,原来是怕弄脏他的沙发吗? 这会儿又怕弄脏他的地板? 再想起对方一进门就主动询问换拖鞋的乖巧模样,倒是比他叔伯家几个堂弟加起来都要懂事,那些个泼猴儿熊孩子来他家啥时候讲究过这些?不把臭袜子脏鞋扔他满床都要谢天谢地。 程砚初转身出去,拿了个小衣篓进来,“那你就把脱下来的放这里。” “喔喔。”周宇宁乖乖答应。 看他捧着裤子却不换,只拿萌萌哒的圆眼睛求助似的看着自己,程砚初又悟了,忙转身出去,并贴心地给他带上了房门。 周宇宁长出一口气,急忙火速换装! 2、第 2 章 等他换好了,程砚初才又进来收走衣篓。 周宇宁见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忙哒哒哒地追上他,“班长班长,那个……你能给我个塑料袋吗?” 他指了指衣篓,“我把裤子装上,带回学校。” “别了吧,你带回去叫他们看见了,又要笑话你了。”程砚初说着已经进了卫生间,将周宇宁的裤子线裤连同内裤放进洗衣机,“等洗好晾干了,我拿回学校给你就得了。” “也好喔,谢谢班长!”周宇宁好看的猫儿眼眨巴了两下,朝程砚初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们回学校吧。”被他这笑容闪得,程砚初也嘴角一勾,心情很好地刚走出两步,却听到身旁传来两声响亮的咕噜声。 “是我……”周宇宁满脸羞赧,举手弱弱领罪,“是我肚子叫。” 话音未落,他肚子又咕噜咕噜叫了两声,在大而空旷的楼房里如雷鸣般嘹亮。 周宇宁一张小脸顿时红透了,心里头乌央乌央汹涌而来的羞惭比尿了裤子被人当场抓包时也没少多少。 他今天真的是……好丢人啊! 他一把捂住作乱的小腹,脑袋恨不能钻地缝里去,小碎步一下子捯饬得风驰电掣,“班长我们快走吧!” 火急火燎的模样,活像有条大狼狗在他屁股后头撵。 “我想起来有个东西忘拿了,”程砚初竭力憋住笑,“你先走,我很快就追上你。” “喔喔,那你快点喔!” 火急刮出程砚初家的小楼,周宇宁才大松了一口气,边走边回头看,见班长还没出来呢,他朝自己肚皮上拍了两下,小小声地哄:“你听话喔,不要再捣乱啦。” “你要是答应不捣乱,回学校我就买小面包给你吃,你乖乖的啊。” 话音刚落,忽然想起自己攒了好久才攒下的一块钱巨款零花钱,已经分别于前天和大前天买小面包和小浣熊干脆面花掉了,他现在是身无分文,拿什么去买小面包啊?! 周宇宁顿时如霜打的茄子蔫唧唧了。 可恶啊,最近吃什么都饿得快,中午饭刚吃完就饿,明明他中午吃得很多啊。 晚上饿了在家还有东西吃,下午在学校饿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肚子似也识破他的哄人谎言,生了他的气,加倍地轰鸣。 周宇宁再次回头去瞧程砚初追上来没,刚一扭头就跟一只茶叶蛋来了个大眼对小眼。 “呀!”周宇宁叫了一声。 “吃吧,早上吃剩下的,就找着俩。”程砚初眼里带着笑,将茶叶蛋又朝他面前递了递,“没坏,还在卤水里腌着的,放心吃。” “谢谢班长!”周宇宁一脸惊喜地接过茶叶蛋,管什么坏没坏的,这可救了他大命了! 他三下五除二,就将茶叶蛋剥得光溜溜,几口下了肚。 “慢点儿吃,别噎着。”程砚初从袋子里拿出一瓶饮料,拧开瓶盖递给周宇宁。 “哇还有饮料!”周宇宁捧着饮料瓶咕嘟咕嘟,再忙也不忘见缝插针感谢,“班长你可太周到啦。” 等他喝完,第二枚茶叶蛋已递到了他眼前,剥好了壳的。 两枚茶叶蛋下肚,这下肚子终于被安抚住,不闹腾了。 “班长你真好,给我你的裤子穿,”周宇宁打了一个桃子味儿的小饱嗝,“还给我茶叶蛋吃。” 还帮他驱散嘲笑他的坏同学。 “班长,”他满心里都是感动,满眼里都是亮晶晶,“你真好!” “我是班长,”程砚初咳了声,耳朵尖儿有点红,“爱护同学是我的责任。” “班长不愧是班长!”周宇宁心里对班长真是又敬又爱,他抱着饮料瓶,脸蛋儿红扑扑像醉了酒的小猫儿似的,只管对着班长发送一沓又一沓甜言蜜语的赞美。 忽然想起什么,他歪着脑袋朝程砚初说:“班长你还记得吗,上一年级的时候,”他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我不是老也记不住老师留的作业嘛,老师说什么我都不记得,老是不写作业来上学嘿嘿。班长你还帮过我,帮我把老师留的作业写在纸条上,然后塞进我的书包里,让我拿回家给我妈妈看,这样我才能每天交上作业了。” “别提了。”提起这事儿程砚初也有些不好意思。 “本来是班主任嘱托给我的任务,”程砚初说,“结果我好几次因为字不会写,要么就是写错了,害得你不是写错作业就写漏作业的。” 尤其是语文课留的写字作业,几次都因为他自己把字写岔了,误导了周宇宁,导致周宇宁交上去的作业根本不是老师留的范围。 周宇宁就跟现在一样,从来不介意,更没误会过他是跟别人一样故意捉弄他。 “嘿嘿,”周宇宁抱着饮料瓶,笑得傻乎乎的,“语文老师都说了,那是你字写不明白,总张冠李戴,你以为你写的张是张,其实不是,它是李,你自己还不知道,就觉着那是张没错啊,嘿嘿嘿。” 程砚初也笑了,挠了挠头。 也是多亏了班主任交给他帮助周宇宁这个任务,他张冠李戴的毛病已经渐渐改正过来了,不然他不知道还要张冠李戴多久下去。 每回老师批作业都会把他的错字团团画圈,让他重写十遍,可这对于他没啥用,写错的还是照样写错,反倒是因为害周宇宁写错作业他心里过意不去,才教训深刻记得牢了些,这才得以渐渐改正。 说起来,周宇宁自打上学起,似乎就跟班上的其他同学有些不太一样,尤其是一年级的时候,他好像经常听不懂老师说的话,也听不懂别人说的话,程砚初有时候不耐烦写小纸条,各科老师留的作业都要写小纸条也是蛮累的,他就把作业留的是哪哪页上的哪几道题或是哪些字指给周宇宁看,他好像也听不懂记不住,只会扑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小鹿一样懵懵然地看着他。 没办法,程砚初只好逐个写小纸条。 可能是因为这样,他们说周宇宁像那村里的什么王二傻子? 不过周宇宁这两年明显好多了,从上二年级起,他就能自己听懂老师留的作业,不用程砚初再帮他写小纸条了。 他一年级的时候懵懵懂懂,反应总比别人慢半拍,有时候连教室都会走错,程砚初觉得应该是因为他上学早的缘故,他们上一年级的时候都八岁了,班上还有九岁的,只有周宇宁还不到七岁,是班上年龄最小的。 那他会听课跟不上进度、记不住老师留的作业,不是很正常吗? 回头还得再警告警告王青龙他们。 “我生下来看见的第一个人,不是王二柱。”周宇宁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嗯?程砚初疑惑地看向他,四目相对,他又悟了。 那会儿他回班找劳动委员冯卓的时候,碰巧看到带头嘲笑周宇宁的王青龙在旁,就警告了他一句“你们以后不许再嘲笑周宇宁。” “不许再说他像那什么王二柱。” 虽然不认识那个王二柱,程砚初跟他们不是一个村的,不认识他们村里的人,但老听他们说王二傻子王二傻子的,说周宇宁像那个王二柱,这不就是在骂人嘛! “他哥都说他像王二柱,我们咋就不能说了?” “他哥?他亲哥?” 王青龙点头,“是啊。” “你就瞎扯吧!他亲哥能说他亲弟弟像……” 像个大傻子? “真事儿,就是他哥说的!”王青龙瞪圆了眼睛,“他哥说周宇宁生下来第一眼看见的是王二柱,小孩儿刚出生第一眼看见谁就像谁,周宇宁可不就像王二柱嘛!” 在王青龙三言两语间,程砚初知道了原来这王二柱人送外号王二傻子,三十好几了还是个光棍儿,是他们村里出了名的怂包软蛋,日常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村里熊孩子拿尿呲他身上他都不敢吱声,只会跑。 不爱说话,都说他像哑巴,三棍子闷不出一个屁来。 老大个人了还尿裤子。 似乎脑子也有点问题。 程砚初眉头一皱,“周宇宁不像王二柱。” 他拿出班长的威压,“你们不许再这样说周宇宁。老师说了我们要团结友爱同学,嘲笑取笑甚至伤害同学是不对的。我要听到你们谁再这样说,就给你们告老师!” “我妈说我哥是瞎说的,”周宇宁捧着饮料瓶一脸乖巧,“我生下来第一个看见的人是我大伯娘。” 他当然也并不乐意像他大娘,他大娘心眼儿可坏了,成天背地里煽风点火调三窝四就是见不得别人好,撺掇得他爷奶掐半眼珠子看不上他爸连同他们全家。当初他爸为了照顾生病的他爷提前从部队复员回来,本来能接他爷班的,他大娘生拦着不让接,要留给她生的儿子他爷的宝贝大孙子长大了接,当年宝贝大孙子才五岁! 可想而知,后来接班的事儿当然黄了,班也没有了,鸡飞蛋打。 之后他爷得了脑血栓瘫痪在床,他大伯大娘得了房子却不管老人,在他爷床前把屎把尿伺候的都是他爸跟他妈,他大娘还逢人就说,他爸是故意装孝子挤兑人呢! 就没见过坏成他大娘这样的,可谁叫他生下来第一眼看见的就偏偏是他大娘呢! 事实如此,不能往人家王二柱身上扣锅,虽然他也不想被人说像王二柱,但王二柱在这件事情上是无辜的,不好被人瞎冤枉。 第一眼看见的是坏心眼儿大娘又怎么了,他会努力跟他大娘一点儿都不像的! 程砚初点点头。 他也觉得他们都是瞎说的以讹传讹,那王二柱只是同村的,又不是周宇宁家邻居,人家生孩子也不可能让他一个老光棍儿往屋里闯啊,没道理小孩儿出生第一个看到的人是他。 看到的是他大伯娘还比较可信,是自家亲戚,又是女的,这还比较靠谱。 两个人很快回了学校,在程砚初的带领下,他俩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了他们班户外劳动的队伍。 劳动课老师果然没发现,周宇宁悄悄松了一大口气。 第二天午休时,离上下午第一节课还有好一会儿,班级里人还不多,都在外面操场上玩儿呢。周宇宁照旧坐在座位上写写画画,程砚初拎了个黑塑料袋走过来,塞给了他。 周宇宁打开一看,果然是自己的两条裤子还有小内裤,都洗好晾干了,上面还有一股非常清新好闻的味道。 “谢谢班长!”他好看的眼睛笑成了一对弯弯的小月牙儿,仰着小脸小声问,“班长,你用的什么洗衣粉啊?” 好好闻啊。 “汰渍啊,我家一直用这个。”程砚初也小声回,随手在他桌子上放了根棒棒糖。 “喔喔,那我以后也用用汰渍,这味道真好闻。咦?”他看到了那根棒棒糖。 “桃子味儿的。”程砚初朝他眨了眨眼,就跟别人说话去了。 周宇宁珍惜地摸了摸棒棒糖包装上的花花纸,珍惜地将棒棒糖放进了书包前面的小包包里面。 “哎周宇宁!”后桌的冯卓拍了拍他肩膀,好奇的大脑袋凑了过来,“班长刚给了你什么啊?” 周宇宁在书包里摩挲棒棒糖的手一顿,瓮声瓮气地回答:“棒棒糖。” 他看了冯卓一眼,满脸“这是班长给我的,只有一根,你要我也不能给你”的委屈巴拉。 冯卓没看懂他的委屈表情,有些莫名其妙,伸手指了指,“我是说那个黑袋子里,班长给你什么好东西了?” “哦,是我的裤子。”周宇宁攥住棒棒糖的手顿时一松。 “你的裤子?你裤子怎么跑班长那里去了?” 刚松一口气的周宇宁:!!! 他刚刚说了什么啊! 好奇宝宝冯卓还在锲而不舍地追问,不会撒谎的周宇宁只好承认,“我裤子不小心弄脏了,就、就借了班长家的洗衣机,洗了一下。” 他赶紧将黑塑料袋着急忙慌地一把塞进了书包。 “你去班长家了?”冯卓瞪大了双眼,一脸的难以置信,“我跟班长关系比你跟他好啊,我小学前就认识班长了,我都没去过班长家!” 你咋就去了?! 3、第 3 章 “班长家长啥样啊你快说说!”冯卓急得上手捅咕他,“是不是可富丽堂皇了?就像电视剧里演的有钱人家那样?班长家住的可是小别墅呢!” 在他们这个家家砖瓦平房的郊区,班长家那带大院子的独栋小楼妥妥就是小别墅一样的存在了。 “你快说啊班长家长啥样儿!还有,”冯卓两眼直冒绿光,“你看见班长的小霸王游戏机没?据说班长有老鼻子游戏卡了!” 周宇宁:!!! 他这会儿猛地想起,班上从没有人去过班长家,大家都对班长家的小别墅十分羡慕好奇,并且无比眼馋传闻中班长家里那堆成山的高档玩具和海量游戏卡! 之前还有人起哄说去班长家玩儿,但班长从来没答应过。 班长这个人热心又大方,几乎对班上同学有求必应,又一向爱跟同学们一块儿玩,跟谁都能打成一片的,却唯独对于去他家玩儿这件事,班长始终不同意。 这里头想必有内情,可能是班长爸妈不许他带同学回家? 周宇宁心里默默点了点头,很可能是这样,有钱人家都不大喜欢别人家小孩儿去家里玩的,倒并不是因为他们就不热情好客,是因为他们住的楼房,弄脏了弄乱了收拾起来好麻烦的,不像他们这些住平房的,家里不用换拖鞋不用干嘛的,随便踩随便造。 但哪怕是他家这样住平房不怕造的,也挺怕别人家小孩儿一窝蜂地来家里玩儿——熊孩子们的破坏力真的可怕,熊孩子们扎堆儿上门,那会是场浩劫。 想想班长家里那干净得一尘不染、几乎处处井井有条的小别墅,更扛不住熊孩子们上门乱造了,班长爸妈会有此顾虑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现在,他被发现去了班长家! 那要是别人借此再起哄说去班长家玩儿,班长就不好拒绝了呀。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周宇宁脑门儿腾地起了一层热汗,他好像不小心说错话了,办错事儿了! 周宇宁急得两手乱摇慌忙找补,从没撒过谎的他只得强行扯谎,“没,我没进去,我没进班长家!就是班长乐于助人,他很乐于助人,说关爱同学是他的责任,就、就帮我洗了裤子。” 周宇宁心怦怦狂跳,一张小脸因为扯谎涨得通红。 冯卓却已将事情前后都串联了起来,两眼倏地一亮,“啊!怪不得那天下午劳动课,班长让我给你俩打马虎眼,说你俩有事儿出去一趟!原来班长带你去他家了!” “回来你就换了裤子!我就说呢,没见过你穿那么好看的裤子啊,还是天蓝色!也不是你风格啊,原来那裤子是班长的啊!” 冯卓眼里划过明晃晃的羡慕,满脸的“班长竟然把他的裤子借给你穿!” “可班长为什么带你去他家啊?” “因为、因为我裤子脏了,我又尿裤子了。”周宇宁心一横眼一闭,破釜沉舟,认了。 “但是我没进去,”他眼神躲闪,硬着头皮再次扯谎强调,“我等在班长家外面的。” 冯卓满脸不信,“那你怎么换的裤子?” “班长能让你在外面人来人往的脱裤子换裤子?” 冯卓拿手一指他自己,“你是不是当我傻?” “反正我没进去,我没进班长家。” 上课铃适时打响了,周宇宁如蒙大赦如释重负,赶忙甩开了冯卓扒在他胳膊上不依不饶的手,嗖地扭回脑袋正襟危坐。 望着讲台上的班主任,他头一回觉得班主任的脸这么亲切,好像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喔! “同学们,五一劳动节快到了,我们班的黑板报也要开始筹备起来了。之前清明节的手抄报,周宇宁同学代表咱们班,画得很不错。” 班主任李老师赞赏的目光投向周宇宁,得到表扬的周宇宁小身板儿一震,瞬间点亮的小眼神儿怯怯地朝前看去,一双猫儿眼里写满了受宠若惊。 李老师朝他和蔼地点了点头,又看向程砚初和陈梦娇,“正好你们板报小组缺人手,从今天起周宇宁同学就加入板报小组,你们一起协作,争取让咱们班的黑板报也榜上有名!” “今天下午放学后,你们板报小组就开工吧!” “周宇宁什么时候会画画了?”王青龙不可置信地跟同桌小声咬耳朵。 “你还不知道啊?就上次清明节手抄报啊,陈梦娇不是感冒发烧请假了嘛,李老师说周宇宁画画也不错,就让他临时顶上救场了。结果他这一画,咱们班手抄报直接进学校宣传栏里展示了,现在还在里面呢!” 同桌补充:“之前手抄报都是陈梦娇画,可一次都没进过学校宣传栏。” 她跟陈梦娇不大对付,很看不惯陈梦娇仗着家里有钱、家里条件比班上绝大多数同学都要好,就优越感爆棚,很瞧不起她们这些村里同学那副大小姐德行。 更看不惯她那趾高气扬盛气凌人的傲娇样儿,现在见有人把陈梦娇比了下去,顿时觉得大快人心。 她瞥了一眼周宇宁的方向,“周宇宁是有两把刷子的。” “那他不像王二柱了。”王青龙砸吧砸吧嘴,喃喃自语,“王二柱可不会画画。” 这不但会画画,现在还被班主任钦点为了板报小组的新成员,别说有班长程砚初的警告在先他不敢不从,就凭着班主任对周宇宁的抬举,他以后也不敢再嘲笑周宇宁像王二傻子了。 班主任的课上完就是体育课,例行的课堂内容上完,再集体绕操场跑了一圈步之后,剩下的小半节课体育老师就让大家自由活动了。 女生们踢毽子踢口袋踢得热火朝天,还有跟男同学一起玩拔四蹦的,那边儿还有一群摇着皮筋跳秋天的树叶哗啦啦的。 周宇宁四下张望着,很快发现班长带领着一群男同学在踢足球。 踢着踢着有几个男生热得脱了身上的校服外套,班长也脱了,露出了里面穿的一件米白色的v领针织毛衫。 正在场外看程砚初踢球的几名女生立即花痴脸小声嗷嗷叫了起来,兴奋地交头接耳。 “班长今天穿的毛衫可真好看!” “一看就很贵的样子诶,关键是好潮好好看啊!” 陈梦娇在旁边得意地抱着双臂,一脸与有荣焉,“那当然,班长哪天穿的不好看了?” 程砚初家里有钱,比她家有钱,衣品又好,从来都是班上引领风潮的时髦潮boy,什么衣服好看流行,班长穿什么。 他长得好看,又干干净净清清爽爽,那些时髦衣服穿在他身上,有范儿得可以随时上t台走童装秀。 不像班上村子里那些跟土老帽似的又土又丑,天天脖子都洗不干净,顶着一脖子黑乎乎皴来上学的男同学,再时尚的衣服穿身上都像土鳖。 班长跟他们可不一样,班长永远是走在全校时尚前沿的那一个,是全校最潮最靓的仔。 “他们中场休息了!”女生们顿时朝程砚初围了过去,准备送水献擦汗的手绢。 这是一种最近流行起来的新风潮,女孩子给打球的男生送水送手绢,偶像剧里都这么演。 陈梦娇瞥了一眼别的女生手里的手绢,嗤笑了一声。 村里人就是土,都什么年代了还用手绢? 她款款从校服口袋里摸出一包包装精致小巧的纸巾。 纸巾,这是她过年期间去住上海的舅舅家串门时,在上高中的表姐那里看到的。 她这才知道,大城市里的女孩子现在都不用手绢了,都是随身携带这种小巧方便的纸巾,还带香味儿的呢。 时髦度秒杀随着《还珠格格》爆火而风靡起来的花香洗发水。 这包纸巾,跟时髦潮boy班长才是最搭的。 陈梦娇已经忍不住在脑内畅想班长对一众手绢爱答不理,只接过她这包纸巾的情景了,谁知下一秒就让她看到——有一道身影闪电般迅速蹿到了班长身旁,给班长递了个丑爆了的黑白格纹手绢! 班长还接了过去!擦起了脑门上的热汗! 陈梦娇:??! 她一瞬间简直目眦欲裂,好气啊! 只因为掏纸巾耽搁了这几秒,她就被人给捷足先登了! “哇班长!你今天穿了忠义的针织毛衫耶!” 递完手绢,周宇宁一脸羡慕地看着班长身上的毛衫,两只眼睛亮晶晶的。 “你也看《刑事侦缉档案》了?”程砚初一挑眉。 “嗯嗯嗯!”周宇宁狂点头,“我超爱看的!首播的时候我就守着电视每天都在看呀,一集都没有落!班长你穿的这件毛衫,跟忠义那件是一模一样的!” 一样的v领米白色针织毛衫,领口那里有一圈黑色条纹好时尚好时尚的,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爱看《刑事侦缉档案》的有一个原因就是,张大勇高婕忠义他们,主角团里的每一个,穿的衣服都好潮好好看呀。 他可爱看他们每次出场时穿的衣服啦。 程砚初嘴角微微上扬:“他们都没看出来,就你看出来了。” 都在那儿夸他的新羊毛衫好看。 好看当然好看,不好看他才不会穿。 但好看是最重要的吗? 不,最重要的明明是,这件毛衫是《刑事侦缉档案》里面忠义的同款! 所以它仅仅是一件毛衫吗? 不,它是跟同类接头的一个暗号,谁能认出来这件毛衫,谁就是跟他志同道合的追剧小伙伴儿啊! 听别人说了半天,程砚初等啊等,愣是没一个人认出这件衣服出处的,终于!周宇宁一眼就认出来了! 程砚初看向周宇宁的眼神里顿时多了几分对同道中人的亲近。 “这件毛衫真的好看,忠义第一次穿着它出场的时候,我就觉得哇!忠义好靓啊!” “现在它穿在班长你身上,哇!班长你比忠义还要靓!” 周宇宁小嘴儿抹了蜜似的,眉飞色舞地对程砚初吹起了彩虹屁,两只眼睛也笑成了弯弯的月牙。 有了昨天班长带他回家借给他裤子穿,还给他茶叶蛋吃、给他饮料喝,周宇宁自觉他和班长友谊的小舟向前滑行了一大步,现在就非常敢跟班长套近乎,还变本加厉吹班长的彩虹屁。 要趁热打铁巩固他跟班长的友谊呀,让他俩友谊的小舟起飞! 他夸班长那些话也都是发自真心的,班长穿这件针织毛衫真的老好看了,丝毫不比忠义逊色。 得到小糖豆不吝夸奖的程砚初,面上淡定矜持得一批,心里可美滋滋了。 “这几天电视上又在重播《刑事侦缉档案》第一部啦,我每天都在跟着看……” “班长!上场了!” 周宇宁正跟程砚初聊剧情聊的火热,就听见那边儿队友催程砚初上场了。 怎么这么快休息时间就结束了?周宇宁还意犹未尽,他正说得高兴没说完呢还! “等我踢完球,”朝队友飞奔而去的程砚初回头朝周宇宁喊,“咱俩接着聊!” “好耶!”周宇宁顿时又高兴了起来! 4、第 4 章 放学后,板报小组成员准备就绪。 “周宇宁,”陈梦娇下巴朝周宇宁一点,“李老师说你画画不错,但你没有画黑板报的经验,这次你就别参与画大图了,画不好拖我们后腿耽误事儿,你负责上色吧。” 她指了下黑板两侧角落,“还有画边边角角的鲜花绿叶什么的,你能胜任吗?” “嗯嗯!”周宇宁乖巧点头,“我可以哒!” “哎冯卓你先别写!”她冲过去照冯卓后背就“啪”地甩了一巴掌,“都说了要等我画完中间的大图才可以写字!” “哎呦你轻点儿!”冯卓被这携了风雷之势扇过来的一巴掌疼得龇牙咧嘴,反手捂着后背直跳脚,“你能不能别老动手打人?比我妈打人还疼!” “谁让你不听我的老是自作主张?下去!” “写小字你说不行,要等你画完才可以写,那我写大字也不碍你的事儿啊。” “怎么不碍我的事儿了?不管大字小字,都要以我的图为主,我没画完,你们谁也不许写。你们在旁边写超了写冒了,让我怎么画?” 冯卓撇嘴,“你把你画的范围圈定出来不就完了吗?就像这样,”他拿粉笔虚虚画了个圈,“你画个圈,我们保证不把字写到你画上面去,不就行了吗?不然我们都在这儿干等着,这得弄到猴年马月去啊?哎——!” 陈梦娇一把夺过他的粉笔,“你少瞎弄!不懂画画瞎指挥什么?我负责画画我说了算,你们都得听我的。你不乐意听行啊,你找李老师说去!” “还有什么叫干等着?给我递粉笔递尺子这不是活儿吗?就刘芳一个人在这儿帮我!你懒不干活儿,还往别人身上赖!” “哎你——” “哎呀好啦好啦,你们俩都少说一句,”刘芳忙上来打圆场,“你们都吓着周宇宁了。” “挺大个男生这就吓着了?”陈梦娇没好气地瞥了周宇宁一眼,“你在那儿傻站着干什么?递下黑板擦不会吗?” “喔喔!”周宇宁一个激灵,忙颠颠儿着送上黑板擦。 “你站旁边去!”陈梦娇皱眉瞪他,“挡我光了!” “喔喔!” “得了咱们别在这儿碍手碍脚了,”冯卓拉着周宇宁就往外走,“哎班长取彩色粉笔取哪儿去了?这半天不回来!我们去老师办公室看看哈。” “那个……”周宇宁边走边回头,“我们两个都出来取粉笔,”他有点惴惴不安道,“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冯卓眉头一拧,“我不是躲懒不干活儿,我是那样人吗?我就烦她说话这劲儿!” “老颐指气使的,训人跟训孙子似的。她说别人不干活儿,咋不寻思寻思别人为啥不爱给她干活儿?跟她一块儿干活儿忒憋气!” “这也不对那也不对,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她对就她行,那她一个人儿干呗!” “我干着活儿还得挨着骂受着气,我妈都没这么数落过我,凭啥老让她数落?她还动不动上手打人,老疼了!” “说我不会画画,谁还不会画画了?画不好还画不孬吗?贼烦她那劲儿,不就画个画儿嘛,整得兴师动众的,有刘芳一个伺候她还不够,得下边儿一堆人搁那儿候着,给她递这递那鞍前马后地伺候着!” “也就刘芳脾气好,爱当小丫鬟,乐意被她呼来喝去的,我才不受这气!” “消消气消消气。”周宇宁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怒火上头的冯卓,他嘴笨,最不会劝人了,翻来覆去就会说这一句。 “你说班长去取粉笔了?”他笨拙地转移话题,“那我们快去李老师那儿看看吧!” “班长让李老师叫住了,跟他说班会的事儿呢,这不劳动节快来了吗,整完黑板报就得开始忙活班会了,我那会儿过来看的时候他俩就说着呢。”冯卓一把拽住他,“咱们去办公室干嘛,咱俩上操场骑车兜风去!” “啊?”周宇宁懵了,忙说“那不行!咱们得回去干活儿呢。” “嗐呀干什么活儿啊,人家没画完不许咱写字儿。你想干等着她画完?她画画比绣花儿还慢!我是不乐意受她的气,等班长回去咱俩再回去吧,班长镇得住她,班长在她就不敢吱哇。走吧,给你看看我的车!” 没等周宇宁反应过来,他已经被冯卓一阵风似的给薅走了。 没有男生不爱骑车,冯卓也是个仗义的,显摆一通他的坐骑和车技之后,就大方地让周宇宁上车,说教他骑自行车。 虽然腿儿短,屁股还够不到车座子,但是光踩在车蹬子上立着身子往前就这么嘎悠,也挺爽。 爽得周宇宁很快将回去干活儿这事儿忘到了九霄云外。 就是他没骑过车,不会骑,嘎悠得险象环生,比小婴儿第一次蹒跚学走路看着还让人胆战心惊。 “嘿你走直线儿!别老拐!要稳,稳住!”冯卓扯着脖子在他后头喊。 “我也想稳、稳住啊……”周宇宁声音都打着飘拐着弯儿急道,“它就是不走、不走直线儿啊。” “你让它走直线儿啊,你得让它走直线儿!哎呀我的妈,这车让你骑的,你别给我骑沟里去!那我爸的车!” 程砚初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到他旁边了,看周宇宁颤颤巍巍地画圈圈式骑车看得乐不可支。 “哎呦班长你啥时候来的?”冯卓忙狗腿地咧嘴一笑,“班主任跟你俩开会开完啦?”他一拍大腿,“你瞅瞅周宇宁这笨的,这车让他骑的!我都让他走直线儿了他就不走直线儿!” “光说让他走直线儿,”程砚初随手呼了一把他脑袋上的乱毛,“你得告诉他用哪儿使劲儿啊。” “冯卓!”下一秒程砚初就后悔自己手欠了这一下,甩着手抓狂,“你又几天没洗头了?!” “嘿嘿也就五六七八天?嘿呦班长你快看,周宇宁还加上速了!这是没学会走就想跑啦。呀呀不好!他朝咱们冲过来了!” 话音未落,顶头就见周宇宁驾着那辆不听他使唤的自行车,朝他俩这边儿直愣愣地冲过来了! “啊啊啊班长快让开!我不会拐弯儿!啊啊啊!” 千钧一发之际,冯卓像只灵活的大猫,一个弹跳避去了旁边,并光速捂住了双眼! 对于周宇宁即将一头将班长撞倒这画面太美他不敢看! 不过想象中的火星撞地球稀里哗啦霹雳咔嚓的大场面没有发生,关键时刻程砚初一把按住车把,稳稳地逼停了来势汹汹的自行车。 冯卓看着班长大人力挽狂澜不动如山的气势,忽然觉得班长大人好伟岸啊。 可不是伟岸嘛,班长个头比他们都高出一大截儿,他一个才三年级的,个头愣是已经蹿到了六年级的行列,都要跟人家初中生肩并肩了,也只有班长能这么双手一按,如此轻松地一把逼停自行车了。 并能腾出手来一把接住了周宇宁。 周宇宁惊魂未定,小心肝儿忽悠忽悠乱颤,直到看到前车轮将班长裤子给蹭脏了好大一块儿,这才陡然回神儿。 “啊班长你有没有事?我是不是撞到你了?”周宇宁慌得忙蹲下去,拿手给班长掸裤子,又去摸班长的腿。 “没有,”程砚初哭笑不得,拉住了他的手,一把将他扶了起来,“没撞到。” “真的没撞到吗?”周宇宁满脸不放心。 “真的没撞到。倒是你,手掌都红了,疼不疼?” “不疼。”周宇宁拨浪鼓摇头,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笑得有点傻,“骑车真好玩儿!” “还好玩儿呢,你差点儿把我车摔了!”冯卓来来回回检查了一遍他的宝贝车,还好,车链子没摔掉,也没有哪里被摔飞,松了口气,“你要是把它摔坏了,回家我就得被我老爹当沙包摔了。” “对不起!”周宇宁忙道歉。 冯卓反被他惊了一下,忙大手一挥,“嗐,道什么歉啊。就是你怎么死活不走直线儿呢!” “你手得稳住车把两边儿这里,握牢,”程砚初给他示范,“两只手要再往边儿上挪一些,像这样。” “你两只手离得太近,就不好把握平衡。” “要靠胳膊的力量去握牢车把稳住自行车,不是靠手腕,不然手腕会很疼的。” “喔喔!原来是这样!”周宇宁连连点头,一双猫儿眼又嗖地点亮了。 程砚初又手把手地教了他一阵儿,看他一脸跃跃欲试的,便说:“那你骑一圈儿看看。” “好哇!” 这回周宇宁明显骑得比先前稳多了,也开始走直线儿了,似模似样的。 虽然屁股够不到车座,他那姿势模样怪好笑的,好像只笨鸭子,程砚初看着他,嘴角咧得越来越大。 但他是一只可爱讨喜又快活的笨鸭子。 “哇!”周宇宁在晚风中朝他们快乐地喊,“我好像飞起来了!” 夕阳将他的侧脸镀上了暖黄色的光晕,那灿烂的笑容在光晕里忽然变得耀眼夺目。 程砚初一下子有点后悔没带相机,周宇宁笑得可真好看,像只小精灵,他忽然有了想给他拍张照片的冲动。 小姨说好看的笑容都值得用相机记录下来,都是珍贵美好的瞬间,每一张笑脸都是一个美丽的故事。小姨拍过很多张笑脸,还拍过他的,说他明明笑起来很好看,就该多笑笑。 但程砚初此刻觉得,周宇宁笑起来才是真好看,好像动画片里的小精灵,看得他也想跟着笑。 “你们到底还干不干活儿了?板报组是就我一个人吗?!”某道气急败坏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真煞风景!”冯卓在旁边嘟囔。 是挺煞风景的,程砚初摸了摸鼻子,在心里附议。 “李老师!”顶头看到正朝这边走来的班主任,陈梦娇立即上前告状,“他们都不干活儿,都在操场上玩儿,我说了都不听,没人听我的!” “她又来这一出了。”冯卓痛苦脸低声哀嚎,“眼泪说来就来,好像又被咱们给气哭了。” 李老师是过来看一眼他们进度如何了,看见他们又出状况也是头大,板起脸来训程砚初,“班长,你怎么带头领着大家胡闹?不好好出黑板报,在这儿玩什么?” “不关班长的事!”陈梦娇忙说,“班长才来的,是冯卓和周宇宁撒谎说去取粉笔,结果跑来操场上骑车。骑一圈儿还不够,骑了一圈儿又一圈儿,我叫他们干活儿他们也不干。我说他们,他们还骂我!” 这话说得有歧义,结尾还陡然扣了个大屎盆子!冯卓立马不干了,“谁骂你了?我们可没骂你!我们也没有不干活儿,我要写字,是你不让我写,非要等你画完画才能写!” 这回他学聪明了,抢在陈梦娇诡辩前先声夺人,“你画画完了吗?请问我们能开始写字了吗?” 5、第 5 章 陈梦娇哪受得了这抢白?当着班主任的面儿就和冯卓吵起来了,两人各执一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李老师被他俩吵得一个头两个大,干脆各打五十大板,“行了,你俩都别说了!” 她看了一眼黑板报上陈梦娇连四分之一还没画到的大图,现场指派,“冯卓先把艺术大字写起来。陈梦娇你这个图画得太慢,不是叫周宇宁帮你了吗?周宇宁,你要帮着陈梦娇一起画图,光靠她一个人画得画到什么时候?” “是陈梦娇不让周宇宁画,”冯卓立马告状,“她说周宇宁没经验,画不好拖后腿。” 陈梦娇立马就要反唇相讥,李老师烦躁地一挥手,“周宇宁手抄报画得不错,画人画小动物都画得像,画黑板报有什么画不好的?他有不懂的陈梦娇你带他。这样,”她看了一眼她们照着画的图册,指着黑板上大图剩下的四分之三,“余下的四个人物陈梦娇周宇宁你俩各负责一半,一人画俩。” “不行的李老师!”陈梦娇着急道,“我俩画画风格不一样,画出来两个样子不协调,风格都不统一。要是大的大小的小胖的胖瘦的瘦,这搁一块儿里出外进的多难看!” 李老师无奈地瞅了她一眼,“那你说怎么办?” “我加速就行了,我快点儿画。”陈梦娇保证道,“让周宇宁帮我上色,这样我俩谁也不用等谁,才能最快。” “那就周宇宁上色。你们都加快速度,不能一个人画别人啥都不干干等着,大字写起来,该上色的赶紧上色。”李老师看了一眼手表,“都赶紧的吧,半小时后不管写没写完画没画完,你们都撂下笔给我回家,没弄完的明天再接着弄。” “班长,你督促着他们。”李老师把程砚初叫到了一旁,“你是班长,得管好他们,做好调停工作。掐好点儿,半小时后天黑前一定领着大家按时回家,不许晚回去!” “好的李老师。” “李老师就是偏向陈梦娇。”冯卓悄悄跟周宇宁嘟囔,“陈梦娇不让你画,不就是怕你画得比她好,她画得没你好还慢,怕以后李老师就让你主要负责画画了,所以她不让你画,谁还不知道她那点儿小九九啊!” “我没关系的我画不画都行,上色也挺好的。”周宇宁急忙好脾气地笑。 冯卓瞪了他一眼,“你倒是不得罪人!不过李老师发话让我写大字了,这下陈梦娇不敢再作妖了。” 几个人各就各位各司其职,速度一下子就提起来了。 就是没过一会儿,陈梦娇似乎又不满自己安排的周宇宁给她涂色的活儿了。 看着旁边那颗蠢脑袋跟她凑一块儿越挨越近,她就没好气。 在周宇宁的脑袋再次凑过来时,陈梦娇飞快地往旁边闪了一大步,像是避开什么脏东西。 周宇宁被她的动作惊到了,拿着粉笔涂色的手一顿,也感觉到了自己好像受到了嫌弃。 “周宇宁,我说了四个边边角角要画几朵花跟绿叶,你怎么还不去画?”她瞪了一眼周宇宁,“别什么活儿都要别人说才肯动!” “啊?”周宇宁愣了一下,“可是,涂色还没涂完啊。” “等会儿班长帮我涂。”她伸手一指,将周宇宁远远地发配去了黑板最左下边的角落,“你去那边画绿叶去!” “喔。”周宇宁只好蹦下桌子,站去角落里画绿叶。 画了两笔,他忍不住低头闻闻自己身上,自己不臭啊。 他每周都洗澡的,洗完澡还擦香香,衣服也换得勤,他是个爱干净的小孩儿,每周都得最爱干净小孩儿小红花,他不臭。 写大字的冯卓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对他招了招手,冯卓自己则大猫似的往桌子上一蹲,把手拢在周宇宁耳朵上悄声对他说:“陈梦娇是想跟班长站在一起,不想跟你站在一起。” “而且她估计是嫌你尿裤子,怕你身上有尿骚味儿。她也嫌过我头发有味儿,说我不洗头脏死了。” “她还嫌刘芳呢,说她头上有虱子!不知道真的假的。” “她就不嫌班长,班长最干净嘛。班长家住小别墅,有条件天天洗澡,想什么时候洗就什么时候洗,不用去澡堂子跟一大帮老爷们挤。我要是住小别墅,我也天天洗头。” “而且陈梦娇喜欢班长。”冯卓撂出石破天惊的一句,“她想当班长女朋友!” “啊?”周宇宁惊了。 “真事儿!”冯卓看了一眼那边儿,陈梦娇和刘芳两个唧唧哝哝不知道说啥呢,完全没注意他俩这边儿,他继续跟周宇宁悄声说小话,“她干什么都爱往班长身边凑,就爱跟班长玩儿!” “当然咱们班女生没有不爱跟班长玩儿的。” 班长长得好看,干干净净,又是班长,家里还有钱,出手又大方,动不动请客,谁都爱跟班长玩儿。 “但陈梦娇不一样,她看见别的女生跟班长玩儿她就生气。她可爱争宠了,只许班长跟她玩儿,不许班长跟别的女生玩儿。 但她管不了班长,她就管别的女生。” “上回不就因为你同桌田苗苗跟班长玩得好,陈梦娇又发脾气了,把田苗苗胳膊都掐红了!田苗苗还没哭呢,她先哭上了,说田苗苗欺负她!” “田苗苗就跑去跟班长告了状,让班长评评理主持公道。班长就是打那之后,再不跟班上女生玩了,包括陈梦娇。” 周宇宁一脸不太信,他斟酌着道:“那这也不能说明她就想当班长女朋友叭?班长这么好,我也喜欢班长,那我也想当班长女朋友吗?” “嘿呀!”冯卓一脸“你是不是傻!” “上回有别的班的女生组团来问陈梦娇,问她是不是班长女朋友,她没否认!” 周宇宁眼睛都瞪圆了。 “我们这才知道乖乖,她在外面一直以班长女朋友自居呢!” 这个八卦有些炸裂,周宇宁下意识朝陈梦娇那边瞄了一眼,小心脏突突地跳,又怕被正主听见,又忍不住想继续听,他从小到大都没试过这么刺激! 冯卓也完全没给他逃走不听的机会,凑在他耳边的小嘴飞速叭叭叭,“她老早就喜欢班长了,我跟班长还有她,还有张壮壮,我们四个家住得不远,我跟她一个幼儿园的我知道!在她跟她幼儿园那个男朋友分手之后,她就喜欢上班长了。” “那时候班长还没被他爸妈接回来呢,就寒暑假的时候会从他姥爷家回来一趟住几天,然后我们凑到一块儿玩过家家,推举班长当新郎嘛,新娘就必须得是她,不能是别人,别的女生想当新娘她就揍人,有一回她把一个女生都给揍哭了!” 冯卓一脸的“你就说真不真吧!这还不信?” 周宇宁的注意力却跑了偏,感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十分难以置信,“她在幼儿园就有男朋友了?” “昂。”冯卓理所当然地点头,一副“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她幼儿园那个男朋友长得也好看,也爱干净,穿的衣服可好看了,不输给班长。但他小气,这一点就比不上班长,他拿零食到幼儿园只给陈梦娇吃,不给我们吃。” “但陈梦娇估计就喜欢他这样吧,有回他把零食分给另一个女生了,陈梦娇就生气了,让他抢回来,他上去就把零食从那个女生手里抢回来了,把人都给惹哭了,特不爷们儿,但陈梦娇就喜欢。” “不过有一次她那男朋友感冒,打了个大嚏喷,在她面前冒出个大鼻涕泡儿,那老大!” 冯卓两眼老兴奋拿手夸张地比划着,“他还尿裤子!有回中午睡午觉的时候好家伙,他直接来了个水漫金山,把他旁边同学的褥子都给淹了!陈梦娇就不喜欢他了,说取消他的男朋友资格,第二天就跟他分手了。所以她嫌弃你。” 冯卓给了他一个“少年你懂了吧?”的眼神。 周宇宁秒懂他意思——所以陈梦娇嫌弃你是有原因的,你尿裤子啊。 忽然黑板被咣咣敲了两下。 “冯卓周宇宁!你俩搁那儿说什么呢?”陈梦娇一秒切换到慈禧太后脸怒瞪他俩,“说说说,说个没完了是吧!你俩是来干活儿的还是来说话的?要不要送你俩去老师办公室说?” 冯卓腾地一下站起,刚想呛声“你不也一直跟刘芳搁那儿说话?你说话就行,别人说话就不行?” 忽然感觉到裤子被人猛地朝下一拽,不好! 他急忙两手去抢救自己的裤腰,“周宇宁!我裤子差点儿被你拽掉了!” 周宇宁忙松手,羞涩又不好意思地朝他嘿嘿傻笑。 “我们刚说她八卦了,不太好,”这回换周宇宁手拢在他耳朵旁悄悄地,“就别跟她呛声了。” 冯卓一眼瞅见班长上完厕所回来了,那边陈梦娇果然又一秒变脸,跟会什么变脸神技似的,他也懒得再呛声,一手抓紧裤腰,一手对周宇宁警告地点了点,自回去继续写大字了。 “班长,”陈梦娇春风拂面般地对程砚初说,“周宇宁要画角落里的鲜花绿叶,没人给我涂色,你来帮我涂色吧!” “喏,给你!”这会儿她也不用别人递粉笔了,自己弯腰拿了一根彩色粉笔,殷勤地要递给程砚初。 程砚初却没接,径直走到了周宇宁身边,从他手边的粉笔盒里拿了一根,就抬手给周宇宁刚画好的花瓣儿涂色。 “让刘芳给你涂吧,她离得近。” 6、第 6 章 三天后,黑板报终于竣工,见结束得挺早,班长程砚初对大家说,“大家这几天都辛苦了,今儿结束得早,咱们去北山公园玩一圈儿再回家?我请大家喝汽水。” “又去北山公园啊,公园这会儿没啥意思,上回那跳床坏了还没修好呢。那迷宫也钻了八百六十遍了,我闭着眼睛都能出去!去了玩啥呢?”冯卓眼珠转了转,提议,“哎班长,不如我们去你家玩儿?我们还没去过你家呢。” 他惦记班长家的小霸王游戏机和游戏卡很久了,实在是心痒难耐蠢蠢欲动了。 冯卓拿手一指周宇宁,“周宇宁都去过了,班长你不会就让他去,不让我们去吧?” 周宇宁一个激灵,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眼睛看都不敢看程砚初。 完了完了冯卓还是把这事儿给捅出来了! “我没去过班长家,我没进去。”他做错了事般垂着脑袋盯着自己的鞋尖儿,红涨着小脸儿极力分辩,只是因为羞愧和自责声如蚊呐。 不知道班长有没有朝他看过来,班长心里肯定怪他大嘴巴,指不定这会儿已经恨死他了! 班长会说什么呢?班长会不会当场黑脸凶他? 然后再也不理他了? 周宇宁两只沁出冷汗的小手紧紧捏着自己的衣角,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他忽然觉得好沮丧,对自己好懊恼啊。好不容易因为这次尿裤子的事儿,阴差阳错地跟班长又重新亲近了起来,他不想眨眼间因为自己的嘴一秃噜,跟班长又回到之前那种不远不近的状态了。 本来打一年级时班长对他的帮扶情谊起,他就很想与班长亲近了,也想成为跟班长玩得好的好朋友。 只可惜,他好像天生的运动细胞不发达,班长他们玩的那些游戏,拔四蹦啊,瘸子定人啊,一二三木头人啊,他都玩不好。 别人玩拔四蹦,皮筋提到那么老高嗖一下就飞跃过去了!跟羚羊似的!但他冲到跟前就打怵,蓄的力气一溃千里,根本越不过去。 大家都说等到体育课跳高考试的时候他肯定不及格。 就连摇皮筋儿秋天的树叶哗啦啦、踢口袋踢毽子这类,他也玩得不是那么好,总是拖队友后腿的那个。 就好像天生的四肢不协调,胳膊腿儿总是各有各的想法,就是不肯听他指挥。 他为此苦练过的,放学回到家下雪也要踢口袋踢毽子,经过一段时间练习进步神速。 可当他的实力终于够上场的时候,班长却已经不跟女生们一块儿玩踢口袋踢毽子了! 班长热衷的拔四蹦那类高难度的,周宇宁进步相当有限。 渐渐地,他们课间玩游戏就不带他了。倒未必是刻意不带他,就是他太菜了,想不起来带他。 他也就不好意思再往里头凑了。 他跟班长的关系,就这么渐渐的不知不觉中,远了。 现在好不容易重新建交,他真的不想一朝回到解放前…… 他还想收到班长给他的棒棒糖呢,他不想那根棒棒糖是班长给他的唯一也是最后一根棒棒糖,他真的不想呜呜…… 可是怪得了谁呢,都怪他! 是他害班长如今被架在火上烤的,班长好心帮了他,他却反过来害了班长,班长骂他也是应该的,他罪有应得。 周宇宁紧紧抿着唇,垂着脑袋,好像一只引颈就戮的戴罪羔羊。 下一瞬却听见班长说,“好啊。正好去我家吃个便饭,我春姨做的菜可好吃了,我让春姨做好吃的招待大家。我家也有不少玩具,还有游戏机,大家想玩玩具想打游戏都行。” “欧耶太棒了!”冯卓的声音率先欢呼起来。 咦??? 周宇宁的心像漏跳了一拍,攥紧衣角的手微微松开了。 他悄摸地抬起眼风去偷瞄大家,就看见在场众人都喜气洋洋的,陈梦娇也肉眼可见的很高兴。 班长……周宇宁只敢借着看别人的间隙,匆匆瞄班长一眼。 班长脸色好像……也还好? 呼……周宇宁好像如蒙大赦的囚徒,悄悄松了一大口气。 但可惜,他不能去。 “那个……”他在裤子上蹭了蹭手心的汗,举手颤颤道,“我、我就不去了,我家里有点儿事儿。” “你家里怎么了?”冯卓问他。 “没怎么,我、我就是要回家干点活儿,你们玩儿吧。” “那少了你,就我们仨去啊?”冯卓摊手。 “我也不去了吧……”刘芳说。 “啊?你也不去了?”冯卓张大了嘴。 “真扫兴!”陈梦娇不爽地看刘芳,“你干什么也不去啊?你也要回家干活儿?” “我……” “那就剩我们俩……”冯卓挠挠脑袋,他才不想跟陈梦娇一起去呢,他刚才的兴奋开心都在转眼间被一盆冰水浇没了,语气一下子蔫蔫的,“那就都不去了吧,这次算了吧。” “择日不如撞日,正好今天黑板报完工,庆祝一下,”程砚初看向周宇宁和刘芳,“你们俩真的有事儿吗?” “不用跟我客气,我是真心请大家来家里玩儿。”周宇宁感受到程砚初的目光似乎在他头顶顿了顿。 “去嘛去嘛!”陈梦娇狂摇刘芳手臂,小声威胁她,“你要是不去,《还珠格格》和《天龙八部》的贴纸我就不借给你看了,你现在就还给我!” “好我去我去!”刘芳立马改口说去。 周宇宁没吭声。 “大家收拾东西吧。”程砚初对众人说,扭头问周宇宁,“我去个厕所,你一起吗?” 周宇宁点点头,跟着班长出来了。 “你真的是要回家干活儿,才说不去我家吗?”程砚初边走边问他,“还是怕我不好拒绝他们,你故意找的借口?” 周宇宁心中一跳,刷地抬起脸看他。 程砚初就笑了,“我猜得果然没错。” 他看着周宇宁的眼睛认真道:“周宇宁同学,你不用怕我为难,我之前不邀请同学去我家玩,并不是因为别的,我就是被我那些熊孩子堂弟们给整怕了。” “怕他们?”周宇宁大大的猫儿眼里都是疑惑。 “因为他们一来我家,就跟强盗上门一样,我所有的玩具还有游戏卡游戏机,都会集体遭殃。” 程砚初叹了一口气,“他们从来不肯好好对待玩具,好像跟玩具有仇,只要他们碰过一次的玩具,不是缺胳膊断腿儿,就是面目全非。” 平静克制的表情也掩不住他的满腔肉痛,“钢铁侠算结实扛造了吧?那都能让他们扭断胳膊腿儿,拆成废铁。” 周宇宁眼睛瞪得溜圆,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这么……这么不善待玩具! 他的每一样玩具他都爱如珍宝,当然他的玩具少,坏一样就少一样了,每件都很珍贵。 无论是他自己做的,还是二舅舅家的表姐有一年给他的几样玩具,通通都维护得很好很好。 表姐给他的两间纸壳搭的玩偶小屋,到现在还在他的玩偶之家里面屹立不倒。 那两个纸壳片hellokitty小人儿,虽然因为经常把玩有些褪色了,原来的支脚磨损坏掉了,但他用烟盒裁下来的小纸壳片给她们做了新的支脚,照样可以立在玩偶小屋前面,每天快快活活地跟他画的其他卡通小人儿聊天打招呼呢。 表姐给他的那只塑料玩具小鹿,他最心爱的时候每天晚上牵着它回家,一路跟它说话儿,三年了,还好好的呢,照样能牵起来跑。 因为每回牵着它遛完弯儿,他都会拿抹布仔仔细细擦干净它的四只脚脚,也就是四只轮子。 发现牵着它在泥土路上跑有些磨损它的脚脚,他马上就舍不得牵它了,虽然自此回家路上少了陪伴,但小鹿能完好无损才是最重要的。 在家里炕头上牵着它遛弯儿也是一样的嘛,还不磨损它的脚脚。 他实在舍不得再失去任何一样玩具,舍不得跟它们分离。 可竟然有人……有人把那么好的玩具拆胳膊断腿儿!是怎么下得去的手呢! 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坏的小孩儿?! 他哥够坏了,超级坏超级坏,经常上来一把推翻他给卡通小人们辛辛苦苦搭了一上午才搭成的玩偶之家! 无他,只因为他哥碰巧心情不好,进来碰巧看到他在旁边,碰巧看到他玩得兴高采烈,他哥就要疯狂摧毁他的所有心血来撒气,让他辛辛苦苦盖好的大片房子屋子,呼啦啦如大厦般转瞬坍倒沦为一片废墟,害他忙活了好久的心血都付诸东流欲哭无泪,他哥似乎才感到痛快。 而这还不够他哥撒气的,经常还要再大骂他一顿,加踹上他一脚两脚才解气。 他哥都那么坏了,也没班长家的这些小孩儿坏,竟然把别人心爱的玩具拆胳膊卸腿儿! 怎么会有这种人?! 可是班长不可能撒谎,他也没必要撒这样的谎。 周宇宁忽然心里怒火腾腾,他好生气啊! 他攥紧了两只小拳头仰着脸问班长:“他们凭什么那样破坏你的玩具?凭什么可以那样破坏你心爱的东西?” “每一个陪伴我们的玩具,它们也是有生命的,它们受了伤也会疼,它们只是不会说话,没法儿叫别人知道它们疼!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太过分了,这太坏了!” “而且你跟你的玩具都已经有了感情的,就这么被弄坏了你得多伤心多心疼啊!就算回头赔给你一个新的一模一样的,那也不是原来那个了,替代不了原来那个!” 就像小王子亲手浇灌的那朵玫瑰,就是比全世界其他所有玫瑰都要更珍贵,它是最珍贵最独一无二的,怎么可能是其它玫瑰能随意替代的? “太过分了,这太过分了!”周宇宁激动地嚷嚷着,一把扯住程砚初的衣袖,“你说他们是你的堂弟对吗?那他们比你小,你可以骂他们的吧?你骂他们呀,你不要把玩具给他们玩儿!” 不善待玩具的坏小孩儿,不配玩玩具! 周宇宁气得一张小脸儿绷得紧紧的,肉嘟嘟的腮帮子也气鼓鼓的,他义愤下激动得上了头,浑没注意到程砚初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看着比自己还生气的小孩儿,程砚初此刻眼睛里却一下子迸发出了莹莹的近乎喜悦的光彩——他感到了被理解被共情被慰藉,心里好像忽然涌过一阵暖流,春风拂过般得到了某种治愈! 第一次,第一次有人这么真情实感地跟他一起同仇敌忾,为他那些惨遭破坏的心爱玩具感到痛惜,而不是虚情假意地表达惋惜,说几句轻飘飘无关痛痒的安慰话,实则他们的眼睛里、他们的话里话外都是——你家那么有钱,不就是不小心弄坏你件玩具嘛,再买不就得了,你家又不差那点儿钱,干嘛这么小题大做的? ——反正你不差钱儿,玩具坏了再买呗,有什么的?我们都买不起这么好的玩具呢! 他叔伯这边儿的大人也好小孩儿也好,有丝毫不以为意的,有幸灾乐祸的,有不赞同他一点点小事斤斤计较的,有倒打一耙反过来指责他的,没人为此感到抱歉痛惜,更没有人站在他的角度力挺他共情他,他被弄坏的仅仅是玩具吗?仅仅是损失了钱吗? 周宇宁说到他心坎里了,他损失的明明还有跟它们之间的感情呐! 是朝夕陪伴过他的感情,于他而言那些玩具早已不仅仅是玩具,某种程度上是小伙伴儿一般的存在,给予了他温暖慰藉的小伙伴儿,这么重要的小伙伴儿被人恶意弄残了,这是简简单单用钱就能弥补的?再多钱也弥补不了! 但他们不这样认为。 连他自己的爸妈也不以为意,总是劝他忍让,说算了算了别跟他们一般见识,说拿钱给他买新的。 新的?新的在大人们看来比旧的不是好多了? 但新的再好,都不是旧的那个了,他不需要,他只要旧的那个。 周宇宁说出了他心窝里的话,新的无论如何、永远永远都替代不了原来那个! 他生气,他愤怒,他为保护他心爱的玩具们,跟熊孩子堂弟们大打出手。 但没有人理解他。 他们浮于表面做做样子的一点歉意也因为他的大打出手,摇身一变成了对他的指责讨伐,说他当哥哥的不懂事儿,一点小事闹得泼天大,不肯让着弟弟们。 所以他也不跟人倾诉了,没有人理解他,只觉得他气性大、不依不饶无理取闹。 不过……程砚初看着周宇宁,双眼里流动着喜悦和感动,现在好像终于出现能理解他的人了。 7、第 7 章 “没关系,都过去了。”程砚初抬手揉了揉周宇宁气鼓鼓的小脸儿,眼里漾出暖融融的笑意,“我都不生气了,你也不要生气啦,我现在都把玩具锁起来了,不给他们玩儿。” “对,不给他们玩儿!”周宇宁还攥着小拳头。 “那你有骂他们吗?”周宇宁问。 程砚初点头。 “这就对了,不爱护玩具的坏小孩儿,必须要严厉批评!” 程砚初继续点头。 不只要批评,我还把他们揍成了猪头。 熊孩子欠收拾,他们爸妈舍不得收拾,那就只好我收拾了。 “那你说给冯卓他们玩玩具……”周宇宁想起他在班长家看到的飘窗那里的一大堆玩具,刚舒展的小眉头又皱了起来。 他有些担心。 他觉得冯卓倒不是那样会恶意破坏别人玩具的人。 但他也不是很肯定,他跟冯卓不是很熟,没一起玩过玩具,不知道冯卓对待玩具会不会粗暴。 万一冯卓也破坏了班长的玩具可怎么办? 那班长就会伤心了,不只因为玩具,班长跟冯卓关系很好的,他俩关系好不是冯卓自吹自擂。 他不想看到一对好朋友因为玩具反目,也不想让班长伤心。 他觉得他得去跟冯卓说说,让他玩班长玩具的时候好好珍惜对待,千万不要搞破坏。 但这样就暴露了他其实是撒谎的坏小孩儿,他进过班长家,不然怎么知道班长的玩具? 啊啊啊怎么办啊! 周宇宁感觉自己的脑袋瓜儿要转不过来了! 而且更要命的是,去的男生还不只冯卓,还有王青龙啊! 就在班长和他出来上厕所前,冯卓讨好地跟班长打商量,说能不能带上王青龙? 班长爽快答应了,“行啊,多去几个人热闹。那会儿我还看见田苗苗了,她也没走呢,你把她也叫上。咱们男生多,怕她们两个女生不自在,多叫个女生一起比较好。” “好嘞,小的遵命!”冯卓就喜滋滋去叫人了。 田苗苗?他同桌也一起? 前不久刚被灌了一耳朵八卦的周宇宁,当时不由得下意识朝陈梦娇看了一眼,果然看到正支棱着耳朵听他们说话的陈梦娇,脸色瞬间黑掉了! 如果说冯卓还勉强可控,那么王青龙就彻底不可控了。 他实在过于活泼,成天上蹿下跳跳马钻猴的。 而且,他有弄坏别人东西的前科! 不是今天把他同桌的铅笔盒弄坏了,就是明天又把谁的卷笔刀什么的弄坏了。也不知道他是故意弄坏的,还是粗手笨脚不小心弄坏的,反正他活动课上的手工永远都惨不忍睹,动手能力堪比灾难,破坏能力倒是一流。 他很可能会弄坏班长的玩具的! 可是,冯卓他还好商量,王青龙的话……王青龙根本不会听他的! “没事儿。”程砚初浑不在意,“反正飘窗那里的玩具都是缺胳膊少腿儿的,已经很坏了,不怕再变得更坏。” 那些玩具都是熊孩子堂弟们早玩腻了的,他随手放在那里,好应付他们突然上门搞袭击的,他最心爱的那些都锁在柜子里保护好了。 “而且,我是班长,我管得住他俩,你放心吧。” 听他这么说,周宇宁紧绷的小脸儿终于放松了下来,重新露出了笑模样,程砚初不禁有些好笑。 小人儿一个比他还小一岁,才九岁呢,个头又小小的,总是眨巴着萌萌哒的猫儿眼,一脸状况外的呆萌,心理上就总觉得他好像比他们都要小很多。 不过他人儿小,倒是挺能操心的。 还是为自己操心,让他觉得好笑又怪暖心的。 “你现在能放心去我家了吧?”程砚初看着他。 周宇宁下意识地点点头,又连忙摇摇头。 “我家里真的有事儿,我得回去看店呢。” “我家小卖店。”他补充。 “你家开小卖店啊?”程砚初眉头一扬,“巧了,我家开超市,咱们两家是同行呢。” “哇,你家开超市呀!”周宇宁的眼睛又噌地亮了,“你家超市在哪里啊?” “在市里,三道街那边儿。” 周宇宁忙点头。 三道街他知道啊,那边儿有好几家大超市,都是好大好大的超市。 他家这种开在村子里的小小一间小卖店,比不了比不了。 “那你需要帮家里看店吗?”周宇宁仰着小脸儿问他。 “我不用,我叔叔婶婶他们都在店里帮忙,管收银的管售货的,用不着我。” “喔喔。” “其实我也去店里帮过忙。”程砚初忽然说,“不过……” “不过什么?” “我去店里帮忙,被我三叔半开玩笑地说过几回。” 家里这些事儿他从来没跟学校里的同学说过,但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经过刚才玩具一节的交心吧,现在对着周宇宁,对着他那双澄澈如水关切看着他的猫儿眼,他好像自然而然的就很乐意打开话匣子,似乎对着他就很有倾诉欲,很想跟他说说心里话。 “我三叔说,我老去超市里帮忙,把他的活儿都抢着干完了,他干什么?这不显得他偷.奸耍滑不干活儿吗,还要个小娃娃天天来店里忙里忙外的,这叫什么事儿!” “他还说了些其他不好听的话,我妈就不让我再去店里了,说反正人手够,用不着我。” “我起初以为我三叔就是开玩笑呢,后面才明白过来他不是开玩笑。”程砚初脸上的表情有些低落。 “我以前很喜欢亲戚们凑一块儿,逢年过节就盼着亲戚们来,也盼着去亲戚们家,我从小是在我姥爷家长大的,跟我姥姥姥爷那边儿更亲,但我也挺盼着去爷爷奶奶家的,盼着去叔伯家里串门儿,人多热闹嘛。” “每回他们一说要带我去谁家串门,我头天晚上就乐得睡不着觉。堂弟们一来,我比过年还高兴。” 周宇宁看到班长脸上出现很怀念的表情。 “但越长大我越发现,”程砚初皱了皱眉,“我好像没小时候那么高兴了。” “堂弟们来,总是会弄坏我的玩具。” “因为他们弄坏我的玩具,还不讲道理,怎么说也不听,气得我总跟他们打架,大人们好像也没之前那么喜欢我了。” “以前他们见面就夸我,可爱逗我玩儿了,我三叔一来就把我骑他脖子上出去溜大街,给我买糖葫芦,可喜欢我了。但后来……”程砚初的眼睫毛垂了垂,“这些都没有了。” “之后我家开超市,超市越开越大,亲戚们都来店里帮忙,常凑在一块儿了吧,反而没之前逢年过节才能见到那么开心了,口舌官司就闹不清。” “我也长大了,不像小时候只知道傻玩憨玩了,大人们有时唠嗑说的家长里短,我都听得懂。他们不知道我听得懂,以为我还是在一边儿傻玩儿呢,说话也就不避着我,所以那些家长里短的闹心事儿,我也都知道个差不离儿。” 周宇宁觉得班长说话的口吻忽然变得有些沧桑。 “所以亲戚们凑一块儿,”程砚初抬脚踢飞一颗小石子,似是落寞似是自嘲地扯起嘴角笑了笑,“有快乐也有烦恼。有时候烦恼比快乐多。” “是这样的。”周宇宁深沉地点头。 程砚初忽然就被他扑哧一下逗乐了。 “你才多大人儿,比我还小呢!”程砚初忍不住上手揉了一把他的一头小乱毛,“你也知道这些了?” “嗯嗯!”周宇宁认真点头。 “你家也这样吗?”程砚初好奇了。 他说他家开的是小卖店啊,那应该用不上很多亲戚帮忙吧? “怎么讲呢。”周宇宁挠了挠脑袋,一副小孩儿说大人话故作老成的架势,偏偏圆溜溜的猫儿眼望着天,小模样儿萌得比三岁萌娃也差不了多少,惹得程砚初又想揉他脑袋了。 “我在家在亲戚面前不爱讲话。”周宇宁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每回去亲戚家串门,我就坐一边儿听他们说,我不说。” 他拿鞋尖儿碾着颗小石子,在那儿碾来碾去,顿了顿才接着说,“我好像总是说不好话,我哥总说我,说我说的都是屁话蠢话,说我一开口就是一股蠢气,让我闭嘴不要说话。” “我一说话他就让我闭嘴,我就不说了。” “我一不说话,我大娘就说,我脑子里都在琢磨学习呢。” “然后我叔叔就总说,我是不是自闭症。” “自闭症?”程砚初皱了皱眉头,“他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不爱跟人说话呀,我也不出去跟别人玩儿,我天天就坐家里炕头摆娃娃,自己跟自己玩儿,他们说……呀!” 周宇宁啪叽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但已经晚了,程砚初敏锐地捕捉到了三个字,饶有兴趣地挑眉,“摆娃娃?” 周宇宁闭紧了嘴巴,蚌壳般一声不吭。 “你摆的什么娃娃?”程砚初拿手捅咕他。 “不是、不是女孩儿玩的洋娃娃!”周宇宁小脸儿一下憋得通红,如果他是一只猫儿,这会儿可能浑身的毛儿都要炸开了。 “那是什么娃娃?”程砚初真的很好奇。 “我给娃娃盖房子,不只给她们梳头缝衣服,我还给她们盖了房子,可大可漂亮的房子,她们住得可暖和了,我不是小姑娘!” 周宇宁这前言不搭后语地说完,又紧紧闭上了嘴巴,强装镇定实则忐忑地拿小眼神儿偷瞄程砚初的反应,但程砚初捋请了他要表达的意思。 “谁说玩娃娃就是小姑娘了?就许小姑娘玩娃娃,咱们就不能玩了?”程砚初理直气壮毫不犹豫地站在了他这一边。 周宇宁一下子就开心了,“就是!我娃娃玩得比小姑娘还好呢,她们都没有我厉害!” 他一副“我可厉害啦”的神气样子,立即开始叽里哇啦,“我给娃娃梳的头发比她们梳得好看,我的娃娃有《小李飞刀》里的惊鸿仙子,有林诗音,她的扇子头你知道吧?” 他拿手比划着头顶,“我的娃娃头上也有一把小扇子,可好看啦。” “我还会插两把小扇子,也好看。斜插一把小扇子,是温婉倾城,第一美人嘛,两把小扇子,是活泼俏皮古灵精怪,都好看!” “我还会梳孙小红的两条长辫子,还有惊鸿仙子的丫鬟杏儿,就是金锁你记得吧?她当杏儿的时候一头小辫子的头发好好看啊,上面高高吊起来的,下面披着的,好多好多的小发辫儿。” 他两手比比划划,眼睛晶晶亮,“我会梳!我编辫子编得可好啦!” “我还会梳小龙女的,梳郭襄的,还有程英陆无双,阿朱阿紫,王语嫣木婉清钟灵,骆冰霍青桐李沅芷,梅降雪陈玄霜聂小凤,苗若兰程灵素袁紫衣,邀月怜星小辣椒铁心兰……” 程砚初看着周宇宁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小脸儿上都是神采奕奕,也忍不住瞬间被他的快乐感染。 并且,他说的这些武侠人物都精准踩中了现场另一个追剧狂热少年也就是程砚初的心窝啊,现在就是双倍快乐! “差点儿忘了,我还会梳楚楚和飞燕的发型呐。” 啊,楚楚庞飞燕,又到《少年包青天》了! “那你会梳凌小小的发型吗?”程砚初也两眼亮亮的,怕他一时想不起来还急着提示,“《少年方世玉》!” “知道知道!小小就是钟灵嘛,我可喜欢她啦,她在《少年方世玉》里我也超喜欢的。”周宇宁挺起小胸脯,“当然会!” “《小李飞刀》那么复杂的编发我都会,其他的都不在话下!”周宇宁小手一挥,豪情万丈。 “我想看看你的娃娃!”程砚初已经被他说得十分意动。 虽然他对玩娃娃兴趣不大,但周宇宁这么眉飞色舞地一通说下来,激起了他强烈的好奇心,真想见识见识他的娃娃! 他二表姐也玩娃娃,有一堆娃娃,别说《小李飞刀》了,就是小辣椒铁心兰的发型,他二表姐也绝对给娃娃梳不出来,周宇宁他怎么什么都会梳? 他真的不是在吹牛吗? “好哇,你来我家,我给你看!”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程砚初马上问他,想问他哪天不用帮家里看店。 “唔……”周宇宁小手戳在下巴上,眼睛眨啊眨,“现在还说不好。” “那你哪天空了就告诉我,我要见识见识你的娃娃!” “好喔!”周宇宁狂点头,“一言为定!” 8、第 8 章 “周宇宁,你昨天没去班长家真是太可惜了!”第二天上学,第一节课下课铃刚打响,后桌冯卓就急吼吼抓住周宇宁,两眼直放光,“你都不知道班长的玩具有多酷炫!” “班长有全套的钢铁侠!”他兴奋得不得了,手舞足蹈,“我堂哥号称他有好多好多的压岁钱,他那么喜欢钢铁侠,也只有一个而已,还显摆得不得了,我碰一下都不让碰,班长有全套!全套诶!” “还有《四驱兄弟》的小赛车,班长也有!好几辆呢!我们昨天玩钢铁侠玩赛车,我的天,班长的赛车太酷了!” “哇!”转播也丝毫没影响到周宇宁的激动,跟着冯卓的转播连声哇哇,大大的圆眼睛里都是羡慕。 钢铁侠和赛车上次去班长家他看到了,那是《四驱兄弟》里的同款赛车耶!天知道他有多想上手玩一玩,看到就移不开眼好嘛! 可惜只能匆匆一瞥。 “还有游戏卡!”冯卓摇着他的肩膀,“班长的游戏卡太全了我的妈呀!最新的游戏班长都有,在别处都玩不到的!昨儿我们打游戏打得那叫一个爽啊!” “就是时间不够用,太不够用了,班长家那么多好玩的我都玩不过来,都没怎么玩嗨呢嗖一下就天黑了!”冯卓捶胸顿足。 “你要是也在就好了,”冯卓又说,“你没去太可惜了!” 周宇宁也觉得好可惜,感觉错过了一个亿的快乐。 冯卓又跟他叭叭了好一阵儿班长家的游戏机和酷炫玩具,才意犹未尽地提起别的,“班长家的饭菜也超好吃!” 冯卓舔了舔唇,“昨儿班长让他家阿姨做了好多好吃的招待我们啊,班长真是大出血了。所以我们商量着凑了凑钱,今天放学请班长喝汽水吃辣条。” 他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我们都没啥零花钱嘛,请不起班长吃别的,但也不能白吃班长的,那不像话。” “没错。”王青龙不知道啥时候站到了他俩身边,“那不像话,嗝。”他打了个嗝。 “你这饱嗝都打到今天啦?”冯卓指着他哈哈笑,“王青龙,我从来不知道你那么能吃!你不应该叫青龙,应该叫饕餮,哈哈哈哈。” 王青龙挠了挠后脑勺,也跟着哈哈哈哈。 “还乐呢,丢人现眼!”陈梦娇打旁边走过,翻了王青龙一个大白眼,“你是几辈子没吃过吃的了?还是饿死鬼投胎咋地?昨儿在班长家吃那么多!” “班长热情仗义请咱们吃饭,那你也不能没脸没皮地一直吃吃吃啊,全桌人就你一直在那儿狂吃狂吃狂吃,你是饭桶吗?你害得我们所有人都跟着你很丢脸很难为情你知不知道!” “这话就过分了吧!”冯卓怒了,腾地一下站起身,被王青龙一把给拉住了。 “怎么了,我说错了吗?”陈梦娇脾气也上来了,嗓门一下子提高了八个度分毫不让,“好家伙一吃冲着把班长吃穷去的,让班长以后还怎么敢再请我们吃饭?让班长家里人怎么想咱们?班长的同学都这么没脸没皮的?是多大的脸上班长家放开肚皮地蹭吃蹭喝?” “还跟刘姥姥进城似的没见过世面,见着啥都觉得好,这也上手摸一把那也上手摸一把的,班长家保姆都连着看你好几眼了你还没自觉呢,我都替你尴尬!” 她又指着冯卓,“都怨你!你非带他去!这下好了,丢脸丢大发了,以后你也甭想去班长家打游戏了,我都替你们臊得慌!” “你按着我干什么你!”冯卓跟王青龙撕吧,撕吧不过比他高比他壮的大块头王青龙,只能朝着陈梦娇远去的背影怒吼,“靠!有这么当面这么数落人的吗?她当谁都是她孙子吗?这么爱给人当奶奶,我去她个奶奶腿儿的!” “哎呀消消气消消气,甭急眼,她说得也没错儿。”王青龙紫涨着一张大方脸,蒲扇手只管拍着冯卓后背,“昨儿是我吃太多了,给你们丢人了,我就……就一下没忍住嘛。” 班长家伙食实在太好了,太好了! 那糖醋排骨,那红烧鱼,那溜肉段儿,那锅包肉……天呐!那么多个硬菜,王青龙家逢年过节能吃上一样都算好的,班长家一顿就整那么多样! 王青龙盼星星盼月亮盼着过节能多吃上几口肉,班长家好家伙,不用等过年过节,顿顿大鱼大肉啊! 他昨儿真是馋懵了,那么一大桌子硬菜,那么老香!那香味儿直往他鼻子里钻呐,馋得他口水都要横飞了! 完了就啥也顾不上了,一吃就停不下来了,吃迷了眼了。 陈梦娇没说错,他确实给他兄弟丢人了,要不是冯卓拉上他去了班长家,他哪能吃上昨天这一顿? 这一顿比他家几年过年加起来都硬!这给他吃得,这个月肚子里都不缺油水了。 说他是刘姥姥进城看着啥都觉得好,那班长家是啥啥都好嘛,老鼻子东西了他只在电视里见过,这现实里看到真的了,太稀奇了,可不得上手摸一摸吗? 别的都不说了,说都说不完,那闪瞎他狗眼的高档玩意儿可太多太多了,有的他干脆都不知道叫啥。 真的别的都不说了,就说班长家那马桶吧,都把他看得一愣一愣的——能坐在上头拉屎! 他们农村孩子住平房打小上旱厕,上了这么多年旱厕他也没觉得咋样,但用了班长家的马桶之后他才惊觉——马桶这玩意儿是真好啊! 忒干净了,啥味儿没有! 自家旱厕里头,那天热了就在粪便上乱爬、爬得厕所里哪都是的臭虫大蛆更没有了,班长家的马桶里连粪便都没有,一冲就下去了! 这上厕所在屋里头也是真好啊,夏天不用怕热不怕蚊子咬,冬天不冷冻不着屁股,咱就是说这住楼房的人就是会享受,就是活得舒服嘿,上个厕所都这么舒服,可羡慕死个人嘞! 还不用掏粪!干净舒服又省事儿! 更不要说班长家里头那么老大个儿的大彩电,能收来好几十个台想看啥都有的大彩电! 这要是他家有这么一台大彩电,他能不睡觉连着看它个三天三夜! 那么老大的大冰箱,冰箱门一打开,豁!塞得满满的全是好吃的! 草莓、哈密瓜啥的各种贵的水果让人眼花缭乱,一排排的可乐椰汁花生露橙汁啥的全都是高档饮料! 下面冷冻层更不得了,整个一层全是雪糕! 一块钱一个对于他们来说很奢侈很奢侈过节才能偶尔吃上一根的大脚板,都不配进班长家的冰箱,班长家冰箱里面,全都是各种好贵好贵一桶那种的冰淇淋雪糕! 没错就是桶,最贵最贵的冰淇淋雪糕都是那种一桶一桶精致包装的,看着就比袋装的雪糕贵了不知有多少。在大超市冰柜里看见,他连碰都不敢碰,怕碰坏了赔不起。 还有班长家大客厅里那围成一圈儿一看就贼贵贼贵的大皮沙发,电视剧里有钱人才坐得起那么贵的沙发; 那玻璃桌面的大饭桌,阳台那边儿那整整一面的贼通透贼敞亮的大落地窗,那天花板上大大的雕花吊灯,那大客厅里头都能照出人影儿的不知道啥地砖铺的地面,还有那死沉死沉一看就贼贵的大玻璃门……哎,不说了,说都说不完。 总之去了班长家这一趟,短短几个小时的工夫,他是把他打小没见过的没经过的,一下子都经过了都见过了,长了老鼻子见识了。 他感觉他这一趟去的,比出去哪嘎达旅游十趟都值。 回头跟左邻右舍那帮鼻涕虫土包子们吹牛都能吹上个三天三夜。 不不,可不是吹牛,是真真儿的“我去有钱同学家大别墅一日游”“我见识过有钱同学家的富丽堂皇”! “你轻点儿!”冯卓一把推开他的蒲扇手,“都让你拍出内伤了。” “好兄弟,”王青龙眯缝着眼跟冯卓讨好地笑,“害你丢人了,我真不是故意的,下次不会了,没下回了,你可甭跟她吵吵,”他小声跟冯卓嘀嘀咕咕,“人家有班主任罩着,咱吵吵不过。” 他瞥了一眼旁边坐着的周宇宁,周宇宁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往旁边躲了躲。 他这举动倒让王青龙懵逼了。 你躲啥躲啊?王青龙心说,你有班长罩,那个有班主任罩,我全都得罪不起。 得罪不起咱躲得起。王青龙又劝了冯卓两句,上课铃响了,他赶紧duangduangduang地跑回自己座位了。 周宇宁同桌田苗苗小碎步奔了回来,瞅了一眼一脸惊魂未定的周宇宁,噗嗤乐了。 刚这一幕她都听得看得清清楚楚,她跑去好朋友那儿看《少年包青天》的贴纸了,听见陈梦娇对王青龙发难,她就没回来,坐着看热闹了。 两边儿都不是善茬儿,她跟陈梦娇不对付,也受过“恶霸”王青龙的欺负,看这俩斗起来了,她乐得看热闹。 也心明镜儿地,王青龙不敢惹陈梦娇。王青龙是个欺软怕硬的,他怎么敢得罪班主任眼里的红人儿? 果然的,就听陈梦娇骂了半天,王青龙一个字儿都不敢逼逼。 真是硬的怕横的,硬的还是得横的收拾,哼哼。 倒是周宇宁,人家掐架关他啥事儿?瞅瞅这吓得。 趁老师还没来,田苗苗小声跟他咬耳朵,“你怕啥啊?他们就是打起来又不会打你,瞅把你吓得。” “他们也不可能打起来,冯卓你别看他厉害不让人,他又不打女生。” “王青龙更是个欺软怕硬的,你看他欺负你多能耐,你一尿裤子他蹦得比谁都高,这被人指着鼻子骂都不敢吭一声!借他个胆子他都不敢打陈梦娇。” “陈梦娇话虽然说得难听,但也没冤枉王青龙,他真的太能吃了!”田苗苗嫌弃地一撇嘴,“我昨天在现场都觉得可丢人可尴尬了。得亏是班长,班长涵养好,大度,什么都没说,还给他夹菜呢,搁别人早黑脸了!” 看见老师进来站上了讲台,田苗苗忙嗖地撤回脖子,闭上嘴停止八卦,一秒正襟危坐翻开书。 这节课是班主任李老师的课,因为课前的一场小风波,周宇宁课听得心不在焉的,总是控制不住地溜号。 9、第 9 章 所幸老师没提问周宇宁。 临下课十分钟的时候,李老师课讲完了,开始说开班会的事儿。 五一劳动节即将到来,班会要开始筹备起来了,李老师鼓励大家踊跃报名出演节目。 班长程砚初和陈梦娇这次依然是四名主持人之二。 班会各项筹备工作很快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了,课间大家都在叽叽喳喳讨论报什么节目。 陈梦娇除了担任主持人,还报名了一个舞蹈节目《采蘑菇的小姑娘》。 只是她没当上领舞,领舞人选最终由班主任敲定为文娱委员张孟,说因为这个舞蹈节目是张孟提案的,也是张孟负责舞蹈动作编排。而且张孟虽然是男生,但跳舞比陈梦娇跳得好,他是男生当领舞也是一个创新,有看点,班主任就定下张孟为领舞了。 午休和课间时间他们都在紧锣密鼓地排舞。 其他出诗朗诵、独唱合唱还有小品等节目的,也都在火热的讨论排练中。 这本来跟周宇宁没什么关系,他是个文娱节目绝缘体,写字画画还行,唱歌跳舞诗朗诵演小品什么的他可就太不擅长了,所以他一个节目都没有参加,照旧一个人在座位上写写画画,偶尔抬头看看他们排练节目,怪热闹怪有意思的。 气氛已经提前预热了起来,大家对于开班会的热情都很高涨,只要开班会,就能少上两节课,这简直是天大的快乐。 还能借着排节目光明正大地放风玩耍,班上的同学都叽叽喳喳的,非常快活。 看着别人都喜气洋洋的,周宇宁也挺高兴的,而且他也有活儿的。 等到开班会当天,他要布置讲台这边的黑板——每次开班会,前面黑板都要写写画画一番,写“101010班会”艺术大字,并画一些插画图案什么的,这回他也能参加这项光荣的工作了。 并会参与布置教室,他这也算是积极地参与这场班会了。 今天午休,周宇宁比往常提前回校了二十多分钟,他几乎是忙忙地扒拉完饭,撂下饭碗就一路小跑赶回来了。 他如往常一样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定,拿出那本他自制的日记本,继续画封皮。 语文老师要求他们每天写日记,每周交上去老师批改。他上一本日记本快用完了,跟他妈妈要新的日记本,他妈妈拿给他两本他哥以前用剩下的笔记本,说都没用完,丢了浪费了,让他用这个写。 两本都是他哥英语课的笔记,只写了笔记本的大概三分之一。周宇宁研究了一番,如果把前面写了字的撕掉,就会豁牙露齿的,难看。 而且封面上还写了他哥的名字,周宇宁皱了皱鼻子,不想用。 才不想他的日记本顶着他哥的名字。 他想了想,干脆把没写字的纸张撕下来,拿订书器订成了一本新的,封面是撕了算数本里的一张白纸一包,他自己画封面。 这本封面他已经画了快一半儿了,画完了米老鼠和唐老鸭,柯南和小兰,小豪小烈这对四驱兄弟,现在在画《机器猫》里的机器猫和大熊。 他野心很大,他要把他最喜欢的动画片里的人物都画到他的日记本封面上,画个热热闹闹的大荟萃群像。 他最喜欢的动画片也有好多,一本封面肯定是画不下,周宇宁打算以后的日记本都自己做,自己画封面,分批画就能画下了,这样他就能天天看到自己喜欢的动漫人物,每天写日记的时候都能看到,都能跟它们打招呼,想看的时候随时掏出来看,还不用花钱。 买封面有动漫人物的日记本,好贵的。 “我真聪明啊!”周宇宁拍了拍自己的小脑袋瓜儿,像聪明的一休那样,绕着手指头在自己脑袋瓜儿上划了两个小圈圈。 他觉得想出这个主意的自己可真是个聪明的机灵鬼儿。 等全画完之后他就可以用水彩笔上色了,上了色会比现在铅笔画的线稿好看很多倍,也不比买来的日记本彩色封面差呢,只是水彩笔要省着点儿用才行。 没画两笔,周宇宁又忍不住抬头去看班里同学彩排节目的热闹了。 在教室里教室外三三两两的人群里找了找,周宇宁很快找到了班长程砚初的身影。 陈梦娇跟他站在一起,两人离得很近,手里都拿着几页纸在念念叨叨,时不时对视一眼说着什么。 他们是在对主持人的台词吧? 周宇宁无意识地绕着手里的铅笔,这一幕让他忽然有点儿羡慕。 他要是也能当主持人的话,就也可以跟班长亲亲密密地站在一起了吧? 他俩也许会脑袋凑着脑袋一起对台词,你一言我一语,接着正式开班会的时候并肩战斗,然后很快他就能成为班长的好朋友了吧? 这叫做共事过的革命情谊,并肩战斗过、一起扛过压力、一起走过艰难险阻,友情肯定突飞猛进比钢还硬比铁还强啊。 可是……他大概永远也当不上主持人,这个念头只咻的转了一下不到三秒,周宇宁就拨浪鼓地摇了摇脑袋。 他没那个口才,不是那块料。 他还是天生的社恐,怕人,最怕公众场合上台发言什么的了,他会紧张怯场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宇宁忽然有点泄气,他托着小脸儿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要成为班长的好朋友,起码要像陈梦娇这样,跟他一起对台词一起工作一起战斗一起共进退呀,像他这样远远地在外围瞅着遥望着,什么时候才能成为班长的好朋友啊! 而且……他本来昨天要跟班长说,昨天放学后他就有空,想邀请班长来家里看他的娃娃的。 只要班长和他一起玩过一次,他和班长的友情一定会朝着好朋友的方向迈进一大步的! 结果班主任忽然宣布了筹备班会的事,班长顿时陀螺一样忙起来了。 这一忙,估计五一劳动节之前都不会有时间去他家玩儿了。 没关系没关系!周宇宁晃了晃小脑袋,那就等五一之后好啦,晚几天就晚几天嘛。 想到什么,周宇宁眼睛一亮,他从算数本里撕下一张纸横过来,用尺子比着,画了一个长长的长长的格子。 就把这个格子作为他攻略班长的进度条,每天记录来激励自己叭! 他觉得离成为班长的好朋友,他还有漫漫长路要走,所以这个格子一定要尽量长,得有把算术纸横过来这么长才行。 然后他画了一条一条小竖线,将长格子分成了一个一个小格子。 周宇宁看着这一排小格子嘿嘿地笑,以后他和班长的友谊每往前推进一步,他就用铅笔涂黑一个小格子。 这就是他攻略班长的进度条啦! 想了想,他又在格子上方郑重其事地写了一行字:今天成为班长的好朋友了吗? 看着这行字和下面的进度条,周宇宁满意地点了点小脑袋,瞬间又充满干劲儿! 过了会儿,他瞥见班长落了单,一个人在那边对着纸背词,背着背着陈梦娇又跑到班长身边去了,跟班长叽叽咕咕说了好一阵儿不知说了些什么,看样子应该在讨论班会的事儿吧? 但两个人说着说着似乎产生了意见分歧?陈梦娇离开后班长好看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好像有点儿烦躁的样子,周宇宁连忙放下画笔,跟伺机而动的大兔子似的颠颠儿地朝班长跑了过去。 “班长,吃糖!”周宇宁凑到程砚初身边刷地一下摊开手掌,手心里躺着一颗大白兔奶糖,“吃糖补充能量,吃了糖心情就会变好呦!”他笑得眉眼弯弯的。 程砚初看了一眼,没接他的奶糖,皱起的眉头倒是一下子松开了,往回推了推糖语气温和道:“你吃吧。” 他知道这大白兔奶糖是周宇宁攒着舍不得吃的,自己都舍不得吃,却惦记着巴巴儿地送给他吃,忍不住心里一软。 君子不夺人所好,他当然也不能夺别人心爱的奶糖。 况且奶糖是小孩子才吃的,他现在是大孩子了,不好再吃奶糖了。 周宇宁仍仰着小脸,肉乎乎的手心里还宝贝似的捧着那颗大白兔奶糖,执着地朝着程砚初手里送,“班长你不喜欢吃大白兔奶糖吗?可好吃了!班长你是不是没有吃过这个奶糖,你尝一尝,尝一尝就知道它有多好吃啦!” “这么吃你可能还体会不到它有多好吃,有个秘密你可能不知道!” 周宇宁煞有介事神秘兮兮地凑近了跟程砚初道:“它可不是一般的糖,它会变身哒!你放一颗它在杯子里,用开水一冲,它就从一颗奶糖——”周宇宁大大的圆眼睛一下睁得晶晶亮光彩四射,“biu一下神奇地变成一杯牛奶啦!” 说着,他馋嘴猫儿般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唇,“可好喝了,可甜啦,比就这么吃掉它,要好吃一百倍喔!” 而且,一颗小小的奶糖含进嘴里没一会儿就化掉了,再如何想要慢慢慢慢地吃,也很快就吃完了。 可是当它变成一杯牛奶,就可以慢悠悠喝上好半天啦! 享用它的时间嗖一下加倍,快乐也嗖一下加倍了呢,这可比直接把它含进嘴里吃掉,要划算太多了! 程砚初被他生动可爱的表情逗笑,有些不忍拒绝他的好意,又不忍吃掉他好不容易攒下的奶糖,想了想,很快找到了推拒这颗奶糖的正当理由:“你这么一说,我也更想喝它变身之后的牛奶,就这么吃掉它太可惜了。” “这颗糖就先留在你那里,等我去你家里玩的时候,我们再一起喝它的变身好了。” 周宇宁果然被他说服了,立马开心地点头答应:“好喔!” “我会好好保管这颗大白兔奶糖的,绝不会在你来之前吃掉它,我就是再想要吃它也不会吃掉它的,我会等着你来,我们一起喝它的变身,我保证喔!” “那我不耽误你背词了,你接着背,我走啦!” 看着他揣好奶糖,在衣兜上轻轻拍了拍,颠颠儿地又跑走了,程砚初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浅笑,心情大好,果然继续背主持词了。 周宇宁回到教室里,继续画他的日记本封皮,画着画着就忍不住停下来摸一摸兜里的大白兔奶糖——现在除了一起玩娃娃的约定,他和班长还多了个一起喝大白兔奶糖变身的约定呦! 周宇宁不禁抿着小嘴儿偷偷乐起来。 “周宇宁!周宇宁!”周宇宁小身板一颤儿,被一道尖锐的声音猛地喊回了神。 “你傻笑什么呢,跟个大傻子似的!”陈梦娇一脸不高兴地看着他,“你来替换于琳琳,赶紧的!” “啊??” 什么啊!周宇宁一脸懵。 10、第 10 章 “周宇宁你会跳舞吗?”文娱委员张孟问他。 啊?? “管他会不会的,肯定比于琳琳强。都练了两天了,动作还记不住跟不上,”陈梦娇不满地剜了于琳琳一眼,“这不耽误我们事儿吗!” “哪到两天了,才一天半!”于琳琳不服。 “半天就够看出来你不行了,学个动作比蜗牛还慢!还同手同脚,机器人都比你跳得好看!” 关键不听她指挥,一说就犟,陈梦娇掐半眼珠子看不上这个于琳琳。 “周宇宁,你来!”陈梦娇叉腰命令他。 “你说换掉我就换掉我啊?领舞是张孟!”于琳琳委屈得大声喊,“他是文娱委员他说了算,你凭什么换掉我啊?” 陈梦娇理都不理她,“周宇宁!快点儿!” “不行不行!”终于搞清楚状况的周宇宁吓得慌忙摆手,“我不会跳舞,我四肢不协调!” 让他跳舞?这不赶鸭子上架,开玩笑呢吗! 他看了一眼于琳琳,没敢说,我会比于琳琳更耽误你们事儿! “我知道你四肢不协调,”陈梦娇一脸不耐烦,“你跳个皮筋儿都跳不明白,走个方块队都能顺拐,这不是没人了吗?别人都有节目,就你是个大闲人。” “关键是,你起码有个好处,听话。”她意有所指道,“不像某些人,跳不好还不听指挥,瞎跳。甭磨叽了,你快点儿来!” 她使了个眼色。 周宇宁几乎是被几个一拥而上的同学给“挟持”到了舞蹈队伍里! 于琳琳气得一跺脚,扭头就跑了。 接下来的排练过程对于周宇宁来说就是四个字——欲哭无泪! 记动作倒是不难,他记性好记得快,就是四肢真的不协调,他跳的跟别人跳的,愣是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陈梦娇对于自己硬薅上来的人负责到底,干脆手把手教他,给他纠正动作。 就是这个教学的过程十分折磨人,充斥着陈梦娇没完没了的训斥和吼叫。 周宇宁感觉耳朵都要被她吼聋了。 而且,身上挨了陈梦娇不少打,一会儿“胳膊没摆对!不是这样摆!”啪一下,一会儿“腰要扭!扭懂吗?”啪一下! 呜呜!周宇宁捂着被打疼的身上,他不想跳了,他想逃走! “干什么呢这是?”班长程砚初的声音响起,落在周宇宁的耳朵里简直宛如天籁。 周宇宁立马朝他投去求救的目光,班长救我! “周宇宁太笨了,怎么教都跳不好。”陈梦娇苦恼地朝他说,“我教他教得都要累死了。” 程砚初看了一眼周宇宁泫然欲泣的猫儿眼,好不可怜,“那你也不能打人啊。”他询问的目光看向张孟,“你们排舞还要挨打的吗?” “舞蹈老师有时候是会打人。”张孟白了陈梦娇一眼,“她又不是舞蹈老师。” “而且周宇宁跳得也还凑合了,”张孟抢在陈梦娇又要告偏状前说,“反正他在后排边儿上,不显眼,可以蒙混过关。” “你倒是会装好人!”陈梦娇冷哼了一声,“什么都‘凑合’‘差不多就行’,她们都跳成这样儿了你也不管,净让我当坏人你当好人!是啊,她们跳得差就能显出你这个领舞跳得好了。” “我本来跳得就好,不用别人衬托!”张孟也怒了,立马反唇相讥,“没几天就是班会了,时间紧任务重,哪有那么多时间给你,把她们都调.教成舞蹈家?” “这个舞本来就是领舞出大力气,其他人陪衬就好,又不是人人都是采蘑菇的小姑娘,蘑菇们在后面呼应就行了。你们也没学过舞蹈,摆几个简单动作就可以。就你,非要大家都一块儿做那么复杂的动作,还怪她们学不会。” “我知道,你想当这个领舞当不上,你不服,就处处跟我唱反调整事儿呗,你是想给自己加动作,就给大家全加了动作!” “呵!别人陪衬就好呼应就好!这是群舞,不是你一个人的独舞!凭什么你当鲜花,让别人都当绿叶?”陈梦娇手指头几乎要怼到张孟脸上去,“你这么想凸显你自己,干脆改名《采蘑菇的小姑娘和她的背景板们》!绝了!” 周宇宁没忍住,扑哧一下乐出了声。 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又办错事儿了,慌忙啪叽一下捂住了嘴巴。 不过有他开头,在场的其他同学也都忍不住了,也都笑了起来,这一笑,倒是一下缓和了刚刚剑拔弩张的气氛。 连班长程砚初的嘴角也上扬了一个弧度,到底想起自己是班长,只好忍住笑,对吵得脸红脖子粗的陈梦娇和张孟说,“看来对于排舞你俩还有分歧,你俩不如找李老师再商量一下,看看这个小姑娘和背景板,不是!” 大家没憋住又笑了起来。 “看看究竟怎么排。”程砚初朝大家摆摆手,示意先别笑先别笑,“敲定了之后,你们再接着排练,好吧?不然你也有怨气他也有怨气,都憋着股怨气在这儿较劲,你们的舞排不快。你俩先去找李老师吧,再商量商量,去吧!” 话音一落,陈梦娇又翻了张孟一个大白眼,斗鸡一样率先冲出去了,冲出去时还狠狠撞了他肩膀一下! “你故意是吧!”张孟简直要被气疯了,也紧随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冲出去了。 混乱暂时告一段落,程砚初把周宇宁拉到一旁,“她打疼你没?” “没有没有。”周宇宁拨浪鼓摇头,小脸儿朝着班长又甜蜜蜜地笑起来了。 有班长为他出头,疼也不疼了。 “那俩人斗气,你遭殃。”程砚初给他揉了揉胳膊,“陈梦娇再打你,你就还手,干什么乖乖让她打?” “那不行,”周宇宁忙摇头,“男生不可以打女生。” “那你就来告诉我,我有办法对付她。” “好喔!”周宇宁两只眼睛笑成了弯弯的小月牙。 当天放学回家,写完作业后,周宇宁狗狗祟祟拿出他那张《攻略班长进度条》,郑重其事地拿铅笔涂满了第一个小格子,涂完就开心地笑了起来。 “我没有作弊乱涂进度条喔。”他对着进度条念念叨叨,“今天班长让我再挨陈梦娇打就找他,他保护我,他保护我耶!所以我和班长的友情确实可以算前进了一个格子喔。” 想了想,他把纸翻过来,一面自言自语,“真的,我俩友情真的有前进一个格子,不要不相信,我这就把理由写上去。”他在纸背面郑重其事地画了个圆圈一,开始写:班长让我挨打就找他,班长保护我! 写完,他把纸举起来也不知道是给谁看,“看!我没作弊,这是我和班长友情前进一格的证据!” “以后每前进一格,都注明理由好啦。对,就这么干,这样才有理有据,证明我没有作弊,我可真聪明呀!” 他拍了拍自己的小脑袋,把纸翻回来,再次爱不释手地看了看那个涂黑的小格子,捂着嘴巴笑成了一只偷到小鱼干的加菲猫。 《采蘑菇的小姑娘》编舞最终班主任敲定了,由领舞张孟扛大旗,但作为绿叶的其他人,也适量增加了戏份,这样一面能最大限度地让这个节目出彩,张孟学过舞蹈的嘛,一面其他没学过舞蹈的同学也不用压力那么大。 周宇宁顿觉压力骤减。 而且,他笃定,班长肯定跟班主任说什么了,然后班主任对陈梦娇说什么了,因为在之后的排舞过程中,陈梦娇虽然也偶有纠正他动作,但一下也没再打过他了。 周宇宁的练舞过程终于不那么痛苦难捱了。 就是常常被迫听到一耳朵陈梦娇跟人叽叽咕咕说张孟的坏话,说他一个男生娘里娘气的。 “男生就该有男生的样儿,他又不是小姑娘!一个男生非要来跳舞,非要掺合进咱们小姑娘群里头,他还跳采蘑菇的小姑娘!羞不羞啊!” “你看你看,张孟又翘兰花指了!” 诸如此类的。 周宇宁听到这种话就虎躯一震,就莫名的心虚。 张孟跳舞翘兰花指经常被说像小姑娘,那他……他玩娃娃也像小姑娘…… 周宇宁心里的小人儿忍不住瑟瑟发抖,条件反射地赶忙裹紧自己的小马甲——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喜欢玩娃娃这件事! 除了班长,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转眼就到了开班会的这一天,班会是下午五六节课开,午休时大家都抓紧时间,进行着最后一轮紧锣密鼓的彩排。 周宇宁他们换上了舞蹈服——上衣下裤水粉色的一套,上衣是收腰的七分喇叭袖,裤子是八分喇叭裤,这样穿着跳舞好看。 舞蹈服是陈梦娇上午拿来学校的。 本来借舞蹈服这活儿张孟也包揽了,但中途出了岔子,他没借来。 他看中的那套没借来。 对方能借给他的,不是很适合这个舞蹈。 然后陈梦娇自告奋勇说她来借,她妈妈在小商品购物广场卖衣服,跟里面很多摊主都熟,能借来满意的。 大家换上舞蹈服,这下跳起来更有模有样了。 虽然心里忍不住紧张,但对于班会上即将到来的演出都信心满满。 就是跳着跳着,忽然听到“呲啦”一声! “张孟!”后排的一名女生指着张孟的屁股,捂着嘴巴尖叫了起来,“你裤子!裂开了!” 11、第 11 章 忘情投入于舞蹈的张孟还没发觉,自己的演出服裤子从屁股蛋儿处裂开了,听到身后的女生们齐声尖叫,才往自己屁股上一摸——天啦噜,他裤子裂了个大口子! 刚刚有个扭腰撅屁股的动作,可能是动作幅度大,一下崩开线了! 张孟双手捂着屁股,登时羞得脸也成了猴屁股红透了,一眼瞥见陈梦娇竟然还在那儿叉着腰笑话他! 张孟气急败坏地就冲她杀过去了。 “都怨你!你给我的衣服尺码小!我都说了尺码小,早报给你我的码数了,这衣服码数不行,我穿着紧,怕一跳舞崩开线,你非说不小!说我杞人忧天!看看,现在它裂开了!怎么办?!” “谁让你长这么高,这是这套衣服最大的码数了,想要再大一码的没有!”陈梦娇叉着腰毫不示弱地怒吼,“你就知道冲我嚷嚷,我能怎么办!” “你要是昨天就把衣服拿过来,我早一点儿试穿,发现码数不合适总会有办法!”张孟被她气得鼻子都要歪了,“我一直催着你早点儿拿衣服过来,催了一遍又一遍,你一直拖一直拖,拖到今天开班会了你才拿来!你就是故意的!” 陈梦娇一把打开他指着自己鼻子的手,“我难道不想早点儿把衣服拿过来?我让我妈天天催着借衣服的那个阿姨呢,她拿不来我有什么办法?人家要去工厂拿货的!人家又很忙!” “本来就是管人家白借的,欠着人情的!我天天催着我妈,让我妈跟人家这么三催四逼的,人那阿姨都跟我妈来气了,衣服差点儿借不来!” “好不容易借来了,你不说感激我,现在还怪我?拿开你的手,不许指着我!” 张孟被她气得直哆嗦,“你、你就是故意的!我不信大一码的就没有了,我又不是没借过演出服,你忽悠不了我!你少拿那些有的没的来怼搡人,明明是你不对,你还倒打一耙!” 陈梦娇打开他的手他就继续指,打开他就继续指,指着陈梦娇骂:“你就是借机报复!你想害我出丑!你心真黑!” “你才心黑!你才是倒打一耙!” 眼看着两个人越吵越凶要掐起来了,众人急得连忙上来劝,几个人拖一个地把他俩拉开。 “哎呀你们别吵了!别吵了!” “你俩吵翻天,那裂开线的裤子也合不上啊,快别吵了!” “就是啊,现在都啥时候了还吵架!张孟裤子裂成这样儿了可咋跳啊?” “还有十五分钟就上课了,现在可怎么办呐?!” “完了完了,我们练了这好几天,指望着大出彩儿呢,现在好了,裤子都裂了,还出啥彩儿了等着出丑吧!我们这几天的努力全白费了!” “就是啊,全白费了,白挨累了!” “哎呀你俩别抱怨了,现在抱怨有用吗?得想想办法怎么补救啊!” “那你说怎么补救?你有什么办法吗你说啊!” “你冲我喊什么啊?他裤子裂开了是我弄的吗?” “哎呀都别急!都别急行吗!”眼看着又要起内讧,有的女生都急出了眼泪。 “哎咱们要不找找班长吧?让班长帮咱们想想办法,班长一定有办法!” “快别找班长了,我看见班长刚被他们小品组的急吼吼拉过去了,好像什么道具出问题了还是咋的。哎李老师不在,大家有事儿全都找班长,得亏有班长呢镇得住,不然都得乱了套了。尤其今天每个组都在找班长,班长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肯定顾不上咱们这边儿!” “班长就是来了也没招吧,咱们还是自己想办法吧,快想办法!” “有什么办法啊,都这时候了,上哪儿去整条一模一样的裤子来啊,除了演出谁穿这裤子啊!” “要不拿贴纸黏上?哎王梦晴,你那儿不是有《天龙八部》的贴纸吗?” “你开玩笑呢吧,拿贴纸黏?亏你想得出来!” 大家热锅上的蚂蚁般急得团团转,很快又有女生因为意见分歧争执了起来,现场简直一团乱麻。 没人注意到,一团乱麻中只有周宇宁不言不语,绕着张孟的屁股仔细看了半天,趁他不注意还上手摸了摸,忽然说,“能缝!” 这俩字一出,乱成一锅粥的现场瞬间安静了。 “能缝?”大家都凑过来看他。 “裂这么大口子还能缝?” “这能缝得上?” “能!”周宇宁点点头,肯定地道,“我们赶紧去老师办公室借针线盒!” “好!咱们赶紧去!” “不是等下,你啥意思啊?”陈梦娇拦住就要往外冲的她们,怀疑地看着周宇宁,“你意思你能缝?” “对。” “你快别闹了吧!”陈梦娇扭头对女生们说,“咱们去办公室找老师,拜托哪个老师帮咱们缝吧!快走!张孟你跟上!别捂你那屁股了,你那屁股没人看,快走!” 她手一挥,带着女生们裹挟着张孟,乌央乌央地冲去办公楼了。 周宇宁落后了一步,也急忙跟上她们。 但到了办公室,偏巧没有一个女老师在! 办公室里只有几位男老师,男老师们对上她们的求助一脸懵逼——他们不会缝衣服啊! “怎么要用到她们的时候她们就不在了!”陈梦娇小声嘀咕,气得直跺脚。 她看见过好几个女老师午休的时候在办公室里织毛衣,到了关键时刻人就不在了! “咱们快借针线盒,让周宇宁缝!”有个女生急忙提醒。 “对啊!咱们还有周宇宁呢!” 她们赶紧问男老师借针线盒。有位男老师从隔壁班的班主任办公桌那里找了针线盒拿给她们。 一群人又呼啦啦地跑回了班级。 时间紧迫,一向讲究脸皮薄的张孟被逼得没法儿,只能就地在教室里众目睽睽下脱下了裤子,脸红成了猴屁股2.0版。 陈梦娇最看不惯他这扭扭捏捏的小姑娘样儿,一个大男生娘里娘气的,一把抢过了他的裤子塞给周宇宁,“快缝!” 大家就眼睁睁看到周宇宁非常熟练地穿针引线,真就像模像样地缝起来了! 女生们全都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刘芳连忙上前帮着周宇宁压好这条演出裤,好方便他缝。 一时间别的组排练的同学们也都好奇地围了上来,“周宇宁在缝裤子!” “啥?周宇宁缝裤子?” “他居然会缝裤子?!” “他会!他缝得可快了,又好又快!” “天呐他好厉害啊!” 班长程砚初不知何时也凑过来了,忙对大家说,“好了,你们也见识到周宇宁的厉害了,先散开吧,赶紧排练自己的节目去,都围在这儿挡光,小心他看不清扎到手。” 众人这才一步一回头地散了,嘴巴里还在啧啧称赞“周宇宁可真厉害!” “周宇宁好贤惠啊,他以后会是个好爸爸吧,他会缝衣服哎!” “就是啊,他比我爸爸厉害多了,我爸连洗袜子都不会。” “我有点儿想让周宇宁当我男朋友了,他虽然尿裤子,但他会缝衣服啊!” “哎呀你害不害臊啦!” “你都说过想让班长当你男朋友呢,你都不害臊,我怎么就不能让周宇宁当我男朋友了?” “周宇宁还是不如班长好,虽然他会缝衣服,可班长他是班长呀!我还是选班长!” 转眼周宇宁就将张孟的裤子缝好了,大家齐齐松了一口气,吊着的心终于都安稳落回肚子里了。 “真的缝好了耶!” “看不出来了,校领导都坐得远,看不出来的!” “但是文娱委员,”周宇宁对张孟嘱咐道,“你跳舞的时候可能还是要小心些,动作幅度不能太大,怕再崩开。” “对对!”其他女生忙附和。 “我知道。”张孟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在讲台那边布置黑板的陈梦娇,“都是她害的!我这束手束脚的放不开,舞蹈效果要大打折扣了!” “周宇宁!你还闲聊什么呢?”陈梦娇大声喊他,“没看见我们布置黑板呢吗,都忙不过来了,你还不赶快过来帮忙!” “来了来了!”周宇宁忙哒哒哒小跑过去。 “周宇宁可太忙了,要把周宇宁劈成八瓣子用了。”有女生捂着嘴笑。 “可不是!” “都让张孟那条破裤子耽误工夫了,咱们黑板这边差点儿就来不及!要是李老师来看到黑板还没布置完,咱们全都惨了!” 陈梦娇没好气道:“大字冯卓已经写完了,颜色他刚上一半儿就跑了,说去上厕所,也不知道真上厕所假上厕所,班长都忙成陀螺了也没上厕所呢,冯卓那个懒人就是屎尿多!” “周宇宁你赶紧涂色,我和刘芳要忙活画四面的花瓣儿绿叶呢,你快点儿!”陈梦娇昂着下巴高屋建瓴地指挥。 “好哒!”周宇宁连忙找彩色粉笔,忙忙地上色。 换粉笔的空隙,他忙里偷闲地朝班长那边望了一眼。 班长真的好忙的,他要主持,要协调好四名主持人的工作,他还有自己的节目,并且他还要负责维护好后面这两天所有演出小组的统筹调度——李老师碰巧这两天家里有事,她家人住院了,李老师忙得焦头烂额的顾不上学校这边儿! 虽然班会的各项工作李老师前期都给分好工了,也嘱托了语文老师过来帮忙照应照应,但语文老师她带的自己班也在忙活班会呢,语文老师不能一直在他们班这边,只能抽空过来走几趟看几眼,把握把握大的方向就不错了。 而具体的调度安排、进一步地指派人手、监督每个演出小组的彩排进度、确保所有人都有条不紊完成好自己的分工、推进整台班会节目的丝滑运行,还有安排候场啊催场啊等等这些,反正就是后续班会这一大摊子事儿,大的小的零的碎的林林总总的,主要都是在靠班长呢! 虽然周宇宁看到有班干部小组都在班长麾下一起帮忙,班长给他们每个人都指派了明确的分工,每人负责具体一摊子事儿,班长是大头头,他们就是小头头,让各个演出小组的人出了状况先找小头头。 可是,连周宇宁都看出来了,这些小头头远没有班长能干,有些能为班长分忧像冯卓,他是劳动委员他很给力,总是一马当先的,有些事儿报到他这儿当场就能决断。陈梦娇说他懒人屎尿多,周宇宁可不同意。 有些却遇事儿就慌了像学习委员,她自己拿不定主意,下面的人报给她,她跑去原样报给班长,要找班长决断。 有些呢是非常热心帮忙,却总是帮倒忙给人添乱,没错,说的就是陈梦娇。 她也是身兼数职,但没少帮着班长舞舞喳喳,可因为她态度不好说话难听,总是旧的问题还没解决,新的麻烦又惹出来了,导致不少人对她怨声载道的,总要班长给她擦屁股收拾烂摊子。 其实周宇宁觉得陈梦娇挺有工作能力的,也挺会给人安排活儿的,像他就不行,他安排不了别人,他只会老实听命干活儿。 但陈梦娇她就是脾气大性子急,不会跟人好好说话,一言不合就吵起来了,跟爆竹一样炸得噼里啪啦,分分钟把人全炸飞。 所以,主心骨还是班长,多数事情还是要等着班长拿主意。 这么一会儿工夫周宇宁就看到,班长从这里跑到那里,又从那里跑到那里,人都快要跑出残影了。 但虽然忙得分身乏术满头大汗,班长脸上的表情还是一贯的沉稳冷静,周宇宁没看出他有多么焦头烂额,更没有方寸大乱。 不像班上有的男生那样,一着急就来火儿,在那儿瞪着大眼珠子暴出一脖子青筋呼呼喝喝的。 呼喝半天,把周围人都骂了个遍,光听见他雷声大了,可他雨点儿小啊,事儿一样都没办成! 那样的男生周宇宁最讨厌了,班长就正相反,有能力镇得住场还情绪稳定,是所有人的定海神针,在这种多数人都慌了手脚的关键时刻,真的狂拉好感! 望着班长在人群中风一般穿梭来去的身影,周宇宁忽然觉得,班长好像《四驱兄弟》里的哥哥小烈喔,沉稳又细心,温和又可靠! 他真的好像小烈啊,从小学一年级班长帮扶他的情谊开始,周宇宁就觉得班长像小烈了。 看动画片时他就更喜欢哥哥小烈。认识了班长之后,他再看动画片,一看到小烈就更加喜欢了,会不自觉地把班长带入小烈! 在班长的沉稳带领下,班会的一切事宜都在有条不紊地向前推进,忙而不乱。 周宇宁对着班长忙碌的身影重重点头,一双猫儿眼里亮闪闪的都是孺慕。 大家对班长如此信赖,甚至到崇拜的地步,相信班长无所不能,是真的因为班长他超能干、超厉害的啊! 就像哥哥小烈一样能干厉害又可靠。 可同时周宇宁又忍不住有些心疼班长,他很想过去帮班长干活儿,可恨他手里也有一堆活儿呢,他过不去! 12、第 12 章 下午第一节课上课铃打响,班会准时开始了。 这次开班会,周宇宁觉得自己的心情没有往回那么轻松了。往回班会,他就是一个无忧无虑的观众,坐在下面开开心心看节目凑热闹就好了,可以说是心无旁骛,一心快乐。 这次班会因为他有舞蹈节目,好像身上一下子就担上了责任,颇有压力。 他都没办法专心致志地看台上的节目了,脑子里总是不由自主地在过他的舞蹈动作,可是又过不连贯,过着过着就断掉了,好像既没办法专心看节目,也没办法专心过动作。 感觉自己好像一个人分裂成了两半儿,但哪半儿都没顾好! 而且,他开始感到控制不住的紧张了! 周宇宁一向最怕众目睽睽之下上台表演节目这种事了,被硬薅进舞蹈小队真的是赶鸭子上架的。 他不是没有想过退缩,但妈妈说锻炼锻炼挺好的,没想到她儿子还能表演舞蹈了! 妈妈一脸自豪。 班长也对他那么鼓励支持,而且陈梦娇也不许他退,他就只能硬着头皮强撑着上了。 可今天是班会,待会儿是正式演出了,不是彩排,紧张的氛围一下子就来了! 周宇宁这会儿一边眼睛乱飘心不在焉地看着台上别的同学的节目,一边紧张得心怦怦狂跳,手心直冒汗。 台上的节目不知何时演完了,教室里响起同学们齐刷刷的掌声,周宇宁落后一拍,赶紧也跟着木木地鼓掌。 到第三个节目了……第三个节目演完了。 到第四个节目了……第四个节目演完了。 到第五个节目了…… 啊啊啊!再有两个就到周宇宁他们的舞蹈节目了! 这时,忽然听到教室门外有动静,下一秒,周宇宁瞳孔剧震——按惯例会巡视各班班会情况的校领导小组,居然这个时候进他们班教室了! 简直晴天霹雳。 周宇宁满心以为,校领导们巡视到他们班的时候,他们的舞蹈节目肯定演完了,这样他就可以大松一口气,不用面对台下的同学老师、还有校领导们在场的双重暴击了。 如果说面对自己班的同学老师已经让他够害怕够紧张,紧张得心怦怦狂跳,那么有校领导们在场,他就是害怕紧张超级加倍了! 他们怎么就巡查得这么快呢! 为什么就不能来得慢一点,等他演完再进来呢! 周宇宁手心暴汗,脸颊滚烫,喉咙发紧,心慌意乱。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好,王梦晴同学的独唱非常精彩!下面是舞蹈节目《采蘑菇的小姑娘》,有请我们的表演同学们上场!” 周宇宁深呼吸,再深呼吸,又深呼吸,强迫自己竭力保持镇定,努力挤出一丝微笑,规规矩矩走在上台的蘑菇小队里,努力不让别人看出他的紧张慌乱。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手指尖儿都在颤呼呼地发着抖,心都要蹦出了嗓子眼儿,大脑此刻却好像一片空白! 周宇宁心里一咯噔,忽然涌起巨大的不妙和恐惧——他一会儿不会忘记舞蹈动作吧?! 忽然,在就要走到台上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冰凉凉潮乎乎的右手,被一只温暖的手掌给握住了。 那是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掌,比他的手大一些但大不太多的少年人的手掌。 那手掌悄悄拢住了他的手,拢在温暖可靠的掌心里,轻轻地带着安抚意味地握了握。 周宇宁:!!! 周宇宁被这传递过来的温暖力量瞬间微定了心神。 他下意识抬头一看,就对上了站在身侧的班长程砚初,那温柔注视着他的眼神。 四名主持人报完幕,是两两分立于台下两侧的,原来班长正好站在了他上台的这一侧! 班长趁人不注意悄悄握了握他的手,是特意给他鼓励打气的! 飞快意识到这一点的周宇宁,眸子一下子就亮了。 程砚初很快松开了他的手,握他手的全过程可能就一两秒钟。 但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听见班长在他耳边飞快地悄声说了句“加油!我看好你!” 周宇宁含着惴惴的一双猫儿眼眸子,瞬间如点亮了星海般,更加亮得夺目。 音乐响起,台上采蘑菇的小姑娘和他的背景板们各就各位,开始合着音乐的节拍,翩翩起舞。 “这个节目编排得有创意。”坐在教室后排的校领导点点头,跟旁边的年级主任说,“领舞是个男孩子,别出心裁,是个亮点。这男孩子跳得不错,是个舞蹈苗子啊。” “是啊。”年级主任忙说,“比女孩子身体柔韧性还好,身体条件很不错。跳得也灵动,看得出有舞蹈功底,真不错啊。” “后排边上那个男孩子,”校领导大叔的嘴角不由得上扬,一贯严肃的眼里划过一抹笑意,“也挺有意思。” 可不是嘛,婴儿肥的小脸肉嘟嘟的,跳舞的动作瞧着憨态可掬的。 关键是那小孩儿不紧张不怯场,脸上一直挂着笑呐,笑得可真甜啊,明媚欢快喜气洋洋的,叫人看着心情就贼好。 “也是个灵动的孩子!”年级主任笑着说。 舞蹈跳得好不好且不说,小脸上那恰到好处的大大笑容,是真灵动、真讨喜啊! 一舞结束,教室里掌声雷动。 呼……周宇宁悄悄长舒一口气,乖巧谢完幕,跟着蘑菇小队一起哒哒哒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觉得脚步瞬间都轻快了,整个人就是身轻如燕! 演完啦演完啦,这下可以浑身轻松毫无负担地看节目啦! “诶同桌,”田苗苗碰了碰他胳膊,趁着小品节目大家都在笑的缝隙,仗着他俩坐的位置是班主任还有坐教室最后一排的校领导们不太看得到的视线死角,飞快地小声跟他交头接耳,“你今天行啊,表现得可以啊!” “本来你上台前我还担心你来着,看你超紧张的,我也忍不住为你捏了一把汗,怕你一个怯场演砸了。虽然你的位置不是很显眼,但我怕你演砸了会哭!” 周宇宁尿裤子就会哭鼻子的。 这么重要的班会要是演砸了,真怕他会哭得抽抽搭搭水漫金山喔! “结果没想到,你上了台发挥还挺好!” “诶,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上台前紧张成鹌鹑了都,上了台倒一秒入戏收放自如了!而且你笑得也太好看太甜了吧,你的表情管理真棒诶!” 她朝周宇宁竖了个大拇指,“不输给张孟了,人张孟可是专业学过舞蹈的,包括在台上的表情都有舞蹈老师指点训练过的。你就不一样了,你好像……浑然天成!” “我觉得你笑得比他好看比他甜,超感染人的。” “真的吗?”面对这波突如其来的表扬与肯定,周宇宁惊讶地睁圆了眼睛,他在台上笑得好看又甜吗? 他自己都不知道诶! 他就是在台上的时候想到班长握了他的手给他打气,还跟他说“加油!”。 一想到班长这样暖心地鼓励他,想到班长当时看着他好温柔好温暖的眼神,他就忍不住心里开心来着。 难道是这样,还无形中助攻了他在台上的表情,让他笑得更甜更自然了吗? 哈哈!周宇宁晃了晃小脑袋,翘了翘脚脚,好开心呀! “你还没说呢,别光顾着笑啊!”田苗苗拿胳膊肘碰他,“你怎么上去就不怯场了呢?是有什么秘诀吗快教教我!再有几个节目就到我了,校领导还搁后面坐着呢,完了完了我现在也开始紧张了!” 啊这个啊…… 这个倒不太好传授呢,周宇宁挠了挠脑袋。 他本来都紧张疯了,上台那会儿差点儿走路都要同手同脚了。当时他心里真是害怕极了,很怕自己会忘记舞蹈动作,或者跳舞的时候来个同手同脚,那可就惨了。 是意想之外的班长鼓励他、对他笑,他一高兴,好像紧张害怕什么的就神奇地消退了一大半儿! 后面跳舞他光想着班长了,根本没工夫想“别紧张别紧张”这件事儿,就真的没怎么紧张了! 但是这个好像不太好直说。 有了上次他说秃噜嘴的前车之鉴,这回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提到班长。 “嗯……”周宇宁偷摸朝班主任所在的方向飞快瞟了一眼,见班主任完全没朝他们这边看,赶紧用气声跟田苗苗努力表达,“你就全神贯注想你要表演的节目,别想紧张不紧张这回事,就好了!” “就这样吗?这样就行了?好,我想节目。”田苗苗闭上眼试了试,“不去想紧张,嗯!” 小品结束,下一个节目是班长程砚初的! 周宇宁一秒坐直了身体,两眼亮晶晶看着班长在那台电子琴前面落座,充满期待。 太好啦太好啦校领导们还没走呢,正好让校领导们都快看看班长弹琴时艳惊四座的样子! 只可惜学校只有电子琴给他弹,音乐老师们平时上课用的乐器只有电子琴、手风琴这些,没有钢琴。 真想看看班长弹钢琴的样子啊,班长家里有钢琴的,上次去班长家他看到了!就摆放在客厅里,老大老漂亮老拉风的一架钢琴啦! 要是下次还能去班长家,能有幸看到班长弹钢琴的样子就好了,周宇宁两眼放光情不自禁搓着手手,一定比弹电子琴更帅更酷吧! 正美滋滋地想着,忽然,他的手腕被人猛地一把攥住了! 13、第 13 章 周宇宁一扭头,毫不意外地对上同桌田苗苗的一张花痴大脸。 是的没错,他在这边内心嚎叫着兴奋着的同时,他同桌田苗苗也激动兴奋得不得了,那眼睛里简直都在放绿光——嗷嗷嗷班长要弹琴啦! 全校都给我看过来,我们班班长要弹琴啦! 你们别的班的班长就没有会弹琴的! 别说班长了,就是加上文娱委员打包一块儿,全校也没有几个会弹琴的。 今儿个班会校领导正在,班长一出马,这可不仅关乎着班级荣誉、班级自豪感什么的,更因为,班长就没有哪次上台表演是不出彩的! 尤其他坐在那里优雅弹着琴的时候,午后柔和的日光照在他实在过分英俊帅气的侧脸上,那就是钢琴小王子啊!是白马王子降世啊!精准击中在场所有扑通扑通的少女心啊! 田苗苗给自己拔苗助长,提前将自己拔到了少女的行列,眨巴着一双啦啦队三人女子天团为流川枫助阵时的同款星星眼,内心有一万只土拨鼠在疯狂嚎叫! 她这会儿连自己即将上台表演的紧张啥的全都抛诸脑后了,满心满眼只有台上的班长小王子,奈何却只能拼命压抑着自己,只能靠攥住同桌的手腕来稍稍表达一下她滔滔江水般的兴奋喜悦! 被攥住的周宇宁回了她一个“我懂”的眼神。 看得出来同桌忍得很辛苦了,要不是教室后面有校领导们在,以田苗苗这个天不怕地不怕“胆大妄为”的性格,她早带头尖叫出声了。 再看看周围的女同学们,脸上的兴奋期待一点儿不比她少,都在苦苦忍耐着。 看到陈梦娇在台上另一侧的一面画板前落坐,田苗苗眼里瞬间呲啦燃起羡慕嫉妒得噼里啪啦的小火花! “要是跟班长同台表演的那个人是我就好了!”她幽怨地小小声跟周宇宁嗷嗷着。 是啊,在惊艳于这个节目设计上的别出心裁过后,周宇宁看向台上的陈梦娇,还有她面前的那个画板,他也好羡慕啊,要是有一天,他也能伴着班长的优美琴声,在班长旁边作画,那就太好了。 那样的话,他做梦都会笑醒吧! 目前是做不到了,他没学过画画,不会素描更不会水彩画油画,让他上去,短短一首曲子的时间,大概只够他在黑板上用粉笔画个大熊猫啃竹子,或者唐老鸭米老鼠一起手牵手,四驱兄弟并肩赛车什么的简笔画。 那显然不如像陈梦娇这样支起画板作画,来得有范儿和惊艳了,舞台效果也要大打折扣了。 但眼下不行,不代表将来不行。 周宇宁忍不住开始脑内幻想,要是以后有一天,他也能跟班长同台表演嘛,班长弹琴他作画,那画面可美得要冒泡泡啦! 忽然看到台上还“乱入”了一个手拿小鼓的冯卓,就坐在班长旁边,周宇宁惊了,看看冯卓,又看看他手里那面特别小巧别致的小鼓,比运动会上奏乐的小鼓还要小得多,从来没见过那样的鼓,好像玩具鼓!周宇宁一下子乐了。 “下回咱们可以报名当冯卓!”周宇宁眼睛亮亮地戳戳同桌,示意她看冯卓。 “对啊!”田苗苗脸上一秒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好像错失了两百万,“早知道我也去报名拍小鼓啊!” “都怪他们这个节目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之前只知道班长要弹琴,都不知道还有个陈梦娇搁那儿画画!要知道还有人拍鼓,我去拍啊,我也会!” “那鼓也不是谁都能拍好的。”前桌男生飞快回头加入对话,“得拍对鼓点儿打好节拍才行。”他看了一眼田苗苗,“你这个总按自己节拍走的人,连运动会上敲小鼓都敲不明白呢。” 惨遭运动会鼓乐队刷掉的田苗苗怒回了他一个中气十足的“滚!” “我真好奇班长要弹什么曲子了,”田苗苗纳闷儿极了,“怎么还用得上拍鼓呢?” “该不会是什么喜庆热闹的节日曲子吧,《好运来》《恭喜发财》那种?不行,我拒绝!” 《好运来》《恭喜发财》的魔性旋律瞬间控制了她的大脑! 不行不行!田苗苗猛地摇头,不是歌不好,歌很好非常好,就是她无法接受优雅的王子班长弹《好运来》《恭喜发财》啊! 求求了千万别啊! “诶,陈亮怎么也跑台上去了?还有王涛!他怎么也上去了?”田苗苗疑惑地瞪大了眼睛,“他俩在桌子那儿鼓捣什么呢?哎呀我好想站起来看看他们在鼓捣什么啊!”田苗苗急得心急火燎的。 “陈亮要剪纸!王涛好像要捏橡皮泥!”有前方同学小声播报,一个传一个的,田苗苗很快知道了。 “哇塞!这个节目的元素也未免太丰富了吧!”田苗苗掰着手指头数,“有班长弹琴,有冯卓拍鼓,有陈梦娇画画,有陈亮剪纸,还有王涛捏橡皮泥,哇塞!” 这就免去了台下观众等待陈梦娇画完这个过程可能会带来的单调枯燥感,大大充实了节目的可看性和精彩度,周宇宁眼眸一下子亮了,设计得妙啊! 虽然有班长在旁弹琴,但陈梦娇完成一幅画可能至少需要十分钟左右,大家干等着她一个人画画,纵然有班长的琴声相伴,可能等着等着也会乏味无聊的。 加入了陈亮剪纸和王涛捏橡皮泥,看点就又增加了两个,不仅能有效地冲淡等待的无聊感,还充盈了节目的趣味性和看头,没人喜欢单调,也没人会讨厌这种目不暇接的丰富感,所带来的视觉体验和心理享受层面的双重盛宴,设计节目的人真的很聪明! 而且一下子就把大家的好奇心和期待值都拉高了,出于解谜的心理,大家会非常想要知道他们几个人会亮出什么样的惊喜出来。 果然,田苗苗在旁边一脸雀跃地说:“你说陈梦娇会画什么啊?陈亮剪纸会剪什么?王涛会捏什么啊?捏人还是捏东西?哇,我现在好期待他们会捣鼓什么东西出来啊!” 是啊,他也好期待,周宇宁看着在前面埋头做准备工作的陈亮王涛,不禁也有些技痒。 对了!这个节目的好处还有一点! 周宇宁心念电转思绪翻飞,忍不住在心里大声喝彩——这个节目,使得之前在大家的刻板印象中,不便在班会晚会这类场合搬到台前表演的节目,如绘画、书法、做手工这类,终于也有了表演的舞台! 要知道绘画手工这类慢活儿可不像变魔术,拥有能快速吸引人眼球的魔力,绘画也好书法也好做手工也好,相对来说需要慢工出细活,都不是能一挥而就的,上台表演势必需要一个观众静心等待的过程。 可一等待就容易无聊,容易令人生厌,毕竟看节目首先讲究的是一个感官刺激,一慢,刺激就没了。 但同时安排多项手工,同一时间长度内齐头并进,又丰富又好看,就可以实现这类才艺的上台表演了! 这么一想,设计节目的人何止聪明呢,既有了创新,又给了拥有其他才艺的人一展才能的机会,这一安排令整个节目妙趣横生,无论是表演节目的人还是观众,都能乐在其中,真的是独具匠心了。 “但我还是有点儿担心班长会弹什么曲子诶。”田苗苗很是操心,冯卓的拍鼓实在令她心忧。 混入一个冯卓就算了,不知会不会混入什么鬼畜神展开的东西喔! 他俩在底下这见缝插针的快速交谈都不到半分钟,转眼台上的诸位都准备就绪各就各位了。 《致爱丽丝》的熟悉旋律自班长那灵动翻飞的指间流淌而出的时候,田苗苗心里瞬间稳了。 “还好还好,班长没发癫。”田苗苗捂了捂刚才受惊的小心脏,“我就说嘛,太欢快喜庆的曲子也不适合陈梦娇作画啊,没准儿画着画着她就唱起来跳起来了。” 再现场来段大秧歌,那可太魔性了! “那样设计舞台效果可能也不错,是另一种风格。”周宇宁居然手戳下巴认真分析了起来。 “什么风格?”田苗苗斜眼觑他。 “脱缰野马不是!”周宇宁眨了眨眼,“欢脱鬼马风!” 你可拉倒吧! “班长难道这回就弹这首曲子吗?”田苗苗又开始纳闷儿了。这曲子经典是经典,风格清新明快适合班会弹奏,但大街小巷音像店放得多了听得多了,也就没啥意思了。 将这首早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曲子从头弹到尾?这不像是班长的风格啊。 “听!曲子变了!”周宇宁用气声提醒。 果然变了! 田苗苗双眼刹时迸射出了绿光。 天呐天呐!班长这是要来个乐曲串烧吗! 这可比歌曲串烧难度大啊。 “这首是什么?”田苗苗忙拿胳膊肘撞同桌这个“百事通”,就没有他没看过的动画片电视剧、没有他没听过的歌,“哎呀我听过就是想不起来!” 周宇宁:“是《童年的回忆》!” “对对!” “旋律好轻柔好优美啊,我喜欢这个!”田苗苗一脸如痴如醉。 “变了又变了!这回是什么?” “哇咔咔,是《天空之城》!”周宇宁兴奋道。 是《天空之城》诶!是宫崎骏动画电影里的! 班长竟然弹了他超喜欢的这首电影配乐! 喜欢的人弹了喜欢的曲子,双厨惊喜啊,周宇宁快乐得又想翘脚脚了。 “好好听啊!”田苗苗声音放得极轻极轻,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说不上来,就是好好听啊! 旋律好舒缓好动人,让人的心情瞬间变宁静了,不知为什么好像还有种淡淡的忧伤? 让人好感动好感动。 还没听够呢,曲子又变了! “我的天呐是《卡农》!”田苗苗一秒眼睛瞪大,“我勒个去班长在弹《卡农》!” “《卡农》怎么了嘛?”前桌女生好奇回头。 田苗苗冲她比了个手势“先听!” 一曲《卡农》欢快激昂酣畅淋漓结束,教室里静了一瞬,紧接着掌声雷动! 是实打实的掌声雷动,这波钢琴曲串烧简直神了都! 尤其最后一曲《卡农》,离得近的同学就觉得,班长程砚初那修长的十指都要在琴键上飞起来了! “《卡农》曲子超难的!”田苗苗飞快跟前桌女生说,“好像是它节奏特别快?我也不懂,就是听我学钢琴的堂姐说的,好像学琴没个三五年弹不出《卡农》!” “它不是像《致爱丽丝》那种简单入门的曲子,挺考验人钢琴功底的好像是。像他们炫技就会弹这首,功底不行的不敢弹都,一弹就露怯了!” “班长这就会弹了,还弹这么好!他学琴几年了?” 田苗苗没忍住猛拍了把周宇宁的大腿,“班长这波真是放大招了啊!” 14、第 14 章 “就是啊班长太厉害了!”在持续未停的掌声中,其他女生们也兴奋嚷嚷,“还有什么是班长不会的吗!” “就凭班长这手曲子,”有男生激动地说,“咱们班这回班会评比,前三稳了吧?” “稳了,肯定稳了!” “他们一班之前还搁那儿放大话说什么,咱班班主任不在,这回肯定是他们班胜出了,说咱们班拿奖状全靠班主任节目排的好,人演的不行,节目根本没他们班演得好,说咱班人才华不行!” “还说离了班主任,咱班这次铁定现原形要垫底了!哼哼他们想不到,这回班长放大招了!叫他们都看看,咱们班到底行还是不行!” “就是!而且你们不知道,这个节目是班长排的呢!陈梦娇原本是想她独唱,班长给她伴奏,她可不是要唱什么歌来着,曲子也不是现在这几首曲子。班长说这个节目形式太老套了,得变一变。正要跟李老师商议呢,这不李老师家里就有事儿了。” “之后班长就想出来这么一个节目形式,有人弹琴有人画画,有人剪纸捏橡皮泥做手作。班长就跟李老师说了,李老师一听超赞同,当即就拍板定了!” “本来班长没想让陈梦娇画画。”生活委员插话,“他好像有别的人选。” 唔?一直听着他们说话的周宇宁耳朵尖儿倏地一动,悄悄将耳朵又朝他们这边凑了凑。 “但陈梦娇极力争取来着,李老师就钦点陈梦娇画画了。” “哇塞原来连节目都是班长排的呀!你们班委会保密工作做得也太好了吧,之前是一点儿消息都没透,我们连这个节目是什么形式都不知道,只知道班长会弹琴。” “就是啊!”有人对组织委员说,“咱俩关系这么好,我那么问你你都没说一个字!” 组织委员立马叫屈:“班长给我们所有班干部都下了封口令了嘛!还不是怕走露了风声,一班那帮孙子又要照抄咱们班!回回抄咱们的,抄完还要踩咱们一脚,说咱班技不如人!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像他们一班那么不要脸的。” “就是就是!偷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大言不惭说是他们想出来的!完了还踩别人,他们一班的不要脸程度,跟偷国有的一拼。你们做得太对了,就是要保密,不然这回的创意八成又被他们偷走了,回头没准儿还要反过来诬赖咱们偷他们的呢!” “哼哼,这回就叫他们看看,咱们班是不管排节目还是演节目,都行!” “哎呀你们小点儿声!”有女生提醒,“校领导还在后面坐着呢。” 先自吹自擂起来了好像不太好,虽然他们这不算自吹自擂,完全是凭实力说话。 掌声过后,陈梦娇那边儿也停了笔。画板一翻转,一张浓墨重彩的水彩画刷地映入大家眼帘。 画面上是一片秋收的金色麦田,麦田里有一位收割麦子的老伯伯,他身旁还有两三个系着红领巾的小少年,在帮着老伯伯一起干活儿。 人人脸上都洋溢着“我劳动我光荣”的大大笑容,十分切合班会的主题。 陈亮的剪纸作品也完成了,是一幅春耕图,在图中田地里有一位拿着锄头弯腰耕作的农民老爷爷,远处还有几名正埋头耕作的农民,好一派热火朝天的春耕繁忙图景! 甫一亮相,惊艳程度比陈梦娇的秋收麦田图还要更胜一筹。 这么短时间内完成这样一幅剪纸作品,真的好厉害! 王涛的橡皮泥也捏好了,展示给大家看,原来他捏了一套十二生肖出来! 这短短时间,他竟然捏了十二个出来! 还各个都小巧玲珑惟妙惟肖活灵活现的。 大家都不禁惊叹于他的速度和巧手,七嘴八舌讨论着论手巧,不知他和陈亮谁更胜一筹。 总之,几样作品都完成得相当漂亮!相当出色! 教室里轰然响起第二波的掌声雷动。 所有人脸上都情不自禁地洋溢起与有荣焉的兴奋神彩。 不少人悄悄竖起耳朵,等着听校领导们如何评价。 “这个节目,相当精彩啊!”校领导大叔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了,大步迈向台前。 主任等人也赶忙紧随其后,都到了台前,校领导大叔领着大家一块儿看了秋收麦田图,看了剪纸作品春耕图,啧啧称赞,又逐一细看了十二生肖橡皮泥作品,赞不绝口。 “节目设计得巧,往常咱们见得多的,一般都是弹琴和独唱的组合,要么弹琴加合唱,再要么弹琴加舞蹈,你们班将弹琴和作画手工组合到了一起,”校领导大叔对班主任啧啧夸赞,“有新意,让人耳目一新,别出心裁啊!” “这节目是我们班长排的呢!”李老师忙笑着一指程砚初。 “哦?”校领导大叔早知道程砚初了,闻言不禁朝他一点头,“不愧是班长,不错!” “设计得好,完成得也好,效果可以说相当惊艳了!” 校领导大叔又隔空点了点班长程砚初、陈梦娇,还有陈亮王涛,“几个孩子非常不错,班长琴弹得出色不用说了,这回一听又更上一层楼了啊!女孩子画儿也画得好,还有这两个男孩子,这是手工小达人啊!” 校领导大叔一脸激赏地看了看陈亮,“小同学你这手剪纸工夫了不得,是跟家里人学的吗?学了几年啊?”又激赏地看向王涛询问了几句,夸道:“这手橡皮泥捏的,真不错!” “都是好苗子!李老师,你们班人才济济,可要好好栽培啊。” “李老师班上的班会每次都完成得相当出色,总有亮点出来,要继续保持这样的高水准,这样的干劲儿!” 几位校领导们都不吝赞美,在全班同学的掌声欢送中满意离去了。 他们前脚一走,教室里就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大家都听到了校领导们的夸奖,字字句句都听得真真儿的,这可不是他们自吹自擂,校领导们亲口夸奖了,这是太大的肯定了! 尤其是在后期班主任不在,“内忧外患”不断袭来的情况下,他们硬是在班长的带领下,交出了这么一台精彩的班会节目。 这次的夸奖意义非凡,这是对他们集体努力的肯定! 大家一个个激动得小脸通红,班级荣誉感什么的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李老师深知这一点,也为自己的学生们感到骄傲,索性也没维持纪律,由着大家可劲儿欢呼,看向学生们的笑眼里颇有种老怀甚慰。 周宇宁心里也激动开心得不行,鼓掌鼓得手心都通红了,他也顾不上疼,就顾着开心了。 为自己班开心,为班长开心,班长就是最出色的,会弹琴会排节目才华出众,还力挽狂澜统筹全局,班长简直是最厉害的人! 听完班长的钢琴曲串烧,对于这个节目的妙处总结他要再增加一个,那就是班长对于曲目的选择! 四首曲子,难度逐首递进,从看似平平到精彩到高潮,这个安排很妙啊。 这下他安全理解了班长开头为什么选《致爱丽丝》那首耳熟能详“平平无奇”的曲子,为的是伴奏,不喧宾夺主。 在起初众人的注意力会被陈梦娇的画、陈亮的剪纸、王涛的捏橡皮泥手作吸引过去的时候,班长选择了弹两首“背景乐”作为陪衬。 而当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最初的好奇心和新鲜感减退,观众可能要等待得无聊这个时候,班长加入了《天空之城》,再然后是《卡农》,从精彩到高潮,这就用乐曲把大家重新抓了回来,让大家的情绪开始激动,走向高亢! 然后整个电子琴表演在高潮曲目《卡农》弹完的时候戛然而止,让人意犹未尽的同时,一切又都恰恰好——观众对曲子的情绪此刻达到一个恰恰好的浓度,而那三位同学的作品也于此时恰好完成。 不得不说班长对曲目的安排精妙,对整个节目时间的把控精妙! 不花一番心思哪能做到这样妥帖面面俱到呢? 周宇宁望着班长的眼神更加亮晶晶更加火热了。 经过这次班会,经过班长的这台节目,他对班长的崇拜之情没法儿不跃至历史新高啊! 就是……看到陈梦娇那幅画,还是十分震惊于她这次竟然完成得这么快这么好! 四首钢琴曲串烧,但总共也不到十分钟的样子,她居然就画好了! 还是水彩画! 这让周宇宁心里不由得微微有点挫败感。 原来放大招的不只班长,陈梦娇也放大招了吗? 她画水彩画居然能画得又快又好,完全不同于她画黑板报,无论是速度,还是作品的完成程度。 这样一来,他幻想的班长弹琴他作画同台表演的场面,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了。 至少整个小学阶段,难以实现了。 周宇宁心里忍不住有些怅然若失。 “她那是提前画好的线稿啦!”田苗苗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手拢喇叭朝他耳边说,“我都看见了!她那幅画在上台前早就拿铅笔画好了,早上她拿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了。她上去就上了个色,不然你以为她短短时间怎么可能画完这么一幅画,她画画比乌龟还慢!你跟她一起出黑板报,你还不知道?” “不过反正校领导们坐后边儿看不见也不知道,她画板背对着大家的,她才能够钻这个空子作弊。要我说啊,下回再有这种画画的节目,那个画板得朝向咱们台下的观众才对啊,大家看的是画,又不是她的脸,很没必要把她的脸朝向观众。” “那她不就不能作弊了吗,”前桌女生回头咯咯笑,“她又不傻。” 还能这样的吗?周宇宁大吃一惊,大开眼界。 “诶等等!”田苗苗一拍桌子,忽然想起什么,疑惑脸问周宇宁,“冯卓有拍鼓吗?” “他不会是上去做做样子,滥竽充数的吧!” “呃……”周宇宁茫然地挠挠头,“他好像……” “我当然拍了!”回到座位的冯卓顶头就听见这句不得了的“质疑”,立马不干了,“大姐,我拍了三次呢,你难道一次都没听见?” “你拍了?你啥时候拍的?我咋没看见?” 田苗苗不信四连问,“你真拍鼓了?” “苍天呐!”冯卓作势以头抢桌,含幽带怨,“明明是五个人的表演,我却莫得姓名!” “好像是拍了的。”周宇宁连忙歉笑着安慰他,“第四首《卡农》的时候我听见了!” “昂!前边儿也拍了!” “冯卓冯卓!到你了,快上场!” 冯卓立马一个弹跳起身,“来啦!” 15、第 15 章 接下来的班会氛围热烈又轻松,过了校领导们巡查那关了,得到了大大的肯定,大家提起的心都放下了,大松一口气的的同时开心骄傲得不行,表演起节目来就完全没了之前那么紧张惴惴了。 之前是铆足了劲儿要表现好,要为班级争光,充满干劲儿的同时又忍不住忐忑紧张。 现在嘛,干劲儿更胜,紧张忐忑则跑光光啦,一句话,放开了可劲儿玩吧! 这股玩闹的劲头在歌曲串烧的环节尤其明目张胆,女生们唱《大风车吱呀吱悠转》《舒克和贝塔》《白龙马蹄朝西》,唱《还珠格格》的《当》《自从有了你》《雨蝶》,唱《红十字方队》的《相逢是首歌》,唱《相约九八》,唱《千年等一回》这些歌曲的时候还没怎么着,到了男生们歌曲串烧的时候可就不得了了,各种花活儿都整起来了! 有扯着脖子喊《大河向东流》的,有唱着唱着现场打了一套拳的,那当然是《黄飞鸿》的《男儿当自强》,《太极宗师》的《英雄谁属》,冯卓和王青龙他们几个唱得是铿锵有力豪情万丈,拳也打得气吞山河像模像样。 唱《英雄谁属》的时候,冯卓甚至还在开头吹了段唢呐! 周宇宁和田苗苗都惊呆了! 有唱着唱着就即兴扭起来跳起来的,有专门排练了中二动作宛若群魔乱舞笑得人嘎嘎直叫的,比如唱《猴哥猴哥你真了不得》,唱《四驱兄弟》的《抬头望望天》,唱《彩虹》《真心英雄》,唱《春光灿烂猪八戒》的《好春光》,《东游记》的《逍遥游》,《西游记后传》的《我欲成仙》,《少年英雄方世玉》的《少年梦》…… 一个个连唱带跳又蹦跶的,好像不是在开班会,是在过大年,场子给烘得那叫一个澎湃火热,把台下同学们的情绪全给点燃起来了! 这里头的显眼包当首推冯卓王青龙张壮壮他们三人组,他们甩出了一个王炸操作——唱了刘德华的《笨小孩》! 这首歌可不得了,大家可都太熟了——它太火了,大街小巷都在放,调子一起就是朗朗上口啊。 他们仨台上唱,下边儿同学们跟着唱,几乎是来了个全班大合唱。 而且这仨显眼包那台风不是盖的,边唱边扭肩踢腿转圈滑步搞怪笑,把mv里的招牌动作学了个十成十。 唱到“没有钱在那口袋,哎呦往着胸口拍一拍呀勇敢站起来,不用心情太坏。”[1]这仨哥们直接把身上口袋拍得那是啪啪作响,动作老喜剧人了,班主任李老师都没忍住,边摇头边扑哧乐出了声。 至于唱《精忠报国》《我的中国心》《少年包青天》的《无愧于心》这些歌曲的时候,别的花活儿不好整,但“班会限定款一日男歌手们”将那铿锵激昂的劲儿也整得老到位了。 “诶冯卓今天班会的含量是不是有些过于高了?”火热的气氛中,田苗苗忍不住朝周宇宁耳朵嚷嚷,“《男儿当自强》有他,《英雄谁属》有他,《笨小孩》有他,《我的中国心》还有他!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他!唱完一首接一首赶场似的,他也不嫌累得慌!” “他还说他没有姓名?整场班会就他出镜率最高,可哪儿蹦跶蹦跶蹦跶,他还没姓名?我看他是太有姓名了!” “哈哈哈哈。”周宇宁乐得简直要嘎嘎叫。 到下午第二节课差不多过去一多半儿的时候,此次班会才圆满谢幕了! 谢幕前最后一个节目是即兴的,冯卓还有张壮壮硬是拉着班长程砚初来了首小虎队的《蝴蝶飞呀》。 当看到班长在电子琴前款款坐下,全班女同学们顿时“嗷”地一声尖叫沸腾起来了。 啊啊啊她们的福利时刻又来了! “冯卓又来了。”周宇宁朝田苗苗挤咕眼,忍着笑故意调侃,“含量确实太高了。” “哼,算他识相,带着班长一块儿来了,这次他的含量就忽略不计了。”田苗苗小手一挥,高兴得小脸红红,“这帮男生都唱了这么老半天了,也该让班长唱一首了,我就想听班长唱!” 程砚初是边弹琴边唱,周宇宁这才发现,嗷嗷嗷原来班长唱歌也这么好听! 太好听了太好听了太好听了啊啊啊! 他也要化身啦啦队三人女子天团,狂冒星星眼了! “蝴蝶飞呀~就像童年在风里跑”[2],高潮一起,又是一波全班大合唱。 “蝴蝶飞呀飞向未来的城堡,打开梦想的天窗让那成长更快更美好!”[3] 不知为什么,大家唱着这首歌的时候,歌声异常的欢快响亮。 一曲唱完,很多人还意犹未尽,尤其女生们,大有安可“班长再来一首!再来一首!”的架势。 “好啦,只剩下一点时间了。”李老师笑着站到了台上,“没唱够下次班会再接着唱,班会有的是,够你们唱的!” 全班都笑了起来。 “最后的一点时间咱们来合影留念。这次的班会是一次与以往有那么一些不同的班会,老师因为个人原因没能全程跟着你们一起,后面的这几天,全靠着你们齐心协力,今天这场班会才能如此成功,如此精彩!” 李老师环顾着班上的每一名同学,动情地说:“老师要谢谢你们,你们辛苦了。不只是班委会成员们辛苦,你们每一个人的配合、每一个人所付出的努力老师都看在眼里。这场班会是一次为班级荣誉而战,也是你们为证明自己而战,我们二班每一个人都是好样儿的!来来,咱们拍照合影!” 李老师招呼着大家合影留念,她特意带了相机来,让班长程砚初给大家拍照。 拍了几张之后,班主任忙喊程砚初,“班长过来!全班大合照怎么能少了班长!”她抓了路过的三班数学老师当壮丁,帮大家拍集体合照。 “来,班长来这儿!”李老师招手叫程砚初去她身边,“同学们往两边儿挪一挪。” “不用了李老师。”程砚初却是一个箭步,蹿到了人群右边最边上的位置。 那里刚好站着周宇宁。 他胳膊朝周宇宁肩膀上一搭,“我站这儿就行。” 周宇宁小心脏瞬间怦然一跳,受宠若惊般地不自禁颤了颤小肩膀。 接着,他嘴角悄悄咧开了一道笑弧,笑弧越咧越大,好像初夏的花儿在一瞬怒放,又好像盛了什么陈年的美酒佳酿,整个人都笑得灿烂烂甜蜜蜜。 “好。”李老师见程砚初自己选好了位置,人群倒也不用挪动了便由了他,笑着对拍照的那位数学老师说,“徐老师来吧,大家准备好~微笑!” “三二一——茄子!” “再来一张,刚才有同学闭眼了。”徐老师说。 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闭眼,但周宇宁连忙睁大睁圆了眼睛。 “三二一——” 电光石火间,周宇宁小脑袋啪叽朝搭着他肩膀的班长这边一偏。 “茄子!”他笑得一脸灿烂。 “班长给大家再多拍几张照吧!”集体合照结束,李老师又把相机递给程砚初,“那会儿校领导们来了,有几个节目我就没拍全,你们那个节目我拍了,你们弹琴作画的,还有校领导们围观画和十二生肖的场面这必须得拍。没拍上的班长你帮他们补上,回头留作纪念,这都是你们长大后的珍贵回忆。” “班长可以给同学们再多拍几张别的,但别乱拍啊,”怕有淘气的学生缠着班长乱拍照,李老师故意这样说了一嘴让所有人都听见,“省着点儿胶卷用!” “好的李老师。” “来拍照啦!”程砚初招呼。 周宇宁他们《采蘑菇》舞蹈小组,还有另两个节目小组的同学们,忙整装摆好姿势,准备拍照。 拍照时,陈梦娇还跟张孟暗戳戳地争了一波c位。 两个人较着劲互不相让,最后到底是在班长的调停下,两人并肩站到了中央位置。 都拍完了之后,陈梦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搬来了她的画板,要求班长拍一张她跟秋收麦田图合影的照片。 “今天这幅画对我的意义太珍贵了。”陈梦娇站在画旁身姿挺直下巴微昂,好像下一秒就要上台跳《天鹅湖》的骄傲孔雀,“一定要拍一张我和它的合照留念!等我老了翻看影集的时候,看到它就会想起难忘的今天。” 她身后的田苗苗翻了个朝天大白眼。 程砚初没忍住噗嗤一乐。 “班长你笑什么?”陈梦娇小口微张,惊了一下。 “咳咳,没什么。” 程砚初顺势叫来了陈亮和王涛,给他们两人和各自的作品也拍了合照。 拍完,程砚初一个滑步,迅疾离开了陈梦娇的包围圈,假装没听到她要跟自己也来一张合照的要求,举着相机远远地开始抓拍。 看到周宇宁在和冯卓他们笑,不知道在聊什么笑得那么开心,程砚初将手里的相机镜头悄悄挪了过去。 镜头里的周宇宁笑得真好看,像他那天在操场上骑自行车时笑得一样好看。 好看又明媚,明媚又可爱。 明媚可爱里又带着说不出的甜。 好像阳光下橘子味的汽水,好像吃到的第一口水果奶油蛋糕,清爽,软糯,甜丝丝的。 这次不会再错过他的笑容了,程砚初嘴角微勾,按下快门咔咔连拍了两张。 糟糕! 低头查看照片的瞬间,程砚初却是脸一黑。 冯卓那个家伙注意到了他的镜头,两张照片里冯卓都贴着周宇宁在扮鬼脸搞怪! 明媚可爱又甜的笑脸旁边凑了一只,吐舌头翻白眼吓小孩儿的鬼脸! 这谁能忍?! 程砚初重新举起相机,可刚才的位置上哪还有周宇宁? 周宇宁不见了! 程砚初举目四望,没在人群里找到周宇宁。 他看着手里的相机,脸颊慢慢鼓了起来,忽然有点生气! 都怪冯卓那个故意捣蛋的家伙! 16、第 16 章 “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1] “走哇走哇走,好汉跟我一起走~”[2]周宇宁边写作业边哼着歌。 “呦!你家小孩儿歌唱得怪好听的。”进来他家小卖店买东西的几个大人笑着夸奖。 得到夸奖的周宇宁更来劲了,唱歌的兴头越发高涨,直接开启了摇头摆尾的自动点歌模式。 “好春光不如梦一场,梦里青草香~”[3] “我欲成仙快乐齐天~”[4] “蝴蝶飞呀~就像童年在风里跑~”[5] “啪”的一声,一团抹布被重重丢在柜台上,他妈妈忍无可忍:“周宇宁!写作业的时候专心点,不要唱歌!” “想唱写完再唱!” “唔。”周宇宁皱了皱鼻子,只好紧急刹车,乖乖闭上嘴巴写作业。 “写完啦!”周宇宁欢呼了一声,站起来转着圈圈连唱带跳的,“蝴蝶飞呀~飞向未来的城堡~”[6] 正在算账的他妈妈手一按账本,朝周宇宁飞来一个眼风! 效果立竿见影,周宇宁的歌声戛然而止,一键静音默默收作业本装书包。 周宇宁妈妈算完账,心道好安静啊,一抬头瞥见周宇宁如往常一样,在拿着扫帚扫地。 小儿子听话,每天放学回来写完作业,就自动自觉地帮她干些擦柜台扫地的活儿,还有忙的时候帮忙卖货。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撅着屁股干活儿的小身影好像格外沉默? 莫名看出了一丢丢的可怜巴巴? 啊!想起来了,刚才是她让儿子噤声的。 周妈妈咳了两声,开始跟儿子没话找话,“你之前不是说,要邀请同学来家里玩儿?” 撅着屁股的小身影一顿。 “问你是哪个同学也不说,搞得神秘兮兮的。不说就不说吧,人咋还没来呢?” “从五一前老早你就说人家要来,这五一都过完了,人也没来,还来不来了?” 撅着屁股的小身影更僵了。 说起这个,周宇宁比刚才还蔫眉耷拉眼。 是啊,班长还来不来了呢? 开完班会之后这些天,他跟班长约了好几次,两个人的时间却总是碰不上。 班长有空的时候他没空。 他有空、他哥又不在家的时候,班长没空。 班长五一要上特长班,周六周日也要上英语班和特长班。 大前天他又跑去跟班长约,可是班长说放学后要练琴,来不了。 前天他又跟班长约,班长说家里亲戚来有家宴,怕是来不了。 班长太忙了呜呜。 他等啊等,班长总是来不了。 周宇宁觉得,班长可能不会来看他的娃娃了。 他这几天把娃娃们的头发梳了又梳,还缝了漂亮的新裙子,班长还是不来。 班长不会来了。 周宇宁垂着眼,一脸落寞地拄着扫把。 他觉得班长是不想看他的娃娃了。 班长也许当时只是随口一说,看他说得高兴,班长就捧场随口一说。 或者当时班长是想看的,但过后班长不想看了。 毕竟班长又不是小姑娘,本来就不会对玩娃娃有多大的兴趣。 又怕拒绝他他会难受,所以班长就找了别的理由推脱,因为忙来不了,这样他也不会感到多么失望和难过。 哎,周宇宁小小的人儿叹了一口大大的气。 其实他当时一口答应班长来看他的娃娃,过后也是有过一点点后悔和忐忑的,因为别人都笑话他,说小姑娘才玩娃娃,没见过小小子玩娃娃的。 他怕班长也会笑话他。 但他又觉得班长不会,班长那么好。 可是又忍不住的有点担心和害怕,怕班长也会和别人一样笑话他。 同时心里又期待着盼望着班长能来看他的娃娃。 一个人玩娃娃是很有意思,多个人两个人一起玩会更有意思的吧? 毕竟一个人有时候也挺孤单的,因为孤单,他才一个劲儿跟娃娃们说话儿。 自编自导对话剧情,摆弄着娃娃们演。他一个人跟他的一群娃娃们玩得是挺兴高采烈的。 但如果有人陪着他一起玩儿,他觉得会更热闹更开心。 他好想跟班长一起玩儿啊。 更重要的是,他真的很想邀请班长来家里快乐一下,虽然他拥有的玩具很少,但是它们带给他的快乐很多,他想把这些快乐分享给班长! 尤其经过班会之后,当时临上台前他最最紧张害怕的时刻,班长给了他那么大的鼓励,班长对他实在是太好了,他更想要将他的快乐分享给班长了。 他暂时没有别的能回报给班长的,只有他的快乐。 班长在说起他的亲戚对他没有小时候好的时候,周宇宁感受得到,班长心里是很难过的。 所以他想把自己的快乐送给班长,有了他的快乐,班长应该就不那么难过了吧? 不是说分享快乐快乐能加倍吗,他希望班长的快乐能加倍,那么难过也就会加倍地减少了吧? 他希望班长开心快乐,所有的难过不开心都退退退! 可是,怎么才能让班长来呢? 吃完晚饭从小卖店走回到家里的周宇宁,薅着自己脑袋上翘起来的一绺呆毛继续苦思冥想——班长不想玩娃娃,那除了娃娃,他有没有别的东东能吸引班长来他家里玩呢? 周宇宁立马去翻找自己的玩具,将他拥有的所有玩具都摆出来之后,数了数那可怜的仨瓜俩枣,宁宁叹气。 他这仨瓜俩枣太寒酸了,班长根本瞧不上的,根本不会愿意玩。 周宇宁坐在炕上,泄气皮球一样摊平小短腿儿,躬起来的小小脊背,活像被生活击败的中年大叔般沧桑。 他泄气了。他没有好吃的,也没有好玩的,除了娃娃,他没有任何能吸引班长来他家里玩的东西。 班长很富有,富有一屋子的玩具。 而他太贫穷了,他连一件能稍微拿得出手的玩具都没有。 别说勾.引班长了,就凭这小猫两三只去勾.引村里的小孩儿,也没人乐意来的。 周宇宁潦倒地仰面躺下,沮丧地翻了个身,摸出衣兜里的大白兔奶糖,心酸得再次宁宁叹气。 说好了一起喝大白兔奶糖的变身,现在班长不想看他的娃娃了,也不想喝大白兔奶糖的变身了…… “周宇宁!”课间,班长程砚初找到周宇宁,“明天上午你有空吗?” “明天上午?”周宇宁懵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睁圆的小鹿眼里立马迸射出了biubiubiu的光彩,“班长你明天上午要来我家玩吗?!” “对!”程砚初点头,“你明天上午有空吗?” “有哇!”周宇宁简直要被这个从天而降的大惊喜给砸晕了,忙不迭地连声“有哇有哇!” “可是……明天不是星期六吗?班长你不去上特长班了?” “书法课的老师有事,临时通知明天的课取消。”望着对方紧盯着他的期待双眼,程砚初不知怎的忽然觉得心软软的很窝心。 他抬手摸了摸周宇宁的一头小乱毛,看着他笑了起来,“所以我上午就空出来啦,正好去你家里玩!” “好耶!太好啦!”周宇宁海豹拍手,怒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快乐得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这一刻他简直幸福得想要转圈圈! 要不是在学校里要矜持一些,他圈圈早转起来了! “说好的要去你家,一直没去上,害你等了这么久,对不起啊。”程砚初歉意地说,“好在现在终于可以了。” “不用说对不起!”周宇宁连忙海豚摆手,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不久不久哪里久!只要班长你能来,我就开心死了!” “妈妈!妈妈!我同学明天来咱家玩,是班长喔!就是我跟您说过的班长,我尿了裤子是班长领我去他家,借给我他的裤子穿。我饿了肚子咕咕叫,饿得我两眼冒星星,班长给我茶叶蛋吃还给我饮料喝啊,班长对我可好啦!” “嗯嗯,你班长对你可好啦。” 这话周宇宁妈妈已经听儿子说了好多遍,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儿子放学回来隔三差五就跟她絮叨他的班长有多么好、对他有多么多么好。 周妈妈早猜到儿子要邀请来家的同学十有八.九就是这位班长。 “高兴归高兴,书包先放下,背着沉不沉呐?”周妈妈看着儿子跑得满头大汗的,冲进门来光顾着兴高采烈地说班长,成天嫌沉的大书包也忘了卸,真是好气又好笑。 “唔唔!”周宇宁连忙卸下炸药包书包。 没去做作业,反而跟前跟后地朝他妈妈跟前凑。 周妈妈瞅了一眼儿子,心里明镜儿的,儿子这是要来拉赞助了。 她也不问,一边手脚不停地忙活着,一边静静等着他说下文。 “所以那个……妈妈,”周宇宁腆着一张笑成花儿的小脸,搓着手手跟他妈妈打商量,“班长来咱家玩儿,没有别的好的招待他,我可不可以请他吃一点小零食啊?” 他伸出肉乎乎的手指头,比划着就一点点。 周妈妈了然地一点头:“那是要的。你的班长对你好,你也要礼尚往来对他好,交朋友就是要这样才对,咱们不能占人家便宜。说吧,你要什么小零食?” “嘿嘿,我就知道妈妈肯定答应!”周宇宁笑得一脸甜蜜蜜,“不要别的,也不是要喔,是赞助,就,妈妈可不可以赞助我一袋字母饼干?” 他压根儿没敢要家里卖店高中档的饼干,要的是中低档的字母饼干。 高档的妈妈不可能给,他也不能要,那些贵的都要留着卖钱供他哥和他上学用的,他不可以不懂事。 也绝不能为难妈妈。 而且要是被他爸知道他妈拿了高中档的饼干给他吃,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低档太便宜的又拿不出手,不好拿来招待客人,而且也不好吃,不能给班长吃。 思来想去,只有他感冒发烧生病的时候才能吃到一回的中低档的字母饼干最合适,考虑到对方是对他超好的班长,妈妈才有可能给。 “就要一袋饼干?”周妈妈一挑眉,“够吗?” 哇!妈妈今天竟然这么大方! 竟然还问他够不够?! 周宇宁马上打蛇随棍上,“那是有点儿不太够。” 他眨巴着不灵不灵的大眼睛,一脸讨好的嘻嘻笑,“要是再加两袋小浣熊干脆面,应该就够了!” “你倒是会顺杆爬!”他妈妈抬手朝他脑袋上拍了一下,“你们俩小孩儿多大肚子,吃得了那么多?”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拿了两袋小浣熊干脆面,扔给了周宇宁。 “就这些,小孩子不许吃太多零食,吃了零食就不吃饭。你俩到时候玩饿了就来店里吃饭,听到没?我到时候买点儿好菜招待你的班长,不许把零食当饭吃!” “嗯嗯!”周宇宁喜得眉开眼笑,“谢谢妈妈,妈妈对宁宁最好了!” “去去去,天天小嘴儿抹了蜜似的,就会哄你妈,好跟你妈我拉赞助要零食!得了,赞助你也拉到手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好喔!宁宁遵命!”周宇宁怀里抱着“零食大礼包”,兴奋地转了个圈圈,感觉幸福地直冒泡泡! 转完圈,对着他最大的也是唯一的零食赞助商,周宇宁又是鞠躬致谢,又是行谢幕礼的拎起并不存在的裙摆款款扭身一福,他怀里还抱着“零食大礼包”呢活像个小鹌鹑在那儿舞舞喳喳,看得他妈妈哭笑不得撵着他走,周宇宁这才快快乐乐地跑掉了。 边跑边心里疯狂快乐呐喊:明天班长要来喽!要来喽!班长要来喽! 17、第 17 章 这天晚上周宇宁兴奋得好半天睡不着,一想到明天上午班长就来了,他就开心得在被窝里直打滚! 真的好开心好开心啊!就像明天班级就要春游,或者全班集体要去电影院看电影那么开心喔! 周宇宁在被窝里滚来滚去,高兴得忍不住小小声偷笑。 “还睡不睡了?”隔壁房间忽然传来他哥的一声怒吼,“不睡就滚出去!” “敢影响我考大学周宇宁,信不信我拿皮带抽死你!” 周宇宁忙啪叽一把捂住嘴巴,脑袋往被子里一钻。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狗狗祟祟地悄悄探出头来,朝隔壁他哥房门上挂着的门帘偷偷翻了个白眼。 哼,成天就会欺负他! 又不是在一个房间里,虽然中间的房门关不严,但他明明捂着被子笑得超小声超小声的,身边的他妈妈睡得雷打不动的,他哥这也能听见? 就不讲道理! 我都没怪你天天晚上写作业的时候用大音响放歌吵得我睡不好觉呢,你倒先来怪上我了! 我只不过在被子里小小声偷笑了两声,跟你那大音响比起来究竟是谁扰民啊? 哼! 不让出声就不出声,周宇宁团吧团吧把自己团进了被子里,在心里对着他哥周伟霆的小人儿指指点点逼逼赖赖了好一会儿,把这口受欺压的恶气出尽了,然后一挥手,把周伟霆小人儿咻地挥出十万八千里,将眼前小人儿一秒切换成班长的脸,这下他脸上一秒就怒放出了笑容,对着班长的脸美美地进入梦乡了。 “哇!你这也……太酷了吧!”次日上午八点半,准时抵达周宇宁家的班长程砚初,在看到占去周宇宁家一铺大炕半壁江山的娃屋,简直都惊呆了! 周宇宁家的炕看着好大的,睡四五个大人没问题。 那么大的一铺大炕啊,周宇宁给他的娃娃们盖的古代屋子,占去了半壁江山! “哇塞,这太恢弘了,太恢弘了。”程砚初震惊地看着这么一大片“建筑群”,眼睛都要看直了。 “这些都是你自己搭起来的?”他难以置信地问周宇宁。 周宇宁羞涩地点点头。 满心以为这一趟来,会看到的就是周宇宁提过的娃娃们,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还有给娃娃们住的屋子! 而且是古代屋子,古装电视剧里演的那种,卧室、书房、招待客人的堂屋一应俱全,连花草掩映的庭院都有! 更妙的是,每个房间里或坐或立着几个古装娃娃,有坐在卧室的梳妆台前对镜梳妆的,有坐在书房里临窗习字的,有团团围坐在堂屋里喝茶闲聊的,就连临着庭院那边的月洞窗下,都坐了一个正抚琴的娃娃! 好一幅众乐图,好古香古色,好有生活气息,天呐!程砚初感觉自己的眼睛都要看不过来了! 不不,先等会儿再说娃娃! “这张拔步床,你做得也太像了吧!”程砚初隔空指了指卧室里的那张悬着纱幔的床,一脸惊艳,“这床你是怎么做出来的?” “就是拿了一本影集,”周宇宁羞涩又快乐地给他介绍,“功劳主要在这本影集上,它封面是这种古香古色的嘛。然后三面拿烟盒一围,先在烟盒上画出电视剧里拔步床那种雕花围栏,我这张床比实际的拔步床围栏留得多一些,镂空的部分一一挖空,就成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一语带过,但光是这床上的雕花围栏,要画出来再呈现出上头镂空的效果,将那些镂空的小洞洞一个一个挖出来,这就是一项颇耗时间的技术活儿啊。 等等,“烟盒?”程砚初盯着那三面类似硬纸板的东西,这是烟盒做的? 这个“烟盒”是不是跟他理解的烟盒不是一个东西? “是大烟盒,”周宇宁忙解释道,“就是一条烟外包装的那个纸壳盒,拆开四四方方的就正好够围住拔步床一面的宽度,对,应该叫纸壳盒才对。”周宇宁羞羞一笑摸了摸脑袋,他总习惯说成烟盒了。 “喔喔!”他不说,程砚初还以为那三面床围栏是用硬纸板做的呢。 没想到周宇宁这么勤俭持家,能够变废为宝。 “没有啦没有啦。”周宇宁小脸红红摆着手,一脸认真道,“纸壳能卖钱的喔。” 这些烟盒都是能卖钱的,他妈妈都攒着卖破烂的,所以他拿来玩并不是想要多少有多少、能可劲儿供着他挥霍的。 每拿一张烟盒,要跟他妈妈打申请的,也就是拉赞助。 真正变废为宝的,是娃屋中一些装饰用的小物件,那些都是卖不了钱的破烂儿,他拿来装点娃屋才是变废为宝。 听了他的一番解释,程砚初若有所思,看向娃屋的眼神更加崇拜。 “那这床上的纱幔呢是什么做的?” “纱幔是拿我妈妈不要的旧纱裙改造的,两边一勾,就出来床幔那种效果啦。” “床上的枕头和锦被,不会是你亲手缝出来的吧?”程砚初看着拔步床上袖珍可爱的两只小枕头和一床漂亮锦被,两眼发亮。 “是呀。枕头是缝的,锦被针脚是缝纫机踩出来的,里面塞了点儿我妈妈做棉被时不要的废棉絮,四面儿拿缝纫机一踩就搞定了,不费什么事。” 周宇宁一脸“这都小意思”。 给娃娃盖的这么一张迷你小被子,工程量比起他妈妈做的大棉被,那真的是小巫见大巫。 程砚初简直要膜拜他了,“我能拿起来看看吗?” “看啊,随便看!”周宇宁将枕头和锦被从拔步床里拿出来,超大方地塞进程砚初手里。 程砚初双手捧着那床娃娃睡的漂亮锦被,细看了一回,啧啧称赞。 周宇宁给张孟缝裤子时,他短暂地见识过周宇宁的一手针线活儿。 可没想到,他连娃娃的锦被都能缝纫出来! 这可不是缝个裤子那么简单。 他还会用缝纫机呢! 周宇宁他,玩得好高端啊。 “被面儿是用我妈妈做衣服剩下的花布边角料拼接成的,”见程砚初摸着被子看得认真仔细,周宇宁忙挠着脑袋跟他解释,“所以花色有些杂,不是很好看。我要是有足够的花布,肯定比现在好看!” “这就很好看了,你太厉害了!” “哇书房这面窗!很古韵,好有感觉啊!”程砚初站在炕沿下弯着腰,伸着脖子细看了看书房的那面窗,笑了,“哈哈,你是拿了面大蒲扇,掩映着你画出来的古代窗户!” 这面窗户一看就知道也是周宇宁在硬纸板,不,在烟盒上画出来的,窗扇还能朝外推开的。 “是呀是呀!功劳也主要在这面蒲扇上,我家小卖店里卖的,它颜色很合适,上头还画了竹子,放在这扇支摘窗旁,你从这里看过去,阳光从那面照过来,照在这面蒲扇上,就特有韵致对不对,主打一个光影流转在竹梢竹影上的感觉。” “真的诶!”没想到这面窗的美感还讲究角度的,从周宇宁让他看的这个角度看过去,视觉体验上明显更胜一筹。 等等,程砚初忽然发现,周宇宁今天嘴巴里蹦出来好多好专业的词儿啊,什么“韵致”“光影流转”,他还懂光影流转、还懂找角度呢! 周宇宁他怎么懂这么多? 还有那个窗户的名字。 “原来这窗户还有名字的啊,你刚说这窗户叫什么窗?” “支摘窗。潘金莲在楼上看到街上的西门庆时,推开的那扇窗,就是这种支摘窗喔。” “学到了学到了,长知识了。”程砚初一脸佩服。 周宇宁电视剧不是白看的。 像他看剧的时候,光知道里头的窗户门啊好看了,完全不知道叫啥名儿。 等下,电视剧里也没说过这窗户叫啥窗啊? “你怎么知道的这叫支摘窗啊?” “中央十台科教频道看来的呀。中央十经常播介绍江南园林啊古镇啊之类的节目,我可喜欢了,我是听节目里头说的。我还知道好几种窗户的名称喔。” 周宇宁背着小手,一脸的“快问我快问我!” 程砚初果然兴致盎然地催他,“你都说说!” “比如还有直棂窗啊,就是像栅栏那种,你看演唐朝的电视剧里,里头的窗户都是直棂窗。” “啊!还有呢还有呢?” “还有槛窗啊,隔扇窗啊。槛窗你可以简单理解为,就像我家这种窗户,下面一半是墙体,上面一半是窗户。” “隔扇窗嘛就是一扇一扇打开的那种,咱们在古装剧民国剧里见的最多的就是隔扇窗啦,在江南园林里更是随处可见。” 他这么一说,程砚初一结合自己的追剧经验立马get到了。 “对对!这种很常见,原来它叫隔扇窗啊。” “是呀是呀。我觉得隔扇窗有点儿像落地窗的古代版,呀,没准儿现在的落地窗就是从隔扇窗演变来的呢。” 到了他擅长的领域,周宇宁简直是侃侃而谈如数家珍。他说得高兴,程砚初听得也高兴,十分感兴趣,“那支摘窗呢?” “支摘窗是明清以来常用的窗户啦。” “我还看到过那种方方的还有矩形的窗户,还有菱形的,在园林里面开在回廊上的,好像一个窗洞一个窗洞那种的,那种叫什么窗?” “那种是空窗,漏窗,借景用的,借用窗做画框,窗外种个芭蕉啊,种片竹林桃林什么的,就诗情画意,美得像幅画了。” “喔喔喔!”程砚初表示受教了受教了,看向周宇宁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他好博学啊,张口就来,懂得好多! “那你这个娃屋里面,临着庭院园林的这面窗,是空窗还是漏窗?还是月洞窗啊?”程砚初不懂就问。 他对周宇宁的这片恢弘“建筑群”,还有这里头的学问门道,可太感兴趣了。 “空窗又叫做月洞窗喔,是同一个东东,叫法不同而已。我这个你可以叫它空窗,也可以叫它月洞窗,月洞窗听着更有美感一些。”周宇宁忽然嘻嘻一笑。 他就是把他家卖店进水果时带的泡沫箱子拿来拆了,在泡沫板上挖了一个大圆洞出来,再借着花枝的掩映,应该可以蹭一蹭月洞窗的美名吧嘻嘻。 “你看这边角落里,扇形的这个就是漏窗喔,窗洞里有镂空图案的就是漏窗,它要把景致啊阳光啊从缝隙间漏进来,没有的就是空窗月洞窗。”周宇宁指着娃屋角落处一面漏窗给程砚初看两者的区别。 “懂了。”程砚初大致能分清这几种窗户了。 “这个漏窗也很好看。”程砚初细细看那面小窗,同样是用烟盒画了剪裁出来的,窗洞里的镂空图案画得好精致,繁琐的挖空部分也剪裁得精巧,感觉跟陈亮的剪纸手艺有的一拼了。 程砚初惊艳的目光在这面精致小窗上流连了好一会儿,“不过我还是最喜欢这面月洞窗,你对它的设计真的有巧思,诗情画意的。” 周宇宁搬了一盆花,摆在了这面月洞窗外,花枝掩映花木扶疏的感觉,一下就全来了。 为了让花的景能正好入月洞窗的窗框,营造窗外就是繁花盛开的庭院之美,他拿了一把圆凳放在了炕沿下方,这盆花就摆在圆凳上,高度刚刚好。 一个古装娃娃就坐在这月洞窗下抚琴,这场景太美了。 程砚初现在就是后悔,后悔他为什么没拿相机来。 周宇宁这精心打造的娃屋,值得他拍个好几十张的。 为什么就没拿相机呢! 怪他,他还以为周宇宁上回说的给娃娃又梳出楚楚、又梳出林诗音孙小红来的话里有吹牛的成分呢。 来了他才发现,周宇宁哪有吹牛啊,他说的太谦虚了好嘛! 他的娃娃里何止有楚楚林诗音孙小红? 而且他提都没提他还会给娃娃盖房子! 哦不,他好像说给娃娃盖房子了,但没说是这么恢弘的古代庭院啊! 盖这么一大片古代庭院出来,跟他以为的那种“盖房子”可太太太不一样了。 “等冬天的时候班长你再来看。”周宇宁忽然说。 “嗯?”程砚初一愣,没明白,“为什么要等到冬天才能来看?” 还要等那么久才能再来吗! “因为冬天的时候,这盆杜鹃花开得最好哇。入了冬它开得特水灵儿,娇艳欲滴的,花朵也开得超级多,就像黄四娘家的花儿似的,千朵万朵压枝低,那才有繁花盛开、窗外是一整个春天的感觉。现在不是它开得最好的时节,你看它有些花瓣儿叶子都蔫巴了,花儿也少,庭院之景在美感上就逊色了很多喔。” “但暂时没有别的花儿可替代,我妈养的君子兰只有叶儿没有花儿,仙人掌更是万年不开花。” “洋绣球倒是花朵很多又漂亮,但我妈把她移栽到了园子里,说放在盆里她待得太憋屈了,园子里自由地方大,适合她,可以可劲儿地开,我觉得也是!我宁愿她开在园子里,想怎么开就怎么开。再剩下其它几盆花嘛就不够美了,达不到我的要求。” 哒哒哒地说完,周宇宁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班长刚才的问句,等等,班长的意思是……? “班长!”周宇宁眼睛亮亮的,“你想要很快再来看吗?” 程砚初毫不犹豫点头。 他是这么想的,下回带着相机来! 就是…… “你这套娃屋,搭起来要好久吧?” 为了他今天这趟来给他看,也不知周宇宁是早上几点起来开始搭的? “还好还好,不是很久。”周宇宁海豚摆手,“快的话,一个多小时就能搭完了。我就是经常边搭边玩儿,才慢了一些。班长你喜欢的话,随时来看呀!到时候咱俩一起搭,想搭什么样的风格都可以有喔!” “真的吗?好哇!”程砚初喜出望外。 周宇宁的娃屋太令他惊艳了,他也忍不住想要上手玩一玩。 而且欣赏别人搭现成的固然有趣,但相比欣赏成品,当然亲手参与盖房子的这个过程要更有趣! 18、第 18 章 程砚初又在周宇宁的娃屋里里外外流连了好半天,感觉他自己就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什么都新奇,什么都好。娃屋里很多物件的精致度和设计上的巧思都令他惊艳不已,比如书房里除了那面支摘窗夺人眼球,还有娃娃的书案、书案上的书和笔墨纸砚。 周宇宁居然做了几本古代的书出来!就是那种蓝色封皮的线装书,他这是袖珍版,摆在书案和书架上,打眼一瞅,就像古装剧里的线装书缩小了多少倍似的。 程砚初小心翼翼拿起一本书看了看,“你这做得也太逼真了吧!” 书架里还有四书五经呐。 书案毛笔砚台等当然也是周宇宁拿烟盒做的,书案上的几幅墨宝是周宇宁自己画自己写的。 书案旁还摆了一只书画缸,里面错落有致地插了几卷画轴,非常有古代书房那种feel了。 墙上也挂了几幅山水画和字画。 房中案头上还有一瓶插花呢,里头插的是真花,周宇宁从园子里捡来的几朵花儿插在了里面,旁边甚至还有一个“香炉”! 周宇宁说这叫炉瓶三事,古代上流阶层大户人家里都有的。 他还拿了一套全套的四大名著作为背景摆设,更令书房古韵流淌古意盎然。 程砚初就问他可不可以抽出一本来看一看。 周宇宁小手一挥,当然可以! 然后程砚初就发现,拿在手里的《三国演义》怎么比他家里的那本好像轻了好多? 翻开书,字印得又小又密,排版对眼睛不大友好,眼神不好的打开这本书大概看两眼就会晕过去。 实力诠释了什么叫“晕书”。 纸张也超级薄。 一看书背面,xx出版社?听都没听过。 老师说四大名著得买正版的,盗版的错漏很多,说某几家出版社的是正版,周宇宁手里这套书大概率是…… “盗版的。”周宇宁手拢喇叭贴在他耳边悄悄跟他说。 开家长会的时候语文老师建议家长们给孩子买四大名著看一看,从小熏陶一下传统文学,多看看这种半文半白的,对于上初中后学语文文言文有好处。 而且现在四大名著已经被列为中高考的考察知识点了。 他妈妈就一咬牙,货比三家之后,花了几十块钱给他买了一套盗版的回来。 书虽然是盗版的,但几十块在周宇宁看来也是一笔巨款了,家里肯斥巨资给他买书已足够周宇宁欢天喜地,拿到这套书他简直如获至宝。 虽然以他目前的汉字储备看四大名著还稍有些吃力,但不影响他捧着看得津津有味——不认得的字就查字典嘛,生僻字干脆不管它,实在看不懂的内容也直接跳过,只捡能看懂的看就好了。 看完一本《红楼梦》之后,周宇宁惊觉自己的汉字储备量突飞猛进,就像宝玉自幼得他姐姐元妃口授,学龄前就已识得了几千字在肚内一般神奇!班上同学不认识的字他都认得! 这让周宇宁有了一种不能宣之于口的自豪感,虽然他不是个爱显摆爱攀比的小孩儿,但这不妨碍他偷偷地自豪,偷偷地心里美滋滋。 自此他读《四大名著》的热情更加高涨了。 而且,这套书还能临时充当一下娃屋的家居摆设——套装书装帧古朴典雅,摆在娃屋里就给娃娃书房更添古香古色了。 事实上确实如此,程砚初点头狂赞。 他是看出来了,周宇宁除了自己动手捣鼓搞发明创造,是把他家里能用的东西都摆进来了,想尽办法物尽其用。 不得不说,他的审美是真的好。这些东西可能摆在原处的时候,程砚初看都不会多看它们一眼,因为压根儿注意不到。 但摆进周宇宁的娃屋里面,经他一组合设计,怎么就那么好看那么合适呢? “呦,这张是罗汉床吧?” 堂屋中有张像罗汉床的坐具,小几两边分坐着两个古装娃娃。 “对呀对呀!主人平时就坐在这儿招待客人,或者跟小姐妹喝喝茶吃吃点心对对弈聊聊天啥的。” “累了就把小几一撤,朝上头随便一歪,打个盹儿什么的,就变成美人榻啦。” 就像《红楼梦》里贾母朝榻上一歪,王夫人朝榻上一歪,偷个懒躲个闲,惬意又舒服。 “我都想上去躺一会儿了!”程砚初笑,罗汉床上周宇宁缝的可可爱爱的靠背引枕还有叠放在一侧周周正正的小被子,看着就很好睡很舒服的样子! “天呐这还有面博古架!”程砚初都惊了,烟盒做的博古架!他细看了好几眼,上头好多个格子啊,立得稳稳当当! 摆的东西琳琅满目——有各种奇形怪状但好看的小石头,还有漂亮的海螺小贝壳什么的。 “嘿嘿冒充一下古董摆件!”周宇宁捋着并不存在的小胡须嘿嘿笑。 “这些都是价值连城的美玉玛瑙翡翠喔!”周宇宁一一点着他那些小石头煞有介事地说,说完自己先笑得稀里哗啦。 “哈哈哈,那这些呢是什么?”程砚初指了指海螺贝壳。 “它们是远渡重洋由番邦进献给皇室的舶来品,”周宇宁一本正经地继续胡诌,“然后皇帝赏赐下来,只有皇亲国戚和皇帝宠信的臣子才能得到这份殊荣喔。” 诌完,两个小孩儿就脸对脸哈哈狂笑了起来。 “这些漂亮的贝壳是从哪里来的?”程砚初挺好奇,他们这个小县城可不是临海城市,离海远着呢,周宇宁哪来的这么多贝壳? 总不可能是跟那些小石头一样,也是下完雨从路边别人剩下不要的一点破石头沙子堆里刨出来的吧? 周宇宁摸着贝壳们:“有个亲戚有次去大连旅游,回来带给我们的,这些贝壳是不是很漂亮?” 程砚初点头。 周宇宁更加开心起来:“我也觉得它们好漂亮!我有点儿喜欢沿海城市了,班长你说是不是如果我们以后也能去沿海城市玩的话,就能带回好多好多这样漂亮的贝壳了?” “那肯定的。”程砚初点头,补充,“听说海边沙滩上遍地都是这样的贝壳。” 还有用贝壳串成串的贝壳风铃卖呢,可漂亮了。 周宇宁的博古架上还不单单有这些摇身一变成美玉玛瑙翡翠舶来品的小石头小贝壳,他甚至还做了几只小花瓶,里头错落有致地插了花儿。 有真花,他家园子里开落的花儿。 有假花,就是班上女同学继叠许愿星的风潮之后,又疯狂热衷叠的那种塑料纸叠成的假花。 周宇宁叠了很多支,一束束地插在小花瓶里。 在学校看到班上女同学包括他同桌上课下课都在叠那些假花的时候,程砚初还大为不解,干什么要花时间叠那些假花呢?又没香味,又没真花儿好看。 女同学们还说,这种花儿就跟之前叠的许愿星一样,也能许愿的! 叠一叠,许愿就能灵了?程砚初才不信,他觉得全校女同学都是被无良商家给忽悠了。 但现在看到周宇宁叠的这些假花,他忽然觉得……还挺好看的? 一束束插在那里,好像满天星。 “这些花儿……”程砚初抿了抿唇,“能送我几朵吗?” “听说可以对着它们许愿。”程砚初的耳朵尖儿都烧了一下,觉得自己说出口的话有些羞耻。 “当然能了。”周宇宁豪气地从小花瓶里薅出一把递到他手里。 程砚初小心地把这束小花儿放进口袋里,心满意足地继续他的娃屋探索之旅。 娃屋有太多吸引他的东西了简直目不暇接,现在他的心神又被卧室跟堂屋之间的那面月洞门给夺了去! 这月洞门同样是镂空花纹花样繁复,上头也用钩子勾着纱幔的,一秒就让他穿越到古装剧里。 从这面月洞门进去,并不会一眼就看见娃娃睡的拔步床,而是有面屏风挡着的。 程砚初就想起看古装剧时的一个疑问了:“小姐的闺房都是这么左一道门右一道屏风的吗?” 月洞门的纱幔垂下来不就挡住里面了吗,为什么还要立一道屏风多此一举呢? 周宇宁就跟他科普,这就跟《红楼梦》里的大观园从正门进去,要转过一道山石才能看到里面景致一样,要藏景嘛,古代无论园林还是房屋设计都讲究这个,所以有园林中的假山,有宅院中的照壁,进了门就一览无余那就不是古代房屋建筑的美学了。 尤其古代闺秀的闺阁要讲究私密性嘛,你看林妹妹的卧房就是要转过一面屏风才能进去里间的。 程砚初连连点头,再次学到了。 然后再一细瞧那架六扇屏风,不得了,它是绣出来的! 屏风四框也是用烟盒做的,折叠成电视剧里一扇一扇的雕花木屏风那种,但是!屏风面儿貌似是很轻薄的布料?上头绣了梅兰竹菊花鸟鱼虫的! 这看着可不像是从周宇宁他妈妈不要的旧纱裙上裁下来的,程砚初越看越觉得……他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不会是你亲手绣的吧?” 周宇宁羞涩点头。 “真的是你绣的啊!”程砚初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绣得不好,针脚还挺粗的。” 这还不好??程砚初小心翼翼摸了摸那架屏风,心里的崇拜之情简直就如黄河之水天上来啊! 要知道他有这手“绣活儿”,当初班会就力荐他上去绣花了! 那周宇宁也不必因为跟陈梦娇才艺撞了,而错失登台的机会了。 “这个就跟十字绣一样简单。”面对程砚初的难以置信大为崇拜,周宇宁红着小脸连连摆手。 而且他真的绣得不好,针脚还很粗,像小孩子过家家的粗劣玩意儿,跟他那暴脾气爸绣的家里那几面窗帘,那是差太远了。 他爸能在窗帘上绣出一幅巨幅的龙凤呈祥,那龙那凤色彩鲜亮活灵活现的。 还会绣松鹤图,几只白鹤有在天上飞的,有在松树下优哉游哉剔翎的,构图针脚优美细腻得不得了。 他爸的一手绣活儿,那才是真的乡里乡亲人人称赞。 而且那两幅窗帘,都是在他爸才二十出头的时候绣出来的,并且是自学成才。 自学成才哦! 但周宇宁不打算对班长夸耀他爸,五六岁还不懂事的时候曾一度以他爸为豪,觉得他爸又会画画又会绣龙凤呈祥绣松鹤图,多才多艺简直太厉害了! 但随着他爸对他的精神伤害渐渐罄竹难书,周宇宁也渐渐不再以他爸为豪了。 再才华横溢的男人,有着一副毁天灭地的暴脾气,动辄对家人精神暴力打骂伤害,拥有再多才华那也绝不是个好男人。 电视剧里都演了,好男人才不会对妻儿这样暴躁这样坏。 暴脾气爸缺点满满一身毛病,大概也就只剩下会画画绣花儿还有吹笛子吹箫有才艺这一个优点了。 他在画画绣花上面的天分,就是遗传自他爸,这个事实常令他欢喜又令他别扭难受。 “等我以后有钱了,给娃娃的屏风我要绣那种绸面纱面的。”周宇宁大大的猫儿眼里盛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他两眼发亮地表示,眼下这架“粗制滥造”的屏风是凑合用用,让他的娃娃们受委屈了。 真的只是拿来玩一玩练手的,不值一提。 程砚初却完全不认为,这只是练手的“拙劣”之作。 绣梅兰竹菊花鸟鱼虫什么的本就没有很容易吧,何况是在这么小小一架迷你屏风上? 作品越袖珍,是不是难度就越大? 虽然受限于空间,一扇屏风上只有一两样元素,但…… 等等!程砚初目光刷地投向堂屋罗汉床后面的那架屏风! 那会儿看罗汉床时,他以为后面这一整面背景屏风是买回来的小摆件呢,现在再看那上头鲜亮亮的花团锦簇,程砚初嗓音都震惊得有些微哑了,“这也是你绣的!” 果然见周宇宁轻轻一点头。 天呐天呐!程砚初简直要忍不住疯狂嚎叫了——你小子也太有才了吧! 这大朵大朵雍容华贵富丽堂皇的牡丹花,你说绣就绣啊! 绣得这么好,害他一打眼还以为是买回来的摆件呐! 心说这摆件跟堂屋的整体风格还挺搭,原来是周宇宁亲手绣的! 周宇宁他才几岁啊?他已经能绣出来这样的作品了! 就这精致度和完成度,虽然程砚初他是门外汉他不懂,但这肯定也远超周宇宁年龄所能做到的了吧! 他还谦虚说跟十字绣一样简单! 也是,对于周宇宁这种手工大佬来说,可能真的就随手一绣老简单了。 不是,十字绣也没有很简单吧? 他二表姐还有表姐闺蜜,当初两个人合绣一幅要送人的十字绣花了整整半年呢!绣得他二表姐几度暴走崩溃,嚷嚷着不绣了不绣了这玩意儿太特么难了! 但周宇宁他云淡风轻好像小菜一碟的样子,说“就费点儿工夫”,这就是大佬对普通人的碾压吗?! “我现在是信了古装剧里演的,”程砚初震惊得整个人都有些恍恍惚惚,“就那些古代女孩儿七八岁上就学刺绣,还绣得一手好香囊什么的,是真实存在的了。” 有这两面手绣的屏风珠玉在前,娃屋卧房中那琳琅满目的妆奁、梳妆镜、珠宝首饰,那营造的氛围感妥妥的小轩窗正梳妆、对镜贴花黄啥的,都无法激起程砚初心中更多的波澜了。 实在是让人惊艳的好东西太多,他波动不过来了都! 哦,实诚孩子周宇宁还告诉他,那些珠宝首饰就是一些塑料项链手串什么的,是拿家里不要的破塑料盆什么的换的。 他还念叨着娃娃们的珠宝首饰还需要添一些,不知道那收破烂的大伯什么时候再来他们这片儿,他上回看中了大伯手里一条塑料手串蛮漂亮的呢,还有一枚绿色的小小挂件是带夜光的呢! 可惜家里没有多余的破塑料盆能拿去换了。不知道下次大伯来,他手里那两样东西会不会已经被人换走了…… 听得程砚初忍俊不禁。 他一面忍俊不禁,一面恍惚感慨,目光环顾这座恢弘娃屋,在各个房间各个角落流连,再次感叹——要不是制作这套娃屋的很多原材料都是废物再利用、变废为宝的,如果能用高档一些更有质感的材料,程砚初觉得周宇宁这座娃屋都可以拿去展览了。 19、第 19 章 哦对了,不只这套娃屋稀罕,娃屋里还有那么多个打扮贼漂亮的古装娃娃呢! 程砚初数了数,足足有十二个! 每个发型着装都不同,一眼就能看出打扮得像谁,这些娃娃里有林诗音、孙小红,惊鸿仙子和她的丫鬟杏儿,有楚楚、飞燕,有凌小小、郭襄、周芷若,还有林黛玉、史湘云和薛宝钗,横跨武侠世界和红楼梦世界。 周宇宁跟他解释说,因为娃娃数量有限,无法让他喜欢的武侠人物红楼姐妹们一次性全体出场,只能委屈她们一下下,让她们分批出场了。 对此程砚初表示非常理解,要是一次全出场,那至少得有几十个娃娃才够。 此次出场的这批,每个娃娃的发型都是周宇宁梳的,每个娃娃身上的衣服都是周宇宁亲手做的。 程砚初一时都不知道该先夸娃娃的发型好看,还是先夸她们穿的衣服好看了。 看得出娃娃们穿的衣服都是旧衣服改造的,有些似乎还是边角料拼接成的,但这丝毫不影响她们的美丽,和带给人视觉上的惊艳。 因为周宇宁也太会改造了,如果他不说,程砚初都不知道娃娃身上那么多套让人眼前一亮的漂亮衣服都是用旧纱裙旧被罩枕巾、盖电视的电视罩、烟酒礼盒里的绸布还有手绢、别人丢了不要的丝巾什么的改造的。 “周芷若”身上那套裙装甚至是用蚊帐改造的! 所以与电视剧里的粉衣周芷若不同,这个“周芷若”是一身白纱衣,简直清逸出尘飘飘欲仙。 所以这些娃娃们既像剧里的林诗音孙小红等等人物,一看发型服装特色好像是从剧里走出来的一样,就像是……像是同款手办! 但同时服装颜色细节等处又有许多不同,加入了周宇宁迫于原材料匮乏之下的改造和创新嘛。 这让他的娃娃们既带有剧中人物的特色,又有有别于剧中人物的一些小设计小亮点,惊艳度丝毫不减,还越看越有意思。 “我有个表姐,她也爱玩娃娃,”程砚初忍不住说,“但她不会给娃娃梳头,更不会给娃娃缝衣服,再借她四只手,她也打扮不出来像这样好看的娃娃。” 她只会花大价钱买人家卖家打扮得现成的,千篇一律穿着漂亮公主裙的洋娃娃。 此刻跟周宇宁这些千姿百态美得各具特色的美人娃娃们相比,程砚初顿时觉得他表姐那些,美则美矣,却毫无灵魂。 尽管周宇宁这群娃娃们的身价远不及表姐那些昂贵洋娃娃的一个零头——周宇宁说他最贵的娃娃才三块钱一个,是自家卖店卖不动的,他妈妈经不住他一再央求,就瞒着他爸偷偷给了他几个,不是一次给的,是分好几次给的,一次一个。 还有几个娃娃是他表姐送给他的,还有两个黑皮丑娃娃甚至是他从垃圾堆里捡来的! “当时村里一个老爷爷在翻垃圾堆,率先翻出了这两个黑皮娃娃,我晚了一步!” “但我跟老爷爷一要,他就把这两个娃娃给我了!”周宇宁摇头晃脑一脸高兴,“那个老爷爷可真是个大好人!” 就是这俩黑皮丑娃娃真是又黑又丑,颜值跟其他娃娃严重断层,程砚初认出这俩黑皮娃娃竟然是“楚楚”跟“飞燕”时不禁有些淡淡的心痛。 “她们俩是去夏威夷海滩度了个假晒黑的,听说白古专门跑去晒黑了之后,她们俩就也跟着跑去了,这种是美黑喔,国外超流行的!” 周宇宁又开始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了,为了给自己的娃娃挽尊,不惜送她们去“美黑”了一趟,还搬出白古来为自家娃娃背书,看这俩黑皮丑娃娃的眼神跟看其他娃娃也并无不同,满脸的都是“自家崽儿还能嫌弃咋地”! 程砚初又被他逗笑了,是的,自家崽儿再丑也好看! 况且这俩黑皮丑娃娃经过周宇宁一番打扮捯饬之后,整体外形已有了质的飞跃——发型和着装都好漂亮的嘛,一美遮百丑,可以让人暂时忽略一下她们出厂硬件上的缺陷。 虽然肤色和颜值配不上楚楚和飞燕吧,但好歹不至于丑得让人太出戏。 除了这俩在先天条件上拖一丢丢后腿的,其余娃娃被打扮过后那真是一个赛一个的美。 而且周宇宁也太绝了,不只把娃娃们打扮得这么好看,还非常会营造氛围感和故事感,他把娃娃们放在娃屋中各个跟她们服装造型超适配的场景中,或坐或立,或对镜梳妆,或临窗习字,或对坐品茗,或对月抚琴,或执剑过招,或横笛吹愁,还有几个娃娃凑在一块儿围炉烤火闲聊的…… 有了这些美人的装点,娃屋不仅观赏性十足,气氛顿时变得热闹活泼充满人间烟火气。 就好像整座娃屋一下都活了起来,这些美人是真实地生活于其中的。 甚至看着这些生活气息十足的美人,都能脑补出她们之间好玩儿的对话来! 程砚初把这个灵光一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跟周宇宁一说,两人顿时一拍即合,因为周宇宁平时就是这么玩娃娃的! 他会自导自演,给娃娃安排很多对话和故事情节,跟演连续剧一样。 一会儿让女侠们千里黄沙行走江湖,一会儿让她们cos一下盗帅楚留香,施展轻功飞天遁地飞檐走壁盗宝查案,一会儿让她们华山论剑决战紫禁之巅,一会儿又让她们围炉煮酒闲敲棋子落灯花…… 连林黛玉薛宝钗史湘云迎春平儿她们,都能跟着女侠们学习武功,然后一起仗剑走天涯呢! “迎春那么好一姑娘,凭什么要被那个中山狼家暴欺负?连命都没了!”周宇宁愤愤不平说,“凭什么家暴男可以肆意欺负弱女子?” “我要迎春学武功当女侠,出门走江湖之前,先把那个中山狼噶了!” “平儿也去当女侠,她可以是老板娘+女侠,一面快意恩仇快意人生,一面她开的商铺遍布全江湖,有钱又有闲,名号响当当,才不受王熙凤和贾琏的夹板气!” “林妹妹宝姐姐湘云探春她们,更要为自己的命运做主!” 这下程砚初是完全get到周宇宁玩娃娃的乐趣了,这就好像是把小说电视剧搬到了娃屋中进行改编二次创作啊,一切未竟的令人扼腕的故事和情节,包括周宇宁他自己因为不满电视剧里的剧情线、结局,自己开新支线新地图脑洞大开想出来的情节和续集,他管这叫“平行时空里的人生”“崭新的第二次生命”“活出不一样的自己”,都可以在这座娃屋中尽情上演! 并且她们还可以突破次元壁呢,来个综武侠综小说世界什么的,所有有意思有魅力的人物碰撞到一起来个大荟萃大集合,然后发生新的精彩绝伦意想不到的故事!这太有意思了! 程砚初看向周宇宁的目光再次叠加了无数道崇拜buff——他玩的这是娃娃吗,只是给娃娃梳头换装过家家吗,不!他玩的是高端手办,玩的是cosplay,玩的是精彩纷呈的一整个综武侠综小说世界啊! 在玩娃娃这个领域,他一骑绝尘,实乃吾辈楷模! “我忽然有个疑问,”程砚初反应过来一件事,兴致勃勃问周宇宁,“你这些娃娃里,怎么一个男娃娃都没有?” 宁可让女侠娃娃们行事上cos一把楚留香,造一个女版的楚留香出来,也不打扮一个男娃娃楚留香。 “以前有过啊,有楚留香、陆小凤、花满楼、西门吹雪、一点红、李寻欢、阿飞、段誉、乔峰、杨过、张无忌、贾宝玉……”周宇宁掰着手指头数,“但玩着玩着我觉得,男娃娃打扮起来太容易了,不如打扮女娃娃有意思。” 太容易的他不爱玩,有难度有挑战度的才好玩嘛。 侠客男娃娃发型衣着相比侠女娃娃要单一简单得多,打扮女娃娃,远比打扮男娃娃需要花的心思时间多得多,每解锁一个复杂的新发型、一套繁复的新服装造型,都能给他带来莫大的成就感,当然也就更能让他乐在其中。 而且就故事情节而言,男娃娃能走的套路貌似也开辟不出来什么新赛道了,无非就是掉落崖底意外闯进一片洞天福地捡着一本新秘籍武功大成一统江湖屌丝逆袭,要么就是出场武力值就点满了破案探险吃喝玩乐走江湖,要么就是拯救苍生的悲剧英雄,感觉都被金庸老爷爷古龙大大他们写尽了。 换成女娃娃就不一样了,可以有很多种不同的开局跟花路,比如女扮男装什么的,比如易容什么的,比如女儿国当女国王什么的,比如当女仙子但不要牛郎也不要董永,去当女帝一统天界,就可以有很多很多意想不到的展开跟反转…… 而且,他想让他喜欢的女侠还有红楼姐妹们,在他搭建的娃屋这个小世界里,可以拥有不一样的人生。 想让红楼姐妹们能穿越到异时空,做一回能主宰自己命运、驰骋江湖自由翱翔看天下之大赏山河之美的侠女。 她们为什么不可以出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呢,为什么要被禁锢在一个小小的贾府里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呢? 想让侠女们也能像男侠客们那样,纵情恣意闯荡江湖,活得畅快,活得洒脱,活得豪情万丈,不必动不动因为认识了一个男的就伤心。 周宇宁觉得自己有时候大概真的是一个怪咖,他爸他哥口中的怪咖,他不是很喜欢电视剧里每出现一个天资卓绝的大侠,就有一堆女侠都争先恐后喜欢他这种剧情,像看《倚天屠龙记》、看《小李飞刀》的时候,他可太爱看里面的美女了,每多一个美女姐姐出场他都兴奋得哇哇叫,赵敏周芷若小昭珠儿都好美啊,美得各有千秋荡气回肠,林诗音孙小红惊鸿仙子,也同样是美女如云,而且通通都是很优秀很优秀的女孩子,可是她们干嘛非要喜欢上同一个男人张无忌、李寻欢呢? 金庸老爷爷为什么就不多写几个跟张无忌一样优秀、甚至比他更优秀的好男儿呢? 古龙大大为什么就不多写一个李寻欢出来? 看《神雕侠侣》的时候,他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虽然他也挺喜欢神雕大侠杨过没错,但他就是看不得程英陆无双公孙绿萼还有郭襄,那么多好姑娘都因为认识了杨过而伤心。 为什么要为他伤心呢? 是娃娃不好玩,电视不好看,还是雪糕辣条小浣熊干脆面不好吃? 哦又忘记了,她们的世界里没有娃娃,没有电视,也没有雪糕辣条小浣熊干脆面,好吃好玩的太少了,那是容易伤心难过。 那多来几个杨过,她们不就不用伤心难过了? 而且,就算全天下只有一个神雕大侠杨过,不能把他一个人劈成八瓣子,那美女姐姐们大可以独美,把伤心的时间拿来练功,像郭襄一样开宗立派成为一代掌门,或者干脆当个武林盟主称霸武林,或者撸袖子经商,坐拥天下财富天天游山玩水吃香喝辣的,不好吗? 干嘛要整天为一个男的伤神呢? 这也太不划算了。 毕竟这世上很多男的不值得,武侠小说里的大侠们还好些,差不多是最优质的男性了,像楚留香陆小凤他们,虽然有缺点,但人格魅力爆棚,楚留香也好陆小凤也好,都是性格很好脾气很好很温暖的人。 张无忌虽然优柔寡断,但品性真的很好,是个好温厚的人呐,从来不对别人乱发脾气,段誉更是了,但周宇宁觉得这些好男人,大多只存在于小说和电视剧中。 像《红楼梦》里的家暴中山狼,很代表了现实中一部分男的。 像他的喷火龙暴脾气爸,不就是中山狼的翻版吗? 他哥也大有成长为二代中山狼的潜质呢。 不过这些话就不好对班长说了,他怕班长也觉得他是个怪咖。 20、第 20 章 游览完娃屋和众娃娃之后,周宇宁和程砚初两个看武侠剧长大的小孩儿,很快就迫不及待地拿起娃娃们一唱一和有来有往地走剧情玩起来了。 这个使出暴雨梨花针,那个就嗖地使出弹指神通; 这个用白鹤亮翅,那个就啪一下来个大鹏展翅; 这个使出落英神剑掌旋风扫叶腿,那个就使出凌波微步六脉神剑; 这个使出罗汉拳龙爪手,那个就用打狗棒法降龙十八掌; 这个使出透骨针阴风刀玄冰神掌,那个就来一招乾坤大挪移…… 两个小孩儿嘴巴里一会儿“咻咻咻”,一会儿“霹霹霹”,一会儿“biubiubiu”,一会儿“咔咔咔”,又是给娃娃们对话,又是拿嘴同步配出大招的轰炸音效火花带闪电的——这个非常有必要,因为但凡神功一出,身后都是飞沙走石天地变色,时而伴有轰隆一声炸开整座山狼烟滚滚蘑菇云升天之奇效的。 爆炸的声音越大越响亮,越能彰显神功之盖世! 并且,他俩时不时还要扛上一段专属bgm来助阵,比如乔峰的降龙十八掌,一定要有那段专属神级配乐助阵才是英雄出场才够热血沸腾。 那是配乐吗,不,那是丐帮帮主乔峰的战歌! 两人这么一番对战下来,手跟嘴皆忙乎个不停。 程砚初还是第一次跟人玩这样的游戏、第一次这样玩,觉得真是新鲜又有趣,简直热情高涨热火朝天。 多玩几次,他感觉自己都有望能出师成口技达人了。 周宇宁又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除比武过招之外,剧情走着走着他就经常有一些“神展开”“神对话”,让程砚初应接不暇,也让这个游戏更加刺激好玩了。 玩了好半天,玩得满头大汗,还不到中午两人肚子就开始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程砚初还玩得意犹未尽,眼睛只盯着娃娃们跟娃屋,对周宇宁“要不要去我家小卖店吃午饭?”的提议毫无兴趣,大有想随便对付点什么填饱肚子,然后接着再战的意思。 玩上头了根本就顾不上吃饭了。 周宇宁连忙拿出字母饼干还有小浣熊干脆面,两个人咔吧咔吧地吃了起来。 班长大概是饿坏了,吃得狼吞虎咽,看见班长大口往下闷水喝,周宇宁才意识到饼干和干脆面好像有点儿太干了! 他急忙去方便面箱子里翻了翻,还有硕果仅存的一袋! “班长!还有一袋华丰!我们泡了吃吧!” “好哇!”看见那袋普普通通的华丰三鲜伊面,程砚初也是眼睛一亮如获至宝。 周宇宁将面饼倒在一个中碗里,快速放好调料包,然后从暖壶里倒出热水,再拿碗朝上头一扣,搞定。 两个小孩儿就边噎着饼干,边眼巴巴守着泡面的碗等啊等,漫长的三分钟终于过去,周宇宁将盖碗一打开,哇!泡面的香气瞬间扑鼻! “班长你先吃!”周宇宁舔了舔唇,将泡面碗推到程砚初面前。 “你先吃!”程砚初将泡面碗推向周宇宁。 “不然我们一起吃吧!”周宇宁提议。 “好!” 两只毛绒绒的脑袋就凑到了一起,俩小孩儿你一筷子我一筷子挑起碗中的面条,你一口我一口地吃了起来,吃得十分香甜,普普通通的方便面突然变得特别美味! 连面带汤喝了个干干净净之后,撂下碗的程砚初心里都有些震惊他这“吃干抹净”的行为。 是因为饿了吃什么都好吃吗?不然他为什么觉得,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一次方便面? 非常想再来一碗! 而且没吃饱…… 尽管有了这碗连面带汤的方便面下肚,还是没太吃饱,更想吃东西了…… 周宇宁也一样,一看班长也没吃饱,他更着急了,脑筋转啊转琢磨半天家里还有什么能吃的,手无意间碰到衣兜,啊!有了! 他急忙捯饬着一双小短腿儿,颠儿颠儿地跑去给班长冲大白兔奶糖的变身喝。 都怪他玩得上头给忘了,说好的班长来家就给他冲奶糖变身喝的! 这会儿喝倒正好,牛奶顶饿呢! 冲好了大白兔奶糖变身后的牛奶,他火急火燎捧着自己的杯子回来放到班长面前,“班长,喝!”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喝?”周宇宁眼巴巴地看着他喝了一口,小刷子一样长长的睫毛扑闪着,满脸期待地等着班长的回应。 “嗯,非常好喝!”程砚初很配合地说,还学着之前周宇宁朝他极力推荐奶糖时的样子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没想到这么好喝!” 周宇宁就无比开心地笑起来了,把爱吃的东西分享给想要分享的人,然后对方果然也爱吃耶! 还有什么比这更快乐满足的事吗! “你也喝!”程砚初把杯子递到他嘴边,两个小孩儿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地喝完了半杯“牛奶”。 周宇宁给班长冲的是半杯,他平时自己喝的时候都是冲一杯。 但一颗奶糖其实只够冲半杯,水加多了奶香味儿就不浓郁了,就没那么好喝了,他自己喝无所谓,再淡也是牛奶啊,多加水他就多赚到半杯牛奶喝喔! 往往一杯下去没喝够没解馋,还要再往里头加点儿水,把杯底沉淀的一点点奶糖的底儿也要全喝进肚子里才行。 但冲给班长喝的当然得是奶味儿最浓郁最好喝的才行。 喝完这半杯,周宇宁马上朝杯子里又空投了一颗大白兔奶糖,颠儿颠儿跑去给班长冲第二杯了,速度快得程砚初完全没来得及拦住他。 一面冲奶周宇宁一面飞快说:“班长你不用舍不得喝喔,我又攒了两颗大白兔奶糖啦!” “足足两颗喔!”周宇宁回身朝程砚初粲然一笑,一脸他是大富翁、班长你想喝多少我都有的骄傲得意。 程砚初忍俊不禁,很捧场地夸了他两句,随口问:“你攒了多久啊?” 周宇宁妈妈肯定也跟他妈妈一样,不许周宇宁多吃糖。 他估计周宇宁多攒出来的这两颗,一定攒了挺久,一直舍不得吃等着他来才吃,结果这一下就全让他给吃掉了…… 程砚初琢磨着,回头得给周宇宁补上,双倍补上被他吃掉的才行。 “攒了……”周宇宁想了想,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有两个礼拜了吧?班长你比约定的时间晚来了一周多,倒也正好了,正好够我多攒出两颗。” 程砚初挑眉,“你妈妈一个礼拜,才允许你吃一颗糖啊?” 那比他妈从前管得严。 “不是哦,”周宇宁把“牛奶”端给程砚初,催着他喝掉,“我妈妈倒没太管着我吃糖,不过我要吃糖,得自己赚到才行。我一个礼拜只赚得到一颗糖。” “哦?”程砚初有些意外,“大白兔奶糖是你赚来的?” “对呀。我帮妈妈看卖店,扫地擦柜台卖货,哪一天干的活儿最多、表现得最好,妈妈就奖励我一颗大白兔奶糖哦!” 原来是这样。 “所以不是每天都有吗?”程砚初又问,“不是只要干活儿就有的?” 周宇宁拨浪鼓摇头,“当然不是啦!要是只要干活儿就有糖吃,那妈妈可就亏大发了,我一个礼拜干活儿七天,要奖励我七颗奶糖那么多!” 他一下子瞪圆了眼睛,“那怎么行!那我哥跟我的学费里可每周就要足足少了七颗大白兔奶糖了,那我就要上不起学啦!” 他偷偷瞄了一眼班长,抿着嘴巴小声嘟囔:“可不能上不起学,不上学就见不到班长了,那可不行。” 他还没跟班长成为好朋友呢。 程砚初也没听清他嘟囔了什么,只心中意外,怪不得每次看见他吃大白兔奶糖,都吃得那么珍惜那么慢吞吞,含在嘴里嘴巴都不动的,好像不动糖就能一直在嘴里,原来他是故意这么慢慢吃的。 “你这么爱吃大白兔奶糖,”程砚初把“牛奶”推给周宇宁喝,“你家开卖店,你都不能实现吃大白兔奶糖的自由吗?” 周宇宁又是拨浪鼓摇头,“那怎么可以!” 卖店里卖的东西,都是要拿来换他哥跟他上学的学费的,怎么可以多吃?都吃掉了学费就没有了,就上不了学了。 程砚初心里叹息一声,果然全世界的妈妈都一样,为了忽悠小孩儿吓唬小孩儿不许他们多吃糖,什么理由都编得出来。 就像他妈骗他说糖吃多了长不高,之后又说糖吃多了会死掉。 甚至为了从根源上绝了他爱吃糖的毛病,达到立竿见影一劳永逸,不惜给他下了一剂猛药——带他去了牙科诊所,让他亲眼目睹亲耳聆听因为糖吃多坏掉牙齿的不听话小孩子,还有爱吃糖没自制力的大人,他们治牙时哭嚎得有多么惨绝,以及那电钻般的声音有多么惊悚可怖……简直是人间惨剧! 吓得他当晚回到家就做了噩梦,之后更是连做了数日噩梦! 从此,逢年过节时无论七大姑八大姨如何给他塞糖啊巧克力啊奶油蛋糕,无论堂弟们在他面前如何炫耀显摆他们有糖吃他却没有,他都坚强不屈地抵御住了诱惑,无论如何也不肯多吃糖,吃糖就意味着他也要经历那么痛那么可怖的人间惨剧! 当然这些沉痛的往事就不必跟周宇宁说了,怕他听了做噩梦。 有了这两杯“牛奶”垫补,两个小孩儿终于差不多填饱了肚子,又快快乐乐风风火火地投入到了玩娃娃的大业中。 玩着玩着,周宇宁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忽然来了句:“呀!《刑事侦缉档案》的时间到了!” 20-30 第21章 第 21 章 一言为定! 周宇宁呲溜一下滑下炕, 蹬蹬蹬跑去电视机前,一把拧开了他家这台黑白电视机,调到了正在播《刑事侦缉档案》的电视台。 程砚初刚有些担心周宇宁跑去看电视剧, 就没人陪他玩娃娃了, 结果下一秒就看到周宇宁拖鞋一蹬呲溜一下爬上了炕,举起手中的娃娃继续哼哼哈嘿地跟他决战紫禁之巅。 原来他只是打开《刑事侦缉档案》作为玩娃娃的背景音,程砚初提起的心瞬间放回了肚子里。 就说嘛,《刑事侦缉档案》他们俩早都翻来覆去看过不知道多少遍了,情节都差不多烂熟于心, 而且看电视哪有玩娃娃有意思。 不过周宇宁这个习惯倒是跟他一样, 他在家里也喜欢开着喜欢的电视剧, 作为玩四驱赛车玩钢铁侠时候的背景音, 因为家里绝大多数时候都只有他一个人, 一个人在空空荡荡的大房子里玩玩具是挺寂寞的一件事,虽然玩具好玩,但一个人玩很寂寞,所以他习惯在玩玩具的时候打开电视, 用电视剧里热热闹闹的声音陪伴着他, 陪他一起驱散寂寞。 周宇宁是不是也经常一个人在家里,自己跟自己玩? 所以才会有跟他一样的开电视背景音的习惯? “怪不得你看过那么多电视剧,”边指挥手中娃娃过招,程砚初边一心两用,“你家安装了有线电视呀。” 周宇宁点头:“嗯嗯!我爸是超级武侠迷,别的可以没有,天线不能没有,所以安了有线电视的天线喔。” 要不是他妈拦着,他爸可能连电视都一并换了, 换成彩电。不过以他家目前的条件,安装有线电视和换彩电同时进行,确实力有不逮。 现在家里最值钱的电器,除了他哥买来学英语用的大音响,大概就是他爸的有线电视天线了。 他哥的大音响虽然贵,但费用一咬牙一次结清一劳永逸,他爸的电视天线却是要一年一交费年年续航。 不过这不在周宇宁忧心的范畴,反正钱不是他出,便宜他却能跟着占,简直赚大发了。 “我所有的电视剧都看过喔!”周宇宁忽然很想跟班长显摆一下,“所有热播电视剧我一个不落地都看了喔!” 他一拍小胸脯,“不信你考考我,我都答的上来喔!” 程砚初果然饶有兴致地对他提问起来,两个人聊着聊着就聊嗨了,连手中娃娃都暂停比武了,聊起喜欢的电视剧和喜欢的角色那是眉飞色舞。 周宇宁头回跟人聊电视聊这么畅快开心,这个人还是他喜欢的班长喔! 除了《刑事侦缉档案》,他和班长还有好多好多共同喜欢的电视剧,聊起来真是三天三夜都聊不完呢。 周宇宁简直心花怒放。 可惜快乐的时光总是格外短暂,班长下午还要去上特长班呢,很快就到了程砚初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了。 离开前他出去上了趟厕所,踏上周宇宁家小花园中那条曲曲折折的时候,程砚初才猛地想起,他早上来周宇宁家,明明心心念念着第一个想逛的是他家的小花园啊! 当时从外面就被他家栅栏里伸出去的大朵大朵花团锦簇的洋绣球,还有不知道名字的繁茂花枝给一下子吸引到了,结果进门一看到周宇宁的壮观娃屋,完全忘了这码事! “你家花园可真漂亮啊!”程砚初对着满园开得正盛的繁花,由衷地发出惊叹。 周宇宁家花园里的花儿可太多了,一丛丛一簇簇,角角落落里都满是花儿! 除了洋绣球和蝴蝶兰,很多他都叫不出名字,不知是什么花儿,反正都好看。 正是繁花盛开的春日,这样团团簇簇花团锦簇的,真是热闹好看的不得了。 怪不得就站在这里这么一会儿工夫,他都听见栅栏外有路过的行人说,这家人园子里的花儿开得可真好! 还听见有人说折它几枝,拿回家栽地里去! 程砚初马上抬眼朝那人看去,那人讪讪一笑说原来家里有人啊!才悻悻地走掉了。 “哈哈算不上花园,就是个小菜园。”周宇宁蹦蹦跶跶地跳到了他身边。 程砚初看了看那一垄一垄绿油油的蔬菜,有茄子有豆角有西红柿有黄瓜有小白菜,它们占去园子差不多一半儿面积,说是菜园也对的。 “但我喜欢花园这个称呼。”周宇宁背着小手跟俯瞰江山一般环顾他家的园子,满脸都是笑,“本来我家这小园子也不止种菜,还种花儿,还有两棵果树呢。” 是的,程砚初早看见了,那边临着窗下栽了一棵李子树,一棵海棠树,都枝繁叶茂的。 “我家园子是三合一,有花有树有蔬菜。”周宇宁摇头晃脑自豪道。 “以前果树还不只这两棵,还有棵樱桃树呐!” 但周围邻居家那些大小子们总翻墙进来偷他家樱桃,还放狗进来帮他们一起偷! 那坏狗把周宇宁他家园子里好多蔬菜和花草都给踩坏了! 他们家不胜其扰,后来干脆把樱桃树砍了,才绝了此祸事。 这两年那些大小子们出去打工的打工,干嘛的干嘛,不在村子里上树掏鸟上房揭瓦地游手好闲为非作歹了,他家才在院子里悄悄搭起了葡萄架,等到今年秋天就有葡萄吃啦。 周宇宁仰脸看了一眼自家那葡萄架上随风摇曳的绿叶子,比冷清秋她家小院里的葡萄藤还要长势喜人呐。 等秋天来的时候,他要邀请班长来家里吃葡萄! 到时不只有葡萄吃,还有房前屋后的菇娘儿吃呐,可好吃啦。 程砚初还不知道周宇宁家园子里富有这么多宝贝,他惊艳的目光跟着周宇宁的介绍,从那满园子花儿上落到了那两棵李子树和海棠树上,满眼里都是羡慕。 可惜他家里没有喜欢种树种花侍弄花花草草的人,那么大个院子,光秃秃的,没有一棵果树,也没有花儿,只有墙根儿角落里疯长的些野草罢了。 有次他偶然心血来潮,去花鸟市场买小金鱼回来养的时候,顺手买了几盆盆花回来,他妈却嫌那几盆花放在院子里碍事儿,因为院子里的空地要用来停车,要放他家超市仓库里放不下的各种东西,没有地方拿来放哪怕一盆花儿。 “可惜班长你来晚了,”周宇宁从鸡冠花上揪下几片花茎递到他手里,教他如何吸吮里头甜甜的花汁,边跟他讲,“你要是早些来,两棵果树的花儿还没落的时候,你就能看到那两树花开了,好看得不得了!” 李子树开的是纯白色的小花儿,海棠树则是粉白粉白的花朵,每年春天这两棵果树繁花盛开的时候,都是让周宇宁开心得能一蹦三尺高的时候。 它们花儿都开好了的时候,那种美丽的场景就好像诗里写的,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是燕子在梁间呢喃。[1] 相比果树,周宇宁更喜欢称呼开花时节的它们为花树。 每天早上刚睡醒的时候,他喜欢到两棵花树下面伸个大大的懒腰,好像冲着花树伸个懒腰,新一天的开始也会跟着绚烂开心起来! 伸完懒腰就踢踢腿儿,慢悠悠踱会儿步。 一抬眼,满眼都是繁花,和繁花缝隙里碧蓝碧蓝的天空。 有时候静静看着那随风而动的一树小白花儿,或哪怕是单纯数一数从花瓣间漏下来的日光,都是一种再有意思不过的乐趣。 早上总要绕着花树这么玩上一会儿,在他妈妈的大嗓门呼唤声中再冲回屋子里忙忙地洗漱。 放学回来之后,不用看卖店的时候,他就在两棵花树下面负手背诗,这让讨厌背诗的周宇宁,对背诗这件事也没那么大抵触了,他觉得他诗背得快,都是两棵花树的功劳。 连背诗的记忆里也都氤氲着满树的花开与花香呢。 “花香应该是没有的,大概只存在于我的想象中。”周宇宁跟班长这样讲。 海棠花儿李子花儿都没有香味,可他就是莫名觉得因为这些美丽小花儿的盛开,空气中都若有似无的漂浮起丝丝缕缕的幽香了呢。 时不时就会刮一刮沙尘暴然后黄沙满天的东北春天,因为园子里这两棵花树的存在,变得可爱讨喜了不少。 可惜两棵花树的花期比较短,几场春雨过后,这些小白花儿小粉花儿就会一夜之间飘落枝头,零落成泥碾作尘了。 只余下“绿肥红瘦”。 “不过也不用太遗憾,”周宇宁看班长吸吮鸡冠花的花汁吸得挺起劲儿,丝毫也没嫌弃是乡下东西,对于他分享的东西都很乐于接受的样子,更加眉开眼笑道,“花儿落了虽然让人不开心,但是晚上枕着窗外的春雨睡觉的时候,睡着前能在心里想着‘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2]这样的期待,也是很欢喜的一件事儿嘛。” 是啊,那也是很欢喜的一件事儿。 真好啊,听着周宇宁动情的描述,程砚初心头不断滚动的就是这三个字,真好啊。 在周宇宁的言语间,他仿佛也感受到了在这两棵花树下踱步背诗伸懒腰的快意,还有小楼一夜听春雨的悠然之乐。 如果他家院子里也有这么两棵花树,估计他也能像周宇宁一样,度过很多个可爱浪漫又治愈的春天了,不用一想到春天,就是沙尘暴又要来了,烦死了。 连带着写春天的作文也写得格外艰难——年年刮沙尘暴的春天,实在让他感受不到哪里美好了。 程砚初心头忽然涌起一阵怅然——他怎么就没早来周宇宁家呢! 感觉错过了一个亿的快乐。 “夏天下暴雨的时候,那雨下得简直太大了出不了门!我就从这扇窗子里面,把那个捉蝴蝶的网兜伸出来,来够李子树上的李子吃!”周宇宁一脸乐陶陶地指给他看。 他脸上快乐的表情实在活泼灵动,描述的事情也实在有趣,对小园一见钟情的程砚初忍不住被他三言两语勾起了浓浓的兴致。 “那等今年夏天下暴雨的时候,”程砚初一脸期待地看向他,“我能来你家,跟你一起拿网兜够李子吃吗?” “当然好啦!”周宇宁高兴极了,“那我可太期待了!” 他手拢喇叭朝着碧蓝的天空小小声喊:“今年夏天快点儿来叭!” “我要跟班长一起够李子吃!” “我要跟周宇宁一起够李子吃!”程砚初也学着他的样子朝头顶的天空小小声喊,“我们俩要一起够李子吃!” 喊完这句,两个小孩儿对视一眼,快活地哈哈大笑。 “那班长我们说定了哦!你夏天的时候可一定要来!”周宇宁伸出小拇指跟他拉勾,程砚初也马上伸出小拇指,郑重地跟他勾了勾,“一言为定!” 第22章 第 22 章 他一脸甜妹崇拜:班长最…… 去周宇宁家嗨玩了一次之后, 程砚初也邀请周宇宁去他家玩。 周宇宁都把他心爱的娃屋跟娃娃们超级大方地分享给他玩了,他当然也要把自己的宝贝玩具拿出来跟周宇宁一起玩。 于是周宇宁就在一个两人都有空的周末上午,来了班长家了。 程砚初少年宫的书法课是周六周日从早八点开始上, 上到九点半下课, 然后他上午就没课了,英语班和钢琴课要等到下午才上,他空出来的这段时间就可以偶尔瞒着家长偷一下懒不写作业不练琴什么的,拿来跟周宇宁快乐地玩耍。 周宇宁来他家的这天,程砚初跑出老远来接他, 一进门就带着他, 两个小孩儿手拉着手蹬蹬蹬跑上了二楼的卧室, 程砚初毫不犹豫地将他压箱底的玩具都拿了出来, 都是上回没给冯卓他们玩过的, 通通摆到了周宇宁面前,大手一挥说随便他玩! 哇!坐在地毯上的周宇宁,看着面前眼花缭乱高档玩具的兴奋小眼神,宛如在看从天而降的两百万! 幸福来得太突然, 周宇宁要被这“两百万”给砸晕了。 钢铁侠、四驱兄弟的赛车等就不用多说了, 相当酷炫,比班长扔在飘窗那里缺胳膊断腿儿的好太多。 看到这些明显被主人爱护得很好的玩具,周宇宁顿时心里大松一口气,班长没骗他,扔在外面应付他熊孩子堂弟的那些果然不是班长玩具的全部,另一些被班长好好地锁在了书柜里,那些熊孩子们祸害不了,这样周宇宁就放心了。 就是看到那些超小只的迷你卡通公仔的时候,周宇宁的目光还是忍不住心疼地黯了黯——班长拥有好多小卡通公仔, 有皮卡丘和《宠物小精灵》里的其他小精灵们像杰尼龟、可达鸭,还有其他动画片里的,这些小精灵神奇宝贝们只要看过动画片的没有不想要一个的,而班长几乎拥有全部,可是! 差不多有五六只小公仔的脑袋都掉了,还有几只缺胳膊断腿儿的! 周宇宁心疼地摸着那些小公仔,这些还是没能逃脱班长那些熊孩子堂弟的魔爪,这么可爱的小公仔,硬生生给揪掉脑袋、掰断胳膊腿儿,真是太可恶了! 听班长说的时候他就好生气,现在亲眼看到被折磨得残缺不全的公仔,这种悲愤简直要把他炸得头顶都冒烟了。 “你试试这个跑车,它跑得可快啦!”程砚初发现了周宇宁的难过,心中暗恼自己怎么忘了把那些被损坏的公仔藏起来了,急忙拿起一辆玩具跑车在他面前晃啊晃。 周宇宁的注意力果然很快被这辆跑车吸引走了,这红色小跑车可太漂亮太拉风了,而且,车门居然是可以打开的! 他把小跑车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满眼欢喜。 幸好班长把这辆跑车保护好了,不然要是落到他那些堂弟手里,车门说不定早就给掰掉了。 连里面精致的方向盘都会不翼而飞呢。 程砚初拿起一个玩偶公仔放到了跑车驾驶座上,又拿起一个小公仔,放在了副驾驶座上,指了指两只小公仔对周宇宁说:“这个是我,这个是你,走,我带你兜风去!” “好喔!” 两个小孩儿拿起跑车在地上墙上上天入地地一路兜风,口中“咻咻”作响。 还不忘让小公仔们轮流换仔上去坐,让每只小公仔都可以兜到风。 “要是我也有座娃屋就好了,”程砚初扭头对周宇宁说,“要比你给娃娃们搭的那个小上许多倍,这样就可以把这些小公仔摆进去玩了,它们就也有个家了。” 程砚初起过念头,想下次去周宇宁家玩的时候把他这些小公仔也揣上,让公仔们也住一住那美轮美奂的古代娃屋过把瘾。 不过就是,周宇宁给娃娃们搭的那个古代娃屋对于这些迷你小公仔来说实在太太太大了,把它们摆进去,那只能扮演古装娃娃们的小宠物,还串了时空了。 要么,就是冒充一把仙人志怪电视剧里成了精的小宠物,那就不用太纠结外形是不是太现代了。 周宇宁一听眼睛一亮:“适合小公仔们住的娃屋,我也有啊!” “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玩偶之家,是现代豪华小别墅那种,三室一厅、四室两厅的我都能搭,床啊沙发啊书桌饭桌还有电视机冰箱什么的各种家具都有的哦!” 程砚初瞪大了眼睛:“哇!你连这个都有?!” 周宇宁狂点头:“有的有的!因为除了我的古装娃娃们需要有房子住,我的纸壳小人儿们也需要有屋子住啊,我就给它们搭了玩偶之家。” 程砚初好奇道:“纸壳小人儿是什么?” “就是像美少女战士贴纸那样大小的小人儿哦,”周宇宁眼睛亮晶晶,“她们女孩子喜欢玩的,有各种衣服鞋子,能给模特换装的那个。” 哦!程砚初想起来了,他同桌就超级喜欢玩那个,一大张里面有几个美少女战士的人物模特,还有一堆各种衣服帽子鞋子等等,沿着上面画好的轮廓线就可以将人和衣服等都剪下来,背面带不粘胶的,可以给模特换装。 班上女生们经常凑一起玩那个,简直玩得乐此不疲,是另一种给娃娃换装的游戏,还不用给娃娃梳头缝衣服,搭配现成的衣服就行,傻瓜式操作。 “我也买了几张。”周宇宁小脸微红,带着一丝又吐露一个秘密的羞赧道,“但是一张上面只有两三个美少女战士,人数太少了不够玩的,我就在烟盒上等比例大小画了一堆纸壳小人儿,画完一个个剪下来就成啦。” 买美少女战士贴纸总买不到心仪的,要么美少女战士不是他想要的那几个,要么就是衣服不够好看,选来选去都选不出最合心意性价比最高的。 生产商都是奸商来的,绝不将受欢迎的美少女战士跟漂亮衣服集齐在一张里卖,总要一拖一式的售卖。 他又不像班上有些财大气粗的女同学那样,为了集齐喜欢的美少女战士和漂亮衣服,就索性全要了,出来什么贴纸都买,全都买下来! 他穷嘛,日常要为两毛三毛的折腰,每花一毛钱都得图一个最佳性价比。 既然买不到合心意的,他就干脆自己画! 自己画自由度就大多了,想要哪几个美少女战士就画哪几个,想让她们穿上什么样的漂亮衣服全都有! 画着画着他都不局限于美少女战士了,动画片里看到的卡通人物,同学小人书里看到的卡通人物,甚至还有表姐纸巾包装袋上印着的卡通人物,全都被他一个一个画了出来。 在着装上他还进行了大把创新,把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帅哥美女的着装,比如像《刑事侦缉档案》里面主角团穿的各款潮服,画成卡通版,通通穿到了小人儿们身上,这样一下子就极大地壮大了他的纸壳小人儿阵营。 如今他的纸壳小人儿有足足五十多个呢!个顶个的潮男靓女,发型和身上穿的服装都是经过他精心搭配的! “五十多个!天呐!”程砚初都要惊呆了。 而且他还有配套的玩偶之家!现代洋房小别墅! 他这是有一套古代的,还有一套现代的,两套轮流着玩啊! 这也太叫人羡慕了吧! “上回去你家的时候怎么没拿出来呢!”程砚初想玩他的现代别墅! 周宇宁摸着脑袋瓜嘻嘻一笑:“上回没来得及嘛。” 光一座古代的娃屋和古装娃娃们,他俩就兴致勃勃地玩了一上午还没尽兴呢,下午班长就匆匆走了嘛,他就忘了把玩偶之家拿出来了。 “那下回去你家玩的时候,我一定要见识一下你的玩偶之家!”程砚初的期冀和渴望之情已经熊熊燃烧起来了。 上次娃屋带来的无敌惊艳,无疑令他对玩偶之家狠狠期待住了! 到时他要把这些卡通公仔全都一起揣过去! “好哇好哇!”周宇宁当然求之不得。 有这些可爱公仔们的加入,他的玩偶之家就更热闹啦。 “纸壳小人儿们会非常欢迎它们的到来喔!”周宇宁摸着小公仔们笑眯眯地说。 两个小孩儿又兴高采烈地玩了一会儿钢铁侠,拿着水枪冲到外面院子里玩了会儿水枪大战,把班长的各样心爱玩具都玩了一遍之后,程砚初提议说:“现在到了压轴好戏出场的时刻了——我们来比赛四驱兄弟的赛车吧!” 周宇宁马上欢呼一声:“好哇!” 俩小孩儿蹬蹬蹬跑下楼梯,跑到一楼开阔的客厅里。 班长家这大客厅有三个高婕家客厅那么大!跑赛车太够了。 “我们今天要跑的是哪种跑道呢?”周宇宁一秒小豪上身,《四驱兄弟》里小豪口气的台词说来就来,“无论哪种跑道,我都会赢的!” “我的冲锋战神速度超快的,一定一马当先无人能敌!”他继续叉着腰大放厥词。 “那可说不定,光速度快就能赢吗?”程砚初也朝他一挑眉,“我的音速战神一出,才是势不可挡!” “那我们就看看究竟谁更快好咯。”周宇宁摆出小豪的招牌pose,将赛车酷炫地单手放入“跑道”,“出发!” “全世界注意!现在!所有赛车都出发啦!”与出发赛车同步上线的,是周宇宁即兴客串的解说员,“让我们来看一看,目前居于领先位置的,是哪名选手的赛车,啊!目前遥遥领先的,是两台战神号!两台战神号的选手分别是一对兄弟中的小烈和小豪!” “不愧是兄弟俩,两台战神号互不相让,可谓是并驾齐驱不分先后!” “现在他们来到了第一个难关,死亡之桥!” “为什么叫死亡之桥呢?因为!各位观众可以从我们的大屏幕里看到,现在他们面前的十条跑道突然变成了一条!好可怕的赛道!这种可怕赛道对选手技术的考验来了,技术不好就会发生可怕的撞车哦!各位选手要提高警惕了!” “冲啊!”周宇宁指挥着他的遥控赛车大喊。 “啊!两台战神号在拐弯处撞上了!有惊无险有惊无险咳咳!”周宇宁边跑边说一个不小心被自己口水呛到了,程砚初忙拍他后背,周宇宁冲他比了个OK。 “现在,两台战神号通过了直线跑道,”程砚初接棒客串解说员,“小豪的冲锋战神果然迅疾如风,一下就超过了他哥哥的音速战神一马当先,两台战神号的距离越拉越大。” “冲锋战神的优势就在于速度,特轻车轮的运用将冲锋战神的速度发挥到了一个可怖的极限。” 程砚初说完这句,激赏地看了一眼第一次玩遥控赛车就能玩得这么溜的周宇宁,上手如此之快,甚至让他的赛车撞到拐角和障碍物的次数,跟他这个早玩了无数次的老手一样少,一路勇往直前,方向感和路线都把控得无敌出色! 程砚初忍不住在解说词里夹带私货又夸了他一句,“他跑得真是太快太丝滑了!” “全世界注意!超级大弯道来啦!如果赛车不小心冲出跑道,就有可能失去角逐冠亚季军的资格了!”周宇宁大喊。 “冲锋战神在通过弯道。”程砚初接下一句,声音里微喘。 他俩不仅要操控遥控赛车一路追着赛车跑,同时还要接棒客串解说员,营造激烈胶着的比赛氛围,真是比动画片里全程追着赛车跑的兄弟俩还要累…… “啊!音速战神!他嗖一下追上了冲锋战神!”周宇宁依然情绪饱满,热血激昂。 “凭借着漂亮的弯道技巧,音速战神实现了华丽丽的弯道超车!”班长的遥控赛车的确在一个拐弯处赶超了周宇宁的遥控赛车。 “弯道快才是真的快,班长不愧是弯道小王子!”周宇宁两眼亮晶晶猛夸班长,好像班长赶超他比他赶超对方还高兴。 但下一秒他就小豪附体攥着拳头放狠话:“但我也绝不会输的!” “一定是我赢。”程砚初一脸笃定,气势也分毫不让。 周宇宁立马点头附和:“没错,一定是班长赢!” 程砚初:“……” 程砚初的遥控赛车一个打滑,好悬没让他整破功了:“你不是应该反驳说一定是你赢吗?小豪要跟小烈争到底的。” 他看了一眼两人的遥控赛车,动画片里小豪和小烈互不相让,现在他跟周宇宁的遥控赛车也是不相伯仲,他暂时领先不假,但领先的优势很微弱,周宇宁无疑是一个实力强劲的对手,第一次上手玩遥控赛车就有可怕如斯的实力…… 这场比赛最终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程砚初舔了舔唇,眼睛紧盯着赛车,“不到最后关头不可以轻言放弃!” 周宇宁直气壮:“那是小豪要跟小烈争,我才不要跟班长争。” 他一歪头看程砚初,一脸甜妹崇拜:“班长就是最厉害的,一定是班长赢!” 程砚初:“……” 程砚初的心尖尖儿被他这甜妹一笑击中了,软得不行。 好叭好叭,反正周宇宁也同样厉害就对了。 第23章 第 23 章 怎么跑那么快! 两个小孩儿玩四驱赛车玩得满头大汗热火朝天。 一局玩完, 周宇宁渴得不行匆匆忙忙去喝水,抬头一看墙上的钟表,呀, 十一点二十了! 他懊恼地一拍脑袋, 都怪他玩得上了头,居然忘了看时间! 快到中午饭点了,他得赶紧撤退了。 “班长我得走了,”周宇宁急忙跟班长说,“我要回家吃午饭啦。” “这就要走了?”程砚初大惊抬头, 满脸不舍, 忙起身拉住他的手, “你别走, 留下来一块儿吃饭!” 吃完饭距离他下午去少年宫, 还能玩上一会儿呢。 “不不!”周宇宁连忙拒绝,眼珠子一转,搬出他母上大人,“我答应了我妈妈要回家吃饭的。” “这样啊。”那纵然程砚初不舍得他走, 也不能不让他走了, 怕他不回去会挨他妈妈骂。 “那我送你!你先别急,喝一罐花生露再走,前两天刚从我家超市拿回来的花生露,可好喝啦。” 程砚初蹬蹬蹬就朝厨房跑,从冰箱里拿出两罐花生露,又蹬蹬蹬跑回来。 “慢点儿慢点儿!”周宇宁连忙说,“我不急着走的。” “那就咱俩一起喝完花生露你再走。”程砚初高兴道。 “嗯嗯!”两个小孩儿就在沙发上坐下来,程砚初帮他手里的花生露插了吸管,周宇宁一看他喝花生露这么讲究的, 一寻思这样喝是比较卫生,忙入乡随俗,用吸管小口吸着喝了一口花生露。 “真好喝呀!”他朝班长又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甜妹笑。 “好喝你就多喝点儿,还有呢!” “够了够了,这一罐我就喝不完呢!对了班长,”周宇宁歪着脑袋问程砚初,“中午你爸妈回来吗?有人给你做饭吗?” 他爸妈要看店,中午应该回不来吧?那班长中午吃什么呢?这附近也没什么餐馆啊,要吃餐馆的话得去街里了。 “要不然你去我家吃吧!”周宇宁眼睛一亮,“上回我妈就在卖店做好了饭菜,让我领你去卖店吃饭的,结果我给忘了。” 过后还被他妈说了一顿,中午就跟班长泡方便面吃干脆面的胡乱打发了,这哪是待客之道? 虽然这会儿把人领家去没事先打招呼,但正好补上了上次的,估计他妈妈不会说他,反正他家经常吃着吃着饭就来了人,他爸就拉人坐下一块儿吃的。 就是可能给班长吃不上什么好菜了,他家平常自己吃饭都是瞎对付,要看店嘛,他妈妈就经常什么快手炒什么,有试过连着半个月天天中午都吃炒鸡蛋,把他吃得都要成炒鸡蛋了…… “不用的,”程砚初感谢了他的好意,说,“有人给我做饭的,待会儿我春姨就来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钟表,“往常春姨十一点就来做饭了,今天可能有事儿耽误了,不过她应该一会儿就来了,不来会提前给我打电话的。” “喔喔!那好叭。”周宇宁点点头,吸了一口花生露,又好奇问道,“你春姨不住家的呀?” 他在电视剧里看过,保姆有住家的,也有不住家的,不住家的好像是类似钟点工那种?做完饭打扫完卫生就走的,每天按时打卡来几趟那种。 班长家这位春姨,快到饭点儿才来做饭,那看来是不住家的了。 “她多数时候不住家。”程砚初又朝周宇宁手里塞了个香蕉,“春姨是我妈那边儿的亲戚,不是我亲姨,按辈分叫姨。她正好缺份工作,我爸妈这边呢又有超市又有文化用品店的,忙得顾不上我,之前就一直想给我请保姆的,但怕外人不安全,得找个知根知底的才放心。” “正好我春姨是家里亲戚,就让她来了。她平时就给我做做饭,打扫打扫家里卫生,多数时候不跟我住一起,我爸妈晚上忙完了回来住。有时他们忙得太晚回不来,或者赶上下大雨什么的,要么有事回不来的时候,春姨就陪我一起住家里,一楼就有春姨的房间。” “春姨有个女儿,叫白珊珊,以后你可能会碰见她,她跟咱们一样也上三年级,在实验小学。她的房间就在春姨房间旁边,也是偶尔回来住一下。她家在实验小学对面租了房的,平时都住那边儿。” “喔喔!”周宇宁点头点头,珍惜地慢慢吃完手里的香蕉,他懂了,春姨这家亲戚跟班长家应该关系蛮好的,是挺亲近的人,不然不会这么大方拨两间房给她们住,不常在家里住的还能一人拥有一间房呢。 而且女儿还在实验小学上学,实验小学可是全市最好的小学。 说曹操曹操就到,话音刚落就听见玄关那边有开门的动静,然后就见程砚初的这位春姨拎了两袋子肉和菜急急忙忙进来了。 周宇宁马上弹跳起身跟人问了好,没说两句就急忙跟班长告别,也不用班长送,自己风似的出了门,哒哒哒的一路小跑回家了。 “这孩子急得什么,怎么跑那么快,跟屁股着了火似的!” 春姨都要被周宇宁跑走的速度惊呆了。 她哪里知道,周宇宁生怕自己跑得慢了,会给班长家里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可不能让人误会他要留下来蹭饭。 “是啊,跑那么快。” 程砚初看着茶几上那罐周宇宁刚喝完的花生露,手指无意识地在罐子上摩挲了两下,语气里有些怅然若失。 喝完的花生露还在,喝它的人已经跑没影儿了。 “上周大家交上来的日记已经让课代表都发下去了。” 语文老师在正式开始讲课前,先评讲了一波上周全班交日记的情况,表扬了日记写得好的几名同学。 “现在老师要表扬一下周宇宁同学,不仅日记每次都写得好,字数够,文采也好,言之有物,语言表达能力强,不像有些同学记的都是流水账。” “老师跟你们说了多少次,记日记不是干巴巴地记流水账,不是把你这一天从早到晚都干了什么,几点洗脸刷牙几点吃饭吃了什么吃的是包子馅饼还是油条、吃完又放了几个屁是响屁还是臭屁都记账一样事无巨细地记上去就行了!” “当然有同学就屁的气味探究了一番,得出结论:韭菜味儿的屁比酸菜味儿的屁好闻,决定以后吃饺子吃韭菜鸡蛋馅儿的,不吃酸菜馅儿的,嗯这个探索实践的精神是值得鼓励的。” 有同学在底下憋不住乐。 “但更多同学一无感情二无探索精神三只为交上来应付的纯流水账真的不要再记了好吗,又不是皇帝记起居注,别人对你们的吃喝拉撒真的不感兴趣!” “你们要像写小作文一样来记日记,要善于观察生活,善于发挥想象力,多去思考感受,像周宇宁他就想象力丰富,你们看,他描写的跟蜜蜂一家跟蜻蜓一家,还有跟两只结伴而来的蝴蝶的对话,写的活灵活现绘声绘色。” 说着,语文老师当堂念了一段周宇宁的日记:“我问蝴蝶你从哪里来呀?你的小伙伴儿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儿呀? 蝴蝶他只扑闪着漂亮的翅膀,不我。 不一会儿,又一只蝴蝶飞来了,两只蝴蝶肩膀挨着肩膀亲亲密密地蹲在一起,我恍然大悟:这只肯定就是它的小伙伴儿了! 它们感情这样好,肯定在说悄悄话,我就不要打扰它们了吧!于是我就识趣地走开了。” “还有这篇,是写被一只追着他跑的小狗吓到,有多么惊慌失措夺路而逃。”语文老师饶有兴致地点评道,“写得又惊险又有趣。结尾这几句更有意思,他探究了一下这只陌生的小狗为什么要这样对他穷追不舍?跟这只小狗往日无仇近日也无怨呀,是不是它眼神不好,把他衣服上的图案认成大鸡腿儿了?” 同学们哄堂大笑。 “还有写猫猫比人会偷懒会享福,人跟猫猫抢地盘的。”语文老师绘声绘色念道,“每年冬天去姥姥家都有一件怪苦恼我的小事,那就是要跟猫猫们抢地盘还抢不过!” 底下同学们听了个开头已经憋不住乐。 “姥姥家养了一窝大猫小猫,它们可懒了,天天不是晒太阳就是睡大觉,不用上学也不用写作业,我有时候好羡慕它们呀,我要是也能变成一只猫猫就好了。” “尤其冬天早上天儿好冷啊我起不来,这时候我要是一只猫猫该多好,就能猫在被窝里睡懒觉,不用去上学啦。” “说到冬天,冬天一来的时候猫猫们就霸占住热炕头不挪窝儿了,我每次要上炕它们都不让!太霸道了!我终于想出一个卧薪尝胆的办法——等它们睡着!” “趁它们睡着时再鸟儿摸悄地慢慢往炕上蹭,只要我上去了它们就拿我没办法,耶!” “可我失策了,刚爬上一条腿儿,几只猫眼刷一下就睁开了!探照灯一样盯着我!还朝我龇牙!呜呜吓死宝宝了!我只能缩着肩膀站在炕沿下,看着几只猫霸王舒舒服服团炕上闭着猫眼睡大觉,好气呀,人不如猫!” 同学们又是哄堂大笑。 语文老师接着翻了翻周宇宁的日记,说:“这还有一篇说,千万不要试图勾引一条小狗。” 同桌田苗苗先撑不住,一推周宇宁,“你干嘛要去勾引一条小狗啦神经!” 第24章 第 24 章 周宇宁他好心机啊!…… “我想无语问苍天, 我跟猫狗的孽缘究竟何时休!!!” 语文老师噗嗤一乐,边读边点评,“这句开头好, 有悬念勾起人好奇。”并好笑地强调, “后面跟了三个感叹号!” “只因我回眸看了它几眼,它就对我穷追不舍???” 语文老师继续念道:“事情是这样的,走在回家路上的时候,我忍不住回头对一只小白狗一看再看,它有点特别, 那么小小一只, 却雄倨在一户人家破败的墙头上, 昂着狗头飒飒然迈着狗步, 威风凛凛, 好像占山为王的狗中老虎,巡视领地的狗中霸王,十分帅气,我忍不住朝它一看再看。 谁料狗霸王被我看恼了?离弦的箭般嗖一下就蹿下墙头, 朝我射过来了! 它一路疯了似的狂叫对我穷追不舍!吓得我魂飞魄散! 我边疯跑边委屈, 好委屈,委屈极了,我敬它是条狗中汉子,钦佩爱重它小小的身体里大大的能量,它却要咬我! 这是什么坏狗! 我逆着狂风绝望地跑,感觉下一秒它就要咬上我的裤腿撕下我的肉,吾命休矣! 千钧一发之际,转角天降了个彪形大汉叔叔!叔叔一声吼,身后凶恶无匹的小狗一个紧急刹车, 狗眼愣了一秒?然后掉头就跑! 它跑了!跑了! 怂唧唧地跑了,完全不是追着我咬时的凶神恶煞! 我惊呆了。 这是什么新型的欺软怕硬吗? 不是坏狗你回来,看我敢不敢也对你一声吼!” 底下同学们都要笑喷了。 “今天这件事告诉我,以后再遇到猫狗的,一个眼神也不要给,装高冷就好了,要高冷地从猫猫狗狗的全世界路过,不带走一片云彩,切记切记!!!” 语文老师又特意读出后面三个加重的感叹号,同学们再次狂笑,有人笑得肚子都疼了。 语文老师也笑道:“看来周宇宁同学平时没少被狗追啊,光这本日记本里就写了好几次被狗追后的‘切记切记’。” “你们看看周宇宁写的被狗追这一件小事,写的是起承转合抑扬顿挫惊心动魄。” “标点符号也用得好,起到了抑扬顿挫的辅助效果,不用老师憋着一口气,不等读完人先撅过去了。” 同学们一下想起上次老师读冯卓王青龙日记时的情形了,又哈哈笑了起来。 语文老师对全班同学说:“老师今天举周宇宁的几篇日记作为例子是想要告诉你们什么呢,大家经常苦恼日记没东西可写,说每天生活中也没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啊,哪有那么多能写的呢?周宇宁的日记就告诉了你们,可写的可太多了,不用非得有大事儿才有的写。” “你们看,一件被狗追的小事,一件跟蜻蜓对话跟蝴蝶对话的小事,一件抢地盘抢不过猫的小事,只要多多用心观察,发挥想象力,再小的小事也能写得生动可爱妙趣横生是不是?” “所以同学们,平常生活中要善于观察,多多留心、感受,用心捕捉那些有意思的难忘的印象深刻的,哪怕是让你不开心的烦恼的一些小瞬间、小事件都好。” “生活里每天发生那么多事儿,不要发生完就忘到脑后,把它们都记录下来,哪怕一个小小片段,调动你的五感生动描写它,这样记日记才能提高你们写作文的能力,不然日记不是白写了吗?都记流水账那有什么意义?” “说到跟小动物互动,咱们班大多数同学生活中都不缺乏跟小猫小狗啊小鸟金鱼啊之类小动物的玩耍互动,那你们就把互动过程写下来啊,像周宇宁同学这样,有的是可写的对不对?” “课间你们多去借阅一下周宇宁同学的日记,学习学习他是怎么写的。” 不少同学纷纷点头,朝周宇宁投去羡慕崇拜的目光。 “互动是有,我没少捉蚂蚱、拿弹弓打鸟儿,但写不出来啊,”陈梦娇同桌挠了挠头,“周宇宁他咋这么会写啊!” 嘁,陈梦娇嗤笑了一声,剜了一眼同桌:“这就夸上了?不就会写个日记吗,至于吗?” “至于啊,语文老师都夸他写得好!”同桌道,“你有本事你日记也让老师当堂念一念,我就服你。” “用得着你服不服!”陈梦娇忿忿地朝他翻了个大白眼儿。 看到班长竟然也朝周宇宁投去了崇拜的目光,还冲他笑!陈梦娇心里更加吃味了。 “还有,老师要表扬一下周宇宁的日记本。” 语文老师将日记本展示给同学们看,“这个日记本是周宇宁同学自己订的。我看到班上有部分同学的日记本啊作业本啊经常不等用完就扔了,甚至买一本扔半本,这是很浪费的行为。周宇宁同学从不浪费,他把没写完的纸张订到了一起,做成了一本新的日记本,这种勤俭节约的精神值得大家学习。” “还有大家都看见了吧,这个日记本的前后封皮是周宇宁自己画的,画得很好!卖的日记本漂亮,这个自己制作的也很漂亮嘛!你们有喜欢画画的也可以自己制作一下啊,把没用完的本子都利用起来别浪费,顺便锻炼锻炼动手能力,画幅画啊、写几行字啊都好,不要总是赶潮流买那卖好几块钱的日记本。” “一个日记本,一两块的足够用了,买那么贵的干什么?日记能不能得高分,在于内容写得好不好,跟那个本子贵不贵没有关系,不要浪费钱在华而不实的地方,老去攀比谁的日记本贵、谁的日记本精美、谁的日记本上有还珠格格,那是本末倒置。” “也别老说别人便宜的本子就丑就穷酸啥啥的,丑咋的啦?都是本子都一样用!希望大家别攀比心那么重,也别因为别人本子便宜就对别人人身攻击,心思多放在学习上。” “好了,下面开始上课,翻开课本XX页……” 在全体同学翻开课本的过程中,陈梦娇翻课本的动静尤其大,惊讶得她同桌忍不住看了她好几眼,不明白她翻个书为啥这么气呼呼杀气腾腾的。 陈梦娇没好气地朝同桌飞了个眼刀,刀得同桌立马脖子一缩不敢再看她,她恨恨地一把掀开文具盒,心里真是气得要死! 语文老师夸奖周宇宁这一波,夸了周宇宁多少句,实际上就是不点名地批评了她多少句! 什么记流水账、什么买一本扔半本、什么浪费钱搞攀比,全都在批评她呢,就差直接点她名了! 她就不明白了,一本本子她用着用着就烦了,就想半道换新的,怎么了? 她就喜欢她的日记本是全班最贵最精美最时髦的,她有钱她就喜欢买漂亮的日记本,怎么了?看着漂亮的本子她心情就好她乐意,凭什么老批评她浪费? 她浪费浪费的也是自己的作业本日记本,又没去浪费别人的,碍着谁了?凭什么说她错? 还什么人身攻击,别人本子丑还不能说了?咋就人身攻击了?她攻击谁了? 不就是看不惯她嘛她知道,语文老师自己家里穷,就喜欢家里穷的学生,看不上有钱小孩儿,说什么勤俭节约,就是针对她! 哼,语文老师就是偏心周宇宁,看他哪儿哪儿都好,总是变着法儿地夸他,恨不能把他夸成一朵花儿了都!订了本日记本、画个封皮也要专门拿出来夸一夸,这也太过了吧! 周宇宁也是个有心机的,他家开小卖店的,又不是穷死了用不起日记本,非要搞特殊自己装订一本还自己画封皮,特意显摆显摆他画画好!他可真会出风头啊! 想靠这一招就把自己比下去,他好上位画黑板报、顶替她出班会节目,做梦! “周宇宁周宇宁,快给我看看你的日记本!”课间,一堆同学朝周宇宁座位蜂拥而来,都抢着要看周宇宁的日记本封皮,七嘴八舌地夸他画得真漂亮啊! “那是!我同桌画画老好看了,画的跟印的一样!” 田苗苗简直与有荣焉,那架势比得了夸奖的周宇宁还自豪十倍,不遗余力地猛夸她同桌,夸得周宇宁都不好意思了,频频跟她使眼色让她可别夸了,无奈田苗苗兴奋上了头,完全不听他的,就是要夸他好,惹得一帮人都跟着起哄夸周宇宁。 还有跟周宇宁要画儿的,想让周宇宁帮她们也画几张像这样动漫人物全家福的封皮,她们可太喜欢了! 路过的陈梦娇听见了,白眼差点儿要翻到天上去。 一群捧臭脚的! 她趁乱瞥了一眼那日记封皮,一卡车挤兑的话刚要出口,瞥见班长朝这边儿过来了,陈梦娇急忙闭嘴,迎上去拦在了班长面前。 “班长,儿童节那天是我生日,正好下午咱们学校要放半天假,我邀请了要好的同学来我家一起过生日玩一玩,”她红光满面地看向程砚初,“班长你到时一定也要一起来!” “儿童节那天吗?”程砚初顿了顿,“到时候看情况吧,不一定能去。” “那天下午放假,你为什么不能来?又不是周六周日,你用不着上特长班啊。” “可能会有别的事儿,到时候再说吧,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干嘛到时候再说!你一到时候再说就又没空了!”陈梦娇叉着腰不依,“我知道你是大忙人,这不老早的就跟你说了,你就不能空出那个下午来我家玩一玩吗?也是大家一起聚聚,一起过个儿童节。” 陈梦娇又说:“上回你都请我们去你家吃饭了,我不能白吃你的什么都不表示吧?而且这是我第一次邀请同学来家里过生日诶,他们都答应来,就你不来,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有别的同学跟着起哄:“班长就一起去嘛,人多热闹!” “就是就是,人多热闹!” 第25章 第 25 章 回不来的绿豆雪糕…… “周宇宁!”周日下午周宇宁从他二姨家回来, 一进自家小卖店门,发现他妈不在就他爸在店里,转身就要溜, 被他爸嗷烙一嗓子喊住了, “给我站住!还往哪儿去!天天就知道出去疯玩儿,也不说帮你妈看看店,我看你就长在你二姨家得了,你还知道回家啊!” 周宇宁缩了缩脖子,忙乖乖站好听训, 想帮自己辩白一句说他没有成天出去疯玩儿, 他有经常看店的, 抬头一瞥他爸那张又要来火的脸, 慌忙低下头, 大气也不敢出。 “你杵在那儿干什么?当雕塑啊!”一嗓子惊雷般,吼得周宇宁一哆嗦。 “哎呦周哥这是咋了,这么大火气,来盒黄果树!别老吼孩子, 老吼孩子不好。”经常来店里买烟的一个叔叔的出现中断了周爸的训斥, 算是帮周宇宁解了围,周宇宁悄悄抬头感激地朝那位叔叔望了一眼。 “看他那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死样儿就来气!”他爸又吼他,“你妈去大棚地了,等你半天你不回来!赶紧给她送瓶水去!” 周宇宁闻言如蒙大赦,急忙去冰箱里找冰镇的水,从冰箱上层拿出了一瓶瓶底发黄的娃哈哈。 这瓶娃哈哈当然不是卖的矿泉水,是拿娃哈哈瓶子装的自家井水,天热了喝井水温嘟的不解渴,就装瓶里放冰箱镇一镇。 他上学带水也是带这样的一瓶娃哈哈去, 还有同学误会过说他家果然开卖店的真有钱,天天喝矿泉水,他解释说不是矿泉水也没人信。 直到后来有天有同学拿起他桌上的娃哈哈问他:“你的娃哈哈怎么黄黄的?里边儿装的是糖水吗?” “什么糖水啊,这是水垢吧!”另一个同学说。 被他说中真相了,那确实是井水装的次数太多,瓶子里有水垢了。 倒没有人嫌弃他的水瓶脏,班上同学绝大多数都喝的自带的井水,水瓶里多多少少都有水垢,那次之后大家才信了他喝的真不是矿泉水。 周宇宁拿出来这瓶娃哈哈,扭头朝他爸那边偷瞄了一眼,见他爸正嘴里叼着一根雪糕跟人唠嗑呢,没看他这边儿,急忙扭头回来鬼鬼祟祟打开冰箱下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偷偷拿出一根两毛钱的绿豆小雪糕攥在手里,背着身朝向他爸就要溜出门。 “站住!你手里拿了什么?” 周宇宁心里一凉,他爸已经三步两步赶了上来,一把夺过他手里藏不住的绿豆雪糕,“好啊你个贼小子,偷家里雪糕!”说着就是一脚狠狠踹在他屁股上,把他踹得差点儿一跟头栽地上! 嫌不解气,他爸又追着他连踹了好几脚,嘴里骂骂咧咧,“叫你偷叫你偷!敢偷家里东西了!反了天了你!” “我不是自己吃,是拿给我妈妈吃,她在大棚地里干活儿,热!” 周宇宁委屈极了,也顾不上自己被这携了雷霆之势的连环脚踹得生疼,眼巴巴地还想要回那根被夺走的绿豆雪糕。 “你还敢跟老子犟嘴!雪糕是留着卖的,都让你们吃了拿你卖钱啊?”他爸又要冲上来揍他,被店里两个叔叔顾客给一顿劝着拉开了,周宇宁忙趁隙,在他爸震天动地的骂骂咧咧中一溜烟儿跑了。 一口气跑出老远,确定他爸不会追出来了,周宇宁这才有空捂了捂被踹疼的屁股和身上,吸了吸鼻子,抹了抹眼泪。 看了看手里,给妈妈拿的绿豆小雪糕没了,回不来了,只剩下一瓶冰镇的娃哈哈。 他只好蔫头耷脑地拿着这瓶娃哈哈心痛地朝大棚地的方向走。 走着走着越想越气,哼!说绿豆雪糕要卖钱的不能吃,我妈在地里干活儿,太阳那么大那么热、干活儿那么渴那么累,不能吃! 那你一个大老爷们舒舒服服待在店里看店,风吹不着太阳晒不着的,怎么就能吃呢? 说什么不能吃,只是我跟我妈不能吃,你跟你的亲亲大儿子是啥啥都能吃! 这叫什么?这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周宇宁越想越气,一脚踢飞一个迎面朝他糊来的破塑料袋,好气喔! 可他敢怒不敢言,出来离他家小卖店老远了,才敢一个人对着空气气不过地小声逼逼赖赖。 可能真像他妈说的,他跟他妈命不好,摊上他爸他哥这样蛮横不讲道的一对霸王父子档,隔三差五地就要受他们一顿欺压平白受一顿气。 可谁叫这俩霸王哪个他都惹不起,只能忍气吞声。 不能反抗,不能还嘴,更不能试图跟他们讲道,因为他们根本不讲道,他们就是道。 要是胆敢挑战他们的权威,只会惹来他们更大的怒火,对他会很不利。 偶尔他妈妈在旁边的时候,他还敢弱弱分辩一句试图反抗一下,他妈妈不在他势单力孤不敢战。 但他妈妈很多时候也干不过他爸,也管不了他哥,别看他妈看着风风火火炸炸呼呼好像挺泼辣厉害的,其实干不过他爸,常常也要忍气吞声。 他妈也经常让他忍气吞声,让他多让着他爸他哥,说别跟他们一样的。 都这么忍气吞声了,还是隔三差五就要受那俩霸王的打骂跟邪乎气! 这个家终究还是他爸跟他哥说了算的,他跟他妈要在人家两个手底下讨生活,就得看人家的脸色受人家的气。 哎,周宇宁背着手望着天,叹出了一口“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沧桑郁气,许是这口气声音太大,惊得泥土道边歪脖树上几只鸟儿扑棱着翅膀就飞跑了。 周宇宁一回神,连忙甩甩小脑袋,把郁气愤懑通通都甩出去!然后赶紧哒哒哒地跑了起来——妈妈还等着他送的水呢,不能让妈妈干渴着,他得跑快一点才行! “呦,我老儿子给我送水来了。”他妈从自家塑料大棚里钻出来,瞅见他呼哧呼哧地跑来就乐了,“慢点儿跑!这坑坑洼洼的看着点儿水管子!” 周宇宁果然踩到水管子了脚下一滑一趔趄! “就说让你看着点儿!急个啥!” “妈你都渴坏了吧?快喝!”跑到近前,周宇宁急忙把娃哈哈朝他妈手里送。 “没多大会儿工夫,渴不死,你要再来晚点儿可就不好说了。” 他妈接过水,一仰脖咕嘟咕嘟就干下去小半瓶。 喝完一抹嘴,把水递他手里叫他也喝,“瞅这小脸晒得,都红了——喘匀乎气儿再喝!” “老这么忙忙叨叨的,也不知道你随谁。”他妈抬手给他擦了把小脸上的汗,“这跑得一脑门儿热汗!” “还不是随大姐你呗。”隔壁大棚里的婶子也出来喝口水,听见了笑道,“当妈的风风火火,当儿子的可不就也性急嘛。” 说着她朝周宇宁打眼一瞅,“你这儿子瞅着倒是个慢性人,长得也不像你!” “可不是慢性人嘛!他可不随我,他这性子古怪呢,着急起来比谁都忙叨,那面条子滚烫的就往嘴里塞啊。平时呢又磨磨蹭蹭慢慢吞吞的,那个慢性子呦比那乌龟还慢呢,看着能把人急死!” “他哥就总说他上辈子跟乌龟是一家,这辈子是从乌龟托生的,我老儿子听了还不乐意,一说就淌眼抹泪的呢。” 说得那家的婶子也乐了起来。 “谁乐意被人说是乌龟啊。”周宇宁小声嘟囔了一句。 这要是他哥反过来被他说是乌龟托生的,他哥能跳起来把他头打爆! 就他妈妈老觉得他哥说他那些话都是开玩笑逗他玩呢,还不许他不乐意。 “妈你歇会儿再进去!”眼瞅着他妈又要进大棚里了,周宇宁忙追上来,拿起门口已经重新灌满水的喷壶,“你在外面再歇会儿,我进去瞅瞅。” “你进去瞅啥。”周妈妈一把就将泥鳅样要往里钻的周宇宁给拎了出来,“里头又热又闷的,你进去再热晕了!我地里的活儿还忙不完,还得顾着你!少给我添乱,在外边儿老实呆着。” 他妈夺过喷壶,“一会儿桶里水没了,你去河边儿给我接几趟水就完了。” 周宇宁只好乖乖在外面站住。 “大姐啊,你家咋不接个水管子啊,”坐小板凳上正扇风的隔壁大婶闻言接话,“有那水管子往大棚里一通,那浇得多快啊,省得你一趟一趟拎着桶往那头河里打水去了,那么老远,来来回回的多累得慌!” “可不是也想接个水管子的,”周妈妈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我家那口子忙,这不没空接水管子嘛。那水管子接起来可费事,还得租那个电泵往出抽水,那边儿还得有人看着,两下都得有人,麻烦。我家又没那么些人,这活儿小孩儿可干不了,我又不会接那个水管子,不如就打水浇了,也就多跑几趟,累不到哪儿去。” “那可比接水管子累多了。”那婶子喝了一口水,笑道,“我看大姐你就是心疼男人,恐怕累着,宁可自己受累。” “哪有的事儿!”周妈妈一摆手,“我可不跟你闲磕牙了,我赶紧干活儿啦。” 周宇宁刚想凑上去跟他妈妈说,这活儿他能干!看电泵那边儿也许不行,又是水又是电的他妈肯定不放心他去弄,但在这边大棚里拿着水管子浇菜他能行! 但忽然想起来,他妈说也像别人家接个水管子的时候,他听见他爸是咋说的了。 他家不接水管子,关键还不在于人手不够费事啥的,是他爸不愿意花钱,说干什么花那个冤枉钱! 还怪他妈事儿多。 不大一会儿他家大棚门口的一桶水就见了底了,周宇宁趁他妈妈进去浇水,急忙拎起桶朝小河那头飞奔。 要是跑慢了他妈出来了,一准儿就不让他去打水了。 洋洋洒洒拎了半桶水回来,周宇宁装着一脸淡定地把水桶朝大棚门口一放,趁人不注意才偷偷甩了甩背到身后酸痛酸痛的两只胳膊。半桶水平时不咋沉,他浇家里园子的时候没觉得多沉,但这么老远拎回来,是真沉啊。 “妈,天儿都热了,咋今年大棚还不撤呢?”周宇宁问出来喝水的他妈妈。 不只他家的没撤,家家的都没撤,记得去年好像天热了塑料大棚就撤了啊? “哪有这么早撤!”他妈妈嗔了他一眼,“你以为天热了就能撤大棚啊?没到时候呢!今年气温不正常,别看这两天忽然来了热乎劲儿,过两天就得降温,这还没到六月份呢!” 好吧,他白开心了一场,以为天热了就能撤掉大棚了呢。 那六月份七月份可快快来吧,快快撤掉大棚,那塑料大棚进去一趟忒遭罪了,里头闷得人都喘不过气,扑鼻就是化肥的难闻味儿,进里一趟就跟中了毒似的,他上回钻进去差点儿没给一跟头撅过去,也不知道那里面究竟对身体有没有害。 想劝他妈妈进去浇水时门口那道门不要拉上,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上回他这么说的时候,跟他妈妈说里头味儿太冲了小心别中毒,塑料门还是敞开的好,结果被他爸听见了给他一顿臭骂,骂他无知,骂他娇气不能吃苦啥啥的。 他妈妈也说他净说小孩儿话,门要是敞开了热气全跑出来了,里边儿的蔬菜还咋长?只说家家户户大棚里都这样。 可他就是忍不住担心啊,那里头真跟有毒气似的。 他爸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基本都是他妈来大棚地,他爸可没来过几趟,他妈在大棚地里受苦受累干活儿的时候,他爸可在卖店里高高呆着舒舒服服吃雪糕呢,哼! 想起这一茬儿周宇宁就忍不住心头火起,对着空气一顿哼哼哈嘿! “你这是……在练什么对战的新招数吗?”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周宇宁一怔,刷一下扭头望去,就看见了一个绝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班长??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26章 第 26 章 周宇宁逗弄得逞嘻嘻笑出…… “班长你怎么来了?!”周宇宁惊喜地跳了起来, 朝推着自行车来的程砚初奔去。 “班长你怎么找到的我家大棚地啊?”这简直太神奇了,周宇宁压根儿没告诉过班长他家大棚地在哪儿啊,班长是怎么找来的?! 而且他下午不是要上特长班的吗, 他怎么会跑来这里找自己来了? “下午钢琴课老师临时调课了, 我就有空了,就来找你玩啦。” 程砚初将自行车在田地边儿上的泥土道上停好,“我先去的你家卖店找你,你爸说你来大棚地了。我就一路问人大棚地在哪儿,又打听你家大棚地在哪儿, 就找过来啦。” 他说的轻描淡写轻轻松松, 可周宇宁知道他找得肯定不容易, “我家这大棚地可不好找!” 虽然问路上村里人是能七拐八绕地找到大棚地这边儿, 但他家大棚地又不挨着路边儿,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挺靠里的呢,不是那么好找的。 班长果然是最厉害的,什么都难不倒他,哪里都找得到! 他连这么难找的大棚地都找得到, 周宇宁自然不会问他怎么找到的他家小卖店了, 他跟班长提过一次他家小卖店在哪里,就从学校往北一直走,走不到二十分钟到十字路口就到了,又是租的村委会办公楼二层小楼的一楼,地方显眼楼也显眼,很好找的,比大棚地好找十倍。 从塑料大棚钻出来喝水的周妈妈听见他俩聊天,忙问周宇宁:“这就是你老提起的你们班长吧?” 周宇宁土拨鼠点头。 “阿姨好,”程砚初上前跟周妈妈打招呼, “我叫程砚初。” 他朝满脸是汗额前碎发都湿成绺的周妈妈还有塑料大棚看了看,“阿姨您干活儿呐,要不要帮忙?我正好闲着,我来跟您搭把手吧!” “哎呀不用不用!”周妈妈忙拦住他,满脸是笑,“诶呦这孩子真懂事儿,一来就要帮干活儿!这地里的活儿你们这么大点儿小孩儿哪会干!连我家周宇宁我都不让他干,干不明白还添乱。” “瞅你这衣服裤子鞋这干净,来这地里一趟都给你踩埋汰了,快别在这儿站着了,大太阳底下怪热的,瞅你脸上都顺脸淌汗的了,你俩玩儿去吧,宇宁,带着你班长回家玩儿去!” “妈你快干完了吗?”周宇宁还想留在这儿给她拎水呢。 “都浇完啦!今儿这把水可浇得足足的了,再浇就涝了。我喝口水歇会儿就回去了,你俩快走吧!” 周妈妈摆着手撵他俩走,嘱咐周宇宁带着班长出去后从大道走,别图近从那边儿胡同里拐出去,胡同里有狗! 又嘱咐了班长一句,“饿了就让宁宁带你上我家卖店吃饭去哈,你俩别在家里瞎对付,卖店有饭!没啥好吃的给你吃,热乎饭有的是!” 两个人答应着,这才推着自行车沿着泥土道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 “我看你家大棚地也不小呢,每年这时候活儿都挺多的吧?”边走着俩人边闲聊,程砚初便问周宇宁。 周宇宁揪了几根毛毛狗儿在手里玩儿着,还搞偷袭拿毛毛狗儿去戳班长的脸玩儿,戳得他自己先嘻嘻的笑,闻言一点头,“是啊,不只这时候要忙一波,等秋天来地里收大白菜的时候还要忙一波呢。” 春天要扣大棚,往里头撒种子施肥,等苗儿长起来了浇水啥的,到了时候再费劲巴力地把大棚撤掉。 等塑料棚撤了之后也要时不时地过来看一趟,浇浇水啥的,然后等黄瓜柿子豆角啥的都熟了就可以摘几茬儿了,到这就要连着忙上好几个月。 等秋天来了再来收一波大白菜,那时候活儿干得就快了,快的话地里白菜两天就能收完,用推车全推回家去,除了挨家送亲戚们的,其余大白菜就囤起来,再腌两大缸酸菜,留着冬天吃。 等收大白菜的时候他就能派上大用场了,薅白菜、往推车上码白菜啥的他可会干了,绝对能顶半个劳力。 就是千万别又跟他爸一起干,跟他爸干活儿太糟心,会不停被迁怒撒气挨骂就算了,有次空车回去他妈让他坐上推车,结果他爸推着推着就给他推沟里去了! 那沟里还有石头,他点儿背,脑门上咣当磕了老大一个包!活活磕成了个小号寿星老! 程砚初听着,忍不住朝他脑门上看了又看,好在没留疤,“那得多疼啊!”他忍不住说。 “可不是嘛,老疼了。”渣爹日常不做人,坑他骂他一个顶十。 “那等今年秋天你家收大白菜的时候,你叫上我,我跟你一起来收。”程砚初说,“我劲儿大,我来推推车,肯定不把你推沟里去!” 说着想起周宇宁刚说的,那一摔把他自己磕成了寿星老,脑补了下那情景,又是心疼又是忍俊不禁。 周宇宁真的是……再惨的事儿从他嘴巴里说出来,都那么着乐搞笑呢! “那你家一年到头地里的活儿可真多。”程砚初又问,“你家的地只有大棚地这里吗?” “不只哦,还有东边儿稻田地呢!”周宇宁摇着毛毛狗在班长脸上又嗖地扫了一下,逗弄得逞又嘻嘻地笑出了声,班长就看着他笑。 “你怎么都不躲呀!”周宇宁得寸进尺地拿毛毛狗儿挠他脖子。 “痒痒的,怪好玩儿的。” “是叭是叭!不过你要躲,更好玩儿!” “这样吗?”程砚初立马从善如流,灵活地躲闪着周宇宁手里的毛毛狗儿,嘴里还很上道地故意逗着人“扫不着扫不着!” 这下周宇宁更开心了,猴儿似的又蹦又跳伸长了胳膊去偷袭人,两个一个躲一个追,你偷袭我腾挪的,周宇宁乐得嘎嘎的,没一会儿就玩出一脑门儿汗。 “哎呀歇歇歇歇,一会儿再战!”周宇宁举着毛毛狗儿讨饶似的嘻嘻地笑。 “好。”程砚初一口答应。 不料周宇宁却趁其不备,拿着毛毛狗儿在他后颈上又扫了一把,“偷袭成功!” 还得意洋洋补了一句,“兵不厌诈!” “好个兵不厌诈!”程砚初就又笑开了,给他擦了把脑门儿上的汗,由着这只猴儿耍着赖地继续挠他痒痒。 “那你家稻田地大吗?”程砚初手动将人换了个边儿,给他挡着晒过来的日阳。 “大,比大棚地大多了,每年要种稻子收稻子的。” 也要忙一春一秋,春天下田插秧,秋天割稻子扬稻子,比大棚地更忙更累。 程砚初惊了:“那忙得过来吗?” 有家里菜园子,又有大棚地,还有那么大的一片稻田地!这么多地真的忙得过来吗? “不会都只靠你们自己家里人干吧?没雇人帮干吗?” 周宇宁点头,“秋天扬稻子的时候就找亲戚帮着一起干了,不然那活儿太多了根本干不完,着急上火也干不完。” 割稻子他还能出上力,就是割完胳膊疼三天而已,扬稻子他就不行了,大人们好多人一起干,回来都累趴下。 周宇宁说着说着忽然乐陶陶起来,两只猫儿眼高兴得弯成了月牙,“然后每年他们干完活儿我家都供两顿饭嘛,每年那时候我妈都会在家里做一大桌好吃的!” 有鸡有鸭有鱼!他就能跟着大解馋瘾,是他超开心的时候! 除了逢年过节,也就是大人们扬完稻子那天,他能跟着吃上顿鸡鸭鱼肉,那天在他眼里就跟过节似的贼有盼头,一入了秋就掰着手指头盼啊盼,盼着大人们啥时候去扬稻子,他就有顿口福啦。 当然他是不能上桌子吃的,他家规矩大,来客人时小孩子不许上桌吃饭,不像他二姨家,几个侄子从来都能跟大人一起上桌吃饭。 不过他猫在小厨房里,一个人站在锅台边上,捧着他妈妈给他盛到小碗里的几块肉肉也吃得贼香甜就是了。 除此之外,“最高兴的就是可以钻稻草垛!”周宇宁一脸喜滋滋,说得可起劲儿。 稻子扬完就有稻草了嘛,堆在院子里就变成两座大大高高的稻草垛,他家也有稻草垛,他二姨家也有稻草垛,垛稻草的那天晚上院子里点得灯火通明过节一样,大人们一捆一捆稻草地扔来扔去,他们小孩子就跑来跑去拍着手欢呼叫好。 眼瞅着稻草垛平地起高楼般一垛好,他们小孩子就喜得手舞足蹈跟过节一样开心。大人一走开,他们就偷偷钻稻草垛玩躲猫猫啥的,可好玩儿了。 稻草垛简直是他们小孩子的天然游乐场。 可惜不能扎成稻草人,不然就能像《太极宗师》里面一样跟稻草人过招切磋武艺了。 程砚初听得怪羡慕的,他还没钻过稻草垛,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 “等今年秋天稻草垛垒起来,”周宇宁眼睛亮晶晶地邀请他,“班长你来我家玩呀,咱们一起玩躲猫猫!” “好!” 没想到眨眼工夫两人又多了一块儿推白菜车、钻稻草垛玩躲猫猫的约定,周宇宁心里简直喜得美滋滋,毛毛狗儿都被他快乐地摇出了虚影。 他俩又玩又聊地很快到了周宇宁家,周宇宁知道班长这趟来找他玩儿是奔着玩玩偶之家的,一回到家进了屋,就迫不及待地搬出两个纸箱子,把里面东西哗啦啦朝炕上一倒! 看清那些都是什么之后,程砚初都要惊呆了! 好多好多好多用烟盒叠出来的迷你小家具啊! 什么床啊书桌啊衣柜啊,沙发啊冰箱啊电视啊,应有尽有! 程砚初拿在手里细看那些小家具,全都做得像模像样,虽然没有上色,但造型很逼真了,就像缩小了多少倍的微缩家具模型一般! 上次见识了周宇宁古装娃屋里古香古色的各样家具摆设,叹为观止,这次看到这些小巧迷你的现代家具,他又忍不住再次被惊艳到了。 古今两种风格真是,各有各的可爱,各有各的好哇。 而且这些家具款式还很多样呢,床有单人床双人床,床头也都造型不一,按床头来划分,这些小床里至少有小木床、有铁架子床和公主床等等好几类床呢。 沙发也有多人坐的豪华长沙发,两三个人挤着坐的温馨短沙发,还有单人坐的懒人沙发。妙在还卷出了靠背和扶手的弧度!细节满满,做得都可可爱爱的。 电视机就更可爱了,脑袋上顶着两根卡哇伊的天线呢! 除了这些家具,还有一面面烟盒做的墙面隔板呢! 来之前程砚初有猜想玩偶之家会是什么样的,可能在泡沫箱子里或者纸壳箱子里摆家具盖房子?这样天然的四面墙就有了,想多盖屋子,再隔出一个一个小房间来就行了。 或者干脆直接在炕上摆家具,一个屋子一个屋子地横向摆过去,不用费心弄什么墙啊隔断,有家具摆设相区分,自成一间又一间屋子,比如卧室客厅厨房洗手间,摆设不同自然一目了然了嘛。 但又一想,以上回见识过的那古代娃屋的完成度与惊艳度,他估摸着周宇宁的现代玩偶之家不会弄那么简单。 谁知,周宇宁连墙面隔板都搞出来了! 这些“墙面”高低不同,门和窗直接开在墙面上,造型多样漂亮精致的门和窗都是可以打开的,细致到开几扇窗扇都可以。 有些“墙面”则干脆做成了月洞门的墙体造型,怕影响到玩耍的体验,还特意将部分“墙”做得低矮了一些,方便往房间里面摆放家具,便于那群美少女战士纸壳小人儿们出入走动。 周宇宁果然是周宇宁,程砚初心里暗叹,他才不会被什么泡沫箱纸壳箱的框住。 而且家具也太多了吧! 这么多的家具能盖多少间房间出来啊! 这必将是丝毫不亚于那套古代娃屋的浩大工程了。 这次还不是搭好现成的,是他们两个人要一起一点一点从无到有地盖房子,他要从头开始参与这个盖房子的过程,这也太令人兴奋了吧! “玩偶之家建造工程开始?”周宇宁手里拿起一样小家具,朝班长抛了个眼神。 程砚初两眼放光,“开始!” 第27章 第 27 章 奇思妙想玩偶之家! 亲手布置房间盖房子, 可令程砚初太上瘾太上头了,这一玩就停不下来了,两个小孩儿盖房子盖得不亦乐乎, 也没用上太久就盖得七七八八快大功告成了, 家具都是周宇宁做好现成的嘛,摆的时候只要按照喜好和审美需求,琢磨一下房间布局,再兼顾好细节等方面就可以了。 一切都弄完之后,程砚初只觉得成就感爆棚, 好玩好玩太好玩了, 这个盖房子的过程, 真是让人又享受又着迷啊。 完工后看着这乌压压一大片别墅房间, 真是爽得不得了, 大有俯瞰“这都是朕打下的江山!”的得意自豪感,尤其这“江山”还是他俩合力倾情打造出来的。 大功告成,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都露出了得意又满意的笑容。 别墅里每间房间都搭好了, 各色软装、各样装饰房间的小饰品小玩意儿也都弄好了, 几间卧室的床上都铺了周宇宁亲手缝的宣软小被子,摆放了软软鼓鼓的小枕头。床头柜上还有一盏盏小夜灯。 书桌上有书架有台灯,书架里摞了满满一排的书,椅子上挂着小书包。 客厅落地窗边铺了毛绒绒的地毯,沙发上摆放了几只周宇宁缝的小小抱枕,还有粉色的“绒制”沙发套呢。 “这个家里真是处处流淌着温馨啊。”程砚初说,又指着那一圈沙发,“看着就舒服得不得了。” 他都想变成小人儿上去坐一坐了。 不,何止想坐个沙发, 他简直想变成小人儿住进去,太可爱了这也! 程砚初搭的两间卧室跟周宇宁搭的风格上有不同,周宇宁那两间是女孩子住的公主房,可爱梦幻的元素多一些,程砚初那两间则一看就是男孩子住的,床品铺设利落简洁,床上就一个天蓝色的小被子,没有抱枕也没有洋娃娃毛绒玩偶,房间里都是足球篮球玩具还有球星海报什么的。 是的,周宇宁还画了几幅袖珍版的球星海报。 房间风格能如此多样,这要多亏道具的多样性,周宇宁做这些小饰品小道具什么的是花了大心血了,这么多种款式不同的小道具足够支撑布置多个风格迥异的房间。 是的,就连每间公主房每间boy房,哪怕布局相似,但因为床品饰品不同,也拥有各自不同的风格。 况且它们连布局都各有特色。 “你这间有点像高婕的卧室诶。”程砚初赞道,“但比高婕的更大更好看。” “你这间也像大勇在忠义家的卧室。”周宇宁反手就是一个夸夸,俩人互相吹捧,夸完就相视哈哈笑。 “呀!这里有个飘窗呢!”程砚初指着周宇宁布置的第二间卧室道,“哇这张床!好像那个树屋啊!” 不同于隔壁房间的公主床,这间里周宇宁弄了个树屋造型的床出来! 这挺新奇别致,从来没见过树屋床,电视剧里也没见过啊。 “你怎么想出来做一个树屋床的?” “因为,”周宇宁又笑出了一对弯弯的月牙眼,晃着脑袋好像卡通小精灵,“我馋动画片里的树屋很久了呀!好想住进去!” “可惜我自己没法儿拥有间树屋住一住,就让小人儿们代替我过把瘾喽。” “最开始我也没想到做一个树屋床,想给她们在庭院里拿雪糕棍儿搭一个树屋来着。” 当然,要想靠他吃雪糕怕是一辈子也攒不够雪糕棍,那些雪糕棍都是他四处捡来洗干净的。 “这样树屋又能爬进去玩儿,又能作为庭院景观装点一下小院儿。” “用雪糕棍儿比用烟盒做,更有那个树屋的感觉嘛。” 可他上手做的时候才发现,用雪糕棍儿做树屋可太不容易了,费事不说还废胶水!好不容易成功一个,还让他哥有天发邪火,给扔到地上一脚踩平了!他太伤心了,就没有重新再做一个。 “然后有天我突发奇想,干嘛不做一个树屋造型的床呢?又容易又安全,于是我就造了一个树屋床出来,果然也很漂亮是不是?” 程砚初猛点头,“漂亮极了!” 他崇拜地多看了好几眼树屋床,朝周宇宁竖起大拇指,“你真是太厉害了。” “你这间卧室的设计别出心裁,完爆我那两间。” “怎么会!”周宇宁急忙说,“你的也好漂亮!” 程砚初摇头,以为周宇宁能模仿着搭出同款高婕房间就是最厉害了吗?不,他还有更厉害! 他会自己设计自己创新呐! 即便像高婕那间,也只是布局乍看相似,细看就不同了,他有很多自己的小设计,跟程砚初搭的那两间——一间完全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要怎么摆,就照搬照抄了大勇卧室,另一间更是胡乱摆出来凑数的,可完全不一样。 “你的房间才叫设计,才是真正的盖房子。” 要是只会模仿别人像他这样,搞得像一枝藤上的七个葫芦娃,七个全一毛一样,那就没趣儿了。 程砚初朝周宇宁侠客一抱拳:“甘拜下风!”,周宇宁连忙回了他个“承让承让”,两个人都笑起来。 “为什么会在客厅落地窗边摆了张地毯,”逛到客厅时程砚初问,“这里是游戏区域吗?” “是游戏区域,也是看星星晒太阳的专属休闲区域呦!”周宇宁快乐地说。 这种设计是他从一部电视剧里看来的,三个女主在合住的别墅露台上铺了张地毯,假期她们三个就盘腿对坐在露台地毯上,对着西沉的落日喝酒,当时周宇宁就被那个浪漫的场景一下子击中了,当场宣布那个露台那个别墅就是他的梦中情屋! 但考虑到地毯铺外面灰可太大了,小人儿们可不像剧中女主生活在没有沙尘暴的南方海边,铺在落地窗内比较适宜。 “小人儿们可以每天在这里像猫咪一样打滚晒太阳,暖烘烘的太阳晒着,多开心呀!” “到了傍晚就坐在这里喝着小酒临窗看夕阳,天气好不刮沙尘暴的时候,就把窗户都推开了看夕阳西下晚霞满天!” “等入了夜,又能躺在这里看满天的星星,落地窗可以看到外面好大好大的星空呀,比从小窗子里看到的大多了。” 一整个璀璨的星空都能尽收眼底呢。 “这可有趣极了!”说得程砚初都神往了。 在别墅里逛了一大圈之后,末了程砚初又朝卧室那张树屋床羡慕地看了好几眼,又想变成小人儿住进去了,真想试试住进树屋床里是什么感觉啊。 “其实除了树屋床,我还想做露营的帐篷床呢。”周宇宁掰着手指头数,“还有旋转木马床、滑梯床,城堡床……” “呀!还可以又带树屋又带滑梯的!”周宇宁眼睛一亮一拍手,“就是那种上下铺的高低床,我可以把它做成带树屋又带滑梯的嘛,这样睡上铺相当于爬进去住树屋了,多有趣儿!睡上铺就再也不讨人厌了。从上铺下床时呢又可以从滑梯上呲溜一下滑下来,不用爬梯子上上下下的费事了!” 他想到自己去三舅家串门时住过的上下铺,两个表姐谁也不乐意睡上铺,即便用石头剪刀布决出了谁睡上铺也要天天吵架,周宇宁小手戳在下巴上弹啊弹,那要是安个滑梯呢?又好玩儿又方便,她们就不会再吵架了吧? “哇这个好这个好!”程砚初也两眼放光,拍着手狂赞,“又能当梯子,又能天天滑滑梯玩儿,这个太好了!” 脑补下如果有这么张床给他睡,那可太开心了啊,他愿意天天睡上铺树屋! “不过嘛,下来可以滑滑梯,那上去还得爬梯子,还是烦。”周宇宁胖乎乎的手指头一弹一弹戳着下巴琢磨,“有了!可以用楼梯式一节一节踩上去的代替爬梯啊!” 那可比用梯子爬上爬下的方便省力多了。 可以在床的左右两侧一面是滑梯一面是楼梯,也可以把滑梯楼梯并列在一起省空间。 这样一来……周宇宁两眼发亮,城堡公主床也可以有哇!就是像梦幻城堡那种,把上下两层床围在里面,床都是圆形的,然后一侧是滑梯一侧是楼梯盘旋而下,哇那这就太好玩啦! “对对!”程砚初狂点头。 “除了这些还可以有马车床、汽车床、越野跑车床、海盗船床!还有火车床!”周宇宁掰着手指头越说越兴奋。 做这样的床也毫不费力,像马车床,就是在床外围额外加个马车顶车窗车壁啥的,再画四个车轮子上去就完了。这样上床睡觉就好像钻进马车里面,多好玩儿呀! 如果怕这样都围住憋得慌不够透气敞亮的话,那就在床左右两侧立两面有门有窗的马车壁就可以了,门是空的做成门的形状,就从门那里上下床,就是上下马车啦。然后可以趴在车窗那里悠哉悠哉吹风看风景! 头顶也不用整面的马车顶围,做成一个天窗,晚上躺在那里仰头就能看星星看夜空的! 或者干脆做成像电视剧里敞篷跑车那样的也行。 汽车床跑车床就更简单了,床尾画车头,另外两侧画车门和轮子就齐活儿。 他还有个越野帐篷车的想法呢,就是在汽车基础上支个帐篷造型的遮阳棚子就搞定啦。 火车床也容易,床尾搭个火车头,床头两侧搭两面火车车厢就行了。 海盗船造型的床就更容易了,两侧护栏处画出船的造型就OK! “我三舅舅家的小表弟今年上幼儿园,”周宇宁跟班长说,“三舅妈说他在幼儿园里每天中午都不爱睡午觉,幼儿园老师一把他抱上床睡午觉,他就狼哭鬼嚎的怎么也不肯睡。他自己不睡,还带动着幼儿园里其他小朋友也不睡午觉了,把老师和我三舅妈都愁坏了。” “但要是有这样一张汽车床跑车床火车床,”周宇宁两眼放光,“或者一辆豪华马车床,马车前头有匹神气的小白马拉着车的,他看到这样可可爱爱的床,肯定就爱上床睡午觉了叭!” 程砚初连连点头:“那肯定的!估计不到午睡时间他就想着往床上爬去玩了呢!” 没有人会不被这样造型奇特的床吸引住,没有人! 第28章 第 28 章 见证日后大佬的幼崽期!…… “还有你刚说的那些帐篷床旋转木马床, 太棒了,你都是怎么想到的呀!” 程砚初一脸崇拜地看着周宇宁,手指头非常想戳戳对方那颗聪明的脑袋瓜儿, “你也太厉害了叭!” “我回头就做起来!通通做出来!”周宇宁一握拳, 这样下次再和班长玩玩偶之家的时候,就又多了好几种床玩啦。 “现在可以让小人儿们住进去啦!” 周宇宁快乐地宣布,拿起一个戴着时髦贝雷帽、穿着漂亮绿色裙子、斜跨着一只精致小包包的女孩儿纸壳小人儿,把小人儿一折,让她坐在了客厅沙发上。 又拿起一个穿粉色曳地蓬蓬公主裙、有着一头漂亮金色卷发的小人儿, 还有一个穿浅紫色格子裙的黑色披肩发小人儿, 让她俩坐在绿裙女孩儿旁边, 三个女孩儿都坐在沙发上, “一起看动画片喽!电影频道一会儿就播《魔女宅急便》喽!” 程砚初也有样学样, 拿起一个穿棒球服的帅气男孩小人儿,一个穿T恤衫牛仔裤的小人儿,让他俩坐在客厅餐桌边玩乐高积木,一边摆一边说, “我们坐在这边边玩积木边看动画片, 欧耶!” “那我们要边看动画片边吃零食!” 周宇宁把几包“虾条”——纸壳片画的上好佳洋葱圈鲜虾条还有奇多,摆到了女孩儿小人儿们身前,一副她们每个人都在抱着一包虾条快快乐乐看电视的样子。 吃着虾条的女孩子们嘴巴里也不闲着,在七嘴八舌聊着剧情呢。 程砚初那边儿又多了两个男孩子加入一起玩积木,大家边玩儿边热火朝天讨论着,结果人一多出现了意见分歧,每个人都在发表着意见。 两边儿的小人儿们都在叽叽喳喳说着话,女孩子们那边比男孩子们说得更热闹,因为周宇宁戏精上头, 俨然变成了个精分小话痨哈哈。 然后女孩儿小人们聊着聊着就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们这边狗狗祟祟凑过来一个男孩儿小人儿! 原来是程砚初听周宇宁一人分饰三角地聊剧情聊得可有意思了,他手里的一个男孩儿小人儿不知不觉就“听得上了头”,然后就“叛变”了,丢下了积木队友们,溜到了女孩子们这边来加入她们! “动画片比搭积木有意思。”程砚初嘴角一扬,干脆把剩下几个男孩小人儿也都给撮了来,坐沙发的坐地上的,跟女孩儿小人们围坐在一块儿一起看! “好哇好哇一起看!这样更热闹啦!”周宇宁笑得眉眼弯弯。 过了会儿看完动画片,他们俩又让小人儿们团团围坐到桌前吃午饭,吃完饭,又指挥着男孩小人儿们去外面庭院踢足球——周宇宁在庭院空地上摆了两个用烟盒做出来的球门,又摆了劳动课攒下来的绿色硬纸片作为草坪,弄了个足球场出来呢。 男孩儿们踢足球,女孩儿小人们则在庭院里荡秋千——是的,别墅庭院里有个秋千架呢,周宇宁在秋千两边儿绳子上挂了藤蔓一样盘旋而上的绿叶和鲜花——他用塑料纸叠的绿叶和鲜花,电视剧里的秋千架都是这样好漂亮好漂亮的,小人儿们也必须坐上这样美爆了的秋千架! 另一边儿又让几个小人儿去玩滑梯——周宇宁用纸板做了个滑梯出来,又让几个小人儿躺在泳池边的沙滩躺椅上晒太阳,他连游泳池都造出来了,池底用天蓝色蜡笔画的,还有五颜六色的游泳圈呐,像模像样的。 泳池边甚至还有几棵椰子树,是表姐给他的塑料玩具摆件,沙滩躺椅就摆在椰子树下,老有度假情调了。 程砚初连连赞叹道:“这是港剧里的富豪之家啊,一整个假日风情都有啦!” 对面还有小人儿们在玩蹦蹦床和走迷宫呢。 甚至连那个扔圈圈套东西的摊子都有!惹得程砚初又禁不住说,小人儿们也太幸福了,足不出户在家里就有这么多玩儿的,简直像个小型游乐场了,光迷宫套圈圈这些,就比南山公园里玩的东西多多了! 这简直是一个完美的迷你世界,在这里可以拥有完完全全的快乐跟自由! 程砚初在套圈圈的摊子前看了好一会儿,只见周宇宁摆了好多奇形怪状的小玩意儿上去,其中有一个塑料小酒壶,一个塑料小酒杯,周宇宁说它是葡萄美酒夜光杯里的那个“夜光杯”——这俩都是从古代娃屋片场穿越过来的,上次被娃娃们拿在手里对月小酌来着,周宇宁说它俩今天是过来友情客串一下,莫得演出费。 还有一个颜色掉了半边儿的塑料小猪猪,大概是从钥匙扣上拿下来的? 还有好多小石头小贝壳,也是赶来友情客串的,这么一大堆东西一摆,倒像模像样琳琅满目。 程砚初发现里头还有两个叠的金元宝呢!周宇宁说这是大奖!程砚初马上指挥着男孩小人儿们去套圈圈,对这头号大奖势在必得。 玩着玩着他忽然一拍脑袋,“我怎么把公仔们给忘了!” 他这趟是揣了宠物小精灵公仔们来的。 “快让公仔们出来!”周宇宁兴奋地喊,程砚初就连忙把公仔们从衣服大兜里翻出来。 公仔们一个接一个滚到炕上,末了还滚出两辆小轿车! “哇!班长你还揣了小轿车来!”周宇宁两眼发亮探着猫猫头好奇地朝班长的衣兜里看,“你这大兜兜是机器猫的百宝袋吗!” 里头揣了两辆玩具小轿车他都没发现耶! 程砚初又是点头又是笑。要不是衣服兜塞不下,他还想多揣两辆带过来! 周宇宁连忙拿起几只宠物小精灵公仔摆进别墅里面,跟留在屋子里的小人儿们坐在一起看电视看小人儿书吃吃喝喝——公仔们当然要像机器猫跟大熊那样,是小人儿们的好朋友和家人,要跟小人儿们一起住在家里面、一块儿快乐吃喝玩耍啦。 又拿了两只摆到卧室床上盖好小被子让它们躺好睡一觉,有的小精灵很贪睡的,睡觉就是它们最快乐的事。 又拿起几只公仔让它们加入到小人儿们的户外玩耍中,兴高采烈地喊:“一起来踢球吧!” 周宇宁举着一只神气地说:“我是最厉害的前锋,你们要小心啦!” 程砚初也拿起另一只说:“我守门很厉害的呦,只管放马过来!” 公仔和小人儿们就开始了热火朝天的憨玩。 周宇宁和程砚初两个小孩儿忙乎个不停,一会儿进别墅里面,鼓捣鼓捣里面的公仔和小人儿们,喊睡了一觉的公仔们起床,让它们上桌,跟小人儿们一起团团围坐桌前其乐融融地享用点心饼干下午茶。 也没忘了指挥小人儿给沙发里打着毛衣唠家常的妈妈小人儿们送点心牛奶过去,叫她们歇一会儿。 一会儿又出来忙叨着庭院里分了好几拨正玩耍着的公仔小人儿们,力保要让所有小家伙们都玩得开开心心快快乐乐。 因为别墅内外的公仔小人儿们可太多了,他俩一边摆弄小家伙们,一边你来我往一唱一和地进行着它们之间的对话,两个人玩得太投入,都完全忘了开电视看《刑事侦缉档案》作为背景音了——他俩指挥着小人儿们七嘴八舌对话已经够吵吵闹闹的了,两个人愣是玩出了比一群人还热闹的阵势! 玩完这一趴,生怕小家伙儿们待在别墅里无聊,程砚初又指挥着他停在别墅门口的玩具小轿车,带着小人儿和公仔们一圈又一圈地出去兜风,他口中咻咻作声,手里小轿车来来去去风驰电掣,简直跑出了赛车的速度! 没兜几圈儿小轿车就开始上天入地,周宇宁指挥着的车里小人儿马上惊呼道:“呀!我们怎么飞起来啦!” 程砚初酷炫道:“这是变身后的超级无敌小轿车,可以像飞机一样在天上飞喔!” 周宇宁马上大声点赞:“哇!这也太厉害了叭!” 过足了天上飞的瘾之后,程砚初又载着一车新的小人儿来了,朝别墅里面的小人儿们喊:“露西姨妈一家来啦!” 周宇宁赶紧摆弄着别墅里的小人儿们迎出来热情打招呼:“露西姨妈好!杰克表哥好!蒂娜表姐好!大家快进来,家里正好有刚做好的奶油蛋糕和热巧克力牛奶喔!” 程砚初马上拿起杰克表哥小人儿,让它嗖一下跳下车发出兴奋的欢呼声:“好耶好耶!我最喜欢吃琳娜姨妈做的奶油蛋糕啦!” 蒂娜表姐也兴奋道:“就数汤姆表弟家的热巧克力牛奶最好喝啦!” 小人儿们就进去别墅里面美滋滋吃奶油蛋糕,喝热巧克力牛奶。 大人们坐在客厅沙发里聊天,汤姆就带着表哥表姐们去卧室里一起玩玩具,汤姆拥有了一批新玩具,大方地分给表哥表姐们玩。汤姆还有了一书柜的新卡通小人书,表哥表姐们欢喜非常,几个小孩子凑在一块儿兴奋地看起了小人书…… “汤姆一家跟露西姨妈一家一起度过了一个十分愉快的下午!”周宇宁快乐道。 “没错,”程砚初也玩得小脸红扑扑附和,“汤姆最喜欢露西姨妈一家了!” 第29章 第 29 章 你说五点来我三点就开始…… 玩累了的两个小孩儿这会儿头挨着头并排摊倒在大炕的另外半边, 复制粘贴一样摊平了胳膊腿儿,好像两条餍足的咸鱼,大脑却因为这一下午的尽兴嗨玩异常兴奋。 两个人又叽叽咕咕地说了好一会儿汤姆一家跟露西姨妈一家的故事, 看时间差不多了, 程砚初帮着周宇宁一起将玩偶之家的玩具都装进纸壳箱里收拾好。 忽然却听到周宇宁叹了一声气。 “怎么了?”程砚初手里动作一顿,好奇问他,“咋叹上气了?” 周宇宁只晃着脑袋摇摇头。 哎,快乐的时光总是如此短暂,他只是忽然心里有些不开心罢了。 他想他八成跟贾宝玉一样, 也是个天性喜聚不喜散的, 想到班长要来就快乐无比, 如果班长说下午五点来, 他从三点起就开始感到幸福快乐, 随着时间临近越来越幸福快乐进而狂喜。 但一想到班长要走了,心里就好不开心好难过啊,一下子空落落的,好像心里漏了个大洞似的, 呼呼地往里灌凉风。 “不会是因为周一体育课要考前滚翻, 你犯愁上了吧?”程砚初撞了撞他肩膀打趣道。 周宇宁好像除了怕打针,也就是怕体育课考试了,因为他体育不太行。 最近又不用打疫苗,这是他想来想去唯一能想到让周宇宁叹气的事儿了。 听到他这句话的周宇宁猛地一抬头:!!! 差点忘了这个! 对啊,体育课还要考前滚翻呢,他苦练了好几天至今都没能翻过去呢! 完了完了,周宇宁颓然地一屁股坐倒在炕上,脑袋埋了下去猫猫自闭。 这回他是愁上加愁了,离别忧愁加前滚翻犯愁, 愁死他叭! “还真让我说中了?”程砚初惊奇地去扳他肩膀,“你真在为这个发愁啊?” “我翻不过去……”周宇宁无助地嗫嚅,这该死的前滚翻,他死活都翻不过去。 上节体育课的时候老师有讲解动作要领,给他们做了示范,要求他们课后回家自己多练习,然后下节课就要考这个前滚翻,要动作标准地翻过去才能及格。 看老师示范和讲解的时候,周宇宁觉得他学会了,没啥难的,可回来一试才知道,他只是看会了,跟自己上手真正会了完全是两码事! 这几天他自己没少练习,可死活都翻不过去! “那你翻一个我看看,看问题出在哪里。”程砚初说。 周宇宁就朝炕上一跪,头朝下朝炕上一顶就要翻,程砚初忙拦住他:“等等!炕这么硬,你就要直接这么翻?多硌脑袋啊!” “体育课咱们考试的时候也是要在垫子上翻的,你直接在硬炕上翻,是要练铁头功啊?!咱们铺层被褥再翻吧!” 对吼!他怎么没想到!周宇宁忙一骨碌起身,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这几天一直是这么直接在炕上练前滚翻的,硌得他脑袋生疼! 听班长一说他才意识到自己好蠢啊!可不是在苦练铁头功吗QAQ! 他忙去打开顶上放被褥的炕柜,跳着脚朝上够褥子,够了两下也没够到,他身后的程砚初一伸手就摸到了,不费吹灰之力抬了床褥子出来。 在炕上铺好之后,程砚初跪上去拿膝盖试了试厚度,觉得不太够,又抬了一床出来,铺了两层褥子,这回觉得厚度差不多了,才让周宇宁上去开始前滚翻。 周宇宁依然上去先拿脑袋顶,顶了好半天也翻不过去…… 他觉得在班长面前好丢脸啊,瞄了眼班长颓丧地小小声说:“我好笨啊。” “你是动作不对,”程砚初指出问题所在,“前滚翻不是靠脑袋顶把人顶过去的,要调动身体的力量朝前滚翻,头不是支点,你两手才是支点。你身子都不动,想靠脑袋顶把自己顶过去,那神人也办不到啊。” “一蹬二撑三低头,团身滚动像皮球。”[1]程砚初给他示范了一个,“你来试试,我从旁辅助你,别怕,别不敢翻,大胆来,我会带着你翻过去,带你体会下是用身体哪里发力,翻几个你就掌握动作要领了。” “好喔!”周宇宁忙跪到褥子上,蓄势待发之际又有些担心,抬头问班长,“班长,我有点重的,你真能帮我翻过去吗,不会累到你吗?”别再挫到手腕啥的。 “放心,我力气大得很,你才多沉,翻两个你都不在话下,”程砚初拍拍褥子,“来吧!” 周宇宁按照被他纠正过的姿势开始翻,努力克服心中的恐惧,身子竭力朝前用劲儿,小脸都憋得通红,感觉这把还是不行正要泄气之际,忽然感到有双有力的手扶住了他双腿,“两腿蹬直离地!”那双手的力道带着他,口中指导着他动作要领,竟然转瞬间轻而易举地就带着他翻了过去! 这个前滚翻成功翻了过来,周宇宁从大头朝下眨眼间变成大头朝上,坐到褥子这一头的时候,还愣愣的回不过神儿。 他这是翻过来了? 他翻过来了! 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那么难哦! 他好像一下子明白了动作要领! 他刷地扭头看班长,一双猫儿眼亮晶晶,程砚初立刻会意,“再来一个!” “好!” 就这么在程砚初的辅助下,他又翻了两个,翻第三个时已经不用程砚初上手带了,他自己翻了过去! “哇成功啦!我会前滚翻啦!”周宇宁简直狂喜,一猛子扑到程砚初身上,搂着他脖子欢呼,“我成功啦我成功啦!” 他也不是那么废物嘛他会前滚翻啦! 此刻搂着班长的他简直要喜极而泣了。 经历了那么多次艰难挫败的一个人练习,头硌得生疼死活翻不过去,他爸他哥一个接一个骂他笨死了,骂得他更加颓丧、一点儿信心跟勇气都没有了,没想到,班长一出手帮他,他就成功了!火速学会了前滚翻!攻克了这个困扰他好几天老大难的难关! 他抱着班长欢呼雀跃个不停,还是班长好,温柔又有耐心,不像他爸跟他哥,也不说上手教教他,只知道动嘴骂他,看他动作不对也不说,光来火呵斥他,骂他废物骂他笨,把他骂得狗血淋头然后就走了,不管他了。 他哥更是只会火上浇油地骂他奚落他。 可是周宇宁现在知道了,原来真正笨的是他们哦,他们都不知道,只用这么上手带一带就能立马学会了,比他们在旁边急赤白脸地发火骂多少句都管用诶。 亏他爸还是部队当兵出身的呢,怎么连这都不知道? 哦,他爸应该不是不知道,就是看他太废物了根本没耐心教他、不想教他,上来就是一句“连个前滚翻都不会?废物!给老子丢人!” 他苦练那么多次,他们也没有一个人说过炕硬、铺层褥子你再翻,就那么看着他眼泪汪汪地一次又一次错误徒劳地努力,就知道在旁边大动肝火地骂他,骂完就不管他了…… 只有班长好,班长比他爸他哥强太多太多太多了。 尝到了成功的甜头,之后周宇宁是越翻越起劲儿,要趁热打铁巩固练习加强肌肉记忆嘛,这样考试时就不会临场掉链子啦,他一连翻了好多个,直到累得呼哧带喘翻不动了才停。 “哈哈。”周宇宁红通通的小脸上都是汗,仰面朝天躺在褥子上傻笑,“哈哈哈哈哈哈。” “原来我也没有太笨嘛哈哈哈。” “谁说你笨啊?”程砚初也在他旁边躺倒,枕着胳膊,“你是胆子小不敢翻,只要克服心里那道难关,大胆翻,就行了!” “嗯嗯!”周宇宁扭脸看他,眼睛亮晶晶,“都是班长教得好!班长你真厉害,你以后可以当体育老师了!” “谦虚谦虚,”程砚初摆了摆手,“低调低调。” 两个小孩儿对视一眼,哈哈嘎嘎地笑成了一团。 “不过我以后确实可以当个体育老师看看,”程砚初补充道,“我三叔家那个皮猴子,他们学校体育课学前滚翻比咱们学得早,他的前滚翻就是我教会的。” “哇!就说班长你最厉害了!” 周宇宁忽然想起什么,脸颊瞬间鼓了起来,“那你都教他前滚翻了,他还扭掉你公仔的脑袋!” 这不是以怨报德吗?太可恶了! “他觉得我教他是故意显摆我厉害挤兑他呢,哼,”程砚初哼了一声,“以后我再教他我就是小狗!” 教人也挑人的,像周宇宁,他教一百次一千次都不会烦更不会来气,但像他家那几个皮猴子熊孩子,一次就能把人气到跳脚脑瓜子嗡嗡的,再来一次直接心肌梗塞了。 经过程砚初的陪练调.教,周一周宇宁体育课前滚翻考试顺利过关! 但体育课考完第二天,程砚初却一上午都没来上课,周宇宁跑去问了班主任才知道,班长感冒请病假了! 怎么突然感冒了?周宇宁回来一路琢磨,班长他前天下午还来我家玩了呢,他俩玩完玩偶之家,班长教会他前滚翻之后说再玩一会儿再回家,俩人还去稻田地那边儿的大道上骑车兜风了呢。 班长还教他骑自行车来着,昨天一天班长也好好的,怎么今天忽然就感冒了? 呀!周宇宁一拍脑门,不会是周日骑车的时候被风吹着了感的冒吧?稻田地那边儿风还挺大的! 肯定是这样,肯定是这样感的冒,八成还挺严重的?不然班长身体那么好他天天踢球,小感冒不至于一下子撂倒了学校都来不了! 周宇宁越想越不放心,不行,他得趁着午休去班长家看看班长! 第30章 第 30 章 有他陪在身边,生病也没…… 周宇宁顾不上回家吃午饭, 午休铃一打响就离弦的箭般率先蹿出了教室,直奔班长家。 按门铃后等了好半天才有人来给他开门,没想到门一开, 门后的居然是班长! “班长!李老师说你感冒了, 严不严重啊?” “你怎么来了?”程砚初声音有些沙哑,一见是他也有些惊讶,“没事儿,就是小感冒,这会儿好多了。” “你有没有发烧呀?发烧要打针的!”周宇宁急得踮起脚伸长了胳膊去摸他额头。 程砚初配合地一弯腰, 乖乖给他摸额头。 周宇宁摸了摸他额头, 又摸了摸自己额头, 一脸认真地比较了下温度, “好像不烫, 没有发烧。” “还好还好,没发烧就不用打针了。”周宇宁大松一口气,打针好疼好可怕的。 程砚初被他松口气的小模样儿给逗笑了,好像是他自己逃过一劫似的, “没有发烧, 就是头疼嗓子疼,小感冒而已。” “早起头疼,流鼻涕,困得要死不想起来,头两节又连着都是语文课,我课文没背下来,我就寻思啊干脆借着感冒偷个懒不去了,在家睡懒觉,正好把背课文混过去。”程砚初朝他眨了眨眼。 却没想到把周宇宁担心得跑他家来看他了。 “你这是一午休就过来了, 还没回家吃饭吧?”程砚初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表,跟周宇宁说,“我啥事儿都没有,你快回家吃饭吧。” “我一点儿都不饿,晚回去会儿没关系。”周宇宁还是有点儿放心不下他,非要一路扶着他上了楼,“班长,只有你一个人在家吗?” “嗯。” “班长你吃午饭了吗?”周宇宁悄悄伸着脖子朝厨房那头望了望,厨房门开着,怎么没闻到饭菜香味儿呢? 程砚初顿了顿,“等会儿再吃,我也不饿。” “你家春姨还没来吗?”周宇宁刷地扭头问他。 “她今天有事儿,没法儿过来了。”程砚初在床上躺好,周宇宁忙帮他盖好被子。 “我等饿了再随便吃点儿什么,”程砚初朝着他勉强笑了一下,“家里饼干面包什么都有。” 但一个都不想吃。 干巴巴的,生着病呢更没胃口,不想吃。 “感冒来病的时候吃那些不好。”周宇宁急忙说,“我妈说生了病吃那些甜的奶油的,病好得更慢!” “你这种时候应该喝粥,吃清淡的,病才好得快。”他像个小大人儿似的,说起来头头是道的。 “诶呀,”周宇宁一拍脑门,“我去煮粥给你喝叭!”说着他就要转身往外跑。 “你还会煮粥?”程砚初咳了两声,惊了。 “我会吖!”周宇宁骄傲地一挺小胸膛,“煮粥最简单了,淘米然后加水,一直煮就行了,傻瓜式操作。班长你不要动,我很快就回来喽。”说着蹬蹬蹬就跑下楼了。 来到一楼的宽敞大厨房,周宇宁探着头沿着长长料台上的一堆大锅小锅一溜儿看,呀,班长家还有砂锅呐! 砂锅煮粥最好了,二舅家就是用这种砂锅煮粥的,二舅妈说用砂锅煮出来的,比像他家用电饭锅煮的粥要粘稠好喝得多。 他喝过一次,真的超好喝的,不像他妈弄的水饭似的米都一粒一粒的,那个粥好粘稠滑溜溜的入口即化。尤其配着午餐肉一吃,那个香!香得他能连喝三碗! 就是它了,周宇宁冲着砂锅满意地一点头,转着圈儿找米桶,然后开始淘米。 料台有点高,他搬了个小凳子,踩在上面在砂锅里淘米,高度就正好了。 淘完米,他手指头戳着,在砂锅上面的各个按键上研究了一通,慎重小心地按下了一个键。 “搞定!”周宇宁小小声欢呼了一声。 刚要走出厨房忽然想起什么,又返身回来,到处找鸡蛋。 生病的人不能光喝粥,那不顶饿也没营养,得煮两个鸡蛋才行。 周宇宁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往煮锅里放了水,将鸡蛋搁了进去。 程砚初摇摇晃晃地走到厨房门口,一眼看见的就是周宇宁踩在小凳子上忙活得认真又专注的背影,视线忍不住在他身上还有脚下踩着的小凳子上顿了顿。 他本来不想出来这一趟的,浑身都没有力气,下去给周宇宁开门那趟,走路都像踩在棉花上似的头重脚轻晕乎乎的,只想倒头睡觉,整个人感觉又累又困,躺进被窝里就像被封印住了似的,起都起不来。 但是担心周宇宁会搞不定,别看他说得一脸成竹在胸,他比自己还小呢,真就会煮粥了?别烫着手啥的。 没想到,周宇宁还真会,厨房里也没出任何状况。 程砚初走到砂锅前边儿看了看,按键也按对了。 再一瞅,周宇宁在那边儿煮上鸡蛋了都!厉害了。 “班长你怎么下来了?脑门上都是汗!快回去躺着!”周宇宁撵小鸡崽儿似的撵他。 “这边都搞定了,等着它们自己熟就行啦。”周宇宁看了眼各自在卖力工作的砂锅和煮锅,满意地点了点头,扶着班长陪他一块儿上了楼。 没用等太久,鸡蛋和粥都好了,周宇宁掐着时间一溜小跑下来,把粥先盛出来晾着,又把鸡蛋剥了壳。 粥他果然煮多了,就盛出了两碗,按班长说的陪班长一起吃叭。 刚才已经借用班长家电话告诉妈妈他今天中午不回去吃饭了,在班长家吃了。 周宇宁把粥和鸡蛋,连同提前从冰箱拿出来盛在小碟子里的老板菜和海带咸菜,用餐盘一趟端了上去。 一路踩着楼梯端上楼,他禁不住心里暗叹班长家真是啥都有,连餐盘也有,好像古装剧还有民国剧里那个端菜的餐盘呦。 然后从餐盘里把一样一样清粥小菜往桌子上摆放,哈哈,更像那个民国剧里有钱人家上菜的时候啦。 周宇宁欢乐地脑补着,小短腿儿捯饬得飞快,进班长房间时还戏精上身地在开着的房门门口报告了一声,“少爷,小的进来了。” 搞得已经坐起身倚在床头的程砚初哭笑不得,忙欠身跟着他一起在床头桌上摆粥碗咸菜碟,“可不敢,这眨眼工夫我就成少爷了?” 周宇宁朝他嘻嘻一笑,还做了个提公主裙的谢幕姿势猫儿眼一眨巴,“小的乐意伺候少爷一辈子!” 笑得程砚初险些岔了气,咳了好几声,抬手呼噜了一把他脑袋,“吃饭!” 以为吃上了饭他这张小嘴儿就肯消停了吗,并没有。 吃着吃着周宇宁又来了一句:“平儿跟凤姐也是这么对坐着吃饭的。”程砚初简直要被他整没辙了,“快把这皮猴儿叉出去!” “哈哈哈哈。”周宇宁笑个不停。 程砚初轻轻扯了下他耳朵,这家伙一熟起来可太皮了。 “怎么又扯我耳朵,”周宇宁摇头晃脑的,“我又不是猪八戒。” “哪有这么好看的猪八戒,”程砚初又被他逗笑了,“还这么厉害,粥都会煮呢!” 周宇宁就又骄傲地挺起小胸脯了。 程砚初病中没胃口,吃得很慢,吃一口就去瞧瞧周宇宁,就发现对方吃着吃着又玩上了,好像跟两碟子咸菜玩上了?嘴里边吃,边两眼放光的时不时瞅那两碟子咸菜一眼,然后美滋滋地嘟囔句什么,一脸快活的样子,程砚初就忍不住问他又想到什么好玩儿的了,两样咸菜能有什么好玩的,这样玩性大发的模样儿? 周宇宁煞有介事地回答:“这是我的两样份例菜啊。” 程砚初:??? 没听懂,什么菜? “就是凤姐跟平儿吃饭的时候,都吃的各自的份例菜嘛。”周宇宁翘着脚脚饶有兴致地跟他讲,“我在家一吃饭的时候,就脑补我也在吃跟《红楼梦》里一样精致的各色份例菜,人家都是装在瓷碗瓷碟子里头一小碟一小碟的嘛,光看着就很有食欲,就像班长你家这种小瓷碟子。” 不像他家,啥都是拿盆哐哐装,动不动一盆一盆地端上来,什么土豆炖茄子、土豆炖白菜,又是炖酸菜的,看见那一大盆就脑壳疼,就觉得吃不动了。完了还上顿接下顿地吃,一顿又一顿吃个没完,把他都要吃成土豆茄子色了。 周宇宁眼神示意着那两碟老板菜和海带,“人《红楼梦》里都是这样小小的精致一碟,刘姥姥进大观园那集,好多好吃的小点心啊都是一碟子里顶多两三个,小小巧巧的几口就没了半盘子。还有什么一碟子四个奶油松瓤卷酥啊,一小碟的胭脂鹅脯[1]啊,哇!馋死个人!” 周宇宁舔了舔唇,“我吃饭的时候只要这么一脑补,脑补我也在吃胭脂鹅脯吃糟鹌鹑吃烧得稀烂的野鸡还有烤鹿肉,我吃的菜就变好吃啦,下饭!” 日常脑补《红楼梦》的美食,嗷嗷下饭。 “哈哈原来是这样!”程砚初也乐了起来,“你靠脑补《红楼梦》下饭,我是靠你下饭!” “嗯?”周宇宁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看你吃饭特有食欲啊。”要不是看他吃得这么香,他这个病号这顿绝对吃不了这么多,粥和鸡蛋都是他平时不喜欢吃的东西,只是碍于营养不想吃也得吃,就更别提生病没胃口的时候了。 多亏有周宇宁陪他一起吃,看他吃那么香,他好像也终于来了点儿胃口,才能不知不觉中咽下这么多,都不用人督促的。 吃完一顿热乎乎的饭,感觉身上恢复了些力气,程砚初忙抢在周宇宁前面,将碗筷餐盘什么的端下楼,放进洗碗池里,等晚饭时候春姨来了再洗。 他们两个又回到楼上卧室里,周宇宁就守在程砚初床边,陪着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天。 “放下饭碗就躺下睡觉对身体不好,”周宇宁哄小孩儿似的说,“会窝到肚子的肚子疼。你先这么坐一会儿,咱俩聊会儿天,我说你听着,你嗓子疼得少说话,等把肚子里吃下去的都消化了,你再睡好不好?” “好。”程砚初点头,又说,“不过你得走了,下午上课时间要到了。” 他怕周宇宁在他这儿待时间长了,会把感冒传染给他。 “这节是劳动课,我跟冯卓说了让他帮我跟老师请个假,”周宇宁猫儿眼眨巴了两下,“就说我拉肚子了。” “就不回去了,我还想再多陪你一会儿呐。”周宇宁两只手托着下巴,猫儿似的眼巴巴地看着他,一脸的不放心。 班长这会儿气色看着比他刚来时要好些,但还是满头虚汗,老咳嗽,嗓子也哑得可怜,没有很快要见好的样子,班长不说他也知道班长现在身体肯定很难受,这么快就走,扔下班长一个人在家,生着病的人身边都没个人照顾,他实在不放心。 不像他生病的时候,虽然他妈妈要忙着看卖店卖货忙起来也不大顾得上他,但好歹能抽空过来瞅他两眼给他冲个药什么的,他一般生病的时候就躺在卖店的炕上,卖店里进进出出人来人往的,他病得难受时就躺炕上看人儿转移注意力,不至于像班长这样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这么空旷的大房子里,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对了,你待会儿要吃的药在哪儿呢?”周宇宁起身朝床头桌上张望,“是冲剂吗?我先给你冲好。” 他拿起桌上的两样药,“是这两样吗?” 程砚初就一点头。 床头桌上有个小热水壶,周宇宁就拿起水壶,给他在水杯里冲好了药,放在一边先晾着,回过身来又摸了摸他额头试了试温度,又问他,“你这会儿渴不渴?想不想吃苹果啊?好像感冒了吃苹果会好得快一点,我给你洗一个去!” “不用,”程砚初一把拉住他,“别忙活了,不想吃,你就坐这儿陪我一会儿就好。” “那好叭。”周宇宁乖乖坐下,“那你一会儿想吃了就告诉我喔,我去给你洗。” “嗯。”说话间程砚初又咳了好几声,头疼的劲儿又上来了,一波接一波的,跟有个大锤子在他脑袋里没完没了砸似的。疼得他有眼泪从眼角流出来,被他立刻一个反手抹掉了。 周宇宁看他一皱眉头就知道他又难受了,腾地站起来立在他床边,伸出双手手指抵上了他的太阳穴,帮他一下一下地揉按着。 “这样有没有好一点?”周宇宁轻声问着。 “嗯,好一点了。”被周宇宁按了这么几下,好像头疼真的缓和了一些。 “真的吗?”周宇宁喜得更加卖力了。 感受着他的手指在自己太阳穴上一下一下地揉着,头疼似乎缓解些许的同时,程砚初觉得心里也暖烘烘的,四肢百骸好像比被按揉着的头更加熨帖。 原来感个冒生这样一场小病的时候,还可以被这样照顾的吗? 生病的时候有人陪,有人在身边这样照顾他的感觉,可真好啊。 记忆里他在姥姥姥爷家的时候没怎么生过病,也可能生病的时候太小了,过后就不怎么记得了。 自打被接回父母身边之后倒是没少生病,但他们都太忙了,不是把他丢给医院里的护士就是丢给春姨,又告诉他男子汉要坚强,不能像女孩子似的生个病就软弱就哭鼻子就吵着要大人陪,那样可太丢人了。 他当然不会吵着要他们陪,即使要人陪也是想要姥姥姥爷陪,谁想要他们陪了。 姥姥姥爷当然是没办法过来陪他的,也根本不能让他们知道,不然他们该担心他着急上火了。 周宇宁一边儿给他揉着太阳穴,一边儿嘴巴里也不闲着,给他轻声细语连说带笑地讲故事听呐。 程砚初听着他的声音,奇异地一点儿没觉得心烦,搁往常他头疼的时候有人在他跟前说话他一准儿觉得好吵好烦,但不知为什么换成周宇宁,他既不觉得他吵也没心烦,反而听着听着嘴角忍不住一再上扬,因为周宇宁正讲到他感冒生病时哭鼻子被嘲笑是爱哭鬼的糗事,还有借着生病如何耍赖撒娇地跟他妈妈讨一根香蕉吃的故事。 “只要我一生病的时候,跟我妈一撒娇,就能有香蕉吃,”周宇宁声音里带着笑,带着几分狡黠的得意洋洋,“我这样一想就觉得,生病也没有太坏嘛,我赚到了香蕉吃呀嘿嘿。” 吃到了就是赚到了,至于他哥老骂他爱撒娇是谄媚,那就不管它的了。 “但就只有这时候撒娇管用,平时撒娇是不管用的,要不来香蕉。”周宇宁似乎想起了什么没要来香蕉反得到一顿什么的不堪回首的伤心往事,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可怜巴巴,惹得程砚初噗嗤一乐。 程砚初早把他拉着坐到了床边,忽悠他说头不疼了不用揉了,这会儿就说,“看来撒娇跟请假一样,都要趁病才行。” “就是呀。”周宇宁哐哐点头。 他还跟程砚初说他还是个爱哭鬼,生病难受了就哭,“哭着哭着好像就没那么难受了,好像眼泪把我的难受都带走了,主要是哭着哭着我就睡着了,睡着了就不知道难受了。”周宇宁抿着小嘴儿乐起来。 “班长你难受也不要忍着,想哭就哭出来,越忍着越难受。平时不可以软弱娇气,都生病了怎么就不能软弱娇气一下了嘛。” 他又凑近程砚初,小小声跟他说:“你爸妈要是也不许你哭的话,那我们就不当着他们面儿哭,背着他们再哭,我就是这么干的,他们不知道也看不见,我想怎么哭就怎么哭。不开心也好,生病了难受也好,哭出来就通通不难受咯。” 程砚初心中一动,周宇宁的话听得他几乎刹那间眼底一热,又习惯性地用力眨了眨眼,将那股热意给逼了回去,只冲着周宇宁笑着点点头。 有周宇宁在他身边这样照顾他陪着他,变着法儿地转移他的注意力哄他开心,生病早已经变得没那么难受,没那么糟糕了。 30-40 第31章 第 31 章 友情是将心比心以心换心…… “你这会儿感觉有没有好一点啊?”周宇宁问班长, “都怪我,下回我再也不撺掇着你去稻田地那边骑车了,那边儿风大, 去骑了一趟就把你冻感冒了。” 看着班长这样难受他怪心疼的, 又什么都做不了,越想越后悔自己前天干嘛要领班长去那边骑车嘛!都怪他想骑车的瘾太大,结果害得班长生病。 程砚初失笑:“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去那边儿骑车骑感冒的。” “我是昨晚跟我妈吵了一架,”程砚初慢慢说, “然后我心情很憋闷, 就跑去外面街上转悠了。转悠着转悠着转到夜市那条街, 还跑去吃了烧烤。吃完烧烤, 我又在外面转悠很久才回家。” 又气又憋闷又委屈得连琴都没有练。 “结果回了家睡到半夜忽然就拉肚子了, 起夜跑了厕所好几趟,回去被窝里就开始连着打喷嚏流鼻涕,这才感冒了。” “好在今天肠胃倒是没难受,”程砚初庆幸道, “估计是我一早就吃了肠胃药, 把病毒给镇压回去了。” “喔喔!”周宇宁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班长,”他觑着程砚初的神色一脸关切道,“你怎么跟你妈妈吵架了呀?你是不是挨骂了呀?” 班长这么优秀的小孩儿也会挨父母骂吗?他哪还有什么地方是做得不好能被骂的呀?周宇宁想不通。 程砚初叹了一口气:“我妈又逼我去别人家小孩儿生日宴上弹琴。” “去年就逼了我一次了,我没去,今年又来。” 这回是什么工商局领导家的小儿子生日会,那小孩儿才上幼儿园。 他都不认识那家小孩儿,大人就更不认识了,完全一堆陌生人, 跑人家陌生人的生日会上去弹什么钢琴?去了尴尬不尴尬? 自他被接回爸妈身边这三年,每年逢年过节家里凡是有亲戚们聚会,他妈都让他上去弹琴表演,包括但不限于弹琴、唱歌、唱英文歌、吹口琴、现场写书法、乃至背诗等十八般才艺表演。 因为亲戚们聚会频繁,每次聚会,他们这些小孩们都得被逼着上去比一波才艺,跟耍猴人手里的猴儿似的,甭管干嘛都得拉出来遛一遛。大人们之间要攀比,遭殃的是他们小孩子,最烦人的就是他妈,每次都打了鸡血似的非逼着他上去挣脸面出风头,搞得大娘婶婶们也不甘示弱,结果他们小孩子就像牵线木偶一样,被大人们摆布来摆布去,不上都不行。 他对这种攀比式的表演,简直烦透了。 虽然大人们嘴里说着热闹热闹乐呵乐呵,说着夸奖他的话,可对于小孩子们来说,这种同台竞技却未必是热闹跟乐呵,年年比年年比也很没意思,堂哥堂弟们看不上他,他觉得也有年年才艺大比拼的原因,一比就总是把别人都比下去啊,那谁心里能乐意? 现在可倒好,他妈想出更狠的了,不满足于在自家亲戚里秀,直接让他去别人家小孩儿的生日宴上登台献艺了! 他干嘛要跑去陌生小孩儿的生日会上给人家弹琴? 去人家生日会上弹琴干嘛呀! 他拒绝,坚决不去,他妈就给他来了好一通指责说教,说你去了这一次不就跟人家小孩儿认识了吗?不就不陌生了吗?一回生二回熟! “妈跟你说过多少次,社交技能要从小锻炼。你又不是别人家那样见了人就怯场上不得台面的,忽然怕什么陌生不陌生?你就给我大大方方地去,如常发挥,去一次就混熟了。” “再说了人家是工商局领导家的小孩儿,你多跟这样的小孩儿交朋友,对你只有好处没坏处,老跟六小学那帮就知道玩泥巴的农村孩子混一块儿,你将来能有什么出息?” 程砚初最烦他妈这套交朋友要看有没有用处的说教,跟六小学的同学交朋友没用、是浪费时间,跟人家市里爸妈有权有势的小孩儿交朋友才是有用,一听这些话他逆反劲儿就上来,就反问他妈:“人家邀请我去弹琴了吗?” 他妈:“人家工商局领导又不认识你个小孩儿,但我一说人家就邀请你去了啊。人家夸了你厉害,说了很期待你的钢琴表演。人家当领导的都发话了,你不去,不是下人家面子吗?” 果然,这回他妈又是上赶着的,肯定又是上赶着跟人家毛遂自荐,说我有个儿子会弹钢琴,来给您家儿子生日会上弹个琴助助兴吧! 说什么人家邀请了他,哪是什么邀请!不过是不好当面拒绝,出于他们大人间的社交礼仪,顺嘴一说的场面话客套话而已。 什么期待他的表演更是顺口一说,他们大人这样顺口一夸别人家小孩儿的场面话都是张口就来,谁信谁傻子。 他不信他妈不清楚这其中的道道。 他妈太清楚了,但依然要上赶着把他往那些场合里送,让他去跟人家小孩儿建交,无非是借此好跟人家大人建交,他就是他妈跟人家什么什么领导建交的工具人。 完了他妈还要对他说,这是表现他和锻炼他的机会。要好好表现,让人家看到你的优秀,人家才肯接受你跟你交朋友! 搞得好像为了被人家社交圈子接纳,他要努力使出浑身解数来笼络人! “真是抱歉,我并不需要这样表现和锻炼的机会,也不想被逼着跟什么有权有势家的小孩儿结交。” 他妈要跟人家结交,那她就自己上吧。 “我妈一听我这话,当然就火了。”就架起机关枪冲他突突上了。 说,别人想有这个露脸的机会还没有呢,你以为谁家小孩都能去上人家孩子的生日宴吗?你还不去!给你狂上了! 咋?全六小学就你一个会弹钢琴,天天被人叫钢琴小王子你就膨胀上了?就飘了?你到人家实验小学堆里还看得见吗?人家让你去是看得起你!给你脸了! 你还不去!你好大的款儿!还没出息呢就这么大款儿了,等你出息那天是不是连市长省长都不放在眼里了啊? 又说:让你跟人家小孩儿交朋友又咋的啦?委屈着你啦?怎么就不能去弹个琴啊?你每学期在学校班会上次次弹琴,咋没听你拒绝说不弹呢?让你去个生日会你闹脾气不去,去人家生日会是露脸!是给你妈我长脸!人家领导能给你这个机会,是对你高看一眼,到你这儿可倒好,成了卖艺了!你这不是不识抬举吗?你说说你这清高你这傲劲儿到底是随谁?! 什么清高又傲的说得他这委屈,“我只是拒绝去做一件明摆着不合适、我也不想做的事。”程砚初跟周宇宁说。 拒绝去当众当那个耍杂技的猴儿,被一群陌生人当猴子一样围观,人家表面对你笑、说着夸你的话,心里不知道对你这上赶着献艺讨好的行为多么不屑翻白眼当笑话看呢! 他两个舅舅都是隔壁省市区的机关干部,姥爷也是从机关干部岗位退休的,从小几乎从他懂事起就耳濡目染听大人们讲这里头的门门道道,像这样顾头不顾腚地去巴结讨好人的事儿也不是没听他们讲过,这种行为在人家上位者眼里都是当笑话看的,人家当面对你笑,背后你是人家的笑料! 如他妈所说,他这样的钢琴水平到人家市里学生堆里是不够看,所以能指望人家真心夸赞你认可你欣赏你?关键人家没邀请你!再如何想要跟大人物结交,也不必自降身份、委屈自家孩子如此吧?上赶着不是买卖! 这些道他都懂,他妈怎么会不懂?可他妈就是要逼着他服从,就是要不讲道地拿这么一箩筐伤人的话来指责他绑架他,他妈为了跟人家结交、为了自己面上有光,他这个儿子就必须无条件服从她的决定,不服从就是不懂事不孝顺,那这样当他是什么呢?与人攀交情挣面子的筹码工具人吗? “我妈老是说,开超市不容易,要跟工商局税务局市政.府乃至派出所的都搞好关系,那按照她的逻辑来讲,我是应该为家里的建交工作出一份力。” 可他就不明白了,他家就有一个超市一个文化用品店而已,已按正常手续办了营业执照卫生许可证等等了,在这之外,还非得需要四面八方的关系罩着才开得下去? 全市又不只有他家一家超市,别人家都是这样的?做买卖的多了去了,那些烧烤店火锅店大饭店不比他家挣钱多、比他家竞争更大?都必须得上下四处打点好才能行? “大人的世界真的好复杂,我真的不明白。”程砚初对周宇宁说。 而他的的确确被伤害到了,被他妈伤害到了。 “我有时候真的怀疑,大人们说的为我们好,真的是为我们好吗?” 像他妈口口声声说让他去人家生日会弹琴,是为了他好、为了锻炼他、为了让他有多多露脸的机会,可其实是为了攀交情、为了她自己长脸。 他有时候真的忍不住怀疑,在面子大过天、交朋友唯利是图的他妈眼里,是不是面子、利益,比他这个儿子还重要? 所以为了达成目的,才能丝毫不顾他这个儿子的感受,稍有违逆就是一通指责跟说教、逼他就范。 连他大晚上的跑出去那么久,也对他不闻不问,还跟他爸说,就是要磨磨他这臭脾气跟犟性子! 说的好像跟驯马似的,非驯服了他不可。 这让他不禁怀疑,他妈给他报那么多特长班,把他课余时间塞得满满当当让他学那么多才艺,究竟是为了武装他充实他、提升他未来的竞争力,还是为了有机会在别人面前炫耀为她挣面子攀交情呢? 他妈口口声声说爱他,爱的真的是他吗? 不,也许他妈爱的,只是如她所愿的那个他,是能给她挣面子添光彩乖乖当工具人的那个他。 一旦他不优秀了,不能给她挣面子添光彩了,不乖乖服从指令了,他妈马上开始讨伐他,各种说教指责来逼他就犯,各种强盗逻辑霸权主义呼啦啦地都来了! 一双肉乎乎的小胖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温暖和关切从两人相触的手上传来,对上那双担心关切的猫儿眼,程砚初朝周宇宁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 “我跟我妈吵架也不只这一次了。”程砚初的半边脸隐在午后阳光的阴影里,语气自嘲里带着受伤和疲惫落寞。 吵了太多次了,都记不清多少次了。 从他妈丝毫不在意他的感受,站在弄坏他玩具的堂弟们那边居高临下地指责他教训他,就开始吵,再到生活中方方面面大大小小的事情,他们都三观不同,一直争吵不休。 昨晚这场吵架,爆发的不过是他们母子间众多矛盾中的一个而已,关于去别人生日会弹琴这事儿,除去用这种方式攀交情长面子他不认同,他想他永远也不会认同他妈说的其他歪邪说,因为,他不需要靠所谓的展示才华去获得别人的认可跟尊重,他知道自己是厉害的是优秀的,他知道,他不需要靠这样一次又一次博他人关注跟夸奖的方式来增加他的自尊自豪感。 更不需要以这样的方式来获得别人的友情。友情是将心比心、以心换心,不是靠你有没有才华、厉不厉害得来的,如果按这个逻辑,大家都要靠这样才能获得友情,那是不是学习不好、没有才华、不厉害的人就不配拥有朋友? 友情怎么能是这样的呢?怎么能是通过衡量一个人有没有才华厉不厉害、还有他妈最看重的有没有用,来决定是否跟一个人交朋友呢? 如果大人之间的友情都是这样的,那么他真的不解,也不想要这样的友情。 说话间,楼梯有人上来,是给班长做饭的春姨来了,来看看班长情况如何了,查看一番后春姨笑着说没事儿,你们小小子身体好就是好得快,再休息一下午明天就能好了。 “你回去吧,”程砚初对周宇宁说,“下午第二节课快上课了,快走吧。” “那我走啦。”周宇宁又握了握班长的手,恋恋不舍地起身。 “明天学校见。”程砚初冲他一笑。 “嗯嗯!” 回学校的路上周宇宁忍不住想,原来不只像他这样,逢年过节亲戚聚会总被他爸嫌弃丢人现眼上不得台面的小孩儿有烦恼,像班长这样的,原来也同样有烦恼。 只是烦恼不同而已。 又想到班长那个专横霸道的妈妈,他爸也是面子大过天、也是这样专横霸道的,是全天下的父母都这样霸道的吗? 周宇宁踢着路边的小石子,他们总是有各种各样为了孩子好其实却在压迫孩子的做法,当他们的小孩儿真的好辛苦好辛苦。 有时候他也忍不住纳闷儿,大人们明明也是从他们这样的小孩子时候一点一点长大的,怎么一变成大人了,就完全不记得做小孩子时候的感受了呢? 这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啊。 第32章 第 32 章 送给他一场盛大的快乐 “哇陈梦娇, 你家可真好!你的房间好漂亮啊!”女生们欢呼着参观陈梦娇布置成公主风的房间,羡慕得不得了。 今天是六一儿童节,下午学校放假, 同学们如约来到陈梦娇家参加她的生日会, 吃了好吃的生日蛋糕和水果之后,男生们在客厅里打游戏,女生们就开始参观起陈梦娇的房间。 虽然她家也是平房,房子也没有多大,但家里条件明显比她们都好得多。 最令人羡慕的是, 陈梦娇拥有独属于自己的一间房间, 不像她们要跟妈妈姐姐弟弟们挤在一起。 拥有自己独自的房间, 这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哇你的床好像电视里那种公主床啊, 还有纱帐呢!” 陈梦娇自豪地听着女同学们对她的赞美恭维, 一脸受用,看了一眼在那边儿客厅打游戏正酣的班长,心里愉悦极了。 “班长今天穿的这件半袖怪好看的。”周宇宁前桌男生小眼镜儿推了推眼镜说。 游戏最多只有两个人能同时玩儿,一帮男生挤在游戏机那边儿看人玩儿, 吆五喝六的比玩的人还闹腾, 周宇宁就跟几个男生坐在这边无聊地闲聊天。 “班长今天身上这件也是忠义同款。”周宇宁说。 “是吗?你怎么一眼看出来的?”小眼镜儿又推了推眼镜,“我也看《刑事侦缉档案》了,怎么不记得忠义穿过这件半袖?” 有女同学插话说:“我也不记得忠义还有这件衣服。” 周宇宁就跟他们讲是忠义在第几集,还有第几集,哪个剧情里面穿过的,大概这件衣服总共出场了几次。 小眼镜儿一脸膜拜:“天!你连这个都记得!连穿了几次你都记得清清楚楚?你记性也太好了吧!” “他可不是记性好。”陈梦娇正好从他们身边经过,笑了一声,“一二年级的时候,他连老师留的作业都记不住, 天天不写作业来上学,专记得别人穿过什么衣服呢。” 一句话让大家一下子想起,周宇宁一二年级时天天不写作业来上学的“壮举”了。 那时候他们还差点以为,周宇宁是故意不写作业的“狂生”呢! 科科作业都不写,秒杀只一科“忘了写”“作业本被狗叼走了”“写了但跟我姐吵架被她撕了!”的其他叛逆同学,简直是他们班有史以来第一狂生,狂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偏偏老师问他时,他还一脸状况外的呆萌,有时甚至讷讷反问老师,“老师……您昨天……留作业了?” 他们这才知道,他才不是什么狂生,他是因为脑子不好使,记不住老师留的作业,连留没留作业都不记得,到今天说起这事儿大家还忍不住笑话周宇宁。 “聊什么呢这么热闹。”程砚初走了过来。 小眼镜儿见他居然抛下了游戏机,腾地起身冲过去抢游戏机玩儿了。 “班长你怎么不打游戏了?”周宇宁仰着脸问他。 “都是玩过的,没意思,让给他们玩吧。”程砚初挨着他坐下,关键是周宇宁不玩,他跟别人玩儿有什么意思。 “是不是无聊了?”程砚初凑近他小声说,“一会儿咱俩先走,去你家玩儿。” 他还有好东西给周宇宁呢。 “好哇好哇!”周宇宁两眼噌一下亮晶晶了,高高兴兴点头。 “哇好漂亮的别墅啊!”女生们惊呼的声音响起,他俩转头看去,就看见陈梦娇手里端了一栋漂亮的玩具别墅过来了,放在了客厅那张大茶几上,引得女生们都跑过来围着看。 “这别墅好大好漂亮啊!” “哇这些迷你家具好好看呀!” “哇塞哇塞哇塞!” 没有哪个女孩子会不喜欢这样漂亮梦幻的玩具别墅,这么大这么豪华的玩具别墅是在电视上才看得到的呀! “陈梦娇,我可以和你一起玩这个别墅吗?”有个女生冒着星星眼跟陈梦娇请求。 “看可以,不可以上手玩,你笨手笨脚的别碰坏了,两百多买的呢!” 吓得那个女生一下子缩回了手,两眼还恋恋不舍眼巴巴地看着那别墅。 “班长!”陈梦娇朝程砚初招手,“你们快来看看我的玩具别墅啊!” 程砚初没啥兴趣,但看周宇宁挺有兴趣的样子,就一起过去看别墅了。 女生们还在七嘴八舌夸别墅漂亮精致,围着陈梦娇投来羡艳不已的目光,众星捧月中的陈梦娇也一脸骄傲自豪,炫耀了一通之后就跟程砚初搭话,话里话外的就等着班长夸呢。 程砚初扫了两眼那别墅,心里就俩字:就这? 这栋塑料玩具别墅看着大是大,但多看两眼就会发现,也就只有大这一个优点了。 别墅里有几个房间,但房间里的家具少得可怜,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样家具,乏善可陈,玩法也太单调了。 什么都是现成的,户外的阳伞也好,躺椅也好,房子里的桌子椅子床沙发也好,都是现成的。 家具摆放还完全按照卖家设计来的,毫无自己的灵魂,陈梦娇唯一出力的地方大概就是将部分家具按照指示图来拼装好,且这东西一看拼装就不费力,完全是傻瓜操作,顶多费点儿时间而已。 这栋别墅小屋就是玩一百次都是长同一个样子,没创意没思想,腻不腻歪啊?都不懂陈梦娇在骄傲自豪什么。 都是一样的家具、一样的设计,摆出来有什么意思? 这跟周宇宁自己做自己搭出来的玩偶之家,简直是云泥之别。 周宇宁那玩偶之家,次次玩次次不一样,回回翻新花样百出,那才有意思! 这次玩有三室两厅一厨一卫七个房间,下次就有十个房间了。 这次房间长这个样子,下次再玩,它就天翻地覆大变样了。 因为周宇宁做的家具永远在增多,款式永远在创新,光一张床他都能捣鼓出十几种妙趣横生的不同造型出来。 而且,家具摆放的位置也时不时来个乾坤大挪移,周宇宁还喜欢往大房子里藏小房子,打造密室、秘密基地什么的,制造出一种内有乾坤别有洞天的玄妙感,他管这叫空间变幻的小魔法。 这还只是房间,再说庭院,这次庭院里有秋千有足球场,下次就又多了羽毛球场篮球场,还有“鹅卵石”铺的小路,和有许多花花草草的小花园呢。 你问花草是从哪儿来的?是买现成的那种塑料假花草吗? 才不是呢! 一部分是周宇宁从他家园子里捡来的真花真草,他不揪开着的花儿,只捡落在地上的,洗干净了,同他拿塑料纸叠的满天星一同布置在玩偶之家的庭院里面,稍一拾掇,就给小人儿和公仔们弄出一个超漂亮的小花园来。 然后这次玩儿花园长这样,下次玩儿它又变了样子了…… 你永远不知道周宇宁下次拿出来的玩偶之家又进化成了什么样子,每次玩儿都像开盲盒,充满惊喜。 你以为这一次的惊喜够大了,岂料他下一次就会给出你更大的惊喜! 比如他上次去周宇宁家玩就发现,玩偶之家里喜添了一辆房车,是卖冰淇淋和蛋糕面包的卡通版花园房车! 造型可可爱爱,用色清新别致,一下就击中了他的小心脏。 问周宇宁是怎么突然想到做这样一辆房车出来的,他说是有天晚上跟着亲戚去夜市吃烧烤,看见二道街的烧烤一条街大变样了,如今户外的烧烤摊子都没了,变成了一辆一辆带轱辘能开着走的铁皮房车! 房车里摆了一张一张桌子,大家就坐在房车里头吃烧烤,新奇又有趣! 周宇宁受到启发,回家就自己动手做了一个迷你版的花园房车。 跟烧烤房车不同,他这个是卖冰淇淋和面包蛋糕的房车,温暖童话感十足的配色让这个房车一出场,就能自动脑补它带着冰淇淋和面包蛋糕的甜香。 这下小人儿和公仔们有福啦,以后可以经常来房车这里买冰淇淋和好吃的蛋糕面包吃啦。 而且他这辆房车呀,房顶上还开着花儿呢,所以同时又是辆花园房车。 更有趣的是,房顶上不只开花儿,还开公仔呢——周宇宁把公仔们排排放到了房车顶上,躺在躺椅里美滋滋晒太阳。 这样一来,房车顶上躺了一排吃冰淇淋晒太阳的公仔,房车里面坐了几桌子吃蛋糕的公仔,房车售卖的窗口前还站了一溜儿公仔在挑选冰淇淋呐,有趣极了! 周宇宁还说了,他这是辆好运冰淇淋蛋糕车,说前几天刚好在电视节目里看到香港街头有代表幸运驾临的“好运”冰淇淋车,它们没有固定的停靠地点,如果你在街头遇到一辆,就代表好运即将降临你身上! 所以香港市民如果在街头偶遇到一辆好运冰淇淋车,就会像小孩子一样雀跃上前,买下一个代表好运的冰淇淋吃。 “这多浪漫啊!”周宇宁双眼熠熠如星辰地跟他说。 所以小人儿和公仔们也一定要拥有这样一辆好运冰淇淋车才行! 接着他又碰巧在烧烤街看到了铁皮房车,两相一结合,冰淇淋蛋糕花园房车就新鲜出炉了。 听了这来龙去脉,程砚初当时就膜拜了,周宇宁总是有这么多的奇思妙想! 像他早知道现在烧烤街的烧烤不摆摊儿了,流行在房车里吃烧烤了,但他就想不到自己做个迷你版的小房车出来。 更想不到做花园房车和好运冰淇淋车了。 因为周宇宁时不时冒出来的奇思妙想,玩法层出不穷,创意层出不穷,他的玩偶之家就总是能不断不断地给人惊喜,让人一次又一次刷新对他脑洞和动手能力的认知。 玩偶之家如此,给娃娃们盖的古代娃屋宅院亦如此。 也正因为这样,程砚初超喜欢跟周宇宁一起玩娃屋和玩偶之家这种“过家家”,玩过几次之后这种喜欢就开始变成了期待,因为过程十分享受,离开时就总是意犹未尽恋恋不舍,以至于才刚结束这次的快乐玩耍,已经开始翘首以盼下一次的玩耍了,就让人着了魔般上瘾又快乐。 所以在见识过周宇宁高端玩法的玩偶之家之后,再看陈梦娇这堪比傻瓜操作的玩具别墅,虽然这别墅够大够靓卖两百多,一出场就能俘获无数少女心,可在程砚初看来,别说惊艳了,这栋别墅是美则美矣,却毫无灵魂。 谁要玩这种一百次一千次都长同一个样子的傻瓜别墅啊! 想要不一样就得再买一个新款式的,玩腻了之后再买一个新款式的,靠不断不断地砸钱罢了…… 还只能在别人已有的款式里挑选,想按照你的心意和喜好造一个那不可能,除非是私人定制。 所以陈梦娇也好他也好,他们的玩具是高档是昂贵,可这没什么值得别人羡慕的,只因为他们爸妈有钱,刚好有一点钞能力而已。 真正值得羡慕的,是周宇宁这种想玩什么分分钟就能自己造出来,能自己给自己打造快乐的,超能力。 跟这样的超能力相比,那些有钱就能买来的玩具,无论钢铁侠还是四驱赛车还是飞机小汽车,又有什么可骄傲自豪值得炫耀的? 那些都是别人的劳动成果跟智慧结晶,可没一样是他自己做出来的。 他羡慕的,始终是周宇宁能自己打造一切、打造一个恢弘王国精彩世界的超能力。 而他参与其中玩着这个精彩世界的时候,自己动手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靠自己的脑子自己的双手见证一个王国从无到有的过程,这种快乐跟兴奋,是玩买现成的玩具体会不到的。 尤其那种成就感跟自豪感,就白手起家、靠自己平地起高楼的那种成就感跟自豪感,无可比拟! 与之带来的快乐,也更饱满,更持久,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充实、满足,整个人成就感爆棚,继而又开始不满足,渴望下一次更进一步、全新的摸索与探险,开辟一个又一个新鲜好玩儿的新世界。 他觉得周宇宁的玩偶之家,何只送给了公仔和小人儿们一个温馨有爱的家、一场盛大的快乐啊,这场盛大的快乐也送给了他,让他真的很开心,很快乐。 周围的女生们又在夸,不知谁说了一句,说陈梦娇的玩具别墅简直是个快乐王国。 程砚初又在心里默默摇了摇头。 周宇宁的,那才是快乐王国。 第33章 第 33 章 谁啊她,干嘛叫班长这么…… “爸?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陈梦娇不高兴地看着进门的他爸还有身后的两个叔叔。 “跟你叔叔们有事儿商量。”听到女儿不客气的语气, 陈梦娇爸爸也没生气,笑容和蔼亲切地跟客厅里的一圈小同学们打了个招呼。 大家看到陈梦娇爸爸回来了,他们大人们有事情的样子, 大家就都有眼色地跟陈梦娇告辞。 “哎呀你们干嘛走嘛!”陈梦娇见留不住人, 朝她爸的方向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赌气直接跟着大家伙儿一块儿出门了。 “都怪我爸提前回来,招呼也不打一声,这才几点啊,还没玩尽兴呢!”陈梦娇跺着脚一脸不开心, 马上提议道, “我们再找个地方玩一会儿吧!” “好哇!”众人附和, 也都没玩够呢不想回家, 正有续摊儿的意思, “但是去哪儿玩呢?” “去十二中吧!”有人提议,“那儿操场上的体育器材比咱们学校多多了,还有铁秋千呢!还有个荷花池挺好看的,我知道有个小门能进去!” “好哇好哇!”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就去了离他们学校不远的十二中。 结果到了地儿, 从小路左拐右拐地进去才发现, 那个小门居然锁上了! 墙太高,是翻不进去的,现在又是人家上课时间,校门更不让进了,一行人只能败兴而出。 便有人说也没什么别的地儿可去,这么在大街上晃悠不如回家看电视呢,干脆各回各家吧,于是大家就分头散了。 只剩下程砚初周宇宁冯卓王青龙和两个男生,还有陈梦娇和几个女生, 他们一行人顺道一起走。 陈梦娇还琢磨着约着班长去哪儿玩,没了那一大堆人跟着倒也正好,正琢磨呢,忽然看到迎面跑来一个女生挥着手亲昵地喊程砚初,“初哥哥!” 初哥哥?陈梦娇眉头就是一皱,谁啊这是,干嘛叫班长叫得这么亲热?! 看到那个穿粉裙子、头发上扎着蝴蝶结的女生跑到程砚初跟前,亲亲近近地跟他说话,程砚初跟她明显也是一副熟人的样子,陈梦娇更纳闷了,问旁边站着的冯卓,“她谁啊?” 从哪儿跑出来的这人? 看着有些面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难道是班长亲戚家的妹妹? “她是白珊珊啊,就班长那个春姨的女儿,算班长表妹。”冯卓一脸狐疑,“你没见过她?” “就是那个保姆的女儿?”陈梦娇一撇嘴,“我干嘛要见过她?”说着,把粉裙女生从头到脚上上下下照X光般打量了个遍。 哼,除了裙子比她裙子好看,哪儿都不如她。 “也不能说是保姆吧,”冯卓不赞成道,“她们是班长家亲戚啊,就是给班长做做饭。” 那不还是保姆,陈梦娇心里嗤笑一声,班长在场呢嘴上懒得跟他争辩,“她跟咱们一个年级吗?哪个班的?我怎么对她没印象?” “人家是实验小学的,”冯卓说,“不是咱们学校的,跟咱们倒是同年级。” “实验小学的?”陈梦娇眉头一挑,更加纳闷了,一个保姆家的孩子上了全市最好的小学,怎么班长反倒来她们六小学了呢? 她们郊区的六小学比起市里的实验小学,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班长怎么没去实验小学?”陈梦娇问冯卓。 对了,班长二年级的时候转过学,就是转去的实验小学,不过没多久,班长他又转回来了,他当时为什么又转回来了? “这你就问对人了,”冯卓说,“他爸妈是要送他去实验小学的,但把他从他姥爷家接回来之后,班长一回来就生了场大病,错过了开学时间,他就先来咱们学校上一年级了。” “后来转到实验校为什么又转回来,班长就没细说了,就说不喜欢实验校,不喜欢那儿的同学。” 冯卓说到这儿一拍大腿,“嘿呀,不喜欢那儿的同学可太正常了,他们实验校的学生就不招人喜欢,一个个的心眼子可多了,又爱欺负人,谁能跟他们处得来?我堂哥就在实验校,上六年级,马上就小学毕业了,我堂哥也是后转学过去的,也说跟那帮同学处不来!” “哦?他们怎么欺负人的?”陈梦娇好奇了,“具体说说!” “就是把人当土包子冤大头呗,平时过生日啊请客吃饭出去玩什么的,他们都让我哥出钱,他们不出,可着我哥一人薅羊毛。” “怎么这样啊?”有女生不敢置信道。 “那你哥不让他们薅不就得了?”陈梦娇半信半疑地看着冯卓,一脸“你哥是傻子吗?” “被忽悠了几次之后,我哥是拒绝出钱了啊,但是,”冯卓话锋一转,“不出钱人家就排挤你孤立你!” “他们实验校的学生家里都有权有势的,在班上都拉帮结派的,有钱的跟有钱的玩,有势的跟有势的玩,还有一大帮人甘愿给他们当小跟班,跟在屁股后头被使唤来使唤去的。一开始把我哥拉进去人家说是瞧得起你才带你玩,结果我哥不出钱了,人家就翻脸了,就各种排挤我哥。” “这么坏啊?”女生们义愤填膺。 “这才哪儿到哪儿,”冯卓哼了一声,“实验校的老师也是势利眼,我哥说在他们实验校,调座位、当班干部什么的,都需要给老师上供。” “上供?”有人问,“上供是什么意思?” “就是给老师塞红包啊。不给红包,你调不了座位,也当不上班干部。” “咱们班班主任排座位是按个头高矮来的,矮的坐前面高的坐后面。”冯卓继续说,大家都点头,这不是所当然的吗?老师们都是按个头高矮排座位的啊。 “人家实验校可不是,人家高个子能坐第三排呢!” “之前有个高个子就坐我哥前边儿,我哥矮,戴个小眼镜他坐第四排,结果那个大高个子就往他前边儿一杵,一下子给挡得严严实实的,你们说这后面学生还能看得见黑板?” “我哥说他们班还有小矮个儿给放到倒数第二排的呢,因为班主任看不上那个学生。” “咱们班选班干部是按能力来的,会管人的就当班长,学习好的就当学习委员,能带头干活儿的就当劳动委员,人家实验小学可不是,人家学习不好的照样当学习委员,啥活儿不干的是劳动委员呢。” “我哥说他们班长倒是会管人,带头欺负同学一个顶俩,班主任还站他,说他管得对。” 大家惊讶得嘴巴都能吞鸡蛋了,怎么能这样呢! “实验校不是最好的小学吗,都说他们学校教学质量高,师资力量也强,是市里小学里头拔尖儿的,怎么这个样子啊?” “谁知道呢!”冯卓一摊手。 “那就因为这样,班长爸妈就同意班长又转回咱们学校来了?”陈梦娇问。 “好像一开始不同意,班长他妈不同意,”冯卓说,“他妈对他学习还有各方面啥的抓得可紧了,后来不知道怎么同意的。” “反正小学阶段又没那么重要,升初中又不用考试,上哪个小学也都差别不大吧。” “而且他们实验校少年宫的特长班还有英语班那些,班长不是一个不落地都上着呢吗,”冯卓又说,“其他的,应该影响不大吧。” “那等班长上初中的时候,就也要交择校费了。”周宇宁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按六小学的学区算,不花钱只能上二十三中。二十三中很不好,大人都说是很烂很烂的学校,只有那些混吃等死的混子生想混个初中毕业证才上二十三中。家里但凡有关系或者能拿出钱,都送孩子读市里的初中。 但如果要上市里初中,三中和三十一中,就要交两千块的择校费才能上。 “那就交呗,班长家里又不差钱儿。” 听到这话,刘芳羡慕地朝班长那头望了一眼,家里有钱可真好哇,不用为择校费发愁,不像她,她妈动不动就要拿择校费说一嘴,说她要是不好好学习都对不起那两千块钱择校费! 又说,都是为了供你念书,才把你妈我累成这样,你再不好好学习,对得起你妈我? 要么就干脆放狠话:下次考试你语文数学要再考不到九十五分以上,我看我也不用给你交择校费了,你就去二十三中念吧! 吓得她不敢不努力学习。 但成绩一提高了,陈梦娇她们又阴阳怪气她,说她背着她们偷学了!说她不知道背地里怎么怎么用功呢,又冷嘲热讽她是书呆子! 像今天的生日会她本来是不想来的,但怕又被陈梦娇挤兑她说她是书呆子、躲家里争分夺秒用功呢,只好来了。 要是她家也像班长家那样有钱就好了,她就不用隔三差五地因为择校费提心吊胆,又受陈梦娇她们的气了。 “还有完没完了?”陈梦娇暴躁的声音在刘芳耳边炸响,吓得刘芳一激灵,啊? 她差点儿以为她的腹诽难道不小心说出来了?让陈梦娇听见了? “什么话非得在路上拉着班长说个没完啊?叫咱们一帮人在这儿干等着?那个叫白珊珊的还有没有点眼力见儿!” 陈梦娇气呼呼地瞪着那个粉裙子女生直跺脚,反应过来不是说她,刘芳悄悄松了一口气。 “还是故意的炫耀她跟班长关系好呢?”陈梦娇没好气地翻了个大白眼儿。 话音刚落,班长终于跟那个白珊珊聊完了,那个白珊珊又扭头甜笑着跟班长挥手说拜拜,陈梦娇一扭身做了个呕的动作,不耐烦地抬脚就走。 周宇宁要先回他家小卖店取家里钥匙,过了桥头就没有拐,一路朝着北走。 冯卓王青龙他们还不想散,也不知道去哪儿好,就跟着程砚初周宇宁一道走,回头问陈梦娇她们几个怎么还跟着,陈梦娇说要去刘芳家玩儿,正好跟他们顺路。 走到了周宇宁家小卖店,周宇宁刚要进去,却顶头看见了一脸低气压的他哥,他哥看见他,上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 “你死哪儿去了?还知道回来啊?有空你就跑出去疯,不知道帮妈看看卖店?” 同学们就看见,周宇宁见到他哥就像老鼠见了猫,还没辩白一句就被他哥凶神恶煞地打断了,一扬手就朝他脸上扔了团黑乎乎的脏抹布,一指旁边停的一辆自行车,“给我把车擦了!” 说完威胁地指了指他,“再敢像上回似的糊弄,你试试。” 然后就扭头进屋了。 “你哥好凶啊!”同学们围上来小声七嘴八舌,本来还想进他家卖店买个辣条棒冰的同学这会儿也吓得不敢进去了。 “这是你哥的自行车吗?有点酷诶。” “你哥为什么不自己擦自行车,让你擦啊?” “你哥在家活儿都是支使你干的吗?” “你哥好像那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哦,你像是少爷家的长工。” 瞧着他哥穿得比周宇宁好多了,还不干活儿。 周宇宁穿得不好,还要干活儿,可不就是少爷跟长工吗? “周宇宁,你该不会不是亲生的吧?”周宇宁的前桌小眼镜儿推了推眼镜问,“你哥穿那么好看,你穿这么不好,你哥不干活儿,你要干活儿,你真的是亲生的吗?该不会也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吧?” 他忽然有些高兴,上来拉住周宇宁的手,“那也挺好,那你就跟我一样,也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啦。” “你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有人好奇问小眼镜儿,“真的假的?” 小眼镜儿点头:“真的。我妈说我是她从垃圾桶里捡来的,我要是不听话老气她,她就还把我扔回垃圾桶里去。” “可是你妈对你很好啊,你有零花钱,你妈还不用你干活儿。”说话同学一指周宇宁,“跟你比,他才像是垃圾桶里捡来的。” 小眼镜儿挠挠头,好似有些搞不明白了。 “我哥是说过我是从路边捡来的,是别人扔了不要的,我爸也说不知道我随谁。”周宇宁垂着脑袋,认命地把脏抹布在水盆里洗了一活,卖力擦着他哥的自行车。 一会儿说他像村里的傻子王二柱,一会儿又说他是从外面捡来的。 “你肯定不是捡来的,”程砚初蹲在他身边,“你长得像你爸。” 周宇宁小声嘟囔:“我才不想长得像他。” 最讨厌长得像他爸了! 可惜没办法把这张脸捏成别的样子,要是他像武侠剧里的大侠会易容就好了,他一定要易容成别人,打死也不要像他爸。 “周宇宁他哥长得比他还好看诶。”忽然有女同学说。 “当然了,”陈梦娇抱着手臂道,“他哥长得比他好看多了好吧!” “但是他哥好凶哦,好吓人,很不好相处的样子,没有周宇宁好。”女同学又说,“我还是喜欢周宇宁,不喜欢他哥。” 第34章 第 34 章 晚风依偎吹叶笛,送婚纱…… “诶周宇宁, 你叫周宇宁,你哥叫啥名啊?” 周宇宁闷头回答:“周伟霆。” “哇,这个名字好听!周伟霆, 听着就不一般, 大气磅礴!” “听名字就像会有大出息的。” “对对!周宇宁,你哥名字讲究了,你的名儿就好普通啊,光咱年级叫宇宁的就有好几个,咱学校叫宇宁的一抓一大把。” “你们忘了一班还有个女生也叫周宇宁呢, 跟他连名带姓都撞了。他哥名儿好听, 特别, 估计不会有撞名的。” “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陈梦娇说, “他爸妈一看就喜欢他哥这个大儿子,取名当然就取好听的了,这叫做寄予厚望,从名字上就能看出来。至于周宇宁嘛, 他爸妈没那么喜欢他, 就随随便便取一个啦。” 程砚初看了她一眼,“别胡说八道。” “我怎么胡说八道了?”陈梦娇顿时一脸委屈,声音也拔高了好几个度,“我三姨跟我说的!从取名儿上就能看出来,爸妈更喜欢哪个孩子。他哥的名儿一听就是被寄予厚望的,不像他的名儿烂大街,他爸妈肯定更喜欢他哥啊,我哪儿说错了?周宇宁你说,你爸妈为什么给你哥取名叫伟霆, 给你取名叫宇宁?” 陈梦娇扭头朝向程砚初,“他都没从他哥名儿的第二个字,叫伟光伟正伟明的!” 取了个“宇宁”,从大气磅礴一下到小气吧啦了,这还不够说明问题? 闷头擦自行车的周宇宁没有说话,没有告诉大家,爸妈给他取名叫宇宁是有原因的。 因为他哥小时候太淘太皮太能闯祸了,整天不是上房揭瓦就是上树窜猴,要么就是朝别人家院子里扔砖头,在村里小孩儿中称王称霸,连村里的狗都怕他哥。 他叔叔就说,他哥要是不管教好,大了就是街溜子,要蹲监狱的! 但厉害也有厉害的好,比如连狗都怕这一点,他哥是全村的狗怕他哥,到他这儿反过来了,是他怕全村的狗。村里甭管大狗小狗,见着他就朝他狂吠,还追着他要咬他!连狗都懂欺软怕硬呢。 因为他哥太淘成天闯祸,他出生之后,他爸妈就给他取名叫宇宁,希望他能乖一点,让大人省心一点,这是他妈说的。 结果他真如名字一样乖了,他爸又嫌他太乖,老是骂他窝囊废…… 还说他不知道是随谁。哼哼,随谁他也不知道,但有一点他知道,他乖成这样,还不是被他爸给吓出来的!他的喜怒无常暴君爸要负很大责任! 他现在也是大孩子了,不是一年级时候那么容易被糊弄了,他的乖一半儿是天生,妈妈说他生下来就怕人,见到人就狼哇哭。还有一半儿,就是被他的暴君爸给吓出来的! 每回他爸揍闯祸的他哥,让他哥罚跪、拿皮带抽他哥的时候,每次都把他这个啥事儿都没犯的拎过去贴墙角罚站,边揍他哥边让他看着,杀鸡儆猴,每次都把他吓得哇哇大哭。 不,不是哇哇大哭,因为他绝不可以哭出声,敢出声他就死定了,他爸就要连着他一起揍! 他只能憋着哭,憋过气去也绝不可以发出一丁点声音! 这样还不算,末了他爸还要瞪着大眼珠子吼他,说他要是敢像他哥这样儿,就掐脖捏死他,拿皮带抽死他! 吓得他更害怕更绝望了。 他好冤枉啊他什么都没干,他天天老老实实的呆家里房门都不出,啥都没干就整天的吼他说要抽死他! 所以周宇宁觉得他有充分的论据证明,他的胆小怕事就是被他爸给吓出来的! 他爸把他吓成了这样一个怂包窝囊废,完了还整天骂他怪他是怂包窝囊废! 大人真的很蛮横不讲道,黑白对错全都是他们说了算。 连同他这张脸一起,他也不喜欢自己的名字。 “名字就是个称呼,是个代号,我觉得宇宁就很好听。”边帮着他一起擦自行车,程砚初边说。 “真的吗?”周宇宁抬头看向班长。 “真的,”他对上了班长温润安抚的眼,“我就喜欢宇宁这个名字。” 周宇宁绷着的嘴角慢慢咧开一道笑弧,一双圆圆的猫儿眼又缓缓笑成了一对月牙了。 擦完他哥的车,周宇宁进卖店屋里拿了家钥匙后,却未能如愿回家跟班长一起玩玩偶之家,因为他哥回家了。 原来他哥学校今天下午大扫除,扫除完就提前放了会儿学。但他哥骑着车回家了,显然是又要翘掉晚自习了。 “班长,我们不能回家玩儿了。”周宇宁一脸抱歉失望地看着程砚初,“要不,我们也去隔壁的游戏厅找冯卓他们玩?” 陈梦娇她们早走了,冯卓跟王青龙他们几个惊喜发现周宇宁家小卖店隔壁就有家游戏厅台球厅,也早疯跑进去玩了。 “不想玩那些,没意思,”程砚初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咱俩去稻田地那边儿骑车兜个风吧。” “好哇!” 程砚初朝他的自行车上一跨,一拍车后座,“上来!” 周宇宁乐颠颠地跳上车后座,两人一路朝稻田地那边风驰而去。 到了地儿周宇宁就迫不及待地要练车,刚看着稻田地的边儿就拿手捅咕班长的腰,程砚初让他捅咕得直痒痒,自行车都不走直线了,只好笑着把车让给他。 但没忘也反手捅咕一把他的腰报复一下,周宇宁瞬间被痒得咯咯乐! 程砚初:!!!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新游戏,周宇宁的小腰戳上去手感也太好了叭! 软软的,肉嘟嘟的,程砚初忍不住捅咕了一把又一把,周宇宁被痒痒得整个人狂颤狂笑好像发了癫,泥鳅摆尾似的躲着魔爪边大喊投降,天啦噜他腰上都是痒痒肉儿!他最怕被挠痒痒了! “下回不挠你腰了哈哈,不挠了!”周宇宁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乖巧讨饶的小模样让人心软软可爱死个人。 程砚初这才恋恋不舍地撤手,放他去骑车。 周宇宁一蹬上自行车就变了脸,车蹬出去一射之地什么可爱乖巧全都跑光光了,扭头朝人放肆笑“下回还敢!就挠你腰呜噜噜!” 程砚初顿时又觉得手痒痒,刚捅咕他腰捅咕轻了,不该他一讨饶就撒手! 但看那家伙复又一脸快活调皮的样子,迎风而动的每根头发丝儿都洋溢着快活,再不是在他家卖店门口的郁闷受气包样儿,程砚初又忍不住轻轻地笑了。 周宇宁在稻田地的大道上撒着欢儿地来回骑了好多圈,边骑边放声高歌,又时不时逗弄一下班长,仗着自己骑得飞也似的班长追不上一个劲儿撩欠儿,又玩又闹的好半天累得呼哧带喘了才慢慢蹬着车子回来,把车路边一停,脑袋朝班长肩膀上一靠,就挨着他歇息吹晚风了。 借班长大方借给他自行车的光,他如今的车技已经大有进步,在没什么车的这边土道上能稳稳当当驾驶,就是上市区车来车往的柏油马路还不敢。 等他再长长高,能够到车座子的时候,再去挑战一下柏油马路好了。 晚风习习吹过田野,周宇宁枕着班长的肩膀,班长在拿着一片树叶吹走了调的小曲儿。 “班长你吹的啥曲子啊,都跑调了。”周宇宁枕着人挑肥拣瘦。 “都让你脑袋蹭得我才跑了调。”程砚初一瞥肩上作乱的人,枕着人也要调皮,毛绒绒的大脑袋蹭啊蹭,跟爱玩儿的猫儿似的。 “嘻嘻嘻。”周宇宁一下笑出了声,毛绒脑袋故意又在他肩膀上蹭啊蹭。 程砚初就继续把树叶撮嘴边吹小曲儿,上回周宇宁夸他吹树叶都能吹这么好听果然不愧是钢琴小王子班长!无所不能! 程砚初被夸得受用极了,当然得再接再厉,奔着用树叶吹出一台交响曲的伟大方向努力! 程砚初在鼓着腮帮子努力,肩头上的毛绒脑袋却沉了沉。 “困了?睡着了?”程砚初吹树叶的动作一停,轻轻晃了晃肩膀,伟大的交响曲还未成型便已胎死腹中。 “快醒醒,不能在这儿睡,风好大,要把你吹感冒了!” 皮猫儿扑哧一笑,“没睡着,逗你玩儿呐!”周宇宁笑得扒在他肩膀上乱颤,“班长又上当了!班长怎么总上当啊哎呦!” 是程砚初在他毛绒脑袋上弹了一下,又呼噜了一把那头小乱毛。 皮猫儿终于肯老实一下下,乖乖枕着人听曲儿吹晚风。 “太阳公公要下山了诶。”周宇宁望着天边一点一点沉下去的落日喃喃。 一语提醒了程砚初,“对了,我有东西给你呢!” 说着,他起身去书包里掏了掏,再一转身周宇宁就看见,他掏出了一个娃娃! 一个超漂亮的穿着白色曳地婚纱裙的娃娃! 周宇宁惊得嘴巴都张大了! “给我的?” “当然。”程砚初坐回来把娃娃塞到他手里。 周宇宁做梦似的下意识接住娃娃,两手捧着,伸出手指小心碰了碰那精致漂亮的婚纱裙,喃喃自语,“好漂亮啊。” 第一次在现实里看到裙子这么漂亮的娃娃。 是曳地的白色婚纱裙啊,能不漂亮嘛! “喜欢吗?”看他被惊喜到的样子,程砚初唇角微翘。 “喜欢。”周宇宁梦呓般出声,话出口顿了顿,忙又说,“但我不能要。” “为什么?” “这娃娃一看就很贵,我不能要。” “不是我特意买来的,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程砚初一脸“所以它一点儿也不贵”。 周宇宁:…… 周宇宁简直哭笑不得,“班长,我看起来有这么好骗的吗?” 还垃圾桶里捡来的,编谎话都不能编个稍微靠谱点的吗? 是那会儿听小眼镜儿说了几句从垃圾桶里捡来的,班长就搁这儿跟他现学现用上了? “真是垃圾桶里捡来的。”程砚初真诚的眼看着他,一脸“我不骗你”。 “谁会把这么贵的娃娃扔垃圾桶啊。” “我二表姐啊。” “没错,就是我那个败家的二表姐。”程砚初真事儿似的说,“这娃娃我来之前在她家屋里垃圾桶里看到的。她对什么玩具都三分钟热度,玩腻了就扔,送人都懒得送。” “她有一屋子娃娃,比这漂亮比这贵的有的是,这个她玩腻了,随手就扔了。” “但我一看这娃娃还行啊,扔垃圾桶多可惜,正好能给你的娃屋添丁,以后咱们的娃娃大军就又添一员猛将,就拿来给你喽。” 周宇宁看他说得真真儿的,“真的吗?” “骗你是小狗儿。”程砚初眼睛眨也不眨地说瞎话。 娃娃确实是他二表姐的,但不是玩腻的,更没有被扔垃圾桶,上回去舅舅家的时候碰巧看见了他二表姐的娃娃们,程砚初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婚纱娃娃。 这裙子漂亮,到周宇宁手里,他随便一捯饬,就会摇身一变成一个白衣飘飘美貌无敌的侠女。 不像在二表姐手里,顶着那一头不知是鸟窝还是什么玩意儿的奇丑发型简直丑爆了,二表姐还自豪称这是她新研发出来的创意盘发,说很漂亮吧?简直让人无语凝噎。 啥漂亮娃娃遇上他辣手摧花的二表姐,都会毫无例外地毁于她手。 程砚初说不忍见那婚纱娃娃惨遭他二表姐荼毒,于是就把娃娃要了过来。 “呦,你是要送给哪个女同学啊?”二表姐还揶揄他,“瞧见没,这娃娃身上穿的可是婚纱。” “非得送给女同学吗,送给男同学不行?” “哪有给男同学送娃娃的?嘁,不想说就算了,我还懒得问呢,你们小孩家家的也没什么八卦好听。但我这娃娃可贵着呢,你看她身上这婚纱,多漂亮!虽然我玩了两年了,还这么新呢,我可舍不得白送给你。” “你看上我什么东西,自己拿就完了。” “那我真拿了?什么都可以?” 程砚初一脸“你随意,随便拿”,拿着婚纱娃娃如获至宝,就等着今天来送给周宇宁呢。 当然这些经过他肯定是不会告诉周宇宁的,问就是他二表姐玩腻了扔垃圾桶的。 “那我也不能要。”周宇宁强行将目光从娃娃身上挪开,一脸坚定地说,“班长你上上次给了我水彩笔,上次又给了我画国画用的颜料、颜料笔,这回又送我娃娃,我不能老是白要你的东西,这样不好。” 朋友间就是送东西也得有来有往,班长给他的那些东西,可不是几颗大白兔奶糖就能偿还的。 “跟你说过啦,那些东西又不是给你的,是寄存在你这儿的,方便我来找你玩的时候,咱俩一起给家具还有小人儿们上色玩儿的嘛,省得我揣来拿去的麻烦。” 程砚初又说:“我自己玩儿也要用到那些东西,以前那些水彩笔颜料什么的我用不完都浪费了,半盒半盒的都扔了,想想都可惜。现在好了,咱俩一起玩儿,就不会浪费了。” “你是在帮我节省东西,没有白用我的东西,你用的是我本来会扔掉的那些,不给你用它们也是浪费掉了,还不如给你用,你说是不是这个儿?” 好像……有道? 周宇宁挠了挠脑袋瓜儿,“那这个娃娃也是寄存的吗?” “是啊。”程砚初一脸诚恳无辜地说,“我也要一起玩的嘛。你的娃娃还是太少了,添一个就好些了,对敌的时候咱们就多一个武功高强的女侠了,多好!” 看班长不像撒谎骗他的样子,周宇宁也拿不准了,一时间有些犹豫不决。 “好啦,真没哄你。”程砚初指了指他手里的婚纱娃娃,“等咱俩下次玩的时候,是不是就能看到她从新娘变身女侠啦?你可一定要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嗯!”周宇宁重重点头,望着在柔和的晚霞光晕里美得更加动人的婚纱娃娃忍不住眯起眼睛笑,底子这么好还自带婚纱裙的娃娃,一定会是所有娃娃里最漂亮最漂亮的那个女侠! 第35章 第 35 章 你再凶他,我就揍你 “呀!下雨了吗?”这天周宇宁正在班长家里玩儿, 忽然被玻璃窗上的噼噼啪啪声惊了一跳,这一看,原来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窗户上, 砸得人心惊肉跳。 雨越下越大, 顷刻间就大雨滂沱了。周宇宁和程砚初凑到窗前看,然后程砚初家的门铃就响了。 “谁这时候来?”程砚初一溜小跑跑下楼梯去开门,然后一起下楼的周宇宁就看见,门一开冲进来一个淋成落汤鸡的班长表妹,那位上次路上见过一面的白珊珊。 “可恶!我走到半路突然就下起了雨!那破出租车还溅了我一裙子泥点子!赶去投胎吗开那么快?烦死了!”白珊珊气急败坏地冲去一楼她的房间, 砰地一声摔上了门, 惊得周宇宁又差点儿原地一跳。 “再摔几次, 房门都要被她摔坏了。”程砚初无语地摇了摇头。 白珊珊换了衣服出来后, 又变回上回的小公主模样了, 说话语气也好了不少,哥哥长哥哥短地跟程砚初说了好半天话,好像这才看见周宇宁似的,扭头问程砚初:“哥哥, 他是谁啊?你同学?” 程砚初点头, “你还不快去把衣服扔进洗衣机?” 白珊珊这才不情不愿地朝洗衣间挪,嘴里嘟嘟囔囔的:“我最烦洗衣服了。” “有洗衣机洗,又不用你上手洗,这还烦?”程砚初抱着手臂看她,“不要再等着我洗衣服给你一起洗,你那身是校服,不赶紧洗出来明天上学你穿什么?” “反正有烘干机,很快就烘干了嘛,急什么。” “快去洗!” “哦!” 烘干机?很快就烘干了?周宇宁在旁边惊讶得瞪圆了眼睛, 这是什么高科技?! 他二姨家的洗衣机带甩干桶的,他都已经感到够先进了,像他家的那台小洗衣机只能洗衣服,没有甩干桶。 平时多数时候他家人也是手洗衣服,不用洗衣机,省电嘛。 可是班长家居然还有烘干机!衣服洗完很快就能干,这太神奇了! 更神奇的还在后面,接着周宇宁就看见,嚷嚷着口渴要喝水的白珊珊,拿了个杯子走去客厅,从一个“机器”那里接水喝。 那个“机器”好像科幻片一样,一按就能出水! 周宇宁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那个“机器”是热水壶! 他来过班长家好几次了,早看见客厅茶几上那台“机器”了,但它造型奇特,实在长得跟热水壶暖水瓶啥的太不一样了,周宇宁从没把它跟热水壶联系到一起,也没凑近去看过。 要不是今天看到白珊珊走过去按了一下接热水喝,他还不知道那是什么呢。 这会儿周宇宁像发现了新大陆,睁圆了眼睛盯着那高科技热水壶看。 都不用像他家暖水瓶那样拿起来倒水的,它一按就出水!太神奇了太神奇了! 看上头的各个按键,还有电线插头,周宇宁的猫儿眼睁得更圆了——天了噜,这个比他想的还厉害!这个是烧水跟储水一体的! 不用像他家用灶台大锅烧开了水之后再灌暖水瓶,喝水时再从暖水瓶里往出倒,这个,烧水喝水一步到位!就这么一台机器,全搞定了! 周宇宁小小的人儿大大的震撼住了。 “这都没见过?”白珊珊感到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乡巴佬。” “这个热水壶……”周宇宁眼睛里闪着blingbling羡慕的光,“好高级啊!” 跟他家那外壳都掉了漆的老掉牙暖水瓶比,好像地球人跟外星人的区别那么大喔! 白珊珊得意地笑了一声:“那当然,这可是进口的,国内买不到的,一般人家里都没有。” 她一脸骄傲地说:“我家也有一台跟这个一模一样的,我姨送的!” “我姨托人一共就买了三台,家里一台,给初哥哥他姥爷家一台,然后那一台就给了我家,别人都没有呢!” 听她这么一说,周宇宁就懂了,她口中亲亲热热称呼的“我姨”就是班长妈妈。 她家果然跟班长家关系十分亲厚。 “呀!有可乐我才看到!”白珊珊拿起桌上喝剩半瓶的可乐,朝程砚初跺着脚喊,“哥!你偷喝可乐都不带我!” “冰箱里还有一瓶,你去拿吧。”程砚初说,“别告诉我妈啊。” “知道知道!你跟我分享,我当然不会告诉姨啦,我又不是间谍。” “哥你玩什么呢呀,我来了你都不我。”白珊珊抱着可乐瓶,凑到程砚初身边,这一看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不是吧,哥!你玩过家家??!”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英明神武睿智无敌的钢琴王子表哥,“哥,我上次跟你说让你陪我玩过家家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 “你当时,义正词严地、拒绝了我!” “你还说,过家家,是你们女孩子才玩的,我们男子汉才不玩过、家、家!” “可是、你现在!”白珊珊一脸风中凌乱,颤抖的手指着地毯上的一堆用麻将垒成的房子城堡又汽车公仔的,“这是、在玩、什么!” 被这么一质问,程砚初耳朵尖儿悄悄红了,但绷着小脸撑住为人兄长的气势强行挽尊,“那不一样,我们这个过家家,跟你那个过家家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不都是过家家?”白珊珊对着那堆房子城堡指指点点,不可置信她的初哥哥竟能睁眼说瞎话到如斯地步! 明明都是过家家,陪男同学玩,就跟陪她玩不一样了? 双标,这是赤果果的双标! “咳咳,我们今天是就地取材玩的低配版,所以你看不出不同,你没见识过他的玩偶之家,你要见识过一次就知道不一样在哪里了。”程砚初脸朝向周宇宁,一脸的与有荣焉。 “嘁!”白珊珊一扭头,乡巴佬的什么玩偶之家,她才没兴趣! 但抱着知己知彼刺探敌情的心态她还是留在旁边看了一小会儿,就发现俩男子汉玩的是城堡保卫战,一会儿敌袭、一会儿守卫的,一会儿坦克突突突、一会儿飞机锵锵锵,一会儿又机关枪biubiubiu的,无聊极了。 呵,这就是男子汉的过家家,真没劲! “哎呀你们别玩这个了,咱们来打扑克吧,炸红十!”白珊珊摇着程砚初的胳膊撒娇,“哥哥!咱们玩炸红十吧!” “等会儿的!”程砚初甩开了她的手,心思都在指挥着坦克酣战,完全顾不上她。 “哼!你们不带我玩,那我走了!”白珊珊说着就头也不回地赌气跑了。 “那个你等等!”周宇宁忙喊,跟班长打商量,“班长,要不咱们就打扑克吧?” “玩完这局的。” “可是你表妹……外面下雨呢!” “放心吧她才不会走呢,一准儿去楼下客厅看电视去了。” 周宇宁不放心,跑出去探头一看,白珊珊还真坐在一楼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呢。 两人视线对上,白珊珊朝他“哼”了一声,气咻咻地扭过了头。 雨越下越大,眨眼就到中午了,外面的雨丝毫没有见小的意思,程砚初就留周宇宁在家里一块儿吃饭。 “来我家好几回了,一到饭点儿你就跑,抓都抓不住,今儿你可别想走了,乖乖留下来吃饭!” 周宇宁下意识还想拒绝,结果好死不死的肚子咕噜了一声,一抬眼正碰上班长揶揄笑着看他的眼神,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我也在你家吃过的。”周宇宁咕哝道。 “给我煮粥那次不算,那次粥跟鸡蛋都是你煮的,而且就是一顿粥跟咸菜,那怎么能算。” “可惜今天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没有青菜了,只有鸡蛋,这大雨就不出去买菜了,咱们就对付一顿吧。”程砚初说着走去厨房,周宇宁连忙跟上他,要去给他帮忙。 “就煎个鸡蛋,用不上你。”程砚初朝他笑道,“还有早上剩的饭,微波炉里热一下就完事儿了。” “哇,班长你连煎鸡蛋都会哇!班长你真厉害!”周宇宁仰着脸朝他笑得一脸崇拜。 程砚初心里顿时受用极了,嘴角一翘,“这算什么,我还会做好几样菜呢,你多吃几回就知道了。” 饭菜很快上桌,一盘金黄金黄的煎鸡蛋,外加开了一罐午餐肉罐头,还有小半瓶的橄榄菜。 周宇宁没吃过橄榄菜,吃了一筷子就惊为天菜——怎么这么好吃啊!这橄榄菜也太好吃了叭! 从前他以为大米粥+午餐肉就是绝顶美味了,就着午餐肉一吃,那粥能连吃一碗又一碗,那个香! 没想到今儿这橄榄菜,把他超爱超爱的午餐肉都给打败了! 周宇宁亮着星星眼,跟馋猫儿扒拉到美味小鱼干似的,忍不住一筷子煎鸡蛋,一筷子橄榄菜,吃得香喷喷。 忽然听到有人不高兴地喊:“哥!橄榄菜都被他吃没了!” 周宇宁大惊,连忙住筷。 “还有呢,”程砚初忙说,“吃你的。” “都要让他吃没了!我都没吃几筷子呢就被他一个人吃光了!”白珊珊把筷子朝桌上一砸,饭也不吃了,气哼哼地瞪着周宇宁。 程砚初对表妹沉下脸,“怎么这么没礼貌?都说了还有,冰箱里还有一瓶呢。” 说着,他起身去冰箱拿出了一瓶没开封的橄榄菜,打开了倒了一些进碟子里,对白珊珊说:“吃吧,这还不够你吃的?” “不吃了!”白珊珊别过脸,气咻咻地梗着脖子。 “你不吃正好,全给我们吃,来周宇宁,咱们多吃点儿。”程砚初给周宇宁夹了一满筷子的橄榄菜,看得白珊珊更气了。 周宇宁悄悄碰碰班长胳膊,意思班长快哄哄表妹,程砚初只冲他摇头,又闲唠嗑一般地说:“有些人啊,自己看见有爱吃的红烧鱼,一盘子红烧鱼半盘子都要进她一个人的肚子,外加两只鱼眼睛鱼腮肉她通通都要挖走。” “别人多吃了一筷子橄榄菜倒不让了。” “跟她独霸半盘子红烧鱼鱼眼睛鱼腮肉比,一筷子橄榄菜算什么?她还好意思发脾气。” “她独霸一盘红烧鱼可以,别人多夹一筷子橄榄菜就不行,就因为橄榄菜是她爱吃的,就不许别人多吃。” “要是今儿桌上的是红烧鱼,”程砚初朝着周宇宁说,“估计鱼骨头都没咱俩的份儿。” “什么啊!”白珊珊冲着程砚初叫道,“我哪有不让你吃鱼了?我爱吃的什么时候不许你吃了?我最爱吃的甜筒只有一个都分给你吃!” “那你为什么不许他吃?”程砚初看着她。 “他怎么能一样?他是外人!” “他不是外人,他是我朋友。”程砚初两眼认真严肃地看着她说。 白珊珊忽然就哇地一声哭起来了。 周宇宁顿时手足无措,急着捅咕班长,又语无伦次地跟白珊珊道歉。 “你闭嘴!”白珊珊大吼他,哭得伤心欲绝。 “你不许凶他。”程砚初看着她,“说了他是我朋友,你再凶他,我就揍你。” 白珊珊的哭声戛然而止,似是被这句威胁惊呆了。 第36章 第 36 章 敢欺负我宁宁?想屁吃呢…… 程砚初那句“你再凶他我就揍你”的威胁一出, 大哭的白珊珊立马呆若木鸡。 然后她就大喊了几声要跟程砚初绝交!雨一停就摔门而去了。 周宇宁心里就很……过意不去,浑没想到会在班长家意外撞见白珊珊,更没想到多少因为一点儿他的原因惹得人家女孩子爆哭。 “不用她。”程砚初却跟他说, “她都是让大人惯坏了, 惯得任性娇纵,我早就想说她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可她说跟你绝交诶……” “呵,”程砚初笑了一声,“她都跟我绝交多少回了, 我怕她绝交?我巴不得她真跟我绝交呢, 好少来烦我。” “你看着吧, 过不了两天她就又跑来了, 跟没事儿人一样。” 程砚初就有点苦恼地一摊手, “每回哭都跟假哭似的,我怀疑她掉的是鳄鱼的眼泪,光掉眼泪不走心,我规劝她的话也次次当耳旁风, 说了跟没说一个样儿, 过后还是那臭德行。” 程砚初一脸的“真是让人头痛!”。 果然的,几天后周宇宁又在班长家里碰见了白珊珊,她跟前几天的事儿浑没发生过一样,照样抱着程砚初的胳膊撒娇亲亲热热说话。 好嘛,周宇宁在心里叹为观止,班长这位表妹真乃奇人,大哭的是她,放狠话说绝交的是她,完了没事儿人一样来缠着人撒娇的还是她。 但会趁着班长不注意, 偷偷拿眼睛剜他。 一副“咱俩仇深似海不共戴天”的气魄。 周宇宁:“……” 好嘛,到底还是上了这小姑娘的记仇黑名单了。 一时白珊珊吵着要吃西瓜,程砚初就下楼去给她买西瓜,周宇宁陪着他一块儿去,回来后他俩正在厨房切西瓜,就听见白珊珊在那里叫:“哇周宇宁你鞋好臭啊!” 她捏着鼻子冲到厨房门口,拧眉拿手在鼻子前狂扇风:“这么大热天你旅游鞋里还垫鞋垫?臭死了!” 周宇宁:“……” 他顿时耳朵尖儿一烫,缩在拖鞋里的脚趾蜷了蜷。 “谁旅游鞋有不臭的?”程砚初嗔了她一眼,“我们男生鞋都臭,没你的鞋香,你要是闲着没事儿干你自己来切西瓜!” “可他鞋明明就是好臭嘛!”白珊珊感到冤枉极了,大声道,“他鞋比别人都臭!因为他这么热的天垫鞋垫!” 没见过夏天旅游鞋里还垫鞋垫的,他都不嫌热? 还是丑爆了的大红花花鞋垫!他一个男生垫大红花鞋垫!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旅游鞋里本就自带透气鞋垫的,根本不用多此一举再垫一层鞋垫,这鞋垫一垫还透个屁的气了,能不臭就怪了! 白珊珊说完下意识地朝周宇宁脚上瞟了一眼,怕他臭脚给初哥哥家拖鞋熏臭了,结果这一瞟顿时又大叫了起来:“不是周宇宁,你脚也不大啊,你鞋为什么那么大!” 之前她就奇怪,周宇宁个子这么矮咋脚那么大,穿那么大的鞋? 难道他是大脚怪人? 现在破案了,他是脚小却穿大鞋,脑子让门挤了吧! “去去去,吃你的西瓜去吧!”程砚初把一盘西瓜咣地塞她手里,轰小鸡崽儿似的把烦人精轰走了。 “我鞋是不是真的好臭啊……”周宇宁惴惴地挠了挠小脸。 “听她乱讲!”程砚初朝他手里塞了块西瓜,“男生鞋哪有不臭的!” 知道班长这句话是安慰自己啦,周宇宁默默啃着西瓜琢磨,自己鞋臭应该确实有多垫了一双鞋垫的原因,那不垫鞋垫的话,鞋大不跟脚嘛。 有同学说他手短脚大身子小,好像大脚娃娃,其实他脚不大,是鞋大。 大人们给他买鞋都是买大两码的,这样一双鞋能穿好几年,鞋大了不怕,多垫几层鞋垫就行了,等脚长大了自然什么都不用垫了,这就省得老买鞋了简直聪明! 现在脚上这双鞋已经只用垫一层鞋垫就合脚了呢,离完全合脚指日可待,却没想到在黎明的曙光到达前爆了个意料外的大雷! 怪他,周宇宁挠了挠脸,他疏忽了天热鞋会臭的问题。 今天回家就把大红花花鞋垫撤掉好了,装作不经意路过玄关时周宇宁痛下了个决心,回去就撤,勒紧一点鞋带应该问题不大,嗯! 他只管闷头琢磨,完全没注意到他假装不经意路过的时候,班长也假装不经意地朝他鞋上看了眼,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六月份过得奇快无比,几场雨过后,六月就过去了,七月就来了,然后再一转眼,就到了期末考试。 期末考试结束后,万众期待的暑假就来了。 程砚初的暑假依然忙忙碌碌,被特长班和学习班占据了大部分时间。与别人欢天喜地迎暑假不同,他对暑假没什么期待,因为他的暑假过得比上学还累还忙。 尤其这个暑假他妈还多给他报了一个奥数班,更加忙上加忙。 别人的暑假有快两个月,他的暑假刨除掉天天上课早出晚归的时间,顶多半个月。 但在特长班学习班之余,只要有空,程砚初就蹬着自行车来周宇宁家找周宇宁玩儿,这是他最大的快乐,也是他少有的感到放松的时刻。 这日下了大雨,特长班通知取消上课,接到消息时程砚初简直要喜大普奔,心都飞到了周宇宁那里,恨不得立刻出门! 无奈外面在下雨,在家里陪着他和白珊珊的春姨不许他出门。 怕被春姨看出什么端倪,回头跟他妈告状,程砚初只好按捺下来,在家里伴着窗外的大雨百无聊赖地练琴、写暑假作业,直等着雨停了,偏偏又中午了,春姨给他和白珊珊做了饭。 只好等着吃完饭,又过了好半天,春姨和白珊珊终于都出门了,程砚初这才心急火燎地蹬上自行车,朝周宇宁家飞奔。 一面蹬车一面心里懊恼着,可惜没能赶上下雨的时候,他盼着下大雨的时候在周宇宁家俩人拿那个网兜去够窗外树上的李子吃呢! 现在可倒好,雨都停了好半天了! 不过转念一想,看这土道上这个泥泞,下完雨的周宇宁家小园子里肯定也泥泞得不得了,他俩还是可以拿网兜探出窗户去够一够李子吃的嘛。 这么一想,他心里稍感安慰,加快蹬车的步伐。 泥泞地里一路跋涉,终于骑到周宇宁家,探头一看,周宇宁正好在院子里! 程砚初刚要跟他打招呼,却发现不对——周宇宁正拿着根水管子在那儿对着辆自行车哗啦啦冲,一面冲一面哭得抽抽嗒嗒的,身后周宇宁他爸正在大发雷霆,对着周宇宁又骂又踹的! 眼看着周宇宁又挨了他爸狠狠一脚,一脚就给人踹得扑通摔地上了,那结结实实的一下看得程砚初膝盖都疼! 周宇宁他爸却完全不管小孩儿摔地上摔没摔疼、摔伤哪里没,还兀自喷火暴龙似的瞪着大眼珠子在那儿厉声吼:“给我起来!” 周宇宁被吼得小身子一抖,赶忙手脚并用哭唧唧地爬了起来,继续拿着水管子冲洗车轮子——程砚初看得清楚,他刚被踹得摔地上那一下,手里还死死攥着水管子生怕它乱呲水呢。 没冲洗两下,他爸竟又继续上脚踹周宇宁,一面嘴里狂暴地骂骂咧咧。 “叔叔!”程砚初一个箭步冲上去,拦下了周宇宁他爸。 “怎么了这是?叔叔消消气!”程砚初扫了一眼周宇宁正在冲洗的自行车,那前后车轱辘里裹的全是泥。 “你也上街去了?”他笑着朝周宇宁和周爸爸说,“你们看,我这车轱辘里也都是泥!” “叔叔,您家这边儿的土道下完雨可太泥泞了,车轱辘一过,一下就陷进去了!我骑得飞快,还是裹了这么多泥。” 周爸爸见有外人来了,压住了火,没像先前那么暴跳如雷了,听他这么一说,扫了两眼他那辆一看就挺贵的自行车,嗬,那车轱辘子里裹的泥,没比他家的自行车强到哪里去。 “你们这些小小子,下雨天还往外瞎跑个啥!农村土道刚下完雨不泥泞就怪了,当是你们街里的柏油马路呢!下完雨这边儿的道根本走不了!你瞅瞅你这好好的车弄成俩泥轱辘了,回家你爸妈也得收拾你。你这回知道了,再下雨天千万别往我们这边儿来,车轱辘造成这样你得洗一天!” 说完他扫了一眼周宇宁,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他可倒好!明知道下完雨贼特么泥泞,他还骑车往外跑!你说他是不是欠揍!我就是揍他揍得少了!” “我都跟您说了,是哥逼我出去给他买羊肉串的,我不去,他非逼着我去!”周宇宁抹了一把眼泪,急忙哭唧唧开口,“我说下完雨路很泥泞,车轱辘会陷进去的,我自行车也没有骑得很熟练呢,我怕摔,我害怕。哥就吼我,就骂我,骂我懒出屎了。说泥泞又能咋地?快点儿骑过去不就完了,陷不进去!” “我怎么说哥都不听,哥就火了,上来就朝我后背打了俩巴掌,一脚就把我踹出门了,逼着我出去给他买肉串!”他抽了两下鼻涕,委屈极了地抽噎道,“结果车轮子果然陷进泥里去了,我也差点儿摔倒,车子弄成这样我也不想的……” 听他这么说,他爸却更来火了,一声暴喝:“他逼你!他逼你去杀人放火你也去?你就不去他能把你咋地?你个窝囊废就干不出一件好事儿!” “把车轱辘造成这样是不是你整的?你要不出去,车轱辘能成这样?他刀架你脖子上了你非出去不可?老子特么的就是揍你揍少了,叫你特么的还跟我犟!”说着他还要上去揍周宇宁,程砚初一步上前将人护在了身后。 他是听明白了,合着罪魁祸首始作俑者周宇宁他爸不去骂,倒逮着周宇宁这个被胁迫的搁这儿又骂又揍的,这是人干事儿? 还怪周宇宁窝囊废、怪周宇宁非要听他哥的,就他爸他哥这强势凶悍的架势,他哥逼周宇宁去,周宇宁他敢不去? 周宇宁他爸这分明是强词夺、强盗逻辑! 他心里为周宇宁愤愤不平,脸上却冲周宇宁他爸笑道:“叔叔别生气,叔叔您一边儿坐着歇一歇,我帮周宇宁一块儿弄,两个人干活儿快,很快就能把车轱辘刷洗干净了。” 说着,他从周宇宁手里拿过水管子,依样画葫芦地冲洗车轮子,边问:“叔叔,我冲得对不对?” 周爸爸眼皮子就是狠狠一跳,他这活儿干得还不如周宇宁利索呢! 照他这样冲下去,这得费多少水?! 第37章 第 37 章 班长护宁宁气场全开!…… “行了行了你让周宇宁干吧!”周爸爸忙说, “你没干过这活儿,你不会干!” “不好意思啊叔叔,”程砚初马上一脸歉疚道, “这活儿还真不好干, 没想到这水管子这么沉,我才拿一会儿就胳膊好酸,那还是周宇宁你来吧。” 他把水管子递给周宇宁,甩了甩胳膊,对周宇宁一脸诚挚夸赞:“你真能干, 什么活儿都会干, 现在连洗车都会了, 你真厉害!” 说着他一撸袖子, 露出手腕来跟周宇宁比了比, “你这小细胳膊细手腕儿的,比我的细多了,你咋攥住的这水管子呢?我拿了一会儿胳膊就发抖了。” “嗐!”大爷状坐那边儿摇椅上监工的周宇宁他爸嗐了一声,“穷人家孩子早当家, 农村孩子哪个不是能下地就能干活儿?他干这点活儿算个屁?我像他这么大时候, 啥活儿不会干?生儿子要不给家里干活儿,那不如掐脖捏死他们!” “瞅他干这么丁点活儿这费劲,个窝囊废!” 程砚初连连点头,又忙说:“他力气小嘛,他已经比我强太多了。等我们长大点儿,力气大点儿,干这活儿就不费劲了。” 又冲着周宇宁说:“哎,你哥干这活儿肯定不费劲,你哥都快上高三了, 十七八岁大人了,个子比你高,力气比你大,干这个还不轻轻松松小菜一碟,准保比你干得又快又好又省水。” “对了,你哥呢?”程砚初朝四下张望,“就让你一个人在这儿干,他不出来干干活儿啊?就你一个人得干到啥时候啊?” 那边儿周宇宁他爸刚要接话,程砚初马上又“哦”了一声自问自答:“我知道了!你家是不是跟别人家不一样,是小的干活儿,大的不干活儿?” “就像冯卓他那个奇葩大表哥,十六七了,长得膀大腰圆的那老高,在家啥活儿都不干,净支使他弟干,一问就说他要高考了学习紧张争分夺秒的,哪有空干活儿!干活儿会耽误他复习时间,害他考不上大学!” “碗也支使他弟刷,衣服也支使他弟给他洗,连袜子内裤都扔给他弟让他弟给他洗呢,不给洗他就炸毛!可怜他弟小矮个儿长得跟豆芽菜似的,成天被支使得团团转累得受不了。” “你说他大表哥这不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吗,别人家高中生也要高考啊,没见谁像他这样扯着高考当大旗好吃懒做偷奸耍滑的,简直丢死个人了!” 他一通话叭叭说下来,那边儿周宇宁他爸嘴巴张了张,到底一个字没说出来。 “没想到你哥挺大个人还挺任性的,”程砚初闲唠嗑似的又跟周宇宁说,“比我那几个熊孩子堂弟还任性。是不是不管打雷下雨还是下冰雹,你哥他说要吃肉串,你就必须得马上给他买回来啊?” “我要是敢这样,馋个啥就支使程砚麟立马出去给我买,下雨天也逼着他去,我爸妈早给我一顿胖揍了,揍不死我!” “肯定还要骂我——你个当哥的懂不懂点事儿?能不能有个当哥的样儿?什么时候想吃肉串不行,非得雨天吃!非得大雨天的支使你弟出去给你买!” “你弟车座子都够不着、自行车都骑不稳呐,你咋想的逼着他这下雨天泥地里头出去给你买肉串?欺负你弟都欺负得长本事了是吧,你这么能耐你咋不上天呢!” “他们肯定要这样骂死我,”程砚初对周宇宁笃定道,“肯定的!” “哦对了程砚麟你忘了?我堂弟,跟我同岁那个。” “他跟你一样高,车座子都够不着,自行车都骑不稳呢,我要是派他出去买,这不擎等着车轮子裹泥、他摔成泥猴嘛!” “除非我皮痒痒了,要么我跟他有仇,就是要整他,我才会派他去。不然他要是摔倒了出个什么好歹,那我罪过大发了。” “还好你没摔倒,就车轱辘裹些泥不是什么大事儿,人没事儿才是最重要的。不然你要是啪唧一摔,胳膊腿儿哪儿碰破皮摔出血啦,去打个破伤风针再开药啥的,遭了罪还花钱!” “万一再不小心磕掉门牙,我表弟就是有回骑车摔倒了嘛,把一颗大门牙给磕掉了,疼得他啊,去看牙科诊所花了不少钱!你这人没事儿,还省钱了,你运气怪好的!” “诶你哥是在屋里吃肉串呢吗?”程砚初探头探脑。 “应该没吧,肉串我拿回来就凉了,”周宇宁说,“我哥就发了好大的火,说都凉了让他咋吃?骂我是窝囊废,什么都干不好,连买个肉串都干不好,说我生下来脑袋就让驴踢了,就把我踹出来了。” 他哥还骂了他好些难听的话,句句特么的,不好说给班长听。 “不是吧不是吧?街里烧烤店那么远、路那么泞,等你回来肉串不凉就怪了。”程砚初大为震撼与不解,“这也要怪你???” “凉了热一热不能吃吗?” “嫌凉干嘛不自己去店里吃?” “你哥好难伺候啊!” 那边儿周宇宁他爸早坐不住了,霍地一下站起,阴沉着脸大步朝屋里去了。 周宇宁他爸一走开,程砚初一张小脸就刷地冷了下来。 “班长……”周宇宁凑近了程砚初,垫着脚儿贴着他耳朵小小声说,“你刚说那些话……我心里这个害怕,怕我爸一个恼羞成怒……” 他舔了舔唇,扭头飞快看了眼屋里的方向,用气声跟程砚初飞快说,“会暴起揍你!” “放心,”程砚初朝他安抚一笑,“你爸才不会。” 他来找周宇宁玩这么多回了,也碰上过周宇宁他爸好几回,早看出周宇宁他爸有一点跟他四叔挺像——是个窝里横,对老婆孩子那叫一个雷霆之威,关起门来他就是皇帝,敢违逆一个字他就杀无赦。 但当着外人面儿,就怂多了,还要脸,一般不会为难外人。 他们心里清楚得很,哪些人能随便他们欺负打骂往死里捏咕,哪些人不能,他们才不会一视同仁不分对象场合地发疯撒泼,他们那天崩地裂的暴脾气只朝弱者开刀。 一言以概之,就是欺软怕硬。 而且,他们也并非真的不分是非好赖的浑人,很多时候,不过都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何况我句句说的都是我,和别人的事儿,可没说你哥,他想迁怒想朝我发威,他发不着啊。” 程砚初完全没在怕的,周宇宁心里顿时对他的班长肃然起敬。 “你哥很快就会出来干活儿了。”程砚初对周宇宁说,“然后咱俩就开溜。”他朝周宇宁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溜走”的手势。 “真的吗?”周宇宁马上点头,“好喔!” 忽然又想起什么,忙问:“那班长你的车子怎么办呀?不顺便在我家一起冲洗干净吗?” “裹了这么多泥在车轮子里,推着走也不好走的。” “对哦,我忘了这一茬儿了。” 应该先把他的自行车清洗完,再忽悠周宇宁他爸去召唤出罪魁祸首当劳工的。 他刚才满脑子都是给周宇宁出气、召唤劳工,忘了他的自行车也需要清洗这码事儿了。 现在想起来也晚了,他才不想继续待在这里,对着周伟霆那张臭脸搁这儿洗车呢。 而且八成周宇宁他哥还会拿周宇宁撒气的,所以周伟霆一出来,他俩就赶紧走,这是最明智的。 “王青龙家离你家不远吧?”程砚初灵光一闪眼睛一亮,“咱们就推着车,上他家洗车去!再给你换双鞋!” “你真的没摔到吗?”去王青龙家的路上程砚初边走边忍不住问周宇宁,周宇宁鞋子上都是泥,脚踝上小腿上也都是泥。 天知道他在院墙外看到周宇宁这一身脏兮兮可怜巴巴的模样,在那儿举着水管子哭唧唧卖力干活儿,还被身后他那凶神恶煞的爹一脚接一脚连环踹的时候有多气,真是当时就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儿,恨不能一脚将那虐待小孩儿的混蛋踹飞! “没有没有!”周宇宁拨浪鼓摇头。 “路上是差点儿要摔倒,但没有摔倒喔,只是吓了一跳!”周宇宁打起精神,顶着哭得红通通惨兮兮的熊猫眼,勉力朝班长挤出一个笑。 说起他去买肉串的这一路,有够心惊胆战的,起初还勉强摇摇晃晃地骑了一段路,努力想骑快些、再快些,要能像杨过带着郭襄掠过黑泥沼那样轻功一掠就过去就好了。 可惜他不是杨过,就在他骑出满头热汗时,车轮子忽然猛地一偏,一个剧烈打滑,他整个人霎地身体失衡猛地一栽,心脏险些吓飞出去! 好在天不亡他他没摔着,但车轮子彻底陷进淤泥里面了。 那一下他脚也杵进了泥里,泥老深了,鞋子整个儿陷进去了不说,都没过了他的脚踝!拔半天才拔出来! 一下大雨大河旁的这条泥土路就会秒变难以通行的沼泽地,跟村子里寻常坑坑洼洼的土道还不同,它原本就是被垫起来的,所以一下大雨就完蛋,那个泥啊就变沼泽地了,分分钟陷你鞋陷你脚让你叫苦不迭。 村里提了八百年要修这条路,一直也没人修。 这么险些一摔后他再上车就骑不动了,只好推着车子拼命快速朝前跑。 等买完肉串回来这一路,前后两只车轮子里裹的泥就更多了,推着走都变得艰难,他“哼!”“哈!”“嘿呀!”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朝前奔,依然没比龟速快多少。 两只脚陷在淤泥里步履维艰,每一脚踩下去都被厚重的淤泥裹住,像被黑恶能量死死缠住般动弹不得,每一下抬脚都费了老鼻子劲了。 这一路真的走得老难老难了。 结果他全身大汗湿透,下半身泥人儿般终于啪嗒啪嗒赶回家的时候,他哥先就劈头盖脸一通骂:“你干什么吃的去这么久?啊?让你买个肉串儿你掉屎坑里了?你干脆别回来死外边儿得了!” 然后他哥接过肉串时,又爆发了第二波狂怒。 “你特么的!肉串儿都凉了!凉了你让我特么的咋吃?啊?你脖子上顶的是屎盆子?” 接着无非又是喋喋不休地臭骂他一通,骂他没用、他废物、他蠢得要死啥啥的。 “我特么让你骑过去!叫你骑快点骑快点,你特么推回来你是不懂人语吗?” “故意给我买凉的回来,你特么是不是找死?” “死开!别特么在屋里站着!特么的给我滚远点儿!”他哥一脚就把他飞踹出来了。 然后好死不死的,他爸竟然赶这个时候回家来了! 第38章 第 38 章 让他们吃变身饼干变成猪…… 这下可好, 周宇宁刚被他哥骂完踹完,紧接着又迎来了来自他爸怒火冲天的第二波暴击。 “老子特么的在外边儿累死累活,下雨天还得趟着泥地在外边儿走访!你行啊长本事了, 你特么呆家里还给我闯祸!” 然后就是一通不由分说的打骂。 他爸也好他哥也好, 从来都是这样,根本不听他的解释分辩、不管事情来龙去脉,反正出了状况就是他的错,全是他犯蠢他该死。 管你怎么回事、管你对错、管你有没有委屈,打你就对了。 他爸更是从来都不分青红皂白地偏帮他哥, 他哥永远是对的, 他永远是错的。 多分辨几句就是敢犟嘴了?就打他打得更狠。 他爸打骂他的时候, 他哥就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还觉得他罪有应得, 跟着添油加醋,恐怕他被打轻了不够解气。 他爸还怪他的泥鞋把院子踩脏了,又对他一通骂。 他们没有一个人关心他去的路上差点儿连人带车摔泥里,他们只知道骂他满鞋满脚的泥把院子踩脏了, 没一个人在乎他裹在泥鞋里的脚难受不难受。 都不允许他换双干净的鞋再来挨打受骂, 只管发泄他们汹涌的怒火,不准他吭哪怕一声。 直到班长突然来了,才把他从这场劫难里拯救出来。 周宇宁甩了甩小脑袋,想把这些折磨人的糟心破事儿通通甩光光,又冲着担心他的班长挤出一个笑。 “不开心的时候不要勉强自己笑。”程砚初伸出一只手,揉了揉他的小脸。 漂亮可爱的猫儿眼都哭成两只大肿眼包了,还在这儿强颜欢笑宽他的心呢,真是…… 他越是这样朝他笑,他就越觉得心酸。 “你爸你哥一直都这样吗?” 周宇宁点了点小脑袋。 “他们怎么能对你这么坏?!”程砚初实在忍不住, 冲口而出。 哎,周宇宁叹了一口气。 这算什么,他哥有年大冬天晚上还把他关在房门外老半天不让他进屋呢,他站在雪地里头又冷又冻又哭的哭了好久,小学一年级时候的事儿了。 他哥一直都这么坏,他爸也一直都这么坏,他爸他哥对他坏的事情可太多太多了,是那个什么竹子也写不下。 就那个大熊猫最爱啃的竹子也写不下呢。 看着周宇宁这副似乎已习以为常的模样,程砚初心里都是愤慨和忧虑。 刚才就在他俩离开前,被周宇宁他爸喊出来洗自行车的周伟霆,到底还是拿周宇宁撒气了,跟头暴怒的豹子般从屋里轰出来,暴跳如雷地骂了周宇宁好些难听的话。 周宇宁一开口,他就吼“你给我闭嘴!” 那副霸道蛮横、完全不容人说话、不拿人当人的架势,让程砚初很想一拳揍上他哥的脸,该闭嘴的是你! 虽然大人有时候真的会很不讲道,经常让他们小孩子气闷受委屈,他自己也有很多时候跟他妈妈怎么说都说不通,别提多憋屈多难受了,气得他都抓狂! 但至少他妈还从没有蛮横到扼杀他说话的权利,上来就吼“你给我闭嘴!” 周宇宁他爸他哥的行为太过分了,他没见过这么对亲儿子跟亲弟弟的。 当爸的偏心大儿子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当哥的看弟弟,好像是看一团碍眼的垃圾、一个浑身他哪儿哪儿都看不上的废物,又好像是看仇敌!看见这个弟弟他就眼里冒火,就要冲上去把人揍个稀巴烂! 他哥是不是不想爸妈生二胎,才这么敌视仇视这个弟弟? 就像他妈也不喜欢小舅跟小姨,尤其是家里最小的小姨,直到如今他妈还会经常挑发脾气,怪姥姥姥爷偏心小姨。 说他姥姥姥爷重男轻女,只顾着疼几个舅舅不疼她已经够过分了,凭什么同样都是女儿,却疼小姨不疼她?她就活该没人疼? 他妈至今还经常欺负小姨,想起个什么陈芝麻烂谷子来,就要把小姨训一通挤兑一通。听见他姥姥关心小姨一句,立马就要开始阴阳怪气跟机关枪似的扫射人,动不动就把小姨气哭,说出来的话跟刀子一样,非要把人伤个体无完肤才罢休。 但该关心小姨的,他妈也没少关心,该照顾的也没少照顾,日常爱刀人伤人,但关心的时候也是掏心窝子真关心,可不像周宇宁他哥对周宇宁这样。 从他哥身上,看不出一丝一毫关心在意这个弟弟,只有浓浓的敌视跟仇视。 程砚初以为他妈已经够霸道专横、够无取闹的了,没想到周宇宁他哥跟他爸更上一层楼。 他真没见过谁家父子兄弟是这样的。 要不是周宇宁长得像他爸,他都要怀疑周宇宁真是捡来的了。 “你心里生气憋屈难过都发泄出来吧,”程砚初跟周宇宁说,“你大喊几句,骂几声,吼出来,千万别憋在心里,憋心里会生病的。” “我没事的班长,我这会儿已经好多了。”周宇宁冲他感激地笑,“有班长你今天从天而降来救我,我现在觉得已经好多了。” 被人力挺、全力保护的感觉,可真好啊。 “之前每次他们这样打骂我的时候,我真的好生气好生气,我要气死了,要委屈得死掉了。” “凭什么老把我当出气筒受气包呢?凭什么出了事情就都是我的错呢?凭什么老是这样蛮不讲倒打一耙地欺负人啊?他们试试自己被这样欺负看看?如果别人这样对他们,他们难道不会受伤、不会难过?” “就是对小猫小狗大吼大叫,小猫小狗也要受伤难过的。” “但他们好像根本不在乎别人的感受,不在乎别人会不会受伤难过,想发脾气就发脾气,有时候根本不需要你做错任何事情,他们脾气上来你就是出气筒,没错也是错。” 就像他哥每次脾气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捣毁他辛辛苦苦搭了一上午的娃屋跟玩偶之家。 他根本没招没惹他哥,他趁着他哥不在家,一个人好好地坐炕上玩呢,没招没惹任何人,结果他哥回来就抓他出邪乎气,就跟那个十级台风过境般上来就疯狂摧毁一切,让他所有的心血都眨眼变成废墟,看到他痛苦他难受,他哥这口恶气好像才出顺了。 就他爸他哥那个脾气一上来,就跟要毁灭地球似的毁天灭地。 关键他们要是拿这气魄去对付坏人那还好了,他们不,他们专挑他这个又怂又弱的软柿子捏。 “我经常气得要死,说又说不过他们,他们都不让我说话!”周宇宁攥着小拳头,“这时候我就偷偷在心里把他们想象成,吃了机器猫的变身饼干,变成了两头大肥猪!” “是两头讨厌的臭的要死的大肥猪在冲我哇啦哇啦叫呢,我就好像没那么生气没那么难过了。” “这个办法倒是挺好。”程砚初点头。 “哎。”周宇宁又叹了一口气,“我要是真有机器猫的变身饼干就好了,他们两个一发火一无取闹的时候,就把他俩变成猪,那就好了。或者变成两只青蛙也行,青蛙呱呱叫也比他们两个瞪着眼珠子骂人打人可爱得多呢。” 无论是猪脸还是青蛙脸,都比他爸他哥那两张怒火上头时可怕狰狞的脸要强太多了,至少对着一张猪脸青蛙脸,没那么容易做噩梦。 “就是这个道具有一丢丢风险。”周宇宁又跟班长说,“虽然这个道具的魔力只能持续五分钟,但他们发现自己突然从好好的人变成动物,要是被吓到了可怎么办呢?” 他一脸认真地纠结,“不行不行,这个道具不能用。” “呀!或者我要是有机器猫那个,能把人变小的通道就好了!”周宇宁拍着手,“他们一发脾气,我就钻进通道里面去,变成小小一个,藏起来,让他们找不到!看他们还找谁发火去!” 这个法子好,对他们没有伤害。 “但变小了的你可能会被踩扁,”程砚初提醒他,“你忘了大雄那个被踩扁成废墟的乐园了?” “对喔,我差点忘记了!”周宇宁小身子一抖,“这个法子对我有风险,不行不行。”他可不想被踩成肉饼诶。 他又转了转眼珠,“那我就贴上那个NS徽章好啦!” “贴上跟他们一样的徽章,他们就再也不能靠近我了,一靠近我就会被弹飞!这样他们想打我也打不到,哈哈哈哈。” “那你一定要记得先贴上,不然你也会被弹飞的。”程砚初说。 “嗯嗯!”周宇宁点着小脑袋,“那是必须的。” “哎呀不行!”他又叫道,“他们被弹飞了之后,要是摔坏胳膊腿儿可怎么办呢?那我妈妈就要哭了,不行不行,这个道具也不太行。” “有了!绊倒机器人!把所有欺负我的人通通绊倒!就用绊倒机器人把他们俩绊个大马趴,下次他们就不敢骂我打我了。” “还是不行喔,这个绊倒之后,也容易摔伤,大熊他们不怕摔,我爸我哥可就未必了。他们一摔,我妈又要哭,好叭这些通通不能用。” “哎,还是让他们吃变身饼干变成大肥猪叭。”周宇宁忧愁地揪着自己脑袋上翘起来的几撮呆毛,“没有更好的道具了。” 就数这个伤害最小,他爸他哥那性子天不怕地不怕的,估计也不会被变成动物的自己吓到,只有这个道具伤害小,还能略施小戒。 “嗯,”程砚初看着他的眼里含着笑,“就让他们吃变身饼干吧!” 第39章 第 39 章 王者气度简直是第二个藤…… 暑假很快就嗖一下过去了, 在周宇宁跟班长情谊一日深过一日的快乐玩耍中; 在周宇宁去乡下姥姥家小住时顶着大太阳在村子里的疯玩疯跑中; 在周宇宁跟村里小孩儿玩捉迷藏,结果踩了一脚臭烘烘的牛粪,把一群小孩儿全熏跑了, 回了姥姥家还挨了妈妈一顿打中; 在逃无可逃的几次被他爸他哥抓着出邪乎气、脑补他们都变成猪中; 在受了委屈后跑去班长家, 跟班长一起坐在风扇旁吃西瓜吃雪糕看动画片笑得前仰后合中; 在跟冯卓班长他们一群人晚饭后玩瘸子定人粘年糕水枪大战玩到天黑也不想回家中; 在跟班长兴冲冲买了两根烤玉米回来,边吃烤玉米喝美年达嗑瓜子,边喜滋滋看新播出的武侠剧大吃大乐中; 在跟班长晚上搬了小板凳一起坐他家小院里数天上星星,数葡萄架上的葡萄什么时候会熟,看完电视俩小孩儿并肩躺在凉席上, 听着窗外的虫鸣声进入梦乡中; 在因为狂吃了一晚上的西瓜后半夜被尿憋醒好几遭, 俩小孩儿火急火燎冲出去上厕所, 回来被头顶上划过的一道流星惊喜得兴奋大叫, 为了等下一道流星两个人穿着背心裤衩站院子里翘首以待咕咕哝哝迟迟不肯回屋中…… 一个多月漫长炎热、空气中都是蒸腾的热气汗味儿雪糕味儿西瓜味儿烧烤味儿的暑假, 就这么好像嗖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在秋老虎的余威中,周宇宁进入了新学期,他上四年级啦! 他再不是上三年级的小孩子了,上了四年级, 他就朝着高年级大孩子迈进了一大步! 新学期新气象, 也带来了一些新变化,比如课程上的变化,比如班主任对他们要求上的变化,比如班长的变化。 上了四年级后的程砚初,变化很大,首先,他非常顺利地演讲竞选上了校大队委员,从此成为令人艳羡又崇拜的胳膊上三道杠中的一员,可谓是实至名归。 因为他当班长一直当得十分出色, 班上同学都服他,所以选上大队委员后,班主任也让他继续兼任着班级的班长。 当选大队委员以后,程砚初在学校里的日常就更忙了,除了管好班长职责范围内的那一摊子事儿,还要负责每天眼保健操和课间操时间段去高班级的检查工作。 周宇宁在队列中跟着广播做课间操,看到别的班的大队委手里拿着小本本一脸神气又威严地来检查的时候,就忍不住脑补,班长检查别的班课间操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啊,他好想看看呀,一定跟平时私下里的班长会有些不同的吧?他好想看! 要是班长来他们自己班检查就好了,当然这种事不会发生,会担心徇私舞弊嘛。 除了查卫生纪律查课间操,程砚初还成为了校园广播站播音员中的一员,每周一三五中午跟着高年级老播音员们一起读稿播音,这也是惯例,校广播站播音员优先从大队委员中选拔。 以班长的口才、好听的声音、日常被语文老师叫起来读课文的水平,他当选校播音员周宇宁丝毫都不意外,名副其实! 然后某天中午开始,周宇宁就从学校广播中,无意间听到了班长的声音! 听到的瞬间他就是一愣,正在操场上走呢,嗖一下就站住了脚! 立在原地又听了两句,确定这就是班长的声音,虽然从广播喇叭的电流里传出来,跟班长平时的声音有些微不同,但周宇宁很确定,这就是班长的声音,就是班长平时在班上读课文时的语气和断句习惯! 他兴奋得恨不能当场一蹦三尺高,啥都顾不上了,就站在原地伸着脖子巴巴地听,并且很想跟来往经过的人都说一句:广播里这是我们班班长!是我们班班长耶! 那份与有荣焉的兴奋和自豪感,将周宇宁的小脸都熏得红扑扑,直到听完班长播讲的一整篇文稿后,脸上的热度才稍稍降了一丢丢,腿也刚能迈开步子了,心里仍是激动得不要不要的。 至于你要问他,班上刚都念了些什么啊,他肯定要小脸一红摸脑袋——班长念了什么嘛,他可就不知道了,光顾着兴奋激动了,那些语句完全是左耳进右耳出,反正他就知道,班长念得超好、念得超流利超好听就对了! 从此午休时间吃完饭后,周宇宁就多了个趴在桌子上听校园广播,等待着班长声音出场的乐趣,心里隐秘的快乐多了何止一丢丢。 然后自那以后他就发现,他崇拜的班长这学期明显四射的光芒再也掩不住,从班级迅速走向了全校,进击起飞的步伐那是坐了火箭一般——继校广播站播音广受好评后,班长又继续发力,在随后的演讲比赛中一战成名,拿下了全乡演讲比赛的一等奖! 要知道特等奖可是本校六年级的学生,是那位新任的大队长,主持过多次校级活动,演讲比赛经验也十分丰富,班长这个初出茅庐的、仅有过一次演讲经验这才是第二次登台,居然就过五关斩六将拿到了仅次于他的一等奖! 那可是全乡比赛的一等奖啊,不光跟他们学校的学生比,有不少乡下小学的种子选手都来了他们中心校同台竞技啊,可谓是人才济济竞争激烈,前几名的选手打分都咬得很紧,就这种情况下,他们班长还斩获了一等奖!他们全班都沸腾了,都觉得脸上光辉得不得了! 作为演讲比赛决赛当天的观众,在学校那间最气派的大会议厅里现场亲耳听到了班长演讲全程、亲眼见识到了班长在台上是如何镇定从容挥斥方遒令人心折的台风风采的周宇宁,心里对他的班长的崇拜之情更是达到了一个历史新高度。 班长他真的太强了啊,太厉害了他! 他只要往台上一站,就是全场关注的焦点! 本身个头又高得鹤立鸡群,看起来根本不像个四年级生,最关键的是,他身上那种王者气度简直是第二个藤真! 仅仅一个暑假过去,周宇宁惊讶地发现,班长又进化到了一个新高度,才四年级,已经一跃成为全校闻名的校园风云人物,关注度丝毫不输给那位新任大队长呢。 如今课间他跟班长一起去上厕所,都有不认识的人抢着跟班长热情打招呼,还有不少女生小声尖叫,在他们背后指指点点一个劲儿说那就是程砚初! 周宇宁也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一点,身为校园风云人物身边朋友的自豪感与荣光,因为他总是跟班长一同进进出出的,那些炙热的关注的目光也总会在投注到班长身上之后,顺带地在他身上扫一眼,好像关注他的人也一下子比之前多了。 周宇宁忽然就有点儿解电视剧电影里那些大人物身边小跟班的心情了,就是四个字——与有荣焉! 甚至还有外班的女生跑来找他帮忙,要他代为转交她们送给班长的圣诞贺卡生日贺卡,说不好意思当面送,他是班长好朋友嘛,看他们每天形影不离的,就让他代为递一下。 弄得周宇宁起初很是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忙解释说他们现在没有那么形影不离了——班长因为担任大队委员和校广播站播音的工作,在学校里的课余时间不是去大队辅导员办公室开会就是在广播站,连班上出黑板报他都不太顾得上了,他俩如今一起上厕所的时候都变得少了很多。 而且他心里最在意的是,他不知道他这样帮忙对不对,擅自做主帮班长接下别人贺卡什么的,真的好吗? 可是面对那群女生的期待跟热情,他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好像拒绝她们也是怪伤人的做法,这让他有些进退两难。 直到冯卓拉走他跟他说,那些外班女生送贺卡,班长都不收的,她们才找上的周宇宁,周宇宁这才恍然大悟,更加不敢帮她们递贺卡了。 这也算是周宇宁经历的头一遭,作为校园风云人物好朋友,与有荣焉后紧随而来的小困扰吧。 他这时还不知道,随着他们长大,日后他要经历的这样的小困扰,只会越来越多。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且说眼下,这天放学后,周宇宁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回到家里小卖店的时候,他婶婶正坐在他家炕上跟他妈妈闲聊天呢。 “呦!一段时间没见,宇宁这身上长肉儿了呀!”刚进屋婶婶的大嗓门就朝着他喊,“瞧这小脸蛋儿,白胖白胖的!这小脸儿可比上回见胖乎多了!看来你妈给你吃的伙食好啊,告诉婶婶,你妈都给你吃啥好吃的了?” 说着,婶婶斜眼瞅了他妈一眼:“天天好吃好喝的伺候儿子,给儿子喂这么胖乎,还老跟我哭穷呢,一来跟你说借钱你就哭穷!” 周宇宁妈妈在柜台后面苦笑着一摊手:“哪是跟你哭穷?是真穷啊!我哪有什么好伙食给他吃啊,成天净对付,我们每天吃的啥饭,你不是都见着了嘛,又不是不知道!好伙食没有,咸菜嘎达倒是一大盆!” “宇宁他脸蛋儿那是婴儿肥,谁家小孩子脸上没点儿肉儿啊,没肉儿那还叫小孩子啦?” “哎呦得了得了!”婶婶嗑着瓜子瞅着他妈似笑非笑的,“说一句你有八百句等着,不就是夸了宇宁一句让你喂胖乎了嘛,瞅把你吓得!宇宁,告诉婶婶,不是你妈把你喂胖的,那是谁把你喂胖的啊?还是你瞒着你妈,偷吃好吃的啦?” “没有没有!”周宇宁急忙拨浪鼓摇头,“我没有偷吃好吃的。” 他可从来没干过偷拿卖店里好吃的那种事,他是好孩子。 “我知道了!”婶婶看着他笑,“是不是在学校有了玩得好的女同学,人家女同学投喂你的呀?” 第40章 第 40 章 日记事件 被说中一半儿的周宇宁马上低了头, 跑去那边拿着抹布吭哧吭哧地擦柜台了,边擦耳朵尖儿边悄悄地红了。 玩得好的女同学是有,会投喂他零食的可没有, 只有跟他抢零食的! 倒是有个既跟他玩得好, 又每天热情投喂他各种小零食的班长。 隔三差五就投喂他核桃仁开心果巧克力花生露酸奶啥的,把他好像都投喂胖了。 他不要,班长就老说他一个人吃不完,要他帮忙吃。 他要不帮忙吃的话,就是没真心拿班长当朋友。 因为真心当班长是朋友的, 像冯卓他们, 都很讲义气地帮班长吃掉他吃不完的零食了。 又说这些健脑有营养, 吃了会变聪明。 周宇宁赶紧拿过一面小镜子, 对着自己脸上照了又照, 他真的被班长投喂得白胖白胖了吗? “听你婶瞎说八道吧!”好不容易把他婶婶打发走了之后,周妈妈对着时不时偷偷揽镜自照一下的小儿子哧地一声笑,“还白呢,你在外边儿疯跑了一暑假, 没晒黑就不错了!” “还说你胖, 哪儿胖了?都四年级了,还跟个豆芽菜似的,她儿子膀大腰圆的成天牛奶鸡蛋的喂,那才是胖!为了把钱借到手,啥鬼话都扯得出来。前年借那五百块还没还呢,一说就没钱,还来借!” “有钱天天牛奶鸡蛋又扒鸡的把她儿子喂那么胖,借别人的钱八百年不还,张口还要借一千!不借就拿话挤兑人, 真是的。” 周宇宁敏锐地捕捉到了“扒鸡”两个字,咽了咽口水,“妈,四表哥现在还一顿一个人吃掉一整只扒鸡吗?” “可不是嘛!说吃得那肉都卡嗓眼子里咽不下去,还吃呢!” 说起这茬儿他妈就来气,把鸡毛掸子朝柜台上一摔,“他天天吃扒鸡,吃得都咽不下去也没说分给你点儿,啥好事儿好东西从来不想着咱一点儿,借钱嘛占便宜嘛倒第一个想起咱家了!一要借钱就来说亲道热的,拿都是实在亲戚绑架人!” “既然是实在亲戚,她儿子好几百的鞋说买就买眼都不眨,一学期恨不能换好几双鞋,瞅着你这亲侄子鞋帮子都顶破了,她咋不说买双鞋给你穿呐?” “我儿子鞋破了都没钱买新鞋,她还来管我借钱,说我哭穷!” “天天大鱼大肉的往肚子里填,今天去这儿旅游明天去那儿旅游的,还有脸哭穷、管人借钱!” “她自己钱放银行里挣利息,舔着脸管别人借钱花,当别人都是傻子,别人家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吗?就她算盘子打得精,全世界人都让她算计去了!” “周宇宁,你发什么呆呢?不做作业了?” 周宇宁心里还在口水横流眼泪汪汪地惦记着那扒鸡,听他妈喊他才猛然回神,“要做的,现在就写。” “对了,你先别写作业了。”他妈拧起眉头,“你们班主任又因为你写的日记找我去学校谈话了,咱先说说日记这事儿,过来!” 周宇宁挪到他妈面前乖乖站好。 “不都跟你说了,别在日记里写你爸你哥又咋对你发脾气了,你咋又写上了?” “你们班主任又把我叫过去,说了一通,说你爸脾气忒暴了,又说你哥总爱欺负你,这可不行,让我得管管,我能有啥招?我管得了他们俩谁?” “你们班主任说完,你们语文老师又过来跟我说,说你哥没有个当哥的样儿,说你哥有戾气,不会控制情绪什么的,还说什么他这种行为要及早干预要指正!真是屁话!你哥就是脾气冲随你爸!谁家小子还没点儿脾气了,咋就有戾气了?” “还什么不会控制情绪!听听你们语文老师说的这嗑!有当老师的这么说别人家孩子的吗?都把你哥说成啥人了?我看她才有戾气!她才控制不了情绪!她还精神有问题呢!” “你也是!”他妈训他,“你老往日记里写你哥发脾气那些事儿干啥?!他是脾气一上来就不是个东西,跟你爸一个死出!那他们俩不就这脾气吗?” “隔三差五把我气得半死,气得我都活不了没活路,我命不好啊不知道上辈子是造了啥孽,这辈子摊上他们爷俩!那又有什么招!我能满世界去骂他俩去吗?丢人不丢人!” “你甭在日记里再写你爸你哥骂你那些事儿了,他俩骂你你也不能写到日记里去啊,听听你们老师今儿说这话!这是啥好话呀?传出去对你哥影响多不好、多丢人!得让多少人看咱家笑话?咱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要让你爸你哥知道了,又得揍你!日记本都得给你撕稀巴烂!你快别写了听见没?” “还有,你在日记里写那些,多伤兄弟感情?亲兄弟哪能这么干?你哥脾气不好是脾气不好,但甭管到啥时候都是你俩亲兄弟亲,他脾气再不好,也不会向着外人不向着你。你在日记里说你哥不好,这成啥了?” “你小时候你哥有一口冰棍都惦记着留给你吃,你那时候太小了不记事儿,但你哥是很惦记你的。结果你现在在日记里说你哥对你怎么怎么不好、怎么怎么凶你吼你,这不是伤自家人的心吗?” “他就是脾气上来骂你几句,你老写到日记里去,让外人都知道、让外人都看笑话,这不成背后说你哥坏话了吗?让你哥知道又要骂你狼了!” “他骂我狼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周宇宁忍不住道,“我怎么做都是狼,天生就狼!” 因为他四五岁时嘴馋没能留住亲戚给的一块酥糖留给他哥吃,他哥回来就骂他狼、骂他自私冷漠,说小时候连块给家人的糖都留不住,长大了肯定不会惦记家人不会顾家人的。说他以后就是会把八旬老母背山上扔掉那种畜生,这种狼心狗肺的,他妈还拿他当个宝呢! 骂得他哇哇大哭拼命解释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 他是给他哥留着的,他只是因为太嘴馋了,留着留着就没留住就给吃掉了,他下次不会了,他没有他哥说的那么坏他真的没有…… 可是他哥不听,不管怎么解释他哥都不听,就是骂他冷血自私,说他生下来就不说话不人就是个冷血自私的,不会惦记家人孝顺家人,长大了铁定是六亲不认,把老母亲扔到山上不管那种畜生…… 因为他妈老说,他小时候他哥有一口冰棍都惦记着留给他吃,结果他要留给他哥的一块酥糖都没留住,他真的惭愧极了、讨厌死自己了,恨不能自己立刻就去死掉! 可是他真没有他哥说的那么坏,他真的没有,他怎么会把他妈妈背到山上去扔掉呢?他不会的! 当时他哥那样说他,他觉得好绝望好绝望,绝望的下一秒就是恐慌,恐慌极了,因为他自己的自私可恨,他哥讨厌他,他爸他妈也会讨厌他,没有人会喜欢他,没有人爱他,所有人都会讨厌他…… “我也没有说他坏话!”周宇宁强忍着眼底的热意攥着拳头道,“我都是实事求是,我没夸大事实,更没说他坏话!” 他难道乐意在日记里写那些吗?是实在被他哥欺负的受不了了,他有冤也无处诉,实在心里太难受太难受了,他才写到日记里的! 他一个字都没冤枉他哥,一个字都没抹黑他哥! 见一向最听她话最乖巧懂事的小儿子今天不知怎的居然跟她犟上了,周妈妈也很糟心,“你哥就那个狗脾气,随你爸!你让着他不就完了?非要跟他一样的吗?” “他打小就不懂事儿,不是个东西,净说那歪歪话,你非听他的干啥!” “你哥对你发火你就受不了了,那我呢?我都受你爸一辈子气了!我要是像你这样回回委屈生气得不得了,那我还早就嘎嘣气死了呢!” 说着,他妈语气又放缓了些,“好儿子,你不像你哥,你从小就比他听话比他懂事儿,你乖,听妈妈的话,你要是也不听我的话,你真是不让妈妈活了。” 说了这么多,他妈见小儿子还是跟小牛犊子似的死犟着呢,火气也上来了,“我这辈子摊上你爸你哥那俩不懂人语的混账玩意儿已经够命不好的了,谁像我这么糟心?谁像我这么一天到晚的生不完的气?我这心呐天天的都要操碎了!” “还好有个你,你不像那两个,只有你知道心疼你妈,你现在难道也要帮着他们俩一起来气我?” “行!你也要学他们不懂事儿了,你也要不听我的话来气我了,哪天我被你们爷仨嘎嘣一下气死,你们就开心了!” 说着他妈就一摔手,去卖货再不他了。 “还杵那儿干啥!”买东西的人走了,他妈朝他一瞪眼,“你既然也不听我的话,跟他们合起伙来欺负你妈,好,那打今儿起,你没妈了,你爱认谁当妈认谁去,爱上哪儿去上哪儿去,别搁这儿气我!” “天天的你们都是大爷,都可着我欺负!都给我滚!” 说着就三两步过来,一把薅起炕上的书包,朝周宇宁身上一扔,两下把周宇宁推搡出门了。 被撵出来的周宇宁,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身后砰一声无情关上的卖店门,呆呆地原地站了好几秒,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边跑,眼泪边断线珠子似的噼里啪啦地往下砸。 40-50 第41章 第 41 章 宁宁好难受,班长抱抱就…… 他太委屈了, 他委屈得简直要爆炸! 为什么又是这样?为什么好像罪魁祸首始作俑者又变成了他?! 总是要他让着他哥、让着他哥,打从记事起他就事事都要让着他哥。 别人家都是大的让着小的,他家是反过来的不说, 他这个小的都这么让着他哥了, 他哥还处处欺负他! 完了他还得加倍让着他哥!不然就是他不懂事儿! 他好委屈!他有一肚子委屈! 可有委屈不能发,有冤不能诉,他就只能实在受不了了偷偷在日记里倾诉一下。 现在好嘛,连在日记里倾诉一下都不行了,成了他不懂事儿、都是他的错! 他不明白, 他究竟哪里错了?究竟错在哪儿了? 如果没有他哥成天欺负他给他气受、动辄无缘无故的就上来对他一通狂轰滥炸, 他会委屈到在日记里倾诉吗? 妈妈不去追究他哥这个罪魁, 不去劝他哥对他好一点、不要对他那么坏, 反而一味地来镇压他、来捂他的嘴, 他连在日记里倾诉一下委屈都不行了! 还说他在日记里写他哥不好,是在外人跟前丢他哥的人,对他哥名声不好,这么做是在伤害他们兄弟俩的感情, 可他哥日常对他非打即骂的, 给他带来的伤害那么多那么多,难道就不是在伤兄弟俩感情了吗? 妈妈只知道要求他维护他哥的面子跟感受,可他哥每一次肆无忌惮伤害他的时候,可有顾及过他的感受? 而且他写进日记里面去就只是为了倾诉委屈!他的委屈憋闷无处可诉,只能写进日记里面去,为什么这就成了大罪了?为什么要给他扣上这么多罪名? 妈妈的话真的让他无比无比憋屈,他觉得妈妈在冤枉他,在给他扣莫须有的罪名。 妈妈就是不肯追究始作俑者,只一味要求他这个受害者对他哥各种谦让迁就解原谅, 但凡说他哥半点不好,就是害他哥在外面丢人、就是伤害兄弟感情、就是害他们全家丢人! 反而一切都成了他的错了,好像他才是那个制造麻烦惹麻烦的人! 他哥成天抱怨妈妈偏心他这个小的,说妈妈偏心他都偏心得没边儿了,周宇宁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呵,瞎扯!妈妈明明也偏心他哥! 从小到大万事都要求他让着他哥,他哥欺负他,他去找妈妈主持公道,明明是他哥做错、他哥欺负人,但妈妈总是轻飘飘地各打五十大板,总是以让他咽下所有委屈的方式来息事宁人,来让他爸跟他哥满意。 背后安抚他时,妈妈也总是跟他说,要他多让着他哥,要他乖一点,要他忍气吞声…… 那些都不说了,都不说了,反正他从来都知道的,在这个家里,想要硬刚他爸跟他哥、想要反抗那俩人的霸权,那是绝无可能的,他永远只有被霸权者欺负欺压的份。 这些他都早知道的,他知道大丈夫得能屈能伸,很多时候就是得低头,让他狠狠受伤的是今天妈妈的态度! 从前周宇宁一直以为,他的这些忍气吞声,妈妈是知道的,是解的。 让他咽下所有委屈来息事宁人、来让他爸跟他哥满意,只是出于战略需要,只是一种策略,妈妈是故意当着那俩人的面儿说他不对都是他的错,但她心里清楚错的不是他,错的是那对蛮不讲的父子档。 只是为了维护这个家的和平和睦,形势比人强嘛不得不低头,妈妈才故意说是他的错,但他的委屈妈妈是知道的,背地里是站在他这边的。 可直到今天他才发现,事情好像不是这样的!他以为妈妈一直知道并解他的委屈,可其实她是不解的! 周宇宁忽然就觉得头上被砸了重重一锤、心上中了狠狠一箭似的,他好傻,他被骗了!原来一切都不是战略不是策略,妈妈不觉得他的那些委屈是委屈,还认为是他不懂事儿! 日记这事儿,妈妈再一次站在了他哥那边,这次可没有什么当着他哥的面儿粉饰太平打配合权宜之计,这次他是听明白了,她是真的觉得所有错都在他! 最该追究的人,三言两语轻轻带过,炮火却集中轰向他,认为不肯包容迁就、不肯像之前每一次那样屈从的他,罪大恶极。 又是怪他说他哥坏话了、又是怪他不念他哥的好了,他就不明白了,他哥小时候给他留冰棍儿这一件事,妈妈跟他翻来覆去说了这么多年,一跟他哥有矛盾,妈妈就搬出留冰棍儿这事儿。 因为小时候他哥给他留过冰棍儿,所以他哥对他再不好都是好,他哥打他骂他一千次一万次也都是对他好,就因为小时候给他留了冰棍儿? 这不对!周宇宁说不出来具体哪里不对,他就是知道不对! 就好像……就好像电视剧里演的,一个人对别人有恩过一次,然后他就可以因为别人欠他这个恩情,可着劲儿地成天打骂虐待那个人、一心情不好就打骂虐待那个人、对那个人为非作歹了吗? 这肯定是不对的啊! 谁家好人会这样干? 有错的是他哥!是妈妈不分青红皂白! 而且他说的明明是他哥老对他发脾气、老拿他出邪乎气让他很难受很难受这件事,为什么妈妈老是要转移话题,老是要扯上别的不相干的呢? 还老是拿大道压人! 呼!周宇宁深深呼出了一口郁气,他终于清楚是哪里让他这么憋屈、憋屈得五脏六腑都不对劲儿、憋屈得他要吐血了! 还有,末了,妈妈又再次拿出那套跟他说了八百遍的话,来说教他逼迫他,希望他能懂事一些。 从前每次她这样跟他说的时候,他心里都觉得好自责好内疚喔,觉得自己是个坏小孩儿,他爸跟他哥已经那样不懂事儿、那样惹妈妈生气了,他是这个家里唯一不惹妈妈生气的乖小孩儿,可他居然也不懂事儿了、也让妈妈生气了,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好坏好坏! 可是今天这次日记事件,妈妈又这样说他,他却觉得好生气、好愤怒、好委屈! 他已经很努力地在做一个听她话、乖巧又懂事儿的小孩儿了,从来不惹她生气,为什么还要说他错?为什么还要不分青红皂白地怪他不懂事儿? 是不是他要变成一个没有感情、没有情绪的木偶,别人怎么骂怎么打也不会委屈不会伤心的木偶,因为不会感到委屈和伤心,自然也就不会流露出委屈和伤心、不用倾诉委屈和伤心,是不是只有变成那样,他才是妈妈眼里懂事儿听话的小孩儿? 他爸跟他哥可以随意的发脾气,随意的迁怒人,随意的把别人当作出气筒来宣泄他们突如其来的滔天怒火,他们那样坏都可以,他非但不可以,他要乖乖当他们的出气筒,还必须得是由着他们呼来喝去打来骂去也逆来顺受一声不吭的出气筒,这难道是公平的吗? 他不会去跟他爸跟他哥讲这个,他知道讲不过,因为他们根本不讲。 只要妈妈知道他的委屈、解他的委屈,这就够了。 可现在问题是,妈妈不解,妈妈也帮着他爸跟他哥! 妈妈站到了霸权者那边,对他这个受害者施压呐! 帮着霸权者一起朝他施压! 周宇宁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巨大的悲恸,他觉得他好像被妈妈背叛了,被妈妈丢弃了。 他在这个家里再无盟友了,是彻底孤立无援的了,没有一个人帮他,没有一个人站他,他们所有人都合起伙来欺负他、合起伙来压迫他一个! 周宇宁一个人走在渐渐黑下来的夜路上,望着天上的月亮,眼泪不停地流,不停地流。 这一刻的他太伤心了,太伤心了,妈妈的投敌背叛,妈妈朝他爸跟他哥阵营的彻底倒戈,妈妈对他的批评谴责,比他爸跟他哥联手打骂他一百次还要令他伤心欲绝。 他在这个家里,是彻底孤立无援的了。 好像一下子四面都是悬崖峭壁,他腹背受敌,无人可依无人可靠,他只有他自己,只剩下他自己,连妈妈也不要他了…… 周宇宁忽然就觉得悲从中来,悲伤太沉重太沉重了,好像地狱里好大一块寒冰块儿兜头朝着他砸、好像四面八方的玄铁锁链猛地朝他身上缠,太沉重了太沉重了,沉重得几乎压得他迈不动腿走不动路。 他忽然就不想回家了,他觉得自己没有家了。 那个家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家,是那沆瀣一气的一家三口的家,不是他的家。 他没有家了,没有人喜欢他,没有人要他,天大地大,他无处可去了。 周宇宁一下子蹲在地上,脸埋在膝盖上小声地呜呜哭了起来,越哭越伤心、越哭越悲恸,他就是一条无家可归的伤心小狗! 忽然好想班长啊,周宇宁在泪眼婆娑中失声喃喃。 忽然好想班长啊,好想见一见班长。 去班长家吧!周宇宁腾一下站了起来,对,去班长家,不回家了去班长家,我要去找班长! 只要见着班长我就会好了,周宇宁好像忽然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对啊,只要见着班长他就会好了! 宁宁好难受好难受啊,班长抱抱就会好了! 嗯!去找班长找班长,他用力抹了把眼泪,转身就朝着班长家的方向飞跑而去。 第42章 第 42 章 小猫儿,喝旺仔牛奶啦…… “班长你继续练你的琴, 不用管我,我自己呆会儿就好了。” 周宇宁趴在班长家客厅的桌子上,脸埋在臂弯里无精打采的, 像只疲惫极了的病猫儿。 “你吃晚饭了吗?”程砚初走过来摸摸他的头。 不提还好, 一提“晚饭”两个字,周宇宁的肚子立刻咕噜噜叫了起来,被他怪难为情地啪叽一下捂住了。 程砚初扑哧一笑,“正好还剩了很多炸的带鱼,饭也有呢, 等着我给你热去, 很快就能吃了。” 他拿了一瓶常温的旺仔牛奶, 打开了放在周宇宁小脸旁边, “小猫儿, 喝旺仔牛奶啦。” 周宇宁抬起恹恹的小脸,就对上了旺仔牛奶罐子上正对着他开怀大笑的小人儿脸。 “先喝这个垫一垫,饭很快就好。”说着,程砚初旋风似的卷进厨房了。 周宇宁趴在那里跟开怀大笑的小人儿脸对视了两秒, 终于没能抵抗住牛奶甜香的诱惑, 抱起旺仔牛奶喝了一口,真甜啊。 一口甜到了人心窝里。 他舔了舔唇,又喝了第二口第三口,程砚初从厨房探头往外瞧,就看见周宇宁小猫儿喝奶似的抱着旺仔牛奶在那里喝呢,他嘴角悄悄地弯了弯。 一罐旺仔牛奶还没喝完呢,程砚初就喊他吃饭啦。 “这么快就好啦?”周宇宁抱着旺仔牛奶,蹬蹬蹬跑去饭厅。 “微波炉热得快,叮一下就好了。”程砚初戴着一双大大的胖乎乎的隔热手套, 把热好的米饭和带鱼端到饭桌上,瞅见周宇宁手里还抱着那罐旺仔牛奶呢,他眉头一挑,“还没喝完呢?” “嗯呢。”周宇宁两手抱着,珍惜地摩挲着旺仔牛奶罐,这么好喝的旺仔牛奶,他可舍不得那么快喝掉,得慢慢慢慢地喝才行啊。 “这你就傻了不是?旺仔牛奶可不能慢慢喝,得快快地喝!” “唔?”周宇宁一脸真诚的懵懂。 “你要向我堂弟们学习,”程砚初陪着他在旁边坐下,下巴朝旺仔牛奶点了点,“他们来我家的时候,那可是喝得嗖嗖快,一罐眨眼就没,然后接着开下一罐、下下一罐。” “所以你懂了吧?越是爱喝的东西,越要快快地喝,喝光了才有下一罐啊。” “像你这样守着一罐舍不得喝,一罐喝一晚上,别人都喝三四罐了,你还只喝着这一罐,那不是亏大发了吗,”程砚初朝他眨巴眨巴眼,“你说你是不是小傻瓜?” 周宇宁终于扑哧笑了出来,又说:“班长才是小傻瓜!” “嗯?” “你教别人怎么多多喝掉你的旺仔牛奶,”周宇宁漂亮的猫儿眼瞅着他笑,“还不是小傻瓜吗?” “你又不是别人。”程砚初也笑了起来,手里变戏法似的又变出了一罐旺仔牛奶,放在周宇宁手边,“我就乐意你多喝,你喝得越多我越高兴。快吃饭吧!” 一顿奶足饭饱后,周宇宁的元气终于回来了大半,抢着洗了碗筷之后,周宇宁挺着吃得滚圆滚圆的小肚皮,溜溜达达地出来客厅,绕着客厅一圈圈地散步消食。 “哈!我现在好像那个书里头欧洲古代的公爵小姐喔!”周宇宁神气活现地说。 “哈?”程砚初被他突如其来的脑回路又一下勾起了兴趣,笑吟吟地看着他,“为什么这么说?” “他们吃完饭,”周宇宁指了指自己,又环顾了一周宽敞的客厅,“就是这样在客厅里散步的!” “吃完饭在客厅里散步?”程砚初挑起了眉,这是什么爱好? “他们为什么不去外面散步?” “外面在下雨呀!”周宇宁啪嗒啪嗒跑过来,凑到他面前,眼睛晶晶亮地跟他说,“不下雨的时候,他们是在外面散步的,在好大好大的庄园里散步,那些庄园都老美啦。” “有好漂亮好漂亮的城堡,”周宇宁手舞足蹈地跟他形容,“有连绵不绝的山林,有一望无际的绿色原野,还有好多花花草草。” 他掰着手指头数啊数,“有郁金香啊、薰衣草啊、紫罗兰啊,有的庄园里还有大大的风车呐,可漂亮啦!” “清晨的时候,黄昏的时候,他们都爱去这么美的庄园里散步,可浪漫啦。” “但是碰上雨天,外面下着雨的时候,他们吃完饭,就只能在屋子里散步了。” 周宇宁伸手一挽程砚初的胳膊,“就两位美丽的小姐手挽着手这样,一圈一圈地在客厅里散步。” “边散步边聊天,吃完饭就走过来说,我可以邀请你散个步吗?然后两个女孩子就在客厅里逛起来了!”周宇宁又笑了起来,“你说好玩不好玩!” “不过她们的客厅也很大很漂亮就是了,有那个高高的穹顶,”周宇宁拿手比划着,“还有好些油画雕塑什么的。那么复古漂亮的屋子要是邀请我去散步,我也乐意去的。” 程砚初配合地点头,表示他也乐意去,又一脸崇拜地问他:“你这又是从哪本外国名著上看来的?还是电影里看来的?你看的书也太多了!” 古今中外的,周宇宁他都看! 因为经常聊着聊着跟不上周宇宁的话题——周宇宁看的书他没看过,说的书里人物他都不知道,比如周宇宁那次说起《小王子》,他都不知道《小王子》是什么,后来周宇宁又聊起《红楼梦》,他对里头这个姐姐那个妹妹的更是傻傻分不清楚! 为了能跟周宇宁有共同话题、聊什么他都能跟得上,为了能让周宇宁一直乐意找他说话儿,程砚初已经一再跟着紧急更新他的课外书单,恶补了周宇宁爱看的《小王子》跟《红楼梦》等等好些书。 但这么马不停蹄地紧着追,还是追不上呢,周宇宁他看书看得也太快了,这一竿子又从国内跑到国外去了! 现在他必须要知道,周宇宁的“新宠”——这本外国名著或电影叫啥名! “叫什么来着?”周宇宁一休式地挠了挠脑袋,“叫什么什么庄园,跟《傲慢与偏见》一个作者来的。” 是那天周末趁着人多跑人家书店去看的,随手拿起的这本,发现女主角范妮跟他自己有一丢丢像,就一下子看进去了。 可惜不好意思在人家书店看太久,没来得及看多少呢。 “讲什么的?”程砚初好奇问他。 “就是女主角范妮因为家里贫困,从十岁起就寄养在富裕的姨妈家里。姨妈家除了温和善良的二表哥对她好,会经常关心她安慰她,其他人对她都不怎么好,她一直寄人篱下。” “那有点儿像《简爱》?” 周宇宁点头,“但比《简爱》看着要开心。” 《简爱》看得他实在是太难过太难过了,简比范妮更像他,老是欺负简的舅妈和坏表哥们太可恶了,就像他爸他哥一样可恶。 注意到周宇宁的语气有些变低落,程砚初后悔自己提起《简爱》了。 “是不是你爸你哥又冲你发邪火了?” 周宇宁进门时像只受伤的小狗一下扑进他怀里,看着别提让人多心疼了,八成又是那对父子不做人欺负周宇宁了! 周宇宁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又猫儿似的趴回桌子上了。 他被他妈妈弄得太伤心了,心都要碎掉了,此刻连说起这件事都觉得伤心欲绝,不想说,什么都不想说,没有力气说任何事。 反正今天跟他妈妈吵架,也是由他爸他哥引起的,不算让他们背锅。 程砚初看他不想说,也就不问了,反正他如果想要找人倾诉的话,他随时会献出一对耳朵倾听的。 “对了,你想没想过上初中之后住外面?”程砚初说,“住校或者在校外租房住,好过要经常受你爸你哥的邪乎气。” 他爸他哥脾气实在太坏了,减少跟他们的接触,周宇宁也能少受一些荼毒。 不然老是这样下去,他担心对周宇宁的伤害会太大了,哪个小孩儿能受得了长期在那样的家庭氛围里?再无坚不摧的人也要被逼出毛病的。 住校吗?周宇宁眼睛亮了一下,那确实能远离他爸跟他哥诶。 他住到外面去,就不用天天受他们的气啦。 他们想冲他发脾气,也抓不着他呢! 但再一想,周宇宁又很快蔫下来了。 住外面要花钱啊,要额外掏一笔住宿费呢,他爸妈不可能同意他住外面的。 “我爸我哥老是对我很坏很坏,也不只是因为他们脾气坏。”周宇宁声音闷闷的。 要只是因为脾气坏、脾气上来控制不住,那他们怎么不对别人家小孩儿坏呢? 逢年过节的亲戚家来往串门,可没少碰见调皮捣蛋爱闯祸不听话的熊孩子们,在那儿横冲直撞吱哇儿地大喊大叫! 那简直闹腾得不行,个顶个的都是惹事精,谁像他这样老实乖巧安分守己了? 他们那样闹腾那样惹是生非,可咋没看见过他爸他哥对人家瞪眼对人家怒吼对人家连踢带踹的呢?那些时候他们脾气就控制得住了? “他们就是讨厌我。”周宇宁闷声道。 打小他爸就不喜欢他,说他哪哪都不像他爸,见人就哭、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净给他丢人现眼。还老说他是个蠢货窝囊废,每天说每天说,一直骂一直骂。 他哥就不一样了,处处都像他爸,青出于蓝的聪明伶俐,他爸提起大儿子就是满脸的骄傲自豪。 他哥小时候带出去,人人都夸,给大人面上很是增光,不像他,他确实好笨的,不会说话,有时候也听不明白别人说话。 他爸老说,他都笨得灵分!他这样的窝囊废就是去街上要饭都要不来! 他爸不只一次说,将来他家光宗耀祖出人头地就指望他哥了。 “你才不笨,你聪明着呢!”程砚初急了。 第43章 第 43 章 我以后就是班长的老婆了…… “你才不笨, 你聪明着呢!”程砚初急了,“你要是不聪明,怎么可能想得出做得出那么酷的娃屋跟玩偶之家?也梳不出那么好看多变的娃娃发型, 缝不出那么多那么好看的娃娃衣服!” “你要是不聪明, 怎么可能见过几眼的东西随手就能画出来?你画的柯南四驱兄弟美少女战士,光看看动画片你就画出来了。知道吗,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画画不用照着东西画的!这么厉害,你还说自己不聪明?” “你的聪明只是没有摆在那么显眼的地方,庸人发现不了你的聪明而已。” 周宇宁被夸得小脸红扑扑的, 羞涩地抿着唇笑, 又连连点头。 他也觉得自己在玩娃娃啊画画啊这些上头可聪明了, 只是一涉及到与人交接的场合, 他就笨得要命。 “我好怕去老师办公室、去医院、去诊所啊那些地方, ”周宇宁跟班长说,“我好怕跟他们说话。一去了那些地方,我也听不懂他们说话了。” 就跟常常听不懂他爸说话一样,只要对方凶凶地跟他讲话、朝他散发那种可怕的慑人气场, 那么对方说的那些话就像从他左耳进马上又从右耳出了, 明明好像每个字他都听见了,但又好像没听见。 他也说不清楚,就好像下意识地就呆住了、怔住了、脑子不转了,变成了只呆头鹅,甭管对方说的什么,好像过耳就忘,一概听不懂也记不住。 “我也害怕一个人去小餐馆什么的,菜市场我也不敢一个人去,”周宇宁怂唧唧地说, “那些叔叔阿姨嗓门好大!有时候好凶的!” “有时明明是他们给我拿错了东西,我说不对,拿错了,他们还怪我说错了,要么就怪我说得不清楚,就是不承认他们听错了呢。” “幸好后来我家开小卖店了,很多东西都不用出去买。” 不然他要天天被他哥支使出去买这买那,避免不了的要跟有些不讲道又凶凶的大人打交道、要受那些大人的气。万一东西没买对,回来又要受他哥的气,那他更加苦不堪言了。 也幸好他家开了小卖店,他经常帮卖货嘛,好歹锻炼得胆子比小时候大多了,没那么怕人了,但他还是不喜与人打交道,尤其是跟脾气坏、老喜欢吼人凶人欺负人的人。 “哎,我反正一想到要跟那些人打交道就好烦呀,就一个头两个大。” “我可能天生的就不喜欢跟人来往,不喜欢跟人说话,我妈说我生下来就这样,小时候都不敢把我抱出去,一抱出去见了生人我就哇哇大哭,哭得上不来气要撅过去那种!” 他好像天性里对人类社会就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胆怯与畏惧,生下来还是个啥也不懂的小宝宝时期呢就十分抗拒与人接触,见个生人就哇哇哭,更别说让人随便抱了,给他拍满月照周岁照也哇哇哭,哭得水漫金山一样,大家都说没见过他这样的…… 这么奇怪的小孩儿。 所以他从小就一个人呆家里,不出去,就坐炕上摆娃娃玩儿。 然后亲戚们就经常说他是不是有自闭症,还有说他是男版的林黛玉,跟林黛玉一样孤僻不搭人。 “其实他们说错啦,我不像林黛玉,我明明是迎春啊。”周宇宁说。 说他像林黛玉,那实在是冤枉了林黛玉。 “黛玉才不孤僻呢,她跟大观园里的姐妹们关系好着呢。你看她跟宝玉宝钗湘云探春她们玩儿的时候,她们每次一大帮人作诗吃螃蟹吃鹿肉说说笑笑玩玩闹闹的时候,林妹妹都超活跃的。还经常讲笑话,笑翻一屋子人!说林妹妹孤僻是对她的误解,才不对呢,林妹妹一活泼玩闹起来明明是大家的开心果!” 她只要想玩想闹,她比谁都活泼,大嫂子李纨都说她带头领着大家闹! “其实迎春才是那个比较孤僻不合群的人。大观园里的姐妹们吟诗作对凑一块儿笑啊闹啊的时候,她独自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在一边儿穿茉莉花儿。刘姥姥讲笑话,把一屋子的人都笑软了,就迎春没笑。” “她性子又软弱,下人偷了她的东西还欺负她,她也不敢说。邢夫人还老是骂她,动不动就训她软弱无能。” “我看书的时候看到迎春就好难过啊,我跟迎春是一样一样的。”周宇宁的语气变得很忧伤。 “可怜的迎春后来还被亲爹给卖了,嫁给了那个家暴的中山狼,没多久就被折磨得死掉了。可恨我进不去书里,不能把迎春救出来。” “有时候想想我也有点庆幸,幸好我没托生在古代。我要是活在古代,虽然是男孩子,不用像迎春一样嫁给中山狼,但我很可能娶媳妇会娶到一个夏金桂啊!” “那我就完蛋了,她会处处辖制我、处处控制我,一有不顺就大发脾气乱砸东西,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然后没多久我就会被她折磨得死翘翘了。” 程砚初忍不住噗嗤一乐,“你怎么就那么笃定你会娶到夏金桂?也许你娶到的是香菱呢?” 周宇宁大摇其头,“我也想娶香菱,但我肯定娶不到的,保不齐就要像冯渊一样,被薛大傻子一棍子给打死了。” “而且我和香菱一样,都是性格软弱的人,性格相似的人是成不了两口子的,我爸妈也好我二姨二姨父也好,还有舅舅舅妈、大伯大伯娘、叔叔婶婶,每一家的两口子你看吧,都是一硬一软一强一弱。” “像我二姨家就是跟我家反过来的,我二姨当家,我二姨父什么都听我二姨的,敢不听,我二姨一瞪眼,我二姨父就怂了。我二姨脾气不好,爱骂人,我二姨父脾气超好的,怎么骂都受着。反正我家亲戚这边儿,家家都是这样的。” 程砚初一寻思,还真是。 之前他没思考过这个问题,听周宇宁这么一说,对比一下他家的,他家亲戚好像也是这样。 “他们大人说,每家的两口子都是这样的,软的就会遇到硬的,弱的就会遇到强的。两口子都脾气火爆性格强势的倒也有,那就成天吵架干仗呗。就是没见过两口子都是软柿子的,那会被别人欺负死,日子也过不下去。” 周宇宁两只小手托着下巴,真切地叹了一口少年沧桑的气,“我这么软弱,肯定遇到的会是夏金桂了。” 这么说来,确实很有可能会是夏金桂? 身边也好电视剧里也好,老实男的,十有八.九吸引到的都是河东狮夏金桂那样的泼辣悍妇,要处处受媳妇气。 反之,男的要是霸道蛮横泼皮无赖,老婆也多半都温柔贤惠,被缺德丈夫欺负得死死的。 一想到周宇宁以后的老婆会是夏金桂那样的,他要成天看老婆脸色受老婆气,程砚初就整个人都不好了。 凭啥要受人欺负受人气?! “那你不要娶老婆了,”程砚初一把握住周宇宁的手,来了招釜底抽薪,“咱俩一起过!” 要什么欺负人的老婆?跟他过,他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欺负周宇宁! 什么欺负人的老婆,通通滚开,离他的周宇宁远点! “嗯!那我不娶老婆了!”周宇宁也用力回握住班长的手,两眼亮晶晶的,要能跟班长一起过那当然最好啦,他最喜欢班长了,班长对他最好,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他的。 “那我以后就是班长的老婆了吗?”他两眼亮晶晶地问。 “呃……”程砚初被问住了,好像没听说过有男老婆? “好像是没有男老婆。”周宇宁手手戳下巴上弹啊弹,又眼睛一亮,“那我去变个性吧!” 《鉴证实录》里就有变性人啊,男变女女变男都能办到,他变成女的不就可以给班长当老婆了? “不要!不要变性!”程砚初大惊失色,急得连声叫。 “为什么不要?” “因为……因为……因为变性手术超级疼的,比打针疼一千倍一万倍!”程砚初惊慌中握到了杀手锏,使劲儿大放厥词吓唬人,“要打一千针一万针,打得你浑身都是针孔、疼得要死,你还敢变性吗?” 周宇宁瞬间被吓得面如土色,不敢了不敢了,这变性谁爱变谁去吧,他告辞! 心里又猛地一阵嘀咕,原来泰国那些人妖这么惨的啊,打了一千针一万针!那不是痛也要痛死了! 周宇宁瞬间吓出一身冷汗,别说打一千针一万针,打十针他就会死掉的,打针太可怕了呜呜! 但是不变性的话,他当不了班长的老婆吧?没有男老婆啊。 那要怎么一起过?两个人都打光棍,像村里的王二柱那样,然后相依为命吗? 程砚初一时也给不出回答,他转移话题,“咦,我们是怎么说到你媳妇会是夏金桂的?” 他俩之前聊啥来着?怎么就聊到夏金桂了? “对啊,我也忘了怎么就聊到她了哈哈哈。”周宇宁摸着脑袋瓜儿笑了起来。 “对了!”他又一拍脑袋,“我差点儿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程砚初还在琢磨,实在不行就让周宇宁当他的男老婆,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1]。 世上本没有男老婆,从他俩开始男老婆多了不就有了? 如果男老婆多了那…… “我家葡萄熟了,能吃啦!”周宇宁朝他眨巴着晶晶亮的猫儿眼,语气里都是雀跃的小兴奋,“哪天班长你有空,来我家吃葡萄呀!” 男老婆要是多了…… “好,哪天我就去吃男老婆。” “啊?”周宇宁晕头晕脑地瞪圆了眼,“班长你要吃啥??” “吃男……不是!”程砚初猛然回神,“吃葡萄!” 第44章 第 44 章 争取一定当上班长的老婆…… 日记事件发生之后, 连着几天周宇宁妈妈都不怎么搭周宇宁,周宇宁心里又受伤又难过又别扭,赶上这几天他爸气儿又不顺, 一个劲儿逮着人发火, 周宇宁就每天吃完晚饭就赶紧回家,避猫儿鼠似的远远地躲开他们。 又过了几天,周宇宁他妈气儿终于下去了,好像无事发生,恢复如常了, 又喊着周宇宁帮她看卖店, 又朝着周宇宁唠唠叨叨了, 周宇宁心里大松了一口气。 虽然心里还有些委屈和别扭, 但也只能笑一笑跟没事儿人一样, 不然还能怎么样呢,周宇宁揪着自己脑袋上翘起的一撮小呆毛,哎,他可太不容易了, 总是要包容大人好多好多呢。 秋天过得很快, 班长就来他家吃了两次葡萄,然后刮了几场大风,下了几场秋雨,小院里葡萄架上的葡萄就一个也没有了,天气就一下子冷起来了。 又一个东北风呼呼刮的天儿,周宇宁望着已经进入冬眠模式的葡萄藤,怔怔地发呆。 明明不久前,他跟班长还坐在葡萄架下吃葡萄呢,那是个天气很晴朗的秋日下午, 天空碧蓝碧蓝的,像动画片里一样好看澄澈得不得了,他和班长晒着日阳儿,一颗接一颗葡萄的往嘴里塞,老开心了! 自家种的葡萄不像外面卖的打了农药甜得齁人,口感是酸甜酸甜的,偶尔吃到一颗酸的,班长的脸都酸得皱成了一团,他就哈哈哈地跺着脚笑班长。 结果下一秒,他自己吃到了一颗超级酸的,被酸到当场两眼一翻!这下轮到班长笑他了,班长说他好像一只中了毒狂吐舌头的小狗狗! 两个人你笑我我笑你的,嘻嘻哈哈地笑成一团。 还有一次是他叫冯卓他们也来家里吃葡萄,班长跟冯卓他们一群人都来了,冯卓他们还揣了据说地狱辣的新款辣条! 大家比着赛放着狠话挑战新款辣条,谁也不甘示弱,然后就不出意料地,通通被新款辣条辣成了嗷嗷叫的喷火龙,满院子暴走眼泪横飞! 一个个眼泪叭嚓地狂塞葡萄跟菇娘儿,又没死没活地疯狂灌凉水,完了又上蹿下跳地较劲谁是扛辣之王,好像一群神经病喔哈哈哈。 那个快乐悠闲的晒着日阳儿吃葡萄的下午,那个一群人集体犯神经病鬼叫鬼叫的下午,好像就在昨天,怎么忽然一下子天儿就这么冷了,葡萄藤上的葡萄一颗都没有了,他都没吃过几回呢,怎么就都没了? 周宇宁歪着脑袋,怔怔地想不明白。 好像快乐的时光都过得特别快特别快,就像跟班长跟冯卓他们玩得老开心老开心的夏天,快得眨眼就没,跟大家伙儿一起吃葡萄吃辣条打打闹闹的秋天,也嗖一下就没了。 接着,周宇宁就被揪去跟他爸一起给窗户钉塑料布了。 周宇宁最怕的就是跟他爸一起干活儿,他爸一干活儿就气儿不顺就狂发脾气,就对他连打带骂,稍有不对就大发雷霆,跟他一起干活儿总是提心吊胆战战兢兢,要多煎熬有多煎熬、要多折磨人有多折磨人。 这次果然又是,钉塑料布前前后后不过两三个小时,周宇宁已经挨了他爸七八脚,被骂了几十句“废物!”“蠢货!”“白痴!”骂了个狗血淋头。 一会儿怪他塑料布没扯紧干什么吃的?一会儿骂他瞎了眼残了手屁大点活儿干不明白! 实在怪不着他身上了,他爸怪风,怪獾怨的风刮得缺德!专特么跟他作对! 在那儿跳脚大骂暴跳如雷的,骂声大得震天响,跟个真正的疯子神经病一样。 然后就又是无能狂怒,一个劲儿吼他狂踹他。 周宇宁被踹得眼里蓄了一包又一包眼泪,又不敢出声,只能憋着眼泪战战兢兢地加倍殷勤小心,只等着所有窗户上的塑料布终于都钉好了,终于把他爸这尊瘟神送走了,他才敢对着空气一通猫猫拳,发泄下满腔愤懑压抑的怒火。 他就不明白了,别人家当爸的干活儿,怎么就不像他爸这样动不动暴跳如雷的? 老骂他废物、骂他笨,可明明他塑料布扯得好好的,哪里都弄得好好的,他没有出错,是他爸自己把木条钉歪了,也要怪他、也要骂他笨! 他工具也递得及时,来回跑腿儿取东西也不敢跑慢一步,他爸还是两眼喷火地骂他踹他! 反正他爸就是死活看不上他,他不管怎么做都是废物,不管有没有出错都浑身是错,好像他不管做什么,都是在激怒他爸。 周宇宁回到屋里炕上,把酸疼酸疼的胳膊腿儿朝炕上一摊,摊成了一只仰面朝天四仰八叉的猫儿饼,心里第一万零一次又疯狂羡慕起只比他小一岁的侄子了。 他侄子在家什么活儿都不用干,成天只知道疯玩儿也没人说他。偶尔被抓去给大人打个下手跑个腿儿什么的,他不是这做不好就是那做不好纯添乱,也没人骂过他朝他发飙,都说他还小呢,哪会干活儿! 不像他,成天被当牛做马地吼着打着,他已经很听话很懂事很卖力干活儿了一点都不淘气,可还是常常被骂废物蠢货、要掐脖捏死他。 既然嫌他是废物蠢货,那叫他哥干活儿去啊,又不叫他哥干! 他哥丁点活儿都不干,专会一天到晚跟他爸一起骂他是废物蠢货! 无论干大活儿小活儿,都要时刻提着心吊着胆绷着弦,生怕哪里一个没做好,就又会惹来一场毁天灭地的雷霆之怒、一场灭顶之灾。 他真的烦死这样的日子了! 烦死这样的爸,烦死这样的哥,烦死了老是被他们压迫被他们迁怒当出气筒的日子了! 周宇宁郁闷又心烦地翻了个身,又翻了回来,直挺挺地看着天花板。 什么时候能逃离这个家就好了。 他心里第一万零一次又冒出这个疯狂的想法。 你啊你,他一下下戳着自己的小胸膛,你快点儿长大吧! 长大了就可以摆脱他们,像鸟儿一样插上翅膀,飞走了! 飞到一个没有人成天打他骂他的地方,交一群像班长那样对他可好可好的好朋友,每天在一起快快乐乐地生活。 就像绿山墙的安妮跟她的好朋友们那样。 像住进大观园的湘云跟她的好姐妹们那样。 那可就太好了吖! 对了,他跟班长现在不只是好朋友了叭?他是以后要当班长老婆的人呐! 放在古代,就是定了娃娃亲啦! 他对这桩娃娃亲还怪满意的,他可不要像简爱那样,喜欢上那什么罗切斯特先生,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有什么好! 他只喜欢像班长这样,从来不对他乱发脾气,真的对他超好超好的人。 班长比范妮的二表哥埃德蒙还要好呢,比他好上十倍! 想到班长,周宇宁又开心起来了,快活地翻了个身。 他争取长大以后一定要当上班长的老婆! 感觉会比当班长一辈子的好朋友更幸福,因为很多好朋友长大了会分开、不一定能一直在一起,但老公跟老婆能一直一直在一起的,每天都在一起,哈哈! 又几场齁冷齁冷的东北风过后,冬天就来了,周宇宁他们的小县城很快迎来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纷纷扬扬的雪花下个不停,下得地面的雪有那么老厚,乐坏了他们这群一下雪就兴奋无比的小孩子。 周宇宁宣布,他新的快乐来了,那就是课间玩雪打雪仗! 他可太喜欢下雪了,下了雪就能课间厮疯打雪仗,雪化了还能打出溜滑! 等再冷一冷,等河面上的冰冻得结结实实的了,还能在他家附近那条大河的冰面上抽陀螺玩儿! 哪天趁他爸不在家,再把家里的爬犁悄悄地偷出来,跟班长冯卓他们去雪地里头拉爬犁玩儿!这可太快乐了,想想就开心! 一场又一场雪的到来,让周宇宁很快又乐成了一只没心没肺的傻狍子,一心只琢磨着每天都怎么玩儿。 天一冷,一下雪,班上一部分同学就又开始了纷纷带饭盒的日子。 这是又一桩让周宇宁兴奋开心的事情! 中午饭在学校吃,就不用每天中午学校和家来回地跑了,一下子多出来大把玩儿的时间! 中午在教室里吃完饭,屋子里歇一歇,跟同学们玩个旮旯哈啥的,然后就能跑出去操场上玩啦。 而且,周宇宁超级喜欢带饭盒这件事。 饭菜装在小小的铝饭盒里,吃起来好像就格外地香! 带饭盒到学校吃,比在家里吃香多了,他超喜欢带饭盒! 尤其一到上午第四节课的时候,老师就会把他们的铝饭盒放到教室的炉子上去热,很快教室里就都是香喷喷的饭香! 馋得人啊,那简直要口水横流!课也没心思听了呢! 每天临中午的盒饭香绝对是冬日里的另一大快乐! 就这样,周宇宁开始了欢呼雀跃天天带饭盒上学的日子。 惹得他妈妈直笑话他,不就是带了个饭盒上学,好像揣了个大宝贝在身上似的,这个喜气洋洋! 周宇宁一挺被里三层外三层还有大厚棉袄包裹得圆乎乎的小胸膛,可不就是大宝贝嘛! 然后就蹦蹦跳跳地揣着他的大宝贝铝饭盒,一路踩着厚厚的雪地,欢天喜地地上学去了。 因为揣了宝贝饭盒,周宇宁上学的日子里开始多了一份大大的期待。上着第一节课盼着第二节,第二节盼着第三节,第三节盼着第四节! 从老师把他的铝饭盒放到炉子上那一刻开始,他就巴巴地盼着他的饭熟,隔一会儿瞅两眼,隔一会儿再瞅两眼,吸着鼻子闻味儿,眼巴巴地盼着打午休铃,好赶紧吃上他热乎乎香喷喷的饭! 午休铃一响,戴上暖手捂把自己饭盒一路飞跑着捧到课桌上之后!开宝的时间就到啦!周宇宁盼了又盼的幸福时光就来啦! 但欢喜了没两天,大概因为今年冬天特别冷的缘故,还老是下雪,一场接一场的下个没完,班上带铝饭盒中午不回家吃饭的同学一下子多了起来,比去年多多了。 铝饭盒一多,班级教室里的炉子可就热不下了,热饭盒的地点就统一转移去了学校的锅炉房,由班主任每天指派班上几名男同学,用个大铝筐抬过去热,热好了中午再抬回来。 这下,上上午第四节课的老师们集体松了一口气,不用再为炉子上的饭菜香气勾引得学生们总是心猿意马、没法专心听讲而烦恼了,但周宇宁巴巴等着闻饭香的乐趣就从此戛然而止了。 不过这倒并未影响他中午吃饭时的饱满热情。 快乐只是延迟了一点而已嘛,有什么能阻挡干饭人的热情吗,没有! 这天中午下课铃响,老师前脚刚走出教室,提前去锅炉房提饭的几名男同学后脚就把大铝筐给抬回来了。早饿得饥肠辘辘的大家立马蜂拥而至,脑袋挤着脑袋七手八脚的找自己的铝饭盒,好像一群嗷嗷叫着争食的小鸡小鸭子喔! 周宇宁从乱纷纷的鸭群里好不容易挤出来,隔着棉手捂抱着自己喷喷香的饭盒迫不及待地回到座位上。 开宝时间到! 第45章 第 45 章 班长在养小媳妇儿!…… 呼!周宇宁一把打开铝饭盒盒盖, 一股浓浓的饭菜香就裹着水雾热气朝他扑面而来! 虽然妈妈给他饭盒里装的,依然只有炒鸡蛋这一样菜,早上妈妈忙, 连萝卜条咸菜也忘了装, 但架不住它香啊! 搁炉子上一热,就是香喷喷,啥菜都变得香喷喷! “开动!”周宇宁兴奋地挥舞起勺子,一勺接一勺地朝嘴里舀米饭和炒鸡蛋。 看他吃得这香,坐他旁边儿吃着三层大豪华保温饭盒里面饭菜的程砚初, 都忍不住被馋得一个劲儿朝他铝饭盒里瞟。 不是他嘴馋, 都怪那铝饭盒搁炉子上一热, 闻着是真香啊! 比他的保温饭盒香多了, 那香味儿直往鼻子里钻! “班长你是不是馋炒鸡蛋了?”说着, 周宇宁一勺子挖了一大块儿炒鸡蛋,贼大方地空投到了程砚初保温饭盒的装菜小盘里。 完了还忍不住羡慕地多看了一眼那两个精致的装菜小盘。 他觉得班长这个三层的大保温饭盒,好像那个电视剧里演的好几层的食盒哦,每一层端出来都有一两样菜, 一层接一层地端出来, 菜一样又一样的,就特别惊喜纷呈的感觉,好像在吃超丰盛超丰盛的大餐喔! “嗯!”程砚初也不扭捏,干脆利落承认他就是馋了,然后反手就两大勺子菜舀到了周宇宁的铝饭盒里。 周宇宁跟饭盒里多出来的土豆炖鸡块、烧豆角两样大菜大眼瞪大眼好几秒,才直着脖子叫道:“班长,你亏啦!” “一勺炒鸡蛋,换你这两大勺的鸡肉跟豆角,你亏啦!” “不亏不亏。”程砚初边吃着让他垂涎已久的炒鸡蛋边忙里偷闲说, “你这个香!” 看周宇宁那头的鸡块跟烧豆角吃完,他还紧着又舀了两大勺过去,一个劲儿招呼周宇宁多吃多吃! 一勺炒鸡蛋换这么多! 周宇宁对他这个人傻大方硬菜多的饭搭子班长简直都服气了。 然后第二天上学他就发现,班长那个让全班同学艳羡不已的三层超豪华高档保温饭盒不见了,班长他今天也带了个铝饭盒来! “我老闻着你饭盒里的香。”程砚初笑眯眯地跟周宇宁说,“所以我也换了个铝饭盒!” 然后他这个铝饭盒哦不得了,一个有周宇宁的两个大! 周宇宁都惊呆了。 虽然他的铝饭盒是挺小的,但班长这个也太大了叭! 一下就跻身为全班铝饭盒中最大的铝饭盒! 这得装多少菜?这能装下老鼻子菜了! 果然壕还是班长壕!冯卓啪地竖起大拇指对班长五体投地。 午休铃一响,周宇宁和程砚初都拿好自己的铝饭盒,迅速肩并肩坐到了一起。 周宇宁今天饭盒里的菜还是炒鸡蛋,不过多了他妈妈腌的萝卜条咸菜。 程砚初今天铝饭盒里也有炒鸡蛋。 不过程砚初又把他的菜投送给周宇宁好多。 周宇宁看着舀到他饭盒里诱得人食指大动的香煎鸡排和红烧鱼,忍着馋得不要不要的口水,坚决拒绝班长的投喂,“你今天也有炒鸡蛋,我没什么可给你的了,班长你不要再投喂我菜了!” 班长的菜都这么好,老是这样占班长的便宜,让他感觉自己的良心都在炉子上架火烤呢。 虽然他要争取以后当上班长的老婆,那不眼下还没长大还没当上呢吗,哪能这样心安得地吃班长喝班长的呢? 这样岂不是像法制节目里的感情骗子,拿着“我以后是你老婆”当胡萝卜,吊着人蹭吃蹭喝呐! “我又吃不完这么多,你帮我吃嘛。”程砚初所当然地说。 “你的萝卜咸菜看着很好吃的样子。”程砚初舀了一勺子萝卜咸菜过去,吃了一口两眼一亮大点其头,“好吃!” 把周宇宁都逗笑了。 接着第三天,周宇宁的小铝饭盒里还是只有炒鸡蛋和萝卜咸菜,程砚初的豪华大铝饭盒里则一如既往的丰盛——今天是装得满满当当的小炒牛肉、炸带鱼和菠菜。 周宇宁这回多了个心眼儿,悄悄朝班长饭盒里多看了两眼,这一看就发现,班长带的这完全是两个人的量啊! 吓得周宇宁砰一下盖上了自己的铝饭盒,先发制人拒绝:“班长你今天不要再给我菜啦!” 但是,拒绝无效。 “这么多我吃不完,你要不帮我吃,全都得丢掉!” 程砚初趁他不备,一把抢过了他的饭盒,一边挥舞着勺子把小炒牛肉、炸带鱼和菠菜各样都拨出快一半儿风驰电掣地空投到他饭盒里,一边义正言辞地说。 “可是我老这样占你便宜,也太坏了!” “什么占便宜,是我吃不完,让你帮我消灭掉,是你帮我的忙。” “什么嘛!”就算周宇宁再傻再好忽悠,也不可能不明白班长他是故意骗着自己吃他的好菜。 “班长我真的不能要!” 周宇宁要把他的好菜还回去,程砚初拒不接收。 “班长……”周宇宁无法儿,苦着小脸跟他打商量,“你下回让你春姨少做点儿嘛!” “这我可办不到。”程砚初一脸“我也拿她没办法”的老神在在,“春姨做菜一做就做多,让她少做那是不可能的。” “又说我正是长身体的年龄呢,就该多吃!我哪天少吃一点儿她都会大受打击,说我是不爱吃她做的菜了,你说我能有什么法子?” “你多吃点儿牛肉,牛肉对身体好,多吃牛肉长得高。”程砚初又跟他说,“菠菜也多吃点儿,补铁的。” 又舀走一勺子他的萝卜咸菜,“我也吃了你的咸菜嘛,你快吃!不吃我要生气啦。” 你以后都是我老婆了,怎么可以不多吃? 老公投喂老婆,天经地义。 虽然是未来的老婆,那又怎么了,现在都可以贷款买房呢,他的老婆当然也可以预支未来老婆的专属福利,吃他一点饭这是现阶段他能提供给老婆最最基本的了,这还值得拿出来一说? 要是连饭都不给吃,他算什么合格的老公?未来的。 可惜这些跟周宇宁讲不通,周宇宁说这跟贷款买房不同,这叫寅吃卯粮,而且名不正言不顺,好比娃娃亲老婆从小跑去未来老公家蹭吃蹭喝,这怎么行! 哎,程砚初吃一口菜看一眼周宇宁,他的未来老婆哪哪儿都好,就是道德感太强,执拗得很。 那又能怎么办呢,拗不过就不拗了呗,用其他借口令他就范,比如威胁说自己要生气啦,果然奏效! 这招果然拿捏住了周宇宁的七寸,他只能埋头乖乖干饭,下一秒就情不自禁露出被一整个儿惊喜住的表情,好像被投喂欢实了的小饕餮——啊啊啊好好吃啊!班长的小炒牛肉也太好吃了叭! 好吃得他简直要眼泪汪汪了! 接着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周宇宁的小铝饭盒里还是可怜巴巴的只有炒鸡蛋或者炒大豆腐、土豆丝土豆片之类的很单调的一样菜,程砚初的豪华大铝饭盒里,则是变着花样的扒鸡、炸鸡排、土豆炖鸡、可乐鸡翅、香辣鸡块,红烧鱼、煎带鱼、糖醋鱼、香辣鱼,油焖大虾、香辣虾,小炒牛肉、酱牛肉、木耳炒牛肉…… 连蔬菜类都是烧豆角、烧茄子、菠菜、青菜、西兰花、西兰花炒胡萝卜、柿子炒鸡蛋、韭菜炒鸡蛋、木耳炒鸡蛋等等轮番换着来,荤菜素菜一周五天都不带重样的,营养均衡又美味,香飘十里! 惹得别的同学也怪馋的,眼巴巴地瞧着,可惜班长不给别人,只给周宇宁。 有同学就拉长了音起哄说“班长在养小媳妇儿!” 周宇宁更加心虚,心内狂喊“未来的未来的,现在还不是呐!” 苍了个天呐,他个区区未来的老婆,现在就被大家看到顿顿吃未来老公的饭呐! 他只能红着脸推拒班长的投喂,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程砚初总是有法子让周宇宁最后只能乖乖接受他的投喂。 要么说太多了吃不完,要么说这个我不爱吃给你吃,要么说就馋他的腌萝卜条大豆腐!要么就是说“那我去你家小卖店的时候,还吃你的瓜子跟橘子了呢!” 班长最近晚上一有空,就爱往他家小卖店跑,跟他一块儿坐炕上看电视听大人们闲唠嗑,周宇宁当然欢喜极了。 “瓜子橘子加起来才多少钱,哪比得上你那些可乐鸡翅香辣虾糖醋鱼嘛!” 吃得他都心发慌,这得多少瓜子橘子才还得起啊! 又不敢跟他妈妈说,他妈只知道班长投喂他巧克力开心果旺仔牛奶那些,就可劲儿地拿瓜子橘子来招待班长呢,要是知道他还吃了班长那么多大鱼大肉的硬菜,他妈会干脆一刀把他嘎了。 “东西不是拿多少钱来衡量的,贵的未必就一定好吃,也未必爱吃,得按爱不爱吃来算。” 程砚初一本正经地说:“鸡翅虾啊糖醋鱼那些,我天天吃早就吃腻了,真不爱吃。我就爱吃你妈腌的萝卜条,还有炒黄瓜条土豆干、炒大豆腐、土豆丝,你妈做菜咋那么香呢,春姨做不出来这味儿!” “你爱吃春姨做的那些,我不爱吃,你正好帮我多消灭一些。我呢爱吃你妈妈做的,正好换换口味,咱俩这叫互帮互助,各取所需。”程砚初一脸“我说认真的”。 “而且看你吃得香,我就开心,饭也能跟着多吃几口,你说你是不是贡献老大了?看你吃得香,我下饭!” 周宇宁:…… 他说得好像也对诶!是这么个儿! 他妈妈腌的萝卜条确实超好吃的,亲戚们都爱吃,说都腌不出他妈妈腌的这个味儿,比饭店里的萝卜条还好吃呢!他姨啊舅舅们啊,每年来他家的时候,都要管他妈要好些腌现成的萝卜条带回去。 有回他大舅家的大表姐忽然想这一口了,大老远的现开着车跑他家来一趟!别的不要,就要腌的萝卜条!把他妈妈笑得,说就为这一口都不值当你们那油钱!哪回再馋了就说一声,我给你送一坛子去! 他妈做菜也确实好吃,就是平时卖店忙老对付,一样菜上顿下顿地连着吃,不把人吃腻了不罢休,但必须得承认,他妈做菜手艺还是很好的。他表姐们逢年过节来串门的时候,什么鸡啊鱼啊都懒得多动筷子,就爱吃他妈炒的土豆丝炒黄瓜条酸菜粉条啥的,就着一碗土豆丝能吃两碗饭! 尤其炒黄瓜条,她们都爱吃,这个黄瓜条可不是炒黄瓜,是秋天的时候把黄瓜条晒在院子里,裹上那个草灰,晒。晒成的干干的黄瓜条,就跟腌的酸菜萝卜条似的,一整个冬天都能吃。 没菜了就拿黄瓜条出来,跟那个晒干的土豆干一炒,巨香!还有嚼头,当下酒菜也超美的,他家亲戚们都爱吃。 像舅舅们他们住城里楼房,哪有院子晒这个,也没那么大工夫来晒。 周宇宁觉得,表姐们也好,班长也好,他们馋萝卜条黄瓜条这一口,就跟贾母还有贾府里的众人都馋刘姥姥从乡下带来的那些挖的野菜、晒的野菜干子野意儿,是一样的,大鱼大肉的吃腻了,没吃过这些,图个鲜儿,才觉得异常好吃呐。 像他自己就跟刘姥姥似的,腌萝卜条炒黄瓜条酸菜啥的早吃腻了,倒是想像舅舅家像班长家那样成天吃大鱼大肉呐,就是吃不起。 想到这儿,周宇宁忽然想起一样好吃的,跟班长说:“对了,我妈妈还有一样拿手吃的,也是馋得我表姐姐夫们专门开车过来吃呢!” “是啥?”程砚初忙问。 “菜包饭!” “我妈包的菜包饭也是一绝,”周宇宁两眼亮晶晶很是自豪地说,“菜包饭好不好吃关键在于酱,我妈用的酱是自家大缸里腌的酱,特香!这一手手艺是跟我姥姥学的,一般人都学不会,我二姨就死活都没学会。所以我妈包的菜包饭,比外面卖的都好吃!” 几句话把程砚初的馋虫立马勾起来了。 “不过这个不适合带饭盒里,哪天你来我家,让我妈现包给你吃!保管你吃了之后,外面卖的菜包饭你都不想吃啦!” “好哇好哇!”程砚初一口就跟他定下了去未来丈母娘家吃菜包饭的约定。 第46章 第 46 章 你比他强远了,十个他拍…… 程砚初最近晚上一有空, 就往周宇宁家卖店跑。 今天晚上他又来了。 “班长!你今天过来得早啊!”周宇宁一看到他进屋就乐得喜笑颜开。 一看炕上没人,程砚初随口问:“他们大人们还没来呢?” “没呢,《新闻联播》还没播完呢, 他们得开播电视剧的时候来呐。” “哦哦。我今天琴练完了, 其他功课也都提前做完了,就提前过来啦。”程砚初也一脸高兴地说。 早过来一会儿,就能多待上一会儿,不然来晚了,又得赶在他爸妈九十点钟回家前就得回去, 那就待不了多长时间了。 “快上炕!上炕热乎热乎!”周宇宁妈妈热情招呼程砚初上炕。 “不用阿姨, ”程砚初马上朝着周妈妈笑道, “这炕热乎, 我坐边儿上就行。” “哎呀甭客气!你赶紧脱了鞋上炕暖和暖和, 一会儿他们人都上来了,想上炕都没你的地儿啦!” 那倒也是,程砚初就依言脱鞋上炕了,学着大人们那样朝炕上盘腿一坐, 引得周宇宁扑哧一乐。 “你俩屋里坐着, ”周妈妈朝周宇宁说,“我去你二姨家看一眼。” 他二姨病了在家打吊瓶呢。 “嗯嗯!”周宇宁乖巧点头。 他妈妈前脚出门,后脚就进来一对长得白白净净的兄妹俩买东西,说要租碟,周宇宁跳下炕,就小跑着去柜台后面拿碟片了。 程砚初坐在炕上,身子朝着电视,眼睛却时不时看向周宇宁这边儿,饶有兴致地看着周宇宁这个小大人儿如何卖货。 周宇宁把一堆碟片都捧出来, 放在柜台上供那兄妹俩挑。 结果在一堆碟片里挑来挑去好半天,那个高个子当哥的皱着眉愣是没一个中意的。 “我就说他家片子老,没好看的,你不听,”那哥把碟片扔回柜台上,“去街里录像店租吧!” “好吧,那买几个雪糕回去。”妹妹说。兄妹俩就去冰柜前挑雪糕。 挑了几个,周宇宁正要帮他们拿,“不用你拿,我自己拿!”那高个子哥一把挥开了周宇宁的手,扒拉着朝底下翻腾了一阵儿,拿了几个雪糕出来。 给钱的时候,程砚初看到周宇宁摊开手掌,手心向上地正要去接钱,那高个子哥却一皱眉,舍近求远,把几个钢镚朝冰柜上一扔! 钢镚砸在冰柜上发出脆响,咕噜噜转着眼看着就要掉冰柜背后跟墙的缝隙里面去!急得周宇宁连忙张着手扑过去抓钢镚! 程砚初也飞快下地帮他一起抓,紧急时刻也顾不上别的了,只来得及扭头瞪了那高个子哥一眼。 那高个子哥浑没觉得自己哪儿做错,抬着下巴就倨傲地走了。 等两人总算把钢镚都惊而又险地拦了下来,数了数一个不少之后,这才有工夫说话。 “他脑子是让驴踢过吗?”程砚初没好气地又朝门那边儿看了一眼,“干这缺筋的事儿!” 都摊开手来接钱了,他往冰柜上扔! 怕别人手脏到他咋地? 还是钢镚! 要不是他俩拦截得及时,那钢镚一骨碌掉进冰柜后缝隙里面去,再要往出够可就要费老鼻子劲了。 没让驴踢过,干不出这损人不利己的事儿。 “在那边儿挑碟子也是,挑挑拣拣好半天,完了一个也不租,逗谁玩呢?” 没见过男的买东西这么挑挑拣拣墨墨迹迹的。 挑完也不知道把东西随手归位,人家盒子里一格一格码得整整齐齐的,就是去街里音像店挑碟片也都是随手归位啊,没见过像他这样左一个右一个天女散花扔得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害得人要额外花工夫。 墨迹还事儿逼,程砚初可以说对那个高个子哥十分看不惯了,顿时后悔自己没有早出声。 要是知道他还有扔钢镚这波骚操作,他挑挑拣拣乱扔碟片那会儿,自己就不该忍着,就该刺他几句。 “他是挺烦的。”周宇宁笑笑,“他这个人就是有些傲,从来都是拿下巴壳儿看人的。” 这对兄妹是北头李奶奶家的孙子孙女,家住市里,哥哥上初中妹妹在实验小学,周末和逢年过节的时候才来他们奶奶家。 两兄妹都长得好看,又生得白白净净的,往他们村里一出现,是非常惹眼的存在。 不过他们从来不跟他们村里的小孩儿玩,尤其那个高个子傲慢哥,连话也不跟他们说一句,看到他们就皱眉。 “他瞧不起我们这些农村小孩儿。”周宇宁说。 也不单是瞧不起他、生怕被他脏到似的,那傲慢哥是一视同仁无差别地瞧不起他们所有农村小孩儿。 农村小孩儿长得都黑黑的嘛,又天天在村里头疯跑疯玩,晒得更黑了,不像他们市里住楼房的从小就长得白,那皮肤白里透粉粉嫩嫩的,农村小孩儿跟他们一比就是黑炭。 就觉得农村小孩儿都埋了八汰的,在他们眼里都是脏兮兮的土包子。 “你才不是土包子。”帮他一起碟片的程砚初抬眼看着他说,“你比他强远了,十个他拍马也追不上。” “嘿嘿嘿,”周宇宁一张小脸顿时笑开了花儿,点了点脑袋,“嗯!” “就是觉得小卖店的顾客,难缠得多。”程砚初说。 应了那句话,庙小妖风大,像他家大超市,反而没这些难缠的人,基本都挑了就买,买了就走。 像挑东西,换了他家超市,可没人陪着他们在那儿干耗工夫、跟前跟后地费劲收拾。 顾客基本也自觉,都知道把东西随手归位,跟去音像店书店什么的也会自觉归位一样。 “可能是进了大超市,就自动知道守规矩。”周宇宁想了想,说,“小卖店就不一样了,顾客早习惯了我们守着伺候他们。要是叫人家随手归位,比如碟片,叫他们自己放回去,有些人还不乐意的,就阴阳怪气说老板今儿可真懒啊,东西还让我们自己放回去,谁有那闲工夫给你放东西!” “然后下回就不来了,就往街里市里的卖店和超市去了,反正卖店超市多的是,你不乐意伺候,人家就去别家了。” “遇上脾气不好的,就来火了,就骂骂咧咧说你服务态度不好什么的。”都整得他哭笑不得,真就是顾客是上帝,啥都能扯上服务态度。 反正城乡结合处这片儿的顾客,习惯了你把他当大爷围着他伺候着,等人走了再一通收拾。而不是像大超市那样,进门一切自取,反而顾客都显得守规矩好说话。 这么一想,开小卖店跟开大超市的,还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这些都不算什么,”周宇宁“小事一桩”地一摆手,“那来故意找茬儿的,才是真的难缠。” 说话间,又有几个隔壁台球厅的过来买面包香肠饮料还有烟啥的,周宇宁就一边儿卖货,一边儿跟程砚初说起先前几年他家刚开卖店那会儿,有不少这一片儿的泼皮无赖,隔三差五地就来讹东西赊账、砸场子闹事儿什么的。 卖店的前一家干不下去,就是被那些泼皮无赖闹得。 “他们说赊账,其实就是白吃白拿,八百年都不带还的。还专门赊贵的东西,比如烟酒啊,一般的还看不上呢,张口就是贼贵的好烟好酒。” “还有拿着刚买的面包香肠、刚打好的白酒,扭头就来跟你说,这面包香肠过期了,这酒坏了,把他吃坏肚子了,要上医院,逼着让你赔医药费,不赔就不罢休。” “还有趁乱来使坑人的,这种多是生面孔,你根本不知道他是地痞流氓,几个人一伙跟做局似的扰乱你,都是五十一百的大票,不小心收了一张就多少天全白干,把我妈哭得呢。” “还有干脆装醉来耍酒疯的呢,手里攥着酒瓶子进来就一通砸!你不让他讹钱讹东西,他就闹得把人都吓走,不让你开门营业!” 他家开卖店最初那一年啊,那些地痞流氓没少上门来打砸讹诈,一见势头不对,他妈就赶他进里屋躲着。 他躲在里屋,听着外屋的动静,都吓得浑身乱颤,现在回想起来都还心有余悸。 台球厅买烟的俩人听说,也啧啧了两声:“那几年这一片儿的流氓就是这么横这么乱!” 程砚初一把握住了周宇宁的手,小脸也绷得神情严肃,“那遇到这种人,你爸妈怎么办的?” “也没什么好办法,遇到能刚一波的,我爸就跟他们刚一下。” 他爸的暴脾气只要不用在对付老婆孩子,在这种时候还是有点用处的,又在部队里当过兵有身手,关键时刻能唬人。 “加上我妈在旁边哥长哥短地说好话打圆场,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有些人也就就坡下驴了,这么刚柔并济地一来,就能把事儿差不多混过去了。” “刚不过的,就只能忍气吞声,舍了小财保平安了。” “后来第二年开始全国严打,这一片儿成些气候的地痞流氓都被打没了,这才好多了。” 程砚初情不自禁地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真是没想到,这村里的小卖店还真不好开啊。 “然后可有意思了,卖店的前一家老板,那伯伯,”周宇宁小声跟班长说,“还跑来跟我爸妈说,说我爸妈运气真好,赶上了严打,要是他赶上严打,当初就不用关门了。就可眼气我家了,背后没少使坏呢。” “他都怎么使坏?” “造谣传谣,说我家卖过期东西,说把人吃坏肚子的事儿是真事儿,还鼓动别人来我家卖店赊账,可多可多了。”周宇宁咬了咬牙,“一肚子坏水。” “说起赊账要账、对付那帮老赖的事儿,那都够写成好几台小品的!” “说说,说说!”程砚初最爱听他讲故事了。 周宇宁就眉飞色舞地跟他讲了起来。 村里是人情社会嘛,大家都是街坊邻居,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来他家卖店扯各种由赊账的人一直多如牛毛。 光靠面子情来赊账的,就数不过来。他爸妈在要账这块儿遇到的糟心事儿,那简直比毛毛雨还多。 跟地痞流氓来赊账就是白吃白拿不同,村里人来赊账,确实有一时手头紧或者忘了带钱等等原因,多数人赊账倒不是为了存心不还,不至于像地痞流氓那样无耻无赖。 “但渐渐的赊账的多了,有些人可能觉得,这是条生财之道。” 可能指着靠赊账来发家致富,就咬定了青山欠账不还,脸皮比城墙还厚,戳都戳不动。还特鸡贼,花花肠子九曲十八弯的,跟你上演十八班路数。 然后周宇宁就抑扬顿挫地给班长大讲特讲了一通,他爸妈是如何跟那些没皮没脸又鸡贼的老赖,你来我往斗智斗勇软硬兼施鸡飞狗跳闹剧一般的艰辛追账史的,听得程砚初哭笑不得。 “我家卖店从去年起,终于把‘概不赊账’四个字贴出去了,不然这个也讲人情要赊账、那个也讲人情要赊账,打一斤白酒要赊账、买半只烤鸡买一盒烟也要赊账,赊完又不还,成天追着要账人家还翻脸,都不够闹心的。” 为从根本上杜绝那些欠账不还的老赖,他家卖店去年起终于痛定思痛,“不讲人情铁面无私”地贴出了“概不赊账”四个大字。 然后在坚持不动摇地贯彻这个方针下,终于拔除了这个赊账的毒瘤,绝了此糟心事儿。 程砚初忍不住要鼓掌叫好,大快人心啊。 “可惜旧的烦恼去了,新的烦恼还在不断增加。”周宇宁坐炕上朝窗外一努嘴儿,“马路对面那家新开的卖店,卯着劲儿地跟我家搞恶性竞争打擂台呢!” 天天搞优惠,啥啥都卖的比他家便宜一毛两毛的,比如大脚板雪糕,市场统一价一块,全市都卖一块,她家就卖八毛。 有些东西她家甚至进价多少钱就卖多少钱,拼着不挣钱也要搞事儿,就指望着把他家干灭火,她家好垄断这片儿一家独大。 “简直阴险。”周宇宁气道。 更阴险的是,还背后下黑手使坏,举报他家啥啥烟没有许可证就卖,还有啥啥东西存在质量问题,把什么工商局烟草局的都给整来了。 他家身正不怕影子斜,一概营业许可证什么的都合法合规,卖的东西也没有任何问题,这才没被那些工商局烟草局的为难。 但一顿口舌官司总归是免不了的,白耽误半天工夫赔着笑脸伺候祖宗似的由着人家一通检查,末了还得孝敬人家几盒好烟啥的。 “这就叫害不了你,也恶心恶心你。” 对面那家搅屎棍简直坏透了。 可气的是,有些贪便宜短视的村里人还一窝蜂地跑去捧对面臭脚呢。 平时跟他家讲人情的时候那个说亲道热的,人家便宜个一毛两毛的就立马倒戈了,嘴巴里说得天花乱坠的人情都通通消失不见了。 岂不知真要把他家挤兑倒了,对面那心术不正的搅屎棍不知会怎么宰村里那些冤大头呢。 但他们当然不关心这个,更不关心对面是不是不讲武德玩下三滥,那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又害不到他们身上,有些人乐得看热闹呢。 除了一些老主顾还坚定不移地来光顾周宇宁他家,其余人是谁家便宜就买谁家。 也是因为有这么一家不怀好意的强劲对手,就在马路对面虎视眈眈着呢,他家才要加倍地对老顾客殷勤热情,差不多的都包容了,还得想法子吸引新顾客。 “你家卖店门口摆出去的小黑板,”程砚初会意,“就是用来吸引顾客的吧?” 每日进了什么新货什么价格,还有以新带旧的组合优惠价、买指定商品送橡皮擦作业本钥匙扣等等销售策略,上面都用彩色粉笔写得清清楚楚呢,还画了可可爱爱的卡通配图,新颖醒目,非常吸引人的眼球。 “是呀!都是我写我画我设计的呢,怎么样?”周宇宁骄傲地挺起小胸膛,一脸快来夸我呀。 “很棒!”程砚初朝他竖起大拇指,“比对面那家的小黑板强远了,他家一看就是抄你家的,写的画的乱七八糟就算了,还就知道打价格战。” “就是呀。靠打价格战被他家牵着鼻子走可不行,”周宇宁摇头晃脑道,“那是掉进了圈套了。” “所以你家屡进新货出奇制胜,并且开发其他销售策略,打对方一个出其不意,抢占先机。”程砚初点着头赞道。 “没错没错!对了,跟你说个好玩儿的,他家的坏心眼儿还不只是对同行使坏呢!” 说到这儿周宇宁噗嗤一乐,一脸憋不住笑的样子。 第47章 第 47 章 就像风陵渡口那间客栈,…… 周宇宁一脸憋不住笑, “他家竟然把抽奖的奖品,都提前挖走了!去他家抽奖的,别说死活都抽不中头等奖那个手柄游戏机了, 有不信邪豪掷好几块钱一个人把抽奖盘一抽到底的, 结果你猜怎么着?” “别说头等奖了,他连个三等奖都没抽到,整个抽奖盘里一个奖都没有,全是谢谢惠顾!你说好笑不好笑!” 程砚初也跟着笑起来,“他家这样下去, 口碑信誉完蛋只是时间问题。” 靠偷.奸耍滑阴谋诡计使坏下绊子来做生意, 可做不长远。 别人贪小便宜只是一时的, 可没人是傻子。 说起对面抄他家的宣传板, 程砚初想起一事, “那个傲慢男的妹妹,我见过她一次。” “哦?”周宇宁奇了,“你在哪里见过她?” “上次去一班观摩他们班的班会,她是请的外援, 在他们班弹电子琴来着。” 程砚初就把一班班会借鉴了他们班五一班会那次, 弹琴加画画加剪纸捏橡皮泥的节目形式的事儿,跟周宇宁说了。 “好哇!”周宇宁气道,“他们班又抄咱们的!” “等等,班会还能请外援的吗?”只听说过球赛有外援,班会还能请外援的? “他们一班弄了个弹电子琴加吹笛子,据说她是那吹笛子女生家的亲戚,可能就算外援又不算外援吧。” “还带这样儿的?!” 周宇宁又问:“那她琴弹得好吗?” “肯定没有班长你弹得好!”不等回答他自己马上道,“我不用听都知道,班长你弹的琴是最好的!” 程砚初就笑了, 耳朵尖儿红红的。 黄金档电视剧《儿女英雄传》要开播的时候,小卖店每晚准时来打卡的常客们果然陆陆续续地都来齐了。 程砚初来了这几次,早跟他们混得脸熟了,进屋第一个脱鞋上炕占据C位盘腿一坐的,必然是王奶奶,这帮大人叫她王老婆子的。 她儿女孙子孙女的都住在市里,自己一个人住在郊区这边儿的老房子里,经常来周宇宁他家卖店闲坐,跟周妈妈闲聊天的。 晚上这王奶奶更是天天往他家卖店跑,一个人在家看电视多没意思啊,来这儿人多热闹。 接着前后脚进门的就是卫生所打更的张叔,和开关厂打更的李叔。 张叔一进来,看见他们俩小孩儿坐炕上吃橘子嗑瓜子呢,就贼自来熟地伸手抓了一把瓜子。 “吃人家小孩儿的瓜子,你磕碜不磕碜!”李叔说他。 “小张,”随后进门的徐阿姨洪亮着嗓门喊他,“今儿也该你出回血,给咱们大家伙儿买回瓜子吃了吧!” 徐阿姨,人称徐破烂儿,是附近靠收破烂发家致富的大户。 “就是,赶紧称一斤瓜子去!”李叔跟着起哄,推张叔。 张叔抵赖了几句,经不住众人臊皮他,只得磨磨蹭蹭地去称了半斤瓜子。 徐阿姨买了两斤橘子,嘻嘻哈哈间,西边儿粮食酒厂打更的陶大伯也来了,大家都坐炕上吃橘子嗑瓜子。 李叔把掰下来的橘子皮都扔到了屋当中的炉子上,“嘿呀,就爱闻这烤橘子皮的味儿,给这屋里头清新清新!” “回回他来回回烤橘子皮!”张叔就朝着周宇宁妈妈说,“嫂子你也让他!他把你这屋里烤得都一股焦橘子味儿,还清新呢可拉倒吧!” “他家炉子小,要不我就揣俩地瓜来烤着吃了。”陶大伯砸吧砸吧嘴儿说。 “你明儿就揣俩来,”李叔说,“炉盖子上烤不熟,扔炉子里头去,让咱们也尝尝味儿!” “去你的,扔炉子里头那还能吃?你当这是灶坑呐!” “刘姐咋还没来啊?”有人问,“她家磨米厂现在又不开工,电视剧都演上了,咋还没到位呐。” “下午人儿子儿媳带着大孙子回来啦。”王老婆子坐炕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袋,“这不周六了嘛。人指定搁家逗大孙子玩呐,哪来的空陪咱们这些老梆子!” “呦,你们今儿人齐全啊,让个地儿给我暖和暖和!”隔壁台球厅的老板娘董姨也来了,进来就一屁股挤走了炕沿上的张叔。 “你家生意可红火啊!”张叔没地儿坐,只能往后一靠靠柜台上了,“天天白天晚上都不断人儿,”他觑着董姨,“你还有空来这儿?” “抓个空偷个闲不行啊!”董姨不客气地抓了一把瓜子,呸地一声吐了个瓜子皮儿,“老张,你天天蹭别人的瓜子也不害臊哇,把你小抠得你就不能买一回!” “今儿老子买的!”张叔瞪着眼道,“你磕的是老子买的瓜子!” “哎呦不容易啊,”董姨嗑着瓜子瞅着他笑,“铁公鸡终于拔回毛了!”炕上的众人又哈哈一阵乐。 程砚初边看着电视,边听着这帮大人插科打诨,觉得热闹又有趣。 他最近一到晚上就往周宇宁家小卖店跑,来了就不乐意走,图的就是他家卖店这热闹闹的人气儿,比他一个人待家里强多了。 这热乎气儿就像他最近读到的一句话——家人闲坐,灯火可亲。 这八个字一下就让程砚初想起小时候在姥姥姥爷家的日子了,姥爷家人口多,还有舅舅表哥们呐,家里一屋子的人,常常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的。 就是看个电视也欢声笑语的。 哪像被接回爸妈家,一下子像住进了活死人墓。 他很讨厌晚上一个人呆在那个空空荡荡的房子里。 要不是天天放学回来都有练琴、又练这个练那个的一堆任务拘着他,他根本不想呆在冷冷清清的家里。 来周宇宁家小卖店就好了,一群人坐炕上热热闹闹的,屋子里肯定是没他家暖和了,窗户缝儿门缝儿四面儿都往里透着风。 再有人进来买货,开门关门进进出出,那棉毡门帘子掀开又放下放下又掀开的,那带起的寒风是呼呼地往屋里头刮,一阵风进,冷得人直缩脖子。 要不是有这铺热炕,光靠地当中那个小炉子,那这屋子里怕是冷也要冷死了。 但有这铺热炕嘛,有这一群人围一块儿嘻嘻哈哈说说笑笑的热乎劲儿,就真挺好的。 “我忽然想起风陵渡口了。”程砚初一扭脸凑近周宇宁跟他说,“你家小卖店,就像风陵渡口的那家客栈。” 那家客栈是风雪夜里的一抹温暖,好心的客栈老板收容了一客栈被风雪阻住渡不了河的行旅之人。人太多房间住不下,老板就在客栈大堂生了一把篝火,大家挤挤挨挨地围坐在大堂里,围着篝火边取暖边讲神雕大侠,多么浪漫,又多么温暖。 就像雪夜的周宇宁家小卖店一样有人情味儿。 “是吧是吧!”周宇宁眼睛嗖一下就被点亮了,“我也一直这么觉得!” 他当时看到风陵渡口那章的时候就超喜欢,就一下子被击中了!寻思着那客栈,不就是他家小卖店冬天晚上时候的样子嘛! “没错没错!”两个小孩儿小声叽叽喳喳的,为他俩再次找到心灵共鸣而兴奋不已。 没一会儿又听他们大人聊起黄大仙啊鬼打墙啥的那些东北秘闻了,程砚初和周宇宁两个连电视都顾不上看了,支棱着耳朵眼睛晶晶亮地听大人们胡侃。 周宇宁胆儿小,是又害怕又忍不住好奇的巴巴地想听。 程砚初胆子比他大多了,睁圆了一双眼睛听得都入迷了。 他可真是太爱听这些了。 这些老东北趣闻、精怪们的故事,跟看过的武侠剧武侠小说、听过的武侠评书,都不一样。 忒吸引人了。 大人们讲得也有意思,快赶上听评书了。 一时讲到有些吓人处,周宇宁噌一下把脸埋进了班长肩膀,两只手也一把抱住了班长胳膊,跟树袋熊似的藏他身后瑟瑟发抖。程砚初赶忙安抚地拍拍他的手,惹得周宇宁妈妈直笑话儿子“胆儿小就别听,又害怕又要听!” 周宇宁猫儿似的缩在班长身后,等过了那段吓人处,又小猫儿探头似的露出一双猫儿眼来,瓮声瓮气道,“有班长在我就不怕。” 一时,身后的棉毡门帘子又被掀开,又有人进来买东西了,蹿进来的寒风夹着雪花打着旋儿地刮了进来,揣着手手挨一起坐的程砚初和周宇宁他俩被冷得缩了缩脖子,更紧地贴到了一起。 “外头下雪了?”张叔李叔他们抱着膀子问。 “下了,挺大呢,没看我这肩膀上都白了!”进来买货的人拍了拍大衣上的雪,边跟周宇宁妈妈说来盒黄果树! “你这烟瘾挺大嗬,大晚上的下大雪也跑出来买烟!” “可不是!你们不也是,下雪也没拦住你们往这卖店跑。” “我们来时候还没下呢,下了也要来的。” 来人笑了一声:“那是,你们这坐热炕头上看着电视吃吃喝喝的,美滋儿的啊。” 扭头冲周宇宁妈妈说,“嫂子你得收他们钱!这烧得滚热的热炕头天天给他们白坐呐。” “谁白坐了?没看见这瓜子买着橘子买着?嘿你小子!瓜子给老子还回来!” 来人早眼疾手快顺走了一把瓜子,呲溜一下就溜出门了! 程砚初跟周宇宁对视一眼,又悄悄看了一眼那边儿心疼得直跺脚骂骂咧咧的张叔,俩小孩儿抿着嘴儿抖着肩膀直乐。 周宇宁妈妈拿了个炉钩子,把炉盖子掀开,朝炉子里头结结实实地又填了两铲子煤块。 有火苗蹭地窜出来,带着热烈的温度。 窗外的雪下得越来越大了,程砚初和周宇宁他俩又兴兴头头地接着听大人们讲东北精怪们的故事去了。 第48章 第 48 章 独一份的圣诞糖果!…… 在一场接一场的大雪中, 十二月眨眼就来了。 然后好像嗖的一下,大街小巷的音像店书店超市卖店什么的,都有圣诞歌欢快的旋律响起来。连桥东头小小一家门脸破旧的小发店冲着赶时髦多揽客, 都破天荒地将那台破音响里万年老掉牙的《千年等一回》换成了《铃儿响叮当》。 这么一换, 上门发的客还真多了几个!老板乐得喜气洋洋,更是全天候奏响《铃儿响叮当》。 在这样浓郁欢快的节日氛围里,周宇宁班上的同学们一下课都在叽叽喳喳兴奋又快活地聊着圣诞节,还有不少互赠圣诞贺卡的,一时间班上的气氛热闹非常。 周宇宁看着互赠贺卡亲亲热热的同学们, 心里琢磨着, 今晚是平安夜, 明天就是圣诞节了, 他也想送给他最喜欢的班长一张圣诞贺卡。 不过最近这阵子他爸都在小卖店看店, 周宇宁没能逮到机会向他妈申请赞助一张圣诞贺卡。 而且他不是每年都能申请到圣诞贺卡赞助的,五毛的贺卡他觉得太丑了,好看的贺卡要一块钱一张,不便宜呢, 一般都是家里卖剩下卖不动的, 在他的一再缠磨下,他妈妈才会勉为其难地偷偷给他一张。 想到这儿,周宇宁托着腮帮子幽幽叹了一口气。 哎,他作为自家卖店的“少东家”,也是没有支配店里东西的权利的,只有眼巴巴着多看两眼的份,完全没有自由拥有的份。 不像只小他一岁的侄子那么幸福,二姨家的三哥三嫂现在在开文化用品店,以前还开过副食店, 他家开副食店的时候,店里的虾条薯片零食冰淇淋反正所有好吃的,三嫂和侄子都随便吃。 卖五块钱十块钱那么贵那么贵的大桶高档冰淇淋,侄子抱在手里可劲儿造。 至于桃罐头香蕉草莓啊什么的,侄子早都吃够了。 而他,别说奢望桃罐头跟草莓了,连香蕉苹果橘子,也得等快要坏掉卖不出去的时候他才有份吃,就是苹果橘子烂掉一块儿的时候,香蕉皮彻底变成黑色的时候,他才能吃。 要么就是感冒发烧生病的时候,偶尔能吃到他妈妈拿给他的一个外皮还没变黑的香蕉,真是比变黑掉的好吃太多了。 所以他看到侄子吃的都是新鲜鲜没坏掉的水果的时候,说心里不羡慕是不可能的。 尤其看到侄子每每又捧着大桶冰淇淋在扛扛狂造,又捧着个那么老大的盆在大冬天里一颗接一颗狂吃又大又水灵的草莓车厘子,又抓着薯片奇多朝嘴里狂塞的时候,他的确羡慕极了。 侄子他家开了文化用品店之后,店里所有的文具作业本精美带锁日记本什么的,侄子也是随便用,简直无限量供应着用。周宇宁经常看到侄子的作业本用了三分之一都不到,就随手扔在一边,用新的了。 日记本也是。 因为两家离得不远来往亲密,周宇宁见识侄子这种随意挥霍的败家日常简直不要太多。 而同为“少东家”的他,就没有这个福气了。 “陈梦娇,我不是跟你关系最好的好朋友了吗?怎么你都送给杨乐圣诞贺卡了,我却没有收到你的贺卡啊?我都送你了!” “我零花钱花完了,没钱买贺卡了嘛,下回送你!” “我又不像周宇宁家开卖店,想送多少贺卡有多少。” “周宇宁,怎么没看到你送给谁圣诞贺卡啊?”忽然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正发着呆的周宇宁一下被拉回神,懵懵地抬起头。 “你家不是也卖贺卡的吗,又不用花钱,你都不送同学的吗?”是陈梦娇在问他。 “别人也就算了,班长对你那么好,天天给你好吃的,午饭都分你一半儿,都赶上天天给你带饭了,你都不送班长一张圣诞贺卡的?” “哎我可真羡慕你,我要是像你一样家里也开卖店就好了,想送多少贺卡都随便送。”陈梦娇说完这句话,不少同学都朝周宇宁投来羡慕的眼神。 什么啊,怎么又来了! 这种羡慕他家开卖店的眼神!又来了! 早解释烦了的周宇宁刚要开口,朝他投羡慕眼神的同学们已经转回头各自继续热聊去了,周宇宁的嘴巴张了个寂寞,只好闭上嘴。 刚才发生了什么?怎么又提起这一茬儿了? 班上同学经常以为他家是开小卖店的,他零食雪糕作业本铅笔钢笔什么的都随便吃随便用,反正是自家的又不花钱,说多么多么羡慕他的人简直不要太多。 他已经不止一次地辟谣过,他家是开小卖店不假,但他并不能随便吃随便用啊! 是,那些东西虽然自家卖店里卖,但也是花钱进货进来的,不是大风刮来的呀。 而且都要留着卖,供他哥和他上学用的,岂止不能随便吃随便用,还要省着吃省着用的! 难道没看见他的作业本从来都是两面写,写完这面用那面。 数学算题的草稿纸更是反复用,把所有犄角旮旯都填满、数字上叠着数字重重叠叠,用到实在写不下才换,用完的草稿纸还要攒一起能卖钱的。 语文作文打草稿,都是在没写满的数学草稿纸上写的,一定要最大限度充分利用草稿纸才对得起每一张纸的价值,哪有过用一张空白纸打草稿那么奢侈的时候哟! 铅笔橡皮之类的一次性消耗品,更是要想方设法地省着用,铅笔用到短得削不了了、橡皮用到只有最后一丁点完全擦不了了才舍得扔呐。 要不然怎么说班长赞助他的水彩笔和国画颜料什么的对于他来说,简直是一笔泼天之财呢! 算了算了,周宇宁小猫儿搓脸似的揉揉自己的脸,这种羡慕他家开卖店、羡慕他家有钱的传言隔一阵儿就往外咻咻地冒,他现在可没空搭这些,得琢磨怎么跟他妈妈要到贺卡的赞助才是头等大事。 放学回到家,周宇宁就在寻找各种时机跟他妈妈搭上线。 终于逮到一个他爸出去的空儿!周宇宁赶紧咻一下冲到他妈妈面前,将肚子里翻来覆去打了几十遍的草稿一股脑地急着往外倒。 结果,话刚起了个头就被打断了,他妈妈无情地驳斥了他的拉赞助请求! 压根儿不给他缠磨的机会,一口驳回! “你爸早跟我说了,不让我再给你贺卡!” “进的都不够卖的,哪有给你的?你拿了又没用!” “甭想这事儿了,没戏!再说一个字就告诉你爸!” 周宇宁只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在卖店吃了晚饭后,灰溜溜地背着书包回家了。 踩在咯吱咯吱的雪地上,周宇宁举头望天,对着天上凄冷的月亮叹了一口忧伤的气。 想起去年圣诞节,他去三嫂家店里正撞见,侄子发卡片一样豪气地给同学群发贺卡的一幕。 哎,同样都是家里开店的,他这个“少东家”,跟侄子那位少东家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同学还老说羡慕他,羡慕个啥啊,他又不是真的少东家,他只是个那什么煤粪球外头光! 好比侄子是江南首富家名正言顺的少爷,他只是个名为干少爷实为伙计一分钱都没有的可怜虫罢了,真不知道那些同学天天瞎羡慕他个啥! 周宇宁咽下这口不被人解的苦水,甩甩脑袋把这一档子事儿嗖地丢出脑海,紧急思索他的当务之急。 既然想要一张贺卡是彻底没指望了,他转着眼珠子想来想去,呀!那要不然就手画一张送给班长好了! 画画他在行,手画一张没问题。 但是跟人家印的贺卡一样画圣诞元素的,是不是没什么出彩的啊? 周宇宁回到家,放下书包就拨棱着脑袋苦思冥想,得画一张什么样的贺卡才能一眼惊艳到班长、让班长见了就喜欢呢? 边想边手里无意识地折着纸,想啊想,不经意间瞥见手里的折纸,周宇宁霎时灵光一闪,双眼瞬间点亮了! 他想到做一张什么样的贺卡了! 越想越兴奋,想到这张贺卡一出,谁敢与之争锋!周聪明一休仰天大笑两声,手指划着圈圈在自己头顶绕啊绕,我可真聪明呀! 说干就干,周宇宁找出一些他劳动课上省下来的硬纸板,还有其他一些材料就开始动手鼓捣起来。 就是……画完上色,只好用班长赞助他的水彩笔了。 用班长赞助的水彩笔画圣诞贺卡送给班长,嘿嘿,周宇宁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蛋儿,他这算不算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喔! 圣诞节这天上午,程砚初课间拉着周宇宁一起出去上厕所,回来路上就悄悄对周宇宁说,问他今天放学后要不要去他家里玩儿。 “你别回家吃饭了,直接去我家!” “玩完之后就睡我家怎么样?我爸妈有事,今天晚上都不回来,家里就我一个人,你晚上睡我家里好不好?” 好呀!周宇宁差点儿就要冲口而出,顿了顿,说等回家问他妈妈一声,他妈妈应该会答应的。 “那就一言为定啦!”程砚初欢喜道。 “对了,别告诉别人。”程砚初又嘱咐他,一脸“只有咱们俩,要保密哦!” 周宇宁猫儿眼扑闪了两下,乖乖答应了。 回到班级,又看到班上一些同学在热热闹闹地互送圣诞贺卡。 昨天只是预热,今天才是互送贺卡的高峰期。 因为程砚初跻身为校园风云人物的高人气,送他贺卡的不只本班同学,还有一些外班的女生呢,这两天课间,周宇宁被她们拉住、叫出去好几次,都是拜托他将贺卡转交给班长。 为难之际,多亏了冯卓出面“搭救”,周宇宁才得以脱身。 这会儿看到班上同学又在互赠贺卡,周宇宁下意识朝教室外头看了一眼——只要别再有外班女生拜托他转交给班长贺卡,就万事大吉呀。 ——班长说了不收外班女生贺卡,所以你们可别再找我了,找我也无能为力啊。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伸手去书包里掏下节课的课本,手刚伸进书包里,却碰到了一个……盒子? 周宇宁顿了顿,眼珠儿一转想了想,借着书包和课桌肚的遮挡,趁人不注意做贼似的将那盒子悄悄拽出来一小截儿——竟然是一盒圣诞糖果! 第49章 第 49 章 这什么萌物啊天,太可爱…… 好漂亮好精致的盒子下面还压了一张圣诞贺卡, 周宇宁打开贺卡一看,班长那熟悉的字迹就映入眼帘,将几行字快速看完, 果然是班长送他的! 除了贺卡外, 居然还有一盒这么精美的圣诞糖果! 周宇宁来不及细看,急忙将糖果盒一把塞回书包,小心脏还在怦怦狂跳,被班长送给他的这独一份的圣诞礼物惊喜的! 他看到班长送冯卓他们的都只有圣诞贺卡,没别的, 只有送他的额外还有盒糖果! 周宇宁心里欢喜得不得了, 简直有些受宠若惊, 小脸儿都兴奋欢喜得红扑扑了。 他一下跳起来, 朝班长那边儿跑去, 就看见跟班长关系好的冯卓他们都围了上来,都在送班长礼物呐。 有送糖的,有送零食的,有送卡通贴纸的, 送什么的都有。 除了看到陈梦娇送了一袋包装纸精致的酒心巧克力, 稍微有点小贵之外,其他同学主打的都是一个礼轻情意重。 看到周宇宁空着手过来的,陈梦娇一脸讶异地问他;“你没给班长准备生日礼物吗?你不会不知道今天是班长生日吧?今天不只是圣诞节,还是班长生日啊!” “啊!今天是班长生日吗?”周宇宁眨巴眨巴眼,声音里带着心虚,“我不知道诶。” 上课铃打响了,大家赶忙鸟兽散各回各座。 “圣诞贺卡不送,连生日礼物也没有!亏得班长对他那么好!”周宇宁听到陈梦娇跟人嘀咕说。 放学回到家,周宇宁如愿得到他妈妈的外宿批准, 乖乖听了几句叮嘱,就背着书包欢天喜地地朝班长家狂奔而去了。 按了门铃之后,是程砚初给他开的门,像就守在门口似的,他刚按响门铃,门刷一下就从里面打开了,就对上班长十分欢喜的脸,然后急吼吼地搂着他脖子就迎他进去了! “班长,我有给你准备礼物喔!”周宇宁一进门放下书包就开始掏东西。 “有圣诞贺卡,也有生日礼物喔!”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今天是班长生日,怎么可能没给班长准备礼物嘛。 给班长的生日礼物他提前一个礼拜就开始准备了,比昨晚画的圣诞贺卡下的工夫还要多呐。 但他满心谋划着要给班长个惊喜,本来打算着也像班长那样,悄悄塞班长书包里。 这样做还出于他的另外一层考虑——他做的这两样东西因为制作材料有限,只够做给班长一个人的,怕直接拿出来让班上其他同学看到了也都喜欢,也管他要,那就完球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而且他也决不会用班长赞助他的水彩笔画送给别人的礼物啊。 然后上午碰巧班长又跟他说,邀请他放学后来家玩儿,周宇宁就立马有主意了——那他就不用偷偷塞班长书包了,来班长家之后再送嘛! “喏班长,这个是圣诞贺卡,我自己画的呦!” 下一秒,程砚初就被眼前这张豪华版的手作圣诞贺卡惊呆了! 贺卡一打开,映入眼帘的是里面层层叠叠一重又一重的城堡小屋,二维的! 周宇宁他居然做了个二维的贺卡出来! 每间小屋每个窗口里都亮着温暖的灯,周宇宁用水彩笔画了一个又一个透出亮黄色灯晕的窗口,打开贺卡的一瞬,先就被这些可爱窗户里的温暖灯光给温柔到了。 好美,好暖,像扑面而来一个温暖的童话世界。 紧接着大受震撼的就是,这张贺卡里的圣诞元素也太丰盛太热闹了叭! 城堡门前的雪地里有一棵又一棵圣诞树和圣诞雪人,每个圣诞雪人的神态居然还都不一样! 有的快乐傻笑,有的憨态可掬,有的乖乖巧巧,有的调皮上扬的眉眼嘴巴里莫名透出一股子狡黠和古灵精怪! 程砚初好像还是头一回从雪人脸上,看出这么多种截然不同活灵活现的神态跟情绪呢。 它们相互之间还朝彼此微微偏着头,好像在热热闹闹地说小话唠嗑呢! “是在心急地念叨着圣诞老人啥时候背着他的礼物袋子飞来给大家派送礼物吗?”程砚初哈哈地笑。 这些小雪人们也太可爱啦。 城堡上空还飞着一辆麋鹿拉的豪华马车,马车里坐着个圣诞老人。 这位圣诞老人也不走寻常路,他正脸朝着头顶月亮的方向,笑眯了眼一脸快活地在弹着吉他唱着歌呐! 唱的大概就是那首铃儿响叮当的圣诞歌,这股子欢脱脱很“返老还童”又一脸陶醉的模样,让程砚初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贺卡画得精美、设计细致用心就算了,真的很难不被这股快乐祥和的气氛所感染打动哦。 程砚初流连的目光在那暖暖的灯光和快活的圣诞老人身上来来回回,要不是怕手指摸花了那窗口里暖黄色的光晕,他真的很想上手再多摸一摸。 也不知道周宇宁为了做出这样一张圣诞元素大集结、还是二维版的超热闹超豪华贺卡,费了多少时间跟心力…… 这份心意,怎能叫人不感动。 程砚初立时就在心里默默宣布,这张圣诞贺卡可以仅次于陪伴了他好几年的那本圣诞月历贺卡,成为他心中第二珍贵第二值得珍藏一辈子的贺卡了。 月历贺卡是一向赶时髦又慈爱的姥爷买给他的,看到别家小孩子都喜欢贺卡,他也给外孙子买了一个,还是豪华的月历版,相当于一下子拥有了十二张贺卡!收到它的快乐是别家小孩儿的十二倍!十二倍的快乐呀! 姥爷总是这样宠他,什么都要给他的比别家小孩儿的多,什么都想他拥有的比别家小孩儿多,不仅物质上让他一直比别人富有,对他的关爱也一直很多很多。 回想起来,在姥姥姥爷家长大的时光里,他一直是个精神和物质上都非常富有的小孩儿。 被接回父母家的第一年,一切都是陌生的,哪儿哪儿都不适应,好像是来父母家做客的那整整一年,多少个夜里他都是靠着摩挲那本月历贺卡、怀念着在姥姥姥爷家的温馨快乐时光一点一点度过的。 跟父母之间的客气生疏,还有更雪上加霜的跟他妈之间层出不穷的摩擦跟龃龉,所带给他的冲击与伤害,要不是靠着从小在姥爷家获得的那些无条件的爱与温暖记忆支撑,他简直都不知道自己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儿。 不过幸好,现在他身边又出现了一个对他超级好、超级宠他的人了,程砚初温柔的目光追着跑去那边儿不知又捣鼓什么去了的周宇宁。 幸好,幸好有他在身边一直陪伴着自己,陪伴着他一起制造着新的温馨与快乐。 甚至有些方面简直比姥爷还要好——他懂他说的话,懂他总不被父母解的乖张与委屈,跟他一样爱玩爱闹总能玩到一起去; 他生病时会担心他急吼吼地来看他,把他自己都舍不得吃的大白兔奶糖巴巴地留给他吃,还会踩着凳子煮粥给他喝…… 那些一件比一件更暖心的事都不必多提,就说现在,一张贺卡而已,却愿意为他花这么大心思,愿意这样劳心劳力地来哄着他开心,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好幸运啊。 “还有生日礼物呐!”周宇宁看他光顾着对贺卡出神,忙催着班长,“快看生日礼物!” “好!”话音一落程砚初就跟几只戴着红红绿绿圣诞帽和围巾的小公仔们来了个脸对脸! 程砚初:!!! 他作为十一岁男子汉沉稳自持的小脸上简直要一秒绽放出老父亲的慈爱笑容来了。 ——这是什么萌物啊天,这也打扮得太可爱了叭! 就见那几只皮卡丘、杰尼龟、可达鸭小公仔们,各个儿脑袋上都戴上了一顶毛绒绒可可爱爱的小小毛线帽! 毛线帽子顶端还顶着一颗毛绒绒的小球球,红色帽子上缀的是白色小球球,白色帽子上则是红色小球球,绿色帽子上也是红色小球球。 公仔们脖子上系的毛线围巾也是,无论是红色的纯色围巾,还是红绿相间、红白相间的围巾,两端都各缀有一只毛绒绒的白色小球球,可爱极了。 小公仔们一个个戴上这样圣诞氛围满满的帽子和围巾,顿时变得更加憨态可掬,简直要把人的心都萌化了。 程砚初喜欢得不得了,摸着它们的小帽子小围巾爱不释手,连呼:“太可爱了,这也太可爱了!” “这样一装扮,它们好像圣诞小雪人啊!” 周宇宁就嘿嘿一笑:“小公仔们听说今天是圣诞节,又是班长生日,它们也吵着闹着要来陪班长一起过节咯!” “我这也是借花献佛,”周宇宁挠着红扑扑的小脸带着些羞赧道,“小公仔都是你的小公仔,我就织了帽子和围巾而已。” “帽子围巾都是你织的??!”程砚初刷地扭脸看他,大吃一惊大为惊喜。 “你居然还会织帽子围巾!”“你连帽子围巾都会织了!”程砚初看看小公仔们,又看看周宇宁,震撼得一时间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想起周宇宁连绣花都会呢,织帽子围巾啥的估计更是小菜一碟了,这么一想程砚初才堪堪平复下出离激动的心情,没有立时化身成一只尖叫鸡。 “现在就会织它们的嘻嘻。”周宇宁羞涩地挠了挠脑袋瓜儿。 “太漂亮了,太漂亮了。”程砚初赞不绝口,羡慕的目光简直黏在小公仔们身上下不来了。 他也好想拥有小公仔们的同款帽子跟围巾喔,不是外面卖的,是周宇宁亲手织给小公仔的这种。 忽然一个渴望漫上心头——他什么时候也能像小公仔们这样幸福,能戴上周宇宁亲手织的圣诞帽子,围上他亲手织的圣诞围巾呢? 此刻他真的是非常非常羡慕甚至还有一点点嫉妒这几只小公仔了! 第50章 第 50 章 程砚初马上计上心头:他…… 不过……程砚初转念一想, 织给小公仔的小小一只帽子围巾费不了太多事,但要是织给他这么大个人戴的,那可就要大费工夫了。 他摩挲着小公仔们身上的帽子围巾心里暗暗想, 等到周宇宁能织的时候他也不能跟他开口要, 那会把自己老婆累着的。 他看了看圣诞贺卡,又看了看小公仔们身上的圣诞帽子圣诞围巾,感觉自己简直是个被欢喜跟快乐盈满的大富翁,他此刻就有一种几乎要按捺不住的冲动——好想一把揣上宁宁亲手为他做的这两样礼物,满世界的显摆炫耀一圈儿啊! 就想显摆给别人看, 让全班同学让全校同学让所有人都羡慕他, 周宇宁亲手为他做的礼物诶, 只有他有, 别人都没有! 只可惜他不能, 要是拿了这两样礼物去学校显摆,招来别的同学也管周宇宁要,那不是给老婆添乱嘛! 程砚初只能强行压抑下自己的满腔狂喜,哎!他觉得这一刻体会到锦衣却夜行、衣锦却不能还乡是啥滋味儿了, 他体会到了! 正难受遗憾呢, 就听见周宇宁在那儿跟他解释说,今天在学校没有把礼物送给他、等到这么晚才私下拿出来的原因。 他怕白天在学校班长真以为他没准备礼物呢,会失落会伤心,这个必须要解释清楚的。 “我怕别人看了也喜欢也想要,我可不是小气的人喔,可我不能拿班长你给我的水彩笔,画送给别人的东西啊。”周宇宁一本正经超有原则地说。 “而且我只想画贺卡送给你一个人。”不想画给别人。 程砚初又一下子被他戳到了,心窝子被戳得甜甜暖暖的,在自家老婆的甜蜜温柔坑里傻狍子样快乐打滚, 躺得老幸福老幸福了。 “我的毛线也不多了,得省着点儿用,天冷了,我三嫂早不织毛衣了,我的毛线存量岌岌可危,所以可不能让他们看见这个。” 周宇宁朝小公仔们一努嘴儿。 别人要是也管他要这些小帽子小围巾的话,他上哪儿弄毛线去给他们织呀。 “就是,”程砚初用力点头,“不能让他们看见!” 又问他:“你的毛线是你三嫂给的?你二姨家那个三嫂?” “嗯嗯!” 二姨家三嫂是他最大也是唯一的毛线赞助商,他三嫂特别喜欢用毛线织各种东西,毛衣呀帽子围巾手套什么的,店里不忙的时候就每天织啊织。 她一织毛衣就爱让周宇宁给她打下手,伸直胳膊帮她绕那个毛线什么的。然后心情一好,就会随手给周宇宁一团毛线,让他拿回家玩儿。 周宇宁会织小公仔的帽子围巾,就是在一边儿给他三嫂打下手,看着他三嫂织毛衣学会的。 “你光看一看就学会了?”程砚初再次一脸崇拜地看向周宇宁。 “嗯呀。” “得多看几次,”周宇宁补充道,“回来自己上手琢磨琢磨,织就行啦。” “我还以为是你三嫂教你织的。”程砚初说。 “她才没有教小孩子的耐心呢,还超喜欢戏弄小孩子的喔!” 周宇宁就小嘴叭叭地跟班长说起,他三嫂有年夏天用家里冰箱做了超好吃的樱桃冰,他忙问他三嫂是怎么做的,也想回家自己做着吃,做给他妈妈吃。 这个樱桃冰可以代替雪糕呢,有了它,他跟妈妈还不稀得吃雪糕了呢,再不用因为一根两毛钱的绿豆雪糕看他爸脸色受他爸气了,他自产樱桃冰! “然后呢然后呢,你做出来了吗?” “失败了。”周宇宁小脸一皱,“三嫂光告诉我,超简单的,把樱桃放进装鸡蛋的那个塑料盒里,填满水放冰箱里一冻,取出来就能吃了。” “可她没告诉我要放糖啊!” 于是他鼓捣好半天满怀期待做出来的一盒子樱桃冰,啥滋味儿都没有,还挨了他妈一顿骂,说他净瞎整,难吃还费冰箱电! 最气人的是之后他三嫂还嘲笑他:“你要放糖啊,不放糖怎么会甜!” 还说他“你好笨啊,放糖这事儿还用人告诉你才知道?” “那就是告诉了才知道嘛。”周宇宁鼓起小脸跟班长吐槽,“她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要放糖,我又没做过这个嘛。” 害他一场兴高采烈的期待全落了空不说,还又挨他哥一顿数落。 说只有他这样不动脑子的蠢货才会信他三嫂的鬼话,又说他三嫂心眼儿多,教个什么都留一手,可真有意思…… 他是搞不懂大人间那些官司啦,反正在他三嫂这样戏弄过他好几回之后,他再不敢去跟他三嫂取经了,怕被她反手就是一个忽悠,骗小孩儿。 反而是在一边儿看着偷师,比向她取经弯路少走好多呐。 “然后我帮她干活儿,她一高兴,就给我毛线团啦。”周宇宁高高兴兴地说。 他三嫂这个人脾气也有些喜怒无常,说翻脸就翻脸,她顺心眼子的时候给你这给你那,她一不顺心就立刻撂下脸来把你撵出门,他哥就被撵出来好几次,因此他哥跟他三嫂一向不对付。 但你只要帮她干活儿哄得她高兴了,她还是对你蛮好的。 因为经常帮他三嫂干活儿,给她跑跑腿儿干这干那啊,在她掌勺做二姨父生日宴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给她剥蒜洗菜掐豆角、端盘子递东西打打下手什么的,他三嫂一高兴,周宇宁就没少从她那儿得到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他哥就骂他眼皮子浅,说别人不要的破烂他还当个宝,还沾沾自喜呢,蠢货! 反正他是不管破烂不破烂的,对于装点他的娃屋玩偶之家能派上用场就不是破烂。 有时候还能跟着他三嫂混上一口零食吃呢。 比如做生日宴忙活的间隙,他三嫂饿了,就会掏出口袋里的饼干啊棒棒糖啊钱币巧克力啊什么的垫一垫,就会很大方地分些给他吃。 有时候忙活完了,还能美滋滋地跟着混上一根一块五的火炬雪糕吃呢! 不仅有吃的,他三嫂还夸他懂事呐。 为此又没少挨他哥骂,骂他眼皮子浅,骂他谄媚、马屁精、狗腿子、不要脸、没脸没皮、丢人现眼…… 他就不明白了,不就混了一口好吃的,怎么就丢人现眼了? 他是靠自己劳动混来的吃的,跟谄媚又有什么关系? 他想他是这辈子都解不了他哥了。 反正只要像这样顺毛捋,他三嫂还是很容易讨好的,在他三嫂那儿混上一口吃的没问题。 当然这些混吃混喝的部分周宇宁就没跟班长讲了,怕班长也误会他是个眼皮子浅混吃混喝的马屁精。 “冬天我三嫂就不织毛衣了。” 他三嫂不织毛衣的时候,他是要不来毛线的,也不好意思开口去要啊。所以他现在手里剩的那点儿毛线得省着用,没有多余的用来织送给别人的礼物。 程砚初立马就计上心头——不就是毛线嘛,他来供应! 他要顶替周宇宁三嫂这个毛线供应商,他要上位! 不过不急着现在就上位,才不想周宇宁给别人织东西呢,那多累得慌,等晚些时候吧,嗯!至少等过了节不用送礼物时候再说! 摩挲着摩挲着公仔身上的圣诞帽子围巾,程砚初忽然就满眼含笑地问周宇宁:“你的娃娃们是不是也换上冬装了?” 周宇宁狂点头:“对哟对哟!一入冬我就给她们换上啦。” 娃娃们也要过冬嘛。 “让我猜猜,”程砚初饶有兴致地问,“你是不是给她们缝了毛毛领斗篷啦?” “你怎么知道!” 程砚初嘿嘿一笑,“上回你说过,郭襄的那件粉色的毛毛领斗篷好好看啊,回头要给你的娃娃们也缝几件穿,你忘啦?” “你还说要给她们缝带风领的大氅,还有棉袄。” “对吼!”周宇宁拍着脑袋瓜儿笑。 “就是这个毛毛领,你又是从哪儿弄来的呢?”程砚初可太好奇了。 “这个嘛。”周宇宁抿着小嘴儿嘻嘻乐,“你肯定想不到,是从棉靴上头拆下来的!” 这就又要感谢他的毛线赞助商三嫂了,不只赞助他毛线团,还会在他的厚着脸皮讨要下,赞助给他棉靴上头的那圈毛毛呢。 三嫂这个时尚达人喜欢疯狂买衣服鞋子包包什么的,每年冬天都会买好几双超漂亮的带毛毛的棉靴。 不像他妈妈那样一双鞋穿好几年、等穿坏了实在穿不了了才一咬牙换新棉靴,三嫂的棉靴基本上一冬一换新,她说时尚的潮流一年一变,她从不穿过时的棉靴。 周宇宁就专门悄悄地盯着候着三嫂的棉靴们,哪双三嫂穿腻歪了要丢了,他就厚着脸皮讨要上面那圈毛毛。 还有舅舅家的两个表姐,一听他说,都会把穿坏不要的棉靴上头的毛毛留给他的。 因为她们的棉靴毛毛什么颜色的都有,周宇宁的娃娃们就有福了,可以拥有好几种不同颜色的毛毛领冬衣呢。 白色、粉色的毛毛当然要比灰色的更好看更可爱,他就给最美丽可爱的娃娃穿上白色毛毛领和粉色毛毛领的。 事实证明,可可爱爱的毛毛领对于提高娃娃们的颜值实在功不可没,披上毛毛领斗篷的娃娃们瞬间就像电视剧里的郭襄一样毛绒绒的美丽可爱极了。 “今天是圣诞节,”程砚初又说,“我猜你肯定也给娃娃们织帽子了吧!” “没错没错!”周宇宁摇头晃脑地得意道,“不过她们这个不是圣诞帽子,是咱们古代的红色雪帽呦!” 是带一圈毛毛的红色雪帽,这样赶上过圣诞节、元旦、过年的时候,娃娃们出去外头赏雪玩雪的时候就冻不着脑袋啦,就可以像红楼姐妹们那样,大雪天人人都有一顶防风防雪的雪帽,像她们一样无拘无束地在雪地里快乐憨玩啦! 又是大节下的,穿戴红色的喜庆,他们要过节,娃娃们也要一起过节嘛,都要喜喜庆庆的才好呦。 程砚初被他勾得又眼馋起来,真是迫不及待想见识一下娃娃们换上冬装的样子了! 50-60 第51章 第 51 章 这就是养老婆的感觉啊!…… 冬天天黑得早, 不知不觉中外面的天就黑下来了,程砚初神秘兮兮地跟周宇宁说,一会儿马上, 房子里会有一场圣诞节亮灯仪式呦! 周宇宁立马兴奋起来, 雀跃着翘首以待。 在程砚初三二一倒数计时数到一的时候,昏暗的客厅里刷地亮起了一片彩色的灯海! 周宇宁哇地一声欢呼起来! 是小彩灯的光亮!他那会儿就看到了,班长家客厅里有两棵圣诞树,上面缠上了一圈又一圈的小彩灯。 正对着电视的那面墙上,也挂了一排一排的圣诞装饰小彩灯, 眼下就是这些闪烁的小彩灯在绽放出一室的流光溢彩! 太美了, 这也太美了, 周宇宁甚至一时间有些恍惚, 怀疑此刻的他是不是一下子来到了童话世界! 不, 是魔法世界,是班长一摇手中的魔法棒,咻一下变出来的魔法世界! 程砚初又引着他上楼上卧室,一按开关, 班长卧室里也顿时亮起了一片璀璨梦幻的彩色灯海! 惹得周宇宁连声哇哇哇, 太美了太美了,这简直是他的梦中圣诞小屋啊! 这样美丽浪漫的场景从来只在外国的圣诞电影里看到过,现在竟然在班长家里也看到了! “庆祝咱俩一起过的第一个圣诞节!”程砚初欢喜非常地宣布。 看到周宇宁脸上连连绽放出喜不自胜的笑容,蹿来跑去的简直高兴成了一只快活无比的小精灵,程砚初也跟着更加开心了。 “这些圣诞装扮还有小彩灯,都是班长你一个人弄的吗?” “嗯呐!” 提起这茬儿,程砚初语气里的欢喜淡了一些。 他妈当然并不赞成他搞这些,把他狠狠数落了一顿,说他浪费时间净整这些花里胡哨没用的, 有这闲工夫,能背多少英语单词、练习多少钢琴曲了? 还上来就要把他辛辛苦苦布置了快一半儿的彩灯装饰一把扯下来,气得程砚初当场又跟他妈吵了一架。 “干嘛浪费时间弄这些?我只是想自己给自己一个开心快乐的生日,让这些圣诞树小彩灯代替你们陪我过个生日,这都不可以?” “打你们把我接回来之后,从没陪我过过一个生日,不像我在姥爷家的时候,每年过生日都有姥姥姥爷舅舅表哥们一大群人陪着我在家里一起热热闹闹地过生日。” 也不单是为了给他个小孩子过生日,舅舅他们说,这是借个由子大家聚一起热闹乐呵一天,过节就要有过节的样儿,甭管大节小节的,都要这样欢欢喜喜地过才叫节日嘛,更不要说生日啦。 所以他表哥表姐表弟们的生日每个都过得跟他一样热闹盛大,开心极了。 这是他姥爷舅舅们对小孩子表达爱的方式,借此传递疼爱他们这些小孩子、在乎他们这些捧在手心里的小宝贝。 但自从被接回爸妈家之后,忙碌的爸妈没有一次记得起他的生日,更不要提陪他过生日了。 从之前每年在姥姥家都有一大堆至亲陪他一起过生日那种温馨热闹,到如今年年的只剩他孤孤单单冷冷清清一个人守着个空空荡荡的大房子,两者之间落差不可谓不巨大,一度让爱热闹、渴望家人陪伴的程砚初心里十分难以接受,甚至一度想要从父母家逃走,逃回姥姥姥爷家。 在姥姥姥爷家,他有人疼有人爱,逢年过节过生日,都有一屋子的喜气洋洋。 在父母家,他没人疼没人爱,活像个常年被扔在家的孤寡留守儿童。 连过生日时跟他妈请求去自家超市里过,都不被允许,因为他妈要求他回家学习和练琴。 说超市里太吵闹,会影响他学习和练琴,一放学就把他撵回家里,每天都是如此,连过生日这天也不例外。 “我知道你们店里生意忙,没空陪我过生日,我早接受了,也习惯了。” 不然还能怎么样,还能跟他爸妈闹吗?控诉他爸妈不重视他不疼爱他?那不成了不懂事儿无取闹了吗? 小孩子的生日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他怎能要求爸妈扔下生意钱也不赚了,来陪他过一个区区的生日? 可他只是想要装点一下屋子里的节日气氛,让冷冷清清只剩他一个人的这幢大房子热闹一些,让这些圣诞树小彩灯陪他过个生日,难道连这样的小小心愿都不能被允许吗?还要招来他妈一顿喋喋不休的说教跟斥责? 他好委屈,心里好委屈,再也不想他妈了。 像他妈这种成天只关心他的成绩、只知道没完没了地督促他学习和练琴、动不动就上纲上线训他,却一丢丢关爱都吝啬给予的妈妈,如果能选择的话,他一点儿都不想要。 “哇这些!这些!还有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弄的!”周宇宁惊喜睁圆的眸子比屋里的彩灯还要亮,追着班长两眼亮闪闪地夸,“班长你可太厉害了!太会了!” 周宇宁这句由衷诚挚的夸奖,还有那大大的灿烂的笑容,瞬间冲走了程砚初心里的种种憋闷不快,他忍不住被周宇宁的快乐和笑容感染,很快又重新振作开心了起来。 “我还有一堆圣诞老人和雪橇麋鹿的贴纸呢,咱俩一起把它们都贴起来?”程砚初说。 “好哇好哇!” 俩小孩儿雀跃着快手快脚地把那些贴纸都贴到了窗户上。 贴完一看,满屋子里的圣诞氛围真是无敌了,他们俩对视一眼,开怀地大笑了起来。 然后春姨给他俩做了一桌子的菜,做完菜春姨就忙忙地离开,去接上英语班的女儿了。 好在还有周宇宁留下陪他过生日,程砚初心里暗喜,今年过生日的他再也不孤单了。 很快程砚初将生日蛋糕端了上来,周宇宁的猫儿眼再次睁得又圆又大:好漂亮好大好高档的生日蛋糕哇! 蛋糕上的奶油有辣么多辣么多!一朵又一朵圆滚滚的奶油小花儿团团簇簇挤挤挨挨的凑在一起,好热闹哇! 还有辣么多辣么多的水果! 周宇宁数了数,有香蕉、桃子、橘子、猕猴桃、草莓……还有好大好大的大红樱桃哇! 还有白巧克力呢! 周宇宁这个小饕餮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蛋糕好舍得用料,一看就超好吃啊! 比起他哥过生日时他蹭到吃的蛋糕,班长的这个也太丰盛了! “班长……”被眼前大奶油蛋糕馋得灵魂出窍的周宇宁猫儿似的舔了舔唇,“就我们两个人,吃得完这么大的蛋糕嘛?” “当然吃得完。”程砚初朝他眨眼一笑。 他知道周宇宁超爱吃奶油蛋糕的,平时又没机会吃到,所以趁着他生日特意订的这个大蛋糕。 又嘱咐了蛋糕店店员,把周宇宁爱吃的香蕉草莓樱桃还有白巧克力啥的都多多地铺上!管保这回叫周宇宁吃个过瘾吃个开怀! 周宇宁这下都无心吃菜了,就坐在那儿眼巴巴地守着桌中间这个奶油蛋糕,跟守着个大宝藏似的,那副小馋猫儿要馋哭了却还极力忍着克制着又可怜又好笑的小模样儿,把程砚初逗得简直要笑翻了。 他立马站起来手起刀落,切了一块大大的三角形奶油蛋糕,放到了周宇宁面前的碟子里,“快吃叭!” 瞬间就听到了周宇宁吸溜口水的声音! 程砚初刚又要笑,却听到周宇宁嗷一嗓子:“哎呀!班长你还没许愿呢!” 没许愿就为他切了蛋糕了! 周宇宁急得不行,手忙脚乱地折腾着要把切下来的那块儿装回去,被程砚初哭笑不得地一把拦住了。 “切了蛋糕也不影响许愿!” “真的吗?”周宇宁半信半疑地瞅着他,都快要急哭了。 “真的!”程砚初窝心又爱怜地揉了一把他脑袋,“关键在于心诚!” “今年有你陪我过生日,我好开心,心诚得不得了。” 说着,程砚初飞速朝缺了一角的蛋糕上插好蜡烛,双手合十对着蛋糕郑重许了一个愿,然后噗一下吹灭了所有蜡烛。 “想不想知道我许了什么愿?”他眨巴着眼问周宇宁,十足开心里难得带了点儿小嘚瑟。 “不能说的!”周宇宁急得要捂他的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啦!” “好叭!”程砚初似有些遗憾地乖乖听话,反正他明年还许这个愿,后年还许这个愿,大后年还许这个愿…… 他一直许一直许,愿望肯定加倍灵了,灵了就好,周宇宁不知道也没关系。 想到这儿,程砚初心里又像悄悄揣了个小秘密似的,看着周宇宁喜滋滋一笑,又催着他赶快吃蛋糕。 周宇宁拿着小叉子叉了口蛋糕急急地送进嘴里,哇,真甜啊! 甜得他两眼一秒弯成了幸福的月牙,幸福得都要晕眩了,一时间感觉自己又置身童话世界了,比吃掉童话故事里那个蛋糕屋还要幸福一万倍喔! 俩小孩儿接下来就是一顿大吃特吃,欢欢喜喜地分吃掉了足足小半个奶油蛋糕,一桌子好吃的菜也吃了个七七八八。 剩下的大半个蛋糕跟剩的一些好菜程砚初放进了冰箱里,说蛋糕留着给周宇宁明晚来接着吃。 周宇宁红着小脸儿挠挠脑袋瓜儿,大吃了这一顿就怪不好意思的了,哪能还明天接着吃? 那不成了刘姥姥了,又吃又拿的? 程砚初大手一挥:“你就可劲儿吃就完了,看你吃得多,我高兴!” 打跟周宇宁玩得亲密以来,他有时候也有点奇怪自己,为什么舍不得给熊孩子堂弟们的,甚至是有时候都不太舍得给对他那么好的表哥表姐们的好吃的好玩的,他却特舍得特乐意投喂分享给周宇宁? 就好像去舅舅家时投喂大表姐养的那只猫儿,那猫儿吃得越香甜,他们这帮铲屎官在旁边看着,心里就越受用越开心。 可又好像跟投喂那只猫儿还不一样,程砚初也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反正他舍不得跟别人分享的好吃好玩的东西,通通特别想要跟周宇宁一块儿分享,第一个想要分享的人就是周宇宁。 周宇宁如果喜欢他分享的东西,吃得开心玩得开心,他就也跟着特开心,完全没有像对着熊孩子堂弟们时那样,有那种别人抢走他心头好的刀割血流般的受伤感觉。 他对自己这一点还蛮奇怪的,直到周宇宁说以后要给他当老婆,程砚初就一下子茅塞顿开了——原来是因为周宇宁是他未来老婆啊! 这就是养老婆的感觉啊! 你绝不会舍不得给他吃给他玩,只会担心他吃得不够多、玩得不开心。 这就是养老婆的幸福感啊! 第52章 第 52 章 他是班长最喜欢的人!…… 两个小孩儿你争我抢地最后是分工合作着收拾完了所有台面、洗完了所有碗碟之后, 这才拍着吃得圆鼓鼓的肚皮,开着电视,在客厅里一圈接一圈地散步。 自打上回从周宇宁这儿听说了外国小说里的人喜欢饭后在屋子里手挽着手遛食儿的好玩桥段之后, 程砚初今天一吃撑, 马上就想起了这茬儿,一挽他的手就要开启客厅散步消食活动。 周宇宁超配合他的,俩小孩儿就开始了装腔作势的优雅遛弯儿,遛着遛着两人就相视扑哧大笑起来。 “咱俩这样好像神经病喔!” “哈哈哈哈。” 为了给班长一个十足快乐的生日体验,周宇宁拉着班长又说又笑的, 努力凭借着一己之力, 营造出有一屋子人在的热闹。 心里正有些纳闷儿, 班长怎么不多邀请几个同学来家里一起陪他过生日呢, 人多了热闹, 过生日就是要热热闹闹的嘛,虽然他没怎么过过生日,但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有一大帮好朋友聚在一块儿为主角庆生, 那会是超级超级幸福的生日。 要是邀请了冯卓他们来, 冯卓他们几个可不得了,个顶个儿都是上蹿下跳的开心果、是活跃气氛的一把好手,像小燕子似的,管保让班长的生日过得无比欢脱。 他正心里纳闷儿呢,就听班长说:“原本也想邀请冯卓他们来的。” “可惜冯卓是个大嘴巴,憋不住事儿藏不住话,一说让他来,管保不到第二天,他就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了。” 然后就肯定一大堆人都要来, 既然请了这个,能不请那个吗? 关系好的来自然是好,可他不喜欢的人也要来,就糟心了。 他的生日当然要他做主,凭什么要被迫着邀请不喜欢的人来给自己添堵呢? 所以索性他就说,没请任何人来家里,谎称爸妈亲戚们要在家里给他过生日,就可以免了这个令人头疼的麻烦了。 然后只悄悄邀请周宇宁来,周宇宁肯定不会说漏嘴。 而且周宇宁,也是他心里最想邀请来家里陪他过生日的那个人。 过生日就是要跟最喜欢的人一起过,才最开心呀。 听他说自己是他最喜欢的人!周宇宁小脸儿登时又兴奋得红扑扑了,幸福得要晕眩了。 班长说,自己是他最喜欢的人诶!!! 都超过了冯卓他们,是班长最喜欢的人! 周宇宁捧着晕乎乎的小脑袋瓜儿,心里乐得都要没边儿了。 俩小孩儿吃完生日宴,就开始各种疯玩儿了,周宇宁已经跟家里说好今晚住他家不回家了嘛,这让程砚初非常非常开心,这意味着他们俩有一晚上的时间尽情尽兴地痛痛快快地玩耍,再不用揪心于时间过得太快周宇宁眨眼就要离开,每次凑一块儿玩耍好像牛郎织女相会那样匆匆,他俩今晚可以一直玩一直玩玩到睡觉前呢这可太棒了! 他们俩就打游戏啊、玩赛车玩钢铁侠啊、看电视啊,玩钢铁侠的时候周宇宁发现,班长丢在飘窗里那一堆缺胳膊断腿儿的钢铁侠,好像少了几个,赶紧跟班长说。 因为钢铁侠的体积是有点庞大的,少了几个挺明显的。 “估计是我那几个熊孩子堂弟,不知道是谁给拿走了吧。”程砚初浑不在意,招呼周宇宁继续玩儿他的那些压箱宝钢铁侠。 噼噼啪啪玩儿一阵儿玩累了之后俩人迅速切换娱乐项目,开始坐沙发里看电视,边看电视边吃零食大礼包、吃冰淇淋,周宇宁吃着吃着又一脸兴奋地问班长,说他俩这样像不像小生和三元窝在沙发里就着薯片花生瓜子还有啤酒可乐,一起看球赛的样子喔! 下一秒周宇宁又自己大摇其头说:“不不,我们比他俩还开心呐!”他一晃手里的冰淇淋盒子,嘴角都要飞到天上去了美滋滋道,“我们比他俩还多了冰淇淋呐!” “他们可没有这么好吃的冰淇淋吃呦!”周宇宁又朝着班长甜甜地笑了起来,笑得程砚初心里比嘴巴里的冰淇淋还要甜滋滋。 要不是怕投喂他太多冰淇淋会害他拉肚子,真想把冰箱里所有的宝贝冰淇淋全拿出来给周宇宁吃! “那你有空的时候,一定要多多地来我家,”程砚初渴望的小眼神儿看着他,一副恨不能拿出他所有压箱宝来把人拐回家的调调,“我还有好多好多你没吃过的冰淇淋!你要来,咱俩还像这样,一起吃零食吃冰淇淋看电视!” 周宇宁一口答应:“好哇好哇!” 俩小孩儿吃吃喝喝看电视到晚上快十一点,吃得肚子都圆鼓鼓再也吃不下了,人也困得要睁不开眼了,他俩才去卫生间忙忙地洗漱,然后准备要回程砚初卧室睡觉了。 周宇宁刚走到床边就听到班长问他:“你喜欢睡里面还是外面?” 周宇宁悄悄瞟了一眼班长卧室里这唯一一张床的里面,靠墙睡他不太行…… 班长的床之前看着挺大,但这会儿再一看,怎么好像也没那么大了? 可能是因为床里侧紧紧挨着墙,大概是为了节省空间,在靠窗那侧摆了书桌沙发大衣柜还有一张地毯嘛,空出了一个足够大的坐在地毯上玩玩具的空间,所以床里这一侧是紧挨着墙放的。 不像他二舅家表哥表姐的卧室那样,床两侧都是空的,靠墙那侧也隔着一个足够走人的过道,床看起来就足够大足够宽敞,人从床两侧都可以爬上去,也方便。 当然班长这张床睡里面的也可以从床尾爬上去,只是周宇宁对于靠墙睡有些…… 但他嘴巴上还是习以为常地立即说道:“我都行哒。” “那你就睡外面吧!”程砚初对他说,“睡外面夜里上厕所方便,不用害怕掉下去,我会护着你的,保管不让你掉下去。” “不怕、不怕的!”周宇宁忙拨楞着脑袋直摆手,“我不会掉下去的,我睡觉可老实了,不翻跟头。” 他一点儿都不怕从床上掉下去。 就算掉下去,床边地上铺着厚实的卡通泡沫垫呢,柯南图案的,掉下去也摔不疼。 只要不让他睡里面,不让他靠墙睡,比什么都强,周宇宁悄悄松了口气。 程砚初没错过他暗暗松口气的小模样儿,失笑道:“你果然不喜欢靠墙睡!” 诶??班长怎么知道?周宇宁瞪大了双眼脱口而出:“班长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你在班上不喜欢靠墙坐,所以猜的你应该也不喜欢靠墙睡觉。” 程砚初贴心地补充:“听你同桌田苗苗说的。” “哦哦!”周宇宁点着小脑袋,恍然大悟。 他们班上的座位都是一周一轮换的嘛,教室里一共四组座位,轮到南边儿靠窗和北边儿靠墙一侧的时候,同桌两个人中就得有一个人要在里面挨着墙坐。 周宇宁他一挨墙坐、挨墙睡就会难受得好像喘不上气,逼仄的空间令他特别压抑难受这个毛病儿,还是打小亲戚们总来家里住的那几年里落下的。 亲戚们一来家里住,小孩子们太多睡不下挤一炕睡的时候,他总是那个紧挨着墙睡、被挤得半边身子都快上墙的那个。 挤得他都要成肉饼了,睡更加睡不好了! 再加上小时候只要犯一点点错就要被他爸罚去站墙角面壁思过,要么是站在幽暗狭窄的走廊里面壁思过,要么就是站在西屋仓库那个破破烂烂的小黑屋里面壁思过,这导致周宇宁对于墙角、密闭的小黑屋之类的地方,渐渐产生了一种心恐惧,后面连挨着墙睡都会非常不舒服,觉得很压抑、窒息、喘不上气。 所以在班里,座位轮到靠墙一侧的时候,他就跟同桌田苗苗打商量,问田苗苗可不可以同意他俩轮流着坐里面靠墙的位置?就是一天一换那种。 周宇宁也知道提这个要求有点不太好,话说出口时很踟蹰,男孩子是要让着女孩子的,怎么可以跟女孩子抢方便舒服的座位坐呢?这样很不绅士很不男子汉。 他觉得大家应该都喜欢坐外面的,坐外面上厕所、出去都方便,坐里面就需要外面的人给让路,有的同桌下课就往桌上一趴睡觉,还有的促狭同桌故意把守着关口不让人出去,急得里面的人出也出不去…… 他就急忙跟田苗苗保证,说他课间绝对会第一时间给田苗苗让路,绝不会耽误她上厕所什么的。 他也真的不是要跟女生抢座位,他只是挨着墙坐里面真的非常非常难受…… 没想到还没等他说完,田苗苗就一口答应了! “我正想坐里面呐!”田苗苗高兴地说,“坐里面多有安全感呐!课上有什么小动作老师也不会发现,还容易躲过课堂提问,我最喜欢坐里面了,正好跟你换!” 于是他跟田苗苗一拍即合,为难了他好几天的老大难问题,就这么轻松解决了! 要不怎么说田苗苗是他的天选同桌呢,他俩一个受不了坐里面,一个恰好喜欢坐里面,谁也没有勉强和为难,这可太棒了。 只是没想到班长也知道了这件事,还贴心地照顾他让他睡外面,周宇宁偷偷拿感激的小眼神儿看了一眼班长,班长对他可真好哇。 “你先上床睡,躺好。”程砚初对他说,周宇宁乖乖先上床躺好。 “哇班长,你的床可真软啊!”周宇宁懒猫儿似的摊平了胳膊腿儿,又扭了扭身子,在软绵绵的床垫上好奢侈好放纵地滚来滚去,细细体会了下,比他二舅家表姐的那张大床还要软呢。 “躺得可真舒服哇。”周宇宁偷偷地笑眯了眼,好像陷进大大软软的棉花糖里一样舒服哇。 程砚初看着他直笑,又给他盖好被子。 周宇宁乖乖享受着班长的照顾,心里有些受宠若惊的美滋滋,滴溜溜的小眼珠忍不住跟着班长转啊转。 看到班长后他一步上床原来只是为了去关灯,周宇宁急忙刺溜一下钻出被窝下了地,帮班长去关另一侧的灯。 第53章 第 53 章 我真的好喜欢你呀 “你怎么也下来了?”程砚初失笑, 赶小鸡崽儿似的把他赶回了被窝,“快回被窝里去!” “不冷不冷!”周宇宁被班长按回了被窝里,还在兀自嘻嘻傻笑着。 在家只要他妈不在的时候, 睡前下地关灯这活儿一般都是他的, 因为他哥懒得下地关灯。 尤其逢年过节还有别的一些时候亲戚家小孩们来家里挤一炕住的时候,他毫无疑问都是被他哥支使着睡前下地关电视关灯的那个倒霉蛋儿。 经常睡着的比他哥早,没他哥那么能熬夜,也并不妨碍他哥一嗓子把他吼醒,要么就一脚把他踹醒, 吼他下地去当颠来跑去的值夜小厮。 ——除关电视关灯外, 要是谁口渴了他还得颠儿颠儿地给他们倒水喝。 然后他哥还动不动怪他睡得跟死猪一样, 踹都踹不醒。 周宇宁躺在像云朵一样轻轻软软的被子里, 亮晶晶的眸子在黑暗里追着躺进身旁的班长, 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跟别的小孩儿一起睡的时候,别人照顾他,让他先舒舒服服躺上床,别人后关灯呐。 “你朝里边来点儿。”程砚初示意他往床里边儿躺躺。 周宇宁乖乖撅着屁股朝里面挪了挪。 “再往里点儿。” 周宇宁又挪了挪身子, 下一秒马上停住, “不能再往里了,再往里就挤着你了。” 他现在跟班长脸对着脸,两个人贴得已经很近了,再往里怕就把班长挤上墙了。 挨着墙睡的滋味儿可不好受。 “我不怕挤,”程砚初说,“你挤不着我,里边儿还有好大地方呢。你再往里来点儿,这样睡着比较安全,就不容易掉下去了。” 说着, 程砚初伸出一只胳膊,搂在了他后背上,全然是一个保护的姿势。 周宇宁瞬间明白了,这就是班长说的会护着他,不让他掉下床去…… 这种被人照顾、被人保护着的感觉,忽然叫周宇宁心里头暖烘烘的,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滋味儿,反正心里暖烘烘,眼里一下子也热烘烘的,他身子乖乖又朝班长这边儿拱了拱,享受地被班长抱在怀里。 班长可真好呀。 班长要是他亲哥就好了。 他亲哥成天只会欺负他,叫他当值夜小厮还不算,还逼着他贴墙睡好腾出地方给别的小孩儿,他说靠墙难受窒息就骂他,说他这臭毛病都是惯的! 班上同学那次说的没错,他哥就是地主家的少爷,他是可怜的长工呢,少爷可以为所欲为欺负长工、对长工可坏可坏,长工却不得反抗莫得人权…… 对了,他有次被挤上墙的时候,有个关系比较远的堂哥还笑着说了他哥一句,让别那么挤他,说小孩儿正长身体呢挤着了容易长不高,他哥马上嗤笑了一声,说让他有地方睡就不错了,敢叽歪一声踹他地上睡去!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 可惜他哥不做人的这一面,大人们是不知道的,他哥很会在大人面前装相,当着人就装出一副对他还不错的样子,有时候吃饭还给他夹菜呢! 平时在家没完没了欺负他,但去别人家做客会装模作样地给他夹菜!知道这有多惊悚吗?吓得他当场就是一激灵! 还专拣他讨厌吃的菜夹给他,他越讨厌吃的菜,他哥夹的越欢,还逼着他要全部吃掉! 他不敢不吃,剩菜的话会被他爸收拾,臭骂一顿都是轻的。 他只能含泪将那些菜吞毒一样一口一口强咽掉,吃得他直反胃。 但不能吐,敢吐他就死定了,会比剩菜挨更狠收拾。 他哥就欣赏着他痛苦的样子,还对他说,你这才哪儿到哪儿,我被大人满碗里夹肥肉块儿吃得直恶心、还被逼着必须吃光的时候,比你惨多了,你这算什么? 就逼着他吃。 然后大人们还夸他哥怎么怎么懂事儿、怎么怎么知道照顾小的…… 周宇宁简直都怀疑人生,大人们是真的看不出人前他哥对他那些“好”,都是装腔作势的吗?闭眼夸他哥的大人是不是傻的! 他哥这点随他爸,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家里家外两个样子。就像他爸是村里治保主任嘛,时常冲锋在调解乡里乡亲谁家矛盾的第一线,谁家男人打老婆啦、当儿子的虐待父母老人啦、兄弟间因为赡养老人争房子等等闹起来大打出手啦,都归他爸调停。 他爸那给人讲起道来一套一套的,正义感爆棚,简直是公平正义的化身。 可村里人都不知道的是,这样一个在他们眼中伟光正的治保主任,关起门来是在家里打老婆打孩子、日常拿老婆孩子撒气的主! 他哥跟他爸一样一样的,如出一辙的装模作样表里不一,如出一辙的霸道蛮横专爱欺压他,一想到那父子俩他心里就有很多很多很多的委屈和不平。 周宇宁忽然很想跟班长倾诉一下,话到嘴边又紧急刹车了——不能说,一旦说了,就又变成他妈嘴里的背后说他哥坏话了,他就又罪加一等了。 日记事件之后,他不可以再“背后说他哥坏话”,不然他妈又要生气伤心了,又要说他不懂事了,又要说他跟那父子俩一样成天就为气她了。 周宇宁在黑暗里抿了抿唇,那他就不说了,他什么都不说了。 反正他不会被他妈洗脑,不会被他妈念叨了十年如一日的那口冰棍儿洗脑,他那时候还不记事儿,不记得冰棍儿那回事,但自打他有记忆以来,他哥对他从来都是横眉立目非打即骂的,看他的眼神里从来只有毫不掩饰的嫌弃厌恶甚至是敌意,他哥对他不好就是不好,再多冰棍儿也粉饰不了。 只有班长对他好,班长对他才是真的好,班长胜过他哥一千倍一万倍! “哎呀,我怎么忘了!”程砚初忽然一个起身下了地。 周宇宁正要问他去干嘛,下一秒室内就亮起了那一串一串的圣诞小彩灯,好像是暗夜里亮起来的星光。 “我就说我忘了一件事,这才对嘛!就让它们陪着咱俩入睡!这才是今年生日和圣诞节的完整仪式,少了这个环节可就不圆满啦!”程砚初躺回床上心满意足地说。 周宇宁心里那点儿忽然想起他爸他哥的阴霾,一下子就被这满室星光驱散了,也跟着兴奋雀跃起来。 有这么多漂亮的小灯灯陪着,都不舍得入睡了呢。 就是睡着了,有这一室的星光相伴,也定会做个好梦的叭。 “班长……”他朝班长身边儿又拱了拱,在满室梦幻的星光中巴巴地朝着班长说,“我真的好喜欢你呀。” 哎呀!这句是不是有点子肉麻?周宇宁忙忙补充:“好喜欢跟你一起过生日,一起过圣诞节,还有一起睡呀,你的床好软好舒服!” “那你以后就多来我家住好不好?”程砚初也眼巴巴地看着他。 “唔,这个嘛……”周宇宁挠了挠小脸儿,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要是经常来住的话,可能他妈会不答应。 “我经常都是一个人在家。”程砚初抿了抿唇,漂亮的眼睫毛落寞地垂了垂,“怪孤单的。” 你要是能常来,我就不孤单了。 周宇宁可看不得他这样落寞难过的样子,马上说:“好喔好喔!” “我偶尔应该可以来住一下。”周宇宁谨慎地说。 不敢夸下海口,怕他妈妈不答应,那不就成了忽悠班长了嘛,会让班长更失望的。 “真的吗?”程砚初黯然的眸子刷一下点亮了,望向他的目光简直灼灼。 “嗯嗯!”周宇宁哄小孩儿似的安抚他,还抬起胳膊在他身上拍了拍,对于班长一听他会来就狂喜的样子有些好笑,“来你家住可是我占了大便宜了,你家这么多好吃的好玩的都便宜我了,我求之不得呢,怎么班长你看起来比我还要高兴?” 高兴成这样的班长有点傻fufu的诶。 “你能来我当然高兴。”程砚初补充了句,“最高兴了。” 吃的玩的算什么,就是全世界吃的玩的加起来,都比不上一个周宇宁让他开心。 俩小孩儿脸对着脸,亲亲密密地贴在一起,又唧唧哝哝地说了好一会儿话,留恋着这满屋子星光舍不得睡去的周宇宁才终于抵不住困意,阖上眼皮睡着了。 程砚初悄悄探头看了看周宇宁睡着后安静乖巧的小脸,帮他掖了掖被角,才又悄悄躺回被子里,一脸满足。 身边有最喜欢的人陪着他一起入睡这种感觉,可真好。 这种陪伴的感觉,就像圣诞月历贺卡上面最后一页画的——头顶的小木屋窗外飘着雪,窗内的男孩子跟躺得七歪八扭的小精灵们一起猫在暖烘烘的被子里,一样的温馨温暖。 尤其回到父母家之后再看月历贺卡,程砚初心里真是无比羡慕画里的小男孩儿,渴望着自己也能拥有那样一群陪他入眠的小精灵,大家扯着同一张大被子,在冬日里静谧的飘雪夜,就那么你挨着我我挨着你亲亲热热地凑在一起,一起静静地听窗外落雪的声音,在这样一个雪夜陪伴着彼此,然后相拥入眠。 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对拥有那样一群小精灵,有多么的渴望。 程砚初偏头看了看身旁已睡熟的周宇宁,忽然悄悄地缓缓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如今他终于有了。 这样的小精灵用不着拥有一群,一个就足够了。 他伸手将周宇宁搂得更紧了些,感受着怀里人令人温暖的体温,感受着这份令人心安的亲密,心里不禁叹息了一声。 周宇宁啊,我也好喜欢你。 你大概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 有你陪着我过的这个生日,是我被接回父母家之后,过的第一个快乐开心的生日。 我好久都没这么这么开心过了。 不,不只是今天,认识你之后的每一天,我都过得好开心好开心。 沉入梦乡前,程砚初对着窗外的飘雪心里再次许愿,愿周宇宁能一直陪在他身边,愿他们两个能永远不分开,一辈子都像现在这样要好,愿往后能有很多很多个像今天一样,快乐幸福的生日和圣诞节。 第54章 第 54 章 好想好想班长啊 生日过后, 程砚初就把那几只戴着周宇宁亲手缝的圣诞帽子和围巾的小公仔们珍惜地摆在了他的床头柜上,每晚睡前看一看,早上睁开眼也想要第一眼看到它们。 有了这几只被周宇宁装扮得可可爱爱的圣诞小公仔们, 痛苦的要早起上学的冬天、每个困得睡不醒起床如上坟的面目可憎的冬日清晨, 都变得可爱亲和了几分。 然后他到底还是没忍住显摆炫耀的心,将这些圣诞装小公仔还有豪华圣诞贺卡显摆给了他老爸看,大显摆特显摆了一番,然后! 令他万万没想到的事发生了! 第二天早上他爸,竟悄悄潜入了亲儿子的房间, 偷走了一只儿子心爱的圣诞公仔! 是的, 他这促狭心起、不靠谱的老爸, 问都没问过儿子一声, 就擅自偷揣了一只公仔到口袋里, 放在他车上的挡风镜那里了! “这小东西做的是可爱!”从家里开车去文具店的路上,趁着堵车间隙,程爸瞥了一眼前方的小东西,吹了个口哨。 可爱是真的可爱, 看一眼心情都变好了呢。 还有点儿后悔没多偷两个, 这要是在这儿码一排,那就可爱爆了。 但多偷两个嘛……程爸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那有点儿不太敢,偷拿一个儿子发现不了,拿多了可就要被抓包了。 这一天程爸还故意拿着这只圣诞小公仔逢人就嘚瑟呢,吹嘘说这是儿子买来送给他的,悄悄放他车里的他都不知道,今儿早上开车才看到!如愿收获了一波别人对他有个孝顺好儿子、爷俩感情真好的羡慕嫉妒恨。 这边儿,毫不知情的程砚初就忽然发现, 他刚收到没两天还新鲜热乎着的宝贝圣诞小公仔,莫名其妙丢了一只! 他放学回来在卧室里、在家里各个房间角落翻天覆地地找,就是找不到!把他都要急死了! 还是之后打电话问他爸时,察觉他爸语气和反应可疑!程砚初一诈这才知道,搞半天是被他爸这个“家贼”给鸟摸悄儿地偷走了! 程砚初这个气啊,立即就冲去了文具店里跟他爸讨要公仔。 程爸也是这才知道,那圣诞装小公仔原来不是外头卖的,那精致可爱的小帽子小围巾,居然是儿子同学亲手缝的! 程爸对着儿子一脸无辜又心虚:“你又没说那是你同学亲手缝的嘛……” 以为是买来的,儿子拿在手里当个大宝贝似的对他这顿显摆,连他想碰下那小帽子小围巾都不让。他又看着那公仔实在可爱,才一个没忍住,顺手牵羊了一只嘛。 自知亏的程爸马上对儿子顺毛捋:“你同学厉害了,这手针线活儿了不得!” 程砚初小脸上的表情一秒转柔和,一脸自豪,那当然,那可是周宇宁! 谁知他上门来讨要公仔的一幕,恰好被有空就过来跟他爸闲磕牙的隔壁老板给撞见了,老板当场就开启了对程爸的无情嘲笑:“你爸还说这小东西是你买来送给他的,一早上来就到处跟人嘚瑟啊,原来是你爸搁你那儿偷来的!哈哈哈哈。” 程砚初这才知道,他爸拿着这小公仔对不少人大为炫耀这件事,心头不禁软了软,先前被偷了公仔的火气早没了大半,忙帮他爸挽尊:“我是买了一只放我爸车里了,只不过不是这只。” “这只多幼稚啊,一看就不适合我爸,车后座那只才是给我爸的。” 程爸立马会意,忙作恍然大悟状一拍脑袋:“我就说嘛,这小东西也太可爱了,像小孩子玩的,不是你爸我风格啊,搞半天是我拿错了哈哈哈哈。” 这么说着,程爸的小眼神儿一个劲儿朝他手里“像小孩子玩的”公仔上头偷瞄,那渴望幽怨的小眼神儿整得程砚初没辙没辙的。 之后程砚初到底是忍痛割爱,从周宇宁送他的几只圣诞小公仔里选来选去,终于一咬牙挑了一只放他爸车里了。 哎,都快四十岁的老男人了,一把年纪还喜欢萌萌哒小公仔,当儿子的除了成全他这颗老童心,还能怎么样呢。 程砚初回头跟周宇宁说起这事儿,也把周宇宁笑个不停,还豪放狂言,说等明年再有毛线了,高低得给程爸也整两个圣诞装公仔出来! 圣诞节过完,一眨眼就到期末考试了,一考完,周宇宁班长他们就放寒假啦。 这个寒假程砚初没能经常跑来找周宇宁玩儿,因为学习班和特长班要空出春节的一段长假期,课就排得十分紧,加之他又多了个奥数班,课程排得满满当当,每天马不停蹄地在各个学习班特长班之间赶,空隙中的一点时间也要赶寒假作业和各个学习班的作业,就不像之前暑假时有那么多空闲时间来找周宇宁玩儿了。 学习班特长班上到年前才休息,然后程砚初就跟家人一起,开车去外地的姥姥姥爷家过年了,跟周宇宁说要等过完正月十五元宵节才回来。 那等元宵节过后没两天,班长的学习班特长班又要开始继续天天上课了,一直上到开学,这就意味着这一整个寒假,周宇宁也见不到班长几面了。 “周宇宁!你发什么呆呢,快来啊!”冯卓王青龙还有几个男生在大河冰面上喊周宇宁。 今天已经大年初六,过年走亲戚的也都走差不多了,他们这群小孩儿又有时间凑到了一块儿,一群人在大河冰面上玩抽陀螺正玩的热火朝天。 “玩着玩着还能玩走神儿的,也就你一个啦。”王青龙吸溜着鼻涕笑话他。 “肯定是想班长啦。”冯卓顶着冻得通红的鼻头笑指着周宇宁说,“他跟班长这感情可是一日千里啊,俩人好得跟连体婴似的,上厕所都要手拉着手一块儿去,这猛一下这么久见不到班长,可不是要想!” “班长这个假期可太忙了,”王青龙说,“想找他出来玩儿都找不着人影儿。” “可不是嘛。”冯卓说,“这一下又去他姥爷家过年了,班长跟他姥姥姥爷感情最好了,这一去可就没时候回来啦。” “那肯定的。”周宇宁抽了一下陀螺,隔着脸上的毛线围脖,闻了口三九寒冬的冰冷空气中还未消散的鞭炮气味,“要我是班长,也肯定能在姥爷家呆多久就呆多久才好。” “他姥姥姥爷也最疼他,对他老好了,成天念叨着想他要接他去。”冯卓又说,“班长这一回去,还有一堆表哥表弟的一块玩儿,估计在他姥爷家都玩嗨了,都想不起来咱们了。” 也是喔,周宇宁拢了拢脸上的围脖,垂了垂眼,可能真的玩得想不起他们了,这么多天一个电话也没给他打呢,说好的给他打电话,结果一个电话也没有。 都大年初六了,他整整的十天没见到班长了,见不着人,电话也没有,他想班长了。 好想好想班长啊,只能每天摩挲着圣诞节那天班长送他的那盒圣诞糖果,边摩挲边想班长。 班长送他那盒圣诞糖果,他吃到现在还没吃完呢,因为他舍不得那么快吃完。 一盒子的棉花糖和棒棒糖,都是圣诞老人、圣诞雪人和圣诞树造型的,五彩缤纷的太可爱了他根本舍不得吃,只想收藏起来捧着天天看。 班长嘱咐过他的,不要舍不得吃干放着,化掉了就不好吃了,只管吃,吃完了还有! 那他也舍不得。 反正天儿这么冷化不掉的,每天拿出来摸一摸看一看,很珍惜地三天才吃一根,这样就能吃上好久了,再省着一点儿吃,能吃到开学再见到班长时也说不定。 他就这么边吃着班长给的糖果,边想班长。 想啊想天天想,班长的电话还是没有来。 不过班长没什么好用他担心的,班长在他姥爷家肯定吃好玩好睡好,舅舅表哥们都会把他照顾得好好的,不会让他饿着冻着一点儿的。 有他姥姥姥爷舅舅们在,想必也不会让他妈妈委屈到班长一点儿的。 没准儿他们还能借机劝劝班长他妈,让她平时少给孩子些委屈受,班长他妈兴许能听进去一点儿长辈的话也说不定。 冬日天黑得早,几个人下午才聚齐了出来的,感觉才玩了没多大一会儿,却眼瞅着天又要黑了,大家都意犹未尽,也只好恋恋不舍地往家走了。 “明儿咱早点儿出来,吃完午饭就出来咋样?”冯卓提议,“还在桥头这儿碰头!” 另外几个男生都说好,只有周宇宁说来不了。 “明天起我不能出来玩了。”周宇宁抱歉地说。 “好哇,班长不在,你也不跟我们玩啦!”冯卓不满地嚷嚷道。 “不是不是,没有没有!”周宇宁忙解释道,“初七后我家小卖店就要忙起来了,我得呆家里看店。” 他爸那天已经骂过他一回,骂他性子野了、成天净往外疯跑、都不搁家看店了! 他可不敢惹他爸再骂他第二回。 第二回,可就不会只有骂一顿那么轻松了。 而且当时全靠他妈在旁边儿紧着劝,他才没立时挨上他爸的窝心脚。 他妈也说他,天儿这么冷,老在外头玩儿,回头玩感冒了又得吃药,那不是钱啊?少玩儿吧,赶紧回来看店! “好吧好吧。”冯卓他们也都知道周宇宁他爸的脾气,知道周宇宁在家里是一点儿都做不了主的,跟他们不一样,要是怂恿他出来只会害他挨揍。 大家只好算了,唉声叹气他们又少了一个能出来玩的人,然后都踩着一地的鞭炮碎屑,各回各家了。 周宇宁也蔫头耷脑地快步回家,刚踏进自家小卖店门就听见他妈拿着电话话筒正跟人说“他不在,等他回来我告诉他。” 谁不在?周宇宁耳朵立马竖了起来,猫儿眼噌一下就点亮了——是找他的吗?是班长打来找他的吗! 第55章 第 55 章 说好给你过生日,下冰雹…… “找谁啊?”周宇宁咻一下蹿到他妈身旁两眼晶晶亮, 两只手手猫爪子似的急切地往前够,恨不能一把抢过话筒,一面急得冲话筒喊“我在啊!” 他妈刚要撂电话, 见状顿了一下, 只好对话筒里说:“你等一下,他回来了。” 说着捂住话筒,对周宇宁小声飞快说了四个字“长话短说!” 周宇宁点头如捣蒜,他妈终于将话筒递给了他。 周宇宁一把握住话筒,“班长!是你吗!” “是我!” 听到话筒里果然是班长的声音, 周宇宁一秒心花怒放, 好开心好开心地跺了跺脚, 下一秒就委屈巴巴控诉:“你怎么才给我打电话呀!” 他等班长的电话等了好久好久啊, 等得大雪下了一场又一场, 等得煤筐里的煤劈了一筐又一筐,等得屋檐下的冰溜子都掉了一茬儿又一茬儿了! “我给你打了好几通电话,”程砚初也在电话那头急急地说,“从过年那晚就给你打, 想给你拜年来着, 但没人接估计你们包饺子放鞭炮去了。然后初二那天我又打,初四那天又打,你一直都不在。” 啊——! “还好这次你在了!” “我跟冯卓他们出去玩啦。”周宇宁忙解释,“现在回来啦!” 话音一落就听见班长在电话里笑,“嗯!你可算回来啦!” “你呢?你在你姥爷家呆得怎么样啊?有没有出去玩儿啊?” “每天都出去玩儿,除了过年那天我们在家里包饺子,每天我舅舅表哥他们都带我出去玩了。” “真的呀真的呀!”周宇宁高兴道,“你都去哪里玩了呀?” 程砚初就跟他讲都去哪儿哪儿玩了、都玩了些什么,又说他表哥们开发出了新的扑克玩法, 等他回来教他一起玩儿! 又问他这段时间有没有走亲戚啊、给娃娃们做的冬装是不是又多了几套、玩偶之家是不是又翻新了,等着他回来一起玩儿! 正说在兴头上,周宇宁就看见他妈伸过来一个头朝他使眼色,小声警告“三分钟了!” 周宇宁忙拿可怜巴巴的狗狗眼神求他妈妈,伸手比了个一,听筒夹肩膀上朝他妈双手合十央求打商量,他妈瞪了他一眼,正好有人进来买货,他妈就忙迎上去招呼顾客了。 母上大人一走开,周宇宁忙压低声音传递情报似的朝着电话筒语速飞快道:“班长我有事不能多说啦,你明天有没有时间打电话呀?你要有时间的话打这个号码,你拿纸记一下!” 他飞速报了一串数字,是桥头那边电话亭的号码。 “你明天打这个号码给我!” 电话那头却顿了顿,过了两秒才重新听到班长好听的声音传来,也压低了声音,怕他这边有旁人听到似的,“你是不是……不方便在家里接电话啊?” “没有没有!”周宇宁忙说,急中生智扯了个借口,“因为好多人来我家打电话嘛,我家的是公用电话嘛。” “喔喔!”估计是有人来等着打电话了,程砚初忙说,“那不说了,号码我记下来了,明天下午四点半我给你打电话?这个时间行吗?” “行哒行哒!你先别挂!那个打电话的也没有那么急,他又出去啦,”周宇宁眼睛瞟着他妈那边儿空口扯瞎话,“还能再唠半分钟哒!” 就听见班长又笑了一声,飞快道:“你给的号码是谁家的啊?” “电话亭哒。” “电话亭的?那你离电话亭远不远?” 不等回答程砚初就说:“算了你别去了怪冷的,反正我也没什么重要的事,等我回来咱俩见面再聊——” “不行不行!”周宇宁急道,“我有话要跟你说呀!” 等班长回来那还得等多少天!他可等不了! “电话亭离很近的,不冷我一点儿都不冷!” 听着班长似乎又在话筒里说了什么但他没听清,因为他妈在旁边重重一咳,朝他猛打眼色,“你爸回来啦!” “不说了拜拜!”周宇宁吓得忙一下撂了电话! 刚撂下电话他爸就进屋了,看周宇宁在电话前面就一瞪眼,“你摸电话干啥呢?” 周宇宁小身板儿就是一颤。 “让他擦电话呢!”他妈忙说,“电话机上那埋汰。” 周宇宁手里正揪着一块儿抹布,他爸眉头皱得死紧扫了他一眼,“告诉你,你要敢接长途把你腿打折了!” 周宇宁忙拨浪鼓摇头,他不敢他不敢他不敢的! 摇完立马低头吭哧吭哧擦电话机。 直等着他爸出去了周宇宁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破案了,他爸肯定也接到过班长打来的长途电话,故意说他不在,阻挠他跟班长通话,哼! 他爸怕他花钱,接长途电话也要花钱的,怪他,他之前怎么忘了这一茬儿呢! 幸好他刚才回来路上路过桥头电话亭时,碰巧听见有个站那儿打电话的人大着嗓门对话筒里说让明天打这个电话亭的号码,还报了一遍号码,他鬼使神差地就记住了,没想到就用上了,把号码火速传递给了班长! 哼,不让他在家里接电话,他明天就出去接,反正他攒了有好几块钱的零花钱了,过年走亲戚时候,表姐她们带着他出去买零食剩的块八毛的零钱都给他了,再加上他之前攒的,他偷偷攒了有好几块巨款了,谁也不知道,足够接电话的! 现在就等着明天下午四点半去电话亭跟班长接头啦! 哈哈班长没有忘记他,没有回家了有表哥表弟有小伙伴儿玩了就忘了他了,班长给他打电话了,还打了好几通,是他没接到! 班长跟表哥表弟们玩得那么开心,在他最爱的姥姥姥爷身边,这个年过得那么幸福那么精彩纷呈,每天的节目和行程都安排得那么丰富、丰富到无暇想起旁人太正常了,可班长也想着他来着!还惦记着回来教他新的扑克玩法呢! 周宇宁好开心好开心啊,开心猫猫般美滋滋地翘着脚脚蹬着腿儿,越想越开心! 想着想着又担心起他的五块五毛巨款零花钱会不会不够接电话的,他有好多好多话要跟班长聊啊。 哎呀!周宇宁忽然一拍脑袋,那会儿他爸突然杀回来吓了他个魂飞魄散,好像班长在电话里说了什么,但他完全没听清就急急撂电话了,班长说了什么? 该不会明天不能给他打电话了吧?! 开心猫猫一秒皱起了眉头,腿儿也不蹬脚也不翘了,他变抱着手手的惴惴猫猫了! 不过到第二天下午四点半,攥着巨款零花钱在桥头电话亭准时接到班长电话的惴惴猫猫,又一秒变开心猫猫了! 俩人在电话里叽叽呱呱地聊了好一通,接着昨天没聊完的聊,聊过年期间彼此都看啥好看的电视剧了,聊班长在姥爷家都吃啥好吃的了,聊周宇宁大年初三那天顶风冒雪地跟他妈妈一块儿坐客车去乡下姥姥家给姥爷过生日时吃到了啥好菜,聊他又跟猫猫们抢热炕头可恶还是没抢过!又聊去亲戚家串门又发生了些什么好玩儿的事儿…… 聊了好些七七八八的,反正把见不到面的这十天没聊的话都一把聊了个痛快,直到身后等着打电话的大人不耐烦地催周宇宁“还没聊完啊?你歇会儿让我聊吧!”周宇宁才恍然回魂般一秒回到现实世界,心里也担心他的五块五毛零花钱不够付电话费,忙一瞅时间——还好还好,只要他控制在十分钟内就一定不会破产。 现在也有快八分钟了,后面还有人等着呢,周宇宁只好赶紧跟班长说了拜拜,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然后因为跟班长这通电话开心了一晚上,猫猫又变成了小仓鼠,在被窝里滚来滚去! 滚来滚去滚出一脑门热汗的周宇宁终于滚累了,一秒摊平了胳膊腿儿,在被窝里摊成了一张猫饼,他现在就盼着元宵节后班长回来啦! 初七已经过完明天就是初八了,那元宵节还会远吗? 不远啦吼吼!周猫猫又快乐地打了个滚。 元宵节过后不久就到了周宇宁的生日,往年他是没在意过自己的生日的,反正家里又不给他过生日,只有给他哥过生日的时候他能跟着蹭到一口好吃的,他妈说这就是连带着也给他一起过生日了。 他跟他哥的生日相差很远,差不多一个年初一个快年尾那么远,他哥十一月份的生日,不像人家生日相近的,还可以凑到一起过过生日。 但他妈这样说,他也不能说什么,只能他哥过生日的时候,他跟着蹭一口吃的,就当是自己过生日了,反正他又没有单独过生日的资格。 这两年他哥上高中以后,生日都是跟同学一起在外面过了,家里就不给他哥过生日了,周宇宁也就连跟着蹭一口吃的的机会都没有了,他的生日更是无人提起。 但周宇宁今年悄悄对自己的生日抱有了一份期待,因为班长之前跟他说,今年要给他好好过一个生日。 到了生日这天,周宇宁就从早盼到晚,盼着班长啥时候来,心里隐秘地期待着猜测着,班长会怎么给他过这个生日。 从上午盼到中午,从中午盼到下午,从阴天盼到下雪,从下雪又盼到雪停,始终也未能盼来班长的身影。 周宇宁心里渐渐开始不确定,不确定班长圣诞节时说的也要给他过生日的话,是不是班长已经不记得了。 不记得也是很正常的,班长每天都那么忙,现在又开始马不停蹄地上课外班了,即使班长记得他的生日,可是他过不来啊,他没空来啊。 周宇宁心里有些失落,不过他很快就扯着嘴角笑起来了,过不来又有什么关系啦,过不过生日的都不打紧,反正他从前也没专门过过。 班长太忙了没空过来很正常,反正只要等开学了就能每天都见到班长了,这么一想,周宇宁又开心了起来。 吃完晚饭,又继续看了一会儿卖店,眼看着外头天又要下雪,东北风呼呼地刮,周宇宁他妈就催着他赶紧先回家了,省得夜里下雪了再回去路上更冻得慌。 “晚上又没多少人来买货了,都是来坐着看电视的,你爸也在店里呢,你趁着天还没黑透赶紧先回去吧!” 周宇宁就于是自己回家了。 还没走到半路,鹅毛大雪就纷纷扬扬下起来了。 周宇宁就刷地停住了脚,鼓起腮帮子有些迁怒地看着满天飞舞的大雪花,哼,这一下雪,班长今晚更没有过来的可能了! 回到家里,打开电视,失落的人儿重新鼓舞起来,正准备享受一下他哥下晚自习回来前,这难得的一段无人打扰的宁静时光,就听见外面有人喊他的名字! 周宇宁忙把电视静了音,再一听,是班长的声音! 班长来了! 他真的还是来了! 周宇宁急忙朝屋外奔,出了房门,再一溜小跑打开大门,顶头就看见了满身满脸雪花的班长! 第56章 第 56 章 给老婆买东西惨遭拒绝!…… “班长你怎么这时候来了?下好大的雪呐!快进屋!” “说好了要给你过生日的, 下冰雹我也要来的。”程砚初笑着拍拍羽绒服上的雪,把手里拎的一个系着彩丝带的盒子朝周宇宁面前轻轻一晃,“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生日蛋糕!”周宇宁惊喜得差点儿蹦起来。 “吃蛋糕前先拆生日礼物。”程砚初坐在炕上, 把一个打了蝴蝶结的精致盒子递到周宇宁面前。 “还有礼物呐?”周宇宁又一脸惊喜地接过盒子。 “当然, 我生日你都送了我礼物呢,你生日当然也得有礼物。” “你不是都给我买了生日蛋糕嘛!” “蛋糕不算,快拆开看看!” “这是……”周宇宁瞪大了猫儿眼看着那一大串叮叮当当的东西,“贝壳风铃!” 他惊呆了般刷地扭头看程砚初,“班长, 是贝壳风铃!你从哪儿弄来的贝壳风铃啊!” “嘿嘿, 我二表哥一哥们正好春节期间去大连旅游, 问有没有想要的东西, 我就让他帮我带了这个回来。” 表哥哥们还揶揄他, 说确定就只要一串贝壳风铃?什么大螃蟹扇贝大虾啥的海鲜都不要? 他就说,大冬天的能有什么新鲜肥螃蟹,就要风铃。 “喜欢不?”程砚初笑眯眯看着他。 “喜欢,太喜欢了。”周宇宁看着手里这一大串漂亮得简直无法形容的贝壳风铃, 梦呓般喃喃自语, “没想到班长你还记得……” 记得他喜欢贝壳,记得他说过喜欢贝壳风铃。 “当然记得,你喜欢的我都记得。”程砚初满眼含笑看着他。 周宇宁就又抿着小嘴儿笑得一脸甜蜜蜜了。 “该把它挂哪里好呢!” “挂这儿吧!”程砚初指了指炕这边儿的墙上,这里贴着一大幅喜庆的年画。 “好好!”周宇宁马上蹬掉鞋子上炕,将风铃挂在了年画娃娃的笑脸旁边,“挂这儿好,每天晚上睡前我都能看着它睡觉啦。” “等春天来了,春暖花开的时候,我就把它挂到窗下去!” 到时候他每天写作业的时候, 都能听到风吹风铃的声音,就好像听到海浪的声音。 再一抬眼看随风而动的风铃,就好像向往的远方的大海就在眼前,想去海边生活的梦想就在眼前! “班长,”周宇宁把耳朵贴在贝壳上听了听,“你说这个贝壳里面,会不会还留有海浪的声音啊?” 好像听说海螺里面就会存有海浪的声音,那这个贝壳里面是不是也有? “也许有?”程砚初也凑上来,把耳朵贴在了贝壳上。 俩小孩儿脑袋挨着脑袋屏息凝神认认真真听了半天,什么都没听到。 “海浪声估计是在火车上溜走了!”程砚初马上说,毕竟从大连带回到他们这个小县城要在火车上颠簸地跑一宿呢。 “嗯嗯!一定是的!”周宇宁闪着亮闪闪的眸子吧唧点头,“它嫌火车上太吵,早溜出去玩啦!” “没错!” “我感觉,有了这串风铃,”周宇宁兴奋难抑道,“我就快能住到海边了!” “嗯!到时我跟你一起去住到海边!” “真的吗?” “当然真的。”程砚初一脸认真看着他,“我们可说好了要一辈子在一块儿的,当然你去哪里我也去哪里,而且,我也挺喜欢海边的。” “太好了!那我们要一起去海边!” “嗯,一起去海边!” “还有一样礼物呢,”程砚初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塑料袋,里面是双崭新的旅游鞋,“宝剑赠英雄,旅游鞋送周宇宁!” 周宇宁却急忙摆手:“英雄需要宝剑,周宇宁却不需要旅游鞋!” 他抢在班长说话前叫道:“班长你又送我新衣服又送我旅游鞋的,这怎么行!” 周宇宁拒不接受。 “那不一样,”程砚初忙说,“这个是生日礼物!” 他早后悔那套新衣服送早了,等周宇宁生日再送就好了! “甭管啥礼物我也不要,”周宇宁拨浪鼓摇头,“这么贵的东西我不能要。” “不贵不贵根本不贵……” “那也不要。”周宇宁立场坚定,对上班长受伤的眼神一秒语气缓和,但一板一眼跟他讲道:“你看贝壳风铃我就收了,风铃可以是生日礼物,但新旅游鞋不能是生日礼物。” 感觉自己似乎没说明白,他又紧忙说:“你看你送的真正是你自己穿小了不能穿的衣服我收了吧?但新衣服我就不能收,跟新鞋一样不能收。” 接受班长送的穿小的衣服已经是在占班长便宜了,要再收下专门给他买的新衣服新鞋那成啥了?那他比诈.骗团伙还缺德了喔! 而且就班长口口声声说是旧衣服的那几件衣服,件件也有八成新呐,一看就没穿过几回,别说比亲戚们给他的旧衣服强多了,瞅着比别人新衣服都好呐,要不是确实是班长穿小了不能穿的、班长说扔了可惜,连那几件旧衣服他也说啥都不能要。 “这双不是新鞋。”程砚初嘴硬道。 “你拿掉包装盒它也是新鞋,新的旧不了,旧的新不了!” 班长这回学聪明了,没像上次送那套新衣服是直接连着包装袋吊牌啥的送来的,这回他把鞋盒给拿掉了,换了用塑料袋装,那它也是新鞋啊,用破报纸包着呢它也是新鞋,逃不过周宇宁的火眼金睛! “是用我自己的钱买的,你也不收吗……” 程砚初一想到周宇宁那双大的不合脚的旅游鞋就心塞。 他家里舍不得给他买合脚的新鞋,他给买也不行吗? 周宇宁摇头摇头摇头。 行叭,程砚初只好收回旅游鞋,他总是原则性这么强,哎拗不过拗不过。 看他坐在一边自闭,周宇宁赶紧顺毛哄他,拿从坐垫里越狱的一根鹅毛在他脖子上脸上左戳戳右戳戳,又一个滑步蹭到风铃下面夸张地叫:“我真的好喜欢这个风铃啊!” 一扭头对程砚初比了个心,“我真的好喜欢你啊班长!” 程砚初再也憋不住,扑哧乐出了声。 他本来也没真自闭,只是自闭给周宇宁看,想他收下旅游鞋罢了。 区区一套新衣服一双旅游鞋值几个钱,他几个表哥跟好哥们之间也是经常互送新衣服新鞋的,上次跟他三表哥一起逛街,三表哥看到专卖店里一件屎黄屎黄的嘻哈风卫衣一下就笑出鸡鸣,说这件衣服适合那谁谁谁我要打包送给他! 那么丑还那么死贵也不管,当即就买了还恶趣味地扎了蝴蝶结写了TO卡片! 他们随手送的那球鞋更是比旅游鞋贵了不知有多少! 他其实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周宇宁执意不收他送的,送这些是关系好的证明,大家都是这样送来送去的,哪里就对方占他便宜了? 况且周宇宁是他未来老婆诶! 给老婆买衣服买鞋却要被拒绝,把他那些旧衣服给宁宁简直是委屈了宁宁! 但他既然不愿意收,只一心为他考虑要给他省钱,那除了依着他还能咋办。 他只能赶紧长大,长大以后变很有钱很有钱,到那时宁宁总该舍得花他的钱了吧! 周宇宁呼一口吹灭了生日蜡烛,喜滋滋地朝他道:“你猜我许了什么愿?”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啦!”程砚初也学他的样子一把捂住了他的小嘴。 “不过我的愿望可以告诉你。”程砚初说。 “你的愿望?” “嗯,我刚也对着蜡烛许了愿,你是寿星本星你的不能说,我这个陪寿星的说了却无妨。” “那你许了什么愿啊?”周宇宁头回听说陪过生日的也能许愿! 程砚初看着他慢悠悠道:“我许的是,希望你以后千万不要勤俭持家懂事贤惠。” “啊???”周宇宁看着他瞪圆了一双猫儿眼,一脸懵逼。 元宵节过后,年味儿就一去不复返了,大街上挂的一排排红灯笼都拿下来后,再不舍大家也知道这个年是彻底过完了。 再一眨眼,寒假就结束了,新学期在料峭春风中驾临,一同驾临的还有程砚初又“喜增”的新一个特长班——绘画班。 “多了一个奥数班还不够,我妈又问都没问就给我加了一个绘画班!她简直是要累死我!” 上厕所回来的路上,程砚初趁没人,一秒塌下伟岸的肩膀偷偷朝周宇宁倒苦水。 “本来她还要给我再报一个作文班呢!幸好我妈她一通打听之后,据说现在那个作文班老师水平不行,教得不怎么样,这才忍痛放弃了同时给我多加俩班的打算。但她贼心不死呢,说下学期看情况,高低也要给我报上个作文班!说我作文不行!” “你说她是不是要把我累死了才罢休啊!”程砚初一脸的生无可恋。 周宇宁看着他这样子也替他心焦,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妈呀了一声,“班长,你妈妈给你报的课外班也太多了!” 钢琴班、英语班、书法班、奥数班、绘画班,整整有五个课外班这么多! 而且其中好几个班,是双休日每天都要上课的,周宇宁看了班长那张课外课表了,密密麻麻的全是课! 这是要把班长的课余时间安排得一丝缝隙也无啊。 还要给班长再加作文班呐!这真是要逼疯人的节奏啊。 “班长,你妈也太……鸡娃了。”周宇宁心焦地舔了舔唇,“有什么办法,能让你妈少给你整两个班吗?” 这样累人真的不行! “没有。”程砚初绝望地摇了摇头,“那些都是她说必须得上的。” 说英语奥数作文关乎他高考,钢琴书法绘画关乎他未来的个人竞争力跟综合实力,每一门都关乎他前程,全部都得上! “作文班可以不上!”周宇宁忽然眼睛一亮,一拍胸脯,“你就说我作文好呀,我来辅导你作文,你以后就不用上作文班啦,还省钱啦!” “没用的。”程砚初扯出一个苦笑,这样的借口怎么可能让他妈同意。他妈只信名师,信不着同学给他辅导的,要是个大学生来给他辅导在他妈那儿还多少能有点儿说服力,可跟他年龄相当的同班同学嘛,都还只是小学生呢,他妈怎么可能信得着,又要说他是找借口贪玩了。 “作文班是以后要操心的,现在烦人的是这个绘画班,我根本不想学什么画画。”程砚初烦躁地说。 什么钢琴书法绘画,通通都是他妈希望他学的,他根本一点都不想学。 钢琴书法被逼着妥协着学了,现在这个绘画班,他打死也不会去的! “我对那个新开的跆拳道班有兴趣,打算去那个。”程砚初说。 “啊?”周宇宁一头雾水,“这五个班已经太多了,你、你还要去那个跆拳道?” “跆拳道跟绘画班的上课时间撞了,我要去跆拳道,不去绘画班。” “哦哦!”周宇宁点头,原来如此,那去跆拳道挺好的,还能锻炼锻炼身体,班长上那么多课外班天天坐着听课也太累了,打打拳活动活动筋骨挺好的。 都说青少年最需要强身健体,学习也需要劳逸结合,班长想去上跆拳道,这很好的。 而且,跆拳道诶,一听就很帅! “但是你妈能同意吗?”周宇宁又忧心忡忡地问。 “很难,”程砚初摇摇头,“她那个人很难说得通,不过我得试一试,总不能一直这么被她当学习机器当牵线木偶吧。” “所以宁宁,我需要你的帮助。”程砚初目光灼灼看着他。 “啊?我能帮上什么吗?”周宇宁再次一头雾水。 “你帮我去上绘画课。” “啊???” 周宇宁顶着程砚初的名字去帮他绘画课签到,替他上第一节绘画课的时候,边画画还边有些神游天外——他到底是怎么就答应了班长呢! 大概是于心不忍,见不得班长用那样求助的眼神看着他,班长那么一无所不能无坚不摧的全能战神一用那样的眼神看他,他就什么也顾不上想,脑门一热就答应了。 而且,班长说——“你顶多只用帮我去上两次课,两次课就是两周时间,我努力用这两周时间想方设法让我妈答应取消绘画课,让我上跆拳道。” “上过两次课还能取消吗?”他问班长。 “能,前两次课都是试听,不满意随时可以退课的。你只要帮我上这两次课,帮我多争取一些跟我妈的斡旋时间,就行了。” 既然班长都这么说了,周宇宁收回心神一个深呼吸,那他就帮班长上好这两次课,别露什么马脚,就行了。 应该也没什么露马脚的风险,绘画老师说话温温柔柔看着贼佛系一人,只管教他们画画,不搞谍战,画室里的氛围十分静谧祥和,他只要好好签到好好画就不会被拆穿是替身的。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才替班长去上第二次绘画课的时候,班长妈妈竟然亲自摆驾到了少年宫找她儿子,杀了周宇宁一个措手不及! 第57章 第 57 章 杀了周宇宁一个措手不及…… “李老师, 今天来找您反映问题呢,也不单是反映问题,毕竟如果别的孩子身上出现不妥的行为, 咱们当家长的如果装看不见, 那是害了别人家孩子啊。” “趁着岁数还小,犯了什么错、有什么不妥,都还可以及早指正、教导过来的您说是吧?要是顾忌什么所谓的伤了孩子面子,隐忍不说放任不管,反而是害了他。” “这个叫周宇宁的孩子吧, ”程砚初妈妈顿了顿, 继续跟班主任李老师说, “他有这样的行为, 不是一次两次了。” “之前我儿子有一次在家里大宴同学, 让他春姨,春姨是我家亲戚,平常在家给砚初做饭的,那次砚初就让他春姨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啥贵整啥, 招待他的同学们。” “哎不怕李老师您笑话,”程砚初妈妈叹了口气,“程砚初花钱大手大脚手里散漫,都是让我给惯出来的。我一直寻思吧,咱们大人吃多少苦都没问题,就是不能苦着孩子。说句大实话,咱们大人累死累活的不就是为了孩子嘛。” “程砚初他从小到大我从来没在物质上面亏待过他,别人家小孩儿每天在学校的零花钱,家长给三块五块的算多了, 我给他十块。别人家小孩儿有的,他都有,别人家小孩儿没有的,他也有,我一切的一切都给他最好的。” “也是因为他从来没缺过钱,所以他不知道这个父母啊,为了挣钱是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 “扯远了扯远了,说回吃饭,当然这个砚初招待同学吃顿便饭这没什么的,挺好的,小孩子们交情好嘛,咱们当大人的都解都支持。我一向支持我儿子交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他跟同学关系好,这是好事儿。” “只不过呢,我也是听他春姨说的,说这个席间吧有一个小孩子,表现得似乎不是那么得体,也不止是席间。” 程砚初妈妈顿了顿,似乎在寻摸措辞,“就……看见什么都觉得好,看见什么都要上手摸一摸。” “也怪我家里,装修的时候出于个人爱好嘛,不少东西是易碎品,砚初他春姨就担心啊,怕这个小孩子毛手毛脚的,再摔了什么碎了什么,东西摔了碎了事小,伤着了孩子就不好了呀。” “因为是砚初同学嘛,又不好意思直说的,急得他春姨啊一直在旁边儿跟着转提着心,可那孩子吧,到底是岁数小,好奇心大,看见他没见过的新奇东西,就忍不住要一直摸。” “李老师您是搞教育的,您也知道的,一个小孩子到别人家里做客的时候呢,其实是很能看出这个小孩儿平时的家教和修养的。” “程妈妈您是说,”李老师迟疑道,“您前面提到那个到处乱摸东西的小孩儿,就是周宇宁?” “我也不确定啦,”程砚初妈妈一笑,“都是听砚初他春姨说的,我当时也没在现场。只是看我儿子跟他玩得这么好走得这么近,他时常来家里的,想必我儿子那次大宴同学,这个周宇宁八成也是在其中的。” “程砚初他吧,我儿子我了解,他心肠最软,也最是个热心肠,又是个小孩子,他不会去计较别的小孩家教怎么样、得不得体这些,一看人家家里条件不是那么的好,他就会很同情人家、就想要帮助别人,这李老师您也是知道的。” “这是第一次,然后呢第二次,是程砚初的玩具丢了,几个钢铁侠,还是砚初他几个堂弟告诉我我才知道的。我们在家里到处找也找不到,就寻思那是不是哪个来家里玩过的小孩儿,小孩子嘛都喜欢玩具,看见喜欢的玩具就走不动道的,我们就寻思那是不是哪个小孩子一时喜欢就拿走了。” “不是说故意的偷,就是喜欢嘛就拿走了,这也是有的。那等玩够了,让他还回来就行了嘛。” “但我儿子呢他坚称不是这个叫周宇宁的小孩儿拿的,可是只有这个周宇宁,我儿子频繁地领他去家里玩儿。听他春姨说,砚初就大宴过同学那一次,是带了一大帮同学回来的,后面一直都只带这个周宇宁一个人来家里玩儿。” “我是稍微知道一点儿,这个周宇宁家里条件不是那么的好,小孩子没见过什么高档玩具,看着喜欢一时拿走了,这也没什么。但我儿子就跟我急了,说绝对不是他。我再多说一句,就说我诬陷他!我跟他也是没法儿交流下去了。” 程砚初妈妈说到这儿苦笑了一声,“我儿子护着这个周宇宁啊,比护亲爹亲妈还要维护呢。” “再后来就是他顶包我儿子,替我儿子去上画画课这次的事儿了。这一次我儿子也是极力地维护他,说是他自己哄骗这个周宇宁替他去上特长班的。究竟事实如何只有他们两个知道,但我的儿子我清楚,跟同龄的小孩儿比,他一直也还算挺懂事的了,在学校也一直品学兼优,他想不出这种瞒着家长让别人替他去上课的事儿,之前也从未干过这种事儿。” “我儿子之前真的一直都挺听话的,稳重懂事,没让我跟他爸操过心,现在可倒好,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好像就是自打跟这个周宇宁玩在一起之后,他就没之前那么听话懂事了,开始变得叛逆了,不解也不体谅大人了,大人说一句他能顶十句,事事跟大人对着干,现在连顶替上课这种事都出来了,李老师,您说我心焦不心焦!” 程砚初妈妈缓了口气,接过李老师给她倒的温开水喝了两口又接着说:“这个周宇宁呢他不是只有这一回两回事儿。前面吧一次两次的我都没在意,说实话没怎么放在心上,小孩子嘛都淘气,又是男孩子,咱们得允许他们犯错、给他们犯错的机会,不犯错那就不是小孩子了是吧?” “但是这次顶包上课的事儿让我有点儿担心,我担心继续纵容下去,是害了这个孩子。” “所以我就是想呢,拜托李老师您,找这个周宇宁谈一谈心,教导教导他吧,说教导可能也不准确,可能也严重了,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表达,就是那个意思吧李老师您懂的。” “您跟他聊一聊,也便于了解一下他家里是不是有什么困难,我们也乐意去帮助帮助他,他是我儿子的好朋友嘛。两个孩子玩得好,那人家小孩家里要是真有什么困难,咱们当大人的伸一把手帮一帮也是应该的。” “但如果不是出于什么困难,那小孩子是要趁早教导的嘛,对他未来、对他的成长是有好处的。” “也是拜托李老师您,也顺便帮我们了解一下事情的真相,您跟孩子聊,很多时候啊比我们当家长的跟孩子聊,那真的是要顺畅有效很多很多。” “哎,说来惭愧,我们当家长的很多时候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跟孩子沟通,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说两句他就不跟你说了,怎么都不跟你说了,我们也是很苦恼对于这个事儿。” “程妈妈您放心,”李老师说,“您说的我都了解了,我会找周宇宁同学了解一下情况的,也许这中间有什么误会,有什么小孩子们没跟大人说的,这也是有可能的。他们两个啊平时在班里都是好孩子,尤其我们班长程砚初。您先别急,我会了解清楚情况的。” 程砚初妈妈就展颜一笑,“所以说教育这个行业真的不是每个人都能干得来的,还是得专业人士,给李老师您添麻烦了,真的,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拜托您,真的只能拜托您。” “不用客气程妈妈,都是应该的。” 送走了程砚初妈妈,正好打响了下课铃,学习委员来办公室取作业本,李老师想了想,让学习委员回去叫周宇宁来一趟。 结果没想到,班长程砚初也跟着一起来了…… “妈!你为什么要去学校找我们班主任告状?”放学一进自家超市门,程砚初就冲去了他妈面前。 “我都跟您说了,让周宇宁帮我去上两次绘画课,都是我的主意,我一再跟他说拜托他替我去的,不是他自己要去的,他根本不想去,还跟我说这样骗大人是不对的,他是拗不过我央求他才去的!您要追究这件事的过错就来追究我,关他什么事?” “还有那几个扔那里缺胳膊断腿儿的钢铁侠,压根儿就不是周宇宁拿的,搞不好就是程彦霖他们几个贼喊捉贼!我不是都跟您说得清清楚楚了,您为什么要去学校找我们班主任告状?” “还让班主任找他谈话?谈什么?有什么可谈的?事情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我都跟您交代清楚了,还找周宇宁谈什么话?” 程砚初胸膛剧烈起伏,目光灼灼看着他妈,他简直难以置信,这么小一件事情,他在家里都跟他妈交代清清楚楚了,他妈竟然还背着他,闹到了学校去!让班主任找周宇宁谈话! 她怎么想的!怎么就这么不可喻! 第58章 第 58 章 又要逼我跟好朋友绝交?…… “珊珊都说了, 你那些钢铁侠,就是他拿的,你还要替他撒谎!”班长他妈脸一沉, 将手里一沓发票狠狠摔在柜台上。 “她亲眼看见周宇宁拿了?她哪天看见的?什么时间看见的?让她来跟我对质!” 程砚初毫不退让, “真是有意思了,去年圣诞节那天我就发现那几个缺胳膊断腿儿的钢铁侠不见了,这么说她白珊珊至少在那之前就看见是周宇宁拿走了,那她看见的当天为什么不告诉我?不告诉您?要等过了这么久才告诉您?随口编瞎话就想糊弄人,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我跟您说了很多遍, 不可能是周宇宁拿的, 我要给他完好的钢铁侠他都不要, 他干嘛要拿那缺胳膊断腿儿的?” “你们觉得周宇宁家里穷, 没见过好东西, 看见贵点儿的玩具就想顺手牵羊,那是你们以为!我告诉你们,我所有贵的玩具都给他玩过,别说几个缺胳膊断腿儿的钢铁侠了, 拉一车新的来他也不稀罕, 更不会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你们别拿自己的臆测、偏见来抹黑人诬陷人!” 在他家超市里做事的几个叔叔婶婶们听见他们娘俩这边儿的动静,忙都凑了过来,他妈就朝众人冷笑了一声:“好好好,你们听听我儿子口才多好,这么好的口才全用来对付他妈了、成天的跟他妈雄辩,好得很!” “你也不知道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这么一心护着他,不惜撒谎骗你亲妈也要为他开脱, 还有什么谎话是你说不出来的?还有什么好跟你对质的?你这么气势汹汹的还对质!珊珊敢来跟你对质吗,你问她之前怎么不说,就你这要吃人的架势,她敢说吗!” “妈您别信口冤枉人,我在据力争,可没要吃人。白珊珊她如果不亏不心虚,只管来跟我对质,您不必扯有的没的替她白珊珊开脱。您心里估计也很清楚,白珊珊就是信口胡说的,她根本没看见是谁拿走的那几个钢铁侠——” “可笑!”他妈截口打断了他,“她要是没看见,干嘛要说是周宇宁拿的?” “因为她看周宇宁不顺眼,之前有次她挑剔周宇宁多吃了几口橄榄菜,当场对人发难,被我说了几句,从那以后她就看周宇宁不顺眼……” “这不又对上了!”他妈截口大声道,“又怪我冤枉你同学,又怪我臆测偏见,又说你同学怎么怎么的有教养、怎么怎么的最懂礼数有规矩,来咱家一眼都不多看、一口饭都不多吃,看看,这不一下就说漏嘴了,我还不知道这个橄榄菜的事儿呢!” “珊珊会就因为几口橄榄菜对人发难?你个傻子,她那是看不下去你同学占了你太多便宜帮你说话维护你,你还反倒怪上她了!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你!” “哈!”程砚初简直要气笑了,“您真是……白珊珊什么德行您清楚得很,她那大小姐脾气您也一清二楚,她动不动因为一丁点小事儿为难人的光辉事迹您还见得少了?咱家人都见得少了?” “这些您都不提,反正您是先入为主固执己见,选择偏听偏信,您就是认定了白珊珊做什么都对、说什么您都信,认定了周宇宁是罪魁、啥坏事儿都是他干的,甭管是不是他干的,都要往他脑袋上扣来达到您的目的,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程砚初转身就往外走,被他妈一嗓子喊住了,“你给我站住!说什么目的,我有什么目的?一心为你好,让你远离那些会带坏你的同学,还成了我有目的、我别有用心了?你说的这什么混账话!” “难道不是吗?”程砚初刷地转身,“您既不在现场,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就空口白牙地硬要诬陷他偷拿东西他品行不端,生拉硬拽地列出他一溜儿罪名,还闹到了学校去搞这么大阵仗,您要干什么?您难道不是又要逼着我跟我好朋友绝交?” “没错,我就是要你跟他绝交!”他妈一甩膀子甩开了前来劝和的婶子们,指着程砚初的脸厉声道,“甭管他偷没偷你玩具,我也不同意你跟这样会带坏你的同学继续来往!” “看看你自打跟他走得近这一年,他都把你带歪成什么样了?从前你双休日的时候学习班和特长班上得好好的,你一直是个懂事听话的好孩子,无论学习还是学特长上面从来不用我们操心,所有的课余时间不用大人多督促,你都自觉拿来学英语练琴。” “可自从你认识了这个周宇宁,课余时间你是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地不学习不练琴也要跟他一起玩儿啊!现在连特长班都说翘就翘!还瞒着家长串通一气!你看看你自己都成什么样子了,为了他撒谎、欺瞒家长、跟家长吵架大吵特吵这些我都不想多说了,光是他严重影响你学习这一点!难道我冤枉他了吗!” “就这样引着你贪玩堕落的同学,是什么好同学?他对你能起到什么正向的积极作用?是能帮助你学习,还是能监督你练琴?都不能!他只会耽误你学习,耽误你的前程!” “他今天能唆使着你翘掉特长班,把特长班让出来给他上,他明天就能唆使着你去抢劫去鲨人去犯罪!有这么个品行不端心术不正的东西天天搁你旁边朝你吹歪风,你还能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你不懂?我告诉你,我就是不许你跟他再来往!” 他妈越说越气:“真是一眼没盯住,他要把我的儿子都毁了!” “诶呀不至于不至于,何至于啊!”程砚初爸不知何时来了,忙赶上来劝,“看你说得这严重,都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了,那孩子也不是你说的这样儿,人家……” “你给我闭嘴吧!”程砚初他妈厉声呵斥他爸,手指头都要指到他爸脸上去,“你儿子对他妈这么不孝,为了个外人这么跟他妈吵跟他妈闹,都是你惯的!不说帮着我督促儿子上进,还紧着来拖后腿,有你这么当爸的!” “你拉着儿子看球赛打游戏那些破事儿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还舔着脸来说话了!什么打游戏又钢铁侠的,我就是信了你说的什么狗屁的劳逸结合、什么没玩具是没有童年,由着你给他买玩具玩游戏,结果你把他霍霍成这样!我就该一把火把他那些玩具游戏全烧了,我叫他跟我吵跟我杠!” “还有脸来劝,你给我滚一边儿去!耽误你儿子学习耽误他一辈子的前途,以后他也子承父业,跟你一样守着个小破店每天挣那三头二百的糊口钱还乐得屁颠屁颠的,一辈子没出息你就高兴了就心满意足了!” “王桂娜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能不能讲点儿?你听听你说的这都什么嗑儿!” “你才听听自己放的都什么屁!我管儿子有你插嘴的份儿?我告诉你,耽误你儿子前程、耽误他一辈子,你就是鲨人放火罪大恶极!” “妈,”两口子正吵得不可开交,忽然听到程砚初说,“妈,在你眼里,前途跟我这个儿子,究竟哪个更重要?” “我只要多玩一天,少学习一天,都是严重耽误我的学业,都是在自毁前程了,是吗?事实真的是这样的吗?” “在你眼里,我是个一心只能向学,别的什么都不可以干、只能乖乖按您指令行事的学习机器吗?” 程砚初似是无奈,似是疲惫至极地叹了一口气,“妈,从我被你们从我姥姥姥爷家接回来的那天开始,妈你就没问过我一句,回来后适应不适应,这里的日子过得开心不开心,您从来没有问过一句。” “您只关心我在学校里成绩如何,当没当上班干部,老师们有没有每天表扬我。” “您从没关心过,我在学校里跟同学相处的怎么样,有没有老师和同学对我不好,我在学校过得开心不开心。” “甚至我明确说出在实验小学过的那一学期我很不开心,跟老师同学都相处得很不开心,我希望能转学回来的时候,您的态度是什么?” “我不是都同意你转回来了吗?”他妈马上高声道,“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是啊,您最终同意了,是在我跟我爸跟您反复多次的游说劝说、百般艰辛的努力过后,您才跟我约法三章勉为其难同意的,不是您发自内心同意的。” 说起这个他妈更来火:“你不懂事儿好赖不分,非要从市重点小学转回来一个村小学自毁前程,我难道还要举双手双脚赞成?会那么做的是后妈不是亲妈!后妈巴不得你上村小学省学费、巴不得你不上学才好!我一切都是为你好!” “你不解你妈为你的一片苦心,反而来指责我?你这个不孝子!” “哎呀说什么呢你这是!”程砚初他爸忙劝他妈,“多大点儿事儿啊你至于上纲上线的!” “就事论事,”程爸爸紧着小声劝,“说一你就说一,说什么儿子不孝,这跟他孝不孝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程砚初苦笑了一声,“不听她的话就是不孝嘛,对她事事言听计从、当她的牵线木偶、她说东不能往西,才是她的孝顺好儿子,稍有不从就是不孝。” 他妈气得指着他:“你!” “你也少说一句!”程爸爸赶紧喝止儿子。 程砚初才不少说,今天就要把所有憋在心里的委屈都倒出来、一五一十地说明白了。 “只要有一点不如你的意,你就全盘否定掉我这个人、说我不孝,妈,你这套是不对的,站不住脚,我不接受你这套洗脑绑架,不接受你这套话术对我的攻击和伤害,也恳请您停止对我的攻击和伤害。” “我知道我自己哪里好哪里不好,总体上来说我觉得我自己做的还不错,没您说的那么糟糕。所以我不会因为您一句以偏概全的否定我,就因此否定我自己。” “但您老是用孝与不孝这套话来绑架我攻击我,这对我伤害很大,您要是真心为我好,就请停止这样对我的伤害。” 话音未落,他妈马上就要跳脚反击,被他爸死命劝着“你听听孩子怎么说的嘛,听孩子把话说完!” 程砚初趁着这个气口语速飞快继续道:“另外有一点我一直非常不解、想不明白,”他看向他妈,“您为什么老是要限制我交朋友?” 第59章 第 59 章 他口才好都是吵架练出来…… “在我姥姥姥爷家的时候, 每天都过得热热闹闹,姥姥姥爷表哥们会经常陪伴我,我在幼儿园里有一大帮玩伴, 回到家也有左邻右舍的玩伴, 我可以随便交朋友,自由交朋友,我过得很开心。” “可是被你们接回来以后呢,我的世界一下子孤独了,冷清了, 不仅经常把我一个人扔在冷冷清清的家里, 连交朋友都要受到限制, 什么样的朋友可以交、什么样的朋友不可以交, 都要给我规定的清清楚楚、都要得到您的点头许可, 妈,您这样做这样管我的时候,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您有没有想过限制一个小孩子交朋友,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什么就限制你交朋友了?”他妈一手肘把碍事的他爸怼到了一边, 扬眉怒道, “我不让你跟那些会带坏你的坏孩子来往,还不都是为了你好?我不想你的宝贵时间浪费在没用的事、浪费在会带坏你的人身上,难道这也错了?看看人家实验小学的学生,每天上学忙上课、下课忙特长班,光这些就忙得四脚朝天,哪个像你这么热衷交朋友了?” “什么交朋友,你交朋友还不就是为了玩儿!把贪玩说的这么直气壮冠冕堂皇,学校老师还夸你口才好、演讲棒,敢情你的口才全用在对付你亲妈身上了!” “还什么把你一个人扔家里!你说这种话讲不讲良心啊?让你放学回来呆家里, 那不是为了给你创造一个安静的练琴环境和学习环境吗?难道让你天天来吵吵闹闹的超市里练琴学习?你不解父母的苦心还倒打一耙指责父母!我这儿子真是教得好啊,教得好啊!” “为我好、为我好,句句都是为我好。”程砚初除了苦笑都不知该作何反应,“说了一万遍周宇宁他不是坏孩子,您不分青红皂白不由分说就把他打成是坏孩子是为我好,限制我交朋友是为我好,给我报一个又一个上不完的学习班特长班累得我喘不过气来,也是为我好。” “您从来不听听别人说什么,只顾着您的单方面猛烈输出强力镇压,也是为我好,哈,您的逻辑为什么总是这么奇诡,为什么总是有一千个一万个由东拉西扯地占据正义与道的高地?” “我说我太累了,被您安排得满满当当的课外班上得太累了,您毫不会我累不累,上来就堵嘴,怪我贪玩、怪我不解您苦心——” 话没说完就再次被他妈强势打断了:“你别忘了,当初上这些课外班,是我肯同意你转回六小学的条件之一!学同意你转了,你就得说到做到,你现在想反悔跟我说累?” “我给你报这些班怎么不是为你好?你累,难道我这个当妈的不心疼?可你只要少报一个班,从起跑线上你就落后于人了!今天我心疼你了舍不得让你吃苦,给你少报一个班,你落后一步,明天我又心疼你了,你再落后一步,后天再落后一步,一步一步又一步,就把你跟别人家孩子之间的距离拉长成天堑了,这是毁了你的前途与一生!” “我这么费劲巴力地让你学习班与特长班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为的都是你!教育专家早说了,成功要从娃娃抓起,所有时间都要充分高效利用、不可浪费一寸光阴,这才是对孩子好的教育!” “那些成功人士名人传记没少催着你读,你看他们有哪个是一路玩到大、玩着玩着就成功的?那是做梦!” “我跟你爸又要顾着两家店,店里生意又忙顾不上你,这才给你报班,这样周一到周五在学校上课你有学校老师管,周六周日和寒暑假又都上着课外班你同样有老师管,我们也就不用怕你会贪玩学坏荒废学业了。” “我们平时只要有一点空,歇都顾不得歇就赶忙抽查你的功课和练琴进度,这样就是再忙,也耽误不了你的学业与未来一点儿!” “我自问我对你的规划和管,”他妈捶着心口说,“不输给实验小学那群家长一分一毫!实验小学你当初那班同学,不也是人人都从小学一年级起就疯狂上课外学习班特长班、课外时间被各种班塞得满满当当的吗,他们的爸妈难道就不心疼孩子?” “正因为心疼孩子,才逼着自己狠下心,让孩子早一点吃苦,以后受罪的日子才会少,这才是真心真意为孩子好的家长!” “你现在光知道羡慕你六小学的同学,羡慕他们野孩子一样被家里放养,放了学就完全没事干了,就无所事事了,就撒丫子到处玩了,你羡慕他们现在可劲儿玩、自由自在,我告诉你,他们哭的日子在后头呢!不趁着小时候努力,以后他们大了想努力也来不及了,晚了!” “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的道还要我跟你说多少遍?你现在叛逆不肯听父母的,我告诉你,等到你自己真正明白这个道的时候,想花钱买时间都买不到了!” “等你意识到晚了的时候,就太晚了,一切全完了,被你贪玩浪费掉的宝贵时间不会重来!” “我一片苦心都为了你,结果到头来你抱怨我?我在你眼里成了十足的恶人了!” 他妈扭头就吼他爸:“我就说当初不该同意他转学回来,环境对人的影响至关重要,好小学跟差小学差得那不是一星半点儿!是你啊,你非撺掇着,你非帮着他,你们爷俩沆瀣一气来逼我让步,好像我这个当妈的不同意他转学就是在害他!” “结果你看见了!他要是还待在实验小学,有那一班上进同学影响熏陶,大家全都在向前进步、全都在朝前拼,他不可能一个人甘愿往后退,不可能变成像今天这样叛逆颓废!都是让六小学那帮差生给带坏了!” “妈!我没有让任何人带坏,六小学的学生也不是差生。妈,你为什么永远都不肯听一听我在说什么呢!” 程砚初简直心累极了,“妈,我解你为我好的苦心,我不是不知道不解,我也一直都在按您的规划走,我有哪一次练琴不认真,还是有哪一次学英语学奥数不认真?您怪我跟周宇宁走得近了以后就心野了贪玩了不认真了,并没有!我都是认真完成当天任务之后才去找他玩儿的。” “我的学习无论课内课外,从来没让你们操过心,你们也一直说的,我从来都很自觉、自觉自律地去学习,没有哪个小孩儿是会真心喜欢学习的,教育专家也说了,小孩子天性都贪玩,您跟我爸也是从小孩子这个阶段过来的,怎么你们变成大人之后,就忘了做小孩子时候有多么讨厌学习、多么想要跑出去疯玩呢?” “我没有经常跑出去疯玩,我认认真真学习,我这样自觉自律正是因为解你们的苦心,所以不想让你们操心。我真觉得我一直做的挺好的,您不也一直说吗,我不是个不懂体谅大人不懂事儿的小孩儿。” “我只是觉得这样的学习密度跟强度逼得我太累了,逼得我要喘不过气来了,我还是个孩子我需要玩耍,需要有玩耍放松休息的时间,你们用要求大人那样自觉自律的超高标准来要求我一个小孩子,这不公平也强人所难,难道您还没意识到吗?” “您总搬出教育专家教育专家,难道教育专家没跟您说过,劳逸结合才是对身心有益的健康教育方式,一味地像牛马一样没日没夜蛮干拔苗助长,最终只会没命干活儿!” “我不是贪玩,我只是想争取一个适度的合的学习强度,只是希望您别把我逼得太狠。” 这一连番话似乎终于有点儿要劝动他妈的意思,他妈这回没有立刻反驳说教,程砚初终于得以喘口气捋一捋思路,跟他妈吵架还是说话一向都太累太累了,因为他妈永远急吼吼输出,不容人说话的,上来就搞堵嘴、大道压人、道德绑架那一套,还不讲道。 跟他妈吵架既得拼脑子还得拼嘴皮子,既要逻辑比他妈强大,努力不被她的强盗逻辑、歪歪话带偏到十万八千里,将一再被带歪的话题拖回正轨,还得嘴皮子比她快、抢到气口说话,不然就只有被他妈机关枪似的单方面压着打。 说什么他口才好,呵,他这口才还不都是被他妈生逼着、不得不跟他妈一次又一次吵架练出来的? “我让周宇宁帮我去上绘画班,”程砚初终于逮着机会说回正题,“导致妈你误会他,说他是坏孩子会带坏我,一切的根源源于我不想上绘画班,我想上跆拳道。” “但因为妈你一向作风强势说一不二,我直接跟您说您不会答应,我才想出这个缓兵之计,让周宇宁帮我去上两次课,帮我争取一个缓冲时间,我好寻机跟您好好商量这个事儿。结果没想到,您这么快就知道了。” “这事儿要说错,纯在于我,纯是我拖累了周宇宁,他跟这个事儿丝毫关系都没有,妈你不要弄错根源迁怒于他,这是我跟您之间的矛盾和问题,是我没能早说出拒绝上绘画班,才有的后续这些事儿,旁人都是无辜的。” “旁人都是无辜的?”他妈冷笑一声。 第60章 第 60 章 护不住朋友的愧疚,我不…… “旁人都是无辜的?那你为什么不想上绘画班?”他妈抱着手臂冷笑了一声, “你好端端的没旁人撺掇,突然就不想上绘画班了?” “因为我不喜欢!”程砚初大声道,似是到了忍耐极限, “我不想学绘画、我对绘画不感兴趣, 正如我当初不想学书法、对书法不感兴趣一样!” “但您一再强调说书法练好了写一手好字,有助于提高中考高考卷面分非逼着我去学,我只好妥协了,就像您逼着我去学钢琴一样,那些都是您喜欢的, 我并不喜欢。” “但你钢琴学得很好!”他妈马上道,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你们小孩子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不喜欢?你得学了才知道喜欢不喜欢, 你学得好就证明你喜欢, 至少你擅长!” “人哪有那么多喜欢的,发现擅长的东西就要抓住把它学好!要是都按你们小孩子的意思,这个不喜欢不学、那个不喜欢不学由着性子胡来,将来一事无成!” “我起初钢琴弹得好只是为了让您满意!”程砚初大声道, “我最开始学钢琴的那几年很痛苦非常痛苦, 您不是不知道!后来没办法,怎么样也逃脱不了练琴,我只能让自己努力喜欢上钢琴。” “再后来,我发现弹钢琴可以让我在苦闷的时候有个情绪出口,可以排遣一下心情,这才渐渐地真正有点儿喜欢弹钢琴了。” “我后来喜欢上弹钢琴,是因为它可以让我心情平静,跟在人前出风头、秀才艺没什么关系。如果学才艺是为了人前出风头,那这个才艺不学也罢。” “如果说学钢琴是一个我努力说服自己、努力自洽、努力让自己从很痛苦变得不那么痛苦的过程, 那么我很笃定,我学绘画只会是从头痛苦到尾,因为我至少还有点儿遗传自你跟我爸的音乐细胞,我对音乐感兴趣,但绘画细胞我完全没有,对绘画也不感兴趣。” “我欣赏别人画画得好,我很欣赏周宇宁他画画时的样子,有时候我还会帮他上色,但我自己不喜欢画画。” “您口口声声说为我好,说报特长班都是为了培养我的兴趣爱好、为了我以后的综合素质发展,既然是为我好,那是不是应该至少考虑一下我的意愿,听听看我喜欢什么呢?我明确表达了不喜欢、很痛苦的东西,您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尊重一下我的感受?” “可您是这样做的吗?您完全不顾我的意愿,您喜欢什么、您觉得学什么好,就要求我必须要学什么,我喜欢是否痛苦与否,您完全不在意,您这么做,真的是为我好吗?” “我不喜欢的不感兴趣的,您硬逼着我去学,我真正喜欢的,您却不许我花一丝一毫时间,不许我学跆拳道,因为您觉得学这个对高考、对我的前程没用。我喜欢养花儿,您也总以‘跟学习无关’‘没用’‘浪费时间’等由不许我弄。” “连考试考好了说奖励我礼物,说好了我可以自己选礼物,但您最终让我选了吗?您没有,我挑的礼物您都不满意,最后您挑了一本奥数习题送给我,说这个礼物最适合我。” 说到这儿,程砚初连脸上的苦笑都挤不出来了,“没有小孩子会喜欢一本奥数题集作为礼物,这也根本不是礼物,是您以送礼物为由,又硬塞给我一套练习题。” “还有您偶尔带我去名胜古迹景点玩一次的时候,都是时刻耳提面命地催着我专心听人家导游解说、命令我跟着学习历史文化知识、积累作文素材作文思路。” 他被别的东西吸引东看西看,不耐烦听导游拿着个大喇叭在那儿嘶来哑去地解说,他妈就马上责怪他不专心。 看到凉亭上头刻着诗啊对联儿啊书法作品什么的,也要马上把他揪过去让他观摩学习,说这样来一趟才算没白来。 “合着在您心里,带我去名胜古迹游玩,不是去游玩的,是去学习的。” 说什么旅游,只是换了个地方学习,导致他彻底厌烦了跟父母出去玩这件事,跟他们出去一次就够够的,不想再出去第二次。 “在您心里,只有学习才是不辜负时间、不辜负生命、对前途有益,一切您觉得会耽误我学习的因素,您都要一刀切地消灭,逼着我斩断联系,比如我交朋友、和朋友往来,比如我想要学跆拳道。” 根本不是朋友好不好、跆拳道班好不好的问题,一切他妈觉得会耽误他学习的,通通不好,通通要斩草除根。 “可学跆拳道不会耽误我学习,交朋友也不会,反之,他们都是有益于我身心健康的。周宇宁更是我的益友,不是我的损友,从来都不是。” 他妈冷哼了一声。 “认识他以后,跟他相处带给我的好处我跟你和我爸说过很多次了,您听不进去,我也不想白费口舌再说了,反正他没有带坏我,也没有耽误我的学业和练琴,跟他相处,是我被压得喘不过气的课内外学习任务中唯一的放松时间。” “偶尔放松一下,这是劳逸结合,是正当的正确的,是适合青少年的学习方式,并不会产生让您焦虑的那些所谓会毁了我前程的严重后果,您那都是夸大其词。” “您该知道弦绷紧了会断的,像弹簧一样张弛有度才行,万事万物讲究一个可持续发展。” “我不会断了跟他的来往,绝不会,我有选择跟谁做朋友的自由和权利,我也有分辨朋友对我是好是坏的脑子和智,这一点您毋庸怀疑。” “你铁了心还要跟他来往?你叭叭叭地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还跟他来往?!”他妈难以置信道。 程砚初疲惫地抹了一把脸,“您逼着我跟朋友绝交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我屈从了,我多后悔那次我的不坚定,只为了让您不伤心、让您满意,我差点儿失去了一个好朋友。” “打那以后,我都不敢再领朋友回家,就怕您会故技重施,再朝我的朋友头上扣莫须有的罪名,再逼着我跟朋友绝交,再打着为我好的旗号伤害我、伤害我的朋友。” “我宁可不再交朋友,也不想再失去他们,这样的难过、自责、没有担当护不住朋友的愧疚,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但您,硬是还逼着我经历第二次,您可真是个为儿子好的好妈妈啊。” “上一次我屈从了,但这一次,我不会了。”程砚初的脸上是钢铁一般的坚定。 “我长大了两岁,心智又成熟了两岁,没那么容易再被你忽悠控制,我是个独立的人,不是任由您摆弄支配的木偶摆件,您所谓的一切都是为我好需要有个前提,那就是,这个好是否是我同意的,是否是我也认同的。” “我也发自内心认同是对我好,才是真的对我好。任何不顾他人意愿的强行为人好,都不是真的为人好。” 他妈被他这一套接一套话气得这会儿仿佛连厉声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闻言只冷冷说了一句:“你不肯跟那个小子断来往,可以,那我就把你转走。下学期,你就转学去常青市念吧!” 程砚初:“……” 他以为他说了这半天,好歹也能说动他妈一星半点儿了,以为他妈中间没言语,是总算有些话说到她心里去了,没想到啊没想到,他妈居然还这么固执已见! 呵,再掰扯下去简直可笑,程砚初也看着他妈冷冷道:“不用转去常青市那么麻烦,放我回我姥爷家,我回那边儿上学。” “只有我姥爷明事讲道,不像你这样,道讲不过就搞铁血镇压那一套。” “我早就想离开你,离开这个家,这个家没有人情味儿,亲情也是有条件的,是用我的优秀才能换来,我优秀才有亲情,只要我不优秀了,哦,”程砚初低头自嘲一笑,“都用不着不优秀,我只要稍稍玩一下,就莫得亲情了。这样的家,让我感到窒息。” “不用转学去这里那里的,放我回我姥爷身边吧,只有我姥姥姥爷,才是无条件的真正爱我。”说完,程砚初扭头就走,头也不回地一脑袋扎进了外面的黑暗夜色中。 也就没看见他的话说完,他妈身体就跟中箭似的微微一晃,虽然面上仍强硬着不肯退让半分,坐倒在椅子上的瞬间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透出了一丝颓然。 最后这个话,是打蛇打七寸一下打到了他妈的七寸上。 “你说说你这是干什么!”程爸爸也一脸的疲惫和无奈,“心里明明比谁都紧张儿子,比谁都渴望儿子能亲近你,可你做的都是些什么啊,非要把儿子推远了你才开心吗!” “我都是为他好!他岁数小不明白不懂事儿,你老大个人你也不懂事儿?” 程爸爸累极了似的长叹一声:“我觉得儿子有句话说的特别对,要他也觉得好,才是真正的为他好。” “你从自己角度出发打着为他好的幌子,却半点儿都不尊重他的为他好,都是耍流氓。” 60-70 第61章 第 61 章 我们还跟从前一样好不好…… “班长班长, 我有话跟你说!” 第二天上学,第一节课下课铃刚打响,周宇宁就急忙悄悄拉走程砚初, 想要背着人问问他昨晚有没有跟他妈吵架、有没有被为难。 “怎么又两个人去说小秘密?”冯卓嚷嚷。 “让他们俩去说吧, 我昨天也听到了个秘密,事关他俩,”组织委员压低了声音说,“估计他俩就是悄悄去说这个事儿了。” 冯卓好奇地马上伸长了脖子:“什么秘密?” “班长他妈昨天来找咱们班主任了,给周宇宁告了一状!” “啊?”冯卓大吃一惊, “他妈告了周宇宁啥呀?” 周宇宁有啥能让人告状的? 组织委员道:“我也是昨天正好去咱班主任办公室搬东西, 进进出出两趟听了一耳朵, 没太听清楚, 就听到班长妈说, 周宇宁好像拿了班长什么东西,还有周宇宁挑唆班长不上绘画班去上跆拳道,周宇宁还顶替班长去上绘画班了!” 冯卓惊讶得嘴巴里简直能塞鸡蛋,瞪着眼短暂消化了一下这难以置信的纷乱信息:“然后呢?被班长妈抓到啦?” “那估计是呗, 不然班长他妈咋知道的呢?” “我的天, 那这事儿有点大了。”冯卓紧皱着眉,“等等,周宇宁怎么可能挑唆班长啊?他哪有那个胆子啊,他也不是那样人啊。” “还什么拿了班长东西?班长倒是天天给他东西,还用得着他自己拿?我咋觉得班长他妈告的这状,有哪里不对劲呢?” “八成又是他妈无中生有倒打一耙了。”路过的张壮壮来了一句。 “你也知道?”冯卓再次惊了,眼睛瞪得像铜铃,“嘿,你们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比我知道的多?快说说快说说!” “不说, 我妈让我背后不要说人坏话。”张壮壮坐到自己座位上,翻开课本,“反正这事儿我觉得肯定不是周宇宁的问题。” 八成又像当初对付他一样,他没错,也要说成他浑身是错。 张壮壮忽然心里有点愧疚,他早点儿提醒周宇宁好了,别跟班长走那么近,班长是好班长,班长他妈可不咋好,当初他就因为跟班长走得近,去班长家玩了几次,然后就被他妈倒打一耙冤枉了,这回八成又是班长他妈的故技重施了。 只是这些内情他不好跟别人说的,也不想阻止别人跟班长交朋友,毕竟班长真是个好班长。 “班长,你昨天回去有没有跟你妈吵架呀?”周宇宁在操场一角惴惴不安地问程砚初。 “吵了,不过没事儿,”程砚初朝他安抚一笑,“我跟她日常就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除非我俩不碰面,不然吵架是免不了的,我早都吵习惯了。无非被她骂几句,没什么大不了的。” “放心,没挨打,我妈没有打我的习惯,我爸也不可能由着她打我。”他家不兴棍棒教育那一套。 听班长这么一说,周宇宁这才放了心,还好还好没挨打,只要没挨打,就都没什么大事儿。 “这事儿也解决了,我让我姥爷还有班主任都给我妈打了电话,还有我爸紧随其后敲边鼓吹枕头风,昨晚我已经在我爸妈门口偷听到他俩说话了,这次冲突已经解决了,我妈也在我姥爷对我的力挺下,同意我取消绘画班,去上跆拳道了。” “哇,这太好了!”周宇宁明显喜出望外,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解决了。 “我妈也不会再阻止咱俩继续来往,她意识到她在这件事情上错了,是她对你有成见误会你了,我替我妈给你道歉,这件事上我也有错,是我考虑不周连累了你。” 程砚初急急地说,看向周宇宁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歉疚和不安,好像生怕说慢了周宇宁就不会再他了。 说完他顿了顿,才鼓起勇气继续说:“你……可不可以原谅我,我们还跟从前一样好不好?” 周宇宁倒被他说得愣了一下,马上重重点头:“当然!我们会一辈子都这么好!” 他怎么会不跟班长好了,班长昨天在班主任办公室那么一心地维护他,生怕班主任会因为他妈的告状为难他批评他,自己抢着把话都说了、把责任都一股脑儿揽上身了,把班主任都搞得哭笑不得,一再解释说“班长你别紧张,老师叫周宇宁来不是要批评他,只是了解了解相关情况,老师也不相信你们会做出那些事来,老师知道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 班长那样一心地回护他,他怎么可能反倒生班长的气、不跟班长好了呢? 是班长他妈告的状冤枉他,又不干班长的事。 虽然他是有被班长的妈妈伤害到,冤枉他偷了班长的钢铁侠,但替名上绘画班这件事,说到底他也不是完全没有一点责任的,总归是跟班长一起欺瞒了家长的,在这件事情上班长妈对他有误会,也不能全怪班长他妈。 当然不属于他的罪状,他当然有些受伤于别人的随意诬陷,但这跟班长没关系,班长妈是班长妈,班长是班长,他怎么可能因为班长妈对他的诬陷误会成见,就终止跟班长的来往,绝无可能。 “不过……”周宇宁还有些不放心,仰着脸问班长,“这件事真的已经解决了吗?” 真的一夜之间就解决了? “当然,我骗你干嘛,”程砚初揉了揉他脑袋,“我昨天搬了两路救兵嘛,兵贵神速,他们一出马就奏效了……” 早在昨天无意间看见他妈来了学校,还直奔班主任的办公楼,程砚初就察觉到情况不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随后班主任就派人叫周宇宁去办公室,他立即跟着一起去了,第一时间跟班主任说明了情况,证实他妈对周宇宁扣的那些罪状都不实,都是无中生有诬陷捏造,之后紧接着,他就当场跟班主任告了他妈一状。 跟班主任解释了让周宇宁替他上两次绘画课的原因是,他不堪他妈给他报的课外班之多之繁重,且绘画班他实在不愿上,他妈那个人又强势说不通,无奈之下他才想出的这个缓兵之计。 班主任果然当场就说,回头会找他妈聊一聊,是该给他减减负的,他这个课外班太多了。并说也会跟他妈好好沟通一下,看能否说服他妈多尊重一下孩子的意愿。 之后放学回到家跟他妈大吵一架之后,程砚初怕他妈一气之下真要动给他转学的心思,赶紧又给他姥爷打了电话,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跟他姥爷说了,希望他姥爷能劝劝他妈,并支持他上跆拳道班。 本来不想麻烦他姥爷出马的,想靠他自己解决这件事,可惜他还是实力不够解决不了。 然后晚上他爸妈回家之后,他就悄悄去爸妈房间门口听了墙角,听到了他爸妈的一番对话。 “我一管他你们所有人都来管我,一个两个的都来数落我!”他妈没好气道。 “你呀,说话就是有失偏颇,”他爸说他妈,“老是无限放大别人对你的不好,别人一句重话都没说你,跟你观点不同就成了数落你,你这毛病啊好多年了就是不改,人家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可就在旁边呢,我都听见了,人谁数落你了,谁敢数落你呀?” “人班主任跟你商量时候那语气多好呀,人家是跟你商量,是不同教育念的探讨,然后顶多给你提了一些建议而已,哪儿就成数落你了?” “他姥爷咱爸,那也没数落你,就是语气急了点儿,那不是心疼他外孙子嘛。” “甭管班主任还是咱爸,那说的都中肯呢,跟我一直以来的教育主张也都是一致的……” “甭提你那教育主张了!”他妈不耐烦地打断他爸,“我现在就是后悔,后悔当初怎么就把他送去他姥爷家养了,养成的如今这倔驴样儿,一身反骨,丁点儿都不听我的话!” 他爸:“哎呀你又来了,那你说对的他是得听,那难道你说错的,他也得全盘接受吗?咱儿子打小是个有主见的,懂得自己独立思考,他当然会选择性听你说的对的、拒绝听你说的错的,这是好事儿。” “这话我都跟你说没有一千遍也有八百遍了,你总是听不进去,你难道想要一个对你言听计从唯唯诺诺一点都没有自己主见的儿子吗?真要那样,你又该嫌儿子废物窝囊了。现在呢你又嫌他主意正、太有主见,该说不说,你可真是个难伺候的妈呀。” 他妈听了又急眼了,他爸忙说:“而且养在咱爸妈身边咋了,二老把咱儿子养得多好啊!” “咱儿子现在这样多好,你扪心自问,咱爸咱妈是溺爱他了、还是把他养成废物点心了?” “咱儿子是变成那种只知道任性胡闹听不进劝、觉得全世界都得围着他转、无法无天唯我独尊、一言不合就撒泼的熊孩子了,还是有那些个老人身边溺爱养大的孩子身上那些个臭毛病了?都没有!” “咱儿子身上一点儿毛病都没有,咱爸咱妈把他养得多好,咱妈是人民教师最会教育孩子那不用说,咱爸也是个最开明明、最会以身作则言传身教、会教育孩子的老干部啊。” “不是我吹,就二老身边儿那种教育氛围,这就叫家学渊源!不用刻意教,孩子都差不了,何况二老还把咱儿子教得这么好这么用心,丁点儿都没溺爱耽误孩子!” “哼,那是啊,外孙子嘛,他们当然用心了,他们对儿子也用心!”他妈气哼哼道。 “唯独就对你这个排中间的女儿不用心嘛,”他爸赶忙安抚,“哎,他们老一辈的都这样儿,那一代人的毛病就是重男轻女,这是他们思想意识上的局限性,他们认识不到巾帼不让须眉甚至更胜须眉,咱不跟他们一般计较,反正他们不够疼爱你又怎么了吗,有我疼你爱你呀!我把他们对你缺失的部分都给你补上!” “去去去!你少没正形啦!” “总之啊,咱儿子在咱爸咱妈身边长得这么好、被教养的这么好,你就知足吧!多少家长不知有多羡慕嫉妒咱儿子这么优秀这么好,就你天天老嫌弃儿子,老觉得他这不够那也不够的。” “他还是个孩子,还上小学呢,你紧着要求他这要求他那,你啊对孩子要求太高了,孩子身上负担很重……” “我要求他还不是为了他好,还不是为了他成材?” “是吗?”他爸反问,“真的全是为了他成材吗?” 第62章 第 62 章 养别人儿子养这个欢!…… “那我有点儿私心怎么了, 全天下的父母哪个没有私心?不然那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成语哪儿来的?” “他成材的同时也为我长脸,这不是一举两得的吗?你难道就不盼着儿子有出息为你长脸?难道他以后混得去大街上捡破烂要饭吃,你就脸上有光了?” 他爸:“哎呦你就承认吧, 你盼着儿子成材, 只为了自个儿长脸吗?你还不是为了争那一口气!” 他妈立马大声道:“我争一口气难道不应该的吗?从小他姥姥姥爷就重男轻女,对他三个舅舅那是呕心沥血地重视培养,说男娃一定要成才,捧得跟凤凰蛋一样,要啥给啥、有求必应。” “上学的时候一分钱书本费没少交过, 吃的穿的永远比我高一档, 啥好的都先可着他们, 都是亲生的, 就这么从小到大非要分个高低贵贱!” “人家凤凰蛋考试得个一百分, 回来就给做鸡蛋糕奖励,我也得一百分,兴高采烈回来,毛都没有, 问就说, 女孩子学习好有啥用?” “等人两个凤凰蛋毕了业,又顺利接了老爷子的班,我大哥接了我二哥接不了,老爷子跑前跑后地给找关系!” “我让他给我也找找关系安排个工作,我也想进机关也想坐办公室,结果人老爷子说啥?说女娃坐什么办公室!说女娃的任务就是相夫教子,培养好儿子将来坐办公室!” “他们对待三个儿子是多么上心呐,出钱又出力,尽心培养、百般筹谋, 对我呢,他们出力过吗,上心过吗?就因为我是个女娃,我就不需要培养、不需要上心、不需要有出息,更不需要为我走动关系安排工作,嫁人就完了!” “同样是女儿,他们对小五也比对我上心得多!凭什么,就因为她是老来女、她是最小的,活该她生下来就比我得宠、比我受欢迎?看看他们全家人,哪个眼睛里看见过我?哪个在意过我?” “是,我爸我哥都是有权有势的,那些年还老有人叽歪我为啥非要背井离乡,靠着老子哥找个好男人不好?呸!我不背井离乡我难道坐等着饿死?我能靠得上谁?他们有权有势跟我有关系?我借到他们一点儿光了吗?我能有今天,开俩大超市,赚下两套楼,靠的全是我自己!” “但就这么拼死拼活的,也就是个破开超市的,能入得了人家谁的眼?我这辈子是比不过他们了,但我儿子必须要牢牢的压他们儿子一头!” “他们有本事接班、有本事子承父业,各个接棒似的都在机关里头,个顶个的风光体面,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权有权要钱有钱,那我就要让我儿子在学习上压过他们所有人,做高知知识分子,以后考名牌大学、考公务员、头衔比他们儿子都高!” “我就是要告诉他们,甭管到什么时候,人都是凭实力说话,仗着自己是男的是儿子的红利能接个班有什么的呀,我儿子自己考,照样比他们有出息!” “我这么想有什么错?我这么鞭策着他学习都是为他好,为了叫他走上人上人的康庄大道,叫他不走我的老路,当白手起家很容易?干什么都得求爷爷告奶奶好像我永远就低人一等、一肚子委屈也没人懂!” “你就乐意你儿子再吃一遍咱们的苦、受一遍咱们的气?” 他爸:“哎,过犹不及啊。过犹不及拔苗助长这些成语打小咱就学的,你怎么就是不明白这个道啊。你对儿子逼得太狠了,适得其反你还不懂吗?” 程砚初在门外听到他爸又劝了他妈好些话,然后说着说着说到周宇宁,他爸又说了周宇宁许多好话:“那真是个好孩子,对咱儿子也是真心实意的,你光觉得他占咱儿子便宜你就怒火上头了,他俩还说不清是谁占谁便宜呢!” “你放屁!我儿子怎么可能占那乡下穷小子便宜?” “你看你又性急了不是,你也听人家把话说完啊。远的不说,就说去年圣诞节儿子过生日,你知道那孩子送咱儿子啥礼物了吗?” “有屁快放!” “人孩子亲手缝了好几套那个小毛线帽子小围巾啥的,穿咱儿子那群小公仔身上了,老漂亮了!” “哎呦我跟你说,那孩子一手针线活儿不得了,我拿出去给老孙他们看,个个都夸,说赶上店里卖的了!” “你说织这些东西多费时间呐,你就说他对咱儿子多用心,一个生日礼物随便送点儿啥意思意思就完了呗,要是按你想的他只图占咱儿子便宜,那他何必花那么大力气自己亲手织啊。” “送的那礼物特可心,咱儿子可喜欢了,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他还手绘了一张圣诞贺卡给咱儿子呐。” “还有咱儿子房间里头,那西面墙上不是有个坏了的插座开关吗,那壳子掉了老长时间了,那插座儿子也用不上,我就没会,结果那天我一进儿子屋就发现,怎么那个坏插座不见了,那地方多了个木头小房子出来!” “怪好看的,旁边还摆俩小公仔,我就过去一瞅,儿子就跟我说,这木头小房子是周宇宁亲手做的,咱儿子就是有天随口说了句那破开关怪丑的,没过两天,那孩子就做了个木头小房子拎了来,把那丑开关给挡住了!那小房门还能打开呐,可有意思啦。” “还有儿子房间北边儿墙那儿,有块墙皮脱落了,怪难看的,我说哪天给那块儿重新刷刷墙,这不忙得还没顾上呢吗,那天想起这茬儿了我进屋去一瞅,你猜怎么着?那块丑墙皮也多了个小木屋给挡住了,跟挡开关的那个造型还不一样,老漂亮了!这都不用重新刷墙了,刷墙也没那小木屋好看啊。” “你说说那孩子,才多大啊,还会干木工活儿呐!就冲着他这心灵手巧的,那脑瓜子就不是一般的聪明,对咱儿子还这么上心,成天给整这给整那忙前忙后的,多好一孩子啊,你就说说这么好的好朋友去哪儿找吧!” 程砚初他妈听了一撇嘴,“这算什么能耐?是织毛衣能发家致富,还是做木工能飞黄腾达啊?只有学习好才是真能耐,旁的都瞎扯!” “那人孩子学习也不差啊,”他爸马上说,“人那孩子语文作文写得老好了,写的那作文还有日记,次次得他们语文老师夸!” “咱儿子我是看出来了,天生的科强文科弱,他文科就是相对弱一点,作文写得好不好这一点啊,真的是天生的,他随我。那人家孩子作文好,跟咱儿子关系又好,回头辅导辅导咱儿子作文啥的,多好!” “拉倒吧你,他个小学生会辅导个屁!” “反正人家孩子是个好孩子,也是个品学兼优的,那孩子我还碰见过两回,眼神那干净清澈,一看就不是个有坏心眼儿的,一照面我就知道他没咱儿子心眼儿多,估计平时啊处处都听咱儿子的,你还冤枉人家撺掇咱儿子,不怪儿子跟你急,你就是冤枉人嘛,你要见了那孩子你就知道了,他哪是个会撺掇人的啊,老实着呐!” 他妈:“你早不跟我说?你现在放什么马后炮?” 他爸:“你看看,又来了又来了,你凡事就必须得赖个人,我早没跟你说过?我一说你就不耐烦听。晚上你跟儿子吵架的时候,我是不是又跟你说来着?你上来就让我闭嘴!你都让我闭嘴了我咋说?现在又怪我没说了,这是你第二个毛病,老爱赖人。” 他妈:“行了行了,有完没完?给你点儿颜色你还开上染坊了!” 他爸就继续道:“咱俩啊店里太忙,平时顾不上儿子,儿子缺少陪伴,他需要有同龄的好朋友常常来往,就像他班主任说的,这对他的身心都有益处,你就不要干涉儿子交朋友啦。” “哪用得着担心儿子吃亏、被人占了便宜、还什么被人带歪,你儿子那情商那脑子心眼子随他姥爷,他怎么可能被人占便宜被带歪?真要是被占了便宜,那也是你儿子自个儿愿意的。” 他妈:“吃亏占便宜什么的,我倒是不担心,不是说到占便宜,”他妈的火又噌一下上来了,“那小子占的便宜还少了?!” “你儿子真是钱多财大气粗啊,仗着他姥爷给他俩子儿了可劲儿花,给人家买完衣服又买鞋,当我不知道呢?我什么不知道!” “天天的供人吃又供人穿,帮别人家养儿子呐,我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还不让人说,一说就跟我犟就翻脸,你说我怎么就生了他,天天胳膊肘往外拐!” 平时也没少跟她儿子强调她家钱不是大风刮来的,更告诫过他没有帮别人家养孩子的义务,这世上穷小孩儿多了,那吃不上饭的要饿死的非洲到处都是,你个个都帮帮的过来? 好嘛她儿子就说,我花的又不是你跟我爸的钱,我花的是我姥爷姥姥给我的钱,我姥爷说了那些钱都是我的,我愿意怎么花就怎么花。 我也没有浪费钱,我的钱都花在了有用的地方。我也不会白要姥爷姥姥给我的钱,等我大了挣钱了,自然加倍孝顺他们。 她儿子完全知道她会说什么,一套一套的都在堵她的嘴! “还什么把钱都花在了有用的地方没浪费,给别人家孩子买衣服买鞋这叫花在有用的地方没浪费?有时候我真怀疑他这脑子究竟是随谁,他是不是当初抱错了不是我亲生的!” 她拿这死儿子没办法,就跟她爸妈说别老给孩子塞零花钱,养成他花钱大手大脚的臭毛病掰都掰不过来,气人的就是她爸妈也不听她的,还是偷摸给外孙子塞钱! 程砚初他爸就说:“那人家孩子不也没收嘛,那新衣服新鞋人家都没收,不就收了几件儿子给的旧衣服嘛,那旧衣服儿子都穿小了丢了也怪可惜的,给人还是个人情。” “呵,他那旧衣服比别人新衣服还好呢,哪件好挑哪件给人家的,当我都不知道呢?有这送人情的送别人不好?送别人还能交个人那才叫人情,送那穷小子明摆着打水漂!” “你说你儿子咋想的呢,他就这么喜欢养弟弟?早知道当初我生个二胎啊,给他可劲儿养,天天的养别人家儿子养得这个欢!” 程砚初就听见里面他爸就又接着劝,没说两句就被他妈打断了:“我话没说完呢你少打岔!什么占便宜这些还都是次要的,我担心的是他影响儿子学习,给他带来不好的影响!” “但既然他们班主任也说那孩子是个好孩子,你也说他好,你们都说他好,你说有什么后果你承担,那行,那也别一直就我当恶人了,这回听你们的,咱就走着瞧吧,是好是坏是忠是奸,让时间来检验一切。” “还有,既然你们所有人都说我对他的教育方法不对不妥,说我太专横专制了,我把他管得太紧太严了,还什么都要把人逼窒息了、这样下去要把人逼出毛病了,好,那我就看看你们的教育方法究竟妥不妥,咱就拭目以待吧!” 他爸:“哎呦你这么想就对啦,儿子知道一定超级感动,你是他的好妈妈!真正的为儿子好,就是得像你现在这样,关心在乎儿子的感受,解他,看到他的需求……” 他妈:“哼,我就怕我太在乎他的感受了,太顺着他,回头反而把他养废了。这么一味地顺着孩子,那他以后要是没有抗挫能力,遇到困难的时候怎么办?难道还要你和我老胳膊老腿儿的去为他冲锋陷阵吗?” 他爸:“不会不会,放心吧,在我们王女士英明神武的打压教育下,你儿子的抗挫能力已经被你磨练得杠杠的了,困难在他面前那都灰飞烟灭不值一提。” “你也不用担心你对他太在乎了,你都没在乎过他的感受,你离太在乎那一天还远着呢,不必杞人忧天。” 他妈吼:“姓程的!你是不是皮又痒痒了?” 程砚初在他爸妈门外,将他爸妈的对话都听了个七七八八,听到这儿就知道,这次事情解决了。 “我妈那个人超级固执超有主见,说不好听点儿,就是不听人劝,刚愎自用固执已见一意孤行,想要让她听人劝,”程砚初跟周宇宁说,“只出动一支人马是不够的。” “所以我白天跟班主任说了,晚上又找我姥爷说,双管齐下,再加上我跟她那顿吵架也不是白吵的,她面上再强硬,到底有些话她还是听进去了的,不然也不会奏效这么快。” “喔喔喔!”周宇宁连连点头,又问,“可是你怎么知道,班主任昨晚也会打电话给你妈呢?” 白天的时候,班主任只说回头找班长他妈聊,可没说昨晚就会打电话啊。 “出于担心家长回去为难孩子,以咱们班主任的作风和性格,”程砚初笃定道,“白天跟她说了,最迟当晚她就会打电话给我妈。” “总而言之,这次危机及时解除了,”程砚初一脸轻松地拍拍周宇宁肩膀,“你也不要再担心啦。” 说着戳了戳他腮帮子上的软软肉,“看你这两天为我担心得,都愁成个小老头啦。” “嗯嗯,不担心不担心啦。”周宇宁立马冲着他展颜一笑。 “对了,你还想不想继续上那个绘画班?” 第63章 第 63 章 我当你的画画赞助商!…… “对了, 你还想不想继续上那个绘画班?” 第二节课间,这回是程砚初匆匆拉着周宇宁出来问他。 唔?周宇宁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你想上的话,我赞助你啊。” “那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程砚初一挑眉, “你妈妈是你的零食赞助商, 你三嫂是你的毛线赞助商,那我当你的画画赞助商,有什么不可以?” “当然不可以啦!”周宇宁瞪圆了眼睛叫道,“这是两码事!” “都是赞助,有什么不一样?” “大不一样!”周宇宁掰着手指头跟他算, “画画班一个学期学费就要一百块!那是一百块、一百块巨款啊!我三嫂我妈妈偶尔赞助我的毛线零食, 加起来赞助我个三年五年七年, 也到不了一百块啊, 你说这怎么能一样!” “你真要赞助我去上画画班, 这就不是拉赞助了,这是抢劫,”周宇宁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程砚初, “是我抢劫你!” “那我乐意让你抢劫, 也不行吗?” “班长!”周宇宁大惊,跳起脚来摸他额头,“你是傻了吗!你这样可不行啊!”周宇宁一脸老父亲的担忧,“回头你要被人卖掉的!被卖掉了还帮人数钱呐!” 程砚初哈哈笑了起来,忍不住揉他的脸,“怎么会,我傻也只对你傻,又不会对别人傻,你难道会卖掉我吗?” “我当然不会!”周宇宁把头摇得拨浪鼓, 又一脸坚定道,“但我不能接受你的赞助!” 已经跟着班长混吃混喝了,没少吃班长投喂给他的小零食,还要班长出学费他去上画画班?那真成了占便宜没够了! 他可是个有原则有底线的好孩子,每星期都得小红花的,这样事儿他才不会干呐。 “算我借给你的也不行吗?”程砚初又说。 “不行!”周宇宁拨浪鼓摇头,似是觉得这样断然拒绝有些对不住班长的一腔好意,马上又亲亲热热地抱住班长胳膊跟他说,“我不能还没挣钱,就先欠下一屁股债啊!” “等我以后挣了钱,我再去学画画!”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了,”程砚初不赞同,“等你能挣了钱,那得等到你长大了变成大人的时候,那时候再学画画就晚了。” “不晚不晚的!”周宇宁猫猫头猛摇,“什么时候开始学都不晚,最重要的是,我得自己挣钱,靠我自己的能力去上画画班,这才是男子汉。” “我知道你的意思,也料到你一定会这么说,只是学画画这类才艺,跟学别的不一样。” 程砚初拉着他的手,拿他小姨跟他说过的话,跟周宇宁掰开了揉碎了讲道:“学才艺要趁早,等变成大人了再学就晚了。” “我小姨常说,多会一门才艺就是多拥有一笔财富,因为你不知道你会的哪样东西,什么时候就忽然派上用场了,然后老天爷就多给你开一扇门一扇窗,带你抵达一个更精彩的世界。” “有了才华傍身,未来能拥有更多机遇,打开更多人生的可能性,换句话说就是人生选择面会宽些多些路走。而在这些路当中,没准儿你就找到了你真正想走的那条路,让你真正热爱的、愿意用一生去追逐的那条路。” “这样活着才是真正活着,比浑浑噩噩人云亦云、跟着别人屁股后面亦步亦趋那样的人生,有趣精彩多了。” “我小姨当年跟家里抗争,坚持要学所有人都反对但她喜欢的服装设计专业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还说如果能这样由着自己心意恣意热烈地活十年,抵过像工厂流水线那样按部就班千篇一律的乏味人生一辈子。” “虽然我小姨说的这些话我也不是很懂,但从她上大学到现在工作后,一天也没有后悔过她当初的选择,她每天的日子好像活得都要比别人精彩热烈,她说这是因为在追逐梦想的路上,拥有梦想会让人一下子拥有无穷无尽的能量,累也只觉得开心、满足、快活,每天发生的都是好玩儿的事儿。” “她说人生本就该是这样无限精彩的。” “你哪天见了我小姨你就知道了,她真的跟咱们身边那些大人看起来都不一样,我也说不清是哪里不一样,就觉得她眼神里都是光,好像浑身都发着光。” “我超爱听我小姨聊她的工作,还有她工作中那些可好玩儿的人和事儿,特有意思。反正看到她这样,我就觉得果然我小姨说的、坚持的都是对的。” “我妈他们都说我小姨离经叛道,可离经叛道难道有哪里不好吗?我就喜欢像我小姨这样的离经叛道!” “我以后也要找到我的梦想,”程砚初一脸的憧憬向往,“过上像我小姨那样,追逐着梦想前行、热烈滚烫自由精彩的人生!” “这种热烈自由,这种浑身发着光,专注起来好像忘了全世界、又好像拥有了全世界的样子,我在我小姨身上见过,”程砚初话锋一转转向了周宇宁,“在你身上也见过,不止一次。” 唔?周宇宁惊讶地睁圆了眼,下意识脱口问:“什么时候哇?” “就是你画画,还有盖娃屋和玩偶之家的时候啊。” “嘿呀,”周宇宁羞涩地一摆手,“那都是玩儿啦。” 程砚初摇摇头,“我小姨说过,有人玩儿真的只是在玩,有人玩儿却不一定。过年在我姥爷家的时候,我把我拍的你娃屋和玩偶之家那些照片,还有你画给我的圣诞贺卡都给我小姨看了,你猜我小姨怎么说?” “我小姨一下子就惊住了,不停夸你,说你很有画画的悟性跟天分!我跟我小姨说,你一天画画都没学过,我小姨更是惊艳得不得了,说如果你不学画画,就是瞎才了!” 他小姨还说,周宇宁是个搞服装设计的好苗子啊,看给娃娃这衣服做的,小小年纪他就会做娃衣了,还做得像模像样的,这孩子前途无量啊! 但当场就被他妈骂了一顿,说搞艺术的那都是低人一等下九流!谁家正经人去搞什么艺术? 说你以为你的服装设计多么高大上呐,叫得好听,服装设计,不就是做衣服的,在过去那就是裁缝,要伺候人看客人脸色的!还说他小姨自己离经叛道不务正业就算了,还要去坑别人? 当然这些不好听的话程砚初就不会告诉周宇宁了,这都是他妈的偏见。 所以他让周宇宁替他去上绘画班应付点名,其实存了想骗着周宇宁上绘画班的意思,反正他不想上绘画班,周宇宁却这么有画画天赋,又这么喜爱画画,连他第二最崇拜笃信的专业人士小姨都对他赞不绝口,那让他去上画画班多好哇! 周宇宁去上第一次课的时候就得到老师夸奖了呢,下了课就跟他讲老师夸他有想象力、夸他画的画有质感,周宇宁很喜欢上画画班的。 他知道周宇宁家里没钱供他上画画班,之前他试探过周妈妈一次,周妈妈立即说,家里哪有那个闲钱让他去学什么画画! “他跟你不一样,我们这样的家庭,能供完他读书就不错了,什么画画的,那是有钱人家小孩儿才学的,锦上添花的东西。” 可是小姨都说了,周宇宁要是不学画画就太可惜了,不趁着现在加以培养的话,大了以后说不定灵气天分就没了,就伤仲永了。 程砚初可不想看到周宇宁伤仲永,他想看到宁宁以后变成一个超厉害超厉害的大画家,全国不,是全世界开画展那种! 宁宁一天画画没学过都能画这么厉害,只要他一学,他以后一定会变成一个大画家的! 或者变成一个超厉害的服装设计师,订单排到三年后那种! 于是程砚初就趁着这次机会动了这个“歪脑筋”,只是没想到会把周宇宁拖下水,闹出这么一场大风波。 现在虽然他妈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第一时间就把他的绘画班给退掉了,那也不怕,他手里有他姥爷给的压岁钱啊,他可以资助周宇宁继续上画画班,加上这次因他而起的风波伤及了宁宁,无论怎么说他也应该弥补一下宁宁。 这是他自己的钱,他有随意支配的权利,并没花他妈一分钱,不让他妈知道就行了。就算万一问起来,就说是周宇宁家里送他去上的嘛。 但是要跟周宇宁串好口供,说服他去上画画班,但显然,周宇宁这关不好过,超有原则的宁宁没那么容易被他说服。 周宇宁听着班长说的话,似懂非懂的,还有些闹不清,怎么他那些老是挨骂的玩娃娃之类的瞎玩儿,到了班长嘴巴里好像成了什么他很厉害、很不得了的事? 周宇宁有些受宠若惊,心里当然很开心班长夸他厉害,他一直也觉得自己玩娃娃挺厉害的,别人玩娃娃都没有他厉害。 不过不管班长怎么说,都坚决不能接受班长的赞助,那可是一百块巨款的赞助啊,说什么都不能接受。 周宇宁坚持说,等以后自己挣钱了,再去学! “我不学也画得很好的,不是吗?”周宇宁一派天真无邪地说。 话音未落,广播喇叭里课间操的音乐已经响起来了,程砚初这个大队委员还要去高年级的队列那边儿查课间操,也来不及多说什么,两人急忙奔向了不同的方向。 第64章 第 64 章 周宇宁比赛得奖炸锅了…… “趁着离上课还有两分钟, 老师要宣布两个好消息!” 班主任李老师大步流星地走上讲台,朝向底下的全班同学红光满面说:“第一个好消息,周宇宁、陈亮、王涛三位同学的手工作品, 在这次校园创意手工作品比赛中均获了奖!” “其中, 陈亮同学的‘花好月圆’剪纸作品荣获了二等奖,王涛同学的‘小动物集合’橡皮泥作品荣获了二等奖,周宇宁同学的‘苹安喜乐’毛线盆景荣获了一等奖!大家为他们三名同学鼓掌!” 班上立马响起热烈掌声。 “三位同学的作品完成度在老师看来,都各有千秋、不分伯仲,但这次手工比赛的比赛要求是着重取创意, 鼓励大家开动脑洞、发挥想象力, 其次是对动手能力的考察。” “王涛、陈亮两位同学的作品, 在动手能力方面自然是十分出色, 但创意上略逊一筹, 不如周宇宁同学的别出心裁出人意料。” 底下陈亮听了低了头,王涛忙点头,他在动脑上确实懒了,只拿了自己最擅长的作品出来, 并没花时间去思考怎么创新。 “第二个好消息, 咱们班长,程砚初同学,在这次的全市演讲比赛中,荣获了二等奖!” 李老师的声音更加激动,投向程砚初的眼神中是掩不住的夸赞、欣喜与自豪,“二等奖!这是近几年来,咱们校学生参加市级演讲比赛拿到的最好名次,程砚初同学再次为咱们学校争得了荣誉,大家再次鼓掌!” 这次掌声比前番更加热烈, 简直是掌声雷动,几乎全体同学都使劲儿鼓着掌,边朝程砚初投去无比崇拜服气的目光。 全市演讲比赛的二等奖!那是全市比赛啊,比那次的全乡演讲比赛更高了一个重量级和档次,比赛的激烈程度那更是白热化,别的小学都不说,就单说实验校入围这次演讲比赛的选手那都不知有多少有多厉害,那简直是高手如云! 班长一出马,就拿下个二等奖! 这个二等奖的分量实在是够重的,大家忍不住在底下交头接耳,怪不得班主任今天激动成这样,班长就是班长,市级比赛也能力压众人咔一下拿回个二等奖!连那位赫赫有名的本校大队长也没拿过全市二等奖的名次呐! “这就说明咱们班长,比那个大队长更厉害啊!” “当然了,咱班长比他厉害多了!听说那个大队长这次出征只拿了个鼓励奖!” “听说他是演讲的时候那个话筒忽然出问题了,影响了他的状态,导致他方寸大乱发挥失常,临场忘词了还是怎么的,给扣分了,听他们班学生说的,说要不是话筒出问题,这个二等奖准是他的,哪儿轮得到班长,说咱们班长拿奖是运气好捡了漏!” “嘿呀,拜托他们每次比赛能不能把话筒音响啥的都调好、别出状况,省得老有人拿出状况来扯借口。” “可不是嘛,这就叫实力不够、借口来凑,话筒出问题确实够倒霉的,那老师们评分的时候肯定不会把这个算到他头上吧?但他临场忘词,真的能全怪到话筒上去吗?他又不是第一回参赛的新人,那大大小小演讲比赛他都上去多少回了,话筒出问题他就方寸大乱了,这没有他自己的原因吗?” “说什么咱班长捡漏,咱班长这次是带着感冒去比的赛呢,感冒,那这是不是也有不可抗的外因在拖后腿啊?” “就是,咱班长感着冒、嗓子痛带病出征,还拿下了二等奖,照他们的逻辑那是不是也可以说,要是咱班长没感冒还拿一等奖了呢!能都这么假设的吗?实力不行就说不行的,怪什么外因啊,神烦这种自己不行还拼命找借口怪东怪西还挤兑人的做派!” “就是!” “哎呀你们也别这么说,比赛现场发生什么状况都是有可能的,突发状况对选手状态本来就有很大影响。人家大队长也很厉害的,要是不厉害,也选不上咱学校出战的唯二人选之一了!” “没人说他不厉害啊,他就是现在没班长厉害了嘛,让班长这个后起之秀给赶超过去了。输给班长其实也没什么丢脸的,胜败乃兵家常事嘛,前浪总要被后浪拍在沙滩上的,但心态输了气度输了,才是真正的丢脸。” “你说的也有道,反正啊我一想到那是市级比赛,能拿到奖的我就觉得都厉害!” “嗯嗯,都厉害!周宇宁他们仨也是很厉害的,尤其周宇宁用毛线织的那个苹果盆景,老好看了,我都想要!” “没错没错,我也想要!” 周宇宁听到几句大家的议论,先是替班长好生自豪开心,班长这下从全乡进击到全市了,全市二等奖耶!相信这还只是班长崭露头角的开始! 接着听到他们说到自己,就忍不住一面手里摩挲着新鲜热乎的奖品——一个崭新的文具盒,一面心里好开心好开心。 这次学校手工作品比赛要求要围绕规定的主题展开,体现祥和美好祝愿等,他就用毛线织了一盆苹果花朵盆景拿去参赛,没想到就一举斩获了个一等奖回来,倒让他有些喜出望外。 他没想到自己能拿一等奖,因为陈亮、王涛他们俩的手工实力也着实不容小觑,都属于实力强劲的对手,他俩在班会上那次露一手的作品,是得到校领导亲口夸赞肯定过的,自己对上他们,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何况是全校比赛,别的班级可能还有不少他不知道的手工大佬,所以这次意出望外能拿到一等奖,也算是对自己的一次鼓励和肯定吧。 不过班主任也说了,他的作品是胜在创意、靠着创意出奇制胜的,所以他手工能力方面还是要继续加强哒! 课间,大家纷纷跑来七嘴八舌地恭贺班长,恭贺完班长,又恭贺了周宇宁他们几个,说他们仨也是为班级争光了,也是过五关斩六将呐! 一片喜气洋洋中,偏偏有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呵,班长是全市演讲比赛拿奖,这个奖的含金量可是很高的,那是真正的过五关斩六将。” “至于咱们学校自己办的什么手工比赛,”陈梦娇嗤笑一声撇了撇嘴,“就算了吧,小打小闹的,也好意思说‘过五关斩六将’?拿来跟班长比,寒碜不寒碜啊。” 这话一出,立马有同学觉得她说得有道,周宇宁他们几个的校级小奖,拿来跟班长的市级大奖比,确实好像有点儿登月碰瓷的意思,一时面上都讪讪的,替周宇宁他们几个觉得尴尬。 “那是没有全市的手工比赛!”田苗苗立马反唇相讥,“要是有全市的,周宇宁的作品去参加了也能拿奖!” “就是!”有同学小声附议。 “你是自己没拿到奖,”田苗苗叉腰斜了一眼陈梦娇,“才来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说得好像咱学校办的比赛多拿不出手、多让人瞧不上似的!咱学校办的咋了,就比不上全市的高级啦?市级比赛就高贵,咱学校的就寒碜了?” “就算咱学校的寒碜,那你不是也没拿到奖吗?你凭什么瞧不起咱学校的比赛,说是小打小闹啊?” “可不是嘛,”有平素跟陈梦娇不对付的同学跟着小声嘀咕,“咱学校的都没获奖,要是去参加市级的,更拿不到奖。” 陈梦娇被她们七嘴八舌气得脸腾一下就红了,“我啥时候说市级比赛就高贵、咱学校的就寒碜了?我说的是,她们形容周宇宁他们拿奖也是过五关斩六将,这个形容夸大其词!做个手工而已,又不是演讲比赛,咋就叫过五关斩六将了?” “你们听听,听听!你还说你没说,你就是诡辩!” “你说话是挺厉害,字面听好像是有,可我舅舅有句话说了,语言怎么说是门艺术,但底层逻辑隐藏不了!” 田苗苗接着说:“一个‘夸大其词’就暴露你的底层逻辑了,你摆明了在说周宇宁他们的校级手工比赛,比起班长的市级演讲比赛差远了,既是说校级的比不上市级的逼格高,又是说手工比赛比不上演讲比赛逼格高,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的,你还诡辩什么啊,你这话说得就没道!” “校级的也许是比不上市级的,但做手工作品,怎么就比不上演讲比赛了?做手工跟演讲同样都是特长,领域不同而已,你凭什么要给分个高低,说演讲就比做手工高贵?这话我就不同意!” “你才是诡辩!”陈梦娇也急眼了,“你解能力有问题,都没听懂别人说什么,上来就断章取义给人扣帽子,不是你大声你就有了!” “田苗苗说的对,做手工跟演讲确实都是一样的,特长不分高低,得奖都是对能力的证明。”程砚初不知何时走来她们这边儿了,朝着众人说。 “周宇宁他们也同样是过五关斩六将,同样很厉害!” 听了班长这话,田苗苗顿时如有靠山,朝陈梦娇一抬下巴示威。 陈梦娇只看着程砚初,抿了抿唇到底没忍住,脱口而出:“我是为你说话!你怎么反帮着她们来挤兑我?你还识不识好人心!” “你要帮我说话,”程砚初叹了口气,“好意我心领了,但不必说这种捧一踩一有引战嫌疑的话,这么说破坏同学间感情,也破坏班级团结。” “特长本来就是不分高低的,大家得了奖,都一样厉害,没有谁比谁更厉害。” 两句话顿时说得陈梦娇心虚,但她不服马上又说:“陈亮王涛他俩的手工能力如何,大家是有目共睹的,他俩那次班会上在大家眼前亲手做出来的作品,是校领导都亲口夸赞过的,我认为他俩的作品明明更配得上一等奖,怎么拿一等奖的反倒是周宇宁了?” “班主任说周宇宁的作品是胜在创意,难道陈亮王涛的就没创意了?拿‘创意’来衡量,弹性空间可就太大了,认为谁的更有创意,这是很主观的事情,但手工实力有一就是一、一目了然高下立见。” “周宇宁就是用毛线织了盆盆景,手工能力照陈亮王涛他们俩差远了,对这个评选结果我就是不服,不公平!” “而且谁能证明,”她不等人说话马上又甩出条更炸的,“那个盆景真是周宇宁他自己织出来的,没有别人帮忙?陈亮王涛他们俩的剪纸橡皮泥,那可是大家都亲眼见过他们自己做的!” “谁又能证明,那个苹果盆景的创意就是他周宇宁自己想出来的?要是别人帮他想的呢?他拿着别人的创意来参加比赛,然后凭着创意胜出,这不是很有意思吗?” “我能证明,盆景是周宇宁他自己织出来的。” 大家听到班长掷地有声地说:“他织盆景的全程,我都看见了,一针一线都是他自己织的,没有别人帮他织。” 第65章 第 65 章 你凭什么要求他自证? “可能有人觉得, 他一个男生,毛线织得这么好有些难以置信,那你们看看我手里这个。” 程砚初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拿出来一个小公仔, 指着它身上的圣诞毛线帽和围巾问大家:“你们觉得这个毛线帽和围巾织的怎么样?” “哇好漂亮!” “织得好好哇!” “班长, 该不会这个也是周宇宁织的吧?这像是礼品店里卖的诶!” “对啊对啊,跟卖的一样好!” “没错,这就是周宇宁织的,他之前织着玩儿的,让我看见了, 抢了一个过来。” 众人顿时倒吸一口气, “真是周宇宁织的啊!这也织得太好了吧!” 这小公仔身上的圣诞毛线帽和围巾, 一看明显比他织的那盆毛线苹果花儿还要精致还要更好。 他都织得出难度比苹果花儿更大的毛线帽子和围巾, 那肯定织得出苹果花儿了。 “至于更让人眼前一亮的这个用树皮扎的仿树墩花盆, ”程砚初继续说,“树皮不难弄,扎个树皮花盆出来难度系数也不是很大,就是比较考验动手能力费些事, 关键是一般人想不到做个树皮花盆这么新奇又有趣的点子。” 大家都点头附和。 “这也是班主任说的, 评选方面取重的创意二字了,因为别人想不到,他想到了,还做出来了,这就很难得。” “而且毛线苹果的寓意还有个谐音梗——‘苹安喜乐’,又切合比赛主题又有创意,试问这些哪一样不是创意?” “这些创意我也能证明都是周宇宁自己想出来的,因为他跟我说过。” 程砚初继续向众人说:“我当时问他想要做个什么作品来着,他就告诉我, 他打算要织个苹果盆景出来。他手里正好有红色毛线团,琢磨织个什么的时候,一眼扫到他家卖店卖的又红又大的大苹果他就灵光一闪,说织一盆红苹果好啦,又好看又喜庆!” “但光有红苹果单调了些,周宇宁他就想起电视剧里看见过的假花盆景,就想到用黄色毛线织几朵毛绒花儿,点缀在红苹果中,这样就漂亮又可爱,又生机勃勃,好像把春天装在了花盆里。” “也是出于生机勃勃的考虑,他打算用树皮做个树桩造型的花盆,说前阵子村里伐树的时候,他捡了些被扔在路边不要的树皮,正好做个树皮花盆出来!” “围着里头的大可乐瓶塑料瓶底,拿树皮围一圈黏住,麻绳一缠,就妥了!比卖的塑料假花盆有生气多了,更有原生态,看着新鲜别致、拙扑有趣,还不用花钱,又契合了比赛倡导的少花钱、用低成本材料、利用巧思创意变废为宝的要求。” “这些想法他都兴高采烈地跟我说过,我可以证明。” 程砚初说完,田苗苗马上雄赳赳气昂昂地看着陈梦娇,一脸“你还有什么话说?” 陈梦娇是万万没想到,从作品制作到创意竟然都有班长为周宇宁证明! 句句在,她似乎无可辩驳了。 她又忍不住怀疑,会不会是班长为了维护周宇宁故意这么说的,毕竟他们俩之间说的那些话到底有没有、周宇宁究竟告没告诉过班长那些话,谁又知道?谁又听见了? 班长拿出的那个小公仔的帽子和围巾,除了班长又有谁看见过?有谁能证明那是周宇宁织的? 如果班长就一心为维护周宇宁说瞎话骗人,她们也没人知道啊。 班长搞这一出,明显是跟她打擂台,你要证明是吧,好,那我就出来证明,凭着班长在班里一向的威信和好人缘儿,他这么一说,还有谁会不信? 呵,她是看明白了,班长就是铁了心站在周宇宁那边,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她并不能公然跟班长搞对立,也压根儿就不想跟班长搞什么鬼的对立! 不是,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个样子了? 陈梦娇心里又是生气又是懊悔,咬了咬唇,狠狠瞪了那边还得意着的田苗苗一眼,推搡了把周围看热闹的同学,头也不回地愤愤走了。 “嘿她瞪我!”田苗苗顿时不满嚷嚷,“冤枉人没冤枉成功,她就恼羞成怒了!比赛比不过人家,就说东西不是我同桌织的、创意也不是我同桌想的,真有意思!” “也不一定就是冤枉人吧,我觉得陈梦娇说的也有道,”忽然有男生指着周宇宁,“他能织出那么一盆苹果花儿这一点,确实可疑啊,你们有谁见过他打毛线吗?” “都是女的打毛线,你们见过哪个男的打毛线?这本来就不是我们男生会干的事儿!人家怀疑他是不是有大人帮忙织的,这不是很正常?” 此话一出,又有些围观的同学动摇了。 有些同学想为周宇宁说话,但因为质疑的男生平时是班里的刺头,经常欺负同学,连班主任他都不咋惧的,话到嘴边还是没敢开口。 “你不会,不代表所有男生都不会。”忽然听到一声冷冷的声音,大家扭头一看,说话的是张孟。 “谁说男的就不会打毛线了?凭周宇宁他会缝衣服,他帮我缝过演出服、还缝得很好这一点,他会打毛线有什么稀奇的?” “那你亲眼见过他打毛线吗?”刺头男生立即问,“你没亲眼见过,凭什么说他会打毛线?会缝衣服就一定会打毛线?” “对啊对啊!”又有一个男生附和,“要真是大人帮他织的,那这比赛结果还公平?比赛的是我们,可不是家长!” 顿时有同学议论,说的也是啊,比赛要求之一就是,不能有旁人帮忙,作品必须由自己独立完成。他要真是家长帮他织的,那对其他同学就太不公平了,这不属于作弊了吗?他们哪比得过家长上阵啊! “他是没见过我同桌打毛线,班长见过啊!”田苗苗大声说,“班长刚都说了,他亲眼见过的我同桌织苹果!还有那个小帽子小围巾,那都是我同桌织的!你们敢不相信班长说的话?” 质疑的那两个男生不吱声了,但仍然一脸不服的样子。 “其实要证明那盆苹果究竟是不是他织的,很简单,”率先质疑的刺头男生昂着脖子说,“让他现场织给我们看,证明一下,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他要是能现场织出一盆跟那盆一样的苹果花儿,那就证明是他织的,我们谁都没二话!” 顿时有同学小声附和“对啊对啊!” 周宇宁刚要说话,程砚初已经抢先说道:“凭什么他要证明给你看?” “你有什么权利要求他证明?”程砚初两眼直视着刺头男生,“如果有人对比赛结果有异议,可以去找比赛评选组老师反映情况、提出异议,而不是在这里为难周宇宁,要求他自证。” “他没有义务证明给你看。” “要不然……”周宇宁悄悄拉了一下程砚初衣角,悄声跟他说,“我就明天拿毛线来证明一下?省得他们众怒难平。” 程砚初朝他微微摇头。 “不就是织给我们看一下嘛,谁为难他了?他只要能织出来一盆一样的,我们就信他没作弊!是不是他织的,得给大家看了、让大家鉴定了才知道啊!” 质疑的那俩男生又嚷嚷道:“反倒是班长你这么护着他、拦着不让他证明,是不是你知道那苹果不是他织的啊?怕他一织就露了馅儿了!” “不是他织的是你织的啊?靠,我就去上了趟厕所,就有人欺负我兄弟?”冯卓大声嚷着轰进人群来,指着那俩男生的脸问,“不是他织的是你织的?你织的?” “少指乎人!”刺头男生一把拍开他的手,对上他的气焰明显比对着班长高多了,说的话也毫不客气,“怎么着,劳动委员要带头欺负同学?你是劳动委员你就有了?信不信我告班主任去,班干部欺负同学!” “嘿你这孙子——”冯卓气得撸袖子,被程砚初给一把拦下了。 “不就是让他织给我们看一下?班长加劳动委员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拦着,”刺头男生一咧嘴,“还不是有猫腻儿?不然你们心虚什么?” “就是啊,他会打毛线这件事就很可疑!怎么没人怀疑陈亮王涛作弊?大家亲眼见过他俩自己做!可没人见过周宇宁打毛线!” “让他打给我们看一下怎么了?干什么藏着掖着的?这就有鬼!” “行啊!”冯卓马上大声说,“周宇宁你明天就带毛线来,织给他们看!让他们闭嘴!” “你少跟着起哄!”程砚初嗔他。 “他们要证明,就证明给他们看啊!”冯卓嚷嚷道,“我们周宇宁肯定没作弊,就证明给他们看,怕他们个鸟!” 程砚初一把压下他,面朝质疑的刺头男生说:“我还是那句话,你们没权利要求周宇宁自证,周宇宁也没义务要自证给你们看。” “我告诉你们,周宇宁的脑洞创意和动手能力都远超你们想象,只是织了盆苹果花儿出来就有人坐不住了,他以后叫你们更吃惊更震撼的时候还多着呐!” “你们今天质疑毛线苹果不是他织的,口口声声他作弊、要求他自证,明天再质疑个什么不是出自他手,又空口白牙给他扣罪名、要求他自证,你们上下嘴皮子一碰说得轻巧,‘给我们看一下怎么了?’” “你们轻轻巧巧一句话就要害得别人大费周章地证明这证明那,”程砚初环顾众人,“难道就没人觉得这是故意为难人强迫人、这是不合的?” “质疑是可以,你们有权利质疑,但打着质疑的旗号,实则抱着不怀好意、存心挑事儿、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恶意高高在上地为难人逼迫人,难道没人觉得这是不对的、过分的?” 周围的大家都不吭声了,有人一脸懵逼状况外,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有人恍然大悟连忙跟着点头,也有人不解地看向那俩质疑的刺头男生,疑惑不就一盆苹果花儿吗,咋就这么不依不饶的? 还有人不解,为啥就因为一盆苹果花儿,班长就跟他们杠上了? “如果今天周宇宁在舆论压力下,应他们要求自证了,明天有谁又拿出一件出人意料的优秀作品,有人怀疑不是他做的要求他自证,后天有人作文忽然得了高分得了老师表扬,有人断言他写不出这么好的作文一定是找了抢手要求他自证,大后天有人考试进步大考了高分,又有人怀疑他考试作弊要求他自证,那是不是要要求学校必须组织重新考一轮才行啊?” “这样随随便便就质疑别人,搞得大家都陷入自证陷阱人人自危,这还了得?是要学着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也来个质疑一张嘴自证跑断腿吗?” “班长你这话说得也太严重了吧?”刺头男斜眼看着程砚初,“不就是让周宇宁证明一下,那盆花到底是不是他织的,咋就扯出这么一大堆一大套的?” “班长你是口才好,能在演讲比赛拿奖的,谁能说得过你啊,那也别把人都当傻子啊,要求他自证是因为他有问题、他无法服众!我啥时候让别人自证了?别人没问题我让别人证个屁!” 眼看着他对班长说话都嚣张恶劣起来了,冯卓在旁气得热血直冲脑门,撸袖子就要上去跟他干架,被程砚初一把挡到身后。 “我认为事情到现在已经不是证明不证明的事儿了,”程砚初维持着他一贯的风度与冷静,上前一步逼近刺头男,因为身高的绝对压倒性优势目光自上而下灼灼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已经为周宇宁口头证明并拿出佐证的证据证明过了,我也说了,有异议去找比赛评选老师,你还在这儿胡搅蛮缠不依不饶咄咄逼人,非要逼着他自证、逼他现场给你织出一盆一样的才行!” “你也别玩文字游戏,我就问你,这个‘一样’要达到什么程度才叫‘一样’?他交上去比赛的那盆黄色花是五瓣儿的,如果他现场织出一个四瓣儿的、六瓣儿的,你是不是马上要说不一样!比赛那盆不是他织的!” “如果他织的苹果没比赛那个大或者比比赛那个圆,或者你觉得你认为没比赛那盆苹果织得好看,你是不是又要说不一样!看吧比赛那盆果然不是他织的!” “你从一开始就不怀好意,从口口声声要求他织一盆一样的出来,你就埋好了雷了,他现场织的但凡有哪一处你觉得你认为跟比赛那盆不一样,都能成为你给他定罪的铁证!”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对啊,刺头这话确实有问题! 其实要周宇宁证明他究竟会不会打毛线,只要他随便打一朵苹果或者一朵花儿就行了,不,都用不着打完一朵,就看他会不会打就行了呗,他们怀疑的不就是他会不会打毛线吗! 可刺头他为什么要一再强调,得织盆跟比赛那盆一样的? 大家目光刷地投向刺头,天呐他好狡诈啊,差点儿就中了他的圈套上了他的当了! 第66章 第 66 章 原来他不是独一无二的……… “我、我才没这么想!”刺头眼神躲闪直嚷嚷, “你少冤枉人,班长就能随便冤枉人了?” “哈,你没这么想!”冯卓马上道, “那你干嘛磕巴啊干嘛心虚!” “我、我没心虚!”刺头梗着脖子瞪着眼, “我没那么想就是没那么想!你们班干部合起伙来欺负普通同学,仗着你们都是当官的就欺压我们,谁能干得过你们啊,你们爱咋说就咋说!” 话没说完,他就推搡开人群, 跑了。 “哈, 这是被揭穿了就恼羞成怒了, 你要真有你继续辩啊, 来啊, 跑啥啊!” 冯卓冲着他身后跳脚大喊,“没在那儿强词夺地一通狂辩,被揭穿了就倒打一耙、说我们班干部欺压人,呸!班长要欺压你还用等这么半天, 早一句话戳穿你了!” “行了回来吧, 省省嗓子,”程砚初长臂一伸将人给捞了回来,“跟那种人值得喊。” “气死我了,你给他留面儿留余地,他还蹬鼻子上脸了!” 说完冯卓冲班长一竖大拇指,“高还是班长高,奶奶的我都让他给绕进去了,愣没发现他话里的陷阱!” “怪不得你不让周宇宁证明给他们看,”冯卓咂着嘴儿, “这帮孙子真够阴的!心眼儿这贼!” “一旦陷入自证陷阱就是上了别人的当了,”程砚初说,“对方为了驳回你的自证,可以有一千种一万种由,鸡蛋里也能挑出骨头来,这是自找烦恼麻烦无穷,所以不能自证。” “自证也要看对象,看对方动机,别人是不怀好意故意找茬儿来的,那何必要证明要说服他们?” “对你抱有偏见、不讲道的人,即便你能证明自己、能说服全世界,也说服不了他们,也压根儿就用不着他们肯定你承认你,他们算哪瓣大头蒜?” 周宇宁和冯卓都扑哧乐了。 “我觉得这事儿不一定是刺头的主意,”冯卓咂着嘴儿琢磨说,“八成是陈亮给他出谋划策的,那小子心眼子最多,刺头脑子可比不上他。” “他要有那个脑子,也不会被班长一戳穿立马就跑了,哼。” 见周宇宁还一脸懵懂呢,冯卓就拿胳膊肘一怼他,“他是陈亮表哥!俩人好得穿一条裤子,一个鼻孔出气!” “那小子平时就是个陈亮吹啊,陈亮会剪个纸,把刺头张狂得不得了,全世界就他弟陈亮最能,别人都不行。” “那回班会王涛跟陈亮不是都得到校领导表扬了吗,过后刺头就把王涛挖苦了一顿,说他也就会捏个泥巴!” “这回你拿了一等奖,把他弟陈亮一下比下去了,他心里肯定又不忿了。陈亮再跟他说点儿啥,可不就轰过来对着你开炮了吗!” 啊,周宇宁这才恍然大悟,又觉得匪夷所思。 冯卓还要说话,上课铃就打响了,大课间结束了,几个人赶紧各回各的座位。 也是因为今天外面下雨,取消了课间操,才有这个时间充足的大课间,让刺头他们能发起这么一场大论战。 程砚初也还有话要跟周宇宁说呢,奈何上课铃响了,只能留着下节课间再说。 “你别在意陈梦娇说的话,”课间拉着周宇宁一起上完厕所出来,程砚初急忙跟他说,“她说的不对,都是胡说八道的。” “她说的什么话?”周宇宁扑闪着大眼睛。 “就她说的你们手工比赛得奖没我厉害那些话,她知道什么,他们都不知道你一直超厉害,只有我知道。” 周宇宁一听,就又眼睛一弯笑得一脸甜蜜蜜了。 “你要说这个呀,”周宇宁笑眯眯道,“我一点儿都不在意啊,班长你本来就是最厉害的呀。” “我知道自己很厉害,但班长你更厉害,”不等程砚初说话他又抢着说道,“你就是比我更厉害,不容反驳!” 他一脸“你比我厉害、就是比我厉害、你比我厉害怎么了,我比你还开心还自豪!”的嘚瑟小表情,程砚初被他直接逗笑了,也放心了。 “你在我心里才是最厉害的。”程砚初对他说。 又难得有些扭捏道:“我怕你会因为别人瞎说的什么话心里不开心,你可千万别听他们的挑拨!” “我才不会呐!他们知道什么呀,”他亲亲热热地搂着班长胳膊,“班长你厉害我最高兴了!” 班长厉害出色,他比谁都高兴,班长越厉害越出色,他就越高兴,好像是自己厉害一样高兴。 这个世界上,他永远也不会嫉妒的人,就是班长了。 而且任何人身边有班长这么好的人,周宇宁觉得,也很难会对他起嫉妒之心吧,只会崇拜他喜欢他,跟他接触得越多,就越发崇拜他喜欢他,因为班长身上的优点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就说今天护在他前面为他冲锋陷阵、堵了刺头一个哑口无言这件事叭,当时被班长护在身后,看着班长为他据力争,他心里别提有多安定多幸福了,就那种被人无条件保护的安全感跟幸福。 这样无条件的毅然决然的保护,班长已经给过他好几次了。 从班长第一次毫不犹豫地站他保护他他就知道,跟班长做好朋友,实在是一件最最幸福的事! 谁会对着这么好这么好的朋友还起嫉妒之心、轻易就让人离间了呢?那可真是个大坏蛋大蠢蛋、大大坏蛋蠢蛋了。 说到冲锋陷阵,今天他同桌田苗苗也是贼仗义,也为他冲锋陷阵了,还有冯卓。 包括没说过几句话的张孟,今天都挺身而出为他说了话! 一想到这些关键时刻护着他、会为他仗义执言的同学,周宇宁心里就觉得好甜好暖幸福得不得了。 有班长、还有这么一群好讲义气的朋友们在身边,可真好哇,他可真幸运! “对了班长,我还没问你呐,”周宇宁说,“你今天怎么带了小公仔来学校啦?” “啊,”程砚初摸了摸鼻子,“早起看见它们心情就很好,就顺手揣了一个放兜里了吧,我都不知道我怎么就揣来了,发现的时候就在兜里了。” “喔喔这样啊。” “揣什么?什么揣来了?你俩又说什么悄悄话呢?” 冯卓咕咚咕咚地跑了过来,一下凑到周宇宁身旁,哥俩好地一搂他脖子,“周宇宁,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你说!” “就是你织的那盆红苹果……”冯卓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朝周宇宁双手合十嘻嘻地笑,“能不能拜托你帮我织一盆呀?下个月我妈生日,我想送给她!” “我妈一直超喜欢花儿,但她自己又种不好,一种就死,就买老鼻子假花儿摆屋里面天天看,又说那些假花儿都长一个样儿,都看腻了。我正寻思着下个月我妈生日,我得去哪儿给她淘盆不一样的假花回来呢,可巧看见了你那盆红苹果,比什么假花都好看!又喜庆!所以,你能不能——” “没问题啊!”周宇宁一口就答应了。 “太好了!”冯卓喜出望外,猛拍了一把周宇宁肩膀,“果然够哥们!” “你放心,毛线团我出!”他又赶紧说,“我家毛线可多啦。还有那个花盆你也不用费事,我有现成的塑料花盆!” “没关系呀,树皮我有好多呐,够做好几个花盆的。”周宇宁说,“你看看你妈妈是更喜欢塑料花盆还是树墩花盆?” “那肯定是树墩花盆啦。”冯卓咧着嘴搓着手大笑,又朝他猛亮大拇指,“你那树墩花盆老好看啦!” “那我就给你扎个树墩花盆!” 周宇宁一回头,就正撞上他同桌田苗苗羡慕得不得了的眼神,就看到她红着脸支支吾吾说“我能不能也……” “没问题!”周宇宁马上爽快道,“我也送你一盆!” “哇同桌你太好啦!”田苗苗欢喜得恨不能上来给他一个熊抱,“我也想送给我妈!” 接着连三接四又有好几个同学跟周宇宁要苹果花儿,都是作为生日礼物送妈妈的送阿姨的送奶奶的送姥姥的,她们刚说完,就看见周宇宁手戳在下巴上弹来弹去,问众人:“你们都想要红苹果吗?” 大家还以为他不想给呢,因为织一盆红苹果出来肯定挺费时间的,她们这么多人要,周宇宁不想织也很正常,她们是不是有点儿强人所难了? 谁知下一秒就听见周宇宁说:“你们每个人都要红苹果,都是一样的,岂不是很无趣?” 众人眼睛又刷地亮了起来! 周宇宁眼珠儿一转,掰着手指头数:“我还可以织橙子、柿子、桃子、鸭梨什么的送给你们呀,橙子的名字就叫‘心想事橙’,柿子就叫‘柿柿如意’‘好柿发生’,桃子是‘桃你欢心’,鸭梨就是‘没有压梨’!” “对了,你们有喜欢向日葵的吗?向日葵的寓意也很好,‘一举夺葵’!” “这样你们每个人送人的礼物都不一样,这可是生日礼物诶,要独一无二才特别才珍贵呦!” 大家不等他说完就已经拍着掌欢呼了起来,是啊,可以织很多种不同的水果呀,她们怎么没想到! 周宇宁这些谐音梗吉祥话是张口就来,听他说着就高兴! 而且周宇宁也太好了吧,答应给每人都织一盆送给她们就很够意思啦,还肯这样为她们花心思,他简直是小天使耶! 欢呼的众人中,只有程砚初抿了抿唇,似乎微微有些怏怏不乐。 生日礼物……独一无二……特别……珍贵…… 他心里重复着周宇宁跟众人说的这几个词。 去年圣诞节,周宇宁送给他生日礼物时也跟他说过“独一无二”这四个字。 这次手工作品比赛前,他问周宇宁打算做个什么作品,一下子想到周宇宁给他的小公仔们织的圣诞帽圣诞围巾,还跟周宇宁说过,可以织个类似那些帽子围巾的啊,那些织得超级棒,再加入点脑洞,一定能得奖。 当时周宇宁跟他说:“我才不会织个跟你生日礼物差不多的拿去参赛呐,那可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诶,是独一无二的!放心,我能想出别的创意哒!” 当时听得他简直心花怒放。 可这会儿他又对着别人说“独一无二”了…… 程砚初抿了抿唇,我以为他只有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是独一无二的,代表我在他的心中是独一无二的,别人谁都比不上。 可原来,他给每个人的都是独一无二的呀…… 原来“独一无二”四个字,只是他对于生日礼物的强调,而不是对于他这个人的强调…… 程砚初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有些小失落,好像他在周宇宁心里的位置不再是独一无二的那个了。 眼看着有更多同学围上来也蠢蠢欲动地想要管周宇宁要水果花儿,程砚初急忙压下心里这点儿小失落,冲上前笑着帮周宇宁婉拒了那些人:“周宇宁已经接了太多单了,单子都排到明年了,他可织不过来这么多!” 刚才周宇宁答应了的那几个人也就罢了,那都是平常跟周宇宁关系好、在自证风波中也都站在他这边帮他说了话的,但这些没什么交情又没站周宇宁的凭什么也来要? 不能因为周宇宁为人好、好说话,就拿他当免费劳力使唤,也大着脸来跟着占便宜吧! 可不能让无关的人累着宁宁! “就是就是!”冯卓也忙说,“光我们几个人的就够他织好久了,那水果花儿可不好织,费工夫呐,我们都怪不好意思的,你们下回吧,下回吧!” 众人这才散去了。 第67章 第 67 章 海棠树下画画的少年…… “我妈给我报画画班啦!” 暑假有天周宇宁兴高采烈跟班长说:“就在东转盘那边儿一个大院子里, 原来他们那儿也有学习班跟特长班,咱们都不知道!我妈是听王奶奶说的,说是专在寒暑假开班!” 就是条件啥的比起少年宫是差远了, 他去上了两天课了, 教室啥的都比较简陋,但胜在便宜啊,“暑假一个月,每天上一下午,学费八十块!” 比少年宫便宜了整整二十块呐! 而且从上课时长来说, 连着上一个月, 每天下午从一点上到六点, 当然中间有几天休息时间, 实际上课时间不满一个月, 但周宇宁掰着手指头怎么算都觉得,太划算啦! “真的啊?那太好了!”程砚初也为他高兴。 就是这么便宜的话,有些担心师资力量上面可能不太行,外面开特长班的是很多, 质量上嘛就良莠不齐了, 有些特长班的老师根本都没经过资格认证的,像画画班,有些就随便找个美术生或者懂点儿美术的,来搭个草台班子圈钱。 这些门道,他妈在跟他说给他报的班都是如何多方打听精挑细选、花了多少多少心血、选的都是哪位又哪一位名师的时候提过,所以他略知一二。 他妈就说了,特长班里的门道有些家长也不懂,就图便宜就把孩子送去了,那半吊子老师教不教得好全凭运气, 纯是瞎搞! 不过看着周宇宁这高兴劲儿,程砚初也不忍心泼冷水。 况且,周宇宁他妈妈能送周宇宁去上画画班,这已经是惊天大喜了。 能上得起东转盘那边儿个人办的班,这已经是周宇宁他家能力极限了。 只要能去上课,就比啥都强,师资力量什么的,反正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周宇宁这么聪明这么有画画天赋,他在哪里学也都差不了。 而且兴许是他杞人忧天了,也许周宇宁上的班,就碰上了一个水平不错的老师呢? “你说我妈怎么忽然想到给我报画画班了呢?” 周宇宁至今仍纳闷极了,他妈是一分钱都能掰成几瓣儿花、口挪肚攒的最最省吃俭用的人,他家又确实条件很有限,不是那有闲钱的人家,哪有这个钱拿出来供他去学什么画画呢? 所以周宇宁之前虽然很羡慕他表哥表姐们都上特长班学这个学那个的,但从来没跟他妈提过他也想学,他知道家里条件不允许,说了也不可能答应的,还是不要给他妈妈添乱了。 谁知这次他妈竟然主动提起,上来就已经给他报好了班了,跟他说就是通知他去上课! “你说这不是很奇怪的吗?”周宇宁揪着手指头疑惑极了,“我问我妈她也不说。” 再一问就急眼了,问他是不是不想上那个画画班?不想上就赶紧退课退钱,她的钱可不是大风刮来的! 见问,程砚初有些心虚地挪开了眼,“反正你妈已经给你报了名了,你就好好上课呗,用心学,对得起学费就行了。” “那肯定的!”周宇宁重重点头,“我肯定老用心老用心学了,我得像那个海绵吸水使劲儿地吸,每分每秒我都不走神儿,就是学,我得把学费赚回来才行!” 而且也必须得对得起他妈妈,他妈给他报这个画画班,肯定是顶着他爸反对的压力的。 不用想都知道,他爸肯定反对啊,他爸自己都扔了年轻时擅长的画画绣花吹笛子吹箫那些了,说那些都没用! 他爸又最不待见他,老骂他是窝囊废,他这一去学画画,看店的人可就少了一个,他爸能同意才怪了! 所以他妈说了,就给他这一个月试试水,看他究竟能不能学出什么名堂来,要是学不出来,也没有下一回了,可没那个钱送他去瞎耽误工夫! “我妈说我可不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又不是陪太子读书,什么琴棋书画的,家里可没那个条件供我学去。” “我肯定好好学,”周宇宁一攥拳头,两眼放光斗志昂扬道,“争分夺秒地学!” 四年级的暑假就在周宇宁争分夺秒学画画中过去得飞快,他每天去画画班画,回来家里接着画,程砚初趁着他绘画班周末休息时来找他的好几次,都撞见他正在院子里画画。 远远地隔着园子栅栏篱笆墙就看见,周宇宁趁着凉快天儿支了张桌子在院子里,坐在海棠树下铺开画纸,心无旁骛地正画着画儿呢。 午后的光线透过茂盛的海棠枝叶,星星点点撒在那个小少年安静专注的侧脸上,他身旁有小花儿在摇曳,有小鸟儿在啁啾,加上这个在院子里安静画画的少年,一切美好得简直不像话。 此情此景,真合了《红楼梦》里那句“花影不离身左右,鸟声只在耳东西”了。 程砚初一面心里叹息着,一面按下照相机的快门,只觉得眼前这个画画的少年,那认真专注的模样,比之玩娃娃摆玩偶之家时,又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让人想要把他一再录入影像的冲动。 可能是画面太过美好,就像宫崎骏动画电影里静谧的乡间般的美好,看着这个小院,看着这个在小院里画画的周宇宁,程砚初时常会有一瞬间恍惚觉得,时光在这里好像都慢了下来,一切都变得很安静很安静,让人心情出奇美妙的安静。 周宇宁这一画起来,往往就从午后一直画到黄昏,画到暮色四合天色暗下来,才恋恋不舍地收拾画纸桌子回屋。 他这种十分能坐得住,一画起画来就如入了定,关键还十分享受其中怡然自得的状态,时常令程砚初发自内心的崇敬与深深的羡慕。 他忽然觉得,玩娃娃也好摆玩偶之家也好画画也好,好像对于周宇宁来说都是那道任意门,只要一推开,他就可以短暂离开现实世界的所有烦恼与纷扰,一下进入到一个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那个分外奇妙的小世界。 等他从小世界出来后,他就又满血复活,重新充满斗志与对生活的热爱了,哪怕就在进入小世界前,他刚刚又遭到他爸他哥以及其他什么人对他新一轮的发难、折磨与伤害,痛苦得他嗷嗷呜呜眼泪横流。 但只要周宇宁打开那道任意门,进去自己跟自己待上一会儿,再出来时,他就又恢复成那个快乐的元气满满的小精灵周宇宁了。 所以他玩娃娃是单纯玩娃娃吗?他是给自己造了一个快乐王国出来啊。 不管在现实世界多么不开心,只要躲进他的快乐王国,再出来他就又能变得重新开心起来了。 就这种自己能给自己造快乐的能力,他真觉得周宇宁牛逼坏了。 对着这样的周宇宁,程砚初心头也就时常会升起这样一种魔幻般的感觉——他是随时打开一道道任意门、在不同世界来回穿梭的。 程砚初也随之找到了在他身边的一种新的乐趣——他趁空来周宇宁家一块儿度过一个半个下午的时候,他来了宁宁就会分他一半桌子,宁宁在桌子那半边儿画画,他就在桌子这半边儿写奥数英语作业。 一面听着鸟叫声一面写作业,累了抬头望望天,头顶是繁茂的海棠枝叶绿满茵,是晴空万里云卷云舒,低头看看地,是一丛一丛砖缝里钻出来的黄的粉的可爱小野花儿,可能时不时还有几只勤劳搬运食物回巢的小蚂蚁! 这让程砚初体会到了一种闷在家里写作业决不会有的快活——他好像全身心都浸泡在鲜活蓬勃的大自然中,身边是可爱的风可爱的云可爱的花儿可爱的鸟鸣声,还有他最最喜欢的宁宁,讨厌写的作业都没那么面目可憎了。 对了,陪伴着他的,还有周宇宁挂在窗下那串贝壳风铃随风摇晃的清脆悦耳声呢。 就这样在风铃声中,在鸟鸣声中,在周宇宁的陪伴和带动中,程砚初往往也能进入到那种入定般的境界,写着写着作业时而能物我两忘,耳边一时好像有鸟鸣声,忽远忽近地听不真切,一时好像又没有了…… 不知不觉中天色就暗了下来,小半个短暂又悠长的下午就这么美妙地滑过去了。 等两人收拾好画纸作业本,搬进去桌子,经常下一秒就十分默契地一秒切换到疯玩模式——不用对暗号也不用商量,两个人眼神一对,立马就绕着院子开始追跑打闹! 水枪也出动了,小汽车小飞机也满天飞了,一会儿嚷嚷着黑猫警长一会儿嚷嚷着舒克贝塔,直疯玩到满头大汗、不得不踩着最后死线生死时速地赶去周宇宁家小卖店吃晚饭时,才肯罢休。 然后程砚初就时常因为周妈妈包的菜包饭太过美味,要么调的辣椒酱太好吃、要么做的酱茄子太香太下饭了,而吃得肚皮跟皮球一样圆圆撑撑。 一吃撑就困意上头,就忍不住跟着周宇宁一块儿朝他家小卖店炕头上一倒,并排加菲摊,惹得周妈妈跟“夜聊气氛组”王奶奶张叔李叔他们看见了都直乐,笑话他俩小孩儿一吃撑就变懒猫儿了,两只懒肥猫儿! 这种时候程砚初是很舍不得离开的,真像入了冬的猫儿就无比眷恋热炕头般,舍不得离开。 只想团住了不挪窝。 无奈晚上还要练琴,只能恋恋不舍地跟周宇宁跟周妈妈跟王奶奶张叔李叔他们告别,身后是一屋子的热烈欢闹欢声笑语,他却要一个人孤零零地冲进夜色中,回家关起门来苦逼练琴。 这样的离开总让程砚初心头生出很多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情绪。 越是舍不得走,过后就越是巴巴地渴望着要来,时间就在这样一个个悠长的夏日午后和晚归的夜色中,流水一般地飞快滑了过去,转眼就不见踪迹。 仿佛一眨眼就来到了新学期,他们俩上了五年级,成为高年级学生了。 一场北风一场雪中,又一年冬天如约而至。 第68章 第 68 章 打不过就撒泼打滚! “周宇宁!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晚?”小周宇宁一岁的大侄子不满地问他。 二姨父今天过生日, 来二姨家里的亲戚很多,几间屋子里都是黑压压乌泱乌泱的人,炕上地下全是人。 这会儿还没到开饭的时候, 大人们都在屋里抽烟唠嗑, 小孩子们跑来跑去呼喊着疯玩儿,周宇宁跟他哥一进门,大侄子就率先看到他们了,跑过来跟他哥先叫了声“伟霆叔”,然后就问周宇宁。 周宇宁偷偷看了他哥一眼, “反正还没开饭嘛, 来的不晚呀。” “怎么不晚?往年你都上午就来了, 你今天下午才来!还说不晚,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来的来的, 当然要来。”周宇宁笑着,他何尝不想早来,偏偏今天这个周末,在上大学住校的他哥回来了! 一回来就耍哥威, 这一上午他都被他哥拘在家里, 被他哥使唤着干这干那,被支使得腿儿都要跑细了,硬是被压着哪儿也不许他去,巴巴地等到下午快一点才大发慈悲地放他出门。 “他们都在外边儿放摔炮滑炮呢,就差你了,你快来!” 说着侄子就拉着他要跑,忽然听到一声重重的咳嗽,周宇宁他哥一脸阴沉地朝周宇宁看了一眼,“你都多大了, 还去厮疯打闹?今天来人这么多,有没有点儿眼力见儿?留屋里帮忙!” 周宇宁就不敢动了,乖乖站在一边,侄子也不敢再拉他,瞅了瞅周伟霆,一个人悻悻地跑了。 “成天就长个玩心眼儿,这么大了还跟人小孩儿一块儿厮疯打闹,懂不懂点事儿?你今天要敢出去跟他们疯去,你试试!” 他哥指着他脸又训了他好几句,听到那屋他姨家二哥喊他,才狠狠瞪了他一眼,瞬间变脸满面春风地过去了。 瘟神可终于走了,周宇宁长松一口气,看着他哥进那屋了,才敢小声逼逼赖赖。 成天说他多大了多大了,他才上五年级啊他多大了? 在外头疯玩的表兄弟们,还有上六年级的呢,人家就可以玩儿,他就不可以,他就得留屋里帮大人干活儿,哼! 就知道让他干活儿,他哥怎么不去帮忙干活儿呢?每回一来就钻他二表哥屋里,俩人看碟看球赛打游戏瓜子磕一地,就知道装模作样地训他呼喝他呢! 周宇宁悄悄跑去窗边,两手巴着窗子,朝窗外雪地里围着放摔炮的一帮小孩儿看,看着他们呼啦啦地跑到这边,又呼啦啦地跑到那边,还一惊一乍地嗷嗷叫,心里羡慕得不得了。 但到底也不敢出去,只能悲伤小老头似的叹了一口气,转身回来去帮大人们的忙了。 心里就不免一阵呜呼哀哉——每年他二姨父过生日这天,都是难得他妈能给他放一整天假不用看小卖店,能来二姨家跟表弟侄子们尽情嗨玩的一天,可今天他哥来了! 不仅一整个上午葬送于他哥之手了,连下午他也别想玩上哪怕一分钟。 哎,他苦盼的姨父生日啊,所有期待的快乐就这么,没了。 周宇宁去大人们那边儿当了一阵跑腿儿小支使,颠儿颠儿地给倒了几趟烟灰缸,拿了几趟饮料,洗了一盆冻梨给大人们送过去之后,回来路过门厅的时候,就看见他三嫂的侄女,比他小两岁的那个小女孩儿,正拿着扫帚在扫地呢。 可巧他哥从东屋里出来,看了眼扫地的小女孩儿,又看了他一眼,上来就对周宇宁狠狠踹了一脚! 劈头盖脸骂他:“你又上哪儿淘去了?有没有点眼力见儿?看看人家比你小两岁呢都知道扫地!你还杵着干屁?” 周宇宁刚要说话,他哥不容分说上来又踹了他两脚,瞪着眼大吼他,“你发个屁的呆?拿特么撮子去啊!” 他这一吼贼大声,把那边儿扫地的小女孩儿吓得身子一抖。 “干什么啊这是!”路过的三嫂见状,将周宇宁一把扯到了身后。 “不干活儿就要挨揍?”三嫂挑着眉看他哥,“他是你弟还是你奴隶啊,说打就打说骂就骂?你来我们家这么多回也没干过活儿,谁踹你了谁揍你了?” “我干活儿了!”周宇宁终于逮着说话机会,捂着被踹得生疼的屁股两眼含泪满脸委屈道。 他这几脚挨得可真冤枉啊,明明刚干了好几趟活儿,怎么就成他又淘了不干活儿了? 他哥这是又发癫了,哪天不找他点儿不痛快,他哥这一天就过不去! “听见没?”三嫂扬声对他哥道,“他干活儿了!” “他今天就是没干活儿又咋的啦?谁规定的他来了就必须得干活儿?不干活儿咋的了吧,碍着你啥了?至于你这么上来对他又踢又踹的?大家伙儿都来给你姨父过生日都开开心心的,你在这儿耍什么威风、摆什么当哥的谱!” 以为在门厅这边儿踹周宇宁几脚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的周伟霆,见他三嫂嚷嚷得这么大声,当下不由得有点慌了,还强作镇定道:“三嫂你讲点道好吧,我让他干活儿还有错了咋地?成天就知道玩儿,没个眼力见儿——” “你干活了吗你说他?”他三嫂冷笑,“你一个从来不干活儿的,万事不伸手、油瓶子倒了都懒得扶一下,谁给你的勇气说他?” “宇宁颠儿颠儿跑了两趟了又是洗冻梨又是拿东西的,每回我做菜他还帮我打下手,他没少干活儿!你才是不干活儿的那个,你有脸说他?” “哎呦厨房有你们女的忙活,还用得着伟霆?”二姨家二哥从东屋探出头来,“我找他聊天呢有事儿要咨询他,你让他去干活儿?你这不是大材小用吗!” “哦——!”看见他冒出来,三嫂把手一叉腰,拉长了音冷笑了两声,“你们男的干活儿就是大材小用,我们女的跟小孩儿干活儿就是天经地义,谁给你的脸?” “还你有事儿咨询他!你们是探讨什么国家大事、还是研究航空母舰怎么升天呢?你懂那些吗你还咨询上了!” “躲屋里两个人看球赛闲嗑牙瓜子嗑一地屁的忙都不帮,你还高贵上了!” 周宇宁他三嫂素来厉害泼辣不让人,被这么贴脸怼了几句,他二表哥立马把头缩了回去。 他哥知道在三嫂跟前讨不到什么好,当下也不好发作,就撂下句“好男不跟女斗!”狠狠瞪了周宇宁一眼,把东屋门狠狠一摔,也进屋去了。 “斗啊,你来斗啊!”三嫂叉着腰在后面扬声喊,“自己亏就说自己亏的,别扯什么好男不跟女斗,谁还怕你来斗啊咋地!” “成天摆当哥的谱就知道欺负你弟,有你这么当哥的吗!” “比你弟大那么多岁,还不赶你弟懂事儿呢,没见过这样儿的!” 三嫂朝那俩人遁去的东屋房门又嚷嚷了好几句,火气才渐平。 “你也是,太懦弱太老实!”三嫂转身数落周宇宁,“都是你妈给你养的这包子性格,惯得你哥老欺负你!下回他再骂你再揍你,你也骂他揍他,他骂你一句你还他一句,他踹你一脚你踹他两脚,你怕他啥!” 说着一眼扫到周宇宁那小身板小个头小细胳膊小细腿儿的,他三嫂还要出口的话不由得就噎了噎,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儿,“打不过就撒泼打滚,坐地上你就死命嚎,使劲儿往大了闹腾,我就不信了还治不了他!” “他敢这么嚣张跋扈还不都是让你们惯的!” 还有周宇宁那更不像样的死爹,更是让周宇宁他妈给惯出来的。 就这种一来脾气就毁天灭地打老婆打孩子的死老爷们,压根儿就不能嫁,谁嫁谁毁一辈子! 既然嫁了又死活不离婚,那就得想法儿治他啊,他再发邪疯,直接领孩子回娘家,他不认错不回去,让他在家吃不上饭天天挨饿! 收拾他这么几回,他也就老实了,别说什么脾气暴控制不住啥的屁话,男的都欺软怕硬,你软他就硬你硬他就软。 反正总得想招儿治他,不能就这么由着他欺负一辈子吧! 周宇宁他妈可倒好,外头瞅着厉害,没想到里头怂得要死,别说治人家了,反倒让人家给治了一辈子! 天天嘴上嚷嚷着要离婚,到真章了又死活不离婚! 就知道一打仗就跑她家来跟她婆婆墨迹,哭啊嚎啊怪她命不好啊…… 什么命不好,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过不下去就离,受不了就离,她自己不敢离,好像离了男人就活不下去,还成天说怕离婚俩孩子没爸受人欺负,说都是为了孩子好! 她就不信了有那么个成天喊打喊杀、今儿要把孩子掐死明儿要把孩子剁死的暴力狂爹,在那么个变态畸形的家庭氛围里,孩子就能好了? 不想着怎么改变现状、怎么解救自己跟孩子,光逆来顺受怨天尤人,完了还把一切都赖成是命不好! 天天的看着挺厉害,厉害都没厉害到正地方去,就都纳了闷了,老公管不了,难道儿子还管不了吗?纵得那大儿子猖狂霸道成这样!活脱脱是他那死爹的翻版! 要她老公儿子敢这样,特么的早一棍子削死他们了! 实在不行来锅耗子药,一锅送他们上西天! 左一句右一句赖命不好命不好,要她说,周宇宁这小孩儿生在她家才是真命不好,摊上那么个爹,又那么个妈,还那么一个哥!这命可真太不好了! 三嫂自顾自数落一通出了一回气,忽就看见周宇宁他大伯娘从那边儿过来了,笑着拿胳膊肘怼了她一下,“当着人儿子面儿说人家妈!” 一眼瞥见周宇宁在旁边低了头儿,他三嫂忙笑道:“嘿呀,我替你妈打抱不平,你别以为我在说你妈不好呢吧?” “怎么不吱声?说话啊!” 第69章 第 69 章 圣诞小屋!美得像冰雪庄…… “没有……”周宇宁愣愣回神, 忙拨浪鼓摇头。 “得了!”他三嫂把脸一撂,不容他再说已经抢着语气凉凉道,“也是我多管闲事儿, 到啥时候你们都是一家人, 我一个外人在这儿指手画脚的瞎说八道些啥啊。” “我是真情实感地为人好替人打抱不平生一肚子气,别别人不领情不说,还觉得我是说三道四挑拨离间、破坏人一家子感情,我冤枉不冤枉啊!” 说完她就一扭头,蹬蹬蹬快步去那边儿一推房门喊她儿子:“别一个劲儿在外头疯跑了, 一天不管你, 你就没完没了玩上了!饿不饿呀你?要开饭了, 赶紧进屋洗手吃饭!” 就听她儿子不情不愿嘟囔:“就今天他们都来了, 我才有人跟我玩一玩嘛, 平时我想找人玩也找不着人啊。等吃完饭,他们就又都走了,又剩我一个了。哎,我要是也有兄弟姐妹就好了。” 就有人天天陪他一块儿玩了。 他妈嗤笑了一声:“你还羡慕人家有哥哥姐?那你羡不羡慕周宇宁啊?家里就你一个, 爸妈所有的爱都给了你一个, 你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你要羡慕有哥啊姐,把你跟周宇宁换一换?” 她儿子马上说:“那还是别了吧!” 伟霆叔可太凶了,他打死都不想要那样的哥。 眼见着他三嫂催着他大侄子,娘儿俩风一般地从他身边刮过去了,三嫂一个眼风也没给他,更没像往常那样热情招呼他吃饭,娘俩儿都走远了,周宇宁还站在原地,愣愣地半天回不过神儿。 怎么……三嫂又生气了呢? 他今天这是怎么了, 怎么到处惹人生气? 他又做错了什么吗?没有啊! “周宇宁,你愣那儿干嘛呢,过来洗手吃饭啊!”他大表姐在那边儿叫他,周宇宁只好赶快跑过去洗手了。 又听见大伯娘在那边儿跟他三嫂叽叽咕咕地说话,隐隐约约听她们提到他的名字,他三嫂脸色刷一下又不好看了,周宇宁的心就又瞬间提了起来。 ——她们又在说什么?他到底又哪里惹人生气了? 周宇宁想不明白,心里忽然涌上一股不知是什么的情绪,他忽然就不想吃饭,也不想呆在这里了,那些他馋得要命的扒鸡啊红烧鱼啊他忽然就不想吃了,好像吃不吃的都没什么意思。 好像什么都没意思了,屋里说啊笑啊的那些人,他本来很想去凑的那些热闹,外面疯啊闹啊的那些人,他眼巴巴想要加入的那些玩闹,好像这会儿忽然都跟他没什么关系了,没意思了。 他只想逃走,逃回只有他一个人的家里,一个人清清静静地呆着。 只有他一个人,他就不用听到任何人说话,不用看到任何人的脸色,不用又挖空心思猜别人为什么又不高兴了又生气了,又担心是不是自己又做错什么了…… 这太累了,太累了,累得他只想快点儿逃走,一刻都不想多呆。 还不如回去给班长做生日礼物呢! “哇这个圣诞小屋!” 程砚初围着他面前超壮观超豪华超温馨可爱的这栋圣诞风格的二层迷你小别墅看个不停,惊艳得简直要说不出话来了,“这也、这也太amazing了吧!” 这是周宇宁耗费数日之功,赶着他生日前为他搭好的一栋圣诞别墅! 别墅全部用硬纸板和纸壳搭成,屋顶门窗什么的都是周宇宁亲手画亲手做的,屋顶上还画了一层雪,美得好像冰雪庄园,窗户可以朝外打开,门也都可以打开。 房顶有烟囱,房子旁边有一圈可爱的小栅栏和圣诞树,房子前面有一面立牌,画着拉着雪橇的麋鹿,和坐在雪橇上的圣诞老人。 这个立牌做得很逼真,活泼又可爱,好像圣诞老人和麋鹿不是立在那里的,真的是飞驰而过的,只是这一秒在房子前短暂停留了一下下的。 程砚初注意到这个立牌底端,是戳进别墅前那片“雪地”平板的豁口中的,这肯定是周宇宁新设计出来的机关啦! 来不及多看立牌,他的目光又一下被别墅里的两个露台吸引住了,“露台也太漂亮了吧!”程砚初连声惊呼。 首先一楼的露台,这里也立着一棵小小圣诞树,也是纸壳做的蜡笔上了色的。 圣诞树旁有一个圣诞雪人,还有一张欧式长椅,长椅上坐着两只可可爱爱的圣诞装小公仔,穿得圆滚滚暖烘烘的坐在这里赏雪景呐。 这些还都不是最妙的,最妙的在于,周宇宁布置的那个雪景! “你是拿什么做的地面上的雪啊?”程砚初可太好奇了。 “你可以上手摸一摸哒。” 程砚初一摸之下就惊呼道:“啊,是泡沫!你用泡沫做的!” 不是整面儿的泡沫板,是很多很多碎泡沫颗粒,铺起来堆起来,中间还混着一些碎屑碎纸片什么的,做成的露台地面这里细雪的场景,所以他才没第一时间看出来是用什么做的。 不用问,这肯定是周宇宁拆了他家卖店装水果的泡沫箱了,然后弄碎了,弄出的这般惊艳效果。 “天呐这也太费工夫了,”程砚初连连叹道,“太费工夫了。” 要是拿整面泡沫板直接一铺,成就不了这处露台空间的神来之笔。 “圣诞氛围满满的,满满的!” 视线再一上移,就对上了二楼露台上撑起的一把大阳伞和小餐桌,围着小餐桌坐着三只小公仔。 “他们喝着咖啡赏雪景呐。”周宇宁快乐地说,“咖啡是刚用咖啡机做出来的哦,热乎着呐冷不着,等他们喝完咖啡就进屋啦。” “如果我家也有这样两个露台,”程砚初一脸羡慕道,“这么有情调的,我也不怕冷,我也愿意坐在这里喝咖啡赏雪景!” 那可就太快乐啦。 他看见二楼露台上还有几张躺椅,周宇宁就介绍说:“这是等夏天来了,供小公仔们傍晚躺在这里纳凉避暑看星星的。” “真好!”程砚初马上说,“真想咱俩也变成小人儿,夏天来的时候就躺这里看星星!” 那可太美滋滋啦。 来不及在二楼露台多停留,程砚初马上又被别墅前那边儿的一辆小火车吸引了视线! 是的,周宇宁他甚至还在别墅前做了一辆两节车厢带火车头带轮子的圣诞色小火车!惟妙惟肖的,细节全都做得特别好。 “又想缩小成小人儿了,坐进火车里兜风!”程砚初趴在小火车面前快乐道。 他视线在小火车和别墅间来回转,哪个都好!看了这个又舍不得那个,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哪个都想看! 周宇宁在旁边介绍说:“我这个圣诞小屋是可以拼装的哦!” 程砚初就发现了,他真的是做成拼装款的,屋顶、烟囱,还有屋顶上的两个小阁楼等等,都是可以拿下来再拼装上去的,组件之间周宇宁做了卡位豁口! 还有那辆小火车,各部分配件更加复杂,不爱动脑的看一眼都得晕,大人来了都得对着琢磨半天。 但周宇宁把卡位豁口什么的都做得很好弄,给人感觉拼接组装起来就不会太难,很方便人玩耍,玩的时候还能顺便锻炼一把动手能力! 程砚初知道不少家长会专门给孩子买这样的益智玩具,来锻炼孩子的动手动脑能力和专注力的,他爸妈也给他买过一套,他几个舅舅舅妈也给表哥表姐表弟们买过。 但比起买人家画现成剪裁现成的、到手只用组装拼接就好的,当然是像周宇宁这样从画到剪裁到组装全程所有部件所有步骤都是他一个人完成,这样的玩法更加锻炼动手动脑能力和专注力啊! 这栋别墅一出,让程砚初实在忍不住怀疑,周宇宁的动手动脑能力和专注力是不是都不用后天锻炼,他生下来就给自动配套齐全了的! 像不少家长犯愁孩子多动症坐不住,他三表哥四表哥就打小把舅舅舅妈们愁坏了,但这个问题似乎在周宇宁身上从来不存在,他是能自己跟自己造出来的玩具一玩玩大半天那种,超级专注超级让大人省心的小孩儿! 程砚初细细研究了一把他做的那些卡位豁口,周宇宁见他大感兴趣就跟他介绍说,他这是受到了市面上拼装玩具的启发,就仿照着将房屋的几个大部件都做成了有拼装豁口的拼装款。 “这样一拼就好,比胶水粘起来的更加稳固,还省胶水呢。”周宇宁说。 程砚初看向他的双眼里简直写满了大写的崇拜! 就,周宇宁的脑袋瓜儿是怎么长的呢,非但有那么多源源不断的奇思妙想,还不管看见个什么都能激发他的灵感,都能让他灵光一闪、学以致用,然后分分钟就做出个让人瞳孔地震哇哇不停的作品出来! 他那些作品根本不能说是仿照,是他这学一点儿那学一点儿、取百家之长之后,自己创新出来的。 脑子活,动手能力还非一般的强,程砚初亲眼见证了他的玩偶之家是如何在他这样一次又一次乐此不疲的脑洞大开探索求新中,日新月异突飞猛进的。 现在,他连两层的组装大别墅、组装小火车都搞出来了,还有什么是他搞不出来的吗! 程砚初简直都不敢想象,就冲他这学习能力、进化速度,等日后长大了的周宇宁,将会进化到何种恐怖的地步! “实乃吾辈楷模!”程砚初再次发出他发自肺腑的心声。 “哈哈先别急着夸,”周宇宁抿着小嘴儿乐,“你先看看房子里面。” 房子里面?喔喔!程砚初急忙凑近别墅窗户,眼睛都要贴窗户上了,探着头努力朝里看。 窗户太小了,看不清楚啊! 周宇宁被他逗得扑哧一乐。 “啊,我这个傻子!”程砚初一拍脑门,也笑了,“是不是要把屋顶拿下来看?” 周宇宁一点头又一摇头,“屋顶是可以拿下来,但有一个更好的观看角度,”他笑得神神秘秘,“有处机关看你能不能发现!” 程砚初顿时好奇心大起,围着别墅转圈圈找他说的机关,转了半天愣是一无所获! “有请周大设计师为我解秘!”程砚初乖乖朝他抱拳,做出一个“有请”的姿势。 周宇宁哈哈一笑,“那本设计师就来为你解秘叭!” 他一上手,程砚初这才发现,别墅背面那一整面墙,居然是能打开的! 他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眼睁睁看着周宇宁轻轻松松打开了那面墙,然后在他面前,刷地打开了个新世界! “哇——!”程砚初简直要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房子里面果真别有乾坤! 第70章 第 70 章 不断挖到宝的惊喜之旅!…… 这面墙一打开, 程砚初就看见一个上下两层有好几个房间的别墅令人眼花缭乱地出现在他眼前,每个房间都漂亮精致得不得了,他一时间眼睛都不知道先往哪处看了! “我们先进来一楼客厅转转叭。”周宇宁笑眯眯道。 “好好, ”程砚初梦呓般地跟腔, “先进客厅!” 就见一楼客厅里面布置了超温馨的圣诞氛围,有圣诞色沙发、圣诞树、散落在地上堆成堆的五颜六色的圣诞礼盒,还有一面壁炉! “哇这个壁炉弄得好好!”程砚初惊呼,“一下子那个圣诞节的感觉就来了!” 还有寒冷冬日里,在屋子里头围炉取暖的那个幸福温暖的感觉就来了! 并且周围各种圣诞小装饰物非常丰富, 壁炉上方挂着一只圣诞花束, 还有一只圣诞袜! “哈哈这只圣诞袜好可爱!” 在客厅墙面上, 程砚初还看到了几道圣诞彩带! “好好, 太有节日氛围啦!” 客厅那边儿往里走, 还有一个小小的开放式厨房,料台上灶台上甚至连炊具都有! 周宇宁果然又进化了,上次跟他一起玩玩偶之家的时候,厨房里还没有锅碗瓢盆这类炊具呢。 炊具可不好做, 那次陈梦娇过生日在她家见过的那栋玩具别墅里面, 那厨房里的炊具都是塑料做的,工厂流水线生产出来的,要自己动手做可不好做的。 程砚初探着头,细看这些像模像样的平底锅电饭锅和大海碗等等,发现有用纸壳做的,有用橡皮泥捏的,周宇宁果然聪明,锅啊碗啊这种圆圆的,他就用橡皮泥捏。 又瞧见餐桌上摆着几盘食物呢, “哇,有鱼有虾有烧鸡,好丰盛啊!”程砚初指着周宇宁用橡皮泥捏出的那几道大菜哈哈大笑。 “你捏橡皮泥的功力也见长啊!”程砚初细看了几道菜,鱼像鱼虾像虾烧鸡像烧鸡,就是那虾个头有点大,不妨事儿,大龙虾嘛! 话音刚落忽然反应过来,不对! “你什么时候会的捏橡皮泥啊!” 上回他俩玩玩偶之家的时候,桌上可还没有这样正儿八经的食物,当时食物都是周宇宁随便拿什么凑的,一小块橡皮啊,就假装是面包、红烧肉; 一片小树叶卷起来的里面塞点儿东西鼓鼓囊囊的就是“荷叶鸡叫花鸡”; 还有他随手拿什么团吧出来的就是馒头包子了,主打一个造型不够想象来凑。 可这次再看,食物已经全都做到形似了,橡皮泥捏出来的鱼虾烧鸡都像模像样,他究竟是什么时候会的这一手?光看见他成天画画了,可没看见过他捏橡皮泥! “我就想问一句周大佬,”程砚初简直看偶像般两眼闪耀着迷弟之光,“凡是手工的东西,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嘿嘿,”周宇宁摸着脑袋瓜儿嘻嘻一笑,“我不会的还多着呢,现在,我们沿着旋转楼梯,上楼吧!” 周宇宁一马当先打了个“冲冲冲”的手势。 “好,上楼!” 上楼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间超温馨精致的卧室,里面摆的床啊书桌啊沙发啊各样家具,也都通通布置成了圣诞款! 床上有周宇宁亲手缝的圣诞色小被子小枕头,小枕头里面塞了绒毛团弄得鼓鼓的松松软软的,一看这小枕头躺上去就超舒服! 小被子也是,一看就超好睡,“好想变成小人儿钻进去睡觉!”程砚初手指着哈哈笑。 视线一转,程砚初就跟床头挂着的一只大大的红色圣诞袜来了个脸对脸! “哈哈哈!”程砚初一下就被这只硕大的圣诞袜逗得嘎嘎乐,“你是不是为了让圣诞老人给多装礼物,故意缝这么大啊!” 好大好大的一只圣诞袜!太好笑了! 被识破的周宇宁当即抿着小嘴儿乐:“是呀是呀!” 沙发旁边也有一棵纸壳叠出来蜡笔上了色的圣诞树,圣诞氛围暖得爆棚。 并且周宇宁超级用心的是,圣诞树旁边还有一架小钢琴!白色的超漂亮的小钢琴! 程砚初惊艳的目光正在那架小钢琴上流连,就听见周宇宁在旁边喜滋滋道:“是给班长你的圣诞小屋嘛,当然也要有一架钢琴啦。” 卧室旁边还有间盥洗室,有洗手池有马桶,还有个小小浴缸呐! “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啊。”程砚初再次叹息道,“太惊喜了,我太惊喜了。” 每间房间都好好,每间房间都花了巧思设计了惊喜,整栋圣诞别墅,从外面到里面,从露台到房间,真是一步一景步步惊喜。 从打开背面那一整面墙,发现里面藏着的这个精彩纷呈的小世界开始,就是一整个不断挖到宝的惊喜之旅,程砚初除了不断的“哇哇哇”和止不住的叹息外,已经激动欢喜得说不出别的话了。 而且他简直不知道,为了做出一栋这么恢弘壮观惊艳绝伦的完美圣诞别墅,周宇宁为此花了多少时间、花了多少心血,这可不是像之前的玩偶之家随便摆摆家具就行了的,这是盖了一栋房子出来啊! 更不要说那些大开脑洞的巧思了,单说背面一整面墙能打开这种创意,他是怎么想出来的呢! “为了方便进里面摆家具摆公仔玩儿啊,那肯定不能弄一个四面都封闭的别墅,那就没法玩啦。” 周宇宁很所当然当如此地说:“光摆一个房样子在那里,就太无趣啦。” “我就琢磨啊,怎么既能是一栋贼漂亮贼漂亮的大别墅,又能像玩偶之家那样可劲儿进去摆家具玩,让公仔们能照样进进出出走来走去热热闹闹地生活,盖别墅不就是为了让它们生活得开心嘛,所以这个别墅必然得是开放式的。” “如果仿照着陈梦娇那个别墅,做个三面封闭一面空、正面一整面开放式的也不是不行,她那个就每层每个房间里都有什么一目了然的。” “可那种一目了然我觉得不够有趣,我想做个看起来就是一栋别墅,但是打开了刷一下内有乾坤这种!” “就把惊喜藏起来,要启动一些机关才会发现别有洞天,惊喜一重又一重的感觉,不要上来就一览无余了,那多没意思。” “我又想弄露台啊、阁楼这些,我就想啊想,想着怎么能‘打开’,先想到的是‘开天窗’,把房顶做成能拿下来的,然后就灵光一闪想到开一面墙啦。” 当然在这个摸索的过程中,他做废了好几个房子,大别墅可没那么好盖的,不像之前玩的玩偶之家只有一层其实不算真正的盖房子,真正盖起房子来他才发现,很多尺寸啊都得事先精准量好留好的,不然就会状况频出! 房间之间的隔断也得做好,像二楼的地板同时是一楼的屋顶什么的通通都得粘好,工程量确实有点儿大,相关工作十分复杂繁琐。 工期自然也就久了一些,从想要盖一栋圣诞别墅送给班长作为生日礼物起,他确实筹备了蛮久的。 但这个探索过程非常非常值得,让他十分有成就感,从这栋圣诞别墅起,他会盖房子了,还是双层的房子呐! 好像又解锁了自己的一个新技能,发现了一个美丽新世界哈哈哈。 “没错,你又解锁了一个新技能,你太厉害了!”程砚初朝他狂竖大拇指,“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夸你了,你厉害得简直超出我想象!” “这个生日礼物我真的是……”程砚初高兴得语无伦次,“太喜欢太喜欢了!” 他也猜到周宇宁为什么会送他这栋圣诞别墅,只因为那回他俩一起看一部圣诞电影的时候,他对里头的圣诞小屋情不自禁地表达了喜欢羡慕之情,跟周宇宁说:“咱们的玩偶之家到圣诞节的时候,也装扮成圣诞小屋好啦!” 周宇宁当时就欢呼着说好。 他没想到他随口一句话宁宁就记在了心里,反手就花了这么大手笔,将他梦寐以求的圣诞小屋送给了他!在他过生日同时又是圣诞节的这一天! 天呐天呐,他此刻心里就是一整个激动欢喜加感动得无以言表! “我真要嫉妒死小公仔们了,它们有这么漂亮温馨的圣诞别墅住!” “不过想到它们住进去四舍五入也就是我住进去了,”程砚初又说,“我又不嫉妒了哈哈。” 说着撞了下周宇宁肩膀,“你瞒得也太好了吧,我事先一点儿都不知道,你真是闷声放大招,是个能干大事儿的!” “惊喜嘛,那肯定要让你生日这天知道才是惊喜啊。”周宇宁嘻嘻地笑。 程砚初连连点头,把几只小公仔放进周宇宁做的圣诞小火车里,又把周宇宁揣来的纸壳小人儿放了几个进去,欢快道:“现在我宣布,在这个美妙无比的圣诞夜,圣诞号火车首次通往冰雪庄园之旅,启程啦!” “露西姨妈一家要坐着圣诞号来喽!” “嗯啊嗯啊!”周宇宁马上拍着掌欢呼,“他们来汤姆表弟家一起来过圣诞节喽!” 圣诞别墅冰雪庄园里,汤姆一家跟露西姨妈一家一起过了个无比欢乐幸福的圣诞节,冰雪庄园外,程砚初也拥有了个比去年圣诞节更加难忘惊喜的圣诞节。 晚上躺在暖烘烘的被窝里,窗外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花,他一歪头,看了看睡在他身边的周宇宁,忍不住又咧开嘴角开心地笑了起来。 ——是的,今年生日周宇宁又答应他,留下来陪他在家里住啦,这已经成了程砚初过生日的必备仪式之一,也是他最期待的环节之一。 有周宇宁陪伴度过的生日,他真是幸福无比! 70-80 第71章 第 71 章 大可爱吃小可爱! 升入高年级之后, 时光就似乎过得飞快,真如白驹过隙般,转眼就在雪花飘飘中迎来了六年级的圣诞节。 平安夜这天放学后, 周宇宁边嘴里咔吧咔吧吃着班长送他的圣诞糖霜饼干, 边从班长送他的一套圣诞老人盲盒里面,拿出几只憨态可掬的圣诞老人、圣诞雪人、圣诞小鹿小熊等小精灵公仔们,放进了玩偶之家里。 “欢迎住进玩偶之家的新一批小公仔们!” 他挨个拍拍旧的小公仔们,又拍拍新的小公仔们,笑弯了眼睛, “大家要相亲相爱哟!” 还抱起小公仔们去外面雪地里玩了一会儿雪, “宝贝们, 天天待在屋子里是不是很闷呀?带你们出去玩雪喽!” 程砚初就举着相机跟在他身后, 给被捧在他掌心里以雪地为背景的小公仔们咔嚓咔嚓来了一整套的雪地公仔大写真。 “小公仔们说它们冷啦, 我们回屋吧!” 两颊冻得通红的周宇宁抱起小公仔们就往屋里跑,小企鹅一样的奔跑姿势好好笑,程砚初举起相机对着他又咔嚓了一张。 周宇宁回屋暖暖手,就继续抱着吃那盒子圣诞饼干小可爱——这是他给起的名字, 收到礼物时他就两眼放光惊呼:“哇!看我收到了什么?一盒小可爱!” 当时程砚初内心OS就是:嗯, 这一盒是小可爱,你是大可爱。 大可爱吃小可爱! 吃到一只被不小心压坏脑袋的雪人饼干,周宇宁又惊呼一声:“哦豁!可可爱爱没有脑袋!” 惹得旁边的程砚初又想摸他脑袋了。 看他吃了几片就把饼干收起来了,程砚初就说:“还有呐,你就可劲儿吃吧!” 周宇宁却摇头晃脑朝他眨巴着眼睛道:“不要不要,今日份的快乐已吃完,明日份的快乐要留到明天再吃啦,这样每天都有快乐,天天都有期待!” 然后圣诞节当天晚上, 送程砚初生日礼物的时候,周宇宁又亮出了一个大手笔——他送了班长一栋他亲手做的,会发光的木屋小别墅! 是如何会发光呢?说到这个就厉害了,可不是他之前做的内置蜡烛烛光版的,他居然跟人学着研究了一下电路,捣鼓出了一个里面安装灯泡的全面升级版发光别墅! 一按开关,别墅就刷地亮了起来,从窗口透出暖黄色的光晕,看着这个温暖的家一般的发光别墅,程砚初惊喜得无以复加,眼底都跟着阵阵发热。 “就是空间有限,这个别墅有点小,公仔们住进去可能会有一点点挤,”周宇宁挠着脸蛋笑,“就当个发光小夜灯好啦,以后我再做个大的给你!” “不小不小,这个就超级棒啦!” 程砚初捧着这个二层带户外楼梯的木屋小别墅,论大论宽敞,已经有去年周宇宁送他的冰雪庄园足够公仔们住了,这一栋可是会发光的,还是木屋! 周宇宁不仅跟他的木工二姨父学了一手木工活儿,做的木屋一个比一个好,现在竟连装电路安灯泡都会了! “嘻嘻,其实电路我还是不太会,我这是请了外援,”周宇宁红着小脸道,“常跟我二姨父打麻将的有俩电工伯伯,他们经常搭伙一起给别人家装修的,这电路啊灯泡啊都是他们帮着我一块儿做出来的,只有这个木屋是全程我自己做哒。” “那也很厉害啦!”程砚初亮着星星眼赞不绝口,“这都能直接拿去礼品店卖了,太高端了这个!” “对了,我买了两个新的小公仔,正好摆在这个别墅里!” 程砚初说着去翻书包,掏出两个小人偶,跑过来将一个摆在了楼梯上,一个摆在了别墅前。 “哇好帅气的两个小帅哥呀!”周宇宁就见那两个Q版小人偶,一个穿着球服手里抱着篮球,一个穿着校服背着书包,朝气蓬勃中学生的模样。 “有没有觉得他俩长得跟咱俩有点儿像?”程砚初把脸凑周宇宁旁边,跟他脸挨着脸一块儿看小人偶。 “真的耶!”周宇宁细看了看,一下就瞪圆了眼睛,“真的有点像诶!” 程砚初就嘴角一扬,他在礼品店里看到这俩小人偶的时候,一眼就相中了,越看越觉得俩小人偶从发型到表情,都莫名神似他和周宇宁! “这个是班长你,”周宇宁指着那个穿球服抱篮球小人偶,“球服好帅呦!” 又指了指另一个背着书包乖乖巧巧的,“这个是我,校服也帅帅哒,哈哈哈。” “他要是手里再做着手工的,就更像你啦。” “嗯啊嗯啊!” 周宇宁拿起那个抱篮球小人偶,看看班长,又看看小人偶,不知不觉笑弯了眼。 时光如梭,一转眼他们就小学毕业了,毕业后上初中前的这个暑假,从画画班回来,晚上啃着西瓜看电视上霹雳虎和紫霞仙子演的《萧十一郎》的时候,广告间隙周宇宁还忍不住纳闷儿,怎么上了六年级之后的这一年过得这么快呢! 一眨眼就毕业了,他就要上初中了! 他即将是中学生啦! 六年级这一年里发生了许多许多事,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发生了许多许多变化,比如他们一上六年级就换了新班主任,新班主任对班长不太好,借口班长身兼校大队长与班级班长会忙不过来担心他太累,一上任就将他的班长职务给拿掉了。 之后还在每学期评选中,竟然给班长报了个三好学生,给她器重的那个新班长报的优秀干部! 班长这个每学期都得优秀干部奖、又是校大队长的,竟然那次只是三好学生! 校大队长诶,竟然只得了三好学生奖,头回见这样的操作! 优秀干部奖旁落给了一个自当班长以来几乎可以说是毫无作为、既无能力也镇不住场完全不能服众的人。 颁奖典礼后,连校领导都拿话点了他们班新班主任,说这次有个别班级的评选结果似乎有失公正。 但他们学校三好学生优秀干部人选向来由各班班主任提交名单上去,也是经过这次,周宇宁他们这些普通同学才知道,原来人选不是由学校评选的,是由各班班主任选的啊,报上谁就是谁得奖,新班主任喜欢谁就让谁拿奖。 那次事情把他们大家伙儿都给气坏了,背后都很为班长抱不平,新班主任这样做摆明了不合不公平!不仅任人唯亲还徇私舞弊! 幸好班长没在意那件事,只一笑而过。 新班主任对周宇宁也不太好,确切的说,她对原班主任李老师所青睐的学生都不太好,大家都不怎么喜欢这个新班主任。 周宇宁自己这一年来也有一些变化,他的个头终于在这一年里长高了些,他同桌田苗苗也刷地一下蹿高了,跟他一样高。 班长身上也经历了不少事情和变化,比如他变得更高更帅了,从五年级起身上就又多了个校国旗班升旗手的职务,一直到毕业,班长整整当了两年的升旗手。 每周一的升旗仪式上,周宇宁都能在底下的班级队列中,看着班长跟他身后两名护旗手,一行三人肩背笔直英姿飒爽地从那边儿踢着正步而来,然后走上升旗台升旗,全程帅呆了酷毙了! 因此周宇宁经常能听到班上还有别班的女生们议论说,班长升旗的时候有多么多么帅,说他肩背挺得有多么直多么好看,就像电视里演的军人升旗手一样英挺一样好看! 班长在学校里更受欢迎了,想方设法给他递贺卡送情书的女生也更多了。 班长这一年还终于经历了他妈口中一直信奉的“挫折教育”——继新班主任给班长报了个三好学生奖之后,班长在之后全市的十佳少年三好学生评选中,作为他们学校一直能力出众有目共睹有口皆碑最最优秀出色的校大队长,竟然也只拿了个市三好学生奖! 仅仅只是市百名三好学生之一。 他们学校拿了市十佳少年奖的,是那个比班长年级低一级才上五年级、方方面面都不如班长优秀的校副大队长。 他们之后才知道,那个五年级的副大队长,他妈是学校老师,在校领导那里颇有关系跟势力的,跟校大队辅导员关系也十分好呢,这次市十佳少年奖的奖品,是除证书外每人得一台海尔洗衣机。 这样的“大奖”,自然不会颁给班长这样毫无关系背景、得了奖对别人毫无好处的人了。 大家也是这才知道,怪不得那个副大队长能才上五年级就被破格提拔为副大队长,他们学校往届的大队长副大队长,可都是六年级生才能担任的。 既然有这么硬的内部关系,当然谁都比他不过了。 结果一出,他们自然又好一通为班长气不过打抱不平,气得冯卓他们直跳脚,还是班长反过来笑着安慰他们,说这有什么的,这些事情总要经历的。 虽然他确实有失望有不痛快,但又改变不了结果,那就不去在意它就好了。 冯卓他们咬牙恨恨说,那可是一台洗衣机啊,海尔洗衣机! 白便宜了才不配位的家伙了! 不,不只才不配位,还德不配位! “区区一台洗衣机嘛,”程砚初哈哈笑,“我还不放在眼里。” 大家都知道,班长这么说是为了宽他们的心,叫他们不要为这件事恼火生气。 也是打这一次,周宇宁深刻地认识到一件事。 第72章 第 72 章 人长大了会认识到世界另…… 也是打这次事情, 令周宇宁清楚深刻地认识到,原来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不是你能力强、你是公认的众望所归实至名归的NO1、你应拿到NO1的嘉奖, 你就一定能拿得到那个嘉奖的, 能力再强,比不过别人背景强。 这与老师、学校一直灌输给他们的思想教育是相悖的,所以他们在事件发生时心中产生了强烈的愤懑、不解与不平。 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不明白老师不一直是最神圣最德高望重的身份跟职业吗,不是老说为人师表吗, 可身为老师的人, 为什么却可以如此轻易夺走属于别人的荣誉嘉奖, 给她们自己的孩子给她们私心看重的人, 这样做的老师还配称得上“为人师表”吗? 他们有很多很多的不明白, 但最终却只能无可奈何地接受。 是不是人长大了就会渐渐认识到世界的另一面? 然后就要学着接受、并服从于世界的另一面?周宇宁在心里暗暗地想。 就像大人说的那样,每一个合格的社会人都要经历社会的毒打,社会的毒打是不是也包括像这样的不合不公平? 那是不是该庆幸他们现在就提前经历社会的毒打了? 庆幸比同龄人提前扔掉了毫无用处的清澈愚蠢,提前拥有了成为合格社会人的资格或者说思想觉悟? 成为合格的社会人都必须要这样的吗? 周宇宁心里忽然就涌出不可名状的反感、愤懑跟恐慌——他好讨厌这样的社会规则, 好讨厌变成这样的社会人, 他可以不成为社会人吗? 对着繁星满天的夏日星空,周宇宁头一次陷入如此令人不快的严肃思考,却最终也没思考出个所以然。 他十二岁的脑子暂时还想不出有什么职业是可以不经历这样所谓的社会毒打的。 一时间对自己的未来、对自己以后何去何从就升起了一股浓重的茫然。 《转弯》的前奏响起,打断了周宇宁的胡思乱想,他晃了晃脑袋,算了,以后的事以后再想吧,现在他还想不了那么远的事。 看着序幕里吹草叶笛的萧十一郎,周宇宁脑子里一下晃过另一个在晚风中吹草叶笛的身影, 他啪地就拍了下脑袋! ——他现在更愁的是班长啊,班长他爸妈都去了千里之外的南方发达城市海湾市,跟人合伙开公司去了! 班长他爸爸是六年级上学期结束的寒假就过去了的,班长跟他说,是他爸关系很要好的一个老同学在海湾市发现了商机,他手里掌握了技术,说趁着这个风口可以腾飞,但开公司需要资金,他手里缺资金,就想拉他爸入伙合开公司,让他爸资金入伙的意思。 他妈一听就心动了,那可是据说遍地黄金的海湾市,改革开放的前沿城市,发家致富的机会一大把! 早就听说有人在那边儿发了大财,她也早想去那边儿挣大钱,可恨她没门路,又让家里俩超市绊住了脚,不得去,这下好了,有熟人领路,这个机会千载难逢! 程砚初就听着他妈叨叨,说在这么个小地方开超市再开十年二十年也还是这个样儿,现在超市越开越多,最挣钱的时候差不多已经过去了,未来五年十年的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呢,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趁着还年轻,去搏一搏,大展拳脚打拼一下! 对于他妈说的话他爸挺信服的,因为他妈一向有做生意的头脑,嗅觉灵敏敢想敢干,眼光毒辣形势看得准,能在每次行业更新换代前就第一时间改换战场抢占先机。 就像当年她开电话亭赚得盆满钵满,却偏偏在别人都觉得电话亭仍超赚钱纷纷往里头挤的时候,他妈转头就将电话亭利落出手,开起了当时家里亲戚都不看好的小超市。 然后她小超市开得红红火火的第二年,电话亭就不挣钱了,后来更是很快退出了历史舞台。 后来再到开文化用品店、开大超市,每一步他妈都是料事如神般走得神准,成功做到了啥赚钱她干啥、她干啥都赚钱。 他妈在做生意这块儿的头脑,确实令人拜服。 就是担心这次的去海湾机会会不会是传.销做局啥的,被熟人局骗得倾家荡产的新闻里可都报了,别头脑一热再上当受骗,于是他妈在冷静思考后,就让两个关系极好的人精朋友陪着他爸一块儿去海湾现场考察一趟,跟他们商量叮嘱好了如何打配合如何避免上当等等。 然后他爸去看了一趟,不是做局,老同学是真心要拉着他一块儿发财搞事业,就是差启动资金,他爸正好有钱。 也是看中他爸有脑子有知识,他爸上学时候可是高材生来的,性格为人能力啥的觉得都适合一块儿做生意。 经过考察,他爸认为这生意能干,大有前景,他爸就留在海湾跟着老同学一块儿创业了,如今公司已经开起来了。 之后他妈也过去看了一趟,因为他爸那边儿忙不过来,公司创业初期急需人手,他妈跟他爸一合计,回来就把俩超市转让了出去,决定也过去干。 这个暑假就前几天,程砚初他妈也坐上长途火车,过去海湾那边儿了。 走之前,王女士想让程砚初不然初中先回他姥爷家那边儿念,儿子放在他姥爷姥姥身边她也放心。 就是顾虑到他舅舅家的几个表哥都学习不好,个个贪玩不上进,成天就知道吃喝玩乐的,一身纨绔子弟二世祖的臭毛病,担心他们带坏了她儿子。 初中阶段很关键,虽然她儿子自律、是个脑子里有正事儿的,可要是真被他们带坏了,往后再要往回掰就难了。 况且儿子上了初中学业也紧,天天得起早贪黑的,又怕累着她爸妈,因此王女士颇有些犹豫不决。 程砚初就跟他妈说,不用去他姥爷那边儿,去了会累着姥姥姥爷,他哪儿也不用去,就留在这边继续上学,他能自己照顾好自己。 “之前你们在,也忙得顾不上我,我不都把自己照顾的很好吗?现在马上都要上初中了,我都这么大人了,更不用你们操心。” “何况不还有春姨呢吗?有春姨给我做饭,去帮我开家长会,就足够了,别的也没什么需要大人在身边的。” “逢年过节的,就算我回不去姥爷家,舅舅大表哥二表哥他们也会过来看我,有什么事儿一个电话就到了,有什么不放心的?” 听他这样说,他妈也放心了一半儿,她这个儿子从小就特独立,自能力很强,不用大人操心,既然如此就只好暂且让他留在这边念初中。 “等过一二年的,公司一切都步入正轨,我跟你爸在海湾那边儿也站稳脚跟了,啥啥都弄好了,就把你接过去。” 他妈说:“现在那边儿还是创业初期,有太多要忙的了,这会儿让你跟我们一块儿过去,我们也顾不上你,到时你姥爷又要说了,把你弄过去又不管你。” “等我们一切都安顿好了,就把你接过去。” 程砚初忙说:“不用!我就在这边儿挺好的,我习惯了呆家这边儿,冷不丁地换新环境我适应不了,南方太潮热了我可受不了。” “家这边儿你们一切都不用操心,你跟我爸在那边儿照顾好自己,多注意身体,上回不是说我爸又得那个湿疹还是荨麻疹了,浑身痒得不行?那边儿气候太潮湿了,你们乍一过去肯定水土不服,你跟我爸俩都得多注意。” “我爸还肠胃不好容易拉肚子,妈你这回过去多带点儿管拉肚子还有调肠胃的药。去吴大夫那儿多开几副药带着吧,他知道我爸身体情况,去了海湾那边儿没准儿就买不到这么对症效果好的药了……” “嗐呀还说呢!”他妈不等他说完已经嚷嚷道,“不就是因为你爸在那边儿成天的水土不服,不是拉肚子就是湿疹又荨麻疹的,一个大老爷们儿比脆皮还脆,这才一个劲儿催着我过去嘛,过去好给他当老妈子、伺候他的生活起居,让他安心打拼后顾无忧!” “你爸老大个人了,自能力还不赶你呐,成天这病那病的,别人都没事儿,就他回回病!上回我去一看,嗬,他晾了那一阳台的衣服裤子,都长毛了!你说说,明知道那边儿天气潮,一开春就回南天连着十天八天都不出太阳,还不想着赶紧收衣服,就等着搁那儿长毛呢!” “衣服还潮着呢就上身,他不得湿疹谁得湿疹?他那床上啊也潮乎乎的,连屋里电饭锅都长毛了,不知道又多少天没自己开火了,没我在他旁边盯着他这懒病就上身,这也偷懒那也偷懒,这也病那也病的,你爸他没我啊就是不行!” “就这,你爷你奶你叔叔婶子们还不解呐,还怪我,说我这个当妈的心真狠,又说你爸,说我们两口子都钻钱眼里去了,为了赚钱就把儿子扔下不管了!听听这都说的什么嗑?我过去可是当老妈子伺候你爸的!” 第73章 第 73 章 终于自由啦! “就说我俩奔着赚钱, 那还不都是为了你?为了给你更好的生活?我跟你爸俩这么累死累活的,这么大岁数了还背井离乡,还不都是为了你?要没有你, 什么海湾陆湾的我哪儿都不去, 就在家安安心心开我的大超市,吃香的喝辣的不好吗?” “没有你,我们俩赚的钱攒的钱,下辈子都够了,又不是吃不上喝不上的, 何苦去南边儿遭这个罪?” 他妈说什么, 程砚初只管哼哈答应着, 嘴上只说他爸他妈都辛苦了, 他妈越说越上头, 又老话重提“都是为了你!你要敢在家不好好学习,你一万个对不起我们!” 程砚初也没反驳她一句,反正这套一切都是为了他的话,他早听习惯了, 既然无法改变他妈, 那就由着她怎么高兴就怎么说吧。 心里当然知道,照顾他爸、为了他,这些诚然也都是他妈过去海湾市的由,但不是全部由,他妈自己明明也超想去那边儿打拼赚大钱、开辟事业第二春的。 知道有了这个机会后,他妈比谁都开心,说这下可终于能扬眉吐气了! 他爸还犹豫不决呢,王女士已经拍了板儿,去!一个劲儿游说他爸, 说要不趁着还年轻出去打拼,往后你再想有这个机会,没了! 王女士是事业型女强人,搞事业赚钱这一向是她最擅长也最乐此不疲的领域,程砚初一直觉得这样很好,一般同学的妈妈都比不上他妈这能力这头脑这魄力,能将事业经营得这么成功这么有声有色。 所以去赚钱去搞事业,是很光荣很自豪的事儿,他不明白他妈为什么总要把一切说成都是为了他?为了他才迫不得已。 反正王女士总喜欢说,什么都是为了他,为了他才累死累活苦大仇深,没有他早逍遥快活了。 当然程砚初知道,这次他妈又这么说,可能有拿他挡抢的意思,可七大姑八大姨的那些碎嘴子非议,在乎它干嘛?过自己的日子走自己的路,跟别人有什么关系,她们爱怎么说怎么说呗。 “妈你过去了是帮着他们挑大梁的,咱家超市开得这么红火,大半可都是妈你的功劳。” “可不是嘛!”王女士一听儿子这么说,顿时得意道,“我啊为了维护你爸的面子给他在人前撑场子嘛,外人都以为啊咱家超市这么赚钱,都是你爸能耐呢,呵,要都指望他啊,咱们全家还早喝西北风去了呢!” “不过你爸脑子和学问还是有的,去了他老同学那儿,人家都高看一眼,到底是高材生嘛,”他妈说,“他也就这么一个优点了!” 说完这些王女士又耳提面命地嘱咐了程砚初好一通在家要好好学习、不许贪玩,“别我跟你爸不在你身边了,你就放松对自己的要求,你要敢学习退步了,我立马就给你转走!” “你那些学习班特长班也都给我继续上着,你先不想转学就先不转吧,那些老师都是一路教你到大的,了解你的长板跟短板,你也算有了一点小成绩,给他们长了脸,他们的名师履历上都要加上一笔‘培养出了某某奥数得奖学生’,不敢不对你用心。要换了新地方新老师,人家未必对你上心,不管不顾地一通瞎教反而不好。” “奥数英语都是对提高你成绩对你高考有用的,得一直上。”他妈说着又嗔他,“还老怪我给你报的班多,你看看你自己那英语成绩,要不是课内课外这么两下里紧着给你补,还不知道你英语得烂成啥妈样呢!” “至于奥数,你也别沾沾自喜,别别人吹捧你两句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才只拿过两次奥数奖项,那市级省级的哪够看?得拿全国的奖,拿全国奥数一等奖,争取到高考保送名牌大学的名额,那才叫厉害!才对得起家里花这么多钱供你上奥数班。” “钢琴也得接着学,别以为你过了十级就不用练琴了,一中断你前十年的苦练全白费!我供你学琴,可不是为了到头来我的心血全打水漂的!” “书法也给我继续练着,等你上初三了要是功课实在紧张,到时再酌量减一门两门的也不迟。别又说我鸡娃了,别人家孩子上初中也照样继续上特长班呢,他们都行凭什么你不行?” “说到书法班,你老说我唠叨老管着你,就说你写字这一条吧,上了那么多年书法班,你那字儿怎么还那样呢?人家周宇宁一天书法班没上过,就自己练字帖,怎么我瞧着你那字儿,也没比人家那字儿强哪儿去呢?一定是你上书法班的时候不用功不专心!” “我可告诉你,我每周都会跟你的各门老师通电话,你不许贪玩儿跟我搞鬼!” 程砚初只得一一答应着。 “哎,”他妈又想起一茬儿,“人周宇宁英语也比你学得好!人一天英语班没上过,你们六小学都上五年级了才开始开英语课,怎么人周宇宁的英语成绩,一上来就超过你这上了好几年英语班的?你就是不用功,你脑子不比他聪明多了?” “周宇宁他很聪明的——” “人作文也比你好!”他妈打断他拧眉问,“怎么人家写字英语作文样样比你好?你跟他不是好朋友吗,怎么不知道跟着他多学学?他也不说教教你,传授传授你窍门方法?” “估计人家也不乐意告诉你,”他妈又说,“谁像你似的这么傻,会点儿啥都要巴巴地教给别人,人家别人都生怕教会了你把人家给赶超了!” “你演讲次次全市一等奖的,怎么作文就是写不好?真奇了怪了!” “妈,演讲是演讲,作文是作文,能演讲好不一定作文就一定写得好啊。” “我跟您说了,周宇宁他就是很聪明很厉害的,他一直都字儿写得好,作文也写得好,他上次作文比赛得了全市二等奖呐,比我厉害不是很正常?” “他也从来没对我藏着掖着过,他才不是那样人呢,班上不管是谁跟他请教问题、让他帮忙修改作文、找他分享学习方法,他都有求必应的,他也教过我作文英语这些,是我自己对这些实在不擅长,您不要又瞎想他。” “行了行了,我说那个周宇宁一句,你有一百句等着我,我也没那闲工夫说他,我管别人家孩子怎么样呢!” 之后他妈又请春姨一家去饭店吃了顿饭,嘱咐了春姨好好照顾他、对他多上心、要严加看管他、多多督促他,他敢不听立马给她打电话她收拾他之类的,说了这么好一通,又嘱咐了些别的,家里一切都安置得妥当了之后,王女士就坐上第二天的长途火车,去海湾市了。 “你爸妈都去南方了,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两个人坐在周宇宁家小院葡萄架下嗦冰棍的时候,周宇宁忍不住问班长。 “可以啊,有什么不可以的,”程砚初浑没所谓道,“他们从前在的时候,也时常忙得不着家,我也时常都是一个人啊,一向都是我自己管自己,没什么不同的。” “但你爸妈虽然经常不着家,也还是有回家的时候,跟完全不在你身边,还是不一样的吧。”周宇宁担心道。 虽然他很舍不得班长离开去别的地方上学,一想到可能要跟班长分开,心里就跟刀割就跟晴天霹雳似的难受得不得了! 从知道班长他爸妈要去海湾市起,他就每天担心班长也要走、也要离开,每天都跟热锅上的蚂蚁般坐立难安。 后来得知班长不走!他简直狂喜。 可狂喜过后又忍不住自责自己这样会不会太自私了?只顾着班长不走自己开心,这样好坏呀! 又忍不住担心班长一个人会不OK,心里真是矛盾煎熬得紧。 “傻瓜,你担心什么?”程砚初笑了一声,一揉他脑袋,“他们不在我身边,我自在得很!” “终于不用天天被我妈念叨、被她绑架,被她气得内伤冒烟、每天都被逼着跟她吵架又战斗的了,我终于——”程砚初仰面朝天大大地舒展双臂,“自由了!” “你知道这是我渴盼了多久的自由吗,我现在就跟那个终于飞出笼的鸟儿似的,你都不知道我浑身有多轻松、多畅快!” “我又不是离了他们就吃不上喝不上,有春姨给我做饭呢,一直也都是春姨给我做饭啊。” “就算春姨有时候忙顾不上我,我又不用全指着她给我做饭,我现在厨艺老好了你知道的,想吃什么我自己都会做,所以跟之前有什么不同?” “唯一的不同就是——”程砚初笑得开怀,“我自由啦!我终于获得自由啦!啊,久违的自由!” 听他这么说周宇宁也彻底放下心了,也跟着开心道:“嗯,自由最可贵!你开心就最好了,你开心我就开心!” “而且我妈说了,我家的门永远向你敞开!”周宇宁拍着胸脯道,“你不管馋什么了想吃什么了,只管来我家吃,我妈她给你做!” 第74章 第 74 章 老婆没了,心碎一地!…… “还有像开家长会什么的, 要是赶上你春姨忙不过来的时候,我妈也能搭把手的,反正她也要去给我开家长会, 一个是开两个也是开, 就一道给咱俩都开了。” “反正我妈说,有事儿你只管来跟我们说,千万不要客气,那就外道啦!” 他妈这么说可不是像别人虚乎着说客套话,是真心实意的, 班长对他的好, 他妈妈都看在眼里, 班长平时不只投喂他好吃的, 还给他那么多衣服! 那些可都不是旧衣服破衣服, 一看就没穿过几回跟新的一样,比亲戚们给他的那些旧衣服强多了。 起初他妈妈不让他收,后来盛情难却,班长是实心给, 说那些衣服穿小了没人能穿, 扔了又可惜,他妈妈才同意他收下。 他妈妈时常在家里念叨说,班长对他这么好,咱们可要知恩图报,跟班长好好处着,加倍对班长好才行。 “我妈还说了,你要是一个人在家住害怕的话,就来我家住,我哥打上大学以后就不怎么着家了, 寒暑假都不回来,家里正好也空着,说你来了想怎么住就怎么住。” 说到这儿周宇宁挠着脸蛋嘻嘻笑道:“只要你不嫌我家条件不好就行。” “那太好啦!”程砚初马上说,“我怎么会嫌,我求之不得呢!” “对了,上三中之后,”程砚初又说,“我就不住这边儿了,我家在市里还有一套小房子,那套就小多了,只有两室一厅,但离三中近,走路也就十分钟,我会搬那边儿住去,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儿去住?” “啊?” “上三中以后,你家离学校就太远了,骑自行车也要半小时呢,来回就是一个小时,你天天早晚通勤的多费时间啊。” “还要过一个立交桥,那大斜坡可陡着呢,车多人多的也危险。前几天刚听说有个三中学生,下坡时自行车刹车突然失灵了,要不是对面那车反应快猛打方向盘紧急避开了,他差点儿就跟那车迎面撞上了,后果不堪设想!” “就这还摔得浑身是血,腿也摔骨折了,去医院住了好几天呐!” “那桥洞子里一到雨天还积水,说是修的时候没修好,一下雨就积水那老深,骑车趟过去也要腿跟鞋全湿透的。” “而且到了冬天,一下雪路面就一层冰,呲溜呲溜滑,你还能天天骑自行车了吗?要走路的话你得走快一小时,那你早上得起多早啊!” “从你家又没有到三中的小客车,得走老远一直走到三道街那边儿才有一趟车,稍不留神就错过了。就算赶得上,半路也挤不上去,就那么一路车到三中的,听人说那车一早一晚的趟趟都挤爆了,挤得司机每天都发火骂人,看人多中间干脆都不停的!” “何况你又晕车,你根本坐不了小客车啊。” 他家也决不会给他钱让他坐三轮车的,那么老远三轮车一趟要两块钱呐,每天来回两趟就是四块!快赶上打出租车了。 像周宇宁这样住的离学校这么远的,一般都想办法去学校附近住宿了,像冯卓已经找好了住宿的地儿,张壮壮也要住去他姑姑家,因为天天来回这么远折腾不起,差不多的都住宿了。 “不如你搬去跟我一起住啊!”程砚初兴致勃勃跟他说,“你省了时间、不用冬天起大早,我还多个伴儿,就不用害怕一个人住了!” 搬去跟班长一起住吗?周宇宁眼睛一亮有点动心,是跟班长一起住诶!天天从早到晚都能看到班长啦! 班长说的通勤问题,虽然有为了游说他夸大了一点点,但问题确实存在,立交桥那边儿的确路况不好、难走,大斜坡陡啊积水啊什么的还在其次,别人都能从那儿过,那他也没什么不能的。 就是冬天下雪路实在滑的时候肯定骑不了车,得起大早走路上学了。 要是住到班长家,那这些问题就通通不存在了! 但周宇宁心动几秒后,马上又摇了摇头——听班长这意思,八成叫他过去住是不打算收他房费的,那他岂不是又占了班长一个大便宜了?可不能这样儿! 可要是交住宿费再加上伙食费,就班长家那每顿都四菜一汤、鸡鸭鱼牛肉海鲜从不缺席的高规格,得交多少才能不让班长吃亏呢? 那么一大笔伙食费,他们家也承担不起啊。 不要说伙食费,光住宿费也是额外一笔开销,他爸妈肯定不同意啊,上回他二舅妈来他家串门时就跟他爸妈说过,“你们到时候还让孩子每天来来回回跑那么远上学吗?他这一上了初中学业就紧了,得起早贪黑的,冬天更得起大早,路又滑,多遭罪啊,每天耗那么多时间在路上也耽误学习,忒划不来。” “我家那两个上初高中的时候,离学校哪有你们家这么远,也是他们爸天天车接车送,就为能让孩子早上多睡一会儿,长身体阶段呢充足睡眠很重要。晚上放学回来也能多些学习时间,省得回来晚了赶作业一写写到半夜,第二天上课没精神听不好课。” “你们没考虑让宁宁到时候在学校附近住宿?你们也省了心,他妈也不用天天两头跑起大早回去给他做饭,他也多出许多学习时间,还能顺便锻炼锻炼,上了大学也要住宿的,当提前适应住宿生活了不也挺好?” 他爸不等说完就一瞪眼,“住宿?拿什么钱住宿?自家又不是没床睡没地儿住的,干什么花钱住外面去?他一个小小子,怕什么吃苦遭罪的?人家小丫头离得远也天天起早贪黑骑车上学,他个小小子还比人家丫头片子娇气了?别给我丢人现眼了!” “我们家没这娇生惯养惯孩子的毛病!怕吃苦,下辈子投胎别人家去!” 几句话怼得他二舅妈面上差点儿下不来,好像讽刺他二舅家对孩子就是娇生惯养似的! 他当时恰好也在场,他二舅妈一眼看见他脚上的那双旅游鞋就问他:“这不是大前年我给你买的那双?还穿着呐?这大夏天的你穿这鞋多热啊?” 周宇宁悄悄将顶出鞋的大脚拇指藏了藏,说还好,但越狱的大脚拇指还是让二舅妈看到了。 二舅妈忍不住说:“你们家养孩子也真是怪,别的舍不得就算了,连双鞋也舍不得给孩子买,宁宁这双旅游鞋一穿穿三四年!这脚指头都顶出鞋外去了也不说给孩子换双新鞋,你们这是养孩子还是养牲口呢?” “小小子是得皮实点儿、吃苦耐劳,那也不是这么个吃苦耐劳法啊!我们大人委屈些没关系,可不能这么委屈孩子啊,咱们穿不合脚的鞋还难受呢,何况正在长身体的孩子了?” 他爸咣啷一句“没让他穿草鞋就不错了!没看见那山里头天天穿草鞋走几十里山路上学的穷孩子一大把?跟人家比他都幸福得在天上了,有鞋穿就知足吧,还敢不知好歹挑肥拣瘦?我揍他一顿挑肥拣瘦!明天就让他穿草鞋!” 气得他二舅妈当场就摔门走了,说都什么年代了还草鞋?这就叫没苦硬吃,有毛病! “我不怕远,”周宇宁就跟班长说,“我喜欢骑车,锻炼身体!冬天路滑我就早起呗,一路溜着冰踩着雪上学,还能一路看树挂,多好啊!” “好什么好,”程砚初不赞同,“你这是在强行苦中作乐!” “你真不打算跟我一起住吗?”程砚初一着急,就耳根子一红飞快吐噜了句,“人家老公跟老婆都住一起的……” 他想跟未来老婆住一起嘛! 他话音一落周宇宁脸也腾一下子爆红,忙一摆手支支吾吾拒绝:“那都是小时候瞎说的啦,作不得数的……” 他小时候竟然大放厥词说要当班长的男老婆! 还说要去变性! 天了噜好羞耻啊,这么羞耻的话居然是当年的他亲口说出来的! 周宇宁现在就体会到了人要为年少无知时犯的错擦屁股甚至悔恨莫及是种什么样的滋味儿了,如果可以穿越回四年级那年,他一定要把口口声声说要变性给班长当老婆的自己给毒哑了,叫你瞎说八道叫你口无遮拦! 程砚初:“……” 霎时间,他好像听到了自己心咔吧咔吧碎掉的声音。 完了,老婆没了,心碎一地! 他那么大一老婆,说没就没了…… 看着似乎备受打击恍恍惚惚的班长,周宇宁心中更加悔不当初,没想到班长把他年少无知时的瞎说八道当了真了! 可瞎说八道就是瞎说八道,这世上哪有什么男老婆,他也当不了班长的男老婆,周宇宁手足无措地挠挠脸,急急忙忙转移话题,“哎呀不知道咱俩初中还能不能分到一个班。” 他担心不能跟班长同班,那些通勤的“艰难险阻”都不算什么,不能跟班长同班才是最要命的。 “能的,”程砚初一秒从打击中回过神,马上说,“一个学区的分到一个班的概率非常大,咱们都是六小学过去的,又同班,咱俩到时肯定还能同班的!” 希望呀!周宇宁心里暗暗祈祷,希望老天爷能让他和班长继续同班! 只要能跟班长同班,信男周宇宁愿意用他爸少喝十年酒少发十年臭脾气来换! 第75章 第 75 章 你俩就是一对连体婴!…… “哇, 三中教学楼可真好看,有一整面墙的爬山虎耶!” 开学报到当天,领完书跟校服以后, 周宇宁指着那大片的爬山虎一脸兴奋地跟班长说。 班长料事如神, 他真的跟班长分到了一个班,初一六班! 这件大喜事,大大冲淡了周宇宁对新学校新环境新同学的不适应和恐惧——说出来有点丢脸,他是一个对陌生新环境适应能力很差的人,他习惯呆在熟悉的环境中, 换新环境会让他感到焦虑。 他又超级恋旧、喜聚不喜散, 希望身边都是他熟悉的好朋友, 最好好朋友们能永远都在一块儿、永远都不分开。 但小学毕业升初中, 就意味着大家不得不分开, 意味着要离开他熟悉的环境,去重新适应一个全然陌生的新环境,最糟糕的是这个新环境里可能他的好朋友们都不在身边了! 初中开学前的这一整个暑假,每天除了上画画班、回来画画之余, 周宇宁心里一直都在暗戳戳担心焦虑开学这件事, 只是没有跟任何人说罢了。 也是因为这个,他才会在小学毕业前那次班级毕业联欢会上不舍痛哭来着,他大概是当时忍不住趴桌子上不舍痛哭的人当中,唯一的男生吧。 当时班上哭的都是女生来着。 为此王青龙他们笑话了他整整一礼拜。 其实周宇宁当时也不想没出息地哭来着,就是一想到离别他就忍不住难受,心里酸涩得要命。 对新学校新阶段也有一些害怕跟恐慌,千头万绪一汇聚,周围女生们的哭声立马就成了那根引爆的导火索,滋啦一下瞬间就把他的眼泪给轰出来了。 现在好了, 班长跟他同班! 他身边还有班长在,周宇宁一下子又行了,都有心情欣赏学校的爬山虎了。 就是冯卓张壮壮他们都不跟他们一个班了,一个小学的分到一个班的概率确实大,跟他俩同班的还有陈梦娇和刘芳,还有六小学别的班级几个有些面熟但没说过话的同学。 可是冯卓张壮壮他们都分出去了,他同桌田苗苗也在外班,相互之间隔着两层楼呢,这让周宇宁还是忍不住有些失落忧伤。 幸好还有班长在他身边,不然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度过好朋友全都不在的这新学校的头一个月呢。 “嗯,爬山虎好看,那边儿的七彩园也好看,里头还有葡萄藤呢!” 程砚初示意他看,“要是正式开学后,七彩园还开放着,到时咱们午休吃完饭就进去坐着,你可以坐那边石桌画画!” “好耶!”周宇宁欢呼道,是个画画的好地方! “就是葡萄太小颗了,没有你家小院里的葡萄大。” “那当然,”周宇宁挺着胸膛自豪道,“我家的葡萄最大最甜啦。” 等过阵子葡萄完全熟了,他就多多地揣些来学校给田苗苗和冯卓他们吃。 “害你俩久等啦!”冯卓跳上来一揽他俩肩膀,“我们班主任话贼多,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有我们班主任话多吗?”跑过来第二个跟他们汇合的是张壮壮。 “哈哈你也出来晚了!”冯卓指着他笑。 “咱们等下去哪儿啊?”张壮壮问他们。 “去南山公园?”王青龙也呼哧带喘地奔了过来,“这下南山公园可离咱们近了,走出去用不上十分钟!” “可不是嘛,咱们六一儿童节那天全班来南山公园春游,走了老远才走到,跟二万五千里长征似的。因为走了太远累着了,”冯卓憋不住笑,“周宇宁还掉了一颗牙!” “才不是累得掉的牙,我是啃甜瓜啃掉的!”周宇宁立马出声抗议。 “也不是掉牙啦,那是换牙,那颗牙本来就松了,要掉不掉的悬了好多天,刚巧——” “刚巧你一啃甜瓜,就掉了!”想起这事儿冯卓还是憋不住乐,“啃瓜啃掉了一颗牙,当场就吓得哭了鼻子,还不如说是累得掉了一颗牙呢哈哈哈!” “哼!”周宇宁小脸红红气成了河豚,扭过身去不他,程砚初朝冯卓拍了一下。 “好啦好啦,那咱们就去南山公园吧!”冯卓收起没正形振臂一呼,“庆祝咱们初中开学的第一天!” “带我一个带我一个!”田苗苗不知什么时候也挤了进来,“你们去南山公园怎么能没我的份!” “同桌!”周宇宁一见她就热情挥手。 “嘿周宇宁!”田苗苗上来拍了他一下,“你儿童节掉的那颗牙,长出来了吗?啃瓜能啃掉一颗牙还哭鼻子,你也是没谁了!” 话音未落,大家又是一阵轰然大笑。 又有几个原来他们班的,看见他们一群人在这里怪热闹的,也探着脑袋凑了进来。 “还有人了吗?没有了?好,人齐了,庆祝初中开学之旅,出发!” 一群人就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浩浩荡荡地朝着南山公园进发!引得路上的学生们频频回头朝他们看。 于是令周宇宁原本忐忑不安过的初中开学,有了一个老朋友们原班人马重聚、非常欢乐热闹的开始。 因为午休时间短,周宇宁中午回家吃饭的话根本来不及,上了三中后的他就开始了每天在学校打发掉午饭的日子。 学校里没有食堂宿舍,他们要在外面快餐店解决午饭。 他在学校吃的第二周,有天中午照例出来吃饭的时候,班长就跟着他走着走着一起进快餐店了。 “你怎么不回家吃?”周宇宁疑惑问他。 “没你一起,吃饭不香。谁让你不肯跟我一起回家吃的,”程砚初做出一脸可怜巴巴样儿,“我只好来跟你一起吃喽。” “听说学校外面这些快餐店蛮好吃的,正好尝尝。” 这一听就是瞎说,可没班长春姨做的好吃。 “班长,你们俩小学是一个学校的吗?”新班级的一个女同学朝着他俩说,“你们感情真好。” “那当然,”来到新学校新班级也当上了班长的程砚初一笑,“我俩是最好的好朋友。” “哎来晚了来晚了,我又晚了!”冯卓呼哧带喘地跑进快餐店,一看程砚初也在,就一挑眉乐了,朝快餐店老板喊了句,“老板一份扬州炒饭!” “你们班主任今天又压堂了?”周宇宁递给他筷子。 “可不是嘛,只要是她的课回回压堂!一到她的课就晚下课至少五分钟,害得人去不了厕所,午休害我吃不上饭,我都要饿扁啦!” “天天说学习要争分夺秒要争分夺秒,这才初一啊好嘛!”冯卓哭丧着脸吐槽,“要为中考备战,那等初三再说嘛,初一啊才开学,就天天的整得这么累了,作业作业一大堆、中午中午不让人吃饭、下课下课压堂,苍天呐,那初三高中还不要了我的狗命啊!” “对了还没问你俩,”他问程砚初和周宇宁,“你俩初中新生活还适应吗?” “还好。”程砚初吃着打好的快餐一脸淡定,跟抓狂炸毛的冯卓对比不能说很鲜明吧,是非常鲜明,惹得同桌的女同学当即偷笑一声。 “我也还好。”周宇宁跟着说。 “算了算了你们都学霸,哪懂我们这学渣的苦!”冯卓绝望地一摆手,扭头就看见才进来的王青龙,急忙摇着手叫,“学渣你好!学渣快来!”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王青龙只来得及跟老板说了句“一碗冷面!”就被他一把拽着咣叽坐了下来。 “你怎么又吃冷面?”冯卓一皱眉,“那玩意儿不扛饿!” 王青龙嘿嘿一笑,“嘿嘿,我就爱吃冷面!天热,吃冷面得劲儿!” “倒也是,可惜我点了扬州炒饭了,一会儿分我口冷面,老子急需降心火!” 女同学被他逗得实在忍不住,扑哧一乐,朝着他们几人说:“你们肯定都是老同学啦,真好,还能凑到一起,我跟我的小学同学都凑不到一起了。” “我们肯定是凑一起的,”冯卓马上说,“甭管到啥时候都别想分开我们,只要大家都在地球上,就肯定凑一起!” 周宇宁也连连点头。 “我们还有一个人呐,”冯卓接着说,“但他住亲戚家,就天天中午回家吃饭了,不然人更全。” “倒是这个,”冯卓拿眼一瞟程砚初,“本来也是天天回家吃的。” 他又拿眼一溜周宇宁,憋着坏笑,“不知今天为啥也跑来跟我们一起吃啦?你春姨做饭那么好吃,你干嘛跑出来花钱吃快餐?” “为了你说的,咱们肯定是要天天凑一起的嘛。”程砚初一脸淡定认真,“我已经决定了,以后天天都跟你们一起吃,友谊天长地久,人多吃饭香。” “是有周宇宁吃饭香吧!”冯卓大笑着毫不留情戳破了他的谎言,一边手起勺子落,朝王青龙咸菜碟子里舀了两大勺炒饭,伸筷子卷走他一筷子冷面。 “我早看出来了,你们俩就是一对连体婴,周宇宁在哪儿,班长你就在哪儿,哪天找不着班长,只要找着周宇宁,管保班长也找着啦!” “哎这样下去啊,”他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含幽带怨的气,“你俩的友情,何止要大大超越我们哎!” 啧啧了两声,他又说:“超越归超越,可不许跟我们分开你俩离队放心去飞,要始终记住,我们是一个都不能少的史上最铁瓷组合,是相亲相爱一家人!” “嗯,放心吧,”程砚初给周宇宁投喂了一筷子菜,也给王青龙碗里夹了一筷子菜,“直到世界的尽头,也不会跟你分开的。” “哈哈哈哈。”女同学被他们逗得咯咯直乐,“你们是人均段子手吗!” “我知道了,你们是要笑死我,然后好继承我的鱼香茄子饭!” 大家都哈哈笑了起来。 第76章 第 76 章 少侠,九阳神功练到第几…… “周宇宁, 你一会儿把自行车借我骑一下呗?” 吃完饭几个人走回学校,冯卓跟周宇宁说:“我们英语老师指定了让我们买一本英语练习册,上完课就讲那本练习册, 校门口这两家书店都没货了, 趁着这会儿有空,我去三道街那边儿书店找找。” 周宇宁二话不说就去车棚给他提自行车了。 “豁,你这车是……”冯卓一见他那辆推出来叮呤咣啷除了车铃不响哪儿都响的老古董自行车,当即啧了一声,“传了几代了?上任掌门人手里骑了几年了?” “我哥第一代, 我第二代, 不多不多, 才七年。”周宇宁笑眯眯道。 “你哥初高中骑了六年再加小学一年呗?那这车质量可以啊, 买得挺值。”冯卓围着这辆老古董啧啧道。 “不是从你爸手里传下来的就好, 不然我真有点儿不太敢骑。” “放心,车闸都修过的,都是好用的,除了偶尔掉车链子扎扎车胎, 没别的毛病。” 冯卓:“……” 冯卓一脸“你管这还叫‘没别的毛病’?” 但还有别的招吗?没有, 冯卓大长腿朝车上一跨,骑着叮呤咣啷的老古董很是谨慎地试行了一段,再兜回来周宇宁身边时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周宇宁就乐了,“想说啥直说!” “那我直说了!我个人认为你这车冬天时,不宜上路。” “为何?” “冬天路滑啊,你要是啪叽一下摔倒,回头一看,砰!它散架子了。” “去你的!”周宇宁追着他打,“不骑还回来!” “不还不还!”冯卓已经大笑着骑远了。 冬天来了的时候, 周宇宁中午就不去学校外边快餐店吃了,他每天带保温饭盒。 然后很快就发现,班长也带了保温饭盒来! 班长的保温饭盒又重出江湖了,只不过不是原先用过的那个,换了个更大的! 周宇宁一见这个巨无霸保温饭盒,心里就有了某种预感,等班长一打开饭盒,果然! 里头又装了双人份量的菜! 得亏这保温饭盒够大、菜碟够大,不然都装不下那么多菜! 邻座吃盒饭的同学就看见,程砚初将他十分丰盛分量超大的三荤一素菜碟一一摆在他和周宇宁他们俩人中间。 “今天阿姨做了炒豆腐啊!”他自然而然地举勺舀起周宇宁饭盒里的炒豆腐,吃得津津有味,又把他的三荤一素朝周宇宁那边儿一推,催他,“吃啊!” 既然都带来了,周宇宁也不跟他客气了,左一口油焖大虾又一口红烧鱼吃得香喷喷。 好像又回到了俩人小学时候,一到冬天就每天中午一起吃盒饭的日子。 真好哇。 “我有点儿怀念铝饭盒了。”程砚初吃着吃着说,“还是铝饭盒吃着香,在咱学校锅炉房热得那透,拿到手滚烫的。” 不像这保温饭盒,再好的保温饭盒到了中午也就是温温的,没有铝饭盒那股扑面的热乎气儿、吃得人心里贼得劲儿。 保温饭盒,到底还是比不上铝饭盒。 “可惜三中没锅炉房,再没地儿热铝饭盒了。” 虽然他们现在已经适应了初中新生活,但仍时不时地还会怀念起小学时光,不只是能在锅炉房热得滚烫的铝饭盒。 “是啊。”周宇宁大大的猫儿眼里也情不自禁浮现出怀念的微光。 入冬后,雪就下得频繁起来,一场接一场大雪不打招呼就是下。 这天早上天还没亮,周宇宁已经扎挣着一脸痛苦从被窝里艰难爬了起来。 头天夜里又下了雪,路上肯定又结了厚厚一层冰,自行车是铁定骑不了了。 打从两次雪后冒险骑车、两次都在路上直接来了个冰面大漂移,连人带车摔飞出去,摔得周宇宁七荤八素后,他就不敢再轻易挑战这个冰上骑行的高难度了。 关键怕班长再担心——他跟班长眉飞色舞形容他早上在路上来了个漂亮漂移的壮举后,吓得班长当时就变色了,紧着问他身上有没有哪里摔伤、又拍他这里又看他那里的,还难得说了他几句,说他没心没肺、那么危险还当成乐子呐! 又一阵后怕地说,得亏当时路上没车啊,不然他就上天了! 说得周宇宁也是心里后怕,再也不敢雪后挑战冰上骑车了。 他只得又提前一小时薅着自己头发咬牙起床,走路上学。 脑袋还昏昏沉沉着,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两手机械地从褥子下面薅出炕上烘热的毛衣棉裤,闭着眼争分夺秒胡乱往身上一通套! 再穿上棉大衣、捂上大棉帽子,从头到脚武装好赶紧下地冲去外面上厕所,刚推开房门,好悬没被兜头冲脸灌的寒风给掀一跟头! 一溜小跑打仗似的冲去厕所,四下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寒风夹着雪刀片似的朝人脖子里刮,刮得周宇宁不禁悲从中来。 他当时轻飘飘跟班长说的那句“冬天路滑我就早起呗”,真是说了大话了。 不知者无畏,只有经历了才知道,这大冬天的起大早,真是忒难了! 忒难了! 每天早上闹钟刺耳响起的时候,他都好想死啊! 他太痛恨起早这件事了,太痛恨了! 兵荒马乱地洗漱吃完饭,上路后周宇宁的心情也没有好上半分。 周围还都是乌漆嘛黑的,静悄悄一片,烦人的狗也还没睡醒呢。 寒风夹着雪,天地间,前不见去者后不见来者,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在顶着风冒着雪孤独地踽踽独行。 又一阵东北风猛烈地刮,周宇宁一背身避了避,风见小后继续加速前行。 还好从里到外从头到脚都武装得严严实实,不然早冻透了。 鼻子都给你冻掉了。 但裹得严实的坏处,在路程过半后开始渐渐显现——被棉大衣棉裤裹成球,头上有棉帽子,脸上也有套头围脖防护、捂得只露两只眼睛两条眉毛的周宇宁,浑身都开始冒汗了。 越走越冒汗,从层层衣服里头发着热,感觉自己好似蒸在笼屉里的包子,每朝前多走一段儿路,都是在朝灶下猛添柴。 再大火!再大火! 又不敢摘了帽子脱了围脖,这时候一脱,分分钟感冒。 只能巴望着赶紧到学校! 又路过一树树挂的时候,只顾低头赶路的周宇宁,半点儿眼神都没分给它。 这种时候哪还有什么闲情逸致欣赏路两边的树挂啊,树挂虽好,可被蒸成热腾腾包子似的赶路人是没时间也没心情看,所以跟班长说的“一路看树挂上学多有趣!”也又是吹牛皮了。 等终于结束难熬的冰火两重天,热得冒烟儿赶到学校的时候,天也早大亮了。 他这一路从家到学校,竟是从天黑走到了天亮。 忽然觉得这个念头似乎还有点儿浪漫?好像从黑暗走到了光明似的。 看了看路上周围走着的同学,周宇宁又有点儿隐隐的小自得。 他们可没人是从天黑走到天亮呐! 一进班级教室,就有同学笑着朝他喊:“呦,白眉大侠来啦!” 周宇宁一把脱下捂一路的帽子围脖跟手套,抬手朝眉毛上一抹,可不是,两条眉毛上都一层霜,可不成白眉大侠了嘛! 他这帽子一脱,就看见他头发都被汗湿得一绺一绺的,满头满脸冒着蒸蒸热气,好像新出笼屉的热包子似的,有同学大为稀奇地朝他看了好几眼,忍不住打趣他:“少侠,九阳神功练到第几层了?头上都冒热气儿了!” “第二层啦。”周宇宁把里头都汗湿了的帽子围脖手套放到暖气片上烘着,笑呵呵说。 “才第二层啊,那离神功大成还尚需努力啊,你加油哇!” “嗯啊!” 刚一扭头,脸上就多了个软软乎乎的干毛巾,是程砚初拿着给他擦汗呐。 “瞧这一头热汗!” 周宇宁就冲他甜妹一笑,乖乖享受着班长手法好极了的擦汗服务。 “我发现我没以前那么喜欢雪天了。”他嘟了嘟嘴巴。 小学的时候他多喜欢雪、多盼着下雪天啊,就跟狗子盼着去外头撒欢儿似的! 现在他不喜欢了,甚至还有点讨厌下雪了,巴不得只要上学天天都别下雪才好。 “果然人对事情的看法,是会随着人长大而发生改变的。”周宇宁觉得他又悟到了一个道。 同样一件事,同样都是下雪,不同年龄段不同心境下,竟会产生截然不同的感受。 但雪又做错了什么呢?怪它岂不是很冤枉雪,雪没有变,还是依旧那样地下,亘古不变地下,变了的只是看雪的人。 “当然要是放假的时候下雪,”他又补充道,“我还是很喜欢的。” 不管下雨还是下雪,只要人不用出去,能舒舒服服窝在家里面的时候,那甭管下再大的雨、再大的雪,都是幸福无忧的。 因为无忧,才有赏雪玩乐的闲情逸致。 “这谁的大丑手套啊,成天往暖气片上搁,这么大个儿多占地方啊?” “这皮手套好土啊,我爷爷那辈人才戴这样的手套。” “也太土了吧这手套!” “这帽子围脖……这围脖是套头的?现在还有戴这个的吗?像上世纪人戴的!” 有人单纯惊讶吐槽,有人则边说边拿眼神朝周宇宁那边儿瞟。 谁还不知道这又大又丑的皮手套、帽子跟围脖都是周宇宁的,天天早上看见他把他那土了吧唧的丑帽子丑手套朝暖气片上搁,简直影响班风班容。 “你们知道什么?”那帮男生就听见班长程砚初的声音控场十足地响起。 第77章 第 77 章 程砚初对她很不一样!…… “就得这样的大皮手套、大棉帽子跟围脖才够保暖, 周宇宁他家离学校远,每天早上得骑车半小时、走路快一小时才能到学校,搁一般毛线手套毛线帽子路上早冻透了, 到学校手还冻僵了、耳朵还冻掉了呢!” “你们是家离学校近了, 手揣羽绒服兜里走几分钟就到学校,换你们每天骑车半小时、走路一小时上学试试?你们也要不了风度,只能要温度了。” “说什么丑,”程砚初又说,“怀旧风懂不懂?没见电视剧里的大院子弟戴的都是这样帽子手套?厚实又暖和, 比中看不中用的强多了。” 班长这么一发话, 那几个男生都不好再说什么了, 有人讪讪地忙说:“原来周宇宁他家离学校这么远啊?那是得戴这样大皮手套大棉帽子, 保暖最重要嘛。” 有人还把手伸进那手套里试了试, “哎呦我去,这手套也忒暖和了吧!” 那男生惊呼道:“里头绒老厚实啦,我手伸进去都冒汗儿了!” “丑是丑,真暖和啊!”大家纷纷改了腔调, 掉头夸了起来。 “班长可真向着你啊!”周宇宁同桌女同学蔡莹拿胳膊肘一撞他, “这么帮你说话!” “前天班长也帮李红说话了,”前桌女生杨豆豆回头说,“他们太过分了,在那儿一个劲儿嘲笑李红她奶奶亲手给她缝的大红花坐垫儿,也是说怎么丑又怎么土的,还抢去了故意在那儿丢来丢去,都掉到地上给弄脏了!” “李红气得直哭,他们还说什么,这么开不起玩笑就没意思了!” “他们欺负人, 完了还说是开玩笑!幸好有班长上去制止他们,三言两语把他们痛批了一顿,不然不知道他们还得怎么欺负人呐!结果他们今天又来了!” “我们乡下小学来的是穿得土、用的东西也土,比不上他们城里人,我们土我们自己的,招他们惹他们了?凭什么挖苦人欺负人?”杨豆豆愤愤道。 “上第一堂微机课的时候,他们也在那儿可劲儿地嘲笑,说我们怎么连电脑都没见过、连开机都不会、真是乡下来的土包子!” “哼,敢情他们家里有电脑了,有电脑很了不起吗?没有电脑不会用电脑就低人一等了?” “你别说了,”邻座也是乡下来的女生悄悄拉她,“让他们听见了该针对你了。” “有班长帮我们撑腰,我才不怕他们,班长才不会让我们受欺负!” 周宇宁连连点头,那肯定的,班长不会让他们任何人受欺负! “他们那几个人就是恶劣、动不动就爱欺负人,老爱显摆显摆他们那优越感,狗眼看人低的,就是欠收拾,我们跟他们可不一样。”周宇宁同桌蔡莹忙说。 又说:“咱们班俩班长都很好,都会主持公道维护同学,那回他们又欺负人,夏冰洁也说他们来着。” 夏冰洁是他们班的女班长。 “但夏冰洁是女生嘛,他们不怕,就看在她是班长份上给她两分面子,说完也还在那儿阴阳怪气嬉皮笑脸的,不像程砚初镇得住他们,那帮男生啊就是欺软怕硬,程砚初在他们中间更有威信,他们就服他。” 坐斜后方的刘芳听了心里默默道:可不只因为这样,还因为班长家里也有钱,也一身上下都是名牌,他们就不会看不起班长,要换个穷的穿得土的男生当班长试试,看还能不能管住那帮人? 所谓威信可不是光靠人厉害能力强就能行的,开学这么久她早发现了,有些市里学生相当势利眼,看人先扫衣服鞋,你要也一身名牌他们立马就跟你勾肩搭背,就认同你跟他们是一国的。 否则,看你那眼神就跟上等人看下等人似的,充满傲慢跟不屑,还逮着机会就嘲讽你挤兑你,好像你跟他们穿的不一样就是罪大恶极。 所以绝不是是个男生当班长都能像她们班长程砚初这样在男生中这么有威信,家穷被他们瞧不起的,就是当上班长说话也没人听。 “哼,他们就是三观不正!”杨豆豆还在那里说,“没他们吃得好穿得好用得好就要被歧视被排挤被欺负,凭什么呀?他们能穿得起名牌,那是他们爸妈有钱,是他们自己的本事吗?” “谁爸妈有钱谁都穿得起名牌,仗爸妈的势就欺负人?就会仗势欺人,真让人瞧不起!” 刘芳瞬间怔了怔,手里笔啪叽一下掉在了本子上,目光不由自主地就朝杨豆豆那里飘,她……她……她说得对啊! 明明是那些人仗势欺人,明明做错的是她们,可被欺负上头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却是自厌自卑,会因为别人一句“天哪怎么会有人穿这么土的鞋?”“你穿的是奶奶衫吗?”“你发绳太丑了能换一个吗?伤到我眼睛了”而脸颊爆红羞愧万分! 继而心底全然认同了她们对她的冷嘲热讽,甚至是挤兑攻击,比从前陈梦娇对她的攻击还要伤人,好像做错事的那个是她一样,可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呀! 就因为家里穷穿不起名牌衣服名牌鞋、用不起高档文具,她就罪大恶极?就活该被人看不起被嘲笑? 那些人自觉高人一等的又是凭什么?不就是仗着爸妈有钱?杨豆豆说得对啊,不就是仗势欺人吗还自豪上了! 杨豆豆的几句话听在刘芳耳里简直振聋发聩,对啊,错的从来不是她,是那群仗势欺人的家伙! 那边儿以蔡莹为首的一群女生也都连连点头,然后她们又聊到了程砚初跟夏冰洁,蔡莹说着说着一招手,八卦兮兮地招呼着女生们一聚拢。 “你们觉不觉得夏冰洁跟程砚初,他俩好配啊,简直配一脸!” “是啊是啊!”杨豆豆顿时两眼放光也一脸激动压着声音道,“从他俩在咱们学校国庆节联欢会上那次,一个弹钢琴一个拉小提琴合奏演出那次开始,我就觉得他俩配一脸啦!” “一个帅一个美,一个绅士一个优雅,还都那么才华横溢!真是郎才女貌金童玉女啊有木有!” “他俩名字也好好听,听起来好配啊,夏冰洁,程砚初,名字还押着韵呐,听名字就像一对儿!” “我打赌,夏冰洁喜欢程砚初!” “我也觉得我也觉得!”蔡莹嗷嗷叫着激情附议,“她肯定喜欢程砚初!” “那程砚初喜欢她吗?”邻座女生问。 “肯定也喜欢!”蔡莹信誓旦旦说,“你们没发现程砚初从开学起,就对夏冰洁很不一样!他肯定也对夏冰洁有意思!” 唔?在旁边的周宇宁,闻言悄悄竖起了耳朵。 “他怎么对夏冰洁不一样了?我怎么没看出来?”邻座女生催蔡莹,“你快说呀!” “确切说是,他俩对彼此都跟对别人不一样!开学第一天我就听见夏冰洁超热情地对程砚初说,‘好久不见啊,没想到我们现在是同班同学了,再次见到你很开心’!” 邻座女生一脸懵逼,“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他俩早就认识啊!这次是久别重逢,俩人成同班同学了,这多有缘分啊!” “关键是,程砚初接下来的举动!” “他做什么了?” “他给了夏冰洁一盒糖!” “上来就给一盒糖,你们见过程砚初给别的女生糖吗?无缘无故的他干嘛要给人家一盒糖?男生给女生一盒糖!你们品,你们细品!” “好像……真是有那么点儿暧昧哈!” 还有这么一回事呢?周宇宁在课本上涂鸦的手一顿,班长给别人糖了? 给糖……也不能说明什么吧?他还老给班长大白兔奶糖呢。 “我还看见程砚初帮夏冰洁调弦,调小提琴的弦来着!她自己又不是不会调,程砚初主动帮她调弦诶!” “夏冰洁还叫程砚初帮她收作业、帮她去老师办公室拿卷子!那回我就在老师办公室,语文老师一看程砚初也去了还说呢,怎么数学课代表也来啦!” “他俩还老凑一块儿讲题!” “夏冰洁还帮程砚初拿衣服了!上次跟八班的篮球赛上!他俩果然——” “有情况!” “所以不是夏冰洁单恋,他俩绝对是双向奔赴!” 好像还真的……周宇宁挠挠下巴,越听她们说越觉得,班长和夏冰洁之间,好像真的有情况诶! 他心里忽然就空了一下,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 “程砚初,来帮我一下。”夏冰洁在讲台旁边要挂流动红旗,用超好听的温软声音回头喊程砚初。 一群正在八卦他俩的女生就看见,程砚初从倒数第二排非常干脆利落地起身,穿越大半个教室去帮夏冰洁的忙了,半点儿不情不愿都没有! 几个女生马上一顿“磕到了磕到了!”的土拨鼠尖叫,又挤眉弄眼道:“嗐呀,不过是小情侣一些你帮我我帮你的甜蜜日常啦。” 周宇宁瞬间睁圆了眼,不禁震惊于她们磕CP的速度——才这么大会儿工夫,就从“金童玉女”升级变成“小情侣”了! “个高的男生又不只班长一个,”飘来一道冷冷的声音,是路过的陈梦娇朝讲台那边儿翻了个白眼,“回回找班长!” “她干嘛反应这么大?” 第78章 第 78 章 班长有喜欢的人了? “她干什么反应这么大?”杨豆豆手拢嘴巴狐疑道。 “她肯定暗恋班长!”蔡莹凭着她阅遍台偶剧的骨灰粉经验一脸笃定道, “嗐呀,不过是爱而不得、见不得心上人往情敌身边儿凑的拈酸吃醋啦!” 课间,周宇宁想叫班长一块儿去上厕所, 往教室后排一扭头就看见, 夏冰洁不知何时已经坐在班长身旁了,他们两个又凑在那里讲题呢。 周宇宁坐在座位上等了等,那俩人看着一时半会儿也讲不完题的样子,他只好自己去上厕所了。 午休,周宇宁刚把班长的保温饭盒也一起拿到座位上, 就听见班长匆匆对他说:“你先吃, 我们去老师办公室一趟!” 然后就眼睁睁看着班长头也不回地跟着夏冰洁一起走了。 周宇宁还没来得及出口的话只得咽了回去, 一个人默默坐回座位上, 刚拧开班长的保温饭盒, 又立即给盖好了,拧得严严的,然后将班长的保温饭盒放了回去,默默吃自己的那盒炒鸡蛋。 吃着吃着就觉得, 今天妈妈做的炒鸡蛋咋这么不好吃啊。 简直味同嚼蜡。 都吃完了也不见班长回来, 又伸着脖子等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见班长回来。 周宇宁忽然就有些生气。 干什么去了呀?连饭也不让人吃! 一会儿都上课了! 他一眼又一眼地望向教室前面的挂钟,又气又急,又有些坐立难安,心里好像有只凄惶的小兽在奔来跑去,折腾个不停。 离下午上课时间眼看着只剩不到十分钟的时候,班长终于回来了! 周宇宁马上帮他打开保温饭盒,把菜碟一一端出来,勺子塞他手里催着, “快吃!你都饿坏了吧!” 程砚初就看见,菜碟里的菜一口都没动,“你怎么没吃?” “我吃了呀,你快吃!” “你吃饱了吗?再一块儿吃点儿。” “饱了饱了我吃不下了,你别管我了你快吃,一会儿上课了!” “你们干什么去了呀,这么晚才回来。” 周宇宁拧开保温杯,给他倒了一杯盖温水,程砚初接过去一仰脖,一口就喝干了,周宇宁忙又给他倒了一杯盖,刚要说话,就看见啃着面包的夏冰洁走了过来。 “菜好丰盛啊。”她看了一眼桌上的菜碟,“闻着真香!” 程砚初就把菜碟朝她面前一推,“一块儿吃。” “不了不了。” “反正我也吃不完这么多,一起吃!”程砚初说着,回头朝后排喊,“大鹏,还有没用的筷子吧?给我一双!” “有,别的没有,筷子管够儿!” “丫儿就是个倒卖木筷的二道贩子,回回多拿一双,攒一块儿留着发家致富呐!” “滚!你们城里人知道啥,这筷子不是木头做的?都有用!” 关鹏说着,笑嘻嘻递来双没拆封的方便筷子,程砚初接了,递给夏冰洁。 “那就谢啦。”夏冰洁笑着在他们身边坐了下来,就着面包吃菜碟里的菜。 “好香啊!”夏冰洁吃了一口就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你家里人做菜的手艺也太好了吧!” “好吃就多吃点儿。” 旁边的周宇宁看着他俩有说有笑地凑一块儿吃饭,忽然就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儿多余。 看着班长把向来只分给他吃的菜,热情大方地分给夏冰洁吃,忽然就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早知道他担心什么菜凉掉,早把班长带给他的那份菜吃掉好了!省得留给别人吃! 这个念头一出周宇宁就被自己吓了一跳——要死了干嘛要这么想?周宇宁你在想什么啊! 怎么突然变这么坏这么不善良了喂! 心烦意乱的周宇宁忙随手拿了本练习册翻开,目不斜视地闷头刷刷刷写了起来。 越写心里却越来气,又闹不明白自己到底是生的哪门子气——夏冰洁只干啃面包肯定噎得慌啊,忙得一中午都没吃上饭、回来只能对付一口啃干巴巴的面包,多可怜,班长招呼她吃菜这不很正常吗,这是绅士的行为! 如果看着一个女孩子对面啃面包,自己却在这儿大吃大喝的也不说分人一点儿,那也太不绅士了。 菜班长一个人又吃不了,招呼别人一起吃怎么了,这有什么的?自己干嘛在这里生闷气啊!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莫名其妙啊!好无取闹! 可心里又实实在在是生气的,也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是觉得,堵得慌!不开心! 忽然想起蔡莹她们说的,班长喜欢夏冰洁! 再偷摸瞄一眼那边儿凑一块儿吃饭吃得贼香的俩人,周宇宁心里不知为何而起的无名火和闷气,忽然就泄了气了。 如果班长真的喜欢夏冰洁的话……他抿了抿唇,那会分给她菜吃,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嗐呀,不过是小情侣的一些,分享好吃的的日常啦。 说不定以后,班长还会每天中午都跟夏冰洁一块儿吃饭,再也不跟他一块儿吃饭了。 接着,班长干什么都会跟夏冰洁一起,吃饭一起,讲题一起,写作业一起,弹琴一起,干什么都一起,在班长身边的那个人,再也不是他了。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班长跟别人越走越近越走越近,而跟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一想到这个,周宇宁就觉得心里发空,空得厉害,好像教学楼外面呼啸肆虐的寒风,全都不顾人死活地刮到了他心里。 手下的胡乱涂鸦再也画不下去了,周宇宁把笔一丢,晃了晃脖子。 没晃两下,就有一只熟悉的温热干燥手掌覆在了他后颈上,一下一下力道适中地帮他揉捏着酸痛的脖颈。 “你今天肯定又低头画画了,歇会儿。”程砚初边揉捏他脖颈,边凑过来朝他练习册上一瞧,就跟满纸的忍者神龟撞了个大眼对小眼! 除了奇形怪状的忍者神龟,还有些奇奇怪怪的火柴人?好像火柴人在殴打火柴人?脚踢左一个拳轰右一个的,被轰飞的火柴人咻一下就飞出了十万八千里,程砚初当即忍俊不禁。 “你在数学练习册上画画啊?”夏冰洁也看笑了。 哎呀,周宇宁这才低头一看,原来随手拽了本数学练习册啊! 怪不得他觉得这练习册空地方咋这么大。 后颈上那只手捏了捏他,跟提溜后颈皮似的让他脖颈又抬了起来,“别低头了,歇会儿。” “歇会儿干嘛?”周宇宁斜了他一眼。 一颗巧克力递了过来,还有程砚初看着他笑盈盈的眼,“吃这个。” 骨节分明的手两下就把裹着巧克力的花花纸剥了,递到了他嘴边。 周宇宁啊呜一口吃了,都喂到嘴边了,不吃白不吃。 “唔!”周大馋猫儿瞬间两眼一亮! “好吃吧?”程砚初笑着看他,“这个是炼乳夹心的。” “嗯嗯!”得了好吃的的周宇宁瞬间什么恩怨都忘了,美得两眼都弯了起来,活似个被投喂舒服了的小饕餮。 “你要爱吃这个口味,回头我就多囤点儿。”程砚初说。 周宇宁忙摆手,“不要不要!可别再囤了,那么多我吃不完,都要把我吃成大胖子了。” “放心,我看着你吃,吃太多对牙齿也不好,一天只给你吃一颗,别的都摆那儿,不许你吃,”程砚初坏心眼儿地说,“就馋你。” 话音一落,果然就见周宇宁一秒鼓起了腮帮子,气成了河豚! 程砚初噗嗤一乐,伸手戳他腮帮子。 周宇宁一扭头,不给他戳! 给他这么一乱闹,心里那点儿残存的郁气,倒是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哇!这个苹果袋子好漂亮!”班上女生惊呼,立马抓住周宇宁一个劲儿问,“还有这样包装的苹果吗?这也太高大上啦,哪里买的!” “学校门口的礼品店吗?一定是礼品店,小摊上我都看了,没有这样包装的平安果!哪一家哪一家?我怎么没看到!” 平安夜这天,周宇宁也赶时髦随潮流送了班长一个苹果。 不过跟别人买的校门口小摊上卖的,用透明彩色塑料纸和蝴蝶结包装起来的苹果不同,他送的这个苹果是装在一个圣诞色手提布袋子里的,好像礼品袋那种,甫一亮相就惹来了班上女生的注意。 好几个女生顿时蜂拥而上,七嘴八舌问他哪买的苹果!都要立马去买这样包装的苹果! “不是买的,”周宇宁忙解释说,“苹果是从我家小卖店里拿的,外面这个糖果袋,是我自己做的。” “你做的?!”女生们的目光刷地投向那精致无比的“糖果袋”,惊讶得嘴巴都张成了O形。 那是一个圣诞色的手提糖果袋,袋子上缝着一个可可爱爱的圣诞雪人,漂亮精致得不得了,做工质量一看就像礼品店里卖的,居然是周宇宁自己做的?? “真是你做的啊?”女生们拿眼上上下下看着周宇宁,宛若发现了个稀世大宝贝,马上有人说,“那你给我也做一个呗!” “我给钱!”那女生马上补充说,“不白要,我买你的!” 接着同时有好几个女生都兴奋地叫:“我也要我也要,我也买!” 第79章 第 79 章 班长收了她的告白巧克力…… 她们争来抢去摸那个礼品袋似的小小手提袋, 都喜欢得爱不释手,这个手提袋实在做得漂亮可爱,太有节日氛围了! 何止能送苹果用啊, 送人礼物用这个袋子装也老有面儿了, 这袋子一拿出手就是有格调有品位,还新奇有趣,管保不会跟别人撞款! 又有惊喜、又有心意,送礼物送的就是特别跟心意啊。 还实用,装糖果巧克力棒棒糖什么的小玩意儿百搭啊, 容量也够大, 比手掌大一圈儿还多呢。 “拿这个装糖果巧克力、装迷你小小熊, 哄我家的几个小侄女小外甥女, 妥妥的!” “婚宴上作为伴手礼, 分派给小孩子们也很好。” “送大人也拿得出手,里头装个口红香水化妆品啥的,主打一个圣诞款可可爱爱,也很好!” “用作零钱袋也超好看的!” “对呀对呀, 放零钱、放些零零碎碎容易丢的小东西, 不要太合适!” “我不送人用,就自己摆着,看着心情就好。” “没错没错,送人自用都挺好!” 布料摸着蛮厚实,不是那种质量差用两天就破掉坏掉的,版型正,做工也好,实用百搭又这么美貌,可可爱爱的圣诞款, 简直完美戳中了她们的心巴啊! “你就说多少钱吧!”围上来的女生们都催问着周宇宁。 被“意外之喜”闹得小脸红扑扑的周宇宁想到他的苹果袋会受欢迎,但没想到会这么受欢迎,果然这次商机又让他赌对了。 他压着激动兴奋想了想,试探道:“五块钱一个?” 虽然材料成本不高,但总要收一点手工费的嘛,同学们看上的也是他的创意和手工啊。 周宇宁边说边悄悄观察众人反应,想着她们如果嫌贵了就降一点价,四块五也行,再低可不能了,没想到女生们一口答应了!还一副她们占到大便宜的样子。 “五块真便宜啊,你真的只卖五块钱吗,你确定?” 这样做工的手提袋,搁礼品店最起码也要卖十块往上! “嗯啊,承蒙大家喜欢,头回开张,当然要给你们友情价!满意了再来!” 说出口的价格不好反悔的,坐地起价可不地道,周宇宁脑子也转得快,好听的话张口就来,哄得女生们心花怒放,要跟他买袋子的人数一下子激增! 周宇宁连忙说因为课余时间有限,期末了他做不了太多,最多只能做十个,先到先得。 话音刚落,女生们纷纷豪掷全款预订,生怕钱付得晚了就抢不上名额了! “先给你钱,袋子哪天能做出来?” “四五天后吧,按订单顺序排号来。”周宇宁保守地说。 其实这袋子做起来很容易不耗时,打完图样剪裁完,缝纫机走线锁边儿加手工,给班长和冯卓田苗苗张壮壮王青龙还有张孟,他们一人一个共六个手提袋,每人的图案款式还都不一样,有圣诞雪人款、有圣诞老人款、有麋鹿款,不到两个晚上的课余时间他就全做出来了。 他们不像高中有晚自习,五点多放学后他最晚六点多回到家,吃完饭又不用做作业,他作业在学校都做完了,只要不看店,离睡觉前还有好几个小时呐,好几个小时够他做好几个袋子出来了。 但要防着有突发情况,喊他去看店什么的占用时间,周宇宁就多报了一点时间,好为自己留出充裕时间,免得承诺好了交不上货,好像他不讲信用。 把工期抻一抻,说长一点点,也有暗戳戳抬高一点手提袋身价的小心机,别一转眼就做好了,别人见他做得这样快,还以为他这个袋子做得有多容易、会觉得他要价高了呢。 其实说容易也没有太容易,单纯是他这些东西做得多了,手熟尔,所以做得快。 “好!”女生们一口同意,又惊奇问,“还有订单顺序?” 刚她们乱糟糟七手八钱时,也没见周宇宁拿小本本记她们的顺序啊,咋还跑出订单顺序了?就有女生当场考周宇宁,“我是第几个?” “第七个。” 又有别的女生好奇问,周宇宁当即把她们所有人的名单顺序都倒背如流说了一遍。 有人说“不对,我明明付钱在她前面!”,周宇宁立即就指出对方记错了,条分缕析清清楚楚说出佐证的细节,比如对方给的是五张一块的,而她后桌给的是五块的一张整的,她是在她后桌之后付钱的没错。 或者A同学给的钱是崭新的,B同学的是皱巴的,皱巴钱是在崭新钱前面收的,等等。 “天呐,你怎么记这么清楚?你这脑子是照相机吗?!”女生们听得一愣一愣的,简直要被他惊呆了。 不少女生看他的眼神顿时都不一样了。 周宇宁只腼腆一笑,对大家崇拜追捧的话有些受宠若惊,没觉得这有什么厉害的,他这单纯是看卖店练出来的。 卖店超忙的时候一堆人你也催我也催的,这个说买这买这又买那,那个说来一斤这个半斤那个二两那个,你也好几样我也一大堆,谁肯排队等啊个个都跟赶命似的催。 有人专会见缝插针,好像耽误他几秒就耽误了他投胎似的;有人呢一个劲儿打断你干扰你,你给这个没拿完东西呢那个就催“你给我把那个酒顺道先拿给我不就得了吗!”; 给这个正算着账呢那个又嚷嚷要啥要啥又要啥的,直捶柜台“等半天了快点儿啊!”完了那边儿又有人嫌他动作慢,大声喊他“跑快点儿跑快点儿!” 要是记不住谁先谁后、谁要的都是啥是啥又是啥、谁给的是零钱还是整钱、给的是五块十块还是二十块的,早被那些越是趁乱越来浑水摸鱼坑蒙拐骗的某些村里闲棍还有刺头们给刁难个底朝天,卖店也要赔个底儿掉,然后被他爸给揍得皮开肉绽了呢。 所以这算什么本事,换别人去他家小卖店历练一阵儿,对上那些个难缠的人,再加上有他爸那么个出一丁点儿错都要给你一顿臭骂好揍的在旁边打着你骂着你,管保不出半年,个个跟他一样过目不忘。 人群散了之后,周宇宁笑眯眯地拍了拍揣兜里的钞票,五十块啊! 新鲜进账的五十块! 他好像体验了把一夜暴富的滋味儿! 这市里同学是真有钱啊!五块一个说掏就掏,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比他们六小学的同学有钱太多了,购买力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你又搞饥饿营销了。”程砚初等人散后,拿胳膊肘撞了撞他,悄悄朝他眨了眨眼。 “比在六小学的时候用,”周宇宁也悄声回道,“效果更好!” “那是,她们不差钱儿,你做的东西又实在好,别出心裁与众不同,送人比那塑料纸包的强太多了,”程砚初莞尔一笑,“她们当然争着抢着买。” 提起这个周宇宁就觉得他实在是人帅心善,他这个苹果袋子定价可太良心了,学校外边儿地摊上卖的那千篇一律塑料花花纸包的一个破国光苹果,趁着圣诞节一个竟然能卖到两块、两块五甚至三块钱!简直贵得无法无天,在抢钱! 这么贵还有一堆学生抢着买,看来他这苹果袋的定价其实还可以再高一点。 “不过我在三中这边儿头回开张,先试试水,薄利多销,主打一个人气和口碑。” 先把名头打出去,把生意扩散出去,等人气上来了口碑有了,有形成规模又固定的消费群体了,届时再适当贵一点点无妨。 程砚初点头,“你别累着自己就好。” 周宇宁放学回家后就埋头做糖果袋副业,一门心思赚他的小钱钱。 一边踩着缝纫机,一边快活哼着歌,脑子里美滋滋想着,等赚到了小钱钱、小钱钱越攒越多,就能把他喜欢的书买下来抱回家,能继续上画画班,能给他妈妈今年过年的时候换双新棉鞋,能有钱请班长吃雪糕吃好吃的,还有…… 往后给班长买更好的生日礼物呐! 瞅了一眼旁边明天要送给班长的那袋子礼物,周宇宁踩缝纫机踩得愈发干劲满满,一定要把副业做大做强,这样他想买的东西他想做到的事儿,就通通都能办成啦! 头天晚上干劲满满兴高采烈,觉得自己只要有了小钱钱就拥有了全世界,谁知只一夜过后圣诞节这天,周宇宁拥有全世界的心情就遭到了灭顶暴击! ——他看到班长收下夏冰洁送的那盒心型的德芙巧克力了! 是心型的巧克力! 前天他刚听他同桌蔡莹她们几个女生说,送心型巧克力、水晶之恋果冻什么的,都是对喜欢的人表白示爱的表现,这些可不能乱送也不能乱收的,是小情侣之间或者要跟对方表白才送呐。 结果今天圣诞节,班上生日这天,他就在课间的时候眼睁睁看到夏冰洁送了一盒子心型巧克力摆在班长桌子上了! 要命的是,班长还收了! 他收了! 明明上一个课间,他拒绝了陈梦娇送的心型巧克力,结果一转头,他就收了夏冰洁送的! 这代表什么? 傻子也知道,这代表,班长他真的喜欢夏冰洁啊! 他真的对夏冰洁有意思,他要跟夏冰洁交男女朋友了! 那我该怎么办? 周宇宁忽然觉得心里说不出来的失望、抓狂,惶然、绝望。 他有女朋友了,我该怎么办? 他真有了女朋友,我从此就要自觉远着他一点儿了,不能再没眼色地天天往他身边儿凑、干什么都要跟他黏一块儿了,那不成了惹人嫌的电灯泡,最不招人待见的。 就像小时候他三堂哥谈恋爱的时候,有天中午亲自下厨给三堂嫂做了蛋炒饭,三堂嫂那时候还不是他的三堂嫂,她热情招呼他留下来一起吃。 他跟着一起吃了,然后就发现,他三堂哥吃一口饭就瞪他一眼,吃一口就瞪他一眼。 他终于坐不住了,撂下饭碗慌不择路地就跑了。 边跑边无比后悔自己怎么就那么没眼色,就被一碗香喷喷的蛋炒饭馋得脑子都没了呢! 当电灯泡是最招人厌的,他从小就懂的。 要还是像以前一样小尾巴小跟班似的黏着班长,只会加速他对我的反感与厌弃。 什么从前的感情,都会没掉了。 而且他有了女朋友,就会事事都先想着他女朋友、顾着他女朋友了,他不会再想着我,也分不出精力来想我,我再不是他最在乎的朋友了。 开玩笑,再好的朋友怎么比得上人家女朋友? 他们有了彼此,有了彼此最在乎的人,我就是那个可有可无、多余的了。 就像在家里一样可有可无,一样多余。 他不再是任何人最在乎的人,谁都不会在乎他,没人在乎他了。 周宇宁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没着没落的剧烈情绪,潮水般将他没顶,忽然就觉得有些喘不上气! 他慌乱将头一埋,趴在桌子上大口大口喘了好几口气,逼着自己不要想不要想! 慢慢慢慢的,不知过了多久,才觉得情绪渐平,那种像被什么一下攥住的窒息感,终于渐渐离他远去了。 他深呼吸着,深呼吸着,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脸上滑下来了?伸手一摸才发现,是两滴滚烫的眼泪。 忙朝胳膊上一蹭,把那不知是生眼泪还是什么的鬼东西给狠狠蹭没了。 干什么都爱流眼泪,喘不上气嘛也要流眼泪,神经病啊! 觉得自己忽然这样子真是神经病。 不好不好,这样子很不对,好像对班长的依赖太重了,这怎么行,班长迟早要交女朋友的,难道缠着班长让他一辈子不交女朋友?那成什么了! 而且班长交女朋友而已,为什么他的心会这么痛这么难过? 奇怪奇怪,自己真是忽然变得好奇怪喔! 上课铃打响了,周宇宁急忙坐直身体翻开课本,假装无事发生。 手却不听使唤地自顾自探进了书包里,摸了摸他晚上要送给班长的生日礼物,摸到那团温软,心里又只觉得难言的凄惶。 他都有女朋友了,都有女朋友送的告白巧克力了,他还需要……我送他的礼物吗? 第80章 第 80 章 我对早恋没兴趣 “怎么啦, 不开心啦?”走在回家路上,程砚初一偏头看周宇宁,隔着他的围脖戳了戳他脸, “跟你说话你也不。” “啊?你说什么了吗?哦!我刚才琢磨我的手提袋生意呐, 可能走神啦。” “是——吗?”程砚初拖长音朝他躲闪的眼睛看,“明明是不开心了!” “没不开心啊。”周宇宁偏过脸瓮声瓮气道,“我只是在提前怀念一个即将离我远去的好朋友。” “谁啊?谁要远去?” 周宇宁幽幽地看了他一眼。 “我?”程砚初错愕地指了一下自己,“我啥时候要远去了?” “我不去海湾,你放心吧我铁定不去, ”程砚初一搂他脖子, “我去那儿干嘛?说不去了就不去, 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 “不是说你物距离上的远去。”周宇宁顿了顿, 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 “你都要交女朋友了!” “啥?我?”程砚初瞪大了眼,“交女朋友?你又听谁瞎说八道呢?” “你都收了她的告白巧克力了!” 告白巧克力?程砚初拼命想了想,啊! “今天就有三个人送我巧克力,有两个人的我都还回去了, 没收。”程砚初一脸无辜道。 是啊, 你留下了最重要那个人的!周宇宁抿着唇不说话。 咦?有三个人送他巧克力呐?除了陈梦娇、夏冰洁,还有谁也送他巧克力了? 就见班长一下把书包拉锁拉开,拿出了一盒巧克力给他看。 “怎么心型变方形了?”周宇宁一秒瞪圆了眼,“你什么时候狸猫换太子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程砚初哭笑不得,“你当我是魔术师呐?这是一朋友送我的,生日礼物。” “也是市里演讲比赛上认识的,叫陈昊,挺逗比一哥们。他不知道从哪儿知道的我今天生日, 说也不知道送我什么好,就送了一盒巧克力。” “他以为我爱吃巧克力呢。”程砚初眨巴着眼笑着看他。 周宇宁捂在围巾下的脸登时一热。 嗐呀,爱吃巧克力的不是班长,是他啦,班长收到的巧克力全都一转手进他肚子了。 “那夏冰洁送你的呢?”周宇宁朝他书包里猫猫探头,“我看见你收了。” “自习课刚打铃,你一把就收进桌肚里了。” “那不是班主任进来了嘛,”程砚初忙解释,“怕他看见,我赶紧先收起来啊。” 这样的吗? 周宇宁忽然浑身一松——他们班主任是个老古板,确实最看不惯他们过圣诞节这种洋节了。 话里话外都说过洋节是崇洋媚外、不爱国。 一进十二月,这不学校周围的大小店面都热热闹闹布置上了,到处都是浓烈的圣诞气氛,他们班主任又隔三差五地开始老话重提敲打他们,时不时就跟他们播报一下国人过圣诞节出意外的惨烈新闻! 什么前年哪里哪里一群人为了过圣诞节开party,结果着火了爆炸了全进医院了!去年又哪里哪里一堆年轻人去舞厅蹦迪过平安夜,好嘛又发生火灾了全进医院了! “为了过人家国外的平安夜这个舞舞喳喳,结果咧?更不平安了,讽刺不讽刺啊!” 以他们班主任对过洋节的厌恶,被他看见了准少不了一顿批评就是了。 “我还以为你收了。”周宇宁滴溜溜的眼睛朝天乱看。 “当然没收,我给她还回去了。” “那你干嘛没收呀?”周宇宁拿小眼神儿偷偷瞄他。 “我干嘛要收呀?”程砚初坦荡荡回看他。 “人家对你表白呐。”被逮住的周宇宁又眼睛朝天乱看。 “那更不能收啦。”程砚初好笑地伸手撸了把他的棉帽子,惹得周宇宁回头朝他龇牙,程砚初撸得更欢了。 周宇宁两手捂着棉帽子蹬蹬蹬跑出去几大步,逃离他的魔爪后又开始大放厥词,“她们都说你喜欢她,对她有意思!” “胡说八道,谁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 “这是造谣,妥妥的造谣。” “那你为什么送她糖?” “我啥时候——” 周宇宁立刻帮他回忆,“你刚开学时候送的!” 啊,程砚初想起来了,顿时又有些哭笑不得,“我那是回礼,是礼尚往来。你还记得小学我参加全市演讲比赛,感冒嗓子疼那次吧?当时选手席上她就坐我前座,给了我一盒咽喉糖。” 所以开学再见面的时候,程砚初就还了她一盒糖。 哦!原来是酱紫啊! 不对,还有别的呐! “那你还……”周宇宁却忽然卡壳了,一时想不出班长和夏冰洁之间还有什么超出同学友谊的互动了。 除了他以为的收巧克力送糖,其他的不过都是同学间帮忙啦,以班长一向的乐于助人绅士作风,难道女生喊他帮忙他不帮吗?那些能算什么啦! “还什么?”程砚初挑眉看着他,“你难道以为我想交女朋友?” 周宇宁一脸“那不然呢?” “怎么可能!你也太会想了!”程砚初用力抓了一把他帽子头顶。 “你难道不想交女朋友?”周宇宁一把拍开他的手,不高兴地嘟囔,“那么多女生都喜欢你都好爱你喔,你真没想过交往一个?” “怎么可能!我是有老婆的人!谁要去交往什么鬼的女朋友?”一句话刚要脱口而出,话到嘴边程砚初卡了壳。 哦,他没老婆了,小学毕业时他就痛失老婆了,老婆当场宣布不要他了!说当年都是戏言不作数! 他现在哪还有什么老婆??? 等等,看着头一回跟他闹别扭的周宇宁,程砚初脑壳里后知后觉地灵光一闪——他这是在吃醋吗?! 突然提什么喜欢他好爱他的女生?他是在吃醋没错吧! 程砚初心田里忽然就蹿出一头乐疯了的二哈在上蹿下跳舞龙舞狮,他在吃醋吃醋他在吃醋诶! 天爷啊他在吃醋!我老婆在吃醋! 明明这么在意我,还说什么都是戏言都胡说八道哼哼! “看吧一下就诈出你了!你真想交女朋友!”周宇宁叉着腰朝他怒目而视。 程砚初眼里忽然就飞快滑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坏笑。 “我对早恋可没兴趣,”他强压下一腔狂喜,故意拿着腔调一本矜持道,“那会影响我解题的速度。” 说完装若无其事大尾巴狼实则眼角余光一秒锁定周宇宁——快接着跟我闹跟我闹! 大声吼出你的心声——对早恋没兴趣是啥意思?你对她还有兴趣呗? 到十八岁不算早恋了你就要跟她恋了是吗你个渣男! “哦!”周宇宁却只哦了一声。 嗯? 嗯嗯嗯? 程砚初刷地扭头看他,一声“哦!”就完了?? “那我以后也找你问数学题去。”周宇宁蹦蹦跳跳两步,回头朝他甜妹一笑,“问你题不会影响你解题的速度吧?” 程砚初:!!! 他心田的那头二哈又开始欢腾地舞龙舞狮。 “当然不会。”他的一本矜持下一秒就破了功,“难得你终于想起来翻数学的牌子了!” 程砚初嘴角止不住地凶猛上扬,嘴巴里吐出的却是画风截然不同的学霸发言:“你要是终于肯对数学上上心那可太好了,一学期都要过去了,看看你那数学书新得,还跟新书一样,估计就课上翻了翻,课后就丢脑后了。” “我不把它丢脑后才奇怪呐。”周宇宁立马发出他的大声抗议。 他讨厌数学这件事上,数学也要负一点责任的,谁叫那些数列又几何的一点儿美感都没有,能提起人兴趣就怪了! 当然,他偷瞄了眼班长,讨厌数学也不影响他喜欢崇拜数学超好的班长啦。 尤其是看着班长在黑板前解题的时候,都不用思考似的,刷刷刷就写出一堆解题步骤,那叫一个帅! 好像大诗人作诗时提笔一挥而就,帅破天际了噜! “真暖和呀!”周宇宁一进程砚初家门,就一把扯下帽子和围脖手套。 举目一望,班长他家在市区这个位于六楼的楼房,确实比郊区那栋独栋的大别墅要小上许多。 这还是班长搬来这里住后,他头一回登门呐。 “小区是老小区了,房子比较老,供暖还行。”程砚初从门口鞋柜里拿出一双棉拖鞋放在他脚边。 “呀,两只胖松鼠!”周宇宁指着棉拖鞋的两只毛绒绒松鼠鞋头直乐,火速蹬掉鞋子,穿上这双松鼠脑袋毛毛鞋。 吧嗒吧嗒走了两步,还低头瞅着那一对松鼠胖胖鞋头美滋儿乐呢。 “就知道你喜欢。”程砚初笑着拿掉他身上的书包,连同他的帽子围脖手套,都拿去那边放好了。 “出出寒气,然后咱们就开饭啦。春姨已经把饭菜都做好了,都热在锅里了。” “开饭之前,礼物拿来!”程砚初两手朝他一伸,又急不可耐似的搓了搓手,“我就等着拆礼物这一刻呐,快快拿来!” 周宇宁就哈哈乐着从书包里掏出一袋子东西,“拿去!” “是什么呀什么呀?软软的!”程砚初好奇地打开袋子,拿出了一坨毛绒绒——“是围巾!” 他一脸惊喜,“你亲手织的?” 见周宇宁一点头,他更加喜不自胜,连忙把那条圣诞色围巾朝脖子上一围,对镜一照,“漂~亮!” 又转过身给周宇宁看,“真合适!” “毛也软软的,”程砚初低头把脸朝围巾上一贴,喜难自禁,“真得劲儿啊!” “好啦,先摘下来叭,热不热呀!”周宇宁忍着笑帮他摘下围巾。 “真好看,又软又舒服!”程砚初平湖般漂亮深邃的眸子里流转着异样的光彩,几乎是含情脉脉地看着他,“这个礼物我太喜欢了!” “我明天就围着它上学!”程砚初亦步亦趋跟在去给他挂围巾的周宇宁身后,压着满腔的激动狂喜宣布,“我往后每天都围它!” 周宇宁瞅了眼得了一条围巾就变傻狍子的班长,实在忍不住笑出声。 “程大少爷、程大财主!就是一条围巾啦。” 要不要笑得这么不值钱的样子啦,笑得他心里都要怦怦乱跳了。 “不一样,这是你亲手给我织的。”程砚初嘴角越扬越高,再次强调,“你亲手织的!” “哈哈哈!”周宇宁就罕见地看到他英明神武老成稳重的班长傻笑出声,“我比娃娃们更幸福啦,我有你亲手织的围巾,她们可没有!” “幼稚!”周宇宁朝他胳膊上拍了一下,“快开饭,我都饿啦!” “好嘞,得令,小的这就开饭去!” “别介,您今儿可是寿星佬呐,”周宇宁追上他抢先冲进厨房,“粗活儿都放着,我来!” 将班长春姨做的四菜一汤都端上桌,周宇宁又忙制止班长,将他一把按坐在椅子上,“不许动!我来!” 然后颠颠儿跑着去那边儿端生日蛋糕了,边跑边回头笑,“端生日蛋糕这种事,怎么能让寿星佬亲自来呐!我们要有仪式感仪式感!” 程砚初就笑着坐在椅子上,下一秒屋里的灯就灭了,只听黑暗中那边儿一阵窸窸窣窣声,下一瞬就看到周宇宁捧着亮起烛光的蛋糕从那边儿朝他一步一步走来,嘴里哼唱着“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烛光映着那张看不分明却一定是在朝他开怀笑着的脸,这一瞬间,程砚初就猛地眼底一热,说不清是开心得还是感动得,抑或是两者都有。 今年这生日蛋糕是周宇宁给他买的,周宇宁说什么都要给他买,离他生日还老早就嚷嚷着不许他买蛋糕,今年一定要他来买,不让他买他简直要急眼,程砚初拗不过他,只好暂听他一回。 极力争取来挑选蛋糕的权利,好说歹说着压下周宇宁没要那个三十的,以吃不下为由选了个二十块的。 忍不住心疼他昨天卖苹果礼品袋刚赚到手的,新鲜热乎的五十块巨款,一转眼就没了快一半儿。 就说宁宁咋这么一门心思地赚外快呢,还说是赚点儿零花,结果是为了给他买生日蛋糕! 一想到宁宁天天夜里踩着缝纫机挑灯熬油的,一个口袋一个口袋地缝,为了给他攒这买蛋糕钱,程砚初心里啊,别提多心酸多感动多好笑又多开心了。 就是幸福,压抑不住的幸福,难以言说的幸福,谁也比他不上的幸福。 周宇宁还跟蛋糕店说好了配送时间,正好在他俩进门后不久就送到了。 “快许愿呀,别发呆!”周宇宁满脸雀跃地催他。 看着那张烛光下的笑脸,程砚初忙闭上眼,心里默默许了一个愿,然后一口气吹灭了生日蜡烛。 “哗!”在屋里灯亮起来的瞬间,程砚初就看见,周宇宁居然还搞了那个喷的彩带花花纸! 在那儿biu一发射,瞬间炸开了满屋子的五彩缤纷! 在漫天飞扬的亮片花花纸中,周宇宁笑着朝他喊:“班长,生日快乐!” 80-90 第81章 第 81 章 你看他得瑟的,好像孔雀…… 两人刚吃上蛋糕没几口, 却听到有人敲门。 程砚初从猫眼一看,门外站的是白珊珊,在浮夸地冲着猫眼挥手say hi。 “你怎么来了?”门一打开, 门口的白珊珊就滋溜一下钻了进来。 她把手里拎着的蛋糕盒朝程砚初眼前一晃, “给你送蛋糕来了呀!”边说边朝里走,“并且奉我家母上大人之命,来陪你过生日啊!” “我爸晚上这不又加班嘛,我妈给他送饭去了,说不能让你一个人搁家过生日, 多孤单呐, 务必让我全权代表他们来陪你过生日!豁!你这生日气氛整得够足的嘛, 你这是——” 顶头啪一眼看见了坐桌边的周宇宁! 白珊珊话音一顿, 立马大叫:“我就说嘛, 你肯定有人陪你一起过生日!不是叫一大堆同学来就是叫周宇宁来,年年不都你俩一块儿过嘛!我妈还不信,还骂我懒,非让我现去蛋糕店给你买蛋糕……” 下一秒她就看到了桌子上的生日蛋糕, “你们蛋糕也有了!”她晃了晃手里的蛋糕盒, “那这个咋办?” “拿回去你回头吃吧。”程砚初说。 “我才不吃,”白珊珊一撇嘴,“吃这个最容易胖了!” “那就带回去给你爸下酒。” “下酒?”白珊珊难以置信地指着蛋糕盒,“拿蛋糕下酒?你认真的??” “周宇宁,我就发现我哥自从跟你混一块儿后,”她一指脑袋,“这里,就变得莫名其妙了。” “吃饭了吗你?”程砚初问她。 “那肯定是没吃啊!”白珊珊朝桌子边一坐,“我一放学我妈就催着我去蛋糕店给你买蛋糕, 买完蛋糕我这又急吼吼的往你这儿赶,我这赶场似的哪来的空吃饭啊,我都饿死了!” 她一拍桌子,“快上饭快上饭!” 话音刚落一碗米饭已经摆她面前了,“吃吧!少说话,”程砚初说,“听你说话我就脑仁儿疼!” “喂程砚初!我辛辛苦苦给你买蛋糕还亲自人力送了蛋糕来,你就这么对待我啊!” “辛苦了,吃块儿鸡肉。”程砚初马上朝她碗里投送了一大块儿鸡肉。 “这还差不多!有饮料吗,哥——”她拖长音朝着程砚初笑,“我要喝饮料!” “有事儿哥没事儿程砚初,”程砚初认命地起身去给她拿饮料,“下回喝饮料自己拿!” “呜噜噜!”白珊珊舌头一吐朝他背影翻了个鬼脸,扬声朝她哥喊,“要是周宇宁要喝饮料,你也叫他自己拿?你才不会呢!你早巴巴拿好了放人手边儿了,你妹我要喝你就叫我自己拿,哼,程砚初就是个双标狗!” “我要橙汁,不要花生露,你别又拿错了!” “我哥就是双标,你才是他的心头宝心头肉,”她又朝着周宇宁说,“他为啥对你就这么好,回回过生日你是座上宾,再看看对我,那回就因为我说了一句,钢铁侠可能是你拿走的,他就又骂我冤枉你、又骂我诬陷你,完了整整一个月没搭我!” 周宇宁立马举双手投降道:“女侠饶了我吧,你能不能不要每次一见到我都提这件事啊!” “谁让我哥因为你,整整一个月没搭我?”白珊珊一瞪眼,又委屈上了,“他一个月都没搭我!” 周宇宁一脸求饶,简直拿她没办法。 “你就记仇吧,那么一件事儿从小学记到现在,”程砚初把一瓶花生露放她手边,“回回见到他回回折磨他耳朵!” “有你记仇?”白珊珊马上反唇相讥,声音高八度,“比得上你整整一个月没搭我那么记仇?” “你整整一个月没搭我!说记仇谁比得上你记仇!” 程砚初刚要说话,就收到了周宇宁紧急朝他递来的眼神——周宇宁在那边儿拿眼神一个劲儿拜托他,又用口型朝他说:“你—快—少—说—两—句—吧!” 不然到明天早上都要掰扯不完他俩谁更记仇这码事儿了,先吃饭啊,干饭最重要! 程砚初只好不跟小气鬼白珊珊一般见识,夹了一筷子糖醋鱼到周宇宁碗里,“吃鱼。” “嗯嗯!”周宇宁嘴巴都要忙不过来了,“等我吃完这块蛋糕的!” “吃那个最胖人了。”白珊珊马上来了兴致小嘴叭叭地朝他道,“吃一口胖一斤,你算算你现在胖了多少斤了?” “还吃呐,你要胖死啦!” “喂周宇宁,你还吃!再吃变大胖子了!” “不要吵。”程砚初聒噪得受不了,又夹了一筷子鸡肉,这回直接塞到了她嘴里。 “呸呸!”白珊珊一口吐了出来,“骨头硌到我牙了!你故意的程砚初!” 拿起手边的饮料正要喝,手感不对呢?一看,白珊珊又气得大叫,“程—砚—初!都说了我要橙汁,不要花生露!你又给我拿花生露!” “你就记得周宇宁喜欢喝花生露,甭管别人要什么你就通通给拿花生露你真绝了!” 程砚初一看,还真拿错了,有点儿心虚地敷衍,“下回你自己拿就不会错了。” 白珊珊刚要说话,立马又被一块鸡肉封住了嘴,就听她那驰名双标狗哥这会儿倒兄友妹恭地说:“快吃饭,你不都饿死了,快吃!” “!!!”白珊珊简直气得肝儿疼! 但一块儿鸡肉哪能封得住她多久,饥饿也不能,不一会儿程砚初又听见她哇啦哇啦了,好像有一百只鸭子在耳边一起嘎嘎嘎…… 吃完饭刷完碗,三个人并排朝沙发里一瘫,进入到了看电视剧时间。 “停!看这个!”白珊珊对着一个频道急急喊停。 是一部时装剧,白珊珊很快对女主出入各种场合的各式战袍疯狂星星眼彩虹屁。 程砚初在旁边无聊得疯狂翻白眼。 下一幕一秒入冬,白珊珊又对剧里男女主花式变换的围巾产生了狂热兴趣,连连夸他们的围巾真好看!有品位!她也想照着买几条! 这回程砚初来了兴趣,biu地坐直了一点。 白珊珊再次对着电视里围巾们疯狂流口水的时候,就听到程砚初在她旁边来了一句,“一般一般,没我的好看。” “比起我的差远了。”他还补充。 白珊珊立马表示要瞻仰一下他的围巾,搞笑,他那几条围巾有哪条她没见过?比人家电视上爱马仕的好?吹牛皮吧! 程砚初就刷一下起身走了,再回来时,脖子上多了那条圣诞色围巾。 还照着电视上的霸道男神围法,矜持地只围了一圈。 豁!白珊珊腾一下站了起来,“这围巾是不错诶!超适合圣诞节诶!” “但我怎么觉得,”她朝周宇宁挤咕眼儿,“我哥戴上这围巾,有点儿不对劲呢?” “哪里不对劲?” “他好像……”白珊珊一拍大腿忽然爆发出狂笑,“好像只开屏的孔雀啊!你看看他嘚瑟的,好像孔雀开屏啊!哈哈哈哈!” 白珊珊一头笑倒在了沙发里,蹬着腿儿笑得打鸣不止。 程孔雀顿时脸一黑,怒而发射他的毒舌攻击:“不要笑得这么摇头摆尾的,你又不是胖头鱼。” “不许说我胖!” “胖头鱼。” “啊啊啊程砚初我要鲨了你!” 拜白珊珊的不请自来倾情加盟所赐,程砚初过了个聒噪无比的生日。 终于由他俩护送下将这尊聒噪大佛安全无虞地送回她家后,他们俩再一路踩着雪回来家楼下的时候,程砚初一看手表,都晚上九点钟了! 好好的计划跟宁宁他们俩二人世界共度生日夜晚的美好时光,一下子就让白珊珊搅和没了一半儿! 都九点了,剩下那点儿时间还够干啥的?打几局游戏看集电视剧就没了! 气闷,真是气闷啊! 这下不开心的人换成程砚初了,轮到周宇宁戳他脸逗他了,“别不开心嘛!” 他眼珠儿一转,“我们先不上去,在下面玩儿一会儿再上去怎么样?” “玩啥啊。”程砚初揣着手一脸的生无可恋。 “跟我来!快来嘛!” 几分钟后,他俩就每人手里都多了两根点着的仙女棒。 “放摔炮滑炮啥的怕扰民,再吓着哪家路过的小孩儿就不好了。这种仙女棒不扰民也不会吓到人,还好看。” 周宇宁摇着手里的焰火就在雪地里奔跑了起来,一面跑一面朝程砚初说:“你看你看!多漂亮啊!” 程砚初果然马上就被他哄好了,也跟着他一起摇着焰火在雪地里奔跑。 手里的快燃完时,周宇宁马上又递过来一根新的,他买了一堆呢就是可劲儿摇可劲儿造! 两个人边踩雪边摇焰火边笑,你追我我追你跟撒欢儿的狗狗似的在雪地里奔来跑去,回到楼上的时候程砚初还纳闷儿,怎么玩个仙女棒能玩了这么久! 他笑着脱掉羽绒服,一摸后颈,他玩得都冒汗了。 其实这种仙女棒没那么好玩啦,是女孩子喜欢玩的东西,如果是别人邀请程砚初玩儿,他大概会觉得好无聊才不玩。 但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的,不是东西本身多么好玩多么令你开心,是陪在你身边的那个人,他让你开心。 只要跟他一起,多么无聊的事都变得有趣好玩了,不管玩什么都觉得开心开心超开心。 这个生日还是很圆满的,程砚初想着,刨除掉中间被白珊珊聒噪得耳朵一再想离家出走那段,首尾都叫周宇宁安排得既浪漫又尽兴。 他又跟宁宁一起,度过了一个难忘出新高度的生日了。 “咦?阳台这里怎么有一辆自行车?”周宇宁一手举着手里要晾的袜子,回头问程砚初。 还是辆崭新的自行车。 哎呀!程砚初一拍脑门儿——本想着给这自行车整个开箱仪式的,也给宁宁个惊喜,结果他生日过着过着忘了这茬儿了,先让宁宁给发现了! “给你的。”被打了个方寸大乱的程砚初只好故作镇定,手揣着兜溜溜达达很霸道男神地走了过来,“是准备给你的生日礼物。” “但我等不到生日那天再送给你了,早用早享受,你明早就骑走吧。” 周宇宁:“!!!” 周宇宁就站在原地愣愣地张大了嘴,傻眼地看着他,一时都不知道该先震惊于班长居然不声不响就买了辆自行车要送给他! 还是先震惊于班长让他骑走这辆车的语气稀松平常得,就跟让他随手拎走一颗大白菜似的! “抱歉啊。”程砚初挠了挠脑壳,只能紧着找补,“给你的生日礼物,就这么就给你了,一点儿仪式感也没有。” 本来他计划的开箱仪式比起周宇宁给他打造的生日氛围就差远了,现在还因为他的疏忽,彻底没了惊喜这个步骤了! 他现在就是自责!后悔! “我才不要。”周宇宁把袜子晾了起来,回身对他说,“一辆自行车作为生日礼物!这太贵重了。再说我那辆自行车还能骑呐。” “有啥贵重的,是自行车又不是送你辆跑车,也根本不贵。” 程砚初立马说,“你那自行车还是别骑了,年头太多了,零件基本都全换一遍了还老出问题呢,你这隔三差五地扎车胎、掉车链子也不是个事儿啊。” “你那车链子掉了还不好安,要是赶上考试的时候出状况,那就耽误事儿了。” 见周宇宁又要推辞,他急道:“你还给我买了生日蛋糕呢,又买了彩带买了仙女棒的,你要是不肯要这辆自行车,那我蛋糕、彩带仙女棒也要还给你。” “但是蛋糕已经被我吃进肚子里了,彩带仙女棒也都放完了,还不了了,”程砚初一本正经耍赖,“所以自行车啊你只能收下啦。” “那不一样,我买的那些加起来才多少钱,一辆自行车就——” “那你亲手织给我的围巾又怎么算?你亲手织的,心意无价,情谊无价,就是十台自行车也比不上啊!” “还有你往年送我的生日礼物,每一样都是你花了好多时间亲手做的,亲手做的最珍贵,更不要说还花了你那么多心血跟时间,你送我那些礼物,二十台自行车也比不上!” “你上来试试车座高度合适不合适,”不等周宇宁再辩,程砚初已经拉着他上自行车了,“看坐着舒不舒服,车把车闸什么的捏着手感都咋样,我试过了还行,你试试!” 第82章 第 82 章 把我的爱送给你,时时刻…… “小宁宁!自行车再借我一下呗, 我去买个数学练习册!” “好嘞。”周宇宁把车钥匙抛给冯卓,随即一拍脑袋起身跟他一块儿往外走,“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然你找不到。” “你告诉我停哪儿了就完了呗, ”冯卓一下一下抛着手里的车钥匙,“就你那小破车,破得那么超尘脱俗,万车丛中我一眼就能找到它。” “现在不是那辆小破车啦。”周宇宁耳朵尖儿悄悄一红。 “你换车啦?” “嗯,班长刚送的。” “哎呦我去!”冯卓一看见他的新车, 立马跟发现了千里马的伯乐似的, 瞪着两只锃亮的灯泡眼就屁颠儿屁颠儿地冲上去了, “酷炫啊!” “班长大手笔啊。”他赞叹不已地摸摸新车这儿, 摸摸新车那儿, 又忍不住道,“大手笔!” “这是怕你那辆小破车哪天真散架子了,赶紧给你换辆新的,不错不错。” 他朝周宇宁吹了个口哨, “你送他那条圣诞围巾也不错, 瞧他天天围脖子上那美滋儿的死样儿!” “你咋知道是我送他的?” “那肯定是你送他的呀,一看他那嘚瑟样儿我就知道!” “肯定还是你亲手织给他的,要不然咱们英明神武的程大班长,乐不成那二傻子样儿!” 冯卓又贱兮兮地朝他吹了个口哨,“诶我说,你俩这一个送围巾一个送自行车的,好嘛都是——”他夸张地比了个心,“把我的爱送给你,时时刻刻伴着你嘛!” “快去买你的练习册吧!”周宇宁“恼羞成怒”地推了他一把。 冯卓才不, 冯卓拍着车座子在那儿表情特欠揍地放声歌唱,边唱边伸开双臂又做作地一把捂住小心心,“让我的爱伴着你一路前行,你有没有感觉到我为你担心……”[1] 周宇宁被他唱得耳根子飞红臊得不行,忙飞也似的逃走了,犹听见他在身后大声地唱“在风起的时候让你感受什么是暖……”[2] 周宇宁一把捂住耳朵,恨不能现场氪金来个游戏特效,一键闪送他回教学楼! 圣诞节过后没几天,周宇宁缝的手提糖果袋交货了之后,又引发了新一波的买袋子高潮——一传十十传百的,买家群体从本班同学迅速扩散到了其他班级,有不少外班女生也嗷嗷叫着来跟他买手提袋! 当然他的糖果袋子有人喜欢,就有人不喜欢,先是有些男生背后阴阳怪气说周宇宁缝袋子织东西的很娘炮,谁家正经男生织这些女生的东西? 不过马上被女生们一撸袖子驳斥了回去:“他手这么巧,我们女生都做不到,这叫做厉害!什么娘炮,男生会做手工就叫娘炮了?谁规定的男生就不可以擅长这些,你吗?少拿性别攻击人了!” “自己见识少,还拿性别说事儿,难道你们不知道厉害的手作大师好多都是男的?那些非遗传承工艺的大师、享誉国际的大师,好多都男的!” “哦,在你们眼里人家都是娘炮呗?那我们国家乃至全世界都得感谢这些‘娘炮’,要没他们,好多伟大的作品精湛的工艺文化的瑰宝早消亡了,非遗传承怕是直接没一大半儿!” “看见个女生个子高力气大性格豪爽就说人家男人婆假小子,看见个男生做手工就说人家娘炮,少显摆你们那点儿坐井观天的见识了!” 那些男生被说得灰头土脸无话反驳,渐渐这样的声音就没了。 紧接着班上又有部分同学对于忽然莫名其妙爆发的这波“买手提袋”热潮大为不解嗤之以鼻,不明白为什么要争着抢着买这种个人手缝的小玩意儿? 就那么个没商标没吊牌的破袋子,也拿得出手、值得那么些女生趋之若鹜?这种玩意儿自己拿着随便玩一玩都嫌寒碜,她们还居然嚷嚷着要送人用?脑子都坏掉了吧! 不少男生甚至觉得,她们无非是看周宇宁长得帅才故意跟他买,才把乡巴佬缝的东西捧上了天。 “就是看他长得帅跟他买,怎么了,不行啊?”这些酸话风言风语又立即被女生们反驳了回去,“周宇宁长得好看,学习又好,讲话又温温柔柔的,还会做手工!还做得这么好!他比某些人啊,强远了。” 她们就爱在周宇宁这儿买东西,别人看着眼红嫉妒,没用! 又有如陈梦娇一群人阴阳怪气,说不就是手缝的一个袋子,又不值什么钱,竟然还管同学要钱!做生意做到学校来了! 有些爱占便宜的同学顿时也跟风阴阳周宇宁,买过袋子的女生们再次骂了回去,“少在那儿慷他人之慨了,要是看不惯,你们自己缝一个免费送同学啊,干嘛绑架别人让别人白送?” “敢情不是你们自己缝、不是你们自己出力,动动嘴皮子就想白占便宜,想的也太美了吧!” 说得那些人都讪讪的,终于没什么人再逼逼了。 以为事情到此就告一段落了,谁知有人竟去班主任那儿告了周宇宁一状,说他在学校卖东西,把班上搅得乌烟瘴气! 说学校是上学的地方,又不是卖东西的菜市场,要是别人也有样学样都在班级里卖起东西,那学校成什么地方了? 周宇宁就被班主任叫出去谈话了。 好在班主任并未追究周宇宁,看了他缝的手提袋,还夸他做工不错,说这也算是民间艺术啊。 班主任知道他家是郊区的,家里条件不是很好,说他卖点儿小玩意儿赚点钱,也算是勤工俭学的一种嘛。 但提醒他要低调行事,小打小闹的还罢了,别闹得动静太大! 还有,不许耽误学习! 周宇宁连声答应,回来就跟大家说,以后买卖大家都悄悄的! 就有同学说:“我们买个袋子又不是逛黑市,弄得跟地下党接头似的,真特喵的带感!” “也不知道是谁给捅到了班主任那儿,真是多事!” “就是啊,我们买个漂亮袋子碍着谁了?” “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赚钱、见不得别人好呗!” “可惜算盘白打了,就算告到教导主任那儿去也白搭,学校都没禁止我们买圣诞贺卡圣诞苹果这些呢,也从没说过不可以带这些东西入校,那周宇宁卖有什么不可以?” “就是!好烦这样背后告黑状的,真阴险!” 默默买糖果袋支持周宇宁的人又多了一茬儿。 周宇宁喜滋滋数着手里数额不一的钞票子,悄悄乐成了一只见牙不见眼的招财猫——就算之后不能再在班上卖这些了,他这波也赚了不少呢,已经开心到飞起! 元旦过后没多久就迎来了期末考试,期末考试结束后,他们就放寒假了,放假前班主任跟他们说,“珍惜初一这年的寒暑假吧,给你们放这么长时间!” “可不是要珍惜嘛,”蔡莹在周宇宁耳边小声嘀咕,“咱们现在还能到了时间正常放假,等上了初二再想有这么长的假期那是做梦了!” 是啊,周宇宁点头点头,到时每个寒暑假期末考完紧接着就要学校统一补习,会连着补好几周,一直补到快开学。 假期?基本等于没有。 班主任又叮嘱了他们一通要好好规划利用假期时间,多学习少玩儿什么的,然后他们就带着各科老师留的一堆卷子与作业,回家开启寒假时光了。 “哎虽然放假时间长,但有几个敢不上补习班的?”冯卓大声怨念,“这个假期放了跟没放一个样儿!” 是的,除了王青龙,假期他们全都在上补习班。 班主任其实都多余嘱咐,放假也不代表会有多少玩的时间,因为大家都在上课外补习班和特长班。 特长班就不用多说了,补习班全都是在提前上下学期要学的课程。 往往一个假期,大家就把下学期的课程都学完了。 怪不得冯卓他们抱怨升了初中太不一样了,各科老师都恨不得讲课能跟拖鼠标似的刷刷快进,尤其语数外,知识点根本不细讲,匆匆就一掠而过了! 每节课课本内容只讲顶多二十分钟,不管你听不听得懂就完事儿了,剩下时间都在讲课外的练习册和卷子,他们根本跟不上! 因为老师们默认大家假期都学过一遍了,人家市里同学确实都学过一遍了,只有他们这些从郊区和乡下农村来的非市里学生没上过补习班没学过,就怪不得老师讲得飞快、那些市里同学也好像都一听就会一点就通——学过一遍的跟没学过,对知识的接受能力能一样就怪了! 对于他们来说,课本内的内容都没学会呢,老师根本不细讲!那课外内容就直接是拔高了,等于还没学会走就撵着他们跑了,这谁跟得上?这谁能不上火! 于是冯卓他们这个假期也都开始上补习班了。 周宇宁只得也跟着一块儿上,冯卓说的一针见血:“别人都上你不上,别人都提前学了就你不学,先从底气、心态上你就败下阵了。” “完了一开学,门门课你都跟不上,老师直接越级讲课外拔高内容,你完全是鸭子听雷,这是分分钟逼着人焦虑上火、再之后就是厌学呐。” 要不说环境催逼人上进呢,也不知道是哪个大聪明最先兴起的这提前学、抢跑的歪风邪气,搞得学校老师该正常讲课的时候都不好好讲课,全讲课外内容去了,逼着他们不得不跟着一起卷,卷生卷死。 还要额外花钱上补习班!额外花钱!这是最让周宇宁这种穷小孩儿痛恨的! 第83章 第 83 章 小钱钱,你快来! 所以周宇宁补习班只上了一门, 就是数学。 “你英语班真不上?” “没必要,反正就是背单词背课文再做做题,我自学就行了。” “牛!”冯卓朝他一竖大拇指, 拍拍他肩膀, “那你就好好自学吧,哥们就不陪你了,要让我自学,一假期我都不带翻开一页书的。” 必须得有老师拎着骂着,知识的海洋才能往他脑子里灌入那么一丢丢。 “你真能坚持得住?”冯卓还是一脸不信。 “那咱打个赌?”周宇宁朝他一挑眉。 “好啊!”冯卓一下就来了劲头, “赌什么?” “赌一包辣条?我要是自学英语半途而废, 我就输给你一包辣条, 反之, 你就要给我一包辣条。” “成交!”冯卓一脸势在必得, “这包辣条我赢定了!” 不可能有假期在家里还能自学成功的人,不可能! 不出一礼拜周宇宁的英语书肯定就不会再翻开一页,肯定的! 哎呀,他后悔自己赌注下少了, 冯卓直搓手, 他该赌两包辣条! 程砚初轻飘飘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一勾。 哎,年轻不谙世事的冯大卓啊,你注定要痛失一包辣条了。 可惜年少轻狂的当事人还丝毫不知他将失去什么。 跟大家一起每天早上上完补习班的数学课,周宇宁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十点半到家后,他翻开英语课本,开始了比冯卓他们延迟半小时的英语同步自学。 自学当然是很需要自制力的一件事,没有班上着、没有老师管着、没有同学互相激励鞭策着,回到家所有的时间都是自己的, 是自由了,但也很容易就玩心大起、疯狂想要偷懒。 今天想着先玩一天明天再学、明天想着多玩一天没关系反正时间多的是呐后天再学,后天又这么想……然后一天接一天的,什么学习计划全都泡汤了。 所谓学渣,并不是智商上比学霸差,皆是败给了自制力不如人啊。 周宇宁也不是一个很有自制力的人,他也常常玩心大起想要疯玩,一玩起来就如脱缰野马,彻底放飞拽不回来了。 学习?那是一点儿也学不了。 不过他握有一个别人都没有的大杀.器,周宇宁唇角微微一勾——他缺钱啊! 缺钱使人奋发,缺钱催人上进,因为缺钱他才要自学英语,自学了一门英语就省下了一笔钱,钱没花出去,就相当于他赚到了一笔钱! 只要自学就能赚钱,这生意多划算啊! 还不用因为要钱看他爸脸色挨他爸骂! 于是每当周宇宁玩心蠢蠢欲动、勾引着他想要不管不顾玩耍堕落的时候,脑中古希腊掌管省钱的大神就会立刻警铃大作小皮鞭啪地一甩——不要玩给我学习! 你每一分钟的学习都是在赚钱啊! 赚钱!赚钱!钱钱钱! 财迷周宇宁立刻就两眼放光打了鸡血,浑身充满力量,一猛子扎入知识的海洋! 半小时后,力量依然饱满在强力续航,学习动力那是永动机般源源不竭! 他现在就一个感觉——他好强,强到他自己都害怕! “哼哼冯大卓,你的辣条注定要落入我手了!”周宇宁啪一收掌,嘴角一勾露出标志的反派邪笑,再嚣张至极一仰天“喔哈哈哈!” 如是每天上午数学英语,下午画画班,晚上归来画画写寒假作业看电视,周宇宁寒假的每一天都度过得无比丰满充实,没有一秒钟浪费! 画画班周末放假时,一下午的时间周宇宁就拿来尽情看小说、听评书、发呆、画画、跟班长玩耍,还有开辟他的副业赚小钱钱。 “你给她们做的娃衣,还有几套做完啊?”程砚初在他旁边眼巴巴地问。 “快啦快啦!”周宇宁忙着穿针引线头也不抬说,“你先自己玩会儿。” 程砚初就只好继续刷题。 这阵子周宇宁每天都在赶制娃衣,班上两个也爱玩娃娃的狂热女同学跟他订购了娃衣,一人要春夏秋冬四套娃衣,共八套。 程砚初题做完了,周宇宁的娃衣还没做完呢,程砚初只好去那边音响桌子上,从周宇宁打旧书摊上淘来的一堆宝贝书里,随手拿了本汪曾祺的散文来看。 看一会儿瞄一眼那边儿全情投入心无旁骛的周宇宁,眼神逐渐变得幽怨。 “还不是你把娃娃照片给她们看的?”终于做完一整套里外多件娃衣后,周宇宁撒欢狗狗似的冲过来朝班长背上一扑,“你给她们看了,引得她们眼馋了,才找我订购的娃衣!” 是啊,程砚初就叹了一口气,是他当初忍不住显摆炫耀,主动把周宇宁的娃娃照片给班上女生们看的。 ——周宇宁就是这么心灵手巧,圣诞糖果袋算什么,他连娃娃衣服都会做! 但他万万没想到,班上就有那么两个女同学,也是跟周宇宁一样狂热的资深娃娃玩家! 那俩人拥有的娃娃数量简直碾压周宇宁,也同样是对娃娃发型衣服啊有着无与伦比的审美追求! 追求一样高,奈何她们水平菜,想得天花乱坠,却无法把娃娃打扮出心目中美美的样子万分之一。 程砚初那次把娃娃照片给她们一看,那俩女生顿时惊为天娃惊为天衣如觅知音!那喜得险些原地一个礼炮爆炸螺旋升天! 得知那些宝藏娃娃都是周宇宁亲手打扮、娃衣都是他一针一线亲手做的,她们眼神更加火热得仿佛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当场就要跟他拜把子啊不是,下订单! 疯狂想要她们的娃娃也穿上那些大热古装剧的同款漂亮衣服! 还隔天周末就约着来周宇宁家一起玩娃娃了,仨娃娃狂热分子凑一块儿那简直了,看个不停聊个不停那澎湃热闹的,把程砚初“排挤”得话插不进人挤不进几无立足之地…… 她们还左一声右一声一叠声地管周宇宁叫“师父!”求着师父收她俩入门,传授她俩武功秘籍——要怎么才能做出跟师父一样好看的娃衣、梳出跟师父一样复杂好看的娃娃发型呢! 周宇宁在一声又一声动听的“师父”中很快彻底沦陷,笑得开怀笑得发亮笑得嘎嘎叫,立马就领着俩哪吒不是!领着俩新收的女徒弟奔赴他的缝纫机前现场传艺了。 可惜俩徒弟资质不太行,上手缝纫机后没多久脸上就失去了自信的神采,继而眼里也没了光,最后干脆变身两条被吸干的咸鱼伏案痛哭呜呼哀哉,怪完自己手残脑也残,又怪师父咋不能像无崖子那样,啪地朝她俩天灵盖上一掌直接传功呢! 现在就是无比羡慕虚竹,羡慕死了都! 咸鱼徒弟们认清现实后绝不死磕,立马跟师父追加订单,这款要这款要那款要那款也要! 幸而周宇宁没被小钱钱冲昏头脑及时悬崖勒马,连说太多了太多了他变八爪鱼也做不过来啊,才连哄带骗着从她们要的二十套、十六套、十套减到了最终的八套,一人四套。 于是,周宇宁就这么又多了门做娃衣的生意,新生意轰轰烈烈打响了个开门红! “做娃衣可比做糖果袋子赚钱多啦!”周财迷宇宁两眼笑眯眯地拍了拍自己的小钱包,“小爷我如今可是有钱儿的人儿啦!” “是啊,”程砚初忍俊不禁,又是为他骄傲又是开心,“你如今赚小钱钱的进项多得很,简直是钱从四面八方来啊!” 这学期周宇宁新开辟出来的赚钱副业可不只手工做东西做娃衣这两项,他还写文投稿、还画画投稿,还都被采用了! 画稿被采用了两次,文稿也采用了两次,都拿到稿费了,虽然不多,但好的开始已经是成功的一半,证明了周宇宁有实力,也有赚钱的能力! 周宇宁当时揣着新入手的稿费,一秒就笑成了喜滋滋的弯眼招财猫了。 程砚初那天还调侃他,多才多艺就是好,副业分分钟做起来,真是钱从四面八方来啊。 就是有点儿担心他这样分心旁骛,会不会耽误他的学习主业。 毕竟这些都是小钱钱,要是耽误了他以后的挣钱大业可就是丢了西瓜捡芝麻了。 “不会不会!”周宇宁一摆手,胸膛拍得砰砰响,“小爷我可是一心多用界的种子选手!” 说完他一清嗓子,熟悉的调调立马起来了,周宇宁边手中不停边哼哼着他改编版本的《粉刷匠》:“我是一个小画家,缝衣本领强,要把我的小事业,干得很漂亮。写完作文又画画,宁宁好忙忙!哎呀我的小鼻子,变呀变了样!”[1] “宁宁每天都好忙,浇浇花儿啊背课文,大家都买糖果袋,娃衣生意火红红!” “还要投稿怎么办,缝纫踩踩写作文!钱钱不多真不多,快来快来你快来!” 刚咽下一口水的程砚初“噗”地笑出声,“宁宁歌手啥时候又出了一首歌?” 这是随时随地出新歌啊! “昂!”周宇宁一刮鼻子,一挺胸膛。 “新歌起名了吗?”程砚初笑得憋不住,“该不会叫《财迷歌》吧!” “才不是!叫《小钱钱,你快来!》” “噗哈哈哈!” 第84章 第 84 章 不吟诗一首都不能够的浪…… 假期补习班直到年前才结束, 结束的那天,年少轻狂的冯卓一下子失去了很多——失去了他宝贵的初中第一个寒假大部分时光,失去了他的骄傲自由放纵不羁的灵魂, 还有那包他势在必得的辣条! “你居然真自学成功了?!”冯卓不可置信地检查周宇宁的英语书跟练习册, 这一刻他的脸上没有痛失辣条的伤心愤怒,只有瞪着锃亮灯泡眼的一脸膜拜,“大神求带!” 他朝祖师爷进香般双手虔诚地奉上那包辣条,再次虔诚道:“大神求带!” “暑假我英语也不报班了,我要跟着你自学!” 开玩笑, 省下英语班一百五十块, 够他去多少次游戏厅网吧了! 他居然就这么把钱扔进了有去无回的英语班!他好傻! 别人不肯帮他打掩护, 那他就去找周宇宁一块儿自习好了, 反正周宇宁是心软的神, 又好骗,超好说话。 此刻冯卓看着周宇宁,就像看着他即将到手天天去网吧浪的一百五十块! “不带不带。”周宇宁吃辣条吃得香喷喷,出口的话却拔吊无情。 “为什么!” “你有点懒喔, 带不动带不动。” 冯卓:“!!!” 想要一百五十块的小心心瞬间碎裂一地。 “我出十块请你去网吧怎么样!”冯卓宛如赌瘾上头的赌徒, 红着眼孤注一掷。 “出十五!”赌徒再次加码,猩红的眼灼灼盯着左手辣条右手冰棍的周宇宁。 只剩下一个暑假赚这一百五十块,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二十!不能再多了!” “成交!”周宇宁嗦了口冰棍,腾出只手跟冯大卓郑重其事地握了握,心满意足。 “我同桌……他这是故意跟人赌辣条,好挣小钱钱??”田苗苗一脸的不可置信,她同桌居然在钓鱼??? 天呐天呐她同桌变了! 为了挣小钱钱,他变不择手段了! 她那么纯真无邪可爱善良的同桌,他变邪.恶了! 快把她纯真无邪可爱善良的同桌还回来! “确实在钓鱼, ”程砚初点点头,话锋一转,“也是在拯救失足网瘾少年。” “唔???”田苗苗小小的单眼皮里是大大的疑惑。 她怎么听不明白呢?? “我们早发现冯大卓上初中后游戏瘾越来越大。”张壮壮跟田苗苗解释来龙去脉。 “尤其他发现学习跟不上之后,去游戏厅网吧越来越多,王青龙都比他有自制力多了。” “他有天跟王青龙说秃噜嘴了,说他这把犯蠢了,等暑假他就不上补习班了,家里给的补课费到手他就去网吧打游戏。” “啊?”田苗苗大吃一惊,“他这不是在骗家长吗!” 从家长手里骗走补课费,完了不上补习班去网吧打游戏?可恶! “不对啊,他之前学习的态度挺上进的啊,他还口口声声说不补课就鸭子听雷跟不上呐!” “后来发现补了也跟不上,”张壮壮一摊手,“就自暴自弃自甘堕落了呗。” “还没开学呢他怎么就知道跟不上?” “他补课期间就跟不上了,前面还听,后面干脆睡大觉。” “呃……” “你们没骂醒他?” 张壮壮一点头,“察觉到他这个苗头后,我们立刻严肃批评了他。” 即刻就来了波三方会审。 网瘾少年冯大卓表面连声答应,但头脑聪明的少年们一致认为,他是打算阳奉阴违。 在学习上碰壁的厌学少年太容易滑向网瘾的深渊,冯大卓还有阳奉阴违的前科,新闻里那些网瘾少年都是这么沉沦的。 “然后周宇宁就想出了这招钓鱼大法。” “当然赌辣条的时候还不知道他游戏瘾大到恐怖如斯的地步了,后来知道了,周宇宁就灵光一闪说,履行赌约的时候冯大卓没准儿要说跟他一块儿上自习。” “因为我和班长都明确说了,不会帮他打掩护骗住他妈,他唯一能求助的人选就剩周宇宁。” “啊!我知道了!”田苗苗眼睛一亮,“所以我同桌故意设局钓他去家里一块儿自习!” 这个峰回路转呦!田苗苗忍不住偷笑出声,冯卓估计还没反应过来他这个猎人反成猎物了吧! 她就纳闷嘛,冯卓这个懒家伙怎么突然就说要跟她同桌一块儿自学英语了? “可是……”田苗苗又说,“那他万一去我同桌家学两次之后就不去了,就去游戏厅了,难道还能把他抓回来吗?” 指望她同桌抓人?周宇宁抓冯卓? 拿啥抓?学习的魅力吗? 这招请君入瓮不太灵吧,人是请进来了,关不住啊。 “关得住。”张壮壮朝程砚初的方向一努嘴儿,“班长打算暑假也跟周宇宁一起自学英语。” “啊!”田苗苗顿时如释重负,那妥了,有班长坐镇,冯卓就是只孙猴子也别想逃出五指山,管保让他去了周宇宁家就有去无回!只能按头学学学! 想不去都不行,班长会一下把他抓去!把他按在俩学霸中间学学学! 左右夹击押着他学学学! “也不只暑假给他安排好了,”张壮壮接着说,“平时放学后他的时间也由我跟班长俩共同接管了。” 等开学他跟班长俩就会跟冯卓说,每天晚上放学吃完饭后一起写作业上自习,地点就在班长家。 不想去?简单,劫走就完了。 让他冯大卓没有一丝缝隙能溜去网吧游戏厅沉沦,一丝都不可能有。 哇塞!这是撒了张弥天大网,把冯卓给圈死在学习的池塘里了啊,田苗苗捂着嘴哈哈哈哈! 忽然猛地就生出了点儿对冯卓的同情是怎么回事喔! “有你们这么对他严防死守,”田苗苗感动得一握拳,“相信他一定不会变成网瘾少年的!” “当然。”张壮壮一点头,又纠正她,“不是严防死守。” “是来自朋友情朋友爱——”周宇宁欢快的声音响起,“的鞭策与陪伴!” 春天来了的时候,骑着车奔驰在上学的路上,奔驰在晨间的春风里,触目皆是树木新抽出来的嫩芽,入耳是早起鸟儿清脆快活的鸣叫,周宇宁只觉得身心无比舒畅。 终于结束了漫长的冬天,终于结束了要么冰面大漂移、要么每天起大早长途跋涉天天练九阳神功头顶冒烟那些个辛苦难受的日子了! 现在像这样骑着车在路上,再也不用担心路滑,再也无需小心侦查路况胆战心惊,就是随便骑,可劲儿骑,想怎么骑就怎么骑! 园子里的两棵海棠树李子树又开花儿了,莹白莹白的,粉白粉白的,开了满满腾腾两树的花,一团团一簇簇,迫不及待带来春的气息。 周宇宁每天早上推开房门看到它们时都心情大好,时常就对着满树的花儿高歌一曲“早春天气晴,花儿真灿烂”! 忙趁着一个周末闲暇的时候,将班长拐了来,俩人一同树下赏花儿。 周宇宁还不知从哪儿弄了小半瓶的甜果酒来,还有两只小酒盅,就在那么阳光晴好的一个春日下午,在海棠树下支了张小桌子,跟程砚初坐着对酌。 “花树下小酌,兴甚,乐甚!”周宇宁举起小酒盅,美滋儿地一口喝尽。 程砚初也学他一口喝尽,爽! “此情此景,真想吟诗一首哇!”周宇宁捋着并不存在的胡须,哈哈大笑。 真的,花树,酒,好友,春日,真的是不吟诗一首都不能够的浪漫! 一阵风过,有海棠花瓣儿随着风轻轻飘落进酒盅里,周宇宁惊喜地“呀”了一声,忙朝班长喊:“看,花瓣儿酒!” 他轻摇着那小酒盅,看着粉白的花瓣儿轻轻飘摇在水粉色的酒液里,荡啊荡,一时间都舍不得喝了,就那么慢慢地摇啊摇,摇啊摇,好像轻轻摇着春光里的一个梦…… 直到有“小动物”闻着酒味儿来要跟他抢酒喝,周宇宁才如梦方醒,笑着挥退敢来抢酒的“小动物”,喜滋滋地就着花瓣儿一口喝了下去。 兴尽回屋的时候,周宇宁嘴里还念叨着“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1] 语文课上开始讲起那些浪漫的现代诗,美丽的春光在一首首《错误》《雨巷》《再别康桥》《致橡树》《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中美丽地度过,有着一些什么东西在花季雨季的少男少女们心里同着诗意一起萌发,仿佛带着她们也去到了那悠长又寂寥的雨巷,那哒哒的马蹄声也响在了她们的心上…… 有女生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悄悄地读诗,在葡萄藤漏下的迷离碎光中,在爬山虎的绿叶拂起微风的窗口,她们悄悄地读着,又悄悄地笑,好像在诗里做了一场美丽的梦。 在这样美丽的梦美丽的春光中,也就不断有班上女生去校外书店租借很多的爱情小说青春读物,然后被班主任教导主任没收了一波又一波。 之后,她们只好朝周宇宁借他手里那些从旧书摊上淘来的文学书,然后捧着一本本纸页泛黄破旧的文学书,如痴如醉地读着沈从文的《边城》,读着林海音的《城南旧事》,读着张爱玲的《倾城之恋》,读着三毛的《雨季不再来》…… 春光是动人的,文字如此动人心弦,就也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周宇宁的心里萌动蔓延,让他在每一个对着花树的清晨,也想有一所房子,跟他喜欢的人一起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一起面朝大海春暖花开。[2] 可惜李子花海棠花的花期忒短,两场春雨一夜过后,再醒来一看,就绿肥红瘦了。 在海棠树李子树长出了满树繁茂的绿叶之后,这座东北小城就迎来了每年春天虽迟必到的沙尘暴。 这几年他们这儿的沙尘暴有一年比一年更壮大的趋势,刮起来黄沙满天,恼人得不得了,周宇宁冯卓他们每天中午出去校外快餐店吃饭一来一回的工夫,就满头满脸都是灰跟沙子,连鼻孔都是黑的,活像去煤窑里挖了三天煤。 有同学就调侃说,甭管你早上来时多干净、衣领多么白,在这样沙尘暴天里只要去外面走上几趟,保管你“白领”变“黑领”,连冯卓这种大话痨,路上都绝不敢开口讲话的。 要只是这样也还算了,回班里拿水一冲一洗,脸也就干净了,头发就管不了了,只能在走廊里拿手扑棱扑棱,抖抖里头的沙子,最恼人的是那种边刮沙尘暴边下小雨的时候! 这种时候出门可不得了,出去一趟回来你就看吧,衣服上全是黄泥点子,分分钟变“小黄人”,脏得你都嫌弃你自个儿! 偏偏他们午休出去吃饭的时候,总赶上这种黄泥点子的大规模洗礼,气得冯卓简直想撸袖子跟老天爷干一仗,架势刚摆开转瞬却撂开膀子一秒奔逃——黄泥点子下得更猛烈了! 等沙尘暴天儿终于过去的时候,一场接一场的雨也就跟着拍马而至了,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眼下,他们班上的同学正在兴高采烈地议论着另一件事。 “听说了吗听说了吗,咱学校这学期起要开社团啦!” 第85章 第 85 章 小情侣的小把戏罢辽!…… “开社团?真的假的!是要搞那个素质教育吗?素质教育的春风终于吹到咱们学校啦?” “可能是吧!反正说要减负、丰富学生校园生活、让学习生活多姿多彩、学生全面发展身心健康什么的, 咱学校一下子开了好多个社团!什么文学社、音乐社、舞蹈社、武术社、辩论社、记者团、校园广播站、演讲与口才协会,都有!” “真的啊真的啊?!” 教室里一下就炸开了锅,拍桌子叫好的、振臂欢呼的、奔走相告的、土拨鼠尖叫的, 比要开运动会还高兴! 在他们的兴高采烈中, 果然迎来了班主任在班会上宣布开社团的确切消息,共有八个社团,但报名只对初一初二学生开放,且每人限报一个社团,因为说学生时间精力有限, 搞活动也不能影响了学习。 这已经很好了, 这两天课间大家都在七嘴八舌地热聊, 你问我我问你都报了什么社团。 “我报了武术社, 你报了哪个?” “我报了文学社。” “文学社?听着就无聊, 社团活动该不会就是换个地方集体写作文吧?闷不闷啊,你怎么报了个文学社!” “你以为我想啊?这还是千方百计跟我爸妈争取来的呢!我跟他们说这个文学社就是组织大家写作文,对提高我作文水平有帮助,写好了文章还能入选校报呢, 那‘参加过什么活动、获过哪些奖项’那一栏也有得写了, 我爸妈这才勉强同意的,不然根本不答应我报什么社团!” “我也是我也是!也是跟我爸妈说,记者团去了不是瞎玩的,能锻炼我的口才还有采访能力什么的,好说歹说他们才同意我报的。” “我报校园广播站也是这么跟他们讲的,增加了课外实践,不是去玩的,不然他们根本不答应。” 在八个社团中,除了音乐社、舞蹈社和武术社是带有娱乐性质的, 还能玩一玩,其他的那些社团活动内容真的跟“玩儿”扯不上什么关系,去了真的就是参加课外实践、锻炼能力的。 即便这样,仍有不少家长不同意孩子报任何社团,说这是耽误学习,说学校搞什么社团这不是瞎胡闹嘛!有那时间精力多补补课、提高提高升学率才是正经! 因此参加社团的学生并没有很多,且主力都是他们初一生,初二年级报名的就更少了。 “程砚初,你报了哪个社团?”夏冰洁跟她好朋友李薇一块儿走来,一脸笑盈盈问他。 “音乐社。” “我说什么来着?”夏冰洁朝李薇笑。 “班长你真报了音乐社啊?”李薇说,“还以为你会报校园广播站,或者演讲与口才协会呢!” “他都已经是校广播站一员了。”夏冰洁说。 “对哈!”李薇一拍手,又一指她说,“你也是啊!你俩开学不久就一起被广播站挑去了,这下音乐社你俩又是一个社团,等于进了俩社团,真好!哎呀我也好想去音乐社啊!” “听见没,程砚初和夏冰洁,”八卦天后蔡莹一把拉过她的最合拍聊友杨豆豆悄悄八卦,“他俩都报了音乐社!俩人广播站在一起,音乐社又在一起!” 杨豆豆马上回了她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旁边的周宇宁一秒看懂了,那意思是——不过又是小情侣的一些小把戏罢辽! “可惜我没报上音乐社,”杨豆豆托着腮一脸遗憾道,“不然就能现场磕他俩了。” “我也没报,我同桌报了!”蔡莹立即扭脸对周宇宁说,“你跟他俩在一个社团,可要帮我们多多地捎回来些物料彩蛋啥的啊!我们可就靠着这些物料过活呐!” “你们这架势,”周宇宁一笑,“都赶上磕明星CP了。” “磕明星哪有磕他俩带劲儿!你不知道,现在好多明星CP那绯闻都是营业出来的,根本不是真的,骗粉丝感情罢辽,哪有我们这样近距离磕真情侣带感!” “这金童玉女的,瞧他俩往那儿一站,比校园偶像剧里的男女主还养眼呐,磕他俩四舍五入就是在看偶像剧啊!” “没错没错!”周宇宁就看着她们俩女生又凑到一起星星眼加土拨鼠叫了。 还没忘再一次热切叮嘱他“一定帮我们捎回来第一手物料哈!” “嘿小宁宁!你也报音乐社啦!” 音乐社第一次社团活动上,冯卓一见周宇宁也来了,立马上来跟他撞了一肩膀,快活道:“这下咱们组合人全啦!” “壮壮!大龙!你们也都来啦!” 周宇宁假装一脸惊喜,好像大家全都来了完全是巧合、心有灵犀,才不是他们为了支持陪伴戒网瘾刚初见一点成效的冯大卓重新拥抱健康爱好健康生活而事先密谋好的。 “大卓来了我一点儿不奇怪,”周宇宁演戏演全套接着说,“他从小就爱唱歌唱得还贼好,敲一手好鼓、还会吹唢呐,完全符合音乐社‘至少会一门乐器’的入社要求,但没想到你们俩也都来了!” “还不是被他死活拽来的。”张壮壮瞟了眼冯卓,故意嫌弃地一摊手,“我就会拉个手风琴,他还跟我说他要组乐队,请问有什么乐队是需要有个拉手风琴的吗?” 他的表情实在逼真生动,活脱脱“来我给你们看看什么是真诚的烦恼、懵逼的困惑”,大家都扑哧乐了。 演技比我自然!周宇宁立马心里疯狂为他点赞。 周宇宁又看向了王青龙,王青龙马上一亮乐器“我会吹葫芦丝!” 他摸了摸后脑勺憨憨一笑补充,“去年跟我二姨姥爷学的,也就瞎吹着玩儿,没想到她们说我吹得不错——” 还没说完,就听有老师在那边儿招呼大家集合,他们几个忙都过去。 他们所在的是间蛮大的活动教室,周宇宁就听见老师简单跟他们说了以后每次社团活动的时间和要求等等。 “因为我们音乐社之后会在校运动会、元旦联欢会和校园艺术节等舞台上出节目,节目形式基本是合奏,可分为传统民乐、现代乐队、传统与现代同台合奏等形式,那么大家在平常社团活动时,就可以自行找好合奏的伙伴,四到六人一组,自选曲目进行练习,之后老师会依照你们的演出效果,择优报上出节目的名单。” “现在,大家自行找好组员吧!” 话音一落,现场同学纷纷动了起来呼朋引伴,周宇宁程砚初他们这个组合成员立即更紧密地站到了一起。 “咱们正好五个人,”冯卓打了个响指,“完美符合人数要求!” “能自己找伙伴的,这个好!” 周宇宁连连点头,就听见周围奔走的其他同学也都在议论。 “所以这是组合跟组合之间PK呗,谁厉害谁上场,有意思!” “那要是有的组合成员都是强手,人家强强联手怎么办?那不回回都是他们上台?” “不能吧?让大家自己组队,那不都是找认识的人熟的人?不熟的再强,也扭不到一块儿吧。” 话音未落,就听见有同学跟对方寒暄,“XX你好,听说你是吉他高手,我们队伍正缺一个吉他手,有没有兴趣来我们队?” 刚才还说“不能吧”的同学瞬间张大了嘴。 周宇宁他们也在这个找伙伴的过程中又涨了一层见识。 就看见现场不少同学在来回奔走拉帮结伙,有冲着感情跟默契组队的,更多的是冲着狂揽高手成员而组队的。 “他们那边儿又拉了一个高手过去!”王青龙急得直嚷嚷,“我刚听见他们说了,那个是高手!我们要不要也拉个高手?” “问题是高手咱都不熟啊,拉个不熟的进来多尴尬,人一个人也不会乐意来咱们这全熟人局啊。”冯卓一指程砚初,“咱有班长这个高手就够了,他能一带四!” 张壮壮对程砚初投以了一个“同情无比哥们挺住”的眼神。 “可咱们一个钢琴、一个手风琴、一个鼓跟唢呐、一个葫芦丝,”王青龙掰着手指头数,“哎周宇宁你是啥?” “笛子。”周宇宁忙说。 “笛子?你啥时候会吹的笛子啊?”冯卓立马惊奇道,扭头问程砚初,“你知道他会吹笛子吗?” 程砚初一点头,“入社才艺考核那天知道的。” “所以你之前也不知道!”冯卓立马微妙的心平衡了,又问周宇宁,“你啥时候会吹的笛子啊?都没吹给我们听过,我们都不知道!” “哎呀这个不重要,待会儿再说!”还掰着手指头的王青龙急忙挤开他的打岔,又从头开始数,“所以咱们一个钢琴、一个手风琴、一个鼓跟唢呐、一个葫芦丝、一个笛子,”他满脸茫然看向众人,“这能组个什么组合?” “当然是民乐组合啦!”冯卓一拍他狗头,“是不是班长?” 程砚初一点头,“嗯,我们组个民乐团,唱唱民谣,歌曲的选择范围还是很大的。” 他补充道:“我还会点儿吉他。” 冯卓顿时一握拳,“稳了!” “真、真的稳了吗?”王青龙弱弱道,见大家都看他忙摆手说,“我对班长是老有信心了,可我对我自个儿没信心啊,我葫芦丝就瞎吹着玩儿的就一半吊子,要是——” “放心吧!”冯卓大手朝他肩上一拍,“有班长呢,班长能一带四,带我们飞!” 第86章 第 86 章 一把火乐队真的火!作词…… 程砚初果然不负众望,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多次带领着他们杀出重围,让他们的“一把火”组合成功登上了多次校级表演的舞台, 让这个奇怪的乐队一时间简直名声在外, 提起他们就没有不知道的——“就是那个有手风琴跟唢呐葫芦丝的怪咖乐队!” “什么怪咖乐队!”冯卓直嚷嚷,“我们这叫吹拉弹唱全都有!” 就这样,他们这个吹拉弹唱全都有的“一把火”乐队,以成员多数半吊子的弹奏水准,以他们或清澈或摇滚或磁性或低沉或明媚或烟嗓嘶吼的声音, 在最青春逼人意气风发的年华里, 在最朝气蓬勃无畏无惧的学生时代, 在这个回忆里流着金的青葱校园, 在这个东北小城的春夏秋冬, 他们一首接一首唱着罗大佑的《童年》《光阴的故事》,唱着小虎队的《爱》《红蜻蜓》《蝴蝶飞呀》,唱着朴树的《白桦林》《那些花儿》《生如夏花》,唱着周华健的《朋友》, 唱着陈奕迅的《十年》…… 并且怒改了《十年》的歌词, 在歌词里畅想了一把十年后他们这一群人仍不变如初的友谊。 “十年之前,我就认识你,你我是朋友,我们还是一样,一起躲在避雨的屋檐,放声大笑甩一身湿漉。” “十年之后,我们是家人,还常常打闹,只是都大人了, 再也不想害你发烧感冒,朋友最后都会变为家人……” “改词算什么,他们还自己作词作曲唱原创歌曲呐!”有同学坐下面热烈地交头接耳。 “没错没错,他们‘一把火’组合可真猛,上个月才刚出了一首原创歌曲,听说今天又要唱一首新的了!” “又是他们自己作词作曲的?” “当然了!肯定又是那个周宇宁作词、程砚初作曲,这俩是他们组合词曲担当——” “他们来了来了!” 只听台上主持人报幕说,“下面请欣赏由校音乐社‘一把火’组合带来的原创民谣——《四时小院》!” 帷幕拉开,几个素衣白衫的帅哥已经与各自的乐器为伴,在台上准备就绪。 一段舒缓的前奏过后,底下的学生们就听到台上那几个帅哥,用那把子清澈舒朗的嗓音,和着悠悠笛声与琴音,吟游诗人般缓缓唱出: “春草青,海棠花开,春风春雨春满帘。 夏虫鸣,绣球栏外,小院摇椅满天星。 秋叶黄,葡萄藤上,风和日朗放风筝。 雪满天,柴门犬吠,围炉夜话真闲趣。 春雨润,绿肥红瘦,桃李又是一年春。 西瓜甜,暴雨如注,一只网兜出窗来。 海棠熟,蟋蟀声声,卧看牵牛织女星。 北风紧,灯笼白雪,又到围炉夜话时……” “绣球栏外,小院摇椅满天星,我喜欢这句!”蔡莹一把拉住周宇宁狂冒星星眼,“同桌,你们也太有才了!” “现在回回自己作词作曲都上瘾了吧!你们‘一把火’简直是咱学校所有乐队中实力之最,你们靠原创歌曲出圈啊,独一份啊!作词周宇宁、作曲程砚初,两大才子联袂,就问还有谁是敌手啊!” “哪有哪有,”周宇宁小脸飞红忙摆手,“班长作曲是真厉害,全靠的他的古风曲子,我填的那些词儿就是瞎填着玩儿的,单看我的词就是口水歌。” “哪有口水歌?我觉得那些词儿都很好听啊,”杨豆豆马上说,“有韵味,还朗朗上口,好几句我都喜欢。” “是啊是啊!我还喜欢秋叶黄葡萄藤那句,”蔡莹说,“还有一句,‘暴雨如注,一只网兜出窗来,’是这么说的吧?” 她满脸好奇,“怎么你们下着大雨的时候,还拿网兜捉蜻蜓了?” “不是,”周宇宁扑哧一笑,“捉的不是蜻蜓,是海棠。” “海棠?啊我知道了!”蔡莹一拍桌子,“是海棠果吧!你家跟杨豆豆家一样,也有海棠树!” 周宇宁连连点头。 蔡莹又说:“你和班长的词跟曲啊就是配合得妙,好像水藻跟水,谁也离不开谁。” 而且这俩帅哥往台上那么一站,咋就那么般配呢! 看他俩站一块儿一个吹笛一个弹琴,要么一个吹笛一个弹吉他,看着咋就那么养眼、那么赏心悦目呢! 简直是叫人怦然心动啊。 忽然就听蔡莹说,“我现在不想磕夏冰洁和班长了,我想改磕你和班长,还来不来得及?” 周宇宁:“……!!!” 啊??? 在“一把火”乐队火遍全校的过程中,冯卓同学也跟着从网瘾少年摇身一变成了吹着唢呐的摇滚少年,天天课余时间都在琢磨着怎么排曲练曲、精进他打鼓吹唢呐的技艺,还有在程砚初、张壮壮和周宇宁仨义务家教的联合监督下苦逼地学习,他已经很久没有踏入游戏厅网吧一步了。 并且,在一场又一场的校园演出中,吹着唢呐的冯大卓还幸运邂逅了他一眼倾心的命定女神! “他登月碰瓷,人家女神认不认识他都两说。” “女神当然认识我!”冯卓立马给了张壮壮一个爆栗,“她还笑得好温柔好温柔夸我唢呐吹得好、鼓打得好呢!” “女神如此青睐我,我必须得加倍努力才行啊!”冯卓斗志满满地一握拳! 大家面面相觑,都默契决定先不戳破他的粉红泡泡吧——他如今在音乐和爱情的激励下迷途知返重获新生,实在可喜可贺啊! 春夏之交多雨,考试这天早上外面又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周宇宁看着窗外的雨幕就烦躁——行路难行路难雨天行路难,他真的好讨厌下雨! 但就是下冰雹也得上路,有考试呢,再迟出门不赶趟儿了! 周宇宁急急扒拉完饭,脑内幻想自己是超人刷地一披雨斗,骑上自行车就冲进了漫天滂沱大雨中。 骑到半路,雨越下越大,直接从大雨迅猛升级成了大暴雨! 电闪雷鸣中,雨下得跟天要漏了似的,泄洪般从天上朝人间狂泼! 周围的天很快黑成了世界末日,除了间或一道炸雷闪电劈得人心惊肉跳,天地间好似就剩下惊涛骇浪般不断倾盆的雨,周宇宁一人一车狼狈穿行于其中,跟鬼片似的惊心动魄。 好嘛,好像真成超人要历经艰险去拯救世界了似的,可惜他这个超人连自己都拯救不了。 ——雨太大,风又急,掀得雨斗早就丁点不管用,除了头顶肩膀两处勉强幸免于难,身上早淋得湿透透了。 瓢泼大雨不管不顾疯了般朝人脸上身上砸,好像不停被人的拳头兜头兜脸猛招呼,浑身上下都生疼。 没有像我这样单方面挨打毫无还手之力的超人,周宇宁在狂风暴雨中艰难呼吸一口,没有! 但苦中作乐的业余rapper界超人宁有一枚! “狂风吹乱我的发,yo!” “暴雨打湿我的头,yo!” “闪电闪亮我的眼,yo!” “轰雷轰爆我的心,yoyoyoyo!” “左轰轰右轰轰,脖子扭扭屁股扭扭,上轰下轰咱们来做运动!”[1] “轰轰手呀轰轰脚呀轰轰轻呼吸,学宁宁轰轰呼呼你也不怕啦!” “穿越暴雨我不怕不怕啦,我胆子恁么大,不怕不怕不怕啦!”[2] 周宇宁柔弱的肉身在风雨中骑行得面目扭曲龇牙咧嘴,强壮的灵魂却坚韧如斯大声咆哮“不怕不怕不怕啦!” “咔!”惊雷一道劈在周宇宁头顶,握车把子的手腕它有点麻! “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Yo!”rapper超人宁吼得超大声,“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Yoyo!”[3] 终于yo着骑到学校,带着满身滴答雨水飞溅泥浆、落汤鸡般湿淋淋惨兮兮飞速挤进教学楼大厅的一刻!精神上的周宇宁yoyo亢奋,肉身上的周宇宁只觉劫后余生! 天啦噜这顶风冒雨电闪雷鸣半小时的末日大逃杀终于yoyo地结束了! rapper超人宁离体,周宇宁本宁飞速一收雨斗,衣裤雨水一拧湿鞋一脱,控出的水够养二两鱼! 再一提鞋啪嗒啪嗒,水球在我鞋子里yo! 来不及拾掇,脚踩水球的周宇宁火急火燎往楼梯上卷,踩着上课铃呼哧带喘紧急一刹车,五楼考场到达,已经开考了! 紧急找自己考号座位呲溜一屁股坐下来,答卷没留意一下洇湿一小片卷面! 不慌不慌,周宇宁手起手落袖子一撸一卷! 胳膊也湿乎乎,不怕不怕,他胳膊悬空下笔如飞——宁宁出手保证不蹭湿一块卷面! 铃响收卷,周宇宁浑身一松朝椅背上一靠,这才发现,自己脚边的地面早积了两滩水渍。 “周宇宁!”忽然听见程砚初喊他,“陪我去趟老师办公室。” “好喔。”周宇宁弹跳起身,跟程砚初一起走出了教室。 “你去老师办公室干嘛呀?”周宇宁问他。 “刚物老师给了我办公室钥匙,让我给他取一趟咽喉含片,”程砚初晃了晃手里的保温杯,“再打点儿热水。” “喔喔。”周宇宁明白了,物老师今天给他们监考,课间去送卷子了,肯定是腾不出空回办公室,所以叫班长这个物课代表帮他跑一趟。 两个人下到三楼,开门进了物化学组办公室,一进门程砚初就反手将门一锁,回头对周宇宁说:“脱衣服,快!” 第87章 第 87 章 穿了他衣服,还间接接吻…… “啊?”周宇宁呆瓜似的一脸懵逼。 程砚初直接上手拉开了他的校服拉链, “你衣服都湿透了,还穿身上考一上午试这不擎等着感冒吗!赶紧把湿衣服脱了,穿我的!” 说着, 程砚初飞快脱了自己的校服外套, 又一把脱掉了里头的T恤衫,一边催促着周宇宁赶紧换衣服。 周宇宁这才恍然回神儿,连忙低头脱自己衣服。 看见班长T恤衫一脱上身直接光膀子了,露着挺拔如白杨般的脊背,周宇宁解里衣扣子的手不觉就一顿, 程砚初直接大步上来给他解了扣子脱掉, 兜头将自己那件T恤衫套在了他身上。 “裤子也脱掉!”程砚初脱下校服裤子, 露出里面的运动裤, 一面催促他, “快点儿,不然我帮你脱了!” 周宇宁赶紧背过身去,乖乖自己脱裤子。 眨眼间一条灰色的运动裤就递了过来,周宇宁忙伸直腿套上。 班长的T恤衫比他的大, 穿在身上直接是大号宽松版, 运动裤也比他的裤子长,好在班长的运动裤都是能里外两穿的,打小潮到大的潮boy班长不喜欢穿线裤,嫌线裤丑,他校服裤子里面套的都是运动裤。 周宇宁换上了这干爽的一身,衣服裤子里还带着班长的体温,瞬间就觉得身上一暖,他穿着一身湿哒哒直往身上贴的衣服裤子考试时真是不好受,答题答到后半场身上控制不住地一阵阵发冷, 班长这身干爽衣服给他换得真是太及时了。 就是班长把T恤衫给了他,上身校服里面可就什么都没穿了,“班长你会不会冷啊?” 外面可一直在下着雨呢。 “不冷,我还热呢,脱了两件给你现在正好。”程砚初看了看周宇宁,弯腰蹲下给他卷了卷两条裤腿。 又去物老师的办公桌下拿了双凉拖鞋过来给周宇宁,“湿鞋湿袜子也脱了,换上这个。” 周宇宁一惊:“你怎么把老师的拖鞋拿过来了——” “没事儿,我跟物老师说了,他同意了的。今天雨这么大特殊情况,没人会抓你在教室里穿拖鞋。” 周宇宁这才放心换上凉拖鞋,心想,班长这趟是来给老师取东西的,结果还叫他借走老师一双拖鞋穿。 换上了干爽的凉拖鞋,这下真是从头到脚都暖和了,扭头一看,程砚初已经把他换下来的湿衣服湿裤子挂在了靠窗那边儿的晾衣绳上,周宇宁又惊了一跳忙叫:“你在老师办公室晾衣服,也跟老师说过了吗?” 头回看见学生跑老师办公室来晾衣服的! 物老师是脾气好好说话,但有这么好说话的吗? “当然,”程砚初回头朝他眨了眨眼,“放心,老师不同意,我哪敢来这儿晾啊。” 他跟物老师说的时候,老师是卡了一下壳,不过最后还是同意了。 不同意能咋办,谁让教室里又没晾衣服的地儿,这雨下得中午都不带停的,总不能让学生穿着湿衣服考一天试。 程砚初拿了毛巾架上的毛巾,过来帮周宇宁擦头发。 “头发已经干差不多了。”周宇宁说。 “再擦擦,省得头疼影响了考试。”他两手拿着毛巾给周宇宁呼噜毛。 周宇宁扑闪着乖乖的睫毛,任由着他给擦。 擦完,程砚初伸手碰了碰他额头,“还好不热,没发烧。” 又碰了碰他脸颊,惊了一下,“小脸儿冰凉的!”当即伸出两只手,掌心贴上了他的脸,“给你焐焐。” “好呀。”班长的掌心真暖和呀,周宇宁被舒服到了,猫儿似的眯了眯眼。 看着他小刷子似的睫毛扑闪得怪可爱的,程砚初忽然就觉得手有些痒,有什么拉着他的手非常想去摸摸他的睫毛。 “呀!”那双猫儿眼忽然睁圆了,周宇宁叫了一声,“你给物老师接水了吗?还有咽喉含片!” 可不能忘了正事儿啊。 又借人家拖鞋穿、又搁人这儿晾衣服的,结果把要给人办的事儿都忘在脑后了,那物老师就是脾气再好,回去脑袋上也要气冒烟儿的。 “这就接。”程砚初笑了一声,伸手呼噜了一把他脑袋,“忘不了!” “你也来喝口热水。”程砚初又叫他。 周宇宁跑过去,接过班长拿一次性纸杯给他接好的一杯温热水,咕嘟咕嘟喝了两口。 正要再拿一个纸杯给班长也接杯水喝,就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程砚初直接拿走了他手里喝剩下的那半杯,一仰脖喝完了。 周宇宁眨巴眨巴眼看看他,又看看那个水杯,脑子里忽然蹦出他同桌蔡莹说的“用同一个水杯喝水是间接接吻喔!这是相当暧昧的行为!” 又想起蔡莹上回说的想磕他和班长CP的话,耳朵尖儿顿时有些发烫。 回到教室继续开考下一门的时候,周宇宁答着答着题耳朵忍不住又阵阵发烫了——他身上现在穿的T恤运动裤可都是班长贴身穿的,贴身穿的诶! 贴身! 现在贴在他的身上了! 周宇宁心里忍不住怦怦狂跳。 不知道这跟用一个水杯喝水比起来,哪个更暧昧喔! “常青市不愧是常青市,好大好繁华啊!” 走在常青市车水马龙的街头,周宇宁边嗦着手里的圆筒冰淇淋,边极力克制着自己满心的兴奋——就这样在川流不息的大马路上走着,边走边看着路两边林立的高楼大厦,简直像走在电视剧里的摩登大都市里一样诶! “喜欢这儿吧?”走在他身旁的程砚初看着他笑,“喜欢以后咱们就多来,火车五十分钟就到,一有空咱们就来!” “好哇好哇!” 常青市作为他们省的省会城市,离他们所在的小县城不算太远,但周宇宁长这么大,这次也才是他来常青市的第二次。 第一次来的体验很糟心,不提也罢,这次跟班长趁着暑假里的一天闲暇坐了火车一块儿来,就开心太多太多了! 克制着拨棱脑袋的幅度,微笑看着路两边高楼上的巨幅明星海报,还有一个接一个临街的大大玻璃橱窗里展示着的各种各样吸引眼球的东西,周宇宁觉得自己两只眼睛简直都要看不过来了。 “巴黎路那边儿新开了家影院,据说老好了,不是咱们那儿的破电影院那种,听说是一种很新的影城,规模很大,是常青市第一家影城!” 程砚初跟他讲,“反正到了你就知道了,保管让你惊喜到。” “嗯嗯!我现在就超级期待了!” 像这样阴阴的夏日午后,就适合坐进电影院里,跟着一部电影晃晃悠悠地做个闲闲的梦啊。 有对学生情侣跟他们擦肩而过,看到那个男生忽然低头咬了一口女生手里的冰淇淋,女生也马上扭头咬了一口男生手里的冰淇淋,然后俩人就含情脉脉地对着傻笑,看到这一幕的程砚初有些不自在地扭过了脸,不看那对腻歪的小情侣。 但下一瞬,看着身旁的周宇宁在吃着冰淇淋,看着看着,他忽然就不知怎的鬼使神差侧过脸一低头,啊呜一口咬走了周宇宁手里的一大口冰淇淋。 咬完马上扭开了脸,耳根子烧得飞红,又忍不住眼角余光偷瞄周宇宁的反应。 但没等来周宇宁啊呜一口来咬他的,周宇宁小天使般把自己的冰淇淋递到了他嘴边。 “我尝尝你的是什么味儿的。”程砚初忽然就觉得脸有点儿烫,马上把自己的冰淇淋怼到了周宇宁嘴边,“你也尝尝我的。” 周宇宁就一低头,也咬了一口他的。 “怎么样?”程砚初马上开心道,“香草的是不是也好吃?” “嗯嗯!下回我也要香草的!” 看他手里的冰淇淋吃完了,程砚初又拉着他去买新的冰淇淋。 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排队的都是一对一对的学生情侣,就他们俩男生突兀地杵在情侣们中间。 周宇宁都觉出那些小情侣的目光好像似有若无地都在朝他俩看,扭头一看班长,班长英俊的帅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泰然自若。 排到他俩的时候,班长跟往常一样先把冰淇淋递给他,但又跟往常不一样好像故意似的,又啊呜咬走一口他的冰淇淋! 班长今天是怎么了,好像忽然变幼稚了?变身啊呜怪了,动不动就啊呜一口咬走别人冰淇淋诶! 周宇宁无奈地摇摇头,吃了好几口冰淇淋后才后知后觉——班长咬了他的冰淇淋,那会儿他也咬了班长的冰淇淋,他俩这样咬来咬去的,那岂不是又相当于……那个间接啥啥了吗! 比用同一个水杯喝水还那啥啥诶! 周宇宁耳根子又腾地一下飞红了。 “我们一会儿先去看电影,看完电影吃个饭,去吃那家很有名的韩式拌饭,据说他家石锅拌饭和铁板豆腐超好吃,估计你铁定又要吃撑了!” “那正好之后就在街上逛一逛看看夜景,然后咱俩再坐着火车回家!”程砚初说。 “好耶好耶!”周宇宁连连点头。 坐着火车来吃饭看电影,听着咋那么浪漫呢! 等他坐进观影厅里的时候就发现,这次出来看电影,比他想象的还浪漫诶! 周宇宁从前关于看电影这件事的印象,还是小学时每学期都有一次的集体看电影,拿着坐垫走在班级队伍里,大家浩浩荡荡出发,春游一样集体去他们县城那家又老又破的小破电影院里看爱国电影的时候呢。 可此刻!坐在班长口中这个常青市第一家影城的放映厅里,屁股接触到的是舒舒服服的软靠背椅,坐着好舒适好安全,不是小破电影院里又凉又硬又滑屁股跐溜跐溜往下打滑的椅子! 手里还有班长买的爆米花和汽水,周宇宁这才惊讶发现,原来跟班长出来看电影,跟从前的大家一起看集体电影,是这么不一样的! 一口爆米花一口汽水,享受得整个人都美了的周宇宁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这才叫看电影啊! 看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小龙女到了大荧幕里,摇身一变成了爱说爱笑又爱闹的搞笑女,周宇宁跟班长一起跟着周围观众哈哈喷笑出声! 就是说,这份看电影的快乐超值加倍了。 这部电影不仅有轻喜搞笑的部分,它还是部爱情电影,电影里成了好几对情侣,看着他们在大荧幕上做足喜剧效果地腻歪来腻歪去,其中有一对情侣专爱一个碗里吃东西——吃冰淇淋喜欢俩脑袋凑一起吃同一杯,吃面喜欢俩脑袋挤一块儿吃同一碗,俩人表情浮夸地说这叫做恩爱! 就有人说:“你俩要不要这么肉麻啦?都不嫌对方口水的吗?” 小情侣俩马上反驳说:“怎么会啦!喜欢的人怎么会嫌对方口水啦!” 看电影的周宇宁和程砚初他俩,从同一个爆米花桶里掏爆米花还再次碰到了一起的手,就是齐齐一顿! 不过下一秒,俩人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掏爆米花了,只是两个人的耳朵都同时悄悄红透了而已。 第88章 第 88 章 不可抑制的怦然心动 秋高气爽中, 他们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校运动会,在班主任的动员下大家踊跃报名比赛项目,程砚初身为班长为起带头作用, 一口气报了好几个项目。 连周宇宁都在带领报道稿小组为上场的运动健儿们猛吹彩虹屁的间隙, 抽空去扔了个铅球。 这还不只,他还被临时抓壮丁帮同学去跳了个高,结果一下跳猛了落出垫子外,膝盖蹭伤流血脚也扭了。 程砚初和夏冰洁这边儿刚一起跑完男女混合4×400米接力,夏冰洁不慎摔倒膝盖蹭伤, 她闺蜜李薇马上说让班长送你去医务室! 谁料刚喊出一个程字, 就见程砚初风一般从她们身边直直刮过去了! 完全没看见她们似的, 直奔不远处被蔡莹杨豆豆俩人搀扶着走来的周宇宁而去。 周宇宁似乎也受伤了? 她们就眼睁睁看到程砚初冲过去, 在周宇宁身前蹲下了, 好像是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口,还摸了摸他的脚踝?然后就一把将周宇宁公主抱了起来!朝医务室的方向飞奔而去! “我好像第一次看见……”李薇大张着嘴发怔似的喃喃,一个男生把另一个男生公主抱的! “他超爱!他真的超爱!啊啊啊我又磕到了!”初宁CP的头号粉头蔡莹扯着杨豆豆的手臂疯狂土拨鼠叫。 “他俩这体型差也太……”杨豆豆吞了吞口水,也一脸眩晕, 太好磕了吧! 一个高大一个小只, 轻轻松松一把就抱起来了!这男友力!这娇妻感!俩女生对着土拨鼠狂叫,我的妈呀这是摁头让人嗑呀! “咋还抱起来了……”旁边有男生狂抖鸡皮疙瘩一脸不适。 蔡莹她俩光速噤声。 磕男男CP啥的这纯纯小众邪门爱好,决不能舞到人前给正主惹麻烦! “抱咋的了?”蔡莹立马如老母鸡护小鸡崽儿,“俩男的就不能抱了?人家都受伤了!” “班长……你把我放下来吧,我能走的。”周宇宁小脸儿都红成了猴屁股。 程砚初看了他一眼,只回了简短仨字,“你不能。” “那改背的吧,你这样抱着我……”周宇宁心怦怦狂跳,艰难道, “我太沉了。” “你轻得不得了,”程砚初甚至还把他小幅度颠了一下,“抱两个你我都健步如飞。” 健步如飞到医务室,就看见乌央乌央的都是运动会上受伤的学生和陪同他们来的人,挤了一屋子,屋里就一个女大夫。 等待的时候程砚初又摸了摸周宇宁的脚踝,周宇宁立即说:“没事的,我觉得就是崴了一下。” “嗯,我摸着骨头也没事,待会儿让大夫再看看。” 程砚初视线又移到他膝盖处流血的伤口,周宇宁又马上说:“这里更没事了,就是蹭破点儿皮!” 他都怪不好意思的,就这点儿小伤还用得着人陪着来,瞅把班长紧张得! 周宇宁果然只是小伤处得很快,程砚初扶着他出来的时候脸色却不大好看。 那大夫给宁宁清洗消毒伤口时下手也太重了,早知道不用她了,他自己给宁宁弄! 连要个冰袋冰敷一下也没有,虽然没伤到骨头,那脚踝都肿那老高了,崴了脚不应该第一时间冰敷吗?她居然说不用!什么破大夫! “咱去校外诊所再看一下。” “他他、再次、把我们无视过去了!”夏冰洁闺蜜李薇眼睁睁看着今天第二次拿她俩当透明人从面前经过一个眼神都没给的程砚初,忍不住不满地小声嚷嚷。 头次没听见喊他也就算了,这次她们迎面走来正正打个照面哎!这都目不斜视直接走过去了! 程砚初眼神儿啥时候这么不好了?? “他都不说问你一句,你明明也受伤了!”李薇为夏冰洁抱不平,哪有男生放着身边受伤的女生不管,跑去紧张另一个受伤男生的? 这样做的还是绅士班长程砚初! “以前还觉得他绅士看来是我走眼了,”李薇愤愤道,“他明明也一样直男!” 置身边女生的求助不管,只管好哥们! 哪怕你问一声给个眼神,说句我喊谁谁送你去医务室吧,也不至于让人这样……尴尬!受伤! “到我们了,快进去吧!”夏冰洁制止她继续说下去,若无其事地率先走进医务室,一颗心却不由自主地往下沉了沉。 那两人……恐怕不只是好哥们那么简单吧。 “我去班长,你这个音乐盒快要黏好了啊!” 冯卓看到程砚初这半个月一直在辛辛苦苦捣鼓的那个DIY龙猫树屋音乐盒,马上要竣工了!不禁一脸瑞思拜。 “你是真有耐心烦儿啊!” 回想半个月前,他来程砚初家那次偶然看到班长在鼓捣这个DIY音乐盒,当时就眼前一亮——他正愁不知道送他心仪的女神什么生日礼物好呢,可巧让他看到了这个! 这个八音盒看成品图相当漂亮啊,是个女生都会喜欢,还很特别,不是烂大街的大众款,送这个给女神女神绝对喜欢! 然后冯卓就悄悄地去买了一个同款,回来连夜拼装,满心都是等他把这个大惊喜拼好了送女神那天,女神一定会被他感动得心花怒放! 结果,女神会不会感动不知道,他自己先被这个手工过程整崩溃了——真的太太太繁琐了、太太太折磨人了! 什么都需要自己一个一个做,注意,是所有的全部的小零件,每一个都需要自己动手拼装然后黏上,每一片树叶都要自己剪、每一朵小花都要自己黏,所有的花花草草,都需要用镊子夹着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贴进去! 关键那些配件太零散了,找配件都找疯掉! 一个个零部件也都小得让人冒火,组装难度十分大超级耗时不说,有些步骤它压根儿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树屋的细节又多到爆炸,逼得他这个急脾气好悬没差点儿一剪刀给碎成齑粉! 反正冯卓肠子都要悔青了——当初到底是哪根弦搭错了,为啥要买个这玩意儿回来为难自个儿呢! 直到今天他那个树屋进度还完成不到十分之一,看着程砚初这个已经卓有规模快大功告成了,冯卓是真心实意地膜拜,佩服得五体投地——这玩意儿看着好像随便一弄就成,实际有多难有多挑战人的神经有多折磨人,只有谁弄谁知道。 “你这诚心都能感动天了!又是小宁宁最喜欢的宫崎骏的龙猫,他收到你这个生日礼物,肯定感动疯了!” “你究竟是咋做到的,这么这么磨人的东西,你怎么坚持做下来的呢!”冯卓好奇极了。 程砚初却只微微一笑。 这算什么,比起周宇宁亲手做给他的那些冰雪庄园、亮灯圣诞小屋的生日礼物,他这动手难度也就九牛一毛。 “我真是对你拜服得五体投地。”冯卓又对他竖了个大拇指,“就是服气!像我这种没耐心的手残党,还是买现成的吧!” “现成的也一样表达心意,重在心意嘛,只不过……”程砚初看着这座他一点一点从无到有搭起来的龙猫树屋,眼神无比温柔,“比不上自己亲手做的,更有心意。” 买现成的千好万好,却终究少了一样东特性。 小王子对他的玫瑰的独特性。 眼看着周宇宁的生日快到了,今年寻思送个什么生日礼物给他的时候,程砚初想着想着就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往年他送给周宇宁的生日礼物,好像只有贵重,没有独特性。 无论是送给宁宁的小王子音乐盒,还是会飘雪的圣诞水晶球,还是自行车,虽然也有投其所好、也有实用性,对那些礼物周宇宁都是一通爆夸、表示他非常喜欢,可比起宁宁送他的,他却忽然发现,在独特性和心意方面,他远远不及。 远不及宁宁送他的,独一无二。 宁宁送他的那些生日礼物件件都是亲手做的,无比花心思、无比用心,而他送宁宁的,虽然也用了心,但却是只要有钱就能买到的。 不,还不只这一层差别,最关键的差别在于,他送宁宁的那些礼物,没有付出他的劳动与时间。 他也终于后知后觉地真正意识到,宁宁送他的那些亲手做的礼物是怎样珍贵难言的无价之宝——那些礼物每一件里都凝聚了宁宁的心血,每一件里都带有他的体温,带有他的心力,带有他的时间,带有他的心意,甚至还带有他的肌肤触感,带有他的期待与寄托…… 这些无比无比的珍贵,比什么都珍贵。 他收到宁宁亲手织给他的围巾,收到他亲手织的手套的时候,他会情不自禁地在夜晚一个人的时候,将手套抱在怀里,将脸贴在围巾上,感受着上面还依稀留有的宁宁的体温,和他的气味; 想象着他织这条围巾、这双手套的时候,那灵巧无比的十指是怎样漂亮地游走在毛线脉络中,宁宁每一次织起围巾手套时,又是怎样的情景、怀有着怎样的心情。 他会不会也边织边傻笑,就像他这样,仅仅把它们抱在怀里贴在脸上,就会情不自禁地傻笑出声。 在飘着鹅毛大雪的寒冷清晨,他戴着宁宁织的暖绒绒围巾走在上学路上时,戴着他织的手套放学回来打开空荡荡没一个人在里面等着他回家的家门时,以及在每个做题到深夜,疲累与孤寂又将他席卷的夜晚时,只要将脸贴到那条围巾上,安安静静地贴一会儿,他都情不自禁地会感到温暖、慰藉,与怦然心动。 ——有人在在乎着他,有人在想念着他。 甚至脸贴上围巾的瞬间,就好像触碰到了周宇宁的皮肤触感,触碰到了他藏在一针一线中的每一次呼吸与心意,这种通过一个物件,心与心之间更加贴近密不可分的羁绊连接,令程砚初真是一次又一次的狂喜,一次又一次的怦然心动。 不可遏制的怦然心动。 所以今年周宇宁生日,他一定要送对方一样他亲手做的,也带有他的体温,带有他的气味,带有他的时间,带有他的心力,带有他的皮肤触感跟期待寄托的,一样独一无二的东西。 一样跟他的人跟他的心连接很深很深的,独一无二的东西。 一样也会让周宇宁在看到它的时候,在灿烂的清晨在热烈的午后,在起风的夜晚在微凉的黄昏,看到它就会忍不住想起他的东西。 第89章 第 89 章 幸福得简直要晕眩! “哇!这个龙猫音乐盒也太漂亮了叭!”周宇宁被眼前的龙猫树屋八音盒惊艳得心里小鹿乱撞怦怦狂跳。 这是一个奇幻森林场景的八音盒, 八音盒上面有个三层的森林树屋,一层有龙猫和两只兔子公仔在玩耍,它们旁边有一张树桩做的小桌子, 有树桩做的一圈栅栏和点缀着的花花草草, 生机盎然可爱有趣,看一眼仿佛置身到了童话里的森林中。 二层树桩上有一个小小卧室,说是卧室其实就是一张床和床头灯,周围有几只可爱的蘑菇啊花花草草啊活泼泼地环绕着。 三层是个小小客厅,有一张怪温馨的小沙发, 还有树桩做的桌子和凳子。 有树桩做的木板小路, 童话里那样一个叠一个敦实可爱地一路盘旋而上, 从一楼盘旋到三楼。 树屋周围还有一圈小轨道, 还有一辆非常动漫风的小火车呢, 整个树屋八音盒童趣盎然,有动画片里那种温馨治愈又可爱精灵的感觉扑面而来。 周宇宁趴在那里睁圆了眼睛一一细看,这个音乐盒太令他惊喜了,因为它一看就不是买的做现成那种, 看得出每一个小部件都是班长一点一点拼装起来的。 除了各种形态的树桩的含量非常高之外, 所有的蘑菇啊花花草草什么的都要一点一点黏上去的,而这个奇幻森林中的花花草草又特别多! 这个太太太费时间和心血了,而且做出来的成品还这么好、这么漂亮这么令人惊艳!周宇宁不住表达着他的喜欢跟赞美,对程砚初狂竖大拇指,幸福得简直要晕眩。 “它也能亮灯的。”说着,程砚初一按底座开关,周宇宁就看见他面前的龙猫树屋一下亮了起来! “哇!”梦幻迷离的光线在奇幻森林小屋中点亮,好像一秒穿越到了童话世界,穿越到了宫崎骏动漫里的世界! 同时奏起的音乐也是宫崎骏动漫里的音乐, 八音盒的旋律动听地响起来,是那么美妙,那么令人感动,还有心动。 周宇宁觉得他的心跳仿佛都加快了,在胸腔里一个劲儿扑通扑通狂跳! “我真的好喜欢这个礼物!”他一下就扑到了程砚初身上,抱住他整个人喜不自胜。 程砚初似是反应不过来的整个人空白了一两秒,才恍然回魂般连忙伸手揽住了他,嘴角的弧度越咧越大,再次露出了一个傻笑。 当晚,周宇宁就把这个龙猫八音盒放在了床头,按了开关,拧了一圈底部的发条,在树屋梦幻的光晕中幸福地躺在枕上,听着熟悉的动听旋律一遍一遍在耳边奏响,空灵的旋律慢慢带着他似是走入了一个很美丽很美丽的森林,森林深处发散着梦幻迷人的光…… 过了不知多久依稀在这旋律中他飞向了很高很高的星空,周围有一颗又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绚烂的光芒从他们身边一闪而过,飞逝过去的就是一整个光年…… 接着他又飞去了奇妙探险般的大峡谷,飞去了无边无际落日熔金的海洋…… 周围的风景梦一般地不停流动变换,不变的是身边陪伴着他的总是那同一个人,同一个他熟悉无比信任无比又眷恋无比的那个人。 他们两个手牵着手,一起在神秘美丽的森林中徜徉,一起奔跑着去追光,又一起在无边无际的星空中飞翔…… 飞啊飞,飞过河流与稻田,飞过高山与海洋,飞到天边,飞到宇宙尽头,飞到他俩约定好考大学要结伴一起去的那座遥远浪漫的海上花园城市,飞到怀揣着无限憧憬与可能的他们两个人的未来…… 许是梦里的一切实在美好绚烂得不像话,被闹钟吵醒时的周宇宁嘴边还挂着笑,坐起来揉着眼睛怔了半天,回想着梦中天马行空的一帧帧画面,又忍不住傻笑了起来。 结束兵荒马乱的洗漱吃饭,蹬上自行车骑行在乡间小道的时候,忽然就发现,河边的柳树不知何时新出的绿意已氤氲成了一片,明明几天前还是一树一树新抽出来的嫩芽呢,现在已然汇聚成了烟笼纱罩的无边绿意! 是浅浅的绿,新新的绿,远远看着似水墨画一般,又像轻轻笼起的一团绿雾,让人心情轻盈美好又通透。 新学期开始了,又一年的春天也又到来了,万物生长的季节,风驰在这绿雾春风里的周宇宁,心里的绿芽也在腾腾腾地蓬勃生长。 梦里他和班长两个人的未来嘛,只要够努力,一切皆有可能。 未来有无限可能! “周宇宁,你小子这次考试又进步了啊,都跻身班级前三名了!” “班主任老说偏科不行偏科不行,光靠一条腿儿蹦不到南天门,但你这偏科也没影响这成绩蹭蹭地往前蹿呐!” “谁让我同桌文科一骑绝尘呢!”蔡莹一脸与有荣焉道,“我同桌文科门门单科成绩排名都是全年级第一,现在数学又上来了,进步空间还大大的呢!” “靠死学提的分,再进步也拼不过脑子聪明的。”却有不善的声音道,“他再学,也就是止步班级第三顶天儿了。” “嘿我咋这么不爱听这话!你说我同桌脑子不聪明?”蔡莹立马撸袖子就跟那人战上了,“他要不聪明,他语文英语政史地,能门门第一?” “死记硬背谁还不会啊。” “那你背一个给我看看啊!” “我那是不稀得背,我不乐意背。跟我个学渣比啥啊,我说的是,他就是再努力一万年,也考不过程砚初和夏冰洁。” 说着那男生指了指脑袋,“真正的学霸学神,比的都是这儿!” “嘿你——!” “跟他犟那个干什么,”回来教室的周宇宁忙劝下他同桌蔡莹,笑劝她,“甭生气甭生气。” “真是气死我了!”蔡莹气咻咻拿了本书扇着,“怎么老有些个人喜欢在那儿阴阳怪气,有本事他考个前三啊!” 又问他:“你都不来气的吗?” “生这个气干嘛。”她的万年好脾气同桌周宇宁,还是一脸笑呵呵的。 这种闲话,从他成绩节节攀升开始就听到有人说了,听见好几次了都,要说完全不care那是假话,但要说生气什么的嘛,那倒也谈不上。 班上部分同学一直认为他是死读书死用功那类脑子不够聪明的,他确实每天在学校都争分夺秒写作业,课间也都拿来埋头写作业,就难免给了别人这样一种观感呗,觉得他成绩提升全是靠玩命学学上来的。 他又运动神经不发达,不热衷于体育运动,对踢球打球啥的都兴致缺缺,很少跟班上男生玩在一块儿,更加令别人觉得他就是个死读书的了。 有些人一向认为,他跟班长那种天天打球还次次不是考第一就是考第二的,智商不在一个水平线上的。 尤其班上的男生们,他们最推崇像班长那样,玩起来比谁都厉害,学起来也比谁都厉害,踢球打球超牛逼、球场上纵横全场,成绩还一骑绝尘的,认为这才是真正的牛逼,才让人打心里服气。 对于运动上不擅长、性格又偏文静些的男生,他们就嗤之以鼻非常不屑了,觉得都是弱鸡书呆子。 而且他们评判一个人脑子聪明与否,就是科强不强。科强才聪明,文科强是没用的,死记硬背谁还不会呢。 “就因为你同桌文科太强了,”前桌杨豆豆回头说,“数学物弱一点,他们就觉得他是死读书书呆子呗。” “他们知道个球球!”蔡莹立马翻了个白眼儿,“我同桌天天的又是写文投稿又是画画投稿的,那好几本文学刊物上都登了我同桌的小说,插画也登上去好几回呢!” “又是织各种东西赚钱、又是写歌词练乐队的,忙活这么多事儿成绩还这么好,这还能叫书呆子?他们是没见过书呆子长啥样吧!” “巨烦这种别人一进步就逼逼:还不是用功嘛!好像用功是多轻松一事儿似的,有本事他们也用功一个啊,看他们能不能拿到同样的进步,做到了再来逼逼!” “还有那种成天鼓吹自己多么多么贪玩不用功,完了一考试还回回名列前茅,到处嘲讽挤兑别人用功的偷学人,神特么烦!” 听蔡莹一说,杨豆豆立马笑出了声,不用问都知道她在说谁——班上有那么两三个男生专爱上演这种路数,白天在学校要么课上睡大觉要么装模作样的各种玩儿各种闹,还拉着别人一块儿闹,逮着一个用功的就逼逼人家各种挖苦冷嘲热讽,完了一考试,那些用功的全都考不过他们,他们就更来劲了。 其实谁还看不穿他们那点儿贼心眼子啊,不就为了显他们脑子聪明吗,不用努力轻轻松松就拿高分! 岂不知回家里指不定怎么玩命学呢,那哈欠那黑眼圈难道是天天在课堂上睡大觉睡出来的?还扯什么熬夜打游戏了,真当别人都是傻子呢! 还有他们课上睡觉,不过是迷惑对手的伎俩罢了,老师讲的人家早都会了才故意睡觉迷惑人,好像贪玩不学习似的,真信了他们的邪也学他们一样课上睡大觉结果只有一个,人家考试依然名列前茅,你则越跌越惨。 因为人家回家后玩命偷学啊,把白天在学校没学的都加倍补了回来,只有你真的白天不学回家也不学,是那个唯一的真傻子。 第90章 第 90 章 努力不丢脸,攻击努力的…… 完了他们还大言不惭说什么, 他们英语单词拿眼睛看一遍就记住了、课文看一遍就背下来了,什么数学题物题多简单呐一看就会!好像他们天生智商爆棚、记忆力超群! 人家真正记忆力超群智商爆棚的像周宇宁程砚初,人家反而从来没说过一句自己如何贪玩不用功。 她们之前就是年幼无知信了那些坏家伙的邪, 被影响得大受挫败, 然后跟周宇宁程砚初他们两个请教学习方法时,人俩从来都很实诚、实事求是地告诉你学习方法传授你学习技巧。 像她同桌教了她好几种记忆方法之后仍不只一次跟她说,英语要学好就是要多背多做题啊,单词课文这些我也要背好多遍的,要反复背诵形成语感, 看一眼就背下来的那是机器人吧! 程砚初也说:“要多做题, 我回家天天刷题刷到半夜。你们要是也能做这么多题, 数学物肯定进步飞快。” 人俩说的都是, 纵然掌握了一些学习方法记忆方法, 他们也仍需要很努力很用功,从来没避讳过努力用功这回事。 周宇宁有一个很有意思的比喻,说所谓的学习技巧记忆方法就相当于武功心法口诀,光掌握了心法口诀不会招数那没用啊, 那只能成为王语嫣, 只会说不会打。 要想成为能跟人对战的武林高手,那必须得持之以恒地苦练武功招数啊。 而没有任何一种武功招数,是光凭脑子聪明,不用练,一看就会的,饶是武学奇才张无忌段誉也做不到啊,人家那样的奇才还得打坐半天脑袋上咻咻冒白烟才能行呢。 那俩是天才中的天才,简直是神,而一般的天才比如杨逍, 那在江湖上都已经是凤毛麟角的高手了,可他用了将近二十年,才把乾坤大挪移神功练到第二层而已。 对比他就知道了,半天就将乾坤大挪移练到第六层的张无忌是顶了多大的主角光环了,爱迪生爱因斯坦比不比得上不知道,反正我等普通人是无法企及了。 然后她同桌就问她,你觉得类比武侠世界里的那些天才神人,在所谓天赋这块儿,咱们班的同学比得上谁?有比得上杨逍的吗? 蔡莹当时就是一个拨浪鼓摇头,以杨逍那种天赋,别说她们班了,全校也没有比得上的啊。 人家那样的天才选手都得每日练功苦练二十年呢,我等普通人又有什么借口不努力? 又凭什么以为自己不够聪明就放弃努力了? 而那几个天天显摆自己智商碾压一学就会的偷学人,你当你自己是第二个张无忌吗?可笑! 问他俩题的时候也都认真教你,不藏着掖着更不攻击人,不像那些坏心眼的上来就说“你连这都不会?”“你什么脑子啊讲半天还听不懂?” 哪里讲半天了?三言两语连用啥公式都没说明白呢屁的讲半天! 他们根本不乐意给人讲题还攻击别人脑子笨!离大谱了简直! “我很羡慕像你们这样,敢把努力说出口。”刘芳就对周宇宁说。 她苦笑了一下,对着这位性格最温软的老同学终于忍不住一吐为快,“别人总阴阳怪气说我‘你好用功啊!’‘你也太努力了吧!’‘你要不要这么努力啊!’,她们老这样说的时候,我其实每次心里都挺难受,也挺受困扰的,我知道她们这样说的潜台词无非就是,说我智商不够努力来凑嘛。” 因为脑子不聪明,才需要这样用功啊。 聪明的人根本不需要努力。 偏偏她看起来都这么用功了,成绩还一直只是在中游徘徊,好像怎么学也学不上去,每次一出成绩,总喜欢组团嘲讽她的那帮女生对她嘲讽得就更凶了。 “天呐你都这么用功了还是二十八名!你都不觉得丢人吗?” “要我早丢人死了还学什么学啊!你可真有毅力啊哈哈哈!” 那些嘲讽里夹着枪带着棒淬着毒,一句接一句毒针似的朝人心口上扎,她感觉自己好像一个小丑,努力用功变成了一种耻辱,令她很蒙羞很难堪。 她一度犯了傻,在学校都不怎么学习了,不是听歌就是发呆,想着这样那些人就不会还逮着她说了吧。 可攻击却从未停止,连正常交作业也要骂她,嘲讽谩骂一直如影随形。 她想不通,明明她成绩又不出色,不至于招人嫉妒啊,要嫉妒也该嫉妒那些成绩好的尖子生吧,嫉妒她一个死活学不上去的中等生干什么? 怎么那帮女生就那么恨她、就是不肯放过她呢? 同时她实在无法不羡慕,像周宇宁和程砚初这样,能无惧他人非议坦然承认自己也需要很努力,能将自己也很努力坦然说出口的人。 “爱迪生都说了,天才是百分之一的天赋,加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周宇宁忙说,“努力从来都是比所谓的天赋智商更重要的事!” “努力不丢脸,攻击别人努力的人才丢脸!” “就是!”蔡莹一拍刘芳肩膀,“管她们臭逼逼啥,她们就是嫉妒你、眼气你,做不到像你一样努力,你的努力就碍着她们眼刺着她们心了,就想让你也别努力、想把你也一起拉下水!” “你可千万别听她们的、别受她们影响,不然就上了坏人的当了!” “就学自己的,管她们放什么屁,一帮子损人利己的跳梁小丑,甭搭,给她们个眼神都多余!” “你明天起跟我们一块儿自习吧!”周宇宁顿时自责自己竟然一直不知道老同学竟然一直处在这样的水深火热中,忙跟刘芳说,“你以后都跟我和班长一块儿自习!” 谁敢再逼逼刘芳,班长一个眼神就能让她们原地噤声! 他也能出出力,他最近练樱木的“眼神杀死你”绝技卓有成效,班长直夸他“眼神里有杀气!” 谁再逼逼刘芳,他就用眼神杀死她们! “可以吗?”刘芳倒有些踌躇,跟班长周宇宁一起,那些女生会不会对她攻击得更凶? “带我一个带我一个!”蔡莹似是看出了她的踌躇马上一揽她肩膀,“我也要跟着你们一起努力进步!” “单打独斗容易招人诽谤是吧,那我们就集结成一个学习团伙团队作战,看谁还敢再逼逼!” “没错!一根筷子能轻易掰断,一捆筷子掰不断!也加我一个!” 飞跑回来的杨豆豆错失一段前情,但这丝毫不影响她对学习还有抱学神大腿的热情,举着手臂大喊,“这么好的进步机会怎么可以丢下我!” “一起一起!一起努力进步!” 一个追求共同进步共同抵御外侮的健康向上学习团伙俨然飞快成型,刘芳在几个人的说笑簇拥中眼里水光闪闪,她用力眨了眨眼,也笑起来跟着重重一点头,“嗯!一起努力进步!” 初二结束的这个暑假,他们学校又是集体补课到快开学。 终于熬到了补课最后一天,放学的时候大家就如出笼的鸟——虽然离开学只剩下不到十天的假期,那也是假期啊! 抓紧最后的一点宝贵假期赶紧松快松快啊啊啊! 一团喜庆雀跃中却有人带着一脸的如丧考妣,一问,那人差点儿哇地一声哭出来:“你们有假期,我是没有的!” “我妈说开学都初三了,马上就要中考了,我这破成绩急得她心发慌!我妈她已经给我找好了家教,英语数学两门,一门上午一门下午明天开补,一直补到开学!” “我这是上完学校的接着无缝对接上家里的,这日子真没法儿过了!” 周宇宁正从他面前过,他就一把抓住周宇宁无比羡慕又惆怅地对他说:“你们尖子生就好了,可以好好享受大好假期,我们学渣日子咋这么苦哇!” 都一样苦,都一样的,周宇宁心道,只是各人有各人的苦,各人有各人要渡的劫。 “你今天好像有点儿心事重重的?”程砚初跟周宇宁并肩一同往外走,边走边问他,“怎么了?” “我哥回来了。”周宇宁顿了顿,“要住回家里了。” “你哥?”程砚初反应了两秒,讶然,“他不是工作找在常青市了吗?” 都在常青市上班了,好好的怎么忽然要住回家里?难道每天搭火车上下班吗? “他被开了。”周宇宁叹了一口气,简单把来龙去脉跟班长说了。 他哥本来一毕业,就在常青市找到了一份很不错、很给他爸长脸的工作,还跟他大学谈了两年的女朋友两个人一起被录用的,简直人人称羡。 一看工作有着落了,他哥就催着女朋友赶快结婚。 但女朋友不想这么快就结婚,说等工作步入正轨,再等二三年再说。 他哥不想等,想赶紧结,之后他哥又催,女朋友就说还没想好要不要跟他结婚呢。 他哥就火了,问人家是不是劈腿了有别人了?俩人起了争执闹了不快,有天他哥竟在公司门口,对他女朋友一顿拳打脚踢! 据他哥说,只是扇了她几耳光。 然后被公司领导撞了个正着,还没结束试用期的他哥,就被公司以“有暴力倾向”“影响恶劣”还有“试用期表现不佳”等为由给开掉了。 90-100 第91章 第 91 章 我巴不得你赶快住过来呢…… 他哥大受打击, 又大觉丢人,昨天一早就回家来了,说不走了, 要在家里待一段时间, 疗疗伤。 起初周宇宁他爸被他哥气了个倒仰,白白丢了那么好的工作,全村人都知道他哥在常青市高就了,结果现在他灰头土脸地回来了?这不是给他丢人现眼吗! 他爸给了他哥一顿臭骂,发了好一顿雷霆之怒, 逼着他哥赶紧离家出去外地找工作! 甭管找在哪儿, 别回家就行! 但他哥打定了主意, 哪儿也不去, 就要待家里。 然后不知他哥又怎么一通说的, 他爸竟改了撵他哥出门的主意,又跟着一块儿把责任全怪在了他哥女朋友身上,爷俩坐炕上破口大骂他哥女朋友,又骂女朋友一家, 骂了一晚上。 关于他哥呆家这段时间的安排, 昨晚他爸跟他哥还没敲定,他爸提了一嘴,说他们村村委会现在正好缺人,这阵子他哥可以先在村委会帮帮忙,也算历练一下当当村官了。 他爸又老话重提,说早就说了不同意你去那什么公司打工,干一辈子就是当上高管当上经,还不是个给人打工的?到啥时候都得进机关当干部,有权有势的才能得人高看一眼, 才叫有出息! 你看人谁家那谁谁谁,比你差远了,大专一毕业,家里就给安排进乡政府了,你看看人家现在风光的! 咱家是没关系也没门路能给你塞去哪儿了,你就先在村委会历练历练,然后准备考公务员吧! 等考上公务员了,你在村委会干过的这段履历没准儿也能帮你去个好地方! 到时你起点就比那谁谁谁高,只要你好好干,平步青云那不就是时间问题?往后咱家也有人有权的,比他们又差啥了? 你这一干好了,不单有权有势风光体面,别人都得上赶着求着你办事儿!也算替你老子出口气,让那帮瞧不起咱家的都瞧好吧! 往后你退休了,退休工资少说一个月也有好几千,后半辈子都吃喝不愁了,你就说干啥能有当这机关干部公职人员的一辈子旱涝保收吧! 他爸越说越觉得这条才是前途无量的人生正道!也算歪打正着,断了他哥那没出息的想当一辈子打工人的穷心,于是越说越兴奋,好似完全不计较他哥给老子丢人现眼那档子事儿了。 他哥看着并不情愿,他妈就劝说那等调整一段时间心情再说吧。 这事儿还没定论,但对周宇宁来说,已经是个晴天霹雳。 他哥回来了,他就再没好日子过了。 “也不知道把人家女孩儿打成了什么样儿!”周宇宁说着又气不打一处来,打女人的男的,都是最没品的孬种! 大学谈了好几年的对象了,他哥怎么伸出的手! 还什么“就扇了她几个耳光而已”!他才不信,要不是闹得事态很严重,公司未必会立即就把他哥开掉吧! 打了人,完了回来还倒打一耙反泼人家一身脏水,什么恶劣的过分的脏的臭的恶心话都能骂出口,硬生生歪曲成都是人家女孩儿的错,他哥完全是个无辜可怜的受害者!简直是人渣! 可怜那姐姐,他哥那女朋友他见过的,他哥带人来家过一次,是个一说话就笑,性情很温柔很好的姐姐。 “还好她脱离魔爪了,认清他真面目了,真要跟周伟霆结了婚,”周宇宁又是后怕又是庆幸,“那才是全完了。” 他哥带人来家那次,他就想提醒那姐姐来着,他哥决不是个谈对象甚至结婚的好人选,千万别被他给骗了! 但他哥一直在旁边,跟那姐姐形影不离的,他完全没有一丝机会,连想偷偷让那姐姐留个联系方式的机会都没有。 然后在家里吃了一顿饭,他哥就带着人走了,他只能暗暗祈祷,希望那姐姐能早日走出爱情的迷障,早点儿看清他哥的为人。 可到底还是遭了荼毒。 万幸是及时认清了渣男的真面目,也算是及时止损了吧。 “周伟霆这种人,就该让他一辈子没女朋友没老婆,”周宇宁跺着脚气道,“孤寡一生!” 就算娶老婆也最好让他娶到个河东狮夏金桂,天天挨他老婆百八十遍的揍! “回去听听他们今天又商量出什么来没,看周伟霆改主意没。”周宇宁又蔫头耷脑地说,“他要没改主意的话,他的亲亲爹才不可能放任他在家里闲待着呢!” “从前他一放假他的亲亲爹就恩准他闲待着,那是看在他是有大出息未来可期的高材生,高材生上学受累了亲亲爹心疼,放假了当然得啥都别干就歇着玩儿,现在嘛情形可不一样了。” “村委会缺人的空也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如果周伟霆今天已经到村委会给人打上杂了,”他顿了顿,“那他就铁定要在家里长住了。” 那他好不容易清静点儿的这两年好日子,就彻底到头了。 “不用怕,”程砚初忙跟他说,“他要真在家里住了,你就住我家来!” “我巴不得你赶快住过来呢!” “我的书怎么没了?!”从小卖店吃完饭回到家里,看到摆放大音响的那张书桌上,他放的那一摞文学书都不见了!周宇宁顿时惊惶失措,忙翻箱倒柜地四下去找。 没有没有都没有,哪里都没有! “咋了,啥没了?”他妈进来问。 “书!”周宇宁急得满头大汗直冒眼泪,手哆哆嗦嗦指着书桌,“我一直放这儿的那么大一摞书,没了!” 他那么一大摞用辛辛苦苦攒的稿费加上口挪肚攒,货比三家从书店里买来的,又跑遍了全市的旧书摊儿一本一本辛辛苦苦淘来的那些,三毛张爱玲萧红林海音余秋雨沈从文汪曾祺林清玄还有金庸古龙的书,都没了!没了! “问你哥看见没,是不是让他搁别的地儿去了?” 他妈转身正要去问他哥,就见周伟霆嘴里叼着根烟,正似笑非笑倚在他们身后的门框子上呢。 “你弟的书——” “我卖了。”周伟霆一下一下按着手里的打火机,浑然不在意地轻轻巧巧道,忽明忽灭的火光映着他嘴角那一抹恶劣的笑。 周妈妈忙按下旁边的周宇宁,朝大儿子道:“你别开玩笑了!书你给搁哪儿去了赶紧告诉你弟,别哄得人瞎着急,那都是他口挪肚攒买的书——” “说了我卖了!”周伟霆猛地拔高声音,满脸被激怒的不耐烦,“你们听不懂人话?” “你卖了?!”周宇宁爆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悲嚎,“你凭什么卖了?那是我的书!” “艹你冲谁嚷嚷呢?你特么敢冲我嚷嚷!”周伟霆将手里的打火机猛地就朝周宇宁脸上砸了过来,嘴里骂骂咧咧冲过来就要揍周宇宁! “干什么你!”周妈妈忙死命拦住他,她哪里拦得住火气上头一米八高的一个身强力壮的大小伙子?被周伟霆反手一个猛推,几乎没被推一跟头! 眼看周伟霆就跟失了控的凶兽似的冲着周宇宁就挥拳头过去了! 忽听哗啦一声巨大的碎响,伴着周妈妈“你要死啊!”的怒吼,什么东西砸在地上了,几乎是同时一道人影猛地蹿了上去,然后就听到“咣”的一声!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几乎电光石火之间,等周妈妈回过神一看——她那凶兽般的大儿子已经被一个人双手反剪牢牢按在地上了! 按得他脸紧紧贴着地面,刚才那“咣”的一声闷响,应该就是她大儿子脸要么头要么膝盖砸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周伟霆脖子上爆着骇人的青筋,嘴里在不住破口大骂,就像一只发了狂的凶兽,却被他背上的那个人压制得全身都动弹不得。 就听见程砚初那孩子朝她小儿子急问:“你没事儿吧!” 也吓得呆愣成木鸡的周宇宁这才猛地回魂,连连摇头。 周妈妈这才略略放下一颗吓得扑通扑通狂跳的心,还在发着颤的腿跨过地上刚紧急中被她伸手一划拉摔地上企图吓退大儿子的那盆花,这会儿忍不住冲上去对着周伟霆又捶又打“你要死啊!” “上来就对你弟动手,你要鲨人啊!” “拳头照着人脑袋就抡,那是你弟啊!你要干啥啊你这个孽障!” 周妈妈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满心里都是抑制不住的惊怒后怕,顾不得脸上乱发破马张飞的,一行哭一行骂地捶打她造孽的大儿子,“你现在是咋了,啊?失心疯了吗!你是咋了啊,你要干什么啊!” “是你们要干什么!”死鱼一样被死死按在地上的周伟霆气恨得目眦欲裂,狂吼着拼命挣扎,“特么的放开!你叫他给我放开!” “放开了你再要鲨人怎么办!”周妈妈声音更大地吼了回去,又一行眼泪滚滚而落,被她抬手狠狠一抹,又朝大儿子身上捶打了两下,“你冷静冷静吧!啥时候冷静了啥时候放开!” 周伟霆又恨骂挣扎了几句,见都无用,只好慢慢冷静了下来。 周妈妈见状连忙拍拍程砚初胳膊,程砚初才将人放开了,大步走去周宇宁身边,将他头脸身上一通查看,确实没受什么伤这才彻底放了心。 “就为着我卖了他几本破书,哈!” 第92章 第 92 章 你就是偏心! 地上的周伟霆慢慢爬起来, 慢慢坐起身,浑身脱了力似的靠在身后的木柜子上,一面揉着疼麻了似的手腕, 一面死狗似的喘着粗气, 两只眼睛菜刀般的斜着往上一翻,挨个儿在现场另外三个人脸上凶狠地一刮。 “不就卖了他几本破书,”周伟霆呸了一声,嘴角又牵起那抹恶意的渗人的笑,“你们就要鲨了我!” “谁要鲨你!”周妈妈又捶了他一下, “是你要鲨人!把你弟书卖了你还要鲨人!你咋现在跟你那死爹一样一样的, 冲上来就揍人, 是你把人书卖了你还揍人!哪有你这样的哥!” “卖他几本破书咋了?”周伟霆脖子上的青筋又爆起来了, 两眼凶光毕露, “我说了,叫他桌子给我收拾出来!东西都清走!他不清,他不清我就帮他清啊!” “咋,我都回来了, 东西不清走, 桌子还霸着,我离家几年这家就不是我家了?他霸上了!反了天了他!” “你昨晚睡觉前才说的让我清桌子!”周宇宁压抑着满腔气愤,又气又委屈得声音都变了调,“我今天去学校上了一天课,才回来,我哪有空清东西?等我回来我不就清了吗!你就这么着急?” “你着急你嫌碍眼,大不了把我那些书都扔走,你凭什么给卖了?凭什么问都没问,说卖我的书就卖了?” “特么的真是反了天了, 你个狗东西长本事了,谁特么惯得你敢跟我叫嚷了?” 周伟霆忽然咧嘴一笑,很恶劣地啧了一声,似是后悔道:“卖少了,我就该把你所有书全给你卖了,什么你那些课本参考书卷子全卖了,我叫你上个屁的学、考个屁的大学!” “还没怎么着呢,特么的就抖起来了嘚瑟上了,还说什么你要初三了要中考了,让我在家收敛着点儿脾气,别老给你气受、别影响了你学习,特么的不就一中考吗,至于吗?” 周伟霆两眼直勾勾盯着他妈,“至于吗?怕影响他心情影响他中考,你恐怕他受委屈,恨不得我立马卷铺盖走人给他腾地方是吧?” “你怕他心情受影响、学习受影响,咋就不怕我心情受影响呢?就他是儿子我不是儿子?我就奇了怪了,难道我不是你亲生的是你捡来的?你咋就对他对我两个样儿呢?” “对他是亲妈,对我是后妈,还逼着我给他腾地方!” “巴不得我立马滚蛋是吧,凭什么?凭什么我滚?这是我家,这是我屋!” 周伟霆伸手一指周宇宁,梗着脖子对他妈说:“要滚让他滚,该滚的是他!不滚我明天就把他所有书都撕了烧了卖了,他所有东西全撕了烧了卖了,我说到做到。” 他妈被他气得直发怔,身子气得直抖,连想要伸手捶打他的力气都一下被抽空了似的,半晌才说出一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什么我就为着你弟逼你腾地方了?我啥时候让你腾地方了?你还讲不讲个!” “你说你要回来住,好,我说那就跟你弟好好地住,别老还跟之前似的动不动发邪乎气,老拿你弟当出气筒,他要初三了快中考了学习很紧张,你少发点儿脾气,他也能专心备考考好一点。” “你当年中考高考前,我也是这么嘱咐你弟的,我紧着嘱咐他晚上少看电视,看也把电视静音,别影响了你学习备考!” “我对你们哥俩都是一样的,不管你们哪个考前我都叮嘱另一个,不就为的你们能安心备考全力备考,别被其他事儿分心,你们考试最重要!” “你当年中考高考的时候,家里不也是一切都为你让路?你说你弟吃饭吵着你了,我都不让他上桌跟你一起吃饭!” “现在轮到你弟要中考了,我不就嘱咐你两句少发脾气,你发脾气能不影响他考试吗,我哪儿又说错了哪儿又做错了?怎么到你嘴巴里就完全变了样?都成了对你不好对你弟好,你能不能讲个!” “你从来都是对我不好对他好!”周伟霆马上瞪着眼怒吼了一声,“你还说我不讲?” “我工作丢了,媳妇也跟人跑了,那死贱人害得我颜面扫尽、害得我在整个常青市都找不着工作,我是啥心情啥状态回来的?啊?你眼睛瞎了耳朵也聋了?看不见也听不见?” “我受了这么大的打击、我这么痛苦这么难受,我回来之后,你安慰过我一句?你不说关心关心我,还紧着怕我影响了他学习,你就是这么对我好的?对我好,哈!你这话说得亏心不亏心啊?” “你工作丢了是我害你丢的?”他妈也急眼了,“你媳妇不跟你过了,是我害的???” “你自己把你媳妇打跑了,又因为这个丢了工作,你还一身冤屈一身委屈,冤屈委屈的是人家朱虹!就你嘴巴里说的那些个破事儿,人家那好孩子干不出来!” “都心明镜儿的谁对谁错谁是谁非,我这当妈的都觉得亏心啊,对不住人家朱虹那孩子!让人家好好的孩子在我儿子手里头受了委屈还挨了打!亏心啊,对不住人家啊!” “可再看看你,你不单丝毫悔意都没有,你还委屈上了,还怪我对你安慰少了!你又打人又冤枉人又抹黑人的,我要还站在你这边儿安慰你、跟着你一块儿骂人孩子,那我真成了黑白不分助纣为虐了!” “助纣为虐?哈!行行行,在你眼里别人都好,就我坏,就我是特么全世界最坏最恶的大恶棍!你从来都是这么看我的。” 周伟霆恶狠狠一指那边儿的周宇宁,“打他生出来之后,你就看我哪儿哪儿不顺眼、我干什么都不对,干什么都比不上你的心肝宝贝老儿子!” “你就宠着他、就护着他,刚我都没打着他,看给你心疼得,一口一个我要鲨他了!” “那年冬天也是,不就让他在外头站一会儿吗,把你心疼得不得了了,又怕冻坏了又怕咋咋的给我这顿臭骂!你咋就知道心疼他,不知道心疼我呢?你眼里就没我这儿子!” “你说话咋就这么不讲!”他妈气得胸口剧烈起伏,颤着手也一指周宇宁,“你说你没打着他?是你没想真心打他吗?你抡着拳头冲你弟脑袋就去了,你还不是要鲨人?!万幸他同学拦下你了,不然人不知道得被你揍成啥样儿!” “你还有脸说那年冬天?那年你弟才七岁啊,才上小学一年级啊,那天晚上你就脾气又上来了又不知道抽哪门子风了,把他大晚上的关门外让他在雪地里头罚站,不让他进屋!” “你弟吓得不敢不听你的,只知道站在外头哭,那么冷的天儿大晚上的零下二十几度啊,你说你把人冻坏了冻出毛病了可咋整?你还有脸提!” “你现在又来打人抡拳头的了,还说我冤枉你,那是头啊,能扛得住你拳头抡?你但凡踢他踹他我都不说你要鲨人,你冲他脑袋去的啊!” “呵!”周伟霆嗤笑了一声,浑然无所谓道,“不是没打着吗?至于说得这么严重这么夸张?打小我挨我爸多少毒打,动不动就是上鞭子抽,抽得我皮开肉绽!一罚跪就让我跪一下午,我腿都要跪折了!” “他从小到大挨过一鞭子?罚过一次跪?没有!说打他你们就心疼,打起我来你们咋那么舍得呢?没死没活地往死里抽啊,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偏心都向着他!” “动不动的就觉得他委屈了他受苦了,他受啥苦了?我就问你他受过啥苦了?受苦的是我!我小时候过的啥日子?再看看他过的啥日子!” “同样都是儿子,你不心疼我就心疼他,都这样了你还说你不偏心?你打小就偏心他!你那心都偏到太平洋去了!” 他妈气得直捶胸口,“你不讲!你说这些歪歪话是拿刀捅我的心呐!” “是,你小时候是比你弟多受了不少苦、多遭了不少罪,打你弟出生后咱家条件好多了,你弟没受过你那么多罪。你小时候咱家条件忒不好了,没少让你跟着吃苦遭罪,我跟你爸都觉得亏欠你。那当时不是没招吗?” “你爸让你爷撵出来了单过,我跟你爸没钱又没房啥都没有穷得叮当响,租人家郭大嘴家的破茅草房一住住三年,后来多亏你舅舅们帮着才盖起的这房。” “没钱糊那天花板,你说妈呀,这房子怎么睡觉都迷眼睛,被窝里都是土!你一说啊我那心里就跟刀割似的,你以为让你天天那么睡觉,我这当妈的就不心疼吗?” “你打小一口好吃的也吃不上,你弟他后来好歹还能吃上烂苹果,你小时候连一口烂苹果也吃不上,大冬天的馋得没招只能咔吧咔吧啃萝卜,辣得你小脸皱巴的直吐舌头,我咋不心疼啊!我心疼有办法吗,没招儿啊!” “正因为小时候亏欠你了,咱家条件好了之后,我跟你爸这些年不一直都在紧着补偿你?对你我们是竭尽所能,恨不得你要星星就不给月亮,你扪心自问,我跟你爸为你做的还少了?难道我俩做的这么多,都弥补不上小时候亏欠你的?” “因为你弟打生下来就比你享福多了,我没少跟你弟说,说你哥小时候吃了老鼻子苦了,你哥把你那份苦都帮你吃完了,你大了必须对你哥好!” “打小我就让你弟事事都让着你,啥好吃的都可着你先来,教他要先给哥哥吃。他听话,他得着一口好吃的都念叨着“得给哥哥、给哥哥吃”,颠儿颠儿地先捧去给你吃。” “他得着别人给的那么一小颗酒心巧克力也要留着,巴巴地等你放学回来给你吃。” “就那么一回他没留住,是我看他馋得怪可怜的,我让他吃的,结果你一回来就不得了了,就气得大发雷霆恨不得掀了天了,又骂他自私又骂他冷血,骂得他狼哇大哭你还不罢休!他才多点儿大你就拿那些个狠话骂他,你就做得对了?” “你一不顺心眼子就拿你弟出气,好端端的不是骂他就是揍他,他都这么让着你了你还老找他的茬儿,暴戾劲儿一上来恨不能掐脖捏死他,他难道没受委屈?他没少受你委屈!” “我不让你骂他揍他,就是护着他了、偏心他了?我是不是得由着你可劲儿打他骂他,最好把人揍死了揍稀巴烂,我才不偏心?” 周伟霆瞪着眼又要嚷嚷,他妈也瞪眼:“你那一肚子歪歪话等我说完再说!” 第93章 第 93 章 周宇宁必须滚! 周妈妈说话的时候, 周伟霆可不是在旁边老实听着的,他一直在那边儿不甘示弱地嚷嚷“制造杂音”,恨不能他妈说一句他就马上反驳一句, 根本不听人说上来就大吵! 全靠着他妈气上头了扯脖子喊声音比他更高、大嗓门语速快一顿抢着输出, 才好歹将话囫囵着说了出来,程砚初这才在这仿佛两个人对吵、一声更比一声高的简直混乱的过程中,勉强听清了这些话。 “你成天的这不满那不满、这挑那挑,一言不合你就炸翻了天,一说你你就耍赖犯浑满嘴歪歪话, 不容人说句话啊, 你一个劲儿地突突突堵人拿话噎人!” “我说一个字你打断我说一个字你打断我, 漫天的都是你嚷嚷!你今天又来劲了, 你要说道是吧那你就得容我说话!咱今天就好好掰扯掰扯!” “你又说你弟没挨过鞭子没罚过跪、就把你往死里揍, 你为啥挨你爸那些揍,你自己心里没点儿数?甭又说什么谁家小小子不皮不淘气那些个歪歪话了,你那皮你那无法无天、你那上天入地没完没了闯祸的劲儿,全村的小小子加起来淘得过你?闯祸闯得过你?” “你不是今天朝人家院里扔大石头、把人家窗玻璃砸得稀巴烂, 就是明天要毒死人家狂吠的狗, 翻墙进去撒耗子药好悬没毒着人家孩子,被人当场拿个正着!” “人家来咱家坐地上就破口大骂,骂咱家十八辈子祖宗,全家人都得当乌龟王八听人家骂、还得赔人家钱,不都是你干的?” “刚消停没两天,你又跟别人家小小子打架了,把人脑袋砸破了,鲜血横流!我跟你爸地里正插秧呢,踩着满脚泥陪人家全家上医院!” “之后去上学你又跟你们班上小姑娘打起来了, 薅着人家头发揍!你说你怎么下的去那死手,把人家小姑娘那么大块头皮都薅秃了!人家爸妈亲戚一大帮人来咱家卖店就是一通骂一通砸!这不是你干的事儿?” “你成天的不是欺负这个就是霸凌那个,要么就是上房揭瓦跟狗对打!你干的那些让大人糟心死的破事儿还少了?” “气得你爸能不往死里揍你?都这么揍了,你还死性不改呢,刚揍完你一扭头又去霍霍别人家又去欺负人!要不是你那么跟个霸王似的无法无天、跟不懂人语似的成天发浑闯祸,你爸能天天揍你?” “没听见你叔都怎么说你的?说管不好你你就是个祸害,大了就鲨人放火牢底坐穿!我们听了这话啥心情?你咋从来不考虑考虑,你爸你妈听别人这么说你,啥心情?我们心里是啥滋味儿?” “你从来不说体谅体谅你爸妈的难处、体谅体谅大人的苦心,你就知道发浑,你还倒打一耙!” “说什么我们偏心没抽你弟了,你弟他啥时候像你这样无法无天招灾惹祸了?他打生下来跟你就是两个极端,你是没一天不出去惹祸、没一天能让我们省心,你弟是天天搁家鸟摸悄儿自个儿跟自个儿玩儿,从来不淘气,从来不惹祸。” “说你一句你梗着脖子能跟我犟十句,你弟啥时候跟我犟过?你弟他打小听话!我咋说他咋听,我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别说像你一样淘气闯祸,他打小闯过一次祸没有?他不招灾不惹祸,天天让干啥就干啥,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就安安静静玩自己的,他凭啥要挨鞭子?这么老实听话凭啥还要挨鞭子?” “你说没罚过他跪,是没罚过跪,那罚站就不算了?因为你一天到晚地闯祸,他被你那死爹拎过去罚站过多少回?你一罚跪他也要跟着一边儿罚站,你都忘了?你失忆了?你咋就记得你挨打你罚跪,你连累你弟罚站你就都不记得?” “看看,终于说漏嘴了吧,我‘连累’他!”周伟霆瞪着眼睛冲他妈喊,“打小你就怪我连累他!都是因为我,连累了你的心肝宝贝老儿子了!” “你就是看我不顺眼,我哪儿哪儿你都看不惯,就因为我没他听话,不像他从小跟个木偶似的受你摆布听你话,你就老骂我不懂事儿、骂我不省心、骂我这骂我那,打一开始你的心就是歪的!” “你就向着他,你还掰扯啥啊?甭拿那些个大道冠冕堂皇的漂亮话穷压人了,这么一直装着有劲吗?” 他妈被他气得身体直发抖,手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周宇宁连忙上前帮他妈顺气,程砚初给她倒了半杯水,想让她喝点水,扶走她去歇一歇,周妈妈却摆摆手。 “你这蛮不讲的样儿,”她似是疲累极了,吐了一口气才接着说,“你这满嘴歪歪话颠倒黑白的样儿,是随了谁?我怎么就生出你来了?” “不乐意生早别生啊,你以为我乐意让你把我生出来啊?”周伟霆那边儿仍满腔怨愤,声音激动地连连嚷嚷,两眼都冒着火,“生下来你管过我吗?” “你天天去菜市场卖菜,把我就往我奶家一丢,我在我奶家受过多少气受过多少委屈?我爷那个老不死的就疼他大孙子,看不上我爸也看不上我,吃饭都不让我上桌子,饭碗都给我摔得稀零碎!” “我说我不去我奶家我不乐意去,你还硬把我送去我奶家!到了那儿我就成天受气饭也吃不上,这些你管过吗?你在乎过吗?你在乎过我成天在人家家挨打受骂我心里什么滋味儿吗?你管过我的死活吗?你没管过!我打小就没妈!” 他妈被他气得直哭,“我就乐意送你去你奶家?我那不是天天要起大早去菜市场卖菜,你在家没人看你,我实在没办法才把你送你奶家的吗!” “你那时候才几岁,我怎么能忍心把你带去菜市场跟着我一块儿遭罪?从早到晚站外头风吹雨淋,大冬天的又挨冷受冻!去你奶家,起码你能呆得暖和的,饿不着冻不着,谁能想到你爷那个老东西他那么缺德,他缺了大德了活该他得脑血栓!” “你大爷大娘他们也没一个好东西,就看着你受欺负他们心里乐!” “但咱关起门来实话说,你在人家挨骂受气,你扪心自问你自己就没有一点儿做得不对的地方吗?全是别人的错?你皮得不行又不听话,甭管干什么都要跟人家争,瞅见人家吃好吃的不给你了,你就发脾气就要闹,谁给你一点儿脸色看一句孬话听,你就要闹个天翻地覆!” “嘱咐了你多少遍,不是人家心尖宠,就别争那口气,你就凡事低低头,少跟人家大孙子争不行吗,你不招灾不惹祸的,那老东西他闲出屁了一天到晚非找你的茬儿?” “好吃的给人家大孙子吃不给你吃那又咋了,回头咱自己买,不吃他的!我跟你说了多少回,叫你忍耐些,只等你大点儿了不用人看了咱再不受他家的气!” “你不滴,你偏要争偏要闹,非要针尖对麦芒的跟人干仗,闹得在你奶家待不下去!” “可我把你送去你二姨家之后呢?你二姨你二姨父总没亏待你吧?人家仨儿子吃啥就给你吃啥,吃的玩的没一样亏待过你,可你在你二姨家还是照样呆不好,成天跟你三个表哥干仗!” “你二姨为了你,三天两头打你三个表哥,又跟你姨父干仗,又是动不动被你气哭的,闹得鸡飞狗跳!” “你不让人省心!你老是吃不得一点儿亏,受不得一点儿气,到哪儿你都要称王称霸,一不顺着你就是给你气受了,你就要闹,最好别人都得听你的都得看你脸色,可那是别人家,人家为啥要看你脸色受你气?” “啥又看我脸色受我气了?他们对我不好还不让我说了?我凭啥要吃亏凭啥要受气?!” 周伟霆更加气火上头,冲他妈更加大声嚷嚷:“凭啥别人欺负我你还让我受着?呵,你这个妈当得都绝了,别人家当妈的都护犊子,孩子不好也是好,你倒好,专能胳膊肘往外拐、帮别人说话!你到底是亲妈后妈?别人孩子好你给别人当妈去啊!” 周伟霆又数落了他妈一大堆,火力十足地输出了一大通。 “我不跟你掰扯这些了,”他妈累极了般直摆手,“不掰扯这些了,我就不该跟你掰扯,谁说得过你,说歪歪话十个人也说不过你。” “是,又是我的错了,都是我的错让你受屈了,都是别人不好让你受屈了,全都是别人的错,你啥问题没有,都是全世界联合起来迫害你,全世界都对不住你,你永远不知错,你永远不满足——” “我没错我特么的要知什么错?天天说我错说我错,我特么犯什么弥天大罪了你说!你说我到底犯特么哪条天条了,你说啊!一点子屁事儿上纲上线的,本来就是你们都对不住我,本来就是你的错,你死不承认还往我身上赖!” 周伟霆恶狠狠呸了一声,“说什么我不知足,我要跟周宇宁换个个儿,换他先生出来,他去遭遭那些罪,我晚生我享福,那我也知足啊,那我可太知足了!” “他就是命好,他命可真好啊,打生下来就在福窝里!没吃过一天苦没受过一天罪,吃苦受罪的都是我,还说我不知足!都是你亲生的,你心咋就这么偏?啊?我问你话呐,你心咋就这么偏!” 周伟霆还在那边儿不依不饶地直着脖子嚷嚷,他妈已经再也听不下去了,也无力再跟他说什么了,推开了周宇宁和程砚初要搀扶她的手,转身慢慢地一步一步离了那间屋子。 “他就是回来折腾我们的,”她哀莫大于心死般地喃喃自语,“我真不知道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生了他,我造了大孽了,造了大孽了……” 看着他妈这样,周宇宁只觉得心酸,以及无力,深深的无力。 忽听“轰”的一声门响,忙往窗外一看,是周伟霆轰出家门去了。 边走边骂,又骂了一通他妈不讲他妈偏心,又拧着脖子指窗户吼“周宇宁特么的必须给我滚蛋!回来他要没滚我就弄死他!这个家有我没他!” 第94章 第 94 章 搬去班长家! “怎么要拿这么多东西走?” 在东屋歇了一阵儿的周妈妈过来周宇宁这屋, 看到他和程砚初两个人地上打包了很多东西,忙把她儿子扯到一边儿说:“哪用得着拿这么多东西走,你这是搬家呐!” “又不是住到你班长家就不回来了, 等过一阵儿你哥气儿下去了, 这浑劲儿过去了你就回来,可不能一直在人家里麻烦人!” “再说你班长家里也放不下你这么多东西啊,你快别给人添乱了!” 说着就要把东西往出拿,被周宇宁制止了。 “班长说有地方,放得下, 我也不是只去他家住一阵儿。” 周宇宁笑着跟他妈妈说:“周伟霆这气儿下不去, 妈你也听见他都怎么说的了, 我要回来怕又有乱子, 再把你气出个好歹, 咱们经不起他折腾,我还是就在班长家住着吧。” “那你要住多久?”他妈忙问。 “他在家呆多久我就住多久呗。妈,开学学业就更紧张了,天天有晚自习了, 双休日也没有了, 每周只放半天假,我这天天通勤折腾也浪费时间,我打算初三这一年,都住班长家了。” 他妈停了半晌才道:“也好,住班长家离学校近,省得你来回折腾,早上也能多睡会儿,晚上回来也能多学会儿习,你二舅妈早跟我说过让你住宿, 那你就住过去吧。” “那咱们得给钱。”他妈说着,忙脱鞋上炕开了炕柜,伸长了胳膊从层层被褥里掏了半天,掏出一个皱皱巴巴的手绢包,打开了,里头是卷着的面额不一的一沓钱。 周宇宁知道,这是他妈背着他爸偷偷攒的私房钱,不多,攒了好久也才那么一沓,应急用的。 他妈钱都被他爸攥在手里,想买个啥一分钱都没有,他爸看钱看得死死的,忙按住他妈的手说不用,“我有钱,用不着。” “你才有几个钱!”他妈瞪了他一眼,“就你写文章又画画的赚那点儿稿费那才多少,够干个啥的!” “你要在你班长家里长住,那咱们就得交住宿费伙食费,该多少是多少,不能占人便宜让你班长吃亏,那咱们不成了不懂事儿的了!” 他妈数出一沓钱,想了想又往里添了几张,“先给你四百五,不够了回来再拿。” “哎呀真用不上这么多!”周宇宁忙拿出几张整的塞回去,“我上把赚的稿费一分没花呢,够用!” “你别也不听话!”他妈不由分说,“啪”地把钱又一把塞回了他手里,“万一一时学校又让买练习册啥的呢,万一你们又开运动会又让买那个班服让交班费,万一又有别的用钱的地儿呢?” “你手里多点儿钱稳当,省得急得热锅蚂蚁似的,钱好花可不好挣,没钱的滋味儿可不好受!你不多拿点儿,难道你没钱急用的时候管你班长借吗?那不成了没脸没皮的了!” “放心,这钱我回头肯定管你爸要啊,得让他出,不是你自己要往外头住的,是你哥逼着你把你撵出去的,这钱他不出也得出!” “又不是他一个人的钱,是家里的钱,我赚的都攥在他手里,我买菜他一分都不给,你这在外头住宿又不是买菜块八毛的,必须得家里出钱!” “能要得来吗?”周宇宁苦笑。 “怎么要不来?”他妈把眼一瞪,“我又不会说我已经先给了你钱了,那你爸肯定是一毛都不会拔了,以后还得想方设法地从我这儿抠钱呐,放心吧这钱他必须得出。” “哎你这些玩的东西怎么也拿走啊?”他妈又上来拦,“你都多大了还玩娃娃?” “这音乐盒这树屋不是你班长送你的吗,这些玩的你也都拿走?” “嗯,放在家里不安全,我怕他真给我都烧了。” “哎呀不会的,你听他浑说吧,你哥他就说气话!” “他把我的书都卖了。”周宇宁边装东西边尽力一脸平静道,“一本没剩。” “那你就锁柜里!”他妈又说,“锁我衣柜里,他翻不着。” “上回我的小猪储钱罐就是锁你衣柜里了,”周宇宁看了他妈一眼,“钱都被他拿走了,小猪储钱罐还被他摔了个稀巴烂。” “只要是搁家里,锁哪里都不安全,都能被他翻出来。这把人家又生了这么大气,我走了他抓不着我了,没地儿出气去,还不得拿我的东西出气?还是拿走了放心。” 他妈不吭声了,只好看着他装东西,坐在一边儿唉声叹气,嘴里絮絮叨叨说他这是要搬家了,东西全搬走了,说着又开始掉眼泪。 “哎呀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周宇宁只好过来他妈身边笑着劝,“回来时候再搬回来嘛。” “你搬这么多走,那么死沉的,回来再费劲巴力地往回搬,你累不累得慌?” “得了,你乐意给你自个儿找活儿干你就整吧,家都搬走我也不管了,我也管不了你,我现在能管得了谁啊,谁也管不了。” “没事儿的阿姨,回来我跟他一起搬,”程砚初也笑着劝,“我俩打个车就全搬回来了。” 说着又跟周宇宁一唱一和地逗她开心,周宇宁妈妈被他俩整得无法儿,只好听之任之了,又忍不住偷着瞪了周宇宁好几眼。 周宇宁全接收到了,不敢再看他妈的表情,只背着身加快收拾速度。 等全打包好了,他妈又叮嘱了他好些话,叫他不要再画画写文章的投稿了,耽误学习时间!现在当务之急不是挣钱,是学习! “你保持住现在的成绩,给我稳稳当当考上一中,省了那八千块借读费,才是真正的为家里省了大钱呢!” “也不许再偷着玩娃娃了,等中考完有的是时间玩儿!” 又叫他在班长家有点儿眼力见儿,多帮着班长干干活儿啥的,凡事多出出力,别仗着交情好就躲懒了,时间长了人家嘴上不说心里也要不满的。 又叫他俩晚上都不要学习到太晚,注意身体。 又偷着叮嘱周宇宁,叫他在班长家吃饭可不许放开了吃、不许啥好吃啥,人家伙食那么好顿顿大鱼大肉的,他要是啥好吃啥往死里吃,那点儿伙食费不够他吃几天的! 又叫他,“筷子别专往好菜上杵,人家长辈看着不好!” “还有去别人家里,吃鱼最忌讳筷子先往鱼鳃那块儿肉上戳,还有抢鱼眼睛吃,除非人家也动了筷,人家让着你吃,不然你筷子可不许先往上戳,那叫没规矩没家教!” “吃鸡也不许先抢鸡大腿,你等着人家吃了人家分你了,你再吃。” “你就吃人家不爱吃的吃剩下的,千万别多吃,吃八分饱就行了!” “人家要是有客人来了,你勤快着些,多跑跑腿帮帮忙!” 又叮嘱他别班长给他啥零嘴儿都接着,吃人的嘴短,老占人便宜不好,好像眼皮子浅似的,人家家里也有长辈在呢,看着不好! “你有空就回来,拎几兜子橘子苹果瓜子去给班长吃,可别空着手就张着一张嘴吃人家的。” 又说,去了人家里切记谨言慎行,自己得多尊重着,别人才能尊重你! 周宇宁答应了几十声的“好好好放心吧!”“哎呦我是那躲懒的人嘛,你儿子啥样你还不知道,我肯定多干活儿,我这去了就把他家的活儿全包了!” “我啥时候跟人抢过鱼眼睛抢过鱼鳃肉啊,在家我也没抢过啊,何况去别人家了!” “放心吧妈,这些吃饭规矩你从小就对我耳提面命的,我啥时候忘过啊,保证不会出错不会让人看不起哒!” “嗯嗯嗯,你就放心吧!”答应了几十声,远远见着好像是程砚初跑去桥头打的车来了,周妈妈这才不唠叨了。 “我知道都是白嘱咐你,你听话,从小这些方面就一直做得不错,不用我嘱咐,我就是怕……” “怕我在外头丢人、被人看不起嘛,我都知道的。” “那你也该知道,打从心底里我不赞同你住去你班长家!” 他妈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你去外面找住宿,住去哪里都比住去他家好。人家家条件太好了,吃的用的都比咱这样人家强太多。” “还是那句话,人家是啥人家,咱家又是啥人家,你跟他交朋友,你们关系好,偶尔去人家小住两天,这都可以,这都没问题,但你要去人家家里长住,这就不妥当了。” “咱心里再不想占便宜,看在人眼里也是占了便宜了。一旦占了便宜,别人背后不知要怎么说三道四,你自己心里也先就矮一截儿、先就自觉低人一等了。你俩又是好朋友,这对你俩关系相处都不好。” “我不会白得他好处的,”周宇宁忙说,“我没少给他讲英语题呀,没少教他写作文啥的,他语文英语能进步这么大,也有我的一份功劳呢。” “人家还给你讲数学讲物了呢。”他妈斜眼看他。 “那倒是。”周宇宁羞涩地挠挠脑袋。 “行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你非要去人家家,我也拦不住你。”眼见程砚初打的车开近了,他妈就打住了这个话头,帮着一把拎了好几包的东西塞进后备箱。 看着他俩上了车,又站在门口一直看着他俩的车开远了,拐过弯儿,再也看不见了。 第95章 第 95 章 那就以身相许吧! “我爸妈那屋让我放杂物了, 明天再收拾,你先睡我这屋凑合一晚上。” 程砚初给他抱来他睡过的那个枕头,还有新的一床夏凉被。 “什么凑合不凑合的, ”周宇宁就乐了, “我来陪你过生日的时候,不也是跟你一床睡的。” 程砚初铺床的手就一顿,“其实我这张床也够大,要不——” “不要!”周宇宁耳根子一红转过身一口拒绝,“我还是更喜欢我自己独霸一张床, 想怎么滚来滚去就怎么滚来滚去。我在家里睡大炕睡习惯了, 还是我一个人睡的舒服。” “好吧, ”程砚初只好略带遗憾地道, “都依你, 你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两个人洗漱过后就躺上床了,忙活了小半个晚上,又是打包又是扛包的,俩人把周宇宁这些大包小包一趟趟地走六层楼的楼梯扛上来, 真是累得够呛。 那些大包小包的搬进来都没打开, 就原样搁那儿放着呢,明天再收拾吧,今天干不动了。 睡在班长的床上,两个人面对面躺着,程砚初又习惯性地伸手揽住了周宇宁后背,给足照例睡外侧的他安全感。 “你晚上怎么想到忽然去我家了?”周宇宁这会儿才找到空问他。 “我那会儿忽然右眼皮跳个不停,心里就不得劲儿,坐立不安的。” 程砚初在床头小夜灯的柔和光晕中慢慢跟他讲,“我忽然想起, 你哥回来了,我心里就有点儿放心不下,就过去找你了。” 幸亏他去了,现在想起来心里还忍不住后怕,不敢想象如果他没去,明天是不是要在医院里看到周宇宁了。 周宇宁就摇着他的另一只手,把他手掌握成猫猫拳,边摇着玩儿边说:“感谢大侠救命之恩啊,大侠又救了我一命!”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小的——” “那就以身相许吧。”程砚初看着他笑。 周宇宁把他手一甩,故意恶声恶气道:“还以为你是个行侠仗义义薄云天的,没想到,你是别有所图馋我身子!” 豪言壮语放完才意识到,这话说孟浪了,自己耳朵尖儿就一红! 对面程砚初也耳根子飞红,先做贼心虚般地转开了眼,见周宇宁没再看他,才又悄悄地又转了回来,又把自己的猫猫拳递到周宇宁手里给他玩儿。 周宇宁故意推拒了两回,见猫猫拳又主动送上来小狗狗讨好似的蹭他的手,才抓过来继续摇着玩儿了。 “感觉他这次回来,脾气比之前更大了,不,不只是脾气,”周宇宁顿了顿才接着说,“是暴戾得比之前更严重了。” 现在好像那个心变态似的,看人的眼神都阴恻恻的,何止凶神恶煞,那个暴起就要鲨人的狂暴劲儿阴狠劲儿,简直让人不寒而栗,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次失恋加失业的双重暴击下,被刺激得更大发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离开了他就真能消停了。”周宇宁担心他哥会冲他妈撒邪乎气,转念一想,他已经嘱咐他妈住卖店别回家了。 他妈也说了:“又不用起早给你做早饭了,我还往家跑啥?你爸天天嗔着我回家给你做早饭,怪我就顾着你不顾着他了,我还不知道他的?他就恨不能拿根绳子天天把我拴卖店一步也别动,天天看我跟看犯人似的!“ “看人家别人家老婆成天出去玩去逛去,我有过那时候吗?我从早到晚都得在卖店寸步不离,恨不能连我出去买块大豆腐都给我掐着表计时,回来晚一秒都不行!” “大年初三回你姥爷家一趟给你姥爷过生日,又杀猪又摆席的那么多人啊,人家全都住一宿两宿的,就我得当天去当天回!” “回去帮你姥姥扒苞米那么多活儿啊几天都干不完啊,你爸那老登又逼着我必须当天回!” “你看你老舅妈成天出去逛去不着家,你老舅一句话都不说,要是我,敢出去逛半天,你爸都得把我打飞了!” “我命不好啊,他天天出去逛行,我往出迈一步都不行,我就得守着家守着卖店寸步不离。现在你住出去了,我还回啥家了?我连伺候伺候园子你爸那老登都没完没了发火,天天骂让把园子菜全薅了!我命不好啊……” 当时周宇宁又想劝他妈跟他爸离婚,现在他们都长大了,不是小孩儿了,不介意少个爹,她早不需要为了怕孩子没爹而继续搓磨在这个没有尽头的苦海里,他真的从未像他妈认为的那样需要这个爹,没这个爹反而是好、不知会有多好。 他更不想眼睁睁看着他妈受他爸一辈子控制受他爸一辈子气,这么个家暴控制狂到底离不开他啥……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下了。 这话劝了不知多少回了,回回他妈反骂他不懂事儿、骂他不孝,说哪有儿子这么说老子的?你爸辛辛苦苦供你念书对你的好你都忘了?说这没良心的话! 至于离婚,更是勒令他休要再提。 她受了婚姻的苦受了二十多年,她知道那是苦,可她总有这样那样的由坚决不离开,并怒斥一切想拉她出苦海的人。 她知道她找了个很差劲很差劲的男人,千百次说后悔嫁给这个男人,可当别人为她抱不平劝她离开这个男人时,她又想方设法地维护那个男人为他开脱,反过来埋怨劝她的人。 对于劝她的大人是“哪有劝别人离婚的?”对于他这个亲儿子则是“哪有儿子这么说老子的?没良心!” 他只能跟从前无数次一样,沉默无力地离开。 自卑感多强烈,控制欲就有多张狂,[1]周宇宁忍不住心内喃喃。 他觉得现在他好像有点儿看清他爸了,对他爸的恐惧在一点一点消减,尽管他爸带给他的心伤害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淡化分毫,连睡觉做梦都不放过他、在梦里都要继续折磨他。 因为他爸这些年对他的长久伤害跟折磨,他本能地排斥一切跟他爸相像的人,但他对他爸的恐惧在一点一点消减,他痛恨他的同时甚至开始鄙视他,他不过就是个自卑无能的男人,在村委会天天受排挤屁都不敢放一个,只敢回到家关起门来无能狂怒、男子气概全朝妇孺撒。 因为他自己的自卑无能,他才渐渐变成一个易怒易爆的变态控制狂。 他妈说的没错,他爸就跟小时候一个电视剧里天天把老婆锁屋里、上厕所也寸步不离跟着的那个家暴控制狂一模一样。 可惜他妈跟剧里那个勇敢的老婆不一样,那个老婆策划了一次又一次的出逃,终于有次趁上厕所的时候成功逃走了,从此逃出生天,他妈却逃都不想逃。 “听说常青市有心咨询,就是咱们在电视上看到过的那种,聊天解决心问题的,听说他们焦虑失眠的去聊了有效果。” 程砚初说,“医院里就有,也许可以让你哥去看看心咨询,跟人家聊一聊没准儿可以有改善。” “心咨询?”周宇宁疯狂摇头,“敢让他去看心科,他得先拿刀剁了我们!” 想到这些太阳穴又突突地跳着疼,周宇宁闭上了眼,抬手疲惫地按了按,“算了,不想他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 “嗯,总会好的。”程砚初抬起手帮他轻轻按揉。 “对了,小木屋的灯泡你换过了?”周宇宁舒服地享受着班长的按摩服务,“这个光线柔和,助眠。” “嗯,”程砚初温柔的目光扫过那个木屋别墅小夜灯,“之前的灯泡坏了,我就新换了一个,你喜欢这个光线,下回我还买这个灯泡。” 周宇宁轻轻唔了一声,两边儿太阳穴上那双手按揉的力道令人十分舒适,疼痛感渐渐减轻了不少。 “不疼了,不用按了。”周宇宁一把抓下他的手,“你这么低着脖子,脖子不疼啊?” “不疼。”程砚初只温柔地看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小夜灯光线的原因,周宇宁就觉得班长注视着他的眼神简直柔情似水,忽然就有点儿遭不住,小心脏怦怦跳地扭过头,眼睛在床头柜的小木屋上乱看。 看见木屋前还摆着那两个中学生人偶呢,周宇宁一伸胳膊,拿起那个抱篮球的摸了摸,心里莫名就得到了某种柔软的慰藉。 他抱过两只小人偶玩了好一阵儿,直到程砚初催他睡觉,才把小人偶放了回去。 “我睡不着。”周宇宁努力闭上酝酿睡意的眼睛又睁开了。 可恶,明明很累了,累得很想很想睡觉,可一闭上眼,就是周伟霆抡着拳头朝他袭击过来那可怖的一幕,搅得他怎么也睡不着。 话音刚落,背上揽着他那只手,就改为了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 “你是把我当小孩子哄睡呐。”周宇宁扑哧笑出了声,“要不要再哼一首摇篮曲儿啊?” “好啊,”程砚初立即道,“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快停快停!”周宇宁受不了的一掌按上他的脸。 “不爱听这个?那怎么办啊,”程砚初故作一脸苦恼道,“摇篮曲我就会这一首,要不,我给你唱首儿歌吧!” “一闪一闪亮晶晶,天上都是小星星……”[2] “我是一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3] “猴哥猴哥!你真了不得……”[4] 程砚初唱也不好好唱,故意弄出那种搞怪的调调,配合着夸张的动作“一根毫毛吹出猴万个!”[5] “噗哈哈哈哈……”周宇宁被他逗得不行了,笑得捂着肚子在床上滚来滚去! 第96章 第 96 章 班长是田螺姑娘! 要是让学校里的女孩子们知道了, 她们万千少女的梦——她们的这位钢琴王子兼民谣情歌王子,全校最帅最帅的大帅比,一站上舞台就帅得人神共愤、一唱起歌声音就好听得让人耳朵怀孕的堂堂民谣王子, 这会儿在这儿一首接一首这么逗比搞笑地给他唱儿歌! 不知道她们会不会气疯了来挠花他的脸喔! 周宇宁决定必须立马终止这种会给他招来人身危险的行为, “你这是催眠吗,你这是不让我睡觉!哈哈哈哈……” 就这么笑着笑着,一个闹着一个笑着,周宇宁都不知道他自己是什么时候笑着笑着就睡着了的。 等第二天早上的太阳晒到脸上了,周宇宁才一翻身, 揉揉惺忪的睡眼, 一看床头的闹钟, 这一觉竟然一睡睡到了八点多。 好久没这么爽地睡到自然醒了, 趿拉着拖鞋下地找衣服穿的时候, 周宇宁还怔忪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啊!我这是在班长家了。 咦,班长呢?出去客厅一看, 没人, 班长不在。 下去吃早点啦?估计是,周宇宁又揉揉眼睛,忙钻进卫生间洗漱,边刷牙边心道搞快点搞快点,客厅还堆着他一堆大包小包的得赶紧收拾出来呢,别在那儿占着地方过人都不好过的…… 咦,不好过人?周宇宁的睡眼慢慢睁圆了,转身一个箭步冲去客厅一看——哪有什么不好过人,昨晚堆着他大包小包的地方空出来了啊! 就好像没堆过东西一样。 他的大包小包呢?不见了! 难道昨晚是做梦了是幻觉?没把东西打包拿来?不对啊…… 刚睡醒的脑子有点儿想不明白, 先洗漱先洗漱,周宇宁顶着一脑门困惑晕头晕脑地接着回去洗漱了。 刚洗漱完,就听见客厅的门响,他滋溜一下钻出来,就看见班长回来了,手里还拎着几袋子热气腾腾的早点。 “起来啦?”程砚初看见他就冲他扬起一个无比好看的笑,那笑容在客厅通透的阳光里简直好看得犯规,惹得周宇宁继脑子宕机后,心脏又开始扑通扑通狂跳。 “看样子也洗漱完了,正好吃饭!”程砚初语气轻快,边把一样一样早点都摆好在桌子上,“今天你运气真好,我一下楼就看到了你爱吃的筋饼,还有油条,还有油炸糕。” “尝尝这家的油炸糕,有没有你家那儿叫卖的好吃。” 从他第一次去周宇宁家住的时候,早上醒来,周宇宁就会给他买油炸糕吃,蹬着小车沿街来叫卖的那种。 “包子馅饼油炸糕——”吆喝的叫卖声从外面一响起,周宇宁就会趿拉着鞋子冲出房门,兴冲冲地攥着手里的钱去买油炸糕。 然后再拎着一袋子油炸糕兴冲冲地跑回来,这让程砚初也时常被感染上一种,说不出的快活情绪。 周宇宁还会跑到大老远的桥头,去给他买油条豆浆和豆腐脑回来。 “唔,好吃!”周宇宁咬了一口油炸糕,“跟我家那边儿的一样好吃!” 又雨露均沾地咬了一口油条,眨巴着晶晶亮的猫儿眼快乐由衷地点评道,“都好吃!” “我馋这个筋饼馋了好久啦!”放下油条,他就迫不及待地抱起筋饼,跟只大号仓鼠似的抱着四分之一张的筋饼在那儿啃啊啃啃得津津有味,两只猫儿眼一下子就愉悦地弯成了月牙。 “你住过来了,以后经常有筋饼吃。慢点儿吃,喝口豆浆。”程砚初边吃边看着他笑。 “嗯嗯!” “对了,我那些行李呢?”吃完早饭,周宇宁忙问程砚初,伸手一指客厅一角,“就昨晚堆在这里的那些大包小包,怎么都不见了?” 程砚初就一笑,伸手一指他爸妈住过的那间卧室,“你去那屋看看。” 周宇宁跑进去一看,豁!原来他的东西都被摆好了! 他的书啊练习册啊卷子啊,都整整齐齐摆放在临窗的那张书桌上了,他的玩具、他的娃娃们、班长送他的音乐盒水晶球还有圣诞小公仔什么的,也都在一个有玻璃门的漂亮橱柜里摆好了! 周宇宁蹬蹬蹬地跑到橱柜前,猫儿眼惊喜地瞪得滚圆——他认得这种橱柜,这是专门放手办以及各类小物件的陈列展示柜,东西放到里面又好看又一目了然又不怕落灰,最适合放公仔和娃娃们了。 娃娃们住在这里,可谓是找到了一个最好不过的所在,班长安排得太贴心了! 之前他来班长家的时候就见过这个展示柜,当时里面放什么东西来着? 来不及多想,班长已经拉着他到了那个大大的衣柜前,柜门一打开周宇宁就看见,他打包带来的那些衣服,已经井井有条地或挂或叠着摆放在里面了,按春夏秋冬四季分门别类地好了! 班长竟然连他的衣服,都给他摆放好了! “天呐天呐!”周宇宁又是惊讶又是惊喜又是不可思议,刷地扭头问班长,“这些不会都是你一早上弄好的吧!” 程砚初就谦虚矜持地一点头。 “哇!”周宇宁差点儿一下蹦到他身上,“你简直是个——” 紧急将要脱口而出的“田螺姑娘”四个字险险吞了回去,周宇宁朝他粲然一笑,“简直是个内务高手、家务达人啊!” “不,简直是那种全能管家,就西方宫廷里那种,考了好多证薪酬好高的那种全能管家!” 瞧瞧,这成果,这效率,他原以为要忙活一上午才能搞定的,昨晚睡前想到这个还觉得头大,结果居然被班长一个早上就搞定了,还搞得这么完美! “你几点起来的啊?”周宇宁惊艳的目光一一转过大床上新换的崭新床品,擦得一尘不染的桌面台面等等。 “就比往常早了一点点,不到六点。” 哇!那就是不到两个小时就弄完了一切!把整整一间屋子都拾掇好了! 周宇宁又开始连声哇哇哇,“你就是全能管家,高手中的高手!” 程砚初就笑着连连摆手,表示这都小意思,“你过来了嘛,当然要让你住得舒心。” “舒心,我可太舒心了!”有这么个趁他还在睡大觉,就已经把他要干的活儿一声不吭全帮他干完了的田螺先生、感动中国好室友,他可太舒心了,简直是宇宙第一舒心! “等等,”周宇宁赞叹不已地环顾完这间房间才想到一个问题,“你是把主卧给我住了吗?” 是班长爸妈原先住的主卧诶,给他住,会不会不合适呀? “没什么主卧次卧的,”程砚初说,“两间房间都一样大,一样朝南,格局也一样。” 真的吗?周宇宁手指弹在下巴上有点怀疑,他看着这间房间怎么觉得,比班长那间要大那么一丢丢呢? 一看他摆出这个惯常思索问题时的深沉小表情,程砚初就忍不住一乐,手搁在那面展示柜上轻轻拍了拍,“主要这间屋里有这个展示柜,最适合让你的娃娃们入住。” 这倒是诶! “因为你东西不多,这间屋子比较空,看着就好像大一点似的,”程砚初又说,“我那间因为东西堆得太多了,才看起来小一点,其实没有,都一样大。” 哦哦,是这样啊! 周宇宁的怀疑小表情果然一秒没了。 只要不是特意把大的屋子让给他住就行,其他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他住进班长爸妈的卧室里倒没什么妨碍,班长早跟他说过,他爸妈假期也不回来的,海湾那边儿太忙了,连春节他们也不回。 而且离太远回来一趟太折腾,耽误事儿不说,来回路费也贵得很,他爸妈所有的钱不是投在了公司上,就是投在买房上呢,说在那边儿买房回头就能赚很多很多钱,所以他爸妈这几年都在省吃俭用买房,他们说了这几年都大概率不会回来探亲过节。 “回头你东西搬一些来这屋吧,”周宇宁又跟他说,“你屋里就能宽敞一些了,我用不了这么大地方。” “好。”程砚初眼睛一弯。 “那接下来……干什么呢?”活儿都被田螺先生一扫而空了,周宇宁对着忽然空出来的这么一大段时间,忽然不知干点儿什么好了。 “可以浅浅地出去玩一趟。”程砚初朝他眨眨眼,“放假第一天嘛,放松放松,应该的。” “好耶!”周宇宁立马举双手双脚赞成,又扑闪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期待地问,“玩什么呢?” “冯卓那会儿来电话说,他们想去一中打球——” “好!”周宇宁不等说完已经满口赞同,“你们就去打篮球,我问问张孟,要不要出来打羽毛球!” 张孟是最近加入他们“人生目标是吃喝玩乐、为保吃喝玩乐要有学有术”男子小团体的。 一次体活课上周宇宁跟他打了场羽毛球,打得过瘾,俩人从此就成了羽毛球搭子,张孟就被周宇宁拐进了他们的吃吃喝喝玩玩小团体,坚决不许他再高人一般地独来独往。 所谓由俭入奢易、堕落只在一瞬间,一顿火锅加一顿烤肉,“不食人间烟火”“清心寡欲”的张孟就死心塌地地躺平在他们这个吃喝玩乐的坑底了。 要不是他对唱歌组乐队啥的完全不感冒,只醉心于舞蹈,周宇宁还想顺道把他拐进“一把火”男子组合里呢。 虽然官方层面的“一把火”已经名存实亡了——初二下学期以不可耽误学习之名,他们乐队已经渐渐不能登台演出,但他们“一把火”仍在,课余没事儿就聚一聚,吉他一拨手风琴一拉就嗨唱一曲,哪里有歌声,哪里就有他们“一把火”,他们将永存。 “张孟说他也来!” 第97章 第 97 章 一得空就屁颠屁颠跟人腻…… “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程砚初跟他一击掌, “打完球中午我们就在一中那边儿来顿火锅或者烤肉,大吃一顿。” “Perfect!”周宇宁快乐成了一只土拨鼠,嗷嗷叫着去换衣服了。 “才不是我打电话说的要打球……”一中篮球场上, 热身中的冯卓打着哈欠偷偷跟周宇宁告状, “明明是班长早上给我打的电话,让我把人都攒齐,等你睡醒了好来打球!” “我要打球也是约下午啊,昨晚我妈出去打通宵麻将了,我在张壮壮同学的监督下打游戏打到后半夜两点多, 想今天一觉睡到中午呐, 结果早上八点不到就让班长一个电话给我轰醒了!你说他做人不做人!” 冯卓朝着程砚初那边儿咬牙切齿。 “我可听见有人说我坏话了。”程砚初拍着球淡淡朝冯卓一瞥, “要不某人还是回家补觉吧, 假期长着呢, 火锅烤肉咱下回再约——” “不不不!甭下回,就今天!”冯卓马上笑得狗腿子似的满脸堆笑,“我就此刻想打球,非常想, 换了明天后天都不是今天, 就今天!” 补觉啥时候不能补,班长请客的火锅烤肉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今天必须吃上! “就说你吧,得了便宜还卖乖,一听班长说吃火锅烤肉,眼睛一下瞪得比灯泡还亮,腾一下就坐起来了,诈尸似的,吓了我一大跳。” 张壮壮毫不留情地跟周宇宁把冯卓抖了个底儿掉, “现在又跑来说班长坏话,呵。” 闻言,张孟也呵了一声,眼皮一掀,朝冯卓投放了个鄙视的嘲笑。 “你们懂啥!”冯卓回了他们神秘一笑,“班长老是做好事不留名,这哪行,我这是在助攻呢!” 说着仰天一叹:“哎,世人皆醉我独醒啊,做个清醒的智者真的好难,好难啊。” “甭扯闲篇儿了,人齐了,”约来打球赛的其他几个男生都到位了,程砚初一拍掌喊了一声,“开始吧!” 正值初高中都放假,一中校园里这会儿正经有一些闲逛的人,看见这边儿球赛打得如火如荼战况正酣,里边儿还有几个颜值挺高的男生,渐渐就吸引了三三两两的人来这边儿围观。 不大会儿就形成了小有规模的观众群体and纯自来水来的场外啦啦队,周宇宁就听见身边的几个女生一个劲儿在说“啊那个白半袖!好帅啊好帅啊!” 周宇宁的目光也投向全场唯一的白半袖——正运着球迅疾如风纵横全场的程砚初,不知不觉跟着点头,是好帅啊! “你就跟她们一样花痴。”右手边飘来张孟不满的声音,“说来打羽毛球的,羽毛球打上有十分钟没?你就杵在这儿不动了。” 张孟薄唇轻启,一字一顿吐出仨字,“望~夫~石!” “嘿嘿看完这节就打,看完这节,你看他们打得多精彩啊!” 是精彩,当然精彩了,张孟心道,拜托那可是程砚初,全校以及隔壁学校都闻名的篮球高手,初一时就能把初三的篮球高手打的节节败退,隔壁学校的号称高手组队来踢馆,在他面前也只有败北的份! 只要学校一有篮球赛,他就能率领队伍把对面打得落花流水。他们学校就是没有篮球队,要是有的话,程砚初他绝对是队长兼MVP队员的存在。 有他这么一颗牛逼闪闪的三中篮球界新星亲自下场打,还有组织有预谋地搞了这么一场怪正儿八经的篮球对抗赛,能不精彩就怪了。 张孟看看身边给人加油加得都要癫狂了的周宇宁,又看看那边场上又进了一个漂亮三分球的程砚初,心里幽幽嘀咕了句“心机狗”。 他就是个心机狗,明知道他一打球就会把周宇宁勾引过来一心看他打球,还偏要在他跟周宇宁打羽毛球的时候,他也跑来打篮球! 他早就发现了,只要周宇宁来找他打羽毛球,十次有八次班长都要跑来争宠搞破坏,他就是个心机狗! 第二节球赛结束中场休息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女生跑去张壮壮身边,给他送了一瓶矿泉水,张壮壮对女生说了句谢谢,男生队员们就开始吹口哨起哄。 冯卓立马忍不住与有荣焉地抖着腿道:“我们‘一把火’乐队登台那么一唱,爱情第一个来了的,就是他小子!” “你少胡咧咧!”张壮壮忙拿胳膊肘怼他。 “她不就是那个说看了你在台上白衣无尘风度翩翩拉手风琴,对你一见倾心一见钟情的那个吗?”冯卓也拿胳膊肘怼了他一下,“这么好的姑娘,你就从了吧,别端着了!” “从什么从?我都跟她说清楚了。” “你不会拒绝人家了吧?” 张壮壮一点头,一脸所当然的那不然呢? 冯卓的表情一下变得不可思议,“不是,你真拒绝人家啦?喂喂,咱们今儿这可是临时起意来打球,她这都追来了,对你够痴心的!这么好的姑娘,你拒绝人家了?你怎么拒绝的,来,说来听听!” “神经病啊,有什么好说的?我就跟她说我不早恋,早恋影响我学习,学生的首要任务是学习。” 其他男生都一脸的“你们学霸都这么玩的?”“你们学霸的世界我们学渣真不解”。 “那她怎么说的?”冯卓忍不住拿眼风瞟了一眼已经站回场外的那个女生,感到更加不可思议了。 按说,一个女生被男生这样直男癌下面子地拒绝,不臭骂他一顿都是轻的,可这个女生还跑来给他送水来了? “她就说,她也没想早恋,说早恋还影响我做题的速度呢,谁要跟你早恋?学生的首要任务当然是学习,你想什么呢?” 周围等着听八卦的男生们有人当即来了句“怼得好!” “然后呢?”冯卓追问。 “然后她就问我想考哪个大学。”??? 男生们的表情又迷茫了,果然都是学霸,问考哪个大学是什么操作?恕他们学渣看不懂。 “我就说了,目前没有定下具体的学校,有大致的择校范围,她的择校氛围倒是跟我的比较重叠,她也想考帝都的大学。” “然后呢然后呢?她又说什么了?” “她就说,那我们以后考同一所大学吧。高中不用约定了,肯定都是考一中,我们就约定大学考同一所大学怎么样。” “你咋说的?” “我说,等考上了再说。” 冯卓立马一脸恨铁不成钢,“你小子活该注孤生!” “不过人家女生明显还对你有意思,还没放弃啊!” “那就等考上了再说,早恋是不可能早恋的,学生早什么恋,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早恋。” 冯卓啪地朝他竖了个大拇指,“不扶墙就服你,你简直是咱学校模范好学生的代表!” 瞧了一眼那边儿一得空就屁颠屁颠凑去周宇宁跟前跟人腻歪的某班长,他立马乐呵呵地补充了一句:“比班长模范多了!” 又看到有女生给别的男生送水,冯卓就夸张地叹息:“哎,我们是没人没人爱的。” “你那个命定女神呢?”王青龙问他,“咋没下文了?” “嗐,”冯卓一摆手,“被人家拒了呗。” “为啥啊?”这回是王青龙瞪大了他那不可置信的眼,“你这腰是腰,大腿是大腿的,她为啥拒绝你啊?” 冯卓看着他,就是一脸的一言难尽,“我说兄弟,有你这么夸人的吗?什么腰是腰大腿是大腿啊,这啥形容啊?谁的腰还不是腰大腿还不是大腿啊?夸我一句玉树临风相貌堂堂貌比潘安赛过宋玉有那么难吗?不行不行你重新夸!” 王青龙就憨憨一乐,又拨棱脑袋,“那也太文诌诌了!行吧,你这么貌比潘安相貌堂堂的,她为啥拒绝你啊?” 冯卓就深吸一口气,“因为学霸跟学渣的差距,她说我学习不好。” 周围男生顿时笑喷了。 冯卓仰天长叹一声,“所以我现在封心锁爱了。” 有男生劝他:“不至于不至于,你要追爱很简单啊,你要么努力学习奋起直追,等成绩追上了她,她自然就不会嫌你学习不好了。” “你要么就换个人,换个跟你一样学习不好的不就得了吗?多简单,至于封心锁爱!” “所以我现在就在努力学习中啊,得封心锁爱了才能心无旁骛扑进知识的海洋啊。换人是不可能换的,我就喜欢她,别人我不喜欢,学习不好的我不感冒,我就喜欢学习好的。” 就有人打听那女生年级排名多少,一听就妈呀了一声:“不是你们这距离,简直就是天堑了!你何苦要这么自虐为难你自个儿啊?” “兄弟,认清自我,还有适当降低标准更容易幸福哦。” “你们不懂,”冯卓一摆手,又一指张壮壮,和那边儿的班长周宇宁他们仨,“看着没?这都学霸,被学霸包围的我,怎么着也得前进几步,不能被拉太远啊,不然别人一问我排名多少,给我兄弟们丢人啊。” “明白了,原来你努力学习,既为了友情又为了爱情,怪不得你动力这么大,加油,祝你好运!” 这边儿张孟看到有女生跑去给张壮壮送水,就拿胳膊肘碰了碰周宇宁,“你怎么不——” 话刚出口半句,就看见班长大步流星地朝他俩这边来了,径直走到周宇宁面前,接过了他手中的——保温杯?然后一仰脖咕咚咕咚往嘴里灌水。 张孟没来得及出口的后半句话就咽了回去,此情此景,只想为他的多管闲事、闲吃萝卜淡操心说六个字,对不起打扰了。 合着周宇宁早给班长准备好了水,也不用过去送,班长自个儿颠儿颠儿跑来他面前拿,拿水的动作自然熟练得仿佛已做了千万遍,人俩早已默契十足浑然天成了。 瞥见旁边女生羡慕心动兴奋中夹杂着“我怎么没早一步送水给他!”的遗憾,张孟只想说,歇歇吧,你们没戏的,早送一万年也没戏,巴巴地跑去给人送水,哪比得上,对方主动跑来你面前跟你拿水呢? 第98章 第 98 章 打球通宵电影朋友狂欢 …… “冲啊!快回防啊!漂~亮!欧耶!太棒了!回防回防!厉害!威武!太厉害了!” 一时, 看球上了头的周宇宁又拉着张孟为班长他们加油喝彩。 哎,张孟一脸无语抬头望天,要不是中午那顿火锅OR烤肉的诱惑实在太大, 让他实在不舍得就此离去, 不然鬼才乐意继续站这儿当傻透顶的啦啦队呢。 “Cheers!”火锅的氤氲热气中,一圈儿装着雪碧的杯子快活地碰到一起,“今儿这场篮球打得真特么痛快!” 冯卓率先将杯中的雪碧一饮而尽,杯子“啪”一声往桌上一放,“爷爷的我好久都没这么酣畅淋漓地打场球了, 你们班还有体活课, 我们班主任把体活课都占了, 简直丧心病狂!” “哎呀都一样, 反正开学了体活课全变自习课了, 都一样。” “行了,出来玩儿呢,提那些闹心的干啥,吃完下午咱们还上哪儿玩去啊?” “下午还玩啊?肉我的!”张壮壮说着, 跟冯卓抢一片羊肉卷抢得难舍难分。 “当然了, 好不容易出来了,当然玩他一天的!” 冯卓成功将羊肉卷抢到手,一秃噜进了嘴,烫得直哈气,“难不成,呼哈……难不成打了球吃了火锅,下午还回去学习啊?这谁学得进去!要玩就玩他一天的,玩痛快了!” “没错!” “那玩啥呢?除了打球,也没啥好玩的了。” “去游戏厅?”王青龙提议, “要么就是租碟片看电影。” 打冯卓从网瘾少年回归到摇滚少年重新拥抱健康生活之后,他们也恢复了偶尔约着去游戏厅打打台球跟小游戏的课外休闲活动,小玩怡情嘛,只要不去网吧,就沉迷不了。 而且,冯大卓这个狗日的天天不让他打游戏,他自己昨晚倒打游戏打到后半夜两点多!还说出来馋他! 王青龙现在就是被馋得心里刺挠啊,想打游戏! “别去游戏厅了,”程砚初抢了一大坨羊肉卷牛肉卷,极壕气地放进了周宇宁碗里,别人见状敢怒不敢言,谁让他是金主呢,金主筷子一撤走,他们抢肉的筷子更加打得飞起,边打就边听见程砚初继续说,“要打游戏去我家打。” 游戏厅那地方鱼龙混杂的,老有些个社会人出入,隔三差五就有打架斗殴的,周宇宁从来不去游戏厅。 “我赞成!”冯卓说,“游戏厅还是别去了,去了就怕收不住哇,要是让我妈知道我又去游戏厅,回家又得拿笤帚把我打飞了,就去班长家吧,班长监督我们,就玩十把,王青龙要玩多了,班长就揍他!” “咋就一定是我玩多?”王青龙立马嚷嚷,“你游戏瘾可比我大,班长揍他!” “班长揍你!” “是揍你!” “我再租几张碟片,打完游戏咱们看几个电影。”程砚初说。 “好!”冯卓立马一拍桌子,“就这么安排!完美的一天!” 于是吃完火锅,大家就撑着滚圆的肚皮,一行人轰轰烈烈地转场去了班长家。 下午就在打游戏和吃着瓜子薯片零食雪糕看电影中无比愉快地度过。 事实证明,不只打游戏上瘾,看电影它也上瘾,或者说是,朋友凑一块儿吃吃喝喝玩玩闹闹这件事,本身就让人上瘾,甭管玩什么,反正朋友们凑一块儿了,就舍不得走,舍不得离开,就想赖着,就想再多待一会儿,谁都不想说走。 大家地上沙发上的团一块儿挤一块儿,一部接一部电影地看,一袋接一袋薯片地吃,一阵哈哈哈大笑连着一阵哈哈哈大笑,一圈儿接一圈儿的汽水瓶碰到一起,一通话聊完接着一通话地胡侃瞎聊,没一个人说要走,没一个人想要离开。 于是这场一群人看电影加天南海北聊天的狂欢局从下午一直持续到了夜里,直到冯卓他们几个都横三竖四七倒八歪地挤在沙发里睡死过去了,这间房子里喧喧闹闹了一下午加一晚上的热闹,才渐渐归于平静了,好像驱车离开了热闹嘈杂的中心市区,驶入了静谧恬静的乡村。 看着那几个都睡着了,周宇宁回过头来跟班长悄悄相视一笑,都睡着了,只剩下他们两个仍醒着,仍坐在这里,要把没看完的电影看完。 倒也不是执着于非要看到一个结局,“就是有点儿舍不得睡。”周宇宁潋滟的眸光投过来,正对上程砚初看向他的眼,“我也是。”他听见程砚初说。 “那就继续看下去叭!”周宇宁正回脑袋,目视前方的电视屏,心里忽然就像电影里女主正在吃的那个冰淇淋一样,甜滋滋的。 其实他跟班长一起通宵看电视有好几次了,有一次是看谍战剧,情节非常紧张,反转一个接一个,看得人捏着一把汗,肾上腺素狂飙,又太想知道主角之一到底是好是坏了,就一直看一直看一直劲儿劲儿地看到了天明。 又有一次是看狄仁杰,破案剧也是悬念迭出高潮迭起,一集接一集看得根本停不下来,就又生龙活虎两眼聚光灯似的一直看到了天亮。 但好像都与这次看电影有哪里不同,电影本身远没有谍战剧破案剧那么吸引人,但不知为何,就不想睡,就还想看。 就还想坐在这里,跟班长一起看。 “听说通宵看电影什么的,”周宇宁嗦着手里的雪糕,似是漫不经心地来了一句,“跟看日出最配喔。” 程砚初就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表,“那三个半小时之后,咱们就去看日出。” “哈哈哈!”周宇宁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又忙一把掩住了口,朝身后几个睡汉心虚地瞟了一眼,才扭回头朝班长身上捶了一下,小小声地憋着笑,“怎么我说什么你都配合呀,傻不傻呀你!” “也不是山顶也不是海边的,”他又嗦了一口雪糕,慢慢道,“想看日出都看不到。” “等咱俩去白鹭市念大学了,”程砚初温柔似水的眸光看着他,“就能天天去海边看日出了,从白鹭大学的白城校门一出去,就是海滩。” “听说从海韵学生公寓那里出去,一直走一直走,走十分钟就能到达海滩了。到时只要想看日出了,咱俩就在黎明前出发,听着虫鸣散着步,在晨起的雾气中一直走一直走,走去海边去看日出。” “对啊对啊!”周宇宁又一下子振奋起来,脸上都是美滋滋的憧憬和向往,“等去了白鹭市,我们就走去海边看日出!” 像班长说的,在晨起的雾气中走去海边看日出! “等去了那儿,何止能天天海边看日出呐!” 到时还能喂马劈柴周游世界,面朝大海春暖花开。[1] “还是得把他们叫起来,去屋里床上睡。” 看完电影准备要睡觉的时候,程砚初扫了眼沙发上挤作一团睡死的几个人,“虽然是夏天不至于感冒——” “但明早睡醒了他们肯定要嚷嚷,”周宇宁已经秒速接上话,“脖子疼腰疼腿儿疼了!” 程砚初点头,俩人都深以为然,只好充当一回扰人清梦的大恶人,无情叫醒了沙发上的几个人,叫他们去周宇宁那屋床上睡。 张孟冯卓张壮壮他们就摇摇晃晃游魂一样朝那屋飘,周宇宁赶忙一边一个扶住他们——还好张孟比那俩人晃荡得稳当一些,不然他两只手真扶不住三个人! 剩下一个王青龙睡得死猪一样实在叫不醒,程砚初只好搬过他的腿,让他打横睡在沙发上,好歹能舒服一点,拿了毯子给他盖在身上,由着他在这里睡了。 “那仨安顿好了?”程砚初悄声问从主卧出来的周宇宁,周宇宁跟他比了个OK的手势。 “都横着卧在床上了,被子也给他们盖好了。” 周宇宁探着头瞧了一眼沙发上正狂打呼噜交响乐的王青龙,忍不住偷笑一声,“床正好睡下仨,多一个还睡不下呢。” “就让他当沙发国王吧。”程砚初也笑了,俩人蹑手蹑脚去卫生间洗漱,回屋躺到床上,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次日他们睡到九十点钟才醒了,冯卓他们哈欠连天地走来客厅时就发现,桌上早点已经买好了,肚子饿得咕咕叫的几人眼神一对,下一秒就撒丫子朝桌边跑,抓起包子馅饼油条的就开始一顿狼吞虎咽! “有的是呢不用抢,”程砚初笑了一声,“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可不要成饿死鬼了,”冯卓狂塞包子含糊不清道,“我昨晚后半夜睡着睡着就饿了!” “然后就游魂一样飘了出来,可哪儿找东西吃,把出来上厕所的张孟吓了一跳,还被张孟踹了一脚,哈哈哈哈。”张壮壮忍不住拍着桌子狂笑。 “还说呐,”冯卓没好气地道,“我刚找着一根香肠,刚吃上一口,啪叽背后来了一脚,把我踹得直接趴地上了!” 他瞪着罪魁祸首张孟,“你腿劲儿咋就那么大!”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张孟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千万不要小看任何一个跳舞蹈的腿劲儿,我们可不是花拳绣腿,轻轻一脚就能给你踹去南天门。” “见识了见识了。”冯卓一抱拳,一脸的“不敢惹不敢惹”“恕小的从前冒犯了有眼不识泰山!” “哎你俩昨晚啥时候睡的呀?”冯卓又问周宇宁和程砚初。 “快三点了吧,把你们几个搬进屋里才倒下,”周宇宁道,“这黑甜一觉,睡得还怪香的。” “我也睡得怪香的,你搬我进屋我都跟做梦似的,”冯卓嘿嘿一乐,“打完球睡觉就是香。” “我不香。”王青龙揉着他睡落枕的脖子,眉眼都皱成了一团,委屈成了一只可怜巴巴的大号黑熊。 “噗哈哈!”大家都乐了起来,“谁让你死活叫不醒,看你下回还睡不睡沙发了!” 第99章 第 99 章 他的书都回来了! “他昨晚还从沙发上掉下来了, 咚地一声响,我还以为地震了呢,冲出来一看, 是他趴地上了。” “我也听见了我也听见了!”大家又瞅着悲催的王青龙, 毫无同情心地哈哈狂笑了起来。 吃完这顿早午饭,大家伙儿又打了会儿扑克闲磕了阵儿牙,就各回各家了。 下午周宇宁就和程砚初在家里开始写卷子,虽然假期放不到十天,各科老师还是依旧留了一大堆卷子, 不抓紧写都写不完。 只是这卷子周宇宁写得有点儿心不在焉抓心挠肝的。 写卷子写到下午三点, 程砚初就出去了, 说白珊珊有事儿找他, 去她家一趟。 班长出门后, 周宇宁立马把笔一丢,脚底抹油般地就溜了出去,直奔一道街那边儿的旧书摊儿。 他想去寻摸寻摸,看能不能运气好碰到两本他没了的书。 想到这个就心痛, 心痛得简直无法呼吸, 他为了淘他那些三毛张爱玲萧红林海音余秋雨沈从文汪曾祺金庸古龙……他费了多少劲、花了多少工夫啊,他那么爱如珍宝的那么大一摞书,结果一朝,全没了! 还有比这更痛的吗?没有了! 可惜他今天运气不好,几个旧书摊儿都转遍了,想买的书一本也没碰着。 周宇宁只好失魂落魄地回来了,边走边给自己打气,碰不着也在意料之中嘛,淘旧书就是要碰的, 运气好、还得缘分到了,才能碰到一本两本的,不然很可能就是像现在这样一无所获两手空空咯。 本来也不该抱多大指望,原本那些书就是跑了不知多少趟旧书摊儿,从一本两本地攒着、攒了好久才凑齐的那么一大摞。 想到这里,周宇宁就牙根泛酸,又想把他哥变成纸人儿狠狠踩扁了! 偷卖别人书的人,摧毁别人文学宝库的人,最可恶! 可恶得该下十八层地狱! 周宇宁回到班长家的时候,班长已经回来了。 “你妹找你什么事儿啊?”周宇宁进屋就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凉水,大热天儿的走这一路渴死他了。 “哦,她随身听坏了,听不了英语磁带了,让我给她修一修。” “就为了这?”周宇宁睁大了眼睛,就为了修个随身听,就大热天的把班长喊过去一趟? “她那么急吗,不能晚上凉快儿再修?”周宇宁说着,给他也倒了一杯凉水。 “谁知道了。”程砚初喝着水,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眼。 “这会儿该做数学卷子了,今日份的数学还没写呢。”见周宇宁又拿出英语卷子,程砚初提醒。 “唔。”周宇宁只好不情不愿地回屋去拿数学卷子。 “一、二、三……”程砚初刚数到六,就听见“啊——!”的一声大喊,就见周宇宁被惊喜砸晕了似的土拨鼠一样从房间里轰了出来,话都说不利索了,“你……那些书……你……天呐!” “你怎么……把书都买回来了!啊啊啊!”周宇宁一下就蹦到了他身上,巨大的喜悦简直让他眼睛里都要迸出小泪花儿了。 他那些心爱的三毛张爱玲萧红林海音余秋雨沈从文汪曾祺林清玄还有金庸古龙……的书,都回来了! 不,不是那些旧书失而复得回来了,是班长买了一批新书,一批崭新新的新书,就一本挨着一本地码放在他那屋的书架上,一本都不少地给他都补全了! 啊啊啊!周宇宁激动连连地拍着他的背蹬着腿儿,简直要喜极而泣了。 “不用这么感动,”程砚初嘴角的弧度越扬越高,勉强压制住,“就是回来路上,看见XX书店摆出了八折甩卖的牌子,我就进去捡了个漏,顺手的。” “你瞎说吧!”周宇宁跳下来猫猫拳捶了他一下,“又骗人,我回来也经过XX书店了,怎么没看见有牌子写八折甩卖?” 程砚初卡了一下壳,马上面不改色道:“那估计是卖完了促销的书了,就把牌子撤了呗,我去的时候店里人那多,老鼻子人买书了。” “你就是骗人,”周宇宁又嘿嘿地傻笑了起来,“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我也不会上当,怎么我那些书一下子全促销了?鬼才信!” 说完又跺着脚捶了他一下,“哎呀,你不该一下子全买回来的,不少书都能在旧书摊儿上淘到的,等我慢慢淘就行了,你这一下子都买新书,全是新书!得花了多少钱!” 周宇宁心疼得脸都皱皱了,拉起他就要走,“不行,把书退回去,你刚买的能给你退,咱们赶紧——” “好啦!”程砚初哭笑不得地拉住他,两手按住他肩膀,“都买回来了,才不退,等你慢慢淘得淘到啥时候?你那些书足足淘了两年多,你准备再花一个两年多,重新一点一点地慢慢淘吗?” 程砚初把他按坐在桌旁,“再说了,你淘的那些旧书都太破了,本身就是不知转了几手、不知被人翻过多少次的旧书,纸张都发黄了不说,有些那书皮都掉了,里头书页也缺了,看着多影响阅读。” “那些书年头也太老了,爱招小虫啥的,看着看着一翻页,爬出一个虫!多影响心情啊。” “没看蔡莹杨豆豆她们借你那些旧书都借得闹心了,再也不管你借了。” “新书虽然比二手的旧书贵了那么一点点,但比买旧书可值当太多了,”程砚初就跟他条分缕析,“第一,看的时候身心舒畅心情愉悦,看书最好就是看新书嘛,阅读体验是旧书不能比的。” “第二,新书字大,排版好,看着眼睛不累,不像旧书字儿那小还密密麻麻的,对眼睛忒不友好。” “你老看那些小字书,时间长了视力准下降,别没等你看上多少本书呢,眼睛先坏掉了,往后再多的好书都看不了了,只能干瞪着眼馋得心痒痒,那你不是要肠子都悔青了吗?” “第三,你看书又喜欢随手划出让你心动的词句,标记个给你带来灵魂共鸣的段落啥的,旧书上都被别人划得乱七八糟,不好标记了,新书才适合你发挥啊。” “那些书页边上空隙也大,你要想随手写几句札记读后感灵感啥的都行,就跟你说的那个《红楼梦》脂批版,你也写批注!” 周宇宁扑哧一乐,“我又不是文学家评论家,还批注呢!” “非得文学家评论家才能写批注吗?”程砚初一挑眉,“某人原先可不是这么说的,我明明记得某人说过,那些文学家评论家原先也是从书迷来的,评着评着自己就也成大家了。” “某人还说,等他将来有了一书柜心爱的书,他也要看一本写一本批注,最好也有朋友是写书的,写长篇小说那种,他就买来一本一本写批注。” “没准儿过个千八百年后,朋友的书就火了,跟《红楼梦》似的流芳百世了,那时候他的批注没准儿就跟脂砚斋的一样,被红学家们津津乐道了,惹得无数人去猜测遥想当年这一对好朋友一个写书一个写批注,通过文字聊家常追忆往事是怎样的情景,怎样一段千古佳话,想想就幸福……” 周宇宁不等他说完已经急着捂他的嘴,“哎呀,那都我小学时候不知道天高地厚时候大放的厥词了,敢做梦效仿《红楼梦》和脂砚斋,让人知道要笑掉大牙,你别的不记得,专记得这些!” “谁说别的我不记得?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 周宇宁刚要脱口而出“那我考考你是不是我说过的你都记得”,话到嘴边忽然就耳根子一热,两只眼睛左顾右盼的,说不出来了。 “还有最后一条,也是很关键的一条,”程砚初还在继续说,“新书比旧书寿命长多了,想保存收藏个十年八年的都没问题。” “你那些皮儿也掉了页也散了的旧书,可能下几场雨、过个一年半年的,就灰飞烟灭了,比得上新书扛造?” “它们一没,你又要伤心,还不如及早换新书,陪伴你也久一点,伤心也来得晚一些。” “所以综上,我早就想给你换新书了,只是你老抱着你那些旧书舍不得,又怕花钱不许我买,现在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给你焕然一新!”程砚初朝着他微微得意道。 又说,“不用太感动,就当是给你的欢迎入住礼物了。” “只听过温居礼物,哪有欢迎入住礼物啦?” “现在就有啦。”程砚初直气壮道,招得周宇宁手又痒痒了,又想捶他了,心里又抑制不住的甜甜暖暖的。 晚上在静谧的夜里在灯下,翻开崭新新的沈从文文集,翻到《边城》的部分,周宇宁手指轻抚在那毫无损伤毫无脏污,也无半点儿发霉或其他异味的书页上时,心情真真是愉悦极了的。 虽然班长为了哄他开心,有存心夸大那些旧书缺点、把它们贬得一文不值的成分,但从前他捧着旧书自诩“发黄的书页才有岁月感厚重感,读起来才有感觉嘛”一大半其实也都是在自我安慰啦。 泛黄的书页诚然有怀旧感,有一种好像带着人穿越时光去到过去岁月的特别神奇的难以言说的感觉,但书页上动辄就会出现的一小团又一小团不知是什么的脏污,还有霉掉的气味,还有隐藏其中神出鬼没呲溜乱窜的微型爬虫,也的确是会时不时地吓人一吓外加倒人胃口的。 还是新书好哇,周宇宁忍不住低下头,轻轻嗅着新书的味道,新书的纸张间,仿佛依稀还能闻到墨香呢,若有似无的,就这么一直飘到他的梦里,梦里都是好闻的沁人的墨香…… 这墨香在梦中,渐渐抚平了他痛失爱书的恼恨,让他的梦呓声中都透出了愉悦的快活。 第100章 第 100 章 同居日常 摸摸腹肌…… 早上起来跟班长并肩一起站在洗漱池前刷牙的时候, 周宇宁心头还忍不住漫过一阵又一阵奇异的恍惚感与不真实感——他真的跟班长住一起了啊! 这就是跟班长住一起的感觉吗,早晨醒来就能看到对方,然后两个人一起洗漱, 一起吃早饭, 吃完早饭一起坐在客厅的桌子上写暑假作业! 周宇宁边写着作业,边忍不住溜号时不时偷看一眼坐在对面的人——这一幕好像梦回了他俩从前在他家小院海棠树下,也是同一张桌子上一个画画一个看闲书,要么就是两个人凑一块儿看闲书的时候诶! 即使现在是一起在写着讨人厌的作业,可两个人一起, 哪怕一起写作业也觉得很幸福很幸福诶。 只要能跟班长在一块儿, 不管干什么都觉得很幸福。 是那种心里很安稳很宁静, 舒适怡人的暖暖的幸福。 连听着班长给他讲数学题也觉得很幸福, 听着听着就犯了懒, 下巴枕在班长肩膀上的周宇宁心里如是说。 “小猫儿别偷懒,起来听题啦!” “听着呐。”周宇宁脸蹭着人家的肩膀,懒洋洋的就是不起来。 “这样子省力,好舒服哇。”脸又在人家肩膀上蹭了蹭。 可这样子我可能讲不下去…… 肩膀上不容忽视的酥痒触感一再强势打断程学神给人讲题的思路, 虽然他很享受这颗毛绒绒脑袋枕着他的感觉, 私心里甚至还巴不得人家枕他枕得更久一点,但不行!这道题已经讲了五分钟了还没讲完! 周宇宁的数学提分大业正在稳步攀升中,已经取得了可歌可泣的进步,这进击的脚步决不能因为他的私心倒退一步,决不能! 住一起是为更大幅提高他的数学成绩,而不是为了拉他倒退的! 智战胜情感的程砚初反手就撸了把肩上人的乱毛,成功撸得人吱哇乱叫起来“啊呀你撸猫呢我不是猫哇!” “来,咱们接着讲这道题。”看懒猫儿犯困的睡眼成功被他激活biu的睁圆了,程砚初满意了, 一秒进入无情的讲题机器人模式。 “哼,等我给你讲英语题的时候我也要这样!”周猫猫愤愤一握拳! 要凶猛地报复回去! 一小时后,记仇的周猫猫果然就在给程砚初讲英语题的时候凶猛地报复了回去——他一把就推开了听着听着就枕他肩膀上那颗大脑袋! 然后疯狂上手撸班长的脑袋,当猫脑袋一样撸! 好像比撸猫更爽诶!周猫猫绽开了邪恶的笑容。 被他好一个狂放撸猫手法直接撸精神了的程砚初:“……” 直接一把将人按在了怀里! 不行了,不能再由着他如斯作乱下去了,他必须展开反击! “哈哈哈哈!”被按着挠痒痒笑得花枝乱颤的周宇宁一个劲儿的伸爪子蹬腿儿,一把挠到程砚初腰间的痒痒肉立马迅疾反击! 哈哈嘎嘎声响彻客厅,两个幼稚的男初中生情感打败了智,无可救药地闹在了一起…… 十分钟后,好仪容仪表的两个人在桌子两边都坐得端端正正的各写各的作业,默契地决定互相讲题先放一放,先清清静静写俩小时作业再说吧! 晚上一起洗漱完,周宇宁顺脚就跟着班长身后一起进班长的卧室了,躺上床才觉出不对,哎呀他又走错房间啦! 班长却故意圈住他不让他走。 “又装睡!”周宇宁耳根红红推着埋他颈窝里耍赖的那颗毛茸茸脑袋,“不许装睡!” “睡着了,听不见听不见。”毛绒绒脑袋在他颈窝里蹭了蹭,人岿然不动。 周宇宁被蹭得痒痒的,耳根又滚烫了起来,又是羞涩又想笑,班长这个人啊,在外人面前永远是最稳重可靠的那个、是所有人最信服信赖的班长,唯独在跟他、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就会时不时冒出一些孩子气,喜欢黏着他耍赖、玩一些幼稚的小把戏。 比如明明是班长先在讲题的时候脑袋靠他肩膀上的,一给他讲英语题,他就大脑袋一歪靠他肩膀上了,他不过是有样学样,还被对方抵赖! 再比如现在,班长整个儿化身为一只大熊,圈住他就不动了。 不过嘛这只大熊倒是很可爱……周宇宁伸出手弹了弹那个毛茸茸的脑袋,他喜欢这样会在他面前完全放松下来、会孩子气会耍赖的班长。 “晚安。”圈住他的大熊声音温柔地跟他说。 “晚安!”周宇宁也快乐地回应了一声,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这样每天睡前都能跟班长互道晚安,每天早上醒来也第一个看见对方的日子,可真好呀。 听着周宇宁呼吸均匀安稳睡着后,程砚初悄悄探头看了看,马上把自己脑袋挪开了,刚大脑袋凑过来是为留住宁宁的权宜之计,现在人留住了,可不能压着宁宁。 在小夜灯的柔和光晕下,看着宁宁如睡王子一般的安静美丽睡颜,他忍不住伸出手极轻极轻地戳了一下宁宁的脸颊。 现在他的脸上早就褪去婴儿肥了,戳起来不像小时候那样肉嘟嘟软弹弹的好像戳在糯米团子上,不过手感还是很好就是了,还是软乎乎的令他心动! 戳完脸颊,手指又不自觉地上移到了他的睫毛,轻轻摸了摸,小时候他的睫毛就是这样又浓又密的,小刷子一般,轻轻地颤动着扑闪着,跟蝶翼一样扑闪到人心里,令他心动! 触碰完睫毛,视线滑过他的眼尾,程砚初不禁在心里轻轻叹息了一声,哎,眼尾的形状还是那么美好,令他心动! 鼻梁挺直的线条也是那么美好,令他心动! 他轻轻描摹触碰着睡王子令人心动的眼尾鼻梁,就像从前无数个春日的午后,在宁宁家小院里,宁宁画画画倦了,趴桌子上闭目小憩的时候,他也趴下来跟对方脸对着脸,看着笼在光影树影中的宁宁,忽然就忍不住伸出手描摹他的眼睛睫毛鼻子嘴巴一样。 手指不自觉下移到他美好的唇瓣,不小心触碰到一点点那温软的触感,程砚初立即心颤得蜷了蜷,手指触电般地缩了回来! 他猛地移开视线,心脏怦怦狂跳! 静默了好几十秒,程砚初才再次转回头来。 这回他只静静看着身旁的睡王子,会自己乱动的手被他毫不留情地禁锢在了身后。 就这么看着他吧,看着身侧近在咫尺美丽的睡颜,他嘴角翘起一个心满意足的弧度,就这样看着他就已经很好。 只是看着看着,还是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将睡王子调换了个睡姿,让他枕着自己胸口睡。 感受着怀里人令人安心的体温,他如常那般一只手轻轻护在他的背上,终于也闭上眼沉入梦乡了。 周宇宁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就发现,自己怎么又跟一只树袋熊似的扒在班长怀里了呢?! 他好看的眉头咻地皱起,就很纳闷儿——明明昨晚睡前是班长的脑袋枕在他颈窝里,他老老实实平躺着的,为什么早上一睡醒,他就又变成这副死样儿睡在班长怀里了呢! 就匪夷所思,周宇宁手忙脚乱地从班长怀里出来,耳朵尖儿红红的,他发誓,他之前真的没有往别人怀里乱钻的毛病诶! 就是不知道怎的,一跟班长睡,睡着睡着就滚他怀里去了呢! 离开学只剩下两天的时候,他们一群小伙伴儿又约着去一中操场打了次球,打完球在夏日夜晚凉爽的晚风中吃了顿酣畅淋漓的烧烤。 烧烤完一行人压马路压到晚上快十点,才心满意足地各回各家了。 回来依然觉得肚子里的烧烤还没完全消化完的周宇宁,就打开电视往沙发上一瘫,让班长先去洗澡。 十分钟后,浴室水声停了,程砚初擦着头发出来,“我洗完了,你去洗吧。” 话音刚落却见正好迎面而来的周宇宁那双小鹿眼biu一下子瞪得滚圆,一眨不眨盯着他看! 程砚初这才后知后觉自己上身没穿衣服,光着膀子就出来了! “我去穿件衣服!” “我去洗了!” 两句话同时响起,两个人也狭路相逢般咚地撞了个满怀。 周宇宁咚地一下就一头撞在了程砚初的胸肌上,也被吓到了似的忙紧急朝后一撤,结果脚底一滑呲溜!周宇宁惊恐地瞪大了眼! 千钧一发之际程砚初长臂一捞,搂着那把小细腰将人一下救了回来,啪唧!周宇宁直接贴到了他怀里,柔软的脸贴上少年人初显强壮的胸膛,来了个亲密接触Max! 肉贴肉的触感令程砚初霎时背脊一僵天灵盖一麻,整个人轰地发烫,偏偏怀中人还没反应过来般,小脸贴着他的胸肌不顾人死活地蹭了蹭! 程砚初:“!!!” 他登时石雕泥塑般地定在原地,cpu都给干冒烟儿了整个人不知所措。 周宇宁此刻心里也怦怦狂跳小鹿乱撞,贴上去的瞬间耳朵尖儿就嗖地烫熟了,但这胸肌实在太好贴贴了,这触感也太爽了喵! 不贴白不贴不蹭白不蹭,千载难逢的良机面前,他小脸烧红得跟煮熟大虾似的也遵循了本能使劲儿贴贴! 贴得他心花荡漾简直爽翻了喵! 末了却还掩饰似的嘴硬了一句:“原来你们打篮球的胸肌这么硬的啊。” 怀中人一抬脸,似乎还嫌硌着了般,眼波流转间朝他丢了个委屈巴巴的控诉小眼神儿。 他是不是口是心非? 程砚初刚要说什么,忽然一双手悄摸地摸上了他的腹肌,带来过电般的酥麻感! 他刷地低头朝那作乱的手看去! “摸摸腹肌。”被当场抓包的周宇宁红扑扑着小脸羞涩道,还直气壮补充,“我没有嘛。” 就只好摸摸你的喽。 程砚初喉结滚了滚:“好摸么?” “嗯嗯!”周宇宁爱不释手,醺醺然地又摸了一把,才恍然回魂般咻地一下抽回手,蹬蹬蹬跑了,只留他在原地心脏狂跳热血冲头。 “撩完就跑。”程砚初耳根子红红小声嘀咕一句,语气里不知是无奈还是遗憾,还是对某只小色猫儿撩而不自知的控诉谴责,色猫儿都跑没影了他还立在原地,痴痴回味了半晌刚才被小色猫儿伸着爪子挠挠这儿又按按那儿的感觉。 耳朵尖儿不禁又阵阵发烫,忙拿毛巾一把蒙住头,用力搓了搓。 100-110 第101章 第 101 章 霸着班长不让他给别人…… 在爱书们“失而复得”的狂喜中, 短暂的暑假一眨眼就过去了,一开学,名为“初三”的大恶魔就龇着牙朝他们投掷了个“初三生活惊喜大礼包”——体活课果然变自习课了, 晚自习也每晚安排上了, 回家的路变成了披星戴月,再也看不到夕阳西下晚霞满天。 当然夕阳还是看得到的,只是不在回家路上看到,是在晚休去校外快餐店,穿越乌央乌央的人海打饭抢桌子, 打仗一样忙忙扒拉完饭, 匆匆回校的路上能够惊鸿一瞥。 瞥完, 马上低头赶路, 脚步加快奔赴那个叫晚自习的恶魔头号爪牙。 “艹, 一出来就满天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了。”九点晚自习放学后,冯卓朝天怒骂了一声。 “艹,灭绝师太又压堂了!”午休赶到快餐店看到其他几个都快吃完了的冯卓,又哀嚎了一声。 “今晚星星真特么亮啊。”半个月后的晚自习放学, 在烤红薯的香气中, 冯卓已经能苦中作乐高兴地说。 下一句又画风一转,“艹,一个地瓜果然填不饱我这被晚自习掏空的肚子,还得买碗粉去,你们要不要?”他回头问周宇宁和程砚初他们。 “你确定一碗粉填得饱?”程砚初淡定地问。 “够呛,咱吃炒饭去吧!” 几人一拍即合,奔赴向扛饿的炒饭,毕竟吃完回去后,还得继续挑灯夜战写卷子呢, 腹中空空可不耐久战。 大口干饭的间隙,冯卓依然忍不住痛批这令人发指的初三,雪花一样没完没了的卷子算什么,光饭每天都要吃四顿! 他表示无论他的身体还是精神,都对这发条拧满兵荒马乱的初三生活强烈地适应不良! 并挥舞勺子挖走学霸们一人一大勺炒饭,以此对看起来适应良好的几枚学霸表达他深重的谴责! 哼,学霸们何止适应良好,像周宇宁,他甚至还升了职! 是的,因为周宇宁成绩进步飞快,数学等成绩的提高算一个小飞升呢,且飞升后排名稳定,在不少同学进入初三成绩就哗哗掉的危险时期,可堪立为激励的标杆、榜样的力量,于是,班主任郑重且热烈地擢升了他为,学习委员。 同时,英语老师出于对他一向的激赏,也擢升他为英语课代表。 周宇宁一下就从平平无奇的普通同学,一跃成为“有官职在身”的班干部了,还兼任了课代表,怎么不算是草根逆袭的榜样呢? “完了你这下更招人恨了。”挖走他一勺子炒饭的冯卓幸灾乐祸道,“别人退步你嗷嗷进步,还抢走了别人的学习委员跟课代表,对你冷嘲热讽的绝壁又如潮水涌来了吧!” “说来说去都是那些老三套,”周宇宁鼓着仓鼠腮帮子兴致缺缺道,“无非就是攻击我多么多么往死里用功、天天回家学到凌晨三四点,说我不就是用功嘛。” “还有说我霸着班长给我讲题不让他给别人讲,他们说的不嫌烦,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哈哈哈最后这一条,”冯卓立马狂笑,“才是让他们恨你的关键吧!” “但这条根本就不成立,”程砚初说,“首先,他没有霸着我不让我给别人讲题,而且我也没有不给别人讲题,我只是给他讲的比较多而已。” “况且,给谁讲题这是我的自由。” “就是啊!”冯卓一拍桌子,“还有绑架你给谁讲题不给谁讲题的,岂有此!你爱给谁讲就给谁讲,小宁宁爱听谁讲就听谁讲,爷爷的谁管得着!!” 周宇宁摆摆手,示意他们都稍安勿躁,这些其实都不是问题的关键,最困扰他的是班主任的骚操作——就为啥非要脑子一抽在初三学期换学习委员吧?谁乐意当那个学习委员啊! 说什么树榜样,这哪里是树榜样,分明是拿他立了个活靶子,给他拉仇恨呢! 要说他们后来换的这位女班主任有做得蛮好的方面,但做的不好的方面那是槽点满满,比如她谜之喜欢搞智商歧视,她明显看重脑子聪明但不努力的学生,日常偏爱班上那些调皮捣蛋但成绩还不错的男生,再捣蛋也就轻飘飘一句“男生脑子就是活”。 还经常在班上发表一些迷惑发言诸如“初二以后就明显看出男生脑子比女生聪明了”“越往后女生越不行、男生后劲越大”“男生脑子就是聪明”,就这种明显骨子里重男轻女、认定了男生智商就是碾压女生、除了打压女生一无是处的论调。 还有“你们男生就是不努力,那么聪明只要努力,语文英语刷刷提升那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这话说得好像语文英语超级好学,一学就会似的。 还有“你就是不用功,你看XXX多用功,你脑子比XXX不聪明多了?你要有他一半儿的用功你早年级第一了。” 这个日常被班主任拿来激励其他聪明同学的XXX,是班上几名用功成绩不错但科差一些的同学,周宇宁就是其中之一。 是的,班主任不只捧男生踩女生,看起来用功但科不好的男生她也一样踩,她只偏爱脑子聪明的学生。 那些被激励的聪明同学,有的直接就跑来周宇宁面前跟他说,班主任说你就是用功而已,你成绩好都是靠死学的巴拉巴拉。 周宇宁:“……” 饶是他再怎么想不去在意,被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骑脸鄙视智商,也是很难真的一点儿都不在意的,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 就真的很不解班主任这种骚操作,爱迪生都说了,天才是百分之一的天赋加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她凭什么就认定智商大过努力呢? 好像努力人人都能做到,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脑子聪明却是不可多得的天赋、是碾压别人的神器,只要脑子聪明的学生肯努力一点点就能轻松KO其他努力学生轻松NO1。 这让在她眼里除了努力一无是处的学生情何以堪? 周宇宁觉得班主任她似乎忽略了一点,努力其实也是没那么容易做到的,努力本身就是一种天赋,能坚持努力的人很了不起。 因为不是轻轻松松谁都能做到一直努力,这需要自律、需要毅力、需要百折不挠顽强的心性、需要强大的自我认知,需要头脑清醒、目标清晰、乃至长远的规划、想信念的内驱力等等诸多优秀品格加持。 这些都是远远比智商重要得多的东西,这些才是真正决定一个人将来能到达什么样的高度、能在人生路上走多远的关键因素。 不强调培养这些至关重要的优秀品格,只一味吹捧智商的重要性,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更应该肯定的从来都是努力和坚持的意义与价值。 与其夸一个人脑子多么多么聪明,不如多夸夸他的勤奋坚持,毕竟只有勤奋坚持才能让聪明的脑子有用武之地不是吗? 没了勤奋坚持,光有聪明又有什么用?好比那个智商上碾压曾国藩的小偷,曾国藩背一晚上也没背下来的文章他一背就会,历史可因为他的脑瓜聪明而留下他的名字? 不只老师,周宇宁发现很多家长貌似也认为聪明比努力更重要,像他爸就一直嫌弃他脑子笨,对他的努力不屑一顾,因为脑子笨就盖棺论定他是一个庸人了,相比天赋绝伦闪闪发光的天之骄子,笨拙却努力的普通人好像永远落了下乘。 可我们绝大多数人不都只是普通人吗?哪来的那么多天才、天之骄子? 我们普通人之间智商明明都相差无几,能让我们普通人逆袭的、对我们普通人最重要的就是努力和坚持。这才是我们手握的能改变人生的神器。 可有些老师和家长却一味强调智商的重要性,无视甚至抹杀努力和坚持的价值,认定男生就是聪明女生就是笨,科好就是聪明科差就是笨。 聪明的孩子天生会得到别人的偏爱、甚至享有一些事情上的豁免权,而笨小孩要羞耻于自己的笨拙,努力取得成绩也不过得到一句“勤能补拙”。 老师和家长们持有的这些教育念,不仅扼杀了“笨小孩”对学习的积极性、对天赋的挖掘,甚至局限了孩子的人生,这不是很残忍的吗? 还生造出一个人人耻于承认自己努力、好像努力是什么丢脸的事、脑子聪明才高人一等的舆论环境,这不是很吊诡的吗? 比起脑子聪明,难道一个人对学习的态度、坚韧不拔的品格、自强自立的精神,这些不是更重要更可贵更值得肯定的? 老有人说我要有你一半儿努力早怎么怎么样了,这话本身就有逻辑漏洞好吗,先努力了再说,看能不能真做到人家一半儿努力,再来放这种厥词,不然这种打嘴炮完全就是失败者的一种自我安慰自我欺骗罢了。 这种老是无视甚至抹杀努力的价值、过分吹捧智商的做法,只会打击那些用功努力学生对学习的积极性,助长聪明学生自恃聪明的优越感,除此以外还有什么? 第102章 第 102 章 周宇宁干了票惊天动地…… 影响成绩的因素明明有很多, 贪玩、不专心、注意力不集中、偏科、心思就没放在学习上乃至家庭环境的拖累等等,智商的影响应该是其中最小最小可以忽略不计的。 可因为班主任这种智商歧视论,好像把成绩不好的原因都简单粗暴归结到了脑子不行上面, 周宇宁有注意到不少女同学的学习积极性一再受挫甚至自暴自弃。 反正脑子不行, 那就不努力了吧,努力也没啥用。 同时因为班主任偏爱男生>女生,偏爱不用功成绩还不错的女生>成绩好同时用功的女生,这就导致用了功成绩还差强人意的女生,就成为了班级鄙视链中最惨的, 日常要承受别人的打压跟冷嘲热讽。 实话说, 周宇宁觉得他们班上这种认为智商>努力、人人耻于承认努力的不良风气如此盛行, 班主任是要负一定责任的。 周宇宁努力用功提高科成绩, 有一个目的也是想跟班主任这种智商鄙视论相对抗, 他想用自己的进步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那些跟他一样在老师在家长眼中智商平平只剩下努力的同学,什么狗屁的智商鄙视论那是错误的! 要把努力坚持下去,只要坚持总能等来回报的一天,只要坚持终能看到成功的曙光, 没人能以“智商”两个字局限他们的成绩、局限他们的未来发展、局限他们的人生。 甭管别人逼逼什么, 认定目标,坚持不动摇走好自己的路。 只是还不知道他的进步究竟有没有对别人起到意想中的激励作用,反作用倒是先朝他汹涌袭来了,因为班主任现在恨不得天天对着全班同学怒夸他怎么怎么用功,说,看看!人家上课下课都在争分夺秒学习,哪像你们老惦记着玩儿? 人家课间都在写卷子,抓紧每分每秒学习,人家用功, 成绩这不就上来了?又点名批评了一些同学,说他们就是不够用功,这直接导致了某部分同学更加敌视他了,冷嘲热讽更加汹涌。 就这种emmm不知该怎么形容的夸奖,他真的谢谢了,真的,这种话每说一次,都会推动着某部分人孤立他敌视他的心更加迫切,班主任但凡能少说两句这样的话,别人对他的仇恨都不能这么大! 就因为班主任老这么说老这么说,班上有些同学甚至都开始离间他们学习小分队了,跟小分队中其他人说,你们不是天天都一起学习吗,怎么周宇宁进步那么大,你们还在原地踏步啊? 幸亏他们小分队众志成城情谊坚固,没被离间到,这类行为也够恶心人的了。 就他们班的学习风气真的……被部分老鼠屎给腥了一锅汤。 即便周宇宁已经故意抽出一些课间出去溜达闲转了,没有每个课间都埋头写题那么招人恨,可依然收效甚微,并未减轻有些同学对他的敌意。 他又不可能每个课间都出去闲转、像有些人那样自习课也故意说话聊天不做题,他跟他们不一样,他没有他们那样优渥的家庭条件,他有生存压力,他需要赚生活费,他需要抓紧白天在校的一切时间写卷子,好腾出回家后的时间拿来写文画画投稿赚生活费。 所以他无法为了向班上同学显示证明他也贪玩、他不是书呆子、他也没那么用功、他也是跟他们一伙的,为了消解别人对他的嫉妒与恨意,来虚掷在校的时间,他虚掷不起。 他也不可能那样犯傻。 而且凡事过犹不及,班主任现在这种疯狂鼓吹用功成绩就能大幅提升的方式吧,也挺替他招人恨的,努力是会有回报,但并不是任何事只要努力就一定能获得预期的回报,有些事可能你付出了学霸的努力,却只获得了学渣的成绩。 因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强项弱项,不是每一个弱项努力了都能啪叽一下变强项。 就像他不擅长体育、对打篮球踢足球什么的一窍不通,不擅长就是不擅长,那无论如何疯狂地push他跟他讲“别人能做到你也一样能做到,加油!”哪怕逼死了他,他也不可能就擅长了啊。 班主任现在心急如焚地走向另一个极端,老拿他这个活靶子来疯狂push别人,让那些努力了也还是成效不大,或者干脆就使不上劲儿、心有余而力不足的那些同学情何以堪? 班主任越是这么夸他,别人可不就越焦虑、压力越大吗! 以班主任那尿性,搞不好还跟某些家长说了,我们班周宇宁原先那科差得不行,就是靠努力用功窜上来的,你家孩子就是不用功! 那家长回家还不知道会怎么push孩子呢! 偏偏还在这个节骨眼上拿掉了原先的学习委员,让他上位! 真的是,这种操作简直不知该作何评价。 偏偏跟班主任还讲不通,他当时立即就去找班主任请辞学委这个职务了,表达了他的想法,奈何班主任鸡血上头,不听不听!没得商量! 听了他说的,其他几个人都若有所思,然后醍醐灌顶! “对啊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茬儿,”冯卓拍着桌子一瞪眼,“关窍在你们班主任那儿!” “你跟他说不通,班长去说试试呢?” “班长早去说过了,”周宇宁一声叹息,“我们班主任一意孤行坚持己见,莫得法子。” “哎!”大家全都一齐叹息,也都莫得办法。 这年头,十个班主任有五个好像那个教育方式都有那么一些问题,还迷之深信不疑、坚定贯彻于行动,日常致力于离间学生坑学生。 “往好了想,你这还只是受到口头攻击和孤立,”张壮壮说,“我没有说你不够惨的意思哈,只是我们班有同学也遭遇到一些……恶意吧,已经接连有两个成绩名列前茅的女生,学习笔记忽然不翼而飞,个人物品也都遭到人恶意破坏。” “我们老班为这事儿已经大发雷霆好几次,还说学校要给每间教室都安摄像头的事儿已经提上日程了。” “我去,连这种事儿都有啊?”冯卓瞪大了双眼。 张壮壮一点头,对周宇宁说,“所以你也得小心点儿,加强防范总没错。” “不就一个破中考吗,”冯卓大为不解,“这整得老师也疯魔了,学生也疯魔了,罪魁祸首都是这个破中考!” 可惜“破中考”不是骂几句就能取消的,日子依然在兵荒马乱备战中考中一天一天度过,在每天吃四顿仍然课堂上会饿的日子里煎熬地度过。 如此枯燥无趣地熬着熬着某一天,周宇宁他们班忽然发生了件不大不小的好玩事儿,水入油锅般在枯燥煎熬的平淡日子里炸起了圈涟漪,好歹让同学们找到了点儿学习以外的谈资,“大功臣”是周宇宁! 他倒也没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就是在语文课上大叫了一声“objection!” 这声“objection!”喊得正义响亮,谁让语文老师讲着《香菱学诗》这篇《红楼梦》节选的时候,讲着讲着他就八竿子打不着地开始黑上林黛玉了呢! 进入初三,大家也就还能在语文老师的课上听他絮叨一些废话,废话时刻无疑是大家舒缓神经放松身心的时刻,这是很难得的,可惜他今天黑林黛玉这一席话实在不中听,上来就说黛玉矫情! “什么‘寄人篱下’‘风刀霜剑严相逼’也太夸张了,住自己亲姥姥家亲舅舅家这算哪门子的寄人篱下?亲姥姥对她那么好那么疼她,那是心尖尖儿上的宝贝,谁敢欺负她给她气受啊?” “舅舅舅妈那也都是实在亲戚都很疼她,这还挑三拣四的,说什么‘如履薄冰’‘风刀霜剑严相逼’,这就叫不懂事儿!” 又说黛玉性格不好,人家下人好心给她送宫花,她当着人面儿撂脸子,哪能这样!说她刻薄小性儿都说轻了! 语文老师正批黛玉批得上头,忽然听见一声响亮的“objection!” 同学们目光刷地一下全朝声音源头周宇宁射来! 周宇宁:“!!!” 糟糕!最近看香港律政剧看上头了,脱口就来了个objection…… 全班目光唰一下朝他射来,他耳朵根儿腾一下就红了,但为了捍卫他的黛玉,周宇宁装着淡定站起,清了清嗓子,对语文老师发表他的不同意见:“老师,我不同意您说黛玉矫情的观点,您的说法有失偏颇。” “首先,不是有亲姥姥疼就不叫寄人篱下了。贾母的确非常疼爱黛玉,但黛玉在贾府的日子并不是有了祖母庇护就万事大吉的,您没看见她的二舅母王夫人在黛玉初进贾府的第一天就给了她个下马威吗?” “处处给人挖坑,把个年龄小小的晚辈一个劲儿往她舅舅贾政坐的主位上让,即便礼让外客也不合适让客人坐那个位子,这是坑谁呢?黛玉但凡礼数上差一星半点儿,或者性子软拗不过舅母的热情真坐上去了,就要贻笑大方了。” “别说她是为了考察黛玉的家教礼数,一个刚丧了母的小女孩儿千里迢迢来投奔亲人刚上门第一天,她个当舅母的不说多多体恤,搁这儿考察人家家教礼数?简直居心险恶!” “这不是夸大其词,王夫人对黛玉的不喜,后文中有多次侧面体现,要收拾晴雯时甚至直说‘那个眉眼像你林妹妹的’,细思极恐。所以老师您说的‘舅舅舅妈都很疼她’并不成立。” 第103章 第 103 章 超可爱的魅力boy,…… “邢夫人或许在黛玉初到时对黛玉有过怜惜之情, 还苦留她吃饭,这事儿做得也着三不着两的,幸而黛玉明白婉言推拒了, 不然还没去拜见二舅母呢, 先在大舅母这边吃上饭了这不是太失礼了?” “这也是个坑,黛玉拜见两位舅母这里就是接连的坑接连的考验,只是黛玉聪慧机敏都避开了。” “邢夫人或许是为人颠倒无心为之,但王夫人绝对不是,她对黛玉一直不过就是脸面情罢了, 问个丸药吃得怎么样就是疼爱黛玉了?为了向贾母交差而已, 顺口的关心说句现成话谁还不会呢?她要真疼黛玉, 至于黛玉丫鬟去她那儿给黛玉取个药还得苦等那么久吗?” “这是长辈层面的, 还有下人呢, 书中多次写了贾府的下人不好相与,都是‘一颗富贵心,两只势利眼’,主子稍弱一点儿就奴大欺主, 有一个对照组描写就是迎春啊。” “迎春软弱, 被她奶母下人欺负得首饰被偷了都不敢说,还被下人倒打一耙处处威逼辖制,黛玉要是像迎春那样性格软,早不知被欺负成什么样了,这就来到了老师您说的第二个观点,说黛玉性格不好、下人送宫花还撂脸子。” “那一回写得很清楚,薛姨妈嘱咐周瑞家的送宫花顺序是几位未出阁的姑娘在前,最后四枝给王熙凤。但周瑞家的自作主张,把别人的都先送完了, 最后才给黛玉,于情于这样做都是极不合适的。” “书中不是咱现代社会,人家是处处讲礼数讲规矩的古代社会,黛玉既是未出阁的姑娘又是客,看看贾府中多次宴席上对于客人的席位安排,那必须是奉为座上宾的,送东西也应先送给客人,这是礼数,无论如何都不该最后才送到她。” “但周瑞家的一个下人仗着是王夫人陪房她就这么做了,这说明了什么?一方面体现了贾府豪奴刁奴众多,你是主子有贾母疼爱又怎么样,照样敢怠慢你敢仗势欺人。” “而她仗的又是谁的势?很明显王夫人啊,王夫人不喜欢黛玉她就有恃无恐,仅仅这一个小细节就反映出林黛玉在贾府生存环境有多险恶了,绝非有贾母疼爱就万事大吉的。” “贾母也还要经常从体己里给她多一份的月钱,多次人前显示对她的疼爱来为她撑腰、震慑其余主子跟豪奴们呢。” “说回送宫花这一节,这么明晃晃的怠慢,这都欺负到脸上了,不翻脸还等什么?等着像迎春一样被人欺负得死死的吗?黛玉要不是一开始就在下人面前摆明了她的不好惹,纵有贾母的庇护在贾府那么个地方也很难过得好。” “她这一节发脾气不叫性格不好,这叫该发的脾气必须发,跟人亮明规矩和底线,让人知道你是凛然不可侵犯的,不然别人只会得寸进尺。这脾气发得合情合,发得简直太好了。” 语文老师被他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周宇宁话音刚落他同桌蔡莹就对他鼓起了掌,然后有更多同学对他鼓起了掌。 周宇宁忙跟大家眼神示意快别鼓掌了,他又不是为了跟语文老师打擂台! 好在语文老师在班上同学的起哄中倒没有恼怒,只摸摸鼻子:“是这样的吗?那看来是我看书不仔细,回去要细看看。” “周宇宁同学说的有,大家读文学名著啊就是要这样多多讨论,多发表不同的观点才有利于进步嘛。” 语文老师又说了几句片儿汤话顺利揭过了这茬儿,终于回归正题讲《香菱学诗》了。 一下课蔡莹就狂怼周宇宁胳膊肘:“同桌你行啊,你刚才好猛啊,敢跟老师正面刚!” 她同桌一直都是好好先生,就脾气超好超好说话、怎么样都行一人,说话又温温润润的,感觉怎么惹他都不会生气的一枚安静美男子,还是可爱那挂的,安静又美加可爱,却没想到他还有这么刚的一面呢!蔡莹再次对他刮目相看了。 蔡莹:“我听他在那儿胡说八道黑黛玉我心里也老不得劲儿了,但我又不太敢跟老师正面刚,正心里难受呢你就啪一下来了个objection!同桌你干得太漂亮了!大快人心!” 他们班这位上学期新换的男语文老师是有些直男癌在身上的,日常老喜欢发表一些很难评的直男言论,蔡莹也是苦他久矣。 往常他说什么只当他放屁,但今天他黑黛玉也太过分了,周宇宁这一下拍案而起简直是她的嘴替,大快人心! 而且他跟人辩论还不是状王宋世杰那种快嘴激昂的,他语调轻柔有条不紊,听得叫人这得劲儿!如沐春风! 说服人的力道还半分没减!蔡莹简直像发现了新大陆,从前咋不知道她同桌还有这一面呢! 就好有魅力!她听得入迷了都! 从前她同桌也一直好有魅力,一直就是个超可爱的魅力boy,长得好看又纯情,不知有多讨女生喜欢,属于看他侧脸就能一眼沦陷,跟他对视一眼就坠入爱河那种。 要不是她定力强且沉迷于磕CP,早被她同桌每天都发散的魅力迷得五迷三道沉坑底了。 至少也要每天对着她同桌的神颜侧脸发花痴一百次! 但今天她同桌展示出来的魅力是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另一种! 不同于以往的安静低调,她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就是魅力爆棚,一语就将人俘获那种! 迷得她现在小心肝儿还在乱颤呢! 但又不好意思直夸他好有魅力喔,蔡莹就竭力平复着心里的小鹿乱撞一个劲儿说“大快人心!” 心想要是让那些给她同桌塞贺卡塞情书堵楼道表白的外班女生知道,她同桌今天这么魅力四射的一面,那帮女生追她同桌岂不是要追得更疯狂! 可惜她们再疯狂也没用,她同桌早就心有所属了,初宁CP天生一对心心相印谁也拆不散,不然她会第一个近水楼台,哪还有她们塞情书表白的份哦! 面对同桌的星星眼吹捧,周宇宁就羞涩笑着连说没有没有。 他笑得腼腆,话语却坚定:“这是原则性问题,不能退让。” “说得好!”前桌杨豆豆也对他举双手怒赞,“原则性问题不能退让!而且你论据得也太精彩了吧,有有据条分明,我对你就是一个大写的——”她啪一竖大拇指,“服!” 这个小插曲让大家激荡了两天,过后又恢复到了枯燥煎熬的学习日常,所幸的是,熬着熬着,虽迟但到的寒假它终于姗姗而来了。 放假时已经离过年没几天了,周宇宁就邀着班长跟他回家一起过年,他哥过年期间不在家,去常青市找同学了,说要一起出去旅游,他就想带班长回家过年,热热闹闹几天两个人再一起回去。 程砚初一口答应了,就打电话给他姥姥姥爷说,要中考了今年假期太短,就不过去过年了,在他好朋友家里过,等中考完了暑假他就回家。 他姥姥姥爷听了也解,初三了学业紧张嘛,好不容易过年放几天假,赶紧让孩子歇歇,就别让孩子来回折腾了,浪费时间在路上。 然后第二天就派表哥们开车来,给他送了一车的年货吃喝用品啥的,一箱一箱的核桃粉牛奶进口饼干,一箱一箱的葡萄香蕉橙子车厘子草莓……好像生怕这孩子没吃的饿着。 程砚初哭笑不得,又不是闹非典那阵儿了,给他投送过来这么多物资,他手里又不是没钱,也不是自己不能买,楼下就是超市。 “知道你自己能买,”二表哥就说,“你这不是头一回过年不回家过了嘛,二老放心不下,可不就紧着让我们来给你送吃的喝的了。” “吃喝用的都给你备得足足的,哪怕你回头粗心,或者学习太忙顾不过来,东西买得不及时,有了这些你也就不怕了,饿了就去箱里找,随时饿随时吃,吃的用的都有,不用你自己下去买了。” “记着看着点儿保质期,那些牛奶啥的记得放冰箱就行。” “对了,”二表哥又警告地指了指他,“别老冬天喝冰镇奶冰镇饮料!可乐也少喝,我奶你姥姥可说了,可乐不好,让你少喝!” “还有这两样烟和葡萄酒,是预备给你拿去你同学家的,去你同学家过年可不能空着手。” “走吧,东西都放下了,咱上街去!” 两个表哥揽着他就上街了,带他出去搓了一顿大餐,还非领着他去买了好几套新衣服,又买了几双新鞋,程砚初不要,他们就说这都是他姥姥姥爷的嘱托,交代给他们的任务。 “你不要,让我们回去怎么交差?快别让你姥姥姥爷惦记了,听话!” 程砚初拗不过俩表哥,就只好收下了。 “哎上回回来我看你那手表不是坏了吗?今儿给你换个新的,你们学生老考试,没个手表可不行!” 四表哥说着又要拉着他去买手表,程砚初忙说不用,一伸左手,露出一块新手表给他们看。 “我已经有新手表了。”他不着痕迹地显摆道。 第104章 第 104 章 有班长我可真幸运啊!…… “这表也太一般了, ”表哥们伸头一看,“不行不行,给你换块好的。” “哪一般了?”程砚初立马不乐意了, “这可是‘好运’手表, 过生日周宇宁送我的,我俩一人一块。” 啊,原来是他那个好朋友周宇宁送他的呀,怪不得宝贝成这样! 表哥们就齐齐改口夸他这表:“原来是好运手表啊,这一细看别说, 还挺衬你的。” 程砚初马上高兴得嘴角都得意地翘了起来:“是吧是吧?周宇宁给我挑了好久的。” 俩表哥就对视一眼齐齐挑眉, 看他臭屁那样儿! “好运手表, 是能带来好运的意思?”表哥们又问。 “嗯!”程砚初就郑重地一点头, 过生日周宇宁送他时特意说, 这款好运手表能带来好运,提前祝他中考一切顺遂,并且希望好运围绕着他,每天都有好运气! 这块好运手表不便宜呢, 怎么也得几十块钱, 估计周宇宁老早就看中了,然后攒了好久的钱,终于给他买下的。 而且,这块表是一对的,是一对好运手表,另一只就戴在周宇宁手上。 “你同学对你不错。”表哥们赞了一声,又说,“就是太懂事儿了,本想着带你俩一起出来吃饭的, 结果一见我们来,那孩子这有眼力见儿的,滋溜一下就跑了,拉都拉不住!” “你说说,吃顿饭这有什么的,你还要去人家家里过年呢。回头带样东西回去你给他,多少表示一下心意。” 程砚初答应着,表哥们又带着他死活买了几样东西,色色都给他打点好了,确定他在这边儿能过个好年了,临走前又殷殷一番叮嘱,让他注意学习要劳逸结合,千万别太累,要注意身体照顾好自己; 平时多吃有营养的东西、营养要均衡,他们带来的那些核桃粉杏仁露牛奶什么的,记得要喝一喝,学累了吃吃杏仁坚果什么的补补脑,快吃完了就告诉他们,他们再送来,叮嘱了好一通之后才开车回去了。 程砚初送走表哥们,上楼回来东西时就发现,怎么刚买回来的新衣服兜里鼓鼓囔囔的? 翻出来一看,是两沓子压岁钱红包。 数了数红封,姥姥姥爷还有几个舅舅们的全都有,一个不少。 姥姥姥爷给他的红包尤其大。 摸着手里厚实的压岁红包,看着表哥们带来的堆满小半个客厅的吃喝用年货等,程砚初忍不住眼底发热,最疼他最惦记他的就是姥姥姥爷舅舅表哥们了。 他只今年没回去过年,千里迢迢的也要给他运送物资来。 明知道东西都能买到,也要给他送来。 对比他爸这边儿的亲戚,几个叔伯有时候还话里话外挑他的,说他就跟他姥爷那边儿的亲戚亲,跟他们不亲,都是亲戚,怪他厚此薄彼。 前两天又说这个话刺他了。 怪我跟你们不亲,程砚初心里冷笑,你们有对我亲厚过吗?就说我爸妈去南方后这几年,每年过年你们是怎么对待我这个亲侄子留守儿童的? 怪我跟我姥爷那边儿亲,我姥爷那边儿年年不落的给我压岁钱,你们有给过吗? 这几年过年,也就大伯家的大堂哥给他买过一套新衣服,说了邀请他去家里过年的话,说你年年去你姥爷家过年,就不能来我们家过一回年? 三叔四叔两个叔叔家除了虚头巴脑地也说了让他去家里过年的话之外,没有任何表示! 别说压岁钱了,连套新衣服都没有! 对他只有虚伪的客套跟面子情。 还直到如今都心里有怨、话里话外冒着酸渗着毒,怨他爸妈去南方开公司了没带上他们过去一起发大财,丢下他们自己高飞了。 不是,凭啥、有什么义务要带着他们一起去啊?凭啥要一直给他们吸血、当他们的血包、到哪儿都带着他们一大家子一起去啊? 他妈打定主意要远走打拼的原因之一,正是要甩开扒着他家吸血的三叔四叔。 他妈之前后悔说,想借他们的力没借上多少,反让他们吸了个盆满钵满。 况且,你们不是这个有在税务局的大舅子,那个有在乡政府的二舅子吗?在本地也算有靠山,跟人家有权有势的沾亲带故啊,也不缺钱,何必还要背井离乡地奔着什么发大财啊? 说得好听,真要把他们带过去了,肯定又成天的游手好闲屁事儿不干,光指望着他爸他们的亲二哥,给这个安排经那个安排经,一点儿力不出,一张口就要当经跟着白捞钱,想屁吃呢! 一次事儿就暴露出他们的本性来了,别的都不掰扯了,就说就因为这一次没满足他们,难道就一笔抹杀掉过去那么多年他爸妈对他们的好了吗?连亲情都一块儿抹杀掉了? 做长辈的要是真心疼爱小辈,总不该过年过节的对他这个留守儿童一点表示都没有吧?以为说两句表示关心的场面话就足够了?客套话谁不会说啊? 真关心人拿出实际行动啊,压岁钱新衣服或者至少哪怕是几箱子水果呢,总得拿出一样来才多少有那么点儿诚意,像个长辈关爱小辈的样子吧。 老是嘴巴上说多么多么疼他、对他多么多么好,对他好在哪儿了?他怎么不知道呢? 付出没有一点点,还总想着来他这儿空手套白狼,惦记着要把儿子往他家市区的这套房子里塞,非要把那从小跟他最不对付的混世魔王塞过来跟他合住,要跟着他白吃白喝,还叫他给人补习功课! 一毛不出还想白蹭个补习老师! 完了还口口声声说多个自家人相互有照应!什么兄弟俩一起学习一起进步,等混世魔王有出息了,将来也能帮衬他多好啊,把厚颜无耻地占便宜反说成是为了他好! 既没有付出,还总想拿亲情绑架他向他索要好处,做什么白日大梦呢! 程砚初时常觉得他爸这边儿的亲戚,眼里心里只有利益两个字,家家都是无利不起早的,能让他们占到便宜得着实惠,你就千好万好,否则,什么亲兄弟啊,什么亲侄子啊,什么亲情啊,都不存在的。 就这,还有脸倒打一耙指责他就跟他姥爷那边儿的人亲! 呵,无耻的人总有一万种借口来展现他们的无耻。 “班长?班长!”周宇宁伸手在程砚初眼前晃了晃,“你想啥呢这么入神?” “没什么,你挑中了这副吗?”程砚初忙朝周宇宁手里正拿起的一副对联看,点了点头,“这副不错。” “但是这副也不错。”周宇宁又示意他看旁边的一副,“我有些挑不出来了,你帮我选吧。” 这春节集市上的对联可太多了,他有选择困难症,挑得眼花缭乱的觉得各个都好,要了这个又舍不得那个。 程砚初就仔细看了看,对比了下,指了指旁边这副,“这副更好,烫金的字更大一点。” “没错。”周宇宁就一点头,又看了看他手里刚放下那副,“但是上下联的内容,好像没这副好。” 哎呀好难选啊!他又惦记着那副的烫金字大一点更好看一点,又舍不得这副的词句更好听一点,新年对联嘛,吉祥话说得福气满满这一点很重要的,尤其是要贴小卖店门口的这副,讨个吉祥好意头还要招财广进呐,比贴家里大门房门的更重要。 周宇宁在两幅对联之间来来回回难以抉择,二选一真的好难,哎呀,他要是个大富翁就好了,他就all in,抉择什么抉择,他都要! “那就两副都要了。”程砚初说。 “不行不行!”周宇宁忙一把按回他要掏钱的手,“我有经费!”他对老板说,“就这副吧!还有我之前挑好的,老板都帮我装起来叭。” 对联摊儿老板接过他的钱,一脸不耐地抖了个塑料袋,一把将几副对联塞了进去,朝他身前一扔,“怎么你一个小小子买个东西,比女的还磨叽!” 周宇宁就脸上一烧,忙低了头,跟做错事似的忙去捡那个塑料袋,刚要走就听见程砚初对老板说:“他们几个不也挑了半天了?老板怎么不说他们?” 他下巴一指旁边的两三个中年大老爷们。 “我们买了大中小共五副对联,还有贴窗户上的剪纸,就最后这副挑久了一点,”程砚初下巴一指那几个大老爷们,“他们挑了这么半天,可一副都没买呢,咋没听见老板你滋啦他们啊?” 对联摊儿的老板顿时支支吾吾哑口无言。 “大过年的买对联是喜庆事儿,人别人家摊主都喜气洋洋乐呵的,怎么就你态度这么不好?我们花钱买东西还要受气?要被人看人下菜碟?老板,生意不是这么做的吧?” 程砚初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子就站在那儿,居高临下一字一句地质问老板,没有很高声也没有疾言厉色,但沉静的脸沉静的言语,就是莫名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场,一下子令闹哄哄的年货摊儿都似乎降了点儿分贝,引来周围人都朝这边儿看。 刚还一脸不耐拿话刺周宇宁的老板忙一张脸笑成了花儿,在那儿连连摆手说没有的事儿没有的事儿!还拿了一张小剪纸塞周宇宁塑料袋里了,说是送他们的!还说了两声新年好! 程砚初这才被周宇宁一拉着,走了。 “他就是看你是学生,脸嫩,斯斯文文的好欺负,就看人下菜碟。” 程砚初心中火气犹未平,“买个对联都能碰上看人下菜碟的,晦气!” 周宇宁就一搂他胳膊,大大的笑脸凑了上来,有点儿稀奇地朝着他嘻嘻笑,“呀,我们班长今天好像火气有点大嘛。” 他又摇了摇程砚初手臂,“这种看人下菜碟的人多了,出来买东西嘛总难免遇上一个两个的,还有那种莫名其妙就冲你恶声恶气的呢,咱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刚那个,”他朝班长眨巴眨巴眼,“估计在家刚被他老婆揍了,揍得他满地找头,气儿不顺呢。” 程砚初被他一句话逗得又扑哧乐了起来。 “班长,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啊?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周宇宁单手拍着胸膛,“我保管让你开心!” “没什么,就是想起了奇葩亲戚一些破事儿,可能影响了心情。”程砚初揉了揉他的棉帽子顶,“刚主要是看不得那人欺负你。” 看人性格软乎就欺负人,什么玩意儿。 话音刚落,就看见周宇宁像小时候哄他那样,用戴着大手套的手隔空抓了一把什么,然后一把踩在脚下,使劲儿踩了踩,抬头对他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惹你不开心的破人儿,还有刚那破人儿,都被我踩扁啦,你看,扁得不能再扁啦。” 又一抱他胳膊,夸张兮兮地笑,“有班长罩着我帮我出头,谁也欺负不了我,有班长我可真幸运啊。” “我上辈子是拯救了银河系叭!” 程砚初就哈哈笑了起来,又一把揉上了他的棉帽子顶,大手一通作怪,惹得周宇宁吱哇乱叫。 第105章 第 105 章 他不知道自己有多招女…… 年前的集市热闹得不得了, 到处都是摆摊儿卖年货的,红红火火,到处都是人头攒动, 推不开挤不开的, 吆喝声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伴着烤地瓜炸甜糕的扑鼻香气,那边儿还有烙着什么东西的烟熏火燎,一整个儿年味十足。 周宇宁是个好乐的,东瞧瞧西看看, 人群挤挤攘攘也不影响他探着头儿踮着脚瞅这又瞅那, 一会儿拉着程砚初看这, 一会儿又拉着他看那, 还挤进去买了炸甜糕烤地瓜, 俩人边走边吃边乐颠颠地瞧着热闹。 吃东西也不耽误他逛,又看见什么好玩儿的了,又滋溜一下往里钻了,程砚初是看出来了, 逛年货集市绝对是周宇宁热衷的事情之一, 也不催他,就在他身后陪着跟着。 到底把这条年货街从头逛到尾,手里又多了些七零八碎的小玩意儿,还有两串冰糖葫芦,周宇宁这才咬着冰糖葫芦,心满意足喜滋滋地带着他回家了。 回来后程砚初主动请缨跟周宇宁一起贴对联儿,周宇宁当然开心啦,这样就不用跟他爸一起贴,又挨骂受折磨了。年年一到贴对联儿的时候他就心里发怵, 一贴对联他爸就发飙,好几回害得人连年都过不好。 “你看,贴对联多简单啊。”跟班长合作下轻松搞定一道房门的对联,周宇宁由衷叹息了一声,忍不住跟班长吐槽他爸。 “就是这么简单的事他也要发飙,不停不停发火。” 贴个对联都能发好几轮火,不是踢他就是骂他,骂他蠢骂他废物连个对联都贴不好。 跟钉窗户塑料布一样,他明明按住对联按得牢牢的,是他爸这个负责贴的没贴好,一贴歪就赖他没按好,瞪着眼破口大骂他,拿脚疯了似的踹他。 实在赖不上他就又赖风了,赖天赖地的破口大骂,恨不能路过的狗都踹上一脚,完了遭殃的还是他,他爸拿风拿天拿地都没办法啊,只有儿子他能可劲儿揍。 只要跟他爸一起干活儿,没一次不苦不堪言,折磨得人分分钟想死。 “你说我爸为啥一干活儿就发火呢?” 一干活儿就变得超级暴躁易怒,这也不对那也不对,这也瞪眼那也暴吼,非要逮着身边人狂出一通邪乎气,恨不能把人撕碎了打爆了踩烂了,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就像人形炸弹,像咆哮的凶兽,你不知道哪一个细微的动作激怒他了,就分分钟被他撕碎,炸得血肉模糊。 他妈说他爸就是懒,让他在热炕头上高卧啥也不干他就顺心顺意了。 所以他爸动辄发火,跟周宇宁是不是蠢货废物没关系,这个道是周宇宁这几年才慢慢醒悟的。 从前他没少因为他爸还有他哥动辄骂他是蠢货废物,而内疚自责自卑、痛恨自己厌恶自己甚至感到绝望,他一度也觉得自己真是个蠢货废物,干什么都是错、什么都干不好,没少因此折磨自己。 但这几年他渐渐看明白了,他只是被毫无道地迁怒,只是个倒霉的出气筒受气包罢了,他没他爸他哥说的那样废物没用。 与其说他爸他哥是厌蠢,不如说,他们是在别人身上发泄那些无能狂怒,对他们自己的无能狂怒。 问题出在他爸他哥身上,那些是他们的问题,是他们自己需要解决的课题,不是他的,他不应该因为别人的错、因为别人的问题来折磨自己伤害自己。 周宇宁一遍一遍努力地说服自己,别再因为别人的发狂折磨你自己了,停止对你自己内心的暴力吧。 这么“自我洗脑”多了,他心里才渐渐地好受些了,也轻快多了。 没了他爸这个搅屎棍万恶之源,周宇宁和程砚初一起说说笑笑着,没多久就把家里几个房门大门还有窗户上的对联剪纸都贴好了,这是周宇宁长这么大头一回,过年时贴对联贴得如此轻松顺利。 贴完家里的,他俩就去贴小卖店的,卖店的难度稍微大一点,门帘高,需要踩着凳子登高贴,不过这对于程砚初来说小菜一碟。 也没像周宇宁爸那样踩个凳子恨不能命令呼喝全世界人都来给他扶着,好像他踩的不是平地,是在高空练杂技。 不等周宇宁来扶着凳子呢,程砚初已经轻松站上去了,拿着对联准备贴了。 他们两个在小卖店门口忙活贴对联儿的时候,就有常来卖店买东西的熟客,指着程砚初问周宇宁妈妈:“那小伙子是你家亲戚孩子呀?” “不错不错,知道帮大人干活儿。我家那些死小小子,一放假就疯得没影儿了,天天净知道玩儿!” 周宇宁妈妈忙笑道:“是宁宁同学!可懂事儿可能干一孩子了!他爸妈在外地回不来,宁宁带他回家来过年,这一来呀就帮我干活儿,又是扫雪又是撮煤又是帮我卖货的,眼里可有活儿了,没少帮我忙!” “你说说给我整得怪不好意思的,不就来家吃两顿饭嘛,也没啥好的给他吃,还让孩子帮我干这么多活儿,拦都拦不住!那可真是个好孩子!” 有别人听了就说:“原来是你家孩子同学啊,还以为是你家老大呢,那么大高个儿!” “不是他家老大!他家老大都大学毕业了,脸哪有这么嫩。他家老大也不在卖店帮忙的,来买东西这么多回,就没看见过他家老大。” 又瞅了一会儿说:“俩小伙子干活儿怪麻利的!” 贴完对联,程砚初又帮着卖了一阵子货,在小卖店吃完午饭后,周宇宁妈妈就撵着他俩回家了。 “家里暖和,你俩回家呆着去!好不容易放几天假,别在这儿忙来忙去的了,不用你们帮忙!看外头天儿又下雪了,一会儿别下大了,你俩赶紧回家去!” 又让周宇宁拎了几袋子瓜子橘子冻梨冻柿子,就撵着他俩回家了。 刚出门他妈又追了出来,朝周宇宁手里又塞了一袋子东西,朝他俩喊“晚上来卖店吃饭!早点儿来!” 周宇宁答应着,就拎着那一袋子“意外之喜”,甩着两袋子冻梨冻柿子,一蹦一跳地喜滋滋回家了。 “班长你发现没,你帮我家卖货这两天,我家卖店生意都比往常好了!”走在路上,周宇宁啧啧着朝他挤眉弄眼。 “有吗?”程砚初顿了顿,淡定道,“快过年了,年前生意都旺。” “才不是呢!年前生意旺归生意旺,但这两天明显比往年更旺,”周宇宁拿胳膊肘撞了撞他,“尤其买货的小姑娘年轻女士们,来得多多了。” 那都是冲着班长来的,他知道! “我往常在家卖货的时候,来的小姑娘可没这么多。”他又一撞程砚初肩膀,眨巴眨巴眼,“班长你比我受欢迎多了。” 程砚初看了一眼身旁这个一天比一天更帅,俨然长成了一枚花美男却不自知的家伙,来的小姑娘是有冲着他来的,可冲着周宇宁来的也着实不少呢! 他就亲眼见着好几个女生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周宇宁的脸看,花痴的样子叫他心里都忍不住警铃大作。 这种熟悉的危机感跟在学校里时一样,全世界大概只有周宇宁自己不知道,他这款安安静静可爱迷人、笑起来能治愈全世界的花美男,有多么招女生喜欢。 “呀,雪下大了!”周宇宁回头朝他兴奋一喊,“快跑!” 说着他就拎着大袋子小袋子的,拔腿就跑,边跑边喊他,“快跑呀!” 这又是周宇宁爱玩的自导自演的小游戏了,看着他甩着冻梨冻柿子跑得二哈般欢脱的样子,程砚初就憋不住想乐,在又一声催促他“快跑呀!雪魔兽要追上来了!”咋呼声中,他也笑着配合地追了上去, 他俩到家没多久,外面的雪就下得鹅毛大雪那么大了,周宇宁趴在窗户上,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兴奋劲儿又上来了,扭头对程砚初语气快活地说:“瑞雪兆丰年,还是放假的时候下雪开心!” “只要呆在家里不用出门,下多大都不怕,一下大雪,就有悠然假期的感觉喔。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1] 是啊,程砚初也凑到窗边,跟他肩膀挨着肩膀,一起看外面纷纷扬扬的雪。 “可惜我家窗子灰蒙蒙的,”周宇宁略带遗憾地说,“糊了这一层塑料布,就看不真切了。” “还好。”程砚初说,对于他来说,这倒并不妨碍他赏雪的心情,他家窗户倒是没有糊一层塑料布,楼里有暖气,无论何时何种季节看外面都看得清清楚楚,但却没有在周宇宁家里从窗里往外看雪这种悠闲快乐的心情。 就像夏天时来了周宇宁家的平房小院,他才想起抬头看一看星空一样,好像住在楼房里面,人就很容易自我禁锢了起来,封住了眼封住了耳同时也封住了心,不知不觉就错过了很多大自然的美景,都想不起来要抽空欣赏一下,无论雨景雪景还是夏日傍晚的星空。 从这一点而言,他更喜欢周宇宁家的平房小院,住在这样一个推门出去就能看到整面星空的小院里,推开窗伸手就能接到雨滴触碰到雪花,入夏后的暴雨时节,一伸网兜就能够到李子树上的李子,外面暴雨如注,他们俩躲在屋子里喜滋滋吃李子,快活无比。 偶尔看见一两只别人家的家禽在雨中扑棱着翅膀奔逃,又是着急催着那家禽快跑又是笑,真个快意无边。 夏末秋初的时候,能坐在院子里吃菇娘,吃海棠树上的海棠果。 秋意再浓一点的时节,又可以坐在葡萄藤下,边吃葡萄边卧看牵牛织女星了。 想要发呆放空的时候,就推开窗,趴在窗台上,一眼望去,满园子的花花草草果树,入目是滴翠的绿意是热闹闹的姹紫嫣红,还有枝头快乐鸣叫的小鸟,花朵上飞来飞去的蝴蝶…… 就趴在那里惬意地看着,惬意地听着,惬意地出一回神,惬意地发发呆,发呆着发呆着,不知不觉人就睡着了。 睡着了也没关系,就在这样的烂漫春光里,这样一个熏人欲醉的春日午后,慢悠悠舒舒服服地打个盹儿睡一觉,枕着花影鸟声一觉睡过去半个下午,都没关系。 想要弹琴的时候,想要唱歌的时候,白日里大可以随时随地推开窗对着碧朗的晴空哼唱一曲,不怕扰民,不怕打扰到邻居,这般悠闲自在的乐趣,是住在楼房里的人享受不到的。 即便他小时候住在独栋小楼里的时候,也体验不到,他家那院子没有树也没有花儿,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他真的很喜欢周宇宁家的小院,这样一个丰富多彩的生机勃勃的小院儿,一年年四季流转,每个季节都有不同的景致,也就带来不同的乐趣,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2]四时之景不同,而乐亦无穷矣。[3] 除了上厕所这件事恼人,这里,真心是他向往的生活。 第106章 第 106 章 田螺先生对他太好了!…… 一场雪后, 周宇宁家小院就又变成了雪国,屋檐上是雪,草垛上是雪, 砖地上是雪, 井盖上是雪,墙台上也盖了一层厚厚的雪。 四野寂静,只有风刮过的声音,世界在一场雪后变成了纯白的童话王国。 程砚初刚要喊周宇宁,一扭头就看见, 他已经大衣一裹帽子一戴棉鞋一蹬, 兴冲冲招呼着他去外面去外面了! 周宇宁伸手一指墙台上方糕一般形状的雪, 两眼亮晶晶问他, “班长, 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过家家玩雪的事儿吗?” 程砚初就一点头,“当然记得,你说墙台上的雪是奶油蛋糕。” 他又抬手一指屋檐下那排长长的冻出来的冰凌凌,“说掰下来的冰凌是生日蜡烛。” 周宇宁扑哧一下就乐出声来了, “你果然都记得!” 墙台上厚厚的雪, 可不就像生日蛋糕吗?他们那时候会拿小铲子铲下一块儿墙台上的厚雪,放在小铁盆里当作生日蛋糕。 然后再踩着院墙,使劲儿伸手够着,掰下几根屋檐下的冰凌凌,插在“生日蛋糕”里就是生日蜡烛了,这种游戏他们玩的乐此不疲。 周宇宁满脸是笑地看了一眼程砚初,真是难为班长了,班长家里条件那么好,跟他们这些农村小孩儿可不一样, 班长他每年过生日都能吃到生日蛋糕,平时也能吃到奶油蛋糕,大概从来就没幻想过外面的雪是生日蛋糕,更没靠过幻想雪是生日蛋糕来过一把吃不到蛋糕瘾的吧。 可班长居然肯陪着他玩那样幼稚的游戏,陪着他一次次玩对着拿雪冒充的生日蛋糕、对着冰凌蜡烛许愿的幼稚游戏,班长还经常主动踩上院墙,帮他掰冰凌凌。 要不怎么说班长是全世界第一好呢,他从小就好得不得了了! 看着雪国一样的小院子,呼吸了几口雪后清新的冷空气,周宇宁一下又想起《红楼梦》里把冬天过得贼嗨皮的宝玉跟众姐妹了。 他蹦蹦跳跳踩在院子里的雪地上,踩着发出来的吱吱嘎嘎声音走出去几大步,忽然一扭头对程砚初戏精上身地说:“这芦雪庵门口的雪径怎么还没扫出来呀?” 程砚初微微一愣,就笑了,秒接:“姐妹们吃了饭才来呢,你也忒性急了!”[1] 周宇宁就叉着腰哈哈大笑了起来,笑了两声又忙把笑容一收,摇头晃脑地做出一副抓心挠肝的苦恼样儿,“好罢,那我就先去老祖宗那儿吃一碗茶泡饭,吃了再来罢!” 又嘟囔着“可惜了那牛乳蒸羊羔,不是我小孩子家吃得的。” 边说他又蹦蹦跳跳地蹦回来了,一伸手,对着光秃秃的李子树海棠树树杈子指指点点:“你们可快着些儿把地炕笼好喽!火盆子手炉子薰笼子都备齐全喽,姑娘们身子可经不得冻,冷着了一点儿,可就吃不上烤鹿肉啦!” 说完咂巴咂巴嘴,“哎呀,我馋烤鹿肉了!” 程砚初哈哈大笑。 周宇宁又故作深沉地踱步一圈,负手点评:“这院里缺一样东西呀。” 程砚初一看他那小表情就知道,他八成又想到什么好玩的事儿了,饶有兴致地捧哏:“缺什么?” 周宇宁:“梅树,一棵梅树。” “我家要是有一棵梅树就好了,咱们俩就能像宝玉一样,雪中折梅了呀!” 然后对着一株梅花大家团团围坐,就着蒸熟的香喷喷芋头,撕下一点子糟鹌鹑腿子,边吃边赏梅,想想就美啊! 周宇宁正一脸美滋滋地畅想呢,程砚初已经走过来把他的手一拉,“这雪地里头站了半日了,腿儿也该站酸了,天儿怪冷的,裹一肚子寒气也不好,该回屋了。” “好哇!”周宇宁就一脸傻笑着快乐地跟着班长回屋了。 一进屋,周宇宁就四下翻好吃的。 刚才在外头入戏太深,他现在就是馋,馋烤鹿肉,馋糟鹌鹑! 贫穷的他没有烤鹿肉也没有糟鹌鹑,但他有拿回来的一点儿中午吃剩的香酥酥扒鸡啊! 他妈追出来偷着塞他手里的,叫他拿回来给班长吃的。 沾了班长的光,没到过年呢,他妈就去街里熟食店,买了一只猪肘子一只香喷喷的扒鸡回来,还炸了带鱼,顿顿都换着花样儿给班长做好菜,这两天他吃得可好啦。 除了扒鸡,他还有几包乡巴佬鸡爪呢! 俩人就拿电饭锅热了热扒鸡,撕开几袋乡巴佬鸡爪,酣畅淋漓地开吃了! 撕下一条扒鸡肉塞嘴里,周宇宁又扑哧乐出了声。 “你又想到啥好玩儿的了?”程砚初被他的仓鼠样儿傻笑传染,也忍不住跟着乐,“不会又馋上凤姐拉着李嬷嬷吃的那煮得稀烂的野鸡了吧?” “NONONO!”周宇宁摇了摇油乎乎的手指。 “那是……?黄蓉做给洪七公的叫花鸡?” “还是一掌拍开的荷叶鸡?” “非也非也!”但周宇宁下意识地舔了舔唇,叫花鸡他也馋,听着就好吃,连鸡屁股都好吃! 荷叶鸡他也想吃!啪一下砸开泥巴,哎呦,焦香扑鼻! “我就是忽然想到《书剑恩仇录》里边儿,那个武诸葛徐天宏,半夜故意就着酒大嚼特嚼烘饼子吃得啧啧有声,故意馋周琦作弄她那段儿啦!哈哈哈!” 程砚初也对那段有印象,写得特馋人,一听就笑了起来,“所以饿了馋了吃啥都香!” 周宇宁啃了一口乡巴佬鸡爪一点头,比如如果没有这一点儿剩的扒鸡,他也能把乡巴佬鸡爪啃出扒鸡的味道! 馋瘾解了之后没过多久,雪渐渐停了,周宇宁决定出门扫雪。 程砚初拿起扫帚就跟着他一起出门了。 俩人扫雪很快扫出了乐趣,扫雪这个活儿是这样儿的,一个人扫是枯燥无趣,但两个人一起扫,顿时就不一样了,他俩边扫边唠嗑,边扫边玩儿,活儿就干得特别有意思。 一时,周宇宁又拿来扬雪的那个大扬掀,对班长喊了一声:“下雪啦!”说着他就一铲子将扫起来的一大堆雪刷地扬出了院墙外! 瞬间,院墙外真跟纷纷扬扬地又下了场雪似的! “这叫人工下雪!”周宇宁得意洋洋道。 “我也会,你看我下场更大的!”程砚初也一秒幼稚鬼上身,也拿起大扬掀,朝墙外呼地扬了一大捧雪! 俩人就这个幼稚的游戏就玩上瘾了,你也扬我也扬,院墙外下了一场又一场的雪,俩人在扬起的雪雾中哈哈笑个不停。 当然扬出墙外去的雪,周宇宁又跑出去将它们顺着自家墙根儿扫到一边儿了。 别人家是随便几铲子把雪扬出墙外就不管了,反正天晴了雪就化了,自家院子里没雪就完了。 但他家习惯将外面道上的雪也扫到一边儿,扫出一条干净通畅的路来,方便自己也方便别人。 就这么嗨着玩儿着,院子里前院后院包括园子里过道上的雪很快都被他俩打扫干净了。 扫完雪,或者说玩完雪,两个人都累得满头大汗,扫帚一丢,就回了暖烘烘的屋子里朝热炕头上一摊,嗑着瓜子看电视,美滋滋地休养生息了。 没一会儿到了厨房炉子需要填煤的时候,周宇宁就说咱俩石头剪刀布,谁输了谁去。 结果程砚初连着两把都出布,第一把他出布周宇宁欢呼说你输了你输了!程砚初愿赌服输欣然笑着去填煤。 第二回他又出布,周宇宁就哈哈笑:“哈哈班长你好傻呀,怎么这回又出了布!” 第三回他还出布,周宇宁就眯起眼睛怀疑了:“你是不是故意出的布哇?” 程砚初故作懊恼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没呀,我大概是下意识就出了布,谁能想到你连着三把都出剪刀啊。” 周宇宁一下睁圆了眼睛:“是吗?我连着三把都出了剪刀吗?” 程砚初点头点头。 周宇宁:“那我下把不出剪刀了,我下把一定不出剪刀了!” 程砚初忍笑:“嗯嗯。” 但第四把他又出了剪刀! 他是故意的,故意要输给班长一次,以为说了他一定不出剪刀,班长就不会再出布了,但班长预判了他的预判! 周宇宁大叫:“你怎么又出了布哇!” 程砚初一脸无辜:“你也又出了剪刀啊。” 周宇宁狡辩:“我就是下意识出了剪刀。” 程砚初:“我也是下意识就出了布啊。” 说着就呲溜下炕去填煤。 他不只填了煤,他还又劈了一筐煤。 劈煤这活儿多少讲究点儿经验跟技巧,拿斧子劈煤要找找角度,控制好力道,也就是要学会用巧劲儿,蛮干容易劈两下就胳膊酸还容易受伤。 起初周宇宁拦着班长不让他劈,怕他一个不小心被劈开的煤渣崩到眼睛,他都是熟手了,拿斧子劈煤劈了多少年了,有时候还会不小心崩到眼睛呢。 但程砚初坚持要干,头一回干仅仅看周宇宁示范了两下,他就干得像模像样的了,周宇宁也拦不住他,就只好由着他劈了。 听了听后面厨房里的动静,周宇宁也滋溜下炕钻进厨房,果然看到煤筐里的煤又堆得满满的了。 心里怒夸了句田螺先生,周宇宁赶紧哄着班长回屋继续嗑瓜子看电视了。 下一把石头剪刀布,程砚初又输了! “不行不行!”周宇宁一把拽住他,“你一定是使诈!我宣布你犯规了,填煤人选变更,现在由我去填煤!” 说着把班长摁在炕上,拿小眼神儿威胁他不许动! 程砚初只好笑着举双手投降,乖乖表示不动不动我不动。周宇宁这才心满意足地跳下炕,颠颠儿跑着去厨房填煤了。 填完一铲子煤自己还觉得好笑,从前跟他哥一起在家的时候,添煤劈煤这些活儿都是他的,他哥那个懒出翔的大少爷万年不动,回回只动嘴皮子支使他去填煤。 好像家里的活儿都跟他哥没有一丝关系,活儿都是别人的,都是他的,他哥只管发号施令。 可大冬天的谁不乐意一直猫在炕上呢,猫炕上了谁还乐意动,老是被使唤着下炕一趟一趟地去填煤很烦的,尤其他画起画摆起娃娃来的时候,就会不小心忘记填煤这件事。 然后他哥就会大发脾气,上来一把捣毁他的娃屋撕烂他的画,嘴里骂着“让你玩让你画!”然后吼着打着他去填煤。 他只能忍气吞声地去填煤,只敢心里抱怨两句当家里大的孩子就是好,大的就所应当可以使唤小的。 可是去他二姨家去亲戚们家的时候,表弟侄子们都比他小,他以为这下他可以使唤表弟侄子们了,有次只是让表弟帮他递一双拖鞋过来,比他小半岁的三表弟好笨啊,比他还笨,递一双拖鞋满屋子找! 他就挨了大人数落,说他这个当哥哥的不懂事儿,怎么使唤小的干活儿呢,他是大的,该照顾着弟弟们才对! 他就很迷惘,怎么他在家里,他是小的,他要被大的支使着干活儿,说小的就是要跑腿儿干活儿; 到了亲戚家,他是大的,结果干活儿的还是他,因为他是大的要照顾小的,怎么家里家外的标准这么不一样呢? 标准不一样,干活儿的人很一致,都是他。 反正不管家里家外,不管到哪里,崩管他是大是小,干活儿的那个都是他。 还有表弟侄子们说要吃苹果,大人们就叫他去给他们洗苹果,跟他说要削皮,还要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拿牙签插着吃那种,不然他们嘴小吃不下。 但表弟侄子们只比他小半岁一岁两岁的啊,不是小婴儿,他都能咔嚓咔嚓啃整个的苹果,他们就要吃一小块一小块的,不然嘴小吃不下。 差一岁两岁而已,嘴的大小会差那么多吗?他仔细观察过了,他们的嘴明明差不多大小啊。 小时候他想不明白,现在他当然早就明白了,那当然不是嘴的大小的问题。 就跟大家使唤他干活儿一样,也不是他是大的还是小的的问题。 有些人是纯躲懒不干活儿比如他哥,有些人呢是看他爱干活儿,有了活儿就总第一个想到他,比如亲戚们大人们。 但其实他也并不爱干活儿,他跟别的小孩儿一样爱疯跑疯玩,讨厌干活儿,大家正玩得兴头上的时候,只有他一个被大人叫回来干活儿,其实他心里是很不开心的,就为什么别人都能继续玩儿,他却要干活儿? 提出异议就被大人教导说“你要懂事!” 小时候他以为“懂事”是个好东西,大人说他“懂事”一定是在夸他,他很乐意为了得到大人的夸奖跟喜欢,去懂事地多干活儿,努力做到她们嘴巴里的“懂事”。 可渐渐的他发现,“懂事”为他带来的只有越来越多的活儿,和越来越多的不平等不尊重。 因为他懂事,别人都可以继续玩儿他却要干活儿; 因为他懂事,大家都不喜欢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被推出来干那个事的总是他; 因为他懂事,每个人的心愿需求都可以被满足,被忽视被牺牲被割舍的只有他,除此之外,“懂事”没给他带来任何好处! 他才发现他上当了,原来大人都是骗他的,“懂事”根本不是夸奖,“懂事”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好讨厌“懂事”,他再也不想“懂事”了! 又听说家里小的都是千娇万宠的,还有那种被宠到任性妄为的,说小的都是娇娇儿,他是从没感觉到。大概他这个小的跟别人家小的生活的世界不一样吧。 直到跟班长交好以后,他才第一次知道,“小的”是真可以被宠着的!班长只比他大一岁而已,却把他这个只小一岁的都要宠上天了! 又填了一铲子煤,拿炉钩子盖上炉盖,周宇宁忍不住又抿着嘴儿笑了起来,连填煤这种小事,班长也要使诈故意输给他,不让他来干呢。 哎,田螺先生对他太好了! 第107章 第 107 章 给你一场火树银花的浪…… 快到晚饭饭点的时候, 他俩就再次棉袄羽绒服棉帽子的全副武装上,从家里提前出发,走路去周宇宁家小卖店吃饭了。 程砚初就跟着周宇宁一起体验了一把, 每天在他家跟小卖店之间来回往返——就睡觉在家里, 吃饭要启程去卖店,一路踩着咯吱咯吱的雪地走个十几二十分钟路才能到达吃饭; 吃完饭再次启程走个十几二十分钟路回家,在两者之间来回往返戴月而归这种新奇的体验。 周宇宁还跟他饶有兴致地调侃说:“像不像大观园里的姐妹们每天早晚都要徒步从园子里来贾母屋中用饭?她们走的距离大概也要像我们这么远。” 所以凤姐才提议在园子里给姐妹们弄个小厨房,冬天就在园子里用饭,等天暖了再来回跑, 体恤小姑娘们身子骨弱, 大冬天的每天吃个饭还得跑来跑去的, 裹一肚子寒风来, 再裹一肚子寒风回去。 想想古代的豪门大户家少爷小姐们也怪不容易的, 宅子面积太大了,又有花园子的,每天光吃个饭就要来来回回地走好几趟,每天光两顿饭再加上晨昏定省, 这来来回回的一万步都有了吧。 程砚初就朝他眨眨眼, “所以你小时候每天这样来回往返,每天都要走这么多路的时候,是不是又脑补了——虽然路好远走得好累啊,但这是古代豪门之家的少爷小姐们才能享受得到的待遇呢。” “是啊是啊!”周宇宁连连点头,“怎么连这个你都知道!” “不过这是在我小学三年级读了《红楼梦》以后才有的一点小乐趣了,在那之前,我真的很讨厌很讨厌走夜路的。” 因为从五六岁起就经常要跟他妈妈一起晚上在卖店看店,一直看到晚上九十点钟才能回家,那时候他人儿太小了, 撑不到黄金档的两集电视剧看完,他就困得睡着了,然后他妈叫醒他回家的时候,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回家的路顿时变成了漫漫长征路,好远好远啊,怎么也走不到头走不到家,好像一下子就体会到古代那些被流放的人的痛苦跟煎熬了。 “喏,前面那个高高的烟囱看到了吗?”周宇宁朝远方抬手一指。 程砚初顺着他指的方向极目远眺:“嗯,看到了,那是什么烟囱?” “是酿酒厂的烟囱,”周宇宁说,“我称之为灯塔。” “灯塔?” “嗯!只要远远看到那个烟囱,就代表离我家更近一步了呀,它指引着我回家的方向哈哈。”周宇宁又笑了起来。 “小时候走不动的时候我就眼巴巴地望着那个灯塔,心里就想啊,它怎么还不离近啊?我都走了这么远了走这么久了,它怎么还不离近呢!” “就好像怎么走也走不到家的感觉。” 程砚初眼前就浮现出一个画面,一个背着大大书包的个头小小的小人儿,小小的身影捯饬着一双小短腿儿,一步一挪疲惫辛苦地走在夜里长长的长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路上…… “有时候真的走得我太累了,一步都走不动了,我就跟我妈耍赖,说我走不动了,不想走了,我不要回家了。” “然后我妈就吓唬我说,要是现在说走不动就枪毙你,你保准儿跑得比兔子还快!” 程砚初又心疼又好笑的,这是周宇宁妈妈的作风! “后来《水浒传》一播,我终于找到回家夜路上干的事儿了,我就天天晚上唱大河向东流!” 边唱边走,边走边唱,还有个路人叔叔夸过他唱得真好听! “但我哥骂我是鬼哭狼嚎,我一唱他就骂我扰民,不许我唱,结果不许我唱,他倒唱上了!” “他唱就行,我唱就不行,我唱就是扰民,他唱就是天籁了,哼!” 死去的记忆又突然跑出来噶地攻击了一下周宇宁,他又暗戳戳地跟班长告了他哥一状。 程砚初被他逗得又笑了起来。 忽然路边传来一声吱嘎声,好像什么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程砚初忙停了笑侧耳听,小声问周宇宁:“是有狗吗?谁家狗跑出来了?” 程砚初这个人无所不能无所畏惧,但他怕黑,怕狗。 尤其怕村子里到处乱窜朝人狂吠的大狼狗。 周宇宁立时护在他身侧,大手一挥安慰他:“不是狗,是树枝让积雪压断的声音。” “真的吗?”程砚初犹浑身戒备着,不敢彻底放心。 “放心,真的,这种积雪压断小树枝的声音,我听了没有一千次也有八百次了,保证不会听错的,狗腿踩在树枝上可不是这动静。” 他一脸“放心别怕,有我保护你!” 程砚初就瞬间安定了下来,身旁比他矮了半个头的人,却给了他大大的安全感。 说来也奇了,周宇宁平时看着胆子小得很,连别人讲鬼故事聊鬼片儿他都不敢听,更是一部鬼片都没看过,没想到走夜路这种时候他胆子倒是奇大,一路走来这么黑他丁点儿都不怕,护在他身侧的样子更是伟岸极了。 “灯塔”终于离得渐渐近了些,“拐弯儿喽!”周宇宁轻快的语调刚响起,一个亮着盏昏黄小灯的窗口一下出现在程砚初眼前。 这个小窗口是间村里的小卖部,在幽幽的冬日寒夜里发着温暖的光。 比周宇宁家的小卖店可要小太多了,像是就把住的屋子辟出来一间,临时卖些烟酒杂货的。 不过,窗口那盏昏黄小灯带来的光芒,在这黑黝黝无边黑暗的冬夜里,倒是给夜行人带来了一片温暖。 程砚初路过它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我想起《陆小凤传奇》里,雨夜的那盏风灯了。” “是吧是吧!”周宇宁眼睛一亮轻轻一拍掌。 “还有一灯如豆什么的。”程砚初说。 只有在暗夜里走过的人,才能真正体会到这些词语带给人的感受。 “嗯嗯!”周宇宁点头,“还有《棒球王子》里面,女主家二层小楼那个亮起灯的窗口!” 温柔的光芒在夜里静静地流淌,照亮夜归人的漫漫回家路。 两个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中没多久就到了家。 这就是走夜路时拥有个能聊天的伴儿的好处了,也是人长大之后的一个好处,记忆里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头的艰难路程,似乎随着人长大了,不知不觉就丧失了它的威慑力,变得没那么艰难了。 回到家,周宇宁没像往天那样直奔热炕头,转身还朝外走,程砚初忙叫住他“你去哪儿?” 周宇宁朝他露出个神秘兮兮的笑,“等下你就知道啦。” 说着推开房门就蹿出去了。 程砚初揣着一肚子好奇,立马想追出去看看他要做什么,刚经过窗户前忽然眼前一亮! 外面什么东西亮起来了?! 他忙快步朝走廊跑,一把推开房门,瞬间,他的双眸就映入了一大片流光溢彩。 好像一下子千树万树梨花开,不!是忽然间,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是周宇宁家园子里那两棵入冬后就光秃秃的李子树海棠树! 此刻,它们光秃秃的枝干上缠满了,正在闪闪发着璀璨光芒的数不清的小彩灯! 它们变成了两棵发光的树! 发着光,耀着眼,眼前,是火树银花不夜天。 周围都黑洞洞的暗夜里,忽然点亮了一片火树银花不夜天。 此情此景真的,说不出的温暖与浪漫。 程砚初的心都因为这出其不意的温暖浪漫,变得有些晕眩起来。 “一路都看不见什么灯,”周宇宁清澈好听的声音在他耳边温柔响起,“这边儿不像市里嘛,大过年的也没有几家舍得提前点上灯,得等除夕当天夜里才会家家户户灯火通明。” “那时候家家屋里的灯啊外头的灯笼啊,从除夕一直点到初七,还有一直点到正月十五的呢,省着电就是为了那时候尽情点灯的。” “这一路走来都黑洞洞的,你肯定早就无聊透了,所以!” 周宇宁双臂一展,十指bling bling地朝着身后的灯海亮了个pose,“给你准备了两棵会发光的树,是会发光的新年树呦,你也可以叫它们开心树!” “新年树……开心树……”程砚初听到自己的声音惊喜地喃喃,“确实见了就开心……” 周宇宁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道这波稳了,果然他一出马就奏效,马上开心! “你什么时候缠的这些小彩灯啊?”程砚初惊喜的眸子还停留在那满树一闪一闪的流转光彩中,“我怎么都不知道?” “嘿嘿。”周宇宁狡黠一笑,“让你知道了,那还叫惊喜了?” 俩人就并肩站在一起,一起在这个寒冷又温暖的冬夜里开心地看灯。 看着看着程砚初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忙问周宇宁:“你爸妈知道你点了这两树的小彩灯吗?” 虽然这种小彩灯瓦数低,点一宿也费不了多少电,但周宇宁他爸,连他家卖店年前这几天生意好,晚上店里多亮了一根灯管,他爸都直吼他妈是败家娘们! 如果被周宇宁他爸知道了,周宇宁在家里偷偷点了两树的小彩灯!怕是会提起门闩给周宇宁一通揍吧! “快把这些小彩灯拆下来吧!”他心急火燎的一句话刚出口,就听见周宇宁大手一挥说,“没事儿,过了明路了!” 他不好意思跟班长直说,因为班长拎来的那两条好烟和两盒好酒,别说弄两棵发光树,就是再来两棵,他爸也会答应的,冲着那好烟好酒,他也拉不下脸来不答应啊。 人家拎了那么贵那么好的年货来你家,咋,就浅浅布置一下气氛,让人开开心心过个好年,夜里出去上厕所也有个光亮甭摸黑,就区区这种小事还办不到? 人家一瓶酒就够点上半年一年的小彩灯了。 所以没用他怎么费力缠磨,他爸就捏着鼻子同意了。 “从今晚开始,它们就整夜整夜地亮,一直亮到咱俩回去那天!”周宇宁快乐地宣布。 夜里睡在枕上的时候,抬头悄悄望一眼窗外那片闪动的灯晕,再悄悄看一眼身边周宇宁安静睡着的侧脸,程砚初嘴角的笑弧就不知不觉又咧开了。 他猜周宇宁八成是白天听到了一点他跟他妈那通不开心的电话。 要么就是饶是他通完电话回来后自以为伪装得很好,周宇宁还是看出他不开心了,所以悄咪咪布置了这两棵发光树来哄他开心。 哎他的宁宁啊,他好像总是能一眼看出他的不开心,然后就会想方设法地来做一些事哄他开心,哄得这样惊喜,这样浪漫,这样充满宁宁风格的可爱明媚,想不开心都做不到。 又想起了那句忘了哪里看来的话,有些人她的出现,是让你来历劫的,而有些人……他看向周宇宁的眼神无比温柔,抬手轻轻替他掖了掖被角,抚了抚他的额头。 他是来渡你的,渡你脱离苦海,到达幸福的彼岸。 第108章 第 108 章 为自己全力以赴一次!…… 过完年开学, 他们就与中考提前带来的兵荒马乱,短兵相接了。 这学期的学习强度与紧张度,更加进入了白热化。各科老师都疯魔了, 没死没活地往他们脑袋里灌知识点查缺补漏, 天天催着逼着,恨不能薅着他们头发揪着他们往前冲。 这下冯卓连哀嚎的时间都不太有了,中午快餐店大家吃饭聚首的时候,他从前对班主任压堂那些痛心疾首的批判吐槽已经销声匿迹了,表情也已经从愤世嫉俗的小愤青, 转为一脸平淡安详, 他说他已经麻木了。 就盼着快点儿中考吧, 最好明天就中考, 早死早超生。 程砚初张壮壮他们只能安慰他:“往好了想, 就当提前历练了,高考时就轻车熟路了。” 不说还好,此话一出,冯卓差点儿哇地一声哭出来。 离中考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候, 班上有同学在奋力冲击做最后的搏击, 有同学则提前举白旗投降干脆躺平,两极分化的趋势逐渐拉大,教室里甚至以中排座位为楚河汉界,自发形成了前后两个学习与不学习的区域。 周宇宁刘芳蔡莹他们一群人的学习小分队依然如前一般,不受外界影响地每天午休都聚在一块儿埋头学习。 仍有同学对他们指指点点,说看见人家没,真好学啊! 没人会那些说酸话的,学习团伙中的每个人都一心向学充耳不闻,连刘芳也没有被影响到。 她呆在学习团伙里有大家陪伴并肩作战很安心, 无惧别人再逼逼什么。 有同学就不耐烦地回怼那些说酸话的人:“好学怎么了?马上要中考了,现在还不抓紧时间学习要干嘛?” 有同学幡然醒悟,说从前很看不惯他们,觉得他们至于课间也学午休也学,学给谁看的啊? 班主任还号召大家要向他们学习!也自行组一组学习小分队! 天杀的学习小分队!这几个人是帮着老师给他们雪上加霜来的吧! 可是眼睁睁看着他们几个人日复一日雷打不动地这样一直坚持一块儿学习,心里对他们的感觉不知从何时起慢慢就不一样了,看着看着现在竟然还有那么一丝羡慕,羡慕他们可以为了学习那样的投入专注。 “我好像还从没有像那样为了一件事投入专注全力以赴过。” “那现在就到了你全力以赴的时候了,还有不到两个月,这是最后的能做点儿什么改变什么的时刻,为自己全力以赴努力一次吧!” “嗯!” 无形中被他们学习小分队带动的人更多了些,那些恶言恶语攻击人的也不敢再逼逼了,甚至有人也偷摸地翻开了书。 双休日的时候,齐聚程砚初家刷题的人数也翻了倍,现在可不只他们“一把火”乐队外加“一把火”编外人员张孟他们六人组了,学习小分队中的蔡莹刘芳杨豆豆她们也闻风加入了进来,每个双休日在班长家里齐聚打卡学习的团队规模越来越壮大! “发现只要咱们凑一块儿学,我就老有干劲儿了!” “我也是!我要自己在家学,早上我绝对起不来。” “一样一样,我自己在家学会儿就想摸鱼,一会儿想吃个苹果,一会想上个厕所,一会儿又想出去放个风招个猫逗个狗的,还是咱们一起学好,我分分钟被你们带动,能控制住我自己!” “咱们以后每周末都来班长家一起学吧!为了中考成功上岸!” “好!为了中考上岸!一起加油!” “加油!” 离中考不到一个月的时候,他们继续平稳充实地学习,每天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还有好好刷牙。 “沉舟侧畔千帆过——”周宇宁举着刷牙杯,下巴一点身旁正跟他并肩刷牙的班长。 “病树前头万木春。”[1]程砚初秒答。 “海日生残夜——” “江春入旧年。”[2] “僵卧孤村不自哀——” 程砚初卡壳两秒,“尚思为国戍轮台!”[3] 周宇宁朝他弯眼一笑,“谈笑有鸿儒——” “往来无白丁!”[4] “好读书,不求甚解——” “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5] “全对!”两人刷牙杯一碰,周宇宁顶着满嘴白色泡沫对程砚初粲然一笑,“班长今天又棒棒的,周老师小课堂古诗文小测满分通过!” “多谢多谢,承让承让!” “这回最后一道大题又做对了!”程砚初看着周宇宁的数学卷子,满脸欣慰,当即怒夸,“徒弟要超过师父啦!为师甚是欣慰啊!” “哪里哪里,不敢不敢,都是师父教得好!”周宇宁矜笑摆手,反手就是一个熟练的彩虹屁。 “那再做一道吧,我昨晚选出来好几道,都特别适合你。”程砚初笑吟吟地朝他反手赠送了一套数学题大礼包。 “啊——!” “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没上厕所呢,告辞!” “It’s important to sleep eight hours a night.” 中午吃饭时周宇宁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哈欠刚打完顶着两只水润润的猫儿眼立马朝身边的班长输出了一句英语,周老师小课堂英语小测一秒上线! “Yes,You shouldn’t stay up.” “You should go to bed early tonight。”程砚初朝他眨眼笑。 “You too!” 周宇宁又趁着班长不注意,将菜里的胡萝卜丁狗狗祟祟挑了出来,远远地发配去了餐盘最边边。 “It’s important to eat a balanced diet.” 程砚初将偷丢胡萝卜的某人当场抓包,朝他摇摇头,组织了半天下句该怎么说,到底没想起胡萝卜的英文单词是啥,只好憋出了句,“You should eat more fruit and vegetables.” “Carrot.”不爱吃胡萝卜的周宇宁皱了皱鼻子,立马反击,“And you should drink lots of water.” 他斜眼看着某个不爱喝水总是想不起来喝水的臭家伙。 就知道监督他吃胡萝卜,他自己都不喝水! “我去!你俩现在说话都全英语对话啊!” 班上一男生嗖地凑过来一个头,朝他俩比了个大拇指:“牛!” “嘿嘿。”周宇宁朝他嘿嘿一笑,“顺便练练英语句型。” “怪不得班长这学期英语进步这么快!”男生一脸羡慕,“我要有英语课代表天天这样带着我英语对话,我肯定也能考及格!” “拉倒吧你,说得好像跟你说了你能听得懂似的。”跟他同来的男生马上对他无情嘲笑。 “我咋听不懂,他俩刚说的我都听懂了!” “你都听懂了你英语咋考不及格?” “我怎么知道!”俩人打打闹闹着走远了。 周宇宁噗嗤一乐,胳膊肘一怼班长;“我咋觉得他俩这对话风格,这么像胡铁花跟楚留香抬杠呢。” “可不是嘛。”程砚初也笑着一点头。 “想看《楚留香传奇》了。”被勾起小说瘾的周宇宁可怜巴巴地扁了扁嘴,他有整整一个月没看小说了,不只武侠小说,是任何小说。 不敢碰根本,他小说瘾太大,一翻开就会停不下来,哪怕那些看过好几遍、情节早都烂熟于心的,也不敢看,看了就会沉浸其中停不下来,因为文字本身就令人沉醉。 哎呀,他现在好想看看日常欠打的胡铁花跟楚留香斗嘴啊! “快了,”程砚初给他投喂了个鸡翅以示安慰,“中考完就能可劲儿看了,尽情看!” 黑板上的倒计时数字一天天变幻,大家的心情也跟着那数字一块儿每日变幻,忽高忽低变幻莫测,中考就在这样的变幻莫测中眨眼就来了。 哪怕考前期再难熬再缓慢难捱,但事实证明难熬的日子一样过得飞快,几个月时间眨眼就过,眨眼中考来了,眨眼中考过去了,中考结束的那天,不少人出了考场还跟做梦似的,这就考完了?真的考完了吗? 折磨了他们这么久的中考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吗?回过魂的下一秒就开始欢天喜地放飞自我! 跟终于盼来了解放一般,除了小部分考完出来照例对答案的,没考好垂头丧气的,不知考没考好一脸高深莫测的,以及仿佛生死看淡的,更多的人都是在欢呼撒欢,折磨了他们一年之久的中考终于结束了啊!!! “班长小宁宁,你俩还用对啥答案啊,”冯卓一边一个一搂他们俩,“俩人好运手表都戴上了,这么有仪式感,谁考不好你俩都不可能考不好!” “我们就惨喽,既没有学霸光环,也没人惦记着体贴地给送块专属好运手表,考场上俩人双双把好运手表戴,双双把家还,哎!我等没有好运手表庇护的单身狗学渣哦,怎一个惨字了得啊!” “都已经跟女神八字有一撇了的人,就甭在这儿强装单身狗卖惨了哈!”张壮壮受不了地一掌拍走他,冯卓仰天哈哈大笑。 “这败家的中考终于完事儿了,解放了!甭管考得好不好,都解放了!哎咱们是不是该商量商量假期去哪儿造作啊,咱之前说好了考完出去痛快玩儿一场的!” “必须的必须的,这都跟橡皮筋似的绷这么久了,得赶紧松快松快!你们想玩啥,游戏厅一日游,还是网吧一日游?” “真没出息,盼了这么久的假期,中考后的假期啊,你就只想到去网吧游戏厅?” “那你想去玩啥儿?有啥主意快说快说!” “我还真有个好主意,”冯卓招手把大家伙儿一聚拢,“咱们出去旅游一趟怎么样!” 第109章 第 109 章 坐着火车去旅行! “现在不都流行毕业旅行, 他们大学毕业是毕业,咱这初中毕业也是毕业啊,咱也搞一趟毕业旅行!” “挑个离得不远又好玩儿的地方, 咱去痛痛快快玩它个三天三夜的!” “好哇, 这主意行!” 大家都拍掌叫好,这可是中考结束后的假期,家长都许诺他们可以好好放松放松玩一玩了,出去玩个几天的,没有谁家大人会不同意。 “但是去哪儿呢?” 几个人商量了一通, 离太近的没什么好玩的地方, 像常青市呢也就一些公园游乐场, 平时去玩玩还行, 现在可是毕业旅行、中考后的放松之旅, 要玩就玩一把大的,贼过瘾的,不过瘾对不起这个假期。 商量来商量去,最后他们敲定了去星海市, 这是离他们最近的旅游城市, 火车一宿就到。 星海市地如其名,有星有海有游乐场,好玩的地方巨多,他们这群没见过海的小镇少年一直都很想去海边玩一玩,关键海滩它不收费! 定下地方后,大家都忍不住兴奋起来。 “现在流行背包客、驴友,咱们也来它一趟穷游,这回谁也不许请客,吃饭喝饮料也不许请客, 全程AA!”冯卓一提议,大家全都赞同。 来回火车肯定是坐硬座了,硬座最便宜。 “住宿有两种选择,”冯卓又说,“青旅和小旅馆。” “先说青旅,现在青年旅社老火了,就跟宿舍一样,有六人间八人间的,一个床位一天晚上最便宜的是四十。” “咱第一天晚上火车去,省一晚上住宿费,最后一晚又火车回,又省一晚住宿费,中间两天晚上要是住青旅的话,两个晚上就是每人八十,六个人一共就是四百八。” “住青旅的好处是离景点较近,又比连锁酒店啥的便宜很多,主打一个经济实惠交通也比较便捷。” “小旅馆的话呢,现在正是旅游旺季,离景点儿较近的那些咱肯定是不能选了,那都死贵的,不比连锁酒店便宜多少。” “我看了离景点儿远的,倒是有一些便宜的小旅馆,有单间四十一晚能下来的,那个单间就是一张床,我打电话问了,比单人床大比双人床小,就是比标间两张床那种的床大一点儿,估摸着能挤下俩人。” “那住这种的话挤一挤,咱们要三间房就够了呗,”周宇宁马上接话,“那两晚总共就是二百四,比四百八省一半儿呢!” “没错,省一半儿,省了二百四。” “那住小旅馆!”王青龙说,“这还有啥好想的,省二百四呢,住小旅馆!” 挤一挤就挤一挤呗,又不怕挤,也不是没挤着睡过。 离景点远也不怕,星海市是大城市,不像他们这小地方,人交通老发达了,大不了就多倒两趟公交车早出发呗,最重要的是便宜,便宜最重要。 “不过这么便宜的小旅馆,条件肯定就不咋好了。”冯卓说,“你们真的不想体验一下青旅吗?” “那些背包客驴友啊都首选青旅,不只环境布置得文艺有格调,在青旅容易遇到同类交到朋友,住那儿的一般都是喜欢旅行的年轻人学生这类。” “听说很多青旅会办各种各样的活动,游戏唱歌什么的,很多人都在青旅里交到了朋友,一大群人坐院子里一起烤肉喝酒聊天唱歌到天亮呢。” 这是现在风靡于年轻人群里的一种很新的潮流时尚,大家出门旅行都爱住青旅,安全又有趣。 哇!周宇宁一听眼睛就亮了,这太浪漫了,他喜欢! 这个青旅很好呀,旅行途中还能有这么一份奇妙的缘分,没准儿能遇到有趣可爱的小伙伴儿呢,这种不期而遇的邂逅很浪漫很美好诶。 虽然小旅馆便宜让人心动,智告诉他,住最便宜省钱的,省下钱用来在星海市吃喝玩似乎为最优选,但这个听起来就浪漫文艺的青旅也让人很心动诶! 一边是省钱,一边是心动,啊啊啊! 张孟对这个青旅也很感兴趣,张壮壮也表示可以体验一下,比起两个人挤一张床,他们俩都更喜欢自己睡一张床。 本来第一天跟最后一天晚上都要睡火车了,中间两天还是睡舒服一点比较好,有助于恢复体力养精蓄锐,这趟旅游才能玩得尽兴啊,不然玩不好的话,都对不起来回的火车票钱。 王青龙听大家都这样说也动摇了,但他还是挺舍不得那个便宜的小旅馆的,小旅馆多划算啊。 就为了跟人游戏唱歌,多花二百四?省下那二百四,他们自己想怎么游戏怎么游戏、想怎么唱歌怎么唱歌。 倒不是他拿不出这个钱,二百四平摊六个人,每人也就多花四十块,他这两年在他舅舅家火锅店帮忙他自己挣钱了。 他一直也挺盼着这么个出去看世界的机会的,毕竟以后可能没有了,以后再想跟这帮好朋友一起出去玩的机会可能也再也没有了,就是感觉多花这四十有点儿冤大头。 但看大家都对那个青旅很感兴趣的样子,他也就咽下没说。 “这样,我们一天小旅馆一天青旅怎么样?”程砚初提议说。 “这个好,咱把两个都体验了!” “好!比两天青旅省一百二,每人省二十,还是很划算的!” “好!”大家全票通过。 “那咱就一晚青旅一晚小旅馆了,订房的时候尽量订相邻的,彼此好有照应。” “嗯嗯,相邻的,咱都住一块儿!” “那必须住一块儿!” “去程回程的火车票咱也买一起的,咱六个人,正好坐一起打通宵扑克!” “没错!” 几个人一拍即合,商量定完就开始分头行动,去火车站统一买火车票的,去打电话订青旅小旅馆的,去查旅游攻略行程路线等等的,大家兴高采烈地分头忙乱。 新鲜热乎的火车票一到手,周宇宁就兴奋得心里嗷嗷叫,天呐天呐,他们真的要坐着火车去旅行了! “火车到星海站时间是早上五点多,”程砚初也一脸高兴说,“咱们没准儿还能在火车上看个日出。” “火车上看日出?”周宇宁更兴奋了,“好耶,咱们就火车上看日出!” 好朋友们一起坐着火车去看海旅行,还有火车上看日出什么的,这简直是浪漫透了好嘛! 几天后的晚上快七点,他们一行“背包客”就坐上了由他们市开往常青市的火车。 说背包客就真是背包客,每个人背着个书包就潇潇洒洒地出发了,开启了他们这趟说走就走的初中毕业旅行。 看到冯卓提前穿好了骚包的沙滩风大裤衩,脑袋上还别了副不知从哪个地摊上淘来的大墨镜,大家都憋不住乐,王青龙还懊悔他咋没把大裤衩也直接套上! “大卓这海滩度假风杠杠的!” “那必须的!去海边必须配这种大裤衩跟大墨镜,带劲儿!” 周围人听他们聊得起劲儿就有人问了两句:“你们这是要去哪儿玩啊?” “去星海!去海边!” 别人就说不错不错,被他们的快乐氛围感染都打开了话匣子,还有人跟他们推荐好吃好玩地儿的,四十五分钟的火车车程六人组颇取了一些新鲜热乎的旅游经。 到达常青市后,他们又换乘由常青市开往星海市的火车。 这趟长途火车上的旅客就跟前番有些不一样了,拖行李箱的很多,大包小包的也不少,六人组轻包简行的很突出,“潇洒走一回”的精神面貌相当惹眼。 坐上由常青市开往星海的这趟火车后,“真的要去星海了!”“真的要去旅行了!”这种兴奋的心情再也克制不住! 六人组放好书包坐到座位上,拨棱脑袋看看车窗外,又看看人头攒动闹闹哄哄的车厢内,兴奋得都不知道怎么样才好了。 “我还是头一回坐长途火车!一宿才开到地方的火车!” “我也是啊!我现在心情贼兴奋,我感觉今晚车上我睡不着觉了!” “睡啥睡,”冯卓掏出一盒扑克朝小桌上一撂,“咱嗨它一宿的!” “嗨它一宿!” 六人组正好是坐面对面,扑克局说开就开,一桌子熟人局玩得飞起,耳听得周围打扑克的也有好几桌,还有买的站票凑在周围观战瞧热闹的。 那边儿还有两桌带了棋盘来下棋的,周围围着看棋的也一堆人。 吆喝着“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八宝粥”的餐车一趟一趟地过,小孩子跑来跑去,有呼喊打闹的,有吱哇大哭的,嗑瓜子的瓜子皮都能从那边飞到这边,车厢内的氛围真叫一个热闹极了。 这扑克一打,就一直打到了凌晨十二点多,过了十二点,车厢内才渐渐的没前半夜那么闹闹吵吵了,睡觉的睡觉,听歌的听歌,小声唠嗑的小声唠嗑,看闲书的看闲书,小孩子的哭声也终于听不见了。 吵闹声没了大半,但火车上依然不容易睡着,咣当咣当的铁轨声,窗外的呼呼风声,车厢内越安静这些声音的存在感就越强,强悍地搅扰着人的神经。 他们几个当然也睡不着,精神本就兴奋着,扑克也打腻烦了,事实证明光靠打扑克嗨不了一宿,只好吃些橘子辣条小零食,有一搭没一搭地小声闲聊天儿,这时方觉出一点儿长途火车的无聊枯燥来。 “得亏咱们一堆人,不然真要无聊死。”冯卓嗑着瓜子说。 第110章 第 110 章 海浪!沙滩!我来了!…… “不会啊, 只要有书在手,不会无聊。” 冯卓瞥了一眼张壮壮手里那本《百家讲坛》的书,“你小子啥时候对历史这么感兴趣了?” “对历史书上的历史依然没兴趣, 但他们把历史讲得很好玩儿。” “嗯嗯!我也看《百家讲坛》了, ”周宇宁接话,“超有意思!要是老师们都像那些教授那样讲历史,肯定人人爱听。” “那你看完给我看看。”冯卓被勾起了兴趣,火速跟张壮壮预约。 “班长你俩听啥歌呢?”冯卓又捅咕程砚初,“耳机给我一只听听呗?” “你跟张孟借耳机去。” “他听的歌跟我不是一路的, ”冯卓一撇嘴, 又一屁股坐到程砚初身边捅咕程砚初, “人估计又听着歌脑内排练他的舞蹈动作呢, 可不兴打扰!” “他那MP3也没你的音质好……哎呀小宁宁都跟大壮壮聊百家讲坛去了, 耳机借我一只!” “烦死了你。”程砚初只好匀给他一只耳机。 冯卓喜滋滋把耳机一塞,听了没两句就眉毛一耷拉,“你这听的啥啊?又是民谣?” 程砚初“嗯”了一声随口敷衍他,嘴里继续哼哼着他灵光一闪哼出的调子。 冯卓这才瞧见他在笔记本上随手划拉的一些音符, 好嘛程才子原来又创作上了! 他作曲灵感来了的时候, 要是在学校在快餐店在路上,反正在一切嘈杂有干扰源的地方,就喜欢在他MP3里随机播放一些歌曲作为背景音白噪音。 那些歌曲真的很“随机”,反正他欣赏不了,估计这会儿又是为了隔离车厢里的噪音来的,冯卓赶紧把耳机还给了他,并用饱含希望期待与信赖的眼神默默支持着他。 搞快点搞快点,程才子灵感一来,回来他们“一把火”就又有新歌了! 瞅了一眼对面跟张壮壮俩人聊历史聊得正嗨的周宇宁, 冯卓就手痒痒,恨不得一把把他薅回来,赶紧填词啊周才子! 你家那位曲儿都来了,你词儿得跟上啊!“一把火”就靠你俩了啊! “哎,无事可做的我,是如此的寂寞如雪啊。”冯卓吐了一口瓜子皮,回身要找王青龙聊天儿,结果一扭头好嘛,哥们早脑袋一歪睡着了,小呼噜都打上了! “这睡眠质量是真好啊,脑袋沾哪儿都能着。”冯卓发出他由衷的羡慕。 后半夜两点多的时候,嚷嚷着嗨一宿的亢奋冯卓才终于困得眼睛闭上了,脑袋一歪打起了盹儿。 程砚初收起本子的时候一看,其他几个也都坐着睡着了,醒着的只有他和周宇宁。 他俩刚搞定了半首歌,曲子有了,词有了半首,卓有成果。 “咱们也睡吧。”他悄声跟还脑内琢磨词儿的周宇宁说,“剩的词儿明儿再推敲,要养精蓄锐,明儿到了地儿要玩一天呢。” 周宇宁哼哈答应着,抬手又朝本子上刷刷记了两句词。 程砚初就悄悄笑了,也不催他了,默默在旁边陪着他。 “搞定!”周宇宁小小声欢呼了一声,程砚初忙凑过来,两人对着本子上写好的整首歌词,一起从头到尾低低地哼唱了起来,哼完对视一笑,这才心满意足地收起本子打算也咪个盹儿了。 周宇宁很快先睡着了,不知梦到了什么高兴的,嘴角还带着一抹浅笑。 程砚初轻轻抬手,动作极轻地让他的头靠在了自己肩膀上,然后自己头也一偏,就这么彼此依偎着,感受着颈窝里那毛绒绒的令人安心的触感,在咣当咣当的铁轨声中,进入了他俩第一个长途火车旅行中的黑甜梦乡。 “哇,这就是亚洲最大的城市广场啊,果然大!” “可不是,据说比四个天安门广场还要大!” “草坪真大啊,绿化真好!” 六人组一行人站在夏日清晨的海边阳光里,站在宽广雄伟的星海广场上,在拂面而来的海风中啧啧慨叹着星海广场的面积之大。 清早下了火车,简单解决完早饭后,他们就乘坐有轨电车直奔星海广场。 这是他们大连旅行计划中的第一站,准备将一整天的时间都花在这里慢慢游。 这里的海滩够大够美,还有这么大个星海广场,想逛多久逛多久,海滩上瘫一天都没人管。 广场本身就是个游玩景点,又大又美,还能租轮滑,还能租自行车沿海骑行! 旁边还有一个面朝海的游乐场,里边儿过山车海盗船啥的都是单项收费,不像发现王国老虎滩那样票价那么贵,非常适合他们一行人的穷游需求! “看这个汉白玉华表!这华表高19.97米,直径1.997米,这些数字就是为了纪念香港回归的!”冯卓兴奋地朝他们说。 为纪念九七香港回归吗?周宇宁心中一动,脑子里一下子闪回了九七年香港回归的那个晚上。 ——那天晚上下暴雨,他们一家因为在卖店看电视里直播的香港回归庆典,就被暴雨阻住了回不去家,一家四口胡乱在卖店对付了一宿。 他爸踩着铁楼梯去了楼上村委会的办公室里睡沙发,他跟他哥他妈妈三个人,在他爸常睡的那张单人床外搭了一个带背的木头长椅,他们三个人就挤在那里睡的。 过去多少年周宇宁都清晰记得那个晚上,明明那晚下个不停的暴雨应该是恼人的,害得他们回不去家里好好睡觉,但他那天晚上的心情却是很兴奋很欢喜的,就像每次班级春游那样欢喜,过后每次想起也都情不自禁地带着欢喜和怀念。 ——那是难得的温馨时刻,一家人挤挤挨挨睡在一起,他爸也没发火,他哥也没发脾气,外面暴雨倾盆,屋里大家挤着睡在一起。 记得睡前他们听着楼上吱嘎吱嘎的声音还调侃他爸,他妈说他爸那么一大坨,在沙发上老翻来翻去的,别把沙发给压塌了!然后娘仨一起笑了起来。 那种难得的温馨,让他无比怀念。 “哇这个足迹浮雕好震撼!” “是啊是啊,这么多双足迹!” “你们看那边儿的台式广场!果然形似一本翻开的书!” “是无字天书呢!” 才上午八点不到,已经有游客坐在那边台式广场的弧面上,还有小孩子从那边的大斜坡上一趟一趟地朝下玩滑滑梯,玩得乐此不疲的。 “你们看这些雕塑啊,这儿有一个乐队呢!”冯卓大声喊他们。 大家都呼啦啦跑过去,果然有一个雕塑乐队! 看着是一个外国乐队,三男一女,站C位的是拉着小提琴的女人,旁边三个男人有弹吉他的有吹萨克斯的,姿势神态看得出非常的激昂,只一眼就会被他们的热情感染。 “咱一把火乐队必须跟他们合个影啊!”冯卓兴奋大叫,中二魂熊熊燃烧,“一把火乐队跟国外乐队的合影!” “等老了拿出这照片一看!啊我的青春!我的流金岁月!我的流金岁月中曾有过跟外国乐队合影的闪亮瞬间!多光荣多自豪!” “就是就是!”王青龙一如既往捧哏,张孟一如既往地跟他较真(反向捧哏):“说的跟真人乐队合影似的。” “假人的都有了,真人的还远吗?”冯卓一脸谜笑振臂一呼,“等着的,有生之年,咱们‘一把火’定有跟Beyond五月天合影的一天!” 乐队雕塑身后有特意给游客准备的无人的架子鼓位置,还有空出来的麦的位置即主唱的位置。有三三两两的游客都站到那里去单独合影,他们就不一样了,他们也是一个乐队呢! 大家马上各就各位,程砚初将手里相机递给一个游客,拜托他帮他们拍一张大合照。 “茄子!”一把火乐队成功跟外国乐队同框,镜头里的每个人都笑得一脸灿烂。 旁边还有数组雕塑,有滑冰健儿的雕塑,有自行车健儿的雕塑等等,都贴心地留出了游客合照的位置,比如那组滑冰健儿的中间,特意雕了一双等待人穿进去的滑冰鞋,人可以穿着鞋直接踩进去摆pose的,特有意思,不少游客在这里合影拍照。 六人组一群人也跟风咔咔咔拍了好些张,光这么拍不过瘾,他们还准备等下午来这边租轮滑鞋滑旱冰的时候,还有租自行车沿海骑行完了之后,再回来这边合影更对味儿。 现在嘛他们没空在这里耽搁更多时间,他们赶着去看海呐! “啊大海!我来了!”六人组争先恐后,几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海边奔跑,边大声狂呼。 “好多海鸥啊!” “这海鸥也太多了吧!” 刚奔到海边,惊呼声刚跑出半路,他们先差点儿被呼啦啦一片飞过来的海鸥群给“袭击”了! “我去这海鸥太猛了!”冯卓当即给惊得后退一大步! 来如闪电迅如疾风,咔咔的,哗哗的,追上来的六人组都跟着半惊吓半惊喜地连连兴奋大叫,张着大嘴巴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儿的海鸥真的多,非常多,之前只在军旅电视剧里看到过海鸥,这把见到真的了,把他们一群没见识的小镇少年兴奋得不行。 周围有游客在拿着长长的杆子戳着面包香肠什么的在喂海鸥,这群海鸥吃食的动作老快了,呼啦啦飞来一口就叼走!又快又凶! 冯卓他们都看得眼馋手痒,也想买包吃的喂喂海鸥,到旁边一问价,算了算了,这海鸥吃得比人都贵,喂不起! “下海下海,我迫不及待要踩浪花啦!”大海可比海鸥好玩儿,还不用花钱,大家飞跑着冲去那边海滩。 “我去!这水哇凉的!”率先扔掉鞋子撒丫子跑进海里的王青龙惊呼得超大声。 “才上午,没到热乎时候呢!”第二个撒着欢冲进海里的冯卓大笑着笑他傻,并朝他泼了一大捧海水。 “哇凉的正好,就图这凉快!”王青龙边喊边奋勇回泼,“原来泡海水里是这样的,真爽!” 眨眼间,这俩就在海里过起了大型泼水节,边泼边朝他们几个大声喊:“你们快下来啊!来啊!” “来啦!” 110-120 第111章 第 111 章(修) 好特么过瘾,放…… “来了!”张孟和张壮壮也都争先恐后冲进了海里。 周宇宁落在最后, 让举着相机给大家抓拍的班长给他拍几张奔向大海的,他要凹pose嘚瑟嘚瑟! 边跑周宇宁边回头朝班长粲然笑着问:“拍到了吗拍到了吗?” “啧,还是你俩会玩啊!”冯卓立马不干了, 大叫着扑腾过来, “我也要拍我也要拍,给我也拍几张奔海的大片!” 于是周宇宁奔向大海的阳光少年小清新照片里,又混入了一张冯大卓的鬼畜脸,以及,跑出虚影的鬼畜身影。 然后, 更多的人加入了进来, 一群少年呼啸着奔跑着一同冲向晴空下碧蓝无垠的大海, 跟拍什么带着夏日滤镜的青春片似的带感。 一阵大浪打过来, 一帮人集体被猝不及防地劈头盖脸打湿, 集体扯着嗓子鬼畜大喊:“啊——” 好特么过瘾,放肆又自由! 看着大家伙儿都在及腰深的海水里疯狂扑腾,玩疯了都,周宇宁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好快乐好快乐的感动——真好啊。 好朋友们这样闹在一起乐在一起, 一群人就这样在一片陌生又热情的海里热闹生猛地扑腾, 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真好啊。 这样的欢乐热闹劲儿让他觉得好舒服,好快乐,他想他会永远喜欢跟朋友们在一起这样热闹的感觉。 哪怕就坐在他们中间看着他们闹,听着他们斗嘴都觉得心情很愉快,是一件特别享受的事。 而大家明显到了这里之后,都变得更松弛更快活了,一个个的都开始放飞自我。 周宇宁忽然明白为什么他如此向往和喜欢大海了——几乎是抵达海滩的一瞬间,扑面而来的海风就将人吹得神清气爽, 广阔无垠的碧蓝大海一下子把所有生活里的琐碎烦恼都荡涤了个一干二净。 在这样广阔的大海面前,人空前地觉得清爽,通透,快乐,无所谓。 海浪一阵阵冲刷着海滩,气氛令人愉快,什么狗屁的烦恼什么束缚都消失无影无踪,只剩下在晴朗阳光下的海边度假冲浪的恣意快活,松弛愉悦。 大海是这样一个令人松弛愉悦的地方,它热情自由,它包罗万象,它让每一个靠近它的人都咻一下点燃心中对远方对自由对生命的那团熊熊火焰。 每一个奔向大海的人都可以在这里尽情撒野,恣意挥洒着青春荷尔蒙,浸泡在无拘无束的海水里,就像是浸泡在无边无际的自由里。 “我要你陪着我,看着那海龟水中游!”[1] 不知是谁先起的调,扑腾在海里的大家伙儿已经一句接一句大声唱了起来。 “慢慢地趴在沙滩上,数着浪花一朵朵!”[2] 冯卓直接来了个copy小齐海边弹吉他,热情奔放地甩着头发拍着海水“弹吉他”。 不远处也在玩水的男生女生们都一下笑着朝他们看过来,还有吹口哨喝彩的。 “一把火”乐队的少年们身经百战,对于这样的友好喝彩无比欢迎,越发放开了纵情歌唱。 “晚风轻拂澎湖湾,白浪逐沙滩!”[3] “嘿,浪真白啊!YO!YO!”业余自封rapper周宇宁见缝插针就YOYO。 “没有椰林醉斜阳,只是一片海蓝蓝!”[4] “YO!海怎么这么蓝!我们去看椰林吧YO!YO!” “阳光!沙滩!海浪仙人掌,还有一位老船长!”[5] “YO!YO!——” 周宇宁的YO还没吼完,又一阵大浪拍过来,六人旱鸭子组这回有数了,没跑没慌,从容立在原地高举手臂手拉手,迎着海浪一起振臂高呼:“YO!YO!YO!——” “我去!这波海浪有点儿猛啊!”王青龙抹了把脸上的水,立在退潮后的海水里一脸懵逼,“我感觉兜头被扇了一巴掌!” “呸呸!海水真特么咸!” “我嘴里进沙子了!” “你们说别人看我们,会不会跟看傻子似的!” 海浪涌来的时候,别人都跑了,来不及跑的也紧急背过身去了,就他们六个大傻子岿然不动,还特嗨地直面海浪喊YO!YO! “猛啊兄弟们!”附近一哥们朝六人组喊了一声,还朝他们比了个大拇指。 被海水打湿的落汤猫儿周宇宁迅速回了个耶的手势。 六人组其他人看看那哥们,又看看周宇宁,一秒爆发狂笑! “谁说我们是傻子!” “明明是装逼!” “这逼装得有点儿帅!” “下回还装!哈哈哈哈!” “诶你们看!那哥们游好几个来回了吧!” “是啊,体力真好,有点帅。” 大家都点头附和,会游泳真挺帅的,有点儿羡慕。 “回头咱们也游起来!” 冯卓在水里使劲儿扑腾起来,想试试看聪明绝伦的自己能不能无师自通学会游泳,也当场帅它一把! 发现不能立马放弃:“回头咱也学游泳!多大事儿啊!” 大家又是笑破肚皮的一波狂笑。 也不知道是笑啥、为了啥笑,反正就是好笑! 又笑又玩得在水里力气用光扑腾不动的时候,大家伙儿才依依不舍连滚带爬地上了岸。 “呦小宁宁,你摆心呐——!” 上来就看见周宇宁拿小贝壳在沙滩上猫猫祟祟吭哧吭哧摆了一颗心,八卦精冯卓立马拖着长音大叫了起来。 贝壳心里头拿小棍写了俩字:初宁。 初宁俩字外头也圈了一颗心,大心套小心。 “心心相印啊这是!”冯卓贱笑着起哄,立马招呼大家快来看! 周宇宁被他起哄得羞涩了,扔下小棍转身刚要跑,就看见班长朝他气喘吁吁地跑来,一脸高兴地喊:“我捡了好多海螺,你听听这回里头有没有海浪声!” “我说你搁海里猫腰那半天捡啥宝贝呢!”冯卓立马大叫,“搞半天是捡海螺!” 说完没人他,那俩人脑袋凑一块儿二脸纯情地在那儿听海螺呢! 小情侣认真侧耳倾听的模样,周围的空气里立马弥漫爱情的酸臭味! “又是被他俩酸到的一天!”冯卓对着张壮壮不甘地愤愤道,“酸死个人了!” “觉得人俩酸,下回你也跟对象来啊!”王青龙立马笑他。 “这不没人俩方便嘛!”冯卓羡慕又嫉妒地说,同性小情侣就是好,出来玩儿比异性小情侣方便多了。 哪像他约女神,十次约不出来一次,稍微有点儿粉红泡泡暧昧浪漫的地方都不去,连校门口奶茶店坐那个情侣摇摇椅一块儿喝杯奶茶都不肯,更别说出来大老远的旅游了。 “谁让你心思不纯。”张孟吸着饮料,下巴朝听海螺二人组那边儿一抬,“看人俩多纯情,凑一块儿挨那么近就听个海螺,要换成你啊,呵呵。” 冯卓被他呵呵得含羞带臊,刚要嘴硬反击,已经被王青龙抢了先,“换我卓哥胳膊早搂上去了,女神都吓跑啦!” “你就瞎说吧!我哪儿那么奔放了!” 至今女神小手都没拉过的纯情男孩冯大卓委屈极了,掷地有声地为自己辩护:“人家明明也是纯情boy!” “呕!” “呕!” 回应他的是一连串做作的呕,委屈极了的冯大卓无语向苍天,恶向胆边生,立马将悲愤化为动力狠狠报复那边儿的听海螺纯情二人组:“别听那破海螺啦,这到处都是海浪声能听出个啥!” 他还振臂大声叫嚣:“我今晚想吃炒海螺!就班长捡的那些!我、要、吃!炒、海、螺!” 话音一落其他人刷地跟他拉开一米距离。 “大卓飘了啊!” “敢吃班长给周宇宁听海浪声的海螺!” “还说人那一个一个从海里捡回来的是破海螺!” “大卓你真飘了啊!” “看班长等会儿怎么收拾你!” “珍爱生命,远离冯大卓!” 他们几个嘻哈闹半天,那俩才终于听完海螺,周宇宁满脸是笑张牙舞爪地朝他们跑过来,问笑啥呢笑啥呢,带他一个带他一个! 落后的程砚初折返回去,举起相机对着那颗沙滩上的贝壳心珍重地咔嚓了一张。 “中午吃啥啊?” 六人组在海边水房简单冲洗掉腿上身上黏黏的沙子,出来后一个个肚子都在咕噜噜叫。 “就地解决?” “别了吧,这广场上咱们都转了,吃的就只有面包香肠,卖死贵死贵的,纯粹宰冤大头。再说了,那面包干巴的也咽不下去啊。” “这时候要是有碗冷面嘛,凉哇的解渴!” “这广场附近没冷面。” 别说冷面店了,别的快餐店也没有,配套餐饮设施明显没跟上。 是他们查攻略时疏忽了,万万没想到,这么大这么有名一星海广场,周边会没饭吃! 万幸的是,他们有班长。 “来的路上我在车上看到有一站有个美食广场,”程砚初说,“旁边还有家肯德基,公交过去六七站就到,咱去那边转转?” “好!”大家都异口同声同意,“美食广场里头肯定有不少好吃的,而且还有肯德基!就去那儿!” “幸亏咱有班长啊,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不然这顿饿肚子了,下午都玩不好!” “班长啊,没有你我们可咋办!” 第112章 第 112 章(修) 竹马竹马两小无…… “那不至于。”程砚初熟练地拍开夸张兮兮朝他吹彩虹屁的家伙们, “这里出去应该也有吃的地方,只不过要走挺远,找起来耗时, 大家都饿了, 不如干脆坐公交去美食广场。” “没错没错!我都饿得眼冒星星两眼发晕了!走不动了!” “这大热天的,走不动走不动!可不瞎找了,直接一站到地儿吧!” 坐上公交车后,这回所有人都长了个心眼儿,没光顾着看风景斗嘴扯皮眯觉了, 在拥挤的公交车厢里摇摇摆摆的同时, 紧着拿眼睛扫窗外掠过啥吃的地儿没, 好以备不时之需。 不能啥都指着班长, 啥都让班长一个人操心啊。 “看大龙那眼睛瞪那老大!跟探照灯似的!”被程砚初护在身前的周宇宁憋着笑示意班长看, 王青龙那样子笑死人了! 一上车就犯困、眼皮子恨不得上车下一秒就黏一块儿的青龙大兄弟,这会儿那眼睛瞪得铜铃似的,一眼不错地盯着窗外,那紧张兮兮严阵以待的架势, 实在让人憋不住乐! 其他人也都看到了, 离最近的冯卓还故意逗他:“你看见几家小吃铺了?” “一家都没有,这附近都高楼大厦啊!”王青龙认认真真道。 根本不像有小吃铺快餐店的地方。 那么多楼不知干啥的门面刷刷掠过去,没一家餐馆小吃铺! 他们坐公交车坐得太对了,这要是靠两条腿走着找吃的地儿,这得找到猴年马月去啊! “呆子!”冯卓实在憋不住乐抽出手呼噜了他一把狗头,“这还广场附近呢,得下一站才能看见吃的地儿吧,你眼睛不用瞪那么大!” “不瞪大我就睡着了,我睡着我自己都不知道。”王青龙又把眼睛瞪大一圈, “反正我盯着,有吃的地儿绝对不错过。” “那你盯着吧。”冯卓打了个哈欠,抹了把让汗水泪水糊得难受的眼睛。 火车上一宿没咋睡又疯玩了一上午的疲惫这会儿跑出来攻击人了,公交车一晃一晃的催眠,车上又闷,反正他俩眼睛是瞪不了王青龙那么大了。 “嗯!”王青龙依然目不斜视一脸认真,回复得铿锵有力。 一站地过去,没人下车,倒是从前车门又涌上来好些人。 司机一个劲儿喊着往后走往后走! 挤得沙丁鱼罐头似的人群不情不愿地让出一丝丝缝隙,车里闷热又拥挤,不耐与烦躁从很多人的脸上一晃而过,剩下的是麻木。 程砚初将周宇宁牢牢护在身前,用后背阻隔了那过分拥挤还推搡的人群。 周宇宁靠在他身前,跟他小声说着话,一个高兴地说,一个微微弓着身偏着头侧耳温柔地听,时不时回一句,俩人说一阵笑一阵的,浑身自带游客的专属快活气息,一点儿没被车里的拥堵烦躁影响心情。 也不扰人,两个男生声音都好听,听着很舒服,很快吸引了附近的年轻学生。 “我待会儿能吃下一头牛!”饿惨了的周宇宁跟班长夸张地说。 话音一落旁边俩大学生模样的女生就扑哧一乐,小声咬耳朵说这男孩子真可爱! “我要是年轻几岁就去跟他要球球号!不知道他有球球号没。” 这么好看可爱的男孩子完全是她的菜诶!她就喜欢可爱温柔挂的男生! “或者等过几年他长大,我不介意姐弟恋。”花痴脑女生继续口花花。 “算了吧你没戏的,忘了小说里写的,可爱的男孩子都不属于咱女生。” 她同伴下巴朝可爱男孩子身后的高个帅比男生点了点,示意人家多半已经竹马竹马两小无猜了。 “那大帅哥看着也就十六七八岁?就已经帅成这样了!人家天天对着这样一张神颜帅脸,你说他还能看得上我等姿色平平的女生吗?” “啊——!”花痴女生立马捂着心口怅然喟叹,忍不住又偷偷多瞧可爱男孩好几眼。 这么可爱的男孩子无法拥有,多看几眼也是好的嘛。 然后她就眼睁睁看到,帅比男生说了句“眯会儿,到站叫你。”然后可爱男孩就无比自然地向后一靠,把脑袋啪叽靠帅比男生身上了。 安稳闭上了那双带着笑会说话的漂亮眼睛,对身后的人很亲密很信赖。 “哎呀呀!”花痴女生又忍不住捧心了,眼神里都是羡慕,“竹马竹马就是好啊。” 美好的竹马情,美好的两个好看男孩子,邂逅他们的这一幕也很美好,让司空寻常的拥堵车厢都变得美好了一刹那。 “今天的心情因为他们而美丽!”俩竹马下车的时候,花痴女生用目光依依不舍地追着他们的背影,跟同伴说。 “哇这美食广场很大嘛!” “比常青市的美食广场大!” “吃的真多!” “都给我看花眼了!” “价格也可以,跟常青市差不多!” 饥肠辘辘的六人组各个眼冒绿光,搓着手手饿狼般冲向各个美食窗口前,呼啦啦开启了觅食之旅。 很快他们六个人端着餐盘在一张餐桌前聚齐,六个人特意点了六种不一样的食物,照烧鸡排饭、木桶饭、小炒酸辣土豆丝、冷面、过桥米线等等。 早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大家筷子不停飞舞,你撮我一口我吃你一口的,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吃得倍儿过瘾! 周宇宁边埋头干饭边心里美滋儿的——人多一起吃饭就是好,花同样的钱却能吃到丰富多样的美食,超划算! 解决完这一顿,肚子饱了,人也满血复活,六人组稍歇片刻,就坐上了回星海广场的公交车。 要抓紧每分每秒尽情嗨玩,还有海边游乐场等着他们呐! 下午的游客明显更多了,还好海边游乐场这里游玩项目前基本不用排长队,呼啦啦人齐了立马走起! 六人组第一个冲向的游玩项目是碰碰车!每个男生心里都有一个赛车梦。 过了三分钟的赛车瘾,大家伙儿下来后直奔过山车! 连周宇宁这种晕车人士都舍命陪君子,陪着他们一起玩了把过山车。 下来后的感受就是刺激,真刺激,尤其就坐他和班长后面的冯大卓喊的声贝那叫一个大,光听他在身后扯着嗓子鬼叫鬼叫,这波音波攻击得简直都驱散了周宇宁对过山车的恐惧! “喊得真棒!”下来后周宇宁就一拍冯大卓的肩膀,“下回别喊了。” 但人菜瘾却大的冯大卓继续“挟持”着王青龙他们几个去挑战下一个刺激项目大摆锤了。 周宇宁和程砚初两个掉头回去又玩了三分钟的碰碰车。 见周宇宁超爱玩碰碰车,程砚初果断又追加了三分钟的。 结束铃响的时候,周宇宁飞快拉着班长奔出来,就怕班长又追加个三分钟。 虽然他还想玩,完全没玩过瘾呢,这碰碰车要是他家开的就好了,他能一玩玩一天! 等冯卓他们几个从海盗船项目下来的时候就发现,周宇宁和班长居然玩上了旋转木马! “不是吧!哈喽哈喽!”冯卓一马当先一个箭步冲上来朝他俩疯狂挥手,“您二位的精神状态还好吗,居然跑来坐旋转木马!” 嗦着饮料的周宇宁朝他一扬嘴角粲然一笑,程砚初则一刀见血封喉,“你有意见?” “没意见没意见!”冯卓摇着身后不存在的尾巴,“下回我带女神来也坐这个!” “还是这木马好啊,”王青龙死狗样儿趴在围栏上,“海盗船都要给我颠吐了。” “珍爱生命远离冯卓。”唯一没被挟持的张孟吸着饮料从可怜蛋儿面前施施然经过,表达了对可怜蛋儿的诚挚同情。 王青龙更加欲哭无泪了。 不过没多大会儿,他又满血复活兴冲冲跟着冯卓去坐第二轮的过山车了。 “不晕车的人就是好诶。”望着那欢脱奔走风一般的背影,周宇宁吸着饮料老羡慕了。 “不过我悄悄算了下嘿,”周小财迷加省钱迷一脸深沉地跟班长说,“他们这么大会儿工夫就玩五六样了,看架势这是要玩遍的节奏嘛,那这算下来,也没比买发现王国门票省很多啊!” 冯大卓之前还信誓旦旦说他最多玩三项!多了剁手! 可拉倒吧,看这劲头,他两只手加起来都不够剁的。 之前还跟周宇宁大放厥词,说这次要抢走他的省钱小能手光荣称号喽,想出这聪明省钱主意的他才是新一代实力强劲的省钱小能手! 还口口声声说买发现王国死贵死贵通票的都是傻子,现在不知道傻子是谁哦。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发出了对冯大卓的无情嘲笑。 “要不然怎么单项收费的游乐场依然经久不衰呢。”程砚初说,“看似给了你自由选择,似乎比买套票划算多了,其实只要一进来,玩了一项就会接着玩下一项,然后接着下下一项,很少有人能如预期收的住。” 游乐场是什么地方啊,欢乐的氛围如此令人上头,根本收不住的好嘛,只会马不停蹄从一个项目奔赴另一个项目,奔得特心甘情愿兴高采烈。 还不用像主题乐园那样排长队,从兜里往外掏钱的速度那叫一个没有阻碍。 像冯卓这样打了“只玩仨项目省钱”主意的人估计不少,但能真做到的估计也不多,毕竟像周宇宁这样“谁都别想从他口袋里多抠出一分钱”的选手还是不多的。 冯大卓大话放早了啊,在游戏诱惑面前,他这定力比起周宇宁差远了。 钱完全没能如预期省那么多,项目还远没有发现王国刺激好玩,什么跳楼机激流勇进通通是没有的。 “省钱小能手称号还是你的,”程砚初跟他拿饮料干杯。 “嗯!”周宇宁笑得得意极了。 第113章 第 113 章(修) 那年夏天那片海…… 等冯卓他们把所有项目都扫荡个七七八八终于过够瘾后, 大家收尾全体坐了个摩天轮。 “怪不得叫‘星海广场’这么浪漫的名字!”周宇宁坐在半空中的摩天轮上兴奋地指给程砚初看,“从这里俯瞰下去,这个广场的整体造型就是一个五角星啊。” 五角星的那边紧挨着一望无垠的大海, “有星有海, 名副其实的星海广场!” 周宇宁要被浪漫得晕眩了,趴在窗子上不停指给程砚初让他看这里看这里看那里! 程砚初一直笑着跟他凑在一起,两人一同看着摩天轮窗外那美丽浪漫的星海世界。 “是不是传说摩天轮升到最高点的时候,许愿会灵?”周宇宁两眼亮晶晶兴冲冲地跟程砚初说。 程砚初立刻一点头。 “那我感觉在这里的摩天轮上许愿一定更灵!”周宇宁更开心了,这里有星有海呢, 肯定更灵! 摩天轮慢慢转到最高点的时候, 周宇宁一秒闭上双眼双手合十虔诚许愿, 程砚初在对面也跟他同时闭眼许愿。 “你许了什么愿啊?”睁开眼睛周宇宁立马问班长。 “说出来就不灵了。”程砚初看着他笑。 “这个不是生日许愿, 可以说的!”周宇宁狡诈地说。 “那也不说, 保密。” “啊你居然保密!许了什么愿嘛说嘛!” “保密!” “哼。” “哼也保密。” “哼哼!” “快!加速!咱们下边还有环海骑车和轮滑俩重点项目呢!”下了摩天轮,冯卓跟业余导游似的风风火火催着大部队走。 “我们今天行程安排得很满嘛导游,就喜欢这节奏,加速!” 一群男生一人租了一辆自行车沿海开骑, 这一骑就骑嗨了, 沿海骑行啊多新鲜!前所未有的体验! 骑着车看着大海,忒美了! “我们的车子奔跑在海边!”周宇宁调子张口就来,在拂面的海风中快乐地大声唱,“我们在海里跑!” “车子它吱呀吱悠悠地转,这里的风景呀真好看!”[1] “云好看,海好看,还有一群快乐的小伙伴!”[2] 一群中二男生骑着车,唱着改编版的《大风车》,从大海的全世界路过, 惹得不少游客频频朝他们看。 有人被这群男孩子的欢乐气氛带动也跟着大声唱了两句,六人组就唱得更嗨了。 反正中二病不是病,他们正是中二的年纪呢,可劲儿中二没毛病! 一个人中二丢脸,一群人谁怕谁,就要唱得响亮! 唱得嗨,骑得更嗨,骑嗨了的男生们,只开始一小段路边骑边看海骑得慢悠悠,骑着骑着也不知道谁最先带的头,就争先恐后地加上速飙上车了。 相互飙车还不过瘾,还坏心眼儿地专找骑着自行车的游客,一群人呼啸着哗一下从人家身边冲过去,留下一群追风少年酷帅的背影,心里得意惨了! “茄子!”海边兜风一圈回来,六人组将耍帅进行到底,每人在车子上摆了个酷帅拽炸天的pose,跟那组骑着自行车的健儿雕塑拉风合影。 又在广场上小试了几圈轮滑,不是这波玩轮滑周宇宁都不知道,原来不只班长,张孟也是轮滑好手! 张壮壮也会滑,起码一看就是会滑的,姿势老帅气了,仨轮滑帅哥一出,很快惹来一帮女生尖叫。 六人组少年们在围观女生的尖叫声中又咔咔跟人家滑冰健儿雕塑来了波酷炸合影! 惹得甚至有女生上前问,他们是不是哪个学校轮滑社团的…… 周宇宁有由怀疑,人家女生看上的才不是他们的轮滑实力,就是看上脸了。 周宇宁趁着冯卓代表羞涩的大家伙儿跟人家女生们social时,急忙抓紧时间让班长带着他滑两圈——这个轮滑鞋起租半小时,不抓紧每分每秒多滑两圈简直是浪费钱! 周省钱小能手绝不会让一分钱浪费,他笨笨咔咔的身姿在奋力滑动,奋力让花出去的每一分钱都充分发挥它的应有价值。 浪费钱是可耻的,那几个光站那儿跟人家女生social的大傻帽简直可耻! 周宇宁抓紧剩下的每分每秒,以自己的节奏两耳不闻身边事地奋力滑动,浑然没注意到周围女生的镜头不只将那几个帅气的大傻帽框了进去,一并框进去的还有他频频惹人发笑的笨咔身影。 还对着他的身影指指点点。 “好像只小黄鸭哦!” “他也太可爱了吧!” 夕阳西下的时候,玩累了的六人组就坐在夕阳里看海,享受一段无所事事的时光。 沙滩上还有未散去的余热,他们一群人四仰八叉地坐在柔软的暖洋洋的沙滩上,坐在玫瑰色的光晕里晒着夕阳; 沾满了黏糊糊沙子的身体笼在那样柔和怡然的光晕里,好像笼在一种分外轻盈愉快的柔软里,笼在一场特别不真实的梦里。 就这样随便地舒服坐着,慢悠悠喝着手里的冰饮料,慢悠悠看着海浪卷起白色小浪花一波波漫上沙滩又退去。 眼里看着海的蓝,耳里听着海浪的声音,或磅礴或轻轻慢慢,今晨初到海边的那种感动和欢喜又慢慢地弥漫心头。 周宇宁双臂撑在身后,很放松地仰面坐在那里,随意地看着,听着,感受着,他想他喜欢白天时的海,但更喜欢现在落日时分的海。 此时的海是这样瑰丽,浪漫,温柔,让人如此留恋。 快要消逝的东西总让人加倍留恋,夕阳是,夕阳下的大海更是。 一并让人留恋的,还有专属于落日时分的平和与温柔吧。 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同时带给人美的享受与心灵按摩的氛围时刻。 就像跟班长一起吹过的稻田边的晚风,跟班长一起看过的夏夜里璀璨的星空……邂逅它们的时刻身心感到如此的放松与熨帖,连灵魂都浸泡在那柔光暖沙般的平和里,舒服愉悦。 周宇宁缓缓睁开静静感受的眼,就看到,身旁班长的眼也刚刚睁开。 四目相对,不用言语说出口一个字,两个人都知道,在刚才的瞬间,对方感受到了跟自己一样的东西。 心里忽而又柔软得一塌糊涂,两人就在温柔的余晖里那样温柔地对望着。 望着望着,周宇宁先不知不觉露出一个粲然羞赧的笑,笑着低下头弄沙子。 再抬头,一眼看见摊一排的冯卓他们几个又闹起来了,在打小学鸡嘴仗,叽叽嘎嘎的好不热闹。 周宇宁噗地笑出声,嘿呀,这样跟好朋友们一起没正形懒散在海边的时刻,可真好哇。 没有学习没有考试,不用想未来,什么都不用想,闲磕牙打嘴仗就好。 没什么逻辑,不用管什么意义,开心就好。 大家都默契十足舍不得这样的放松时刻,这样无所事事的时刻简直让人上瘾,充满虚度时光的美妙滋味儿。 直坐到天慢慢地暗了下来,沙滩上的游客越来越少,夜幕四合,喧嚷的声音都消失不见,才恍然惊醒般弹跳起身,一群人嬉笑打闹着,带着点儿不舍和留恋,闹哄哄地离开了这片海滩。 “干杯!”喧嚣的夜市大排档中,六只装着冰雪碧冰啤酒的杯子热火朝天地碰在一起。 一口又辣又香的香辣虾,再闷一口冰雪碧冰啤酒,过瘾! 他们几乎是搜遍全网攻略,找到的这家最便宜又好吃的海鲜大排档。 暑热散去的夜晚,来大排档吃海鲜的人超级多,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偶尔的小风习习迅速淹没在一桌又一桌食客狂吃海喝的热火朝天中。 眼看着周围桌子一盘盘地上鲍鱼生蚝大闸蟹,六人组羡慕但一点儿不嫉妒,他们守着一桌子的香辣虾炒花蛤炒海螺粉丝扇贝烤鱿鱼也吃得老香老过瘾啦! 现在他们只是穷学生嘛,等以后工作赚钱了,鲍鱼生蚝点它一桌子! “这烤鱿鱼个儿真大!没见过这么大的烤鱿鱼!”王青龙举着一只烤鱿鱼吃得喷喷香。 “我也头回吃这么好吃的香辣虾!”冯卓被辣得斯哈斯哈两眼冒泪花,一口接一口紧着往嘴里造,“太特么香了!” “还有这个炒花蛤,奶奶的头回知道花蛤炒起来能这么好吃!” “关键在于辣椒,辣椒是灵魂,他这个辣椒放得好。” “咋没人夸这个扇贝,这扇贝也很好吃啊!” “你说他们住海边的人得多幸福,天天有海鲜吃!” “还比咱们那边儿的海鲜便宜多了。” “可不是嘛!” 一行说一行吃,个个都吃得大汗淋漓酣畅淋漓,浸泡在大排档独有的烟火氛围里,全都吃嗨了,这叫一个爽,直接晚饭变宵夜! 其实他们平时也没少一起出去吃好吃的,不过这次的感觉跟之前出去吃火锅吃烧烤都不太一样。 “为啥赶脚这么不一样呢。”吃美了的王青龙红光满面地打了个嗝。 “废话,当然不一样了,我们现在可是出来旅游啊,放飞自我无拘无束,逍遥自在随心所欲,跟平时忙里偷闲地出去吃个饭那能一样嘛。” “就是!平时吃饭都得掐着点儿看着时间,吃完还得继续回去刷题,赶场似的,饭吃得都不放松。” “可不是嘛!现在咱们是无事一身轻,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想吃多久吃多久!” 还有氛围啊,氛围不一样,一样吃得脸红扑扑的周宇宁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在他们家县城哪怕是最贵的饭店里吃海鲜,和在这边就离海边不远的一个海鲜大排档里吃,那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就风是自由的,海是自由的,海鲜是自由的,周围的人群都是自由的,坐在人群里吹着海风吃着海鲜的他们更是自由的。 更别提大排档的氛围如此放纵喧嚣,可以肆无忌惮地吹牛侃大山喝冰啤酒打雪碧味儿的嗝…… 没有作业考试缠身,没有家长没完没了敦促唠叨,啪一下飞来了一个浪漫包容开放全然陌生的海边城市,尽情吃喝撒欢、随心所欲,怎么会不自由? 简直太自由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意自由! 就好像一下子触到了变成大人的那种自由自在! 第114章 第 114 章 未满十八岁,贴贴是犯…… “都说星海是宜居城市, 刚来一天我已经感受到了,的确是宜居城市。空气好,绿化好, 瞅瞅咱们今天逛的那个星海广场, 绿化咋整得那么好!”冯卓一撂杯子,满眼都是羡慕。 “你看咱们今天在海边骑车兜了那么好大的几圈,我衣领子都没灰!他们这儿肯定没沙尘暴!” “沿海城市肯定没沙尘暴了,有沙尘肯定也刮海里去了,吹不到人身上一点儿。” “人这边儿高楼大厦也多, 你们瞅那星海广场周围, 全是高楼大厦!住那边儿的人可真幸福啊, 楼下就是海呀, 天天都能坐家里看海, 推开窗就是海,忒爽了!这心情能不好都怪了!” “咱们以后要能住在这地方嘛。” “你们说咱们要是以后大学考来这边儿,毕业了工作直接找在这边儿,玩命干它个几年的, 能不能买得起这边儿的房?” “你想来这边儿定居?” “你不想吗?住海边大房子, 每天干干净净人模狗样衣领子都没灰,下了班就来撸串吃海鲜,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 “那倒是挺想的,但人这旅游城市,房价肯定低不了啊。” “那咱努力呗,不努力肯定啥都没,努努力没准儿单车变摩托呢!” “就像我这么个垫底学渣,初三这一年在大家伙儿的扶持帮助下成绩进步这老大,给我妈乐得, 女神也跟我说话了,事实证明,只要肯努力,没有什么不可能!” “没错!Nothing is impossible!” “我们就该努力奋斗不负青春啊!” “那咱一块儿努力!努力不负青春,单车变摩托!” “不负青春,单车变摩托!” 一行人吃到晚上十点多,压着马路勾肩搭背回去小旅馆的时候,还在边唱着“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边激情嚷嚷着要单车变摩托! 想是远大的,现实是就在眼前要面对的,热血上头的六人组推开小旅馆房间的一刹那,热血都被逼仄的狭小房间直接逼没一半儿。 “没事儿没事儿!等咱以后有钱了住大的!” “房子是什么,只是个安置肉身的媒介嘛!咱肉身住着小屋子,灵魂在住海景房!” “没错没错!” “都早早洗洗睡,明儿起早继续撒欢继续浪!” 几个人各回各屋,抢着飞快洗澡洗漱。 洗完澡并肩躺在床上的时候,周宇宁就边玩着班长的手指头,边忍不住跟班长说:“他们都觉得星海市很好,想以后来星海这里呢。” 只有他和班长两个人想去遥远的南方海滨城市白鹭市。 他们几个第一反应都是“白鹭市?那也太远了!” “也太热了!咱东北人过去肯定适应不了吧!” “星海也有海啊,都是海滨城市,星海不比白鹭好?” “那以后我们是不是就要跟大家伙儿分开了?”周宇宁把班长的手握成猫猫拳又摊开,语气有点低落。 “我以为他们至少会有想去南方的,冯大卓成天嚷嚷着走四方,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他要出去闯荡看世界,说他志不在东北这嘎达!那我们以后就不会离太远,时常聚聚肯定没问题。” “可今天他们说想来星海……那我们大家伙儿是不是从此就要天各一方天涯海角劳燕分飞,想经常聚一聚都难。” 出于从小到大逃离原生家庭的强烈渴望,出于对自由的渴望对远方的向往,周宇宁老早就定下了长大后要奔赴的城市——他要去遥远的白鹭市,从他家小县城过去要跨越大半个中国才能到达的地方。 那个出现在小学音乐课本里的美丽地名,那个有着白鹭岛的神秘而遥远的远方。 这不是一时头脑发热,是经过慎重的思考与查询,白鹭市是他一眼倾心心之所向的城市,白鹭大学也同样是他心之所向的大学。 白鹭大学在专业上的设置、在双学位选修课方面的排课安排与设置,能完美安放他想成为斜杠青年、他想尽可能地多学东西、他想将自己的爱好发扬光大、余生都跟他的爱好在一起的种种需求。 白鹭大学也是他通过努力能够得到的大学中最想的大学。 跟他完美适配的大学,跟他完美适配的城市,他想去白鹭市这个选择从来不是头脑发热。 他是真的想摆脱原生家庭逃得远远的,他是真的很喜欢很向往那个凤凰花开的最美校园那座海上花园城市,但他也是真的舍不得跟这群好朋友分开。 “会不会以后跟大家伙儿连见面都难,一年都见不上一面?比牛郎织女还惨。” 程砚初被他幽幽的小语调给逗乐了:“以后的事儿谁说的准呢。他们今天来了星海,一下子发现星海老好了,就想以后来这边。那之后又去了哪里,又发现哪里老好了,说不定又想去别的地方了。” “反正啊不管去哪儿,你看他们几个,都不是会拘在咱东北三省的性子。” “真的吗?”周宇宁又一下子开心了起来。 “真的啊,这一个个的,都是想往外浪要潇洒要自由的主儿。我总有个直觉啊,我们大家伙儿就算以后都不在一个城市,相互也不会离得太远。” “反正不管以后大家都会去哪里,山水总相逢,我们总有跟他们相聚的时候,距离拆不散我们大家伙儿的。” “嗯!”周宇宁安心了,安心地把脑袋朝他肩上一靠,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程砚初习惯性地伸出想揽他后背的手,却在刚触碰到一点衣料后就嗖地缩了回来! 他捻了捻再次不正常酥麻了一下的指尖,平稳了下怦怦狂跳的小心脏,在一室逼仄的黑暗中轻轻呼出一口气。 今晚他出现这种不正常的酥麻狂跳不是第一次了。 拿着吹风机像往常一样给周宇宁吹头发的时候,他就指尖酥麻心脏狂跳。 明明如往常一样地扶住他湿漉漉的脑袋,可这次指尖擦过周宇宁的发丝时,却如过电了一般! 指尖仿佛被电了一下似的酥麻,酥麻感直通他的心脏! 然后他就离了魂。 直至被周宇宁连声呼唤他才猛然回了魂,回魂的一霎他就看见周宇宁扭过头来偏着脑袋,一脸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怎么了?”他当时声音里发着虚,心脏还颤呼呼的。 “你是吹我的头发还是吹我的脸呀?” 周宇宁揉了揉被吹风机热风吹烫的一侧脸颊,朝他委屈巴巴地控诉,班长刚手里的吹风机忽然就对着他的脸大力吹了起来! 程砚初吓得忙关上吹风机,仔细看了看他的一侧脸颊,伸手小心翼翼摸了摸,还好还好,没被烫伤。 “那也不至于烫伤啦。”周宇宁哈哈地笑他,“热风扫到而已,又不是烫到,班长你怎么了,怎么忽然心不在焉的?” “啊没什么。”他当时只好支吾着含混过去,继续开动吹风机给人吹头发。 在吹风机的轰鸣声掩护下,他怦怦狂跳的心才终于渐渐平复。 但此刻跟周宇宁挨着躺在不大的床上,程砚初好不容易平复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地怦怦乱跳了起来! 呼吸间都是周宇宁身上沐浴露的味道,明明这沐浴露就是他俩在家里一直用的那一款清淡无香型,可不知为什么,今晚闻着这淡淡的味道,心里不知为啥忽然就不平静了。 脑子里一下就闪回周宇宁刚洗澡出来的样子,头发湿漉漉的,脸上被水汽熏蒸得粉嫩嫩的,猫儿眼湿漉漉水润润,看着人时就像林间可爱亲人的小鹿。 粉嫩的脖颈上锁骨上还挂着没擦干的水珠,嘴唇也因为刚洗完澡显得更加水润,他就那样周身散发着水汽地朝他走来,身上还有沐浴露清新好闻的味道。 宁宁他自己大概从来不知道,刚洗完澡的他有多可爱多水润,让程砚初只看了他一眼就心跳得厉害,慌忙转开视线,默默烧着耳朵根儿。 更要命的是给他吹头发的时候! 宁宁身上那明明很淡很淡的沐浴露味道,忽然就莫名变得浓烈馥郁起来,那馥郁的香气在他肌肤上氤氲着,在空气中蒸腾着,在他鼻间萦绕着,完全不顾人死活地朝他侵来笼来…… 搞得他脑瓜子发昏,吹风机都直接吹人脸上去了。 哪怕这会儿两个人只是挨着躺在一起,他的心脏都在不正常地狂跳,脑子好像也劈坏了,炸雷似的循环滚动劈着一句话——未满十八岁,贴贴是犯罪! 于是程砚初嗖一下就把想如常那样护住人后背的手给一键撤回了。 连趁周宇宁睡着偷偷玩一下他的睫毛、戳戳他的眉毛脸颊都不敢了。 大脑却仍不肯放过他,仍在火花带闪电地一遍遍狂劈——未满十八岁,贴贴是犯罪! 程砚初心里嗷呜了一声,最后看了眼身旁周宇宁安静乖巧,如常那样依赖着他的睡王子睡颜,狠心悄悄翻了个身。 夜里他做了个梦,梦到了春日午后小院葡萄藤下画画的少年,如以往无数个春日午后一样,他就坐在少年对面写作业。 写着写着午后神倦,他眼皮渐渐沉得睁不开,半梦半醒中似乎撑不住趴在了桌子上,却迟迟不肯彻底睡去,犹撑着眼皮看着对面画画的少年。 光影浮动中,少年线条美好的侧脸上似乎挂了几颗汗珠,有两滴汗珠顺着他白皙的侧颈,滑过他小巧精致的喉结,滑下他漂亮迷人的锁骨…… 少年似乎被痒了一下,他忙伸出手想替少年擦去那恼人的汗珠,忽然晴空一声霹雳——不许贴贴!未满十八岁,贴贴是犯罪! 程砚初猛地睁开了双眼,额头暴汗心脏狂跳,下意识就喊了句:“我没贴贴!我没犯罪!” “唔?”身边一道口齿缠绵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贴了上来,就听见脑袋主人用他还没睡醒的声音迷迷糊糊地在他背后嘟囔,“班长?你说什么?” 这缠绵软糯的声音,后背上贴上来的触感,再次卷起了一波过了电的酥麻席卷程砚初全身! 程砚初僵在那里,一口大气儿也不敢出,只气若游丝道:“没……没说什么。” 身后却没了回音,那令他浑身酥麻的毛绒脑袋,不顾人死活地在他背上蹭了蹭,然后就猫儿似的靠着他一动不动了。 呼……黑暗中静静等了好半天,程砚初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很轻很轻地翻了个身,熟睡中的周宇宁就随着他的翻身动作没有那么亲密地贴着他了,但毛绒脑袋仍依恋熟稔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黑暗中,程砚初垂眸静静看了几秒靠着他的人,宁宁一睡着,一头浓密的黑发就会滚得像现在这样蓬蓬乱乱,好像只睡美了的小狮子狗。 每次都是这样,毫不设防,可爱极了。 程砚初叹息了一声,微微一偏头,在小狮子狗的蓬松乱发上很轻很轻地亲了亲。 他无数次这样轻轻亲过他的发丝。 当他们老了,头发白了,牙齿也掉光了,程砚初温柔注视着身旁人的安静睡颜,他想到了那个时候,他还会在每个跟他一起走去海边的清晨,在每个一起炉火旁打盹的黄昏,在每个一起睡去的夜晚,像这样轻轻亲一亲他银白的发丝。 而他的宁宁,肯定也同他一样,会用那双爱意柔和的眼睛回望着他,会同样轻轻亲上他苍老脸上的皱纹。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大概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1] 第115章 第 115 章 沙滩躺书店消磨 虚度…… “哦豁!这片海滩也棒棒的!” 旅行第二日, 早上吃过早饭,六人组就满血复活出门,找了另一片海滩, 玩水加沙滩躺了。 “昨儿咱行程稍微有点儿满, 今儿就主打一个无所事事虚度时光!” 全体都点头点头,狂喊:“让我们尽情虚度时光吧!拥抱今夏的时光!冲啊!”下一秒就呼啸着一起冲进了海里! 如果他们会游泳的话,其实一猛子扎海里会更酷。 不过现在这样也不错,反正有一个拍照技术超牛逼的班长,没那么酷也能把他们拍得超级那么酷, 早上吃饭时大家抢着相机看照片, 个个都满意得不得了。 什么奔海啊假装冲浪的耍帅装逼单人照不用说了, 他们的集体照更是张张屌炸天, 有去马尔代夫度假一圈的超级无敌骚浪嘚瑟感! 冯卓当场就美坏了, 说回去就洗出来,他要裱墙上! 并当场宣布以后班长就是他的御用摄影师! “那倒不必,主要是大海和阳光给力,随手一拍都特嗨。”程砚初坐在沙滩阳伞下, 拿着饮料跟旁边的周宇宁干了个杯。 “他们精力可真旺盛啊。”周宇宁望着那几个都在海里扑腾一小上午了还特嗨的家伙满脸由衷的佩服。 确切地说不是几个, 是冯大卓跟王青龙他们两个,余下的他们几人都瘫在这儿吹着海风喝冰饮料呢。 “我们要不要召唤他们上来歇会儿喝个饮料啊,”周宇宁一脸老父亲的操心,“我怕他们晒脱皮。” “没事儿,人俩说了,黑皮不怕晒。”张壮壮吸了口冰可乐,“我是不敢去召唤他俩了,丫的冲上来就给我按水里了,要拉着我练狗刨!” 神特么的狗刨! 害他呛了好几大口又腥又咸的海水, 都不晓得有没有不小心吸入海螺还有什么微生物! 张壮壮现在咬牙切齿的语气里整个儿就是“晒!让他俩晒!” “玩疯了那俩,”瘫他旁边的张孟悠悠吸了口冰雪碧,“我倒要看看他俩啥时候能自己玩够了上来。” 躺一排的几个人齐齐吸了口冰饮料,充满了单身带娃奶爸的破罐子破摔还能咋地。 “嗨他们的去吧,咱们打个盹儿眯一会儿晒个阳光浴,海边度假的不都这么个奢靡腐败风吗。” 说着,张孟把在海边小摊上冯卓拿菜刀跟人狂砍价给他砍下来的巨丑沙滩太阳帽朝脸上一扣,两手放在小腹上,安详地阖上了眼皮。 “哈哈你这姿势不够度假不够浪!” 周宇宁紧着对他指指点点,让他这样这样才叫奢靡腐败。 还超大方地借出了他的酷炫太阳镜,上去一通跟打扮娃娃似的,给张孟这一通鼓捣。 鼓捣完人家,周宇宁紧随其后也阖上了眼皮,还没试过在海边睡大觉呢,真奢侈!他喜欢! 并且扭了个他自认为超级奢靡腐败的沙滩躺专用姿势,独家首创睥睨群雄那种! 张壮壮一口饮料差点儿没让这俩臭味相投携手祸害人间的怪咖给笑喷,紧急扭头墨镜冷酷一戴,这俩人是谁?他不认识! 只有程砚初还保持着一丝镇定与冷静,举着相机给这俩奇形怪状的行为艺术家咔嚓咔嚓了好几张,咔嚓完才转身仰天狂笑——不行再不笑出来他要憋出内伤了! 等冯大卓跟王青龙他俩终于肯从海里出来,上岸见着这俩的一刹那,沙滩上简直刮过了世纪龙卷风! “这俩东西是啥玩意儿?眼镜蛇与毛毛虫吗!” “眼镜蛇啥时候会劈叉了?毛毛虫你扑棱着俩翅膀是要飞翔啊!” “什么啊!这是张孟教我练的天鹅臂!” “天鹅臂?在哪儿?怎么没看见?就看见个毛毛虫变大扑棱蛾子!蛾子飞~蛾子飞!” “哈哈哈哈!”张壮壮与程砚初实在忍不住发出了第二波地动山摇的鸡鸣狂笑。 惨遭羞辱的毛毛虫扑棱蛾子(bushi)周宇宁,为捍卫自己的天鹅臂尊严,只得追打着罪魁祸首冯大卓王青龙追了大半个沙滩。 “哇!不愧是星海市最大最文艺的书店!好大啊这书店!” 结束上午的日光浴沙滩躺、下午第一阶段的街头闲逛,即冯大卓声称的感受星海市街头风情后,逛累了也晒冒烟儿了的六人组,避难般窜进了一家文艺书店。 刚一进门,周宇宁就发出了一连串他的灵魂哇哇哇。 走他旁边的程砚初就如有所料地一扬唇角。 这家书店可不是就为了歇歇脚随便进的,程砚初在攻略里看到了别人强烈推荐这家书店,给了它无数溢美之词,说是每一个文艺青年来星海市旅游都不可错过的一处打卡圣地。 程砚初当时就决定一定要带周宇宁来这里转转,周宇宁最喜欢书店这类的地方了。 并且之前完全没告诉他,就准备等这会儿给他个小惊喜。 果然,周宇宁一进来就惊喜成了大号土拨鼠。 “哇哇哇这也太漂亮啦!” “好大好漂亮的书店啊!” 是在偶像剧青春片里才能看到的那种氛围超文艺超浪漫的书店啊! 这间书店甚至有高穹顶,光穹顶的设计就很文艺! 书店里到处的设计都很文艺,文艺,开放,自由! 一架一架的海量图书,好多好多书! 靠墙的书架好高好高,像在电影里看到的那种西方图书馆里的书架,旁边有漂亮的木梯,可以踩着木梯上去够书的! 那边还有好大的一片阅读区! 一整个临窗的阅读区,大大的落地窗边摆了一溜儿的木桌椅,好多人坐在那里看书,并且还有沙发和摇摇椅区域! 是那种吊篮似的摇摇椅,比他们学校门口奶茶店的摇摇椅漂亮高档不知多少倍! 摇摇椅里摆着靠枕,天呐坐上去一定超舒服,坐在这里看书也太幸福了叭! 最重要的是,在这里可以免费看书没人撵! 不像他们小县城的几家书店,稍微多看一会儿就会招人不待见,有的直接就不客气地恶言恶语撵人,说不买就别看,都把书翻脏了! 周宇宁被这样训过撵过好几次,被骂得小脸紫涨的灰溜溜出来,然后就换一家,再被骂,再换一家…… 直到几家书店都被他光顾过都挨过骂,就不好意思再进书店蹭书看了,只好去旧书摊上一本一本地淘旧书…… 连他们学校门口过去那家书店也是这样!数他家态度最差,周宇宁就是在他家被骂得最惨的,午休躲会儿雨进去看十分钟都要被骂,那个老板家的亲戚男生直接指着他的鼻子骂! 周宇宁脆弱的小心灵受到了大大的伤害。 后来那家书店开不下去关门前图书打折大甩卖,折扣还蛮划算的,但记仇的周宇宁一个眼风都没给它。 他有了副业赚了小钱钱之后,终于不再是过去囊中羞涩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穷小孩儿了,他宁可花多一点钱去别家买书,也不会让他的钱流进那家一分! 哎,想起那些蹭书看的岁月也是一部辛酸史呢。 但是这里!可以免费随便看书!没人撵! 周宇宁看到,有些人点了杯咖啡奶茶之类的饮品坐在沙发摇摇椅区域,捧着本书慢慢地看; 更多的人什么也没点,坐在木桌椅区域,也是一样意态休闲慢慢地看,没任何人上来撵人! 店员都各忙各忙的,说话轻声细语态度好得不得了,根本没人管那边免费蹭书看的大群人,没一个店员像是会突然恶犬出动,冲出来骂人把书翻脏了大声撵人的! 整个书店的氛围都特别的……周宇宁形容不出来,不只装修风格上的文艺开放自由,更是思想上的包容开放自由! 感觉这家书店不会拒绝任何一个囊中羞涩前来蹭书看的人,不会拒绝任何一个热爱读书的人,不管他们有钱没钱、买不买得起书。 蹭书看不再是件可耻的事,不需要像偷了东西的小偷一样被人人喊打,它是这样的宽容、包容、温柔,向所有爱书的人敞开它开明慈爱的怀抱…… 这就是大城市的书店吗? 周宇宁过往的观念在受到颠覆,思想在受到强烈的激荡,不知不觉间竟眼眶发热。 他的视线充满歆羡地扫过一架又一架安放着海量图书的书架,扫过一桌又一桌埋头看书的人,他们在书的海洋里自在徜徉、不用惧怕随时被撵,他们看起来只需要沉浸在书的世界里是那么的自由快乐…… 周宇宁一步步慢慢地走,一眼眼慢慢地看,过去那个因为蹭书看总是挨骂的小小少年,似乎在这样自由祥和的氛围中,也不知不觉中受到了某种温暖的治愈。 他想,他一直想要来大城市的念头果然是没错的。 他想来大城市的心更加强烈坚定了! 六人组在书店消磨了非常舒心的两个小时时光,看书的看得很舒心,比如周宇宁张壮壮,睡觉的也睡得很舒心比如王青龙; 至于坐不住拿着相机四处游窜,专门逮着别人丑照瞬间咔咔拍的冯卓就更舒心了。 “哇大卓,你这个拍照的角度简直歹毒!” 看到冯大卓恨不能相机怼王青龙鼻孔拍的这一幕,周宇宁实在忍不住良心谴责脱口劝人向善。 “嘿嘿,这个角度才拍得出他的可爱!”冯卓刷一下将相机伸到周宇宁面前给他看,“像不像只憨傻小猪!王青猪!” “他会感谢我帮他留下这一历史瞬间的。” “他睡醒起来打死你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吧!” 但冯卓无所畏惧,又乐此不疲地给王青龙咔咔拍了两张大丑照,低头检查了下成片效果颇为自得后,自得自信爆棚的冯卓才转悠着去那边儿书架区域拍他所谓的艺术大片了。 拍了半天过足艺术大片瘾了,他才溜溜达达转了回来,跟逛公园的大爷似的闲庭信步。 但下一秒他就切换了亢奋的孙猴子状态——哈哈!张孟那家伙趴桌子上睡得嘴张那老大! 冯大卓疯狂咔嚓咔嚓,带着某种报复的快感与得逞的喜悦! 可算让他逮到张孟的丑照瞬间了,这下有拿捏这毒舌的把柄了! 下回张孟再刀他,他就反手甩出他丑照!看谁伤害得过谁!哈哈哈哈! 镜头再移向对坐看书的周宇宁和班长,冯卓难得没作妖正正经经拍了两张,就是拍完羡慕又嫉妒地啧了声,“这岁月静好!” 不过岁月静好都是暂时的,没维持多大一会儿岁月静好,程砚初的手机就震动了。 一看来电显,又是他妈。 程砚初下意识不想接,装听不见听不见,继续看着书等着震动自行消声。 但对面打电话的人显然不肯如他的愿,刚消了声马上又疯狂震动,循环往复不依不饶,程砚初低低叹了口气,只好认命地起身去书店外面接电话。 “怎么不接电话?”手机里传来他妈王女士一向恼人的声音与语气,“干什么去了打这半天不接?” “在外边儿跟同学玩儿呢。” “玩玩玩,就知道玩儿!一个中考结束又不是高考结束,别以为你考完就万事大吉了。” “人家别人家学霸中考完第二天就看高中课本预习呢,你啥时候能像人家那样不让你妈操心?” 程砚初揉了揉眉心巧妙地打断她:“又有什么指令要跟你儿子传达啊?” “怎么这么不耐烦?还不是你转学的事儿!” “我让你来海湾这边儿念高中你到底咋想的?” 第116章 第 116 章 漫展买情侣杯 超幸福…… 他妈在电话里继续说:“都跟你说了, 海湾这边儿经济发达,教学资源比咱们老家好了不知多少倍,你过来这边上高中, 然后咱们就不在国内参加高考了, 咱出国留学。” “凭你的学习成绩能申请上一所相当不错的国外大学,回来你就是镀了金的海归,找工作要比国内重点大学乃至名牌毕业的都要好找,现在国外名校海归就是有竞争力。” “趁着这几年海归回来的还吃香呢咱们抓住时机赶紧出国,等过几年留学的人越来越多了, 大家都留学人均海归, 那时候你想出国都晚了!” “妈, 我都说了, 我在家这边儿呆得很好很习惯, 不想突然换新环境。” 程砚初立在书店的玻璃门边,有点烦躁地捏了捏眉心。 下一瞬一眼瞥见了玻璃窗内正醉心看书的周宇宁的侧影,嘴角就忍不住缓缓绽开了一个笑弧。 再转回视线望着星海市干净街道的车水马龙时,他已能语气平静地跟他妈继续讲:“骤然换新环境对我没好处, 搞不好我学习成绩还得下降。我不想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去适应一个新地方新环境……” “你这点就随你爸, 跟你爸一样一样的!” “不想去新地方,不想结交新的人,不想拓展新的人脉。好男儿志在四方,你老窝在一个犄角旮旯里能有什么出息?你要继续呆在老家,那就是坐井观天!” “就像你爸,要不是忽然他老同学抛出这个橄榄枝,有了这么个千载难逢的创业机会,加上我苦口婆心嘴皮子都要磨破地劝他,费劲巴力的总算把他给拱出来了, 你爸要不出来,能当上如今堂堂的副总?能有他终于迎来事业春天赚来的这第一桶金?” “要还继续窝在老家,再过几年超市遍地开、文化用品商店遍地开,大家都赚不到钱的时候,那到时候想后悔也晚了,哭都找不到地儿去!” “你爸就是个活生生的反面教材,你还想走你爸的老路?” “我从小就教你,人要对自己的未来有长远规划,要有忧患意识,要懂得居安思危,眼光要放长远,要走一步看十步。要是就想着守成不思进取,守着那么一点小有所成的家业啃老一辈子,那还得了?” “你看看如今时代发展得多迅猛,各行各业更新换代的速度多快,时代根本不给你啃老的机会!抱着啃老守成想法的人,都会被时代淘汰!” “妈!我又没想着守成不思进取,你没看我成绩越来越进步了吗,我很思进取。我是觉得转学去那边儿没有必要,我在老家也照样能学好,照样能考上好大学。” “我也并不想出国留学,至少不想这么早出去,花那么高昂的费用出去留学没必要,我又不是在国内考不上好大学,用不着非得靠出国去镀金。” “我也不想你们为了供我出国留学再多花一大笔钱。等我上了大学之后如果想深造,我再凭自己本事,自己赚钱供自己出去读个研究生啥的呗。” “想必到那个时候我会更加清楚知道自己出去读个什么专业对我的职业发展更合适,比现在茫然跟风地冲着学校光环随便选个热门专业要好得多,您说是不是?” “不是我怎么就跟你们爷俩说不通呢!”他妈简直要气死了,“都说了时代不等人、机遇不等人,你早出去了回来还是香饽饽,等你什么读研的时候再出去那海归都遍大街了,学历就不值钱了,时机时机说了好多遍你还不懂吗!” “抓住了风口,母猪都能飞上天,你爸跟他同学这公司要不是抓住了时机趁着政策惠利起飞,那等到下辈子也别想飞起来!例子就摆在面前,道说了千万遍,怎么跟你们爷俩就是说不通呢?” “我说你们爷俩怎么总是喝个汤也赶不上热乎的呢!你们爷俩存心就是想气死我是不是!” “妈我们没有,不是……” “行了行了!留学的事儿先放一边,还有好几年呢,先不急着说这事儿,”他妈又说,“现在迫在眉睫的是你转学的事儿!”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转学这么抗拒,说什么你认为你在哪里都能考得好,那只是你认为,这边儿的教学资源比老家强了不是一个两个档次,既然有更好的学校更好的教学资源,咱们又不是没这个条件上,为什么要窝在老家那个落后的地方?” “何况这边儿强的只是教学资源吗?我要让你来这大城市见见世面,拓宽拓宽你的眼界跟见识,同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拓宽你的人脉。” “别小瞧同学什么的,这边贵族学校重点初高中里上学的孩子那家里都非富即贵,跟这些同学处好了关系,日后他们都是你的人脉!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帮上你大忙的!” “你在老家那个闭塞落后的小地方窝着,交的好朋友再多,又有什么用?个个都是不如你的,都指望着借你力借你势的,他们能帮上你什么?不拖累你不拉着你一起下坠就不错了!” 又来了又来了,他妈这套经济论又来了。 虽然他不得不承认他妈妈说的话也有道,可他就是神烦他妈这种一切都从利益出发,连交朋友都要先掂量权衡一下对方有没有用处、对自己有没有利用价值这种方式。 好像朋友不是朋友,是什么利益砝码,交朋友前得先上秤称一称分量,没用处没利用价值的,就啪一下扔掉,完全不值得浪费时间。 也许大人交朋友都是这样现实?都是这样以利益为先、从利益出发?但他现在还不是大人不是吗? 他就只想单纯的交朋友,拿真心换真心,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朋友间意气相投就肝胆相照,就像武侠小说里的兄弟情义一样。他不想去管对方有没有用处、有没有利用价值那一套。 母子俩在电话里又你来我往地争论了好一通,跟从前每次一样,谁也无法说服谁。 电话那头的班长妈再次觉得头疼无比。 她当然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从小就主意大,往好处说是有主见,但太有主见了也未必是好事儿。 她常常觉得自己儿子一身反骨太犟太倔,跟头倔驴似的,一旦有了他自己要坚持的己见,就咬定青山不放松,一条道走到黑,全然不听大人指挥。 他坚持的要是对的正确的、对他自己前途有利的也罢了,关键他现在放着家人苦心为他规划的康庄大道不走,他非要往那又陡又窄的羊肠小道里钻! 还一点儿都没被他们熏陶出来成熟精明,她都纳了闷儿了,她这样的家庭为什么能培养出这么个,就老有旧时代知识分子身上那种执拗清高甚至是清澈愚蠢的这么个儿子呢? 跟他来硬的又行不通,现在他大了,比小时候更有主见更执拗,不到万不得已,她是真不想再做出什么让儿子跟她母子离心的事儿了。 毕竟这些年她做过各种努力,可儿子始终跟她亲近不起来,没把儿子从小养身边这事儿已经让她够后悔的了,她不想再把儿子越推越远。 “行了,咱们都冷静冷静,转学这事儿下回再说。”班长妈在电话里说,“你好好考虑考虑,认真智地考虑,这是你自己的未来……” “妈,我不会考虑转学的,我自己的未来我当然会认真对待,我保证会考个好大学,有个好前程,我心里都有数,您不用操心。” “你跟我爸那边公司的事儿已经够操心了,工作之余妈你跟我爸就好好休息休息,养养神,有空就出去吃吃早茶逛逛公园锻炼锻炼身体,休闲一下,再忙也要注意身体,照顾好自己。” “身体心情都要照顾好,不用跟公司那群皇亲国戚上火生气,犯不上,打击到位就够了,多给他们个眼神都多余。” “反正你俩把自己照顾好就行了,我这边儿一切都不用你们操心。我会照顾好我自己,学业也好生活也好,你们就放心吧!” 话还没说完,手机里又传来嘟嘟嘟的声音,他妈又啪一下挂断他电话了。 行吧,程砚初长长舒了口气,好歹这次没像之前那样激烈争执谈崩不欢而散。 虽然也还是不欢而散了,但现在已经进化到了较为和平平和的方式,这何尝不是他们彼此长久拉锯对抗以来的一个里程碑意义的进步呢。 “你妈又给你来电话了?”回到书店坐回座位上,周宇宁马上凑过来一个头朝他悄声地问。 看见他眼睛里一闪而过的藏不住的担忧,程砚初马上就笑了,撸了把他的毛绒脑袋,“没事儿,她就又跟我唠叨那些家长里短,还有吐槽我爸那合伙人整进公司的那一堆皇亲国戚呗,一说起来就说个没完。” “他们又作妖了啊?” 班长爸妈看不惯合伙人的奇葩亲戚们占据公司里很多重要职位的事儿,班长跟他说过的,周宇宁是知道一点的。 这谁能看得惯啊,好好的两家人合伙开公司,这才几年啊,另一个合伙人就要把这公司弄成他个人的家族企业了。 “可不是嘛,我妈说他们野心大着呢,这一步一步地安插谋划,小棋子变大棋子,没准儿以后要争权呢。” “那你爸妈可得赶紧采取手段啊!”周宇宁急得忙说,“争取把一切不利都扼杀在萌芽中!” 别到后面合伙人降级成股东,大股东被人削成小股东,被人排挤得最后连公司话语权都没了,这样事儿不少呢,电视剧里老演。 “放心,我妈可不是吃素的,那帮奇葩成天在公司里搞宫斗,想要后来居上,那我妈肯定也不能让啊,这不天天的跟人斗智斗勇呢嘛,你进我退你退我进的,跟拉锯战似的,滥糟事儿一大堆。” “行了,不说他们了。”程砚初跟他附耳悄声道,“咱们刚才来的路上我看见有一个漫展活动现场!” “他们宣传板上写着活动时间到晚七点呢,待会儿咱们看完书出去,去逛逛漫展怎么样,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儿的周边,再揣几个小公仔回来,壮大咱们的公仔阵营。” “好哇好哇!”周宇宁两眼嗖一下就点亮了,压着声音小小声欢呼,那可太好啦! 而且他们六个人有四个都爱逛漫展,张孟还做过漫展的COSER呢! 当时他跟班长去常青市玩的时候偶遇到的,认出了其中一个老邪魅老勾人造型十分前卫大胆的COSER居然是他们的老同学张孟! 他俩当时都惊呆了,张孟也惊了一下! 他俩不等张孟反应过来就冲上去跟coser张孟合了张影,还找他要TO签,惹得周围人不明觉厉,以为张孟是哪个COSER大佬,也跟风上来跟张孟合影要签名,哈哈哈! 张孟后来说,多亏了他俩那天的友情助攻给了他排面,让无人问津的他忽然就有人抢着上来要合影了,想起来都觉得魔幻。 那大概是他跟张孟真正友情的开始吧,想起那次漫展,周宇宁心里还忍不住暖烘烘的。 漫展是个好奇妙的地方,它小心安放着我们小时候被动漫治愈过的每一天,还以各种各样我们意想不到的奇妙方式继续治愈着长大后的我们。 那里的每一刻可能都发生着可爱温暖又动人的一个个小故事,发生着人与人之间美妙的一次次邂逅与重逢。 那些邂逅与重逢,又会衍生出更多可爱温暖又动人的故事,走向有更多可能与交汇的无限未来。 漫展是个多么奇妙的地方啊! 啊啊啊,今天又逛书店又逛漫展,真是超幸福的一天啊! 第117章 第 117 章 青旅吉他弹唱《坐着火…… “哎呦呦, 一杯子,一辈子啊!” 从漫展活动现场出来,冯卓紧着拿小眼神儿往那俩买了一对杯子的家伙身上瞟, 还紧着往周宇宁身边凑, 狗狗祟祟的作势要偷他的杯子。 周宇宁嗖一下就抱紧了手里的杯子周边,不给他偷! “人俩就买了对杯子,这给你酸得。”张孟一摆手,挥了挥空气中不存在的老坛酸醋味道。 “我就酸,不行啊!他俩刺激到我了!哼, 我啥时候能给我女神买上杯子啊!” “等上高中月考, 你成绩前进五十名的时候吧。”张壮壮淡然开口, 淡然地给了他个绝杀。 张孟不厚道地笑了, 跟他默契一击掌。 “啊啊啊!你们都是坏人!出来玩儿还提考试!”冯卓抓狂地冲上去给他俩一人一个锁喉爆栗, 周宇宁则在旁边捡乐儿,抱着他的杯子乐得嘎嘎的。 等晚上他们一行人回到青旅的时候,青旅的院子里正坐着一群人在聊天弹吉他唱歌,看到他们进来, 大家都朝他们打招呼。 那是一群来自天南海北的年轻人, 看着比他们都大一些,有的看着是大学生,有的像刚工作没几年的,有几个自我介绍说是高考完了出来结伴旅游的! 只有他们这撮人岁数最小,是初中毕业就跑出来毕业旅行的。 不过大家没因为他们岁数小、顾虑可能聊不到一块儿去就不带他们玩儿,很热情地招呼他们一起坐下来。 其中还有几个老外,男男女女都有,特别热情开朗,笑容大大地主动跟他们打招呼, 超可爱! 就那种浑身散发的活泼可爱劲儿特感染人。 他们也笑着礼貌地跟这几个老外用英语say hi,老外立即两眼亮闪闪地夸他们英语说得真好! 大家被夸得羞涩又开心,连冯卓都有点儿后悔自己平时怎么没好好学英语练口语呢,他好想像周宇宁一样,那么流利自如地跟这几个老外聊天! 感觉跟这群热情open的老外聊天特别愉快,哪怕他只能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往外蹦,都阻止不了他想跟人聊天的热情! 这一刻,冯卓心里头回有了想好好学英语的冲动! 发自内心想好好学英语的冲动。 六人组对人家超好奇想融入玩耍的同时,人家对他们也是老好奇了,有几个女生就闪着星星眼在那边小声兴奋地交头接耳:“那个最高的帅哥有点像藤真诶!” “那个圆圆小鹿眼好乖的,像阿神有没有!” “有哇有哇!天呐不敢想象他俩以后得有多帅!” 简单social完,六人组很快就坐进了人群里,跟这群快活的人坐在了一起,快乐地加入了其中,有人怂恿他们也来一曲来一曲,说今晚院子里的每个人都唱歌了,你们也要来一首! “班长!小宁宁!上!”冯卓马上一推俩人,“你俩在火车上不是刚写了首新歌吗,现在就到了你们代表‘一把火’闪亮登场的时刻啦!” 他俩也不怯场,大大方方朝围一圈的众人说:“那就带来一首我们的原创歌曲《坐着火车去旅行》送给大家!” “原创歌曲?”几个大学生马上惊呼,“你们自己作词作曲的?哇塞厉害了弟弟们!” “太有才了吧你们也!” 有人就递过了吉他,程砚初接过道谢,冯卓已经准备就绪,要给他俩拍小皮鼓助兴! 大家就看着像藤真的大帅哥垂眸,修长漂亮的手指轻轻拨动吉他弦,一段动听的旋律就从他指尖流淌,流淌在晚风吹过的青旅小院。 对望间,两道磁性清澈的少年音在夜风中合着旋律轻轻响起。 “我们坐着火车去旅行,好朋友都在身边, 列车带我们去远方,去看海看日出。 第一次的长途火车,开一晚才到海边, 车上闷热无风,车上的人真多。 我看见打扑克的青年, 我看见下棋的伯伯, 我听见车厢的咣当咣当, 我听见车窗外烈烈的风。” “我们坐着火车去旅行,好朋友都在身边, 列车带我们去海边,去听海看夕阳。 第一次的长途旅行,从午夜开往黎明, 温度好像下降,人们渐渐睡熟。 我看见窗外的月色, 我看见有光飞过夜空, 我听见风来自旷野, 我听见海浪拍打在岸边。” “我坐在开往海边的列车上,等一朵花开, 夏天花会开吗?好朋友都在身边。 我坐在开往海边的列车上,等一个日出, 你看到日出了吗?好朋友都在身边。” “我去好听好听!” “你们是有玩乐队吗?有的没错吧?这范儿一看就是玩过乐队的!” 大家七嘴八舌,又起哄他们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那就还有一首口水歌,不算rap的rap,”周宇宁朝众人眨巴眨巴眼,“深夜放毒别打我们喔!” “哈哈阿神弟弟好可爱!” “不打不打,快来快来!” 周rapper在众人的热情期待中一秒进入状态,自己随便编的词儿张口就来: “海边卖的贝壳风铃它大又靓,我们眼馋的不行, 可惜一问价格太贵,自己捡贝壳穿一串行不行!” “海边卖的鱿鱼烤串它辣又香,我们嘴馋的不行, 可惜一问十五一串,自己捞鱿鱼穿一串行不行!……” “行!行行行!”院子里的众人都被逗笑了,大呼行行行! 尤其几个老外,听着听着就嗨了,直接用有些蹩脚的中文跟周宇宁一块儿rap上了:“寄己捞鱿鱼穿一串行不行!” 周宇宁越发rap得起劲儿,就喜欢这样的气氛组! 他还能rap十首! 谁让这帮人这么捧场又可爱! 可爱的一大帮人在这个夜晚唱嗨了也聊嗨了,玻璃杯碰在一起,就着饮料和酒,畅聊旅途中的美食,聊旅途中遇见的可爱的人,聊风景聊天气聊奇遇,天南地北就是聊。 这是无比快活浪漫的一个夜晚,缘分让一群陌生人在旅途中这个片刻偶然而奇妙地交汇,让歌声笑声飘荡在这个青旅的小院,青春挥洒着它的热情,旅程增添着它的美妙。 一群人笑着唱着闹着,直乐到半夜时分才依依不舍彼此挥手告别,哼着歌笑着回去各自房间。 “得亏订了这晚青旅了,不然咱都不知道旅游还可以这么有意思!”王青龙简直像发现了新大陆,“还能这么玩儿!” “回去都能跟别人吹牛逼了,我保证他们没人像咱们今晚这样玩过,回去跟他们一说,指定都羡慕疯了!” “太有意思了,太有意思了!”王青龙回去他们仨的青旅房间时还在反复喃喃。 是啊,太有意思了,另一间青旅房间里的周宇宁也在跟班长兴奋地嗷嗷。 这个夜晚过得,好像文艺片里演的一群人载歌载舞的篝火晚会,不,比篝火晚会还要自由还要浪漫! 周宇宁朝他的下铺床上仰面一倒,他可太喜欢这个夜晚了! 怪不得年轻人都喜欢青旅,怪不得青年旅社在年轻人中这么风靡,这一晚青旅真是给了他好多新奇而盛大的体验。 感觉像推开了一扇五彩斑斓的窗,又看到了多一点的外面的广阔世界。 看到了一种全新的不一样的生活方式,从未设想过的人也可以选择去过的另一种生活方式! 它是那么浪漫那么有趣那么自由,让他感到人活在世上真好,就好像很有名的那句话说的,我来到世上,想看看太阳。 我来到世上,也想看看月亮,就如今晚的月亮。 周宇宁伸手掐了把自己的脸,嘶! 原来他不是在做梦诶,原来人真的可以这样诗意的浪漫的快活地活着! 这一刻他想快点长大变成真正的大人的心更加热烈了。 等他变成大人,他在俯身捡六便士之余,他一定要抬头追逐今晚这般的月亮。 并以这般浪漫自由愉快的方式度过他的余生! “我们以后旅行都住青旅吧!”周宇宁亮闪闪着眼睛提议。 “好!”程砚初笑看着他,一口答应。 次日晚上在回程的火车上,几个人还恋恋不舍大聊着昨晚在青旅度过的美妙一晚——他们跟陌生人一起唱歌,一起喝酒,一起吹着晚风大声笑,一起对着头顶的夜空放肆嗨,吉他皮鼓旅行册,还有青旅的吧台飞镖棋牌留言墙…… 还有同屋下铺的年轻大哥,夜半聊起他的罗曼蒂克史…… 新鲜的,刺激的,鲜活的,五花八门的新奇元素刺激着他们的感官,也澎湃着他们年轻跃动的心。 火车车窗外呼啸着开往内陆的风,每个人的心里都呼啸着四个字——不虚此行! “当然不虚此行了,你买到了十块钱的沙滩裙!”王青龙对着冯卓淘到的便宜宝贝啧啧称奇,“我知道你会砍价,但没想到你这么会砍!” 直接对半儿砍还带拐弯儿的呢,简直叫人叹为观止。 “就是你这条沙滩裙也太……”周宇宁话到嘴边临阵换了另一个词儿,“太花花绿绿了,你确定回去你妈收到这条沙滩裙不会打死你吗?” 冯卓真的不愧是他们六人组的砍价神手,到哪儿带着个他砍价保证稳赚不亏,就是这审美吧,实在是有些剑走偏锋! 就这条花花绿绿土嗨土嗨的沙滩裙,他们村口的老太太都不稀得穿。 “不会啊,多好看啊!”冯卓果然一如既往发出了他的由衷赞美,直男审美振聋发聩。 周宇宁果断放弃对直男审美的徒劳规劝,转而美滋滋晃着自己手腕上的一条贝壳手串孤芳自赏。 这东西不只他淘了,他们六个人几乎人手好多串,谁让它便宜又好看,又超有地域特色,作为特产带回去送姐姐妹妹七大姑八大姨啥的最合适不过了。 贝壳手串嘛,小姑娘老太太都喜欢。 当然最重要还是便宜,所以他们才能跟倒卖手串的二道贩子似的批量进货,喜得老板当即免费赠送了他们两串,作为对捧场的远道朋友的诚挚答谢。 他们还每人买了个贝壳口哨,一根绳子挂脖子上那种,作为这次六人组集体初中毕业旅行星海三日游的光荣纪念! 并决定以后每次集体旅行都买一样像这样的集体纪念品,当然每次的都要各不一样,要跟集邮似的,见证他们友情一起走过的年年岁岁! 虽然买完就觉得这玩意儿挂脖子上咋那么像狗链子呢?张孟直接说他坚决不戴,张壮壮也表达了他的嫌弃! 但上火车前,大家却不约而同将这条嫌弃的狗链子(bushi)贝壳口哨,都戴在了脖子上往星海火车站前边儿一站,拍了张超装逼的纪念合照。 “像狗链子吗,没有啊,多好看!”周宇宁摩挲着脖子上的贝壳口哨跟班长说,“以后我一吹响这个你就能找到我,人山人海里也走不散!” “你不吹这个也走不散。”程砚初马上说。 他压根儿不会放开周宇宁的手,管他人山人海还是刀山火海。 周宇宁就小脸微红地抿着嘴儿笑了。 “反正你吹响这个我也能第一时间找到你,以后这对贝壳口哨就是咱俩的联络法宝,通讯神器!” “好。” “搁修仙小说里这个能千里传音的!”周宇宁兴致勃勃地接着胡说八道,“以后咱俩要是相隔千里,我就用这个给你传音!省漫游费了!” 说着他嘎嘎狂笑。 对面王青龙终于数完他的一大堆贝壳手串,确认带给亲朋好友的一个不少,又转而烦恼地一拧蜡笔小新眉。 “你们说,咱们一点儿海产品都没带回去,”王青龙摸了摸后脑勺,“会不会多少有点儿遗憾,好不容易来星海一趟呢。” 当时逛海产品时不是不喜欢,但是一问价,好家伙价格直接吓退他二里地! 当时他掉头就跑了,生怕跑慢了让人讹上说问了就得买! 但这会儿坐在回程的火车上,又有点儿后悔当时不如一咬牙买点儿了,哪怕买点儿海米呢,那也是星海市的海米,高低也算海产品,送人比贝壳手串拿得出手。 冯卓噗嗤一乐,立马脑袋一凑给他出馊主意:“那你就回家到大市场买一包海米,假装是星海市的海米呗。” “对哈!”王青龙醍醐灌顶一拍脑壳,“这个行!” 第118章 第 118 章 何德何能拥有这么大一…… “听说那军训基地条件巨艰苦, 在山里,周围啥都没有!” 一车刚开学的高一新生颠簸在去军训基地的大巴车上,周宇宁靠着窗, 吃着上车前班长塞给他的缓解晕车的橘子, 听着周围同学七嘴八舌传播小道消息。 “餐馆小吃铺都没有吗?” “还餐馆小吃铺?卖店都没有!听说得走老远才有一家小卖部,稀破东西贼少买个面包都过期那种!” “我去,这啥穷山沟沟啊!” “完蛋,早知道我该背一书包面包饼干啥的带着啊!万一到时伙食贼差还有个垫肚的,我以为怎么着也能买到啊, 这下怎么搞!” “喵的, 想到军训基地条件艰苦, 但没想到这么艰苦啊!” “徐璐你是不是晕车啊?”前座女生忽然喊, “有谁带晕车药了吗?” 大家都面面相觑。 有男生喊:“不是吧, 这俩小时不到的车程还晕车了?又不是盘山路!是不是没吃早饭啊?谁有巧克力能量棒贡献贡献!” “不用不用,她是晕车不是没吃饭!” “晕车不就是饿的吗?” “哎呀不是!你少打岔!” 他们七嘴八舌中,周宇宁早递给晕车女生口香糖还有俩橘子,并一撸袖子:“你按按手臂这里!” 周宇宁给女生示范, 示意她按按手臂的内关穴, “按这里能缓解晕车。” 女生按他说的照做,按了会儿似乎真有点儿作用。 “你懂真多诶!连这个都知道!”徐璐旁边座位的文娱委员帮她开口感谢周宇宁,“内关穴,都没听过这个穴位,你是懂中医吗?” “没有没有,”周宇宁忙摆手,他懂个锤子的中医啊,“我就知道这一个穴位,我们班长教我的。” 要不是班长告诉他这个方法, 现在跟徐璐一样晕车晕得七荤八素的还得加个他。 想到班长,坐回座位的周宇宁就有点儿淡淡的惆怅。 升高中这把他没那么走运了,没能跟班长分到一个班,还隔挺远,他教室在一楼,班长在三楼。 开学报道那天坐进没有班长的教室里,他心里那叫一个不得劲儿。 以后都不能在教室里朝后一望就看见班长了,一起上厕所啊接个水啊说说话啊都不再容易、不再能一转头就看见人,现在他跟班长整整隔了两层楼的距离! 开学上课这整整一周他都没适应过来。 大巴车在山路上拐来拐去,周宇宁刚压下去的晕车劲儿又重新上来了,一眼都不敢看窗外,赶紧按压内关穴。 要是还跟班长一个班的话,他紧闭双眼可怜兮兮地想,他这把应该没这么快晕车,高低能再多撑一会儿,因为每次跟班长一起坐车,他俩都一刻不停地聊天来着,班长说这个办法也能有效缓解晕车。 班长说的果然都是对的,现在没有班长在身边,他跟别人聊天的兴致缺缺,跟旁边座位的男生聊两句就聊不下去了,果然晕车还是虽迟但到了。 “我看你脸色也很不好。”前座徐璐把他刚给的橘子塞回来一个给他,“你赶紧压压!” 周宇宁朝她勉力一笑,并不敢说话,忙剥了橘子塞进嘴里。 “你们晕车的人就是遭罪啊,”文娱委员回头说,“看着你们都难受,这难兄难妹的。还好快到了,不到二十分钟了,加油啊你俩!坚持住!” 将近两小时的车程终于到达军训营地后,其他人看着身处大山中的荒凉环境都倒抽一口气心里哇凉哇凉的,独周宇宁和徐璐这俩晕车的,下车的一瞬那是如蒙大赦如释重负重获生机。 这会儿时间才上午九点半,大家在各自军训教官的组织下排队领了迷彩服、胶鞋、水壶等,到宿舍匆匆放下书包,就返回操场正式开始他们为期两周时间的高一军训了。 八月份,秋老虎的余威还很凶猛,大太阳底下一动不动苦熬着站了半小时军姿,当教官宣布“原地休息五分钟”的时候,大家一屁股朝地上一坐的姿势是如此同步统一。 “周宇宁!”一个好看的小胖子男生一屁股坐在了周宇宁身旁,很社牛自来熟地跟他打招呼,“哈喽哈喽我的下铺!一直没找到机会跟你说,咱们可不仅是军训这两周的同寝舍友,咱们还是初中校友啊!” “我叫乔奔奔,他叫林榆,”他伸手一指跟着他一起挪来的高个子男生,“我俩都十班的,我们班主任是你们班英语老师老吴啊!” “啊!”提起英语老太老吴,周宇宁瞬间觉得跟这俩男生亲近了不少。 “你不认识我们,但我们老早就认识你了!”小胖子乔奔奔热情健谈地继续拉着周宇宁唠嗑,“在你还没成为校园风云人物大名如雷贯耳之前,我们就早知道你了,老吴天天回来在班上夸你!” “夸你作文写得好,老给我们念你写的英语作文,还给我们传看你写的那手漂亮英文让我们当字帖临摹!说要能有你的三分之一漂亮,瞎蒙写卷面分都能多两分!” “你说你作文写得好就算了,那英文字母你咋也写那么好看,就跟那贺卡上印的Merry Christmas一样漂亮!” “你是不是也有那个带鹅毛的那个笔啊,写出来就跟那电影里似的潇洒漂亮!以后你要当英语老师的话,这板书绝对NO1了!” “没有没有,哪有哪有!”周宇宁被这波热情夸夸夸得耳朵根儿红红,连连摆手。 “你语文作文写得也好。”看着一派稳重的高个儿寸头男林榆也搭了腔,“每回印下来的满分作文里都有你的。” “我有几次也上去过,跟你的印在一页上,你大概没印象——” “但他对你贼有印象!”他话没说完就被小胖子乔奔奔抢了先,“回回学校征文比赛作文大赛,你得一等奖他就是二等奖,你们作文回回都贴一起的!” “没贴一起,我在他下一排。”林榆看了眼周宇宁忙纠正他。 “那不也是挨一块儿的嘛。” “其实那时候我多少还有点儿不服,”林榆看着周宇宁,“觉得我作文也没比你逊色啊,怎么回回在你下边儿。” “但后来次次在你下边儿,我得承认,你作文是比我写得要好那么一丢丢。” “不过我会继续追赶你的,语文作文也好英语作文也好,你可别放松。” “放松就要被他赶超过去啦!”乔奔奔哈哈一乐,怼了林榆一胳膊肘,“你怎么军训还聊学习,烦不烦啊你!” “是你先起的话头。” “是我吗?” 林榆不他,继续跟周宇宁说:“听说你有给刊物投稿,你给《XX》《XXX》投过吗?” “投过,”周宇宁小脸一红但坦荡承认,“但都石沉大海了,感觉他们对稿件要求挺高的,我还得多写写,目前还达不到要求。” “他们对稿件题材风格的选择跟你风格不一样,”林榆马上说,“你的适合投小说刊物,像《XXXX》那种,别因为不适合的刊物削足适履。” “虽然他们稿费是给挺高的。”林榆补充了句。 “但你要是为了挣稿费去削足适履,那是走岔了路,浪费你的灵气。” 周宇宁闻言一怔,刚想问他怎么知道的自己是什么风格,他投稿写的可跟平时写语文作文不一样,就听见林榆又说:“你们那个‘一把火’乐队还练歌吗?” 这哥们话题转得龙卷风一样快,给周宇宁又整一愣,乔奔奔又哈哈乐道:“他老看好你们‘一把火’啦,心中也有个乐队梦!” “他当时疯狂想加入音乐社,但那个申请表不是需要家长签字嘛,老吴是他大舅妈,天天跟他妈通气。” 乔奔奔做了个抹脖的动作,“就把他给卡下来了,至今是他平生一大遗憾!” “他没少跑去看你们‘一把火’,算是你半个迷弟来着,所以跟你一见如故!” 林榆在背后给了他一胳膊肘。 “不敢不敢!”周宇宁忙摆手,他何德何能还能拥有这么大一个迷弟了! “认识你很高兴。”林榆朝他伸出手。 周宇宁忙伸手跟他一握:“认识你们我也很高兴!” 看来这两周的军训生活会好过得多啦,在未来将一个宿舍共度两周的集体生活中有两个熟人存在,对于他这种开学一周班上大半儿人还没认全、正经有点慢热的社恐简直不要太友好,即便是刚刚认识的“熟人”。 毕竟他只是熟人中的社牛,是陌生人中的社恐,每到一个新环境面对陌生人群,打开局面跟大家熟络起来,对于他来说从来不是那么容易且快速的事。 之前小升初有班长带着,他也就自然而然跟着融入了,没经历什么不安局促的破冰期,现在身边没班长了,他虽然面上不显,心里还是有点儿忐忑的,他并不擅长主动跟人靠近结交打成一片。 说起来从小到大他唯一一次大胆出击,也就是攻略班长了,回想起来他都佩服小时候那么敢直球出击的自己,大概是他太喜欢班长了,才生出的那份难挡的勇气。 军训教官吹响了口哨,大家又苦逼地集结继续站军姿了,个个顶着张晒冒油的苦瓜脸继续炼油。 望了眼前排乔奔奔圆润的后脑勺,周宇宁这颗同样被晒爆了的苦瓜却悄悄咧开了个笑弧。 没想到这次能这么快融入新环境新同学,感恩小胖两个的存在! 感恩他俩朝他伸出的友情橄榄枝! 感恩! 第119章 第 119 章 到了需要出动男色的时…… “说这营地伙食奇差果然名不虚传啊!中午那顿都不稀得说了, 晚上这顿!那是啥!比中午更难吃得发指!简直不能忍!” 每张长桌坐了十几个同学,可菜却只有一样,两大盆黑乎乎一上来都看不出是啥玩意儿的茄子!就没见过比这更黑暗料的黑暗料! 卖相难看恶心就算了, 还难吃的险些要把人隔夜饭都吐出来了!从生出来就没吃过这么难吃的茄子! “他们当喂猪吗整那么两盆猪食?” “喂猪?呵, 那么难吃的茄子,你信不信给猪吃猪都不吃!” “真佩服掌勺的厨师啊,能把好好的茄子做那么难吃,我都怀疑他给我下了毒!” “可不是说嘛!我当时就觉得我被毒得两眼一黑。” “他们要不会做菜早说呀,让我做呀, 我做都比他好吃多了!” “厨艺这么差, 都白瞎那茄子了。” 大家在宿舍里七嘴八舌吐槽, 周宇宁心里跟着附和, 可不是嘛, 白瞎茄子了,要是让班长做比这好吃一万倍。 班长会好几种茄子的做法,烧茄子、酱茄子、肉末茄子、土豆炖茄子,随便哪一样都比晚上那两盆黑坨坨的玩意儿强一万倍。 当时有些同学吃了一口就放下碗了, “难吃难吃太难吃了!吃这种东西简直在受刑!”骂骂咧咧几句愤而拂袖离去。 有些同学多坚持了几口实在坚持不了, 也只能愤愤离去。 多数同学都离场的时候,仍有小部分同学在饭桌上鏖战,苦苦坚守,忍着痛苦面具强逼自己吃,周宇宁就是其中之一——他失策了,没带任何零嘴儿,如果不吃就要饿肚子,那再难吃也不能跟自己肚子过不去啊。 黑坨坨的茄子实在难以下咽,就一个劲儿猛扒饭。 可惜饭也难吃, 大概没煮好有点儿夹生,难怪气得市里同学都忍不住要骂街了。 此刻要是班长在嘛,周宇宁又忍不住想,班长会做超好吃的炒饭,什么蛋炒饭啊蔬菜炒饭啊牛肉炒饭啊香肠炒饭啊,班长通通手掐把拿。 开学前的这个暑假,班长他连菠萝炒饭、海鲜炒饭都会了!味道摆盘都不比人家餐厅的差呢。 每回冯卓他们来家里蹭饭,都被班长的炒饭香得魂儿都要飞了。 毫不夸张地说,要不是有他们拦着怕撑破肚皮半夜三更鬼叫扰民还得送医院,冯卓那几个那都能连干三大碗! 有次他们就说,班长这厨艺完全可以去兼职开个深夜食堂了,专营各色炒饭,肯定生意火爆、方圆十里炒饭NO1。 还兴致勃勃地说那这深夜食堂取个什么名儿好呢,“叫‘帅哥靓炒’吧怎么样?” “不错不错!班长往那一站,就是名副其实的‘帅哥靓炒’哇!那来吃炒饭的小姑娘都得挤破门槛!” “我有个更好的,在你基础上,‘学神靓炒’!宣传语我都有了——吃了学神家的炒饭,你也变学神!” “哇这个好这个好!” “这牌匾跟宣传语往出一挂,那必定是客如云来啊。班长要是高考再考个市状元啥的回来,这‘学神靓炒’门槛都得给人挤爆啦!” “我去这营销噱头都出来了,冯大卓你不愧是新一代的营销小王子!” “我还有个主意呐,大厨有了,气氛组咱也有哇,现成的,到时每逢这深夜食堂日流水超赞,或者情人节啊圣诞节啥的时候,咱们‘一把火’乐队就在里边儿登台演唱,对顾客发送福利大回馈!” “让人边吃饭还能边听着我们几个大帅哥搁那儿唱歌,多爽,主打一个视听美食三重享受!” “我们呢舞台也有了,听众也有了,因为我们‘一把火’的强势热场,能更大幅度地招揽生意、增加顾客黏性你们信不信!” “信!” “那光一个‘学神靓炒’的炒饭店可不够拉开场子的。” “没错!现在北上广不流行那什么主题概念餐厅吗,就有像酒吧那样台上唱歌台下吃饭那种,咱完全可以把‘学神靓炒’升级成像那样的包含特色炒饭在内的主题概念餐厅啊。” “叫音乐餐厅!” “对!就是那个!咱也整个音乐餐厅,咱还实打实有乐队的,不比他们那只有一个驻唱歌手的更酷炫更带劲儿?” “那必须的!一个人怎么打得过一个乐队?咱们乐队一出,秒杀所有音乐餐厅!” “那咱菜品也必须弄丰富点儿,还得有特色,除了招牌‘学神炒饭’,还得有别的能打的。” “就整咱东北菜呗,八大菜系里是不是有咱东北菜?” “鲁菜川菜苏菜粤菜闽菜浙菜湘菜徽菜,没有东北菜。” “啥?没咱东北菜?咱的锅包肉地三鲜猪肉炖粉条小鸡炖蘑菇铁锅炖大鹅还够不上榜上有名的?谁排的这八大菜系啊,不识货!” “没事儿,那咱就自成第九大菜系呗,咱们音乐餐厅来他个九大菜系全都有,你想吃啥全都有!” “嗬,你这野心不得了,包罗万象啊。” “但风格得跟音乐餐厅的定位一致,主打一个文艺浪漫小资,比方咱要整铁锅炖大鹅,也得整小份的铁锅炖大鹅,让人尝尝鲜就点到为止,不能动不动连锅往上端了,那就不适合听咱‘一把火’在上边儿唱校园民谣慢慢摇了。” “那得配着二人转才对味儿!哈哈!” 大家一通狂笑。 “诶环境的风格设计上我也有想法!可以布置成怀旧主题型,就像hello kitty主题餐厅,里面到处是hello kitty元素,让喜欢hello kitty、在hello kitty陪伴下长大的一代人能轻松地找到情感归属点。” “那对于他们来说,hello kitty主题餐厅就不仅仅是一个餐厅,还是他们的同好者聚居地,一个盛放爱好与回忆的快乐大本营。” “咱们也可以效仿hello kitty主题餐厅啊,咱就主打一个怀旧,怀念童年,怀念青春,可以不必是特定的某一单一元素,咱搞一个元素大集结!” “比如墙上可以贴像《灌篮高手》《海贼王》《足球小子》《哆啦A梦》《猫和老鼠》《美少女战士》,《天龙八部》《神雕侠侣》《小李飞刀》《少年包青天》,Beyond、小虎队、五月天、SHE、周董蔡依林王心凌等各种贴纸剧照海报!” “有青春过去时,也有青春正在进行时。对咱不只怀旧,咱还珍惜现在进行时,每一个现在对于明天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过去嘛!” “顾客进来吃饭,就可以在自己喜欢的贴纸海报上签名合影留念啥啥的。” “餐厅里还可以摆上各种动漫的周边比如小公仔、可爱小摆件、纪念徽章啥的,顾客可以随意合影,这些周边还支持售卖。” “然后像这回咱们去的青旅那样,再设置一个专门的角落,有留言墙、写信给未来的自己等等。” “上菜的餐具里呢可以有咱们八零九零两代人都用过的搪瓷杯铝饭盒,就主打一个时代回忆,进来吃饭的人享用美食音乐的同时,能顺便追忆一把青春,这跟咱们‘一把火’的演唱风格也契合。” “没错没错,小宁宁这个主意好!” “我忽然冒出一个新的餐厅名字,‘老友餐厅’!” “‘老友餐厅’,好,这个名儿好!这名儿一语双关啊,既是咱们一群老友开的餐厅当然叫老友餐厅!对于每一个进来的顾客而言也是老友餐厅!” “没错,他们进来与自己喜欢的元素隔空对话相聚,那些动画片啊动漫啊歌手啊音乐啊电影啊碟片啊,可不都是大家回忆里的老朋友嘛。来咱们餐厅吃饭一次,就是跟‘老朋友’穿越时光相聚一次啊!” “没错没错!这个双关妙啊,击中我了!” “不只这两层意思,还可以跟老朋友相约一起来这里跟时光中的那些‘老朋友’相聚啊,就各种意义上的老朋友。” “妙啊!” “啊天呐!我鸡皮疙瘩起来了!” “我觉得咱的创意特棒!老友餐厅开起来开起来!” 当时他们聊得热火朝天,仿佛分分钟真的要开起一家老友餐厅了。 要不说少年人最擅长畅想呢,那个无所事事的夏日午后,他们横七竖八地躺一块儿愣是三言两语间,从一家区区的小门店“学神靓炒”一路畅想到盛大的追忆青春的“老友餐厅”了。 扯远了扯远了,说回班长的学神炒饭,要是班长在这里,只要把这夹生饭回锅一炒,几分钟后就会变成一大碗香喷喷的炒饭!拯救饥肠辘辘的万民于水火! 当然前提是人家这军训营地批准学生自己开火,可惜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咱们来营地军训是交了钱的,就给咱们吃那些破玩意儿?”室友们的怒火怨气犹在熊熊燃烧,噼里啪啦疯狂吐槽。 “算了,吐槽抱怨是没用的,为今之计,得找点儿什么东西填饱肚子啊,晚上还要接着军训拉歌呢!” “早知道伙食这么难吃,我就从家背一大书包面包饼干泡面香肠来了!” 此言一出,大家的肚子马上又叽哩咕噜响了起来,啊泡面!啊香肠! “早知道我就连夜扛着我家门口那超市来了!可惜没有早知道啊,现在毛都没带!气死老子了!” “饿饿!饭饭!老子好饿啊!” “嘿!体委和乔奔奔他俩回来啦!” 肩负翻墙越狱去营地外小卖店觅食任务的俩人终于风尘仆仆地回来了,一进门就迎来了一群留守饿狼的热烈迎接,然而…… “吃的呢!”望着俩人空空的双手,饿狼们难以置信地发出了绝望咆哮。 “别提了,那小卖店都抢疯了!” 回想那场景还心有余悸,简直跟难民抢食一般! 饿疯了的一中男女生们都抢急眼了,挤得他俩生生挨了不知谁的几拳几脚。 “所以你俩毛都没抢到??!”众人哀嚎。 “本来抢到两包薯片的!”体委一米八五的大个子委屈悲鸣道,“被文娱委员带领的那群女生给抢走了!” 淦! “实在不行咱们抢回来吧!”一位饿得马上要丧失智的仁兄大胆发言,“她们女生能抢咱们的,咱们也能抢她们的啊!” “咳咳,抢女生的……不好吧!” “咱不是抢,咱是请求支援!”另一位仁兄积极出谋划策,“既然自救这条道已然走不通,我们唯有寻求外援了!” “都是一个班的,虽然同学的情义只有一周,那她们也不能见死不救吧!”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哇,她们牙缝里省下一点点,救活我们八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不让她们白支援,明晚换咱们支援她们,公平交易!” “行!那咱去请求外援吧!派谁去?” 面对如此艰巨或可有生命危险的SS级任务,一屋子男生面面相觑。 “我举荐林榆去!”乔奔奔这只灵活的胖子中气十足道。 林榆:“……” 他顶着一脑门黑线,“为啥是我?” “因为现在到了生死存亡需要出动男色的时刻了!” 乔奔奔悲壮地一握拳,跟他慷慨陈情,“你看啊,咱们宿舍唯二颜值担当就是你和周宇宁,周宇宁脸皮薄,所以就你去吧!” “兄弟们今晚能不能生还,就靠你啦!” “就靠你啦!”一屋子男生齐吼。 林榆:“……” 行吧,我不死谁死,所谓杀身成仁! 林榆最后看了眼嗷嗷待哺饱含期待的室友们,壮士赴死般地一拉宿舍门,去了! 第120章 第 120 章 夜空,篝火,荷尔蒙释…… 五分钟后, 林壮士果然不负众望,他带着一包上好佳鲜虾片回来了! 虽然只有一包,但聊胜于无! 饿狼们弹跳起身, 朝着这唯一一包鲜虾片一拥而起! 林榆则不关己事般的朝角落板凳上一瘫, 只幽幽道:“你们好好享用这包虾条吧,用男色换回来的。” 周宇宁莫名就从他这句话里听出了无尽的辛酸,招人怜爱之余,咋那么憋不住想乐呢! 他为了这包鲜虾片一定付出了不可言说的惨痛代价! 心疼林壮士一分钟! 一分半钟后…… “这虾条吃了咋跟没吃一样,我感觉现在更饿了!” “我也是!嗷嗷!” “一点儿不扛饿, 越吃越饿了!” “你们要慢点儿吃嘛, ”小胖子乔奔奔守财奴似的守着他分到的几片鲜虾片慢条斯道, “要慢慢吃才行的嘛。” “论上讲这个鲜虾片是能扛饿的噻, 膨化的嘛, 只要你慢一点,再慢一点……” 噗!一屋子东北男生不厚道地笑出了声,瞧孩子饿得,不知哪嘎达的方言调调都给饿出来了。 可怜的让人都不忍心去抢他手里那几片鲜虾片了。 于是, 当程砚初带着补给上门来投喂周宇宁的时候, 一开门他就对上了七脸的“救救孩子!” 并迅速如被丧尸们包围! “别急别急,都有都有!”程砚初将他带来的面包饼干等人手一包分给了众人,慷慨如救世菩萨! “班长你这些都打哪儿来的啊!”周宇宁简直惊呆了。 “抢的。”程砚初朝他一眨眼。 “这就是你天天挂嘴边的班长吧?班长你好!班长你人真太好了!简直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再世佛陀!” “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以乔奔奔为首的众人感激感动得眼泪汪汪,七尺大汉们差点儿当场就要给程砚初磕一个。 吓得程砚初忙携周宇宁火速逃离现场,关门的一刹犹听见那帮人吼“结草衔环来世以报!” 搞得拐周宇宁出来单独吃小灶的程砚初委实有点儿良心难安,偷摸着拿泡面桶去接热水的路上都更加警戒了十二分。 “没办法,泡面不好弄啊,豁出去了就抢到这两桶。”程砚初接水警戒的同时自我宽慰。 “他们不会怪咱们的!”周宇宁马上说。 俩人对视一眼重重一点头,俱都心安了, 火速接好水,火速抱着泡面桶撒腿狂奔! 终于奔至一人迹罕至的犄角旮旯,“安全!”程砚初朝他打了个手势。 俩人齐齐蹲下,犹朝四周警戒地望了一眼,跟接头的地下党似的,下一秒一掀盖子狂吃! 呼!泡面的香气扑鼻而来!简直要把人的魂儿都香飞了,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泡面! 周宇宁跟饿了八百年的饿死鬼投胎似的,稀里呼噜就是往嘴里一顿造! 程砚初也没比他强到哪儿去,反正一对饿死鬼对着造,谁也不嫌弃谁。 一桶泡面眨眼就连面带汤都进了肚,汤底都被他俩喝得干干净净一滴都不剩! 下一秒,眼瞅着班长鹞子翻身似的一个利落翻上墙,周宇宁当即惊呼出声:“你要干啥呀!” 程砚初一伸手,示意他把俩人泡面桶都递给他,小声飞快道:”毁尸灭迹!” 啊!周宇宁马上将两只泡面桶递给他,聪明还是班长聪明,他都没想到! “搞定!”转眼间程砚初就从墙外又翻回来了,满意地拍拍手——泡面桶扔到了营地墙外的垃圾桶,谁也不可能知道他俩今晚瞒着众人偷偷吃泡面小灶了,谁也不会发现如此招人恨的事儿是他俩干的。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周宇宁无比解地一点头,为了以后每晚都能顺利溜出来美滋滋吃泡面、不东窗事发不惹来众怒,这点儿谨慎小心的小手段是非常有必要的! 总结陈词完,班长还递给他一条口香糖。 周宇宁狂竖大拇指接过,马上塞进嘴里嚼啊嚼,几十秒就将口腔空气焕然一新,不贴脸说话绝闻不出他偷吃过桶面! 要不怎么说高还是班长高,翻墙扔泡面桶加口香糖,可谓将“毁尸灭迹”进行到底,谍战技术杠杠的。 离晚上军训的集合时间也就不到十分钟了,俩人什么都没干过似的优哉游哉往回走,快走到操场时程砚初忽然一拉周宇宁,转身递给他一个东西。 这什么?软软的? 周宇宁低头一瞅,瞬间瞳孔炸裂耳根子飞红,“你、你给我这个干啥啊!” 他又不是女生,他又不来大姨妈! 他下意识就要把那个东西往回丢,程砚初一句话止住了他:“给你垫鞋底的。” 啊?周宇宁瞪大了双眼。 程砚初表情特淡定道:“本来想买鞋垫的,但小卖部没有。” “听她们女生说,把这个垫鞋里比鞋垫还管用,再穿那个胶鞋就不磨脚底了。” “我不要……”周宇宁丑拒。 “不只就咱们垫,好多男生都垫这个,我看他们管女生要的,我才跟着要了。” 当然不是白给的,是拿手里物资换的,以物易物公平得很。 “军训还有这么多天,那胶鞋底太硬不行的,反正你偷摸垫鞋里,别人也不知道。” “我已经垫了,比没垫脚舒服不少。” 班长就是会洗脑,周宇宁很快被他说动心了,就麻溜儿躲他身后,把那两片软东西嗖一下塞鞋里了。 难熬的两周军训在每天烈日炎炎下汗流浃背的站军姿走方队、每晚小卖部的抢物资大战,还有某两人天天凑犄角旮旯偷吃桶面中缓慢而快速地过着; 时而兵荒马乱,时而鸡飞狗跳,时而又啼笑皆非,捱着捱着终于盼来了军训最后一晚的篝火晚会! 这是周宇宁第一次在现实中体验篝火晚会,虽然没电视里的看着那么浪漫,但是架起了好大好大的篝火啊,也很壮观浪漫! 莫名让他想起了小时候院子里的稻草垛,大人们飞扔稻草码稻草垛的灯火通明的夜晚。 那时候他们小孩子跑来跑去兴奋欢呼,跟过大年一样,算是童年为数不多的带给人开心的娱乐活动了。 显然与那样的夜晚比,今晚这样的篝火夜晚更加盛大快乐,更加热闹喧嚣,席地而坐的围观同学们一阵阵的欢呼鼓掌,好像小时候跑来跑去欢呼的他们。 不同的是空地中央搭起的舞台上,唱啊跳啊表演节目的学生们,比不会动不会说话的稻草垛活泼可爱多了。 连轴转上课考试后的假期最让人期待,苦行僧般煎熬两周军训后的篝火晚会最令人释放,眼下这场篝火晚会,就是一场集体的狂欢释放! 舞台上表演节目的同学们相当自由相当嗨,唱歌类的还中规中矩些,多少收着来,有男生合唱光良的《童话》,有合唱五月天的,有唱陈奕迅周杰伦林俊杰的,有女生们唱刘若英的《后来》,梁静茹的《勇气》…… 到了街舞节目可就不得了了,各种充满青春荷尔蒙的街舞热舞,你番舞罢我登场,不断冲击刺激着台下同学的眼球,挑拨着随行班主任主任们的神经,时不时掀起一阵阵山呼海啸般的声浪,将场子轰得火热无比! 这样的场合自然少不了他们“一把火”乐队,他们也唱了两首很嗨的歌,一首流行歌曲,五月天的,一首原创,在台上又唱又跳。 周宇宁还没唱跳过这么嗨的歌,感觉肾上腺素都在狂飙,爽爆了! 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校园演出都要爽——夜空,巨大的篝火堆,欢呼尖叫的人群,他的灵魂有一瞬似乎冲离了身体,随着篝火炸开的火星子越飞越高越飞越高,所有桎梏砰一下烟花般炸裂! 灵魂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与颤栗! “同学让一下。” 周宇宁从那晚篝火晚会的自由颤栗中咻地一下回魂,回顾四望的时候还有些怔然。 没有夜空,没有巨大的篝火堆,那个自由的荷尔蒙尽情释放的摇滚夜晚跑掉了,消失了,周围是课桌教室,刷题看小说交头接耳偶尔打闹的同学,再庸常不过的高中生活的每一天。 看见班长的身影出现在教室门口,周宇宁腾一下弹跳起身,就炮弹般地冲向了门外的班长。 “你座位怎么在倒数第二排?”程砚初一皱眉,两人并肩朝教学楼外面厕所走去。 “周围都巨人林立的,你看得见黑板吗?” 周宇宁的个头从来就没坐过倒数第二排,比他高那么多的男生都扎堆儿坐他前面,把他挡得严严实实的,刚就扫那一眼,程砚初就一下心头火起了。 周宇宁的班主任怎么回事?给学生排座位不带眼睛的吗?周宇宁这小矮个儿坐倒数第二排? “看得见黑板啊。”周宇宁马上一脸轻松道,“后边儿还不吵,全都要么睡觉要么看小说的,不像前边儿闹闹吵吵的,后边儿可安静了,利于学习。” “我们班主任是专门把皮子生搁前边儿眼皮子底下盯着了,后边儿才是一片净土哇,我们班第三名第五名都在后边儿,跟我都是前后邻居。” 那看来是他想多了。 听他这么说,神态也无异,程砚初心放下一大半儿,咽下了刚刚想说的话,只叮嘱他:“要是看黑板费劲你要随时跟你们班主任说,让他给你调座位。” “嗯嗯,放心吧,我在现在这片儿呆得可舒服了。” 两人一起上完厕所,回来离上课还有点儿时间,周宇宁舍不得这么快分开,就跟着班长一起上楼去了班长教室,要亲自盯着班长接水。 “你老想不起来接水,我这一不在你身边儿你肯定更想不起来了,我跟你说你——” 话刚说到一半儿却顶头看见那只他无比熟悉的,他本人给班长买的大肚弥勒佛水瓶,现在此刻却在一个女生手里。 “班长!水给你接好了,要记得喝水喔!” 那个长亮女生朝他身旁的班长粲然一笑,动作熟稔地将水瓶放在班长桌子右角上,还熟稔地拍了拍。 120-130 第121章 第 121 章 敢动心你就死定了!…… 周宇宁斜眼看着程砚初。 “跟你说过的, 你不用老帮我接水的。”程砚初马上朝那个女生说。 “顺手的嘛,又不费什么事,你要过意不去, 那你回头跟我一起上自习嘛, 我有好几道题不会就等着你给我讲呢……” 周宇宁转身就走。 程砚初顾不上跟那漂亮女生再说,忙追了上来。 “我没跟她一起上过自习。” “我也没让她帮我接水。” “回头我一定态度坚决严厉地跟她说再不要给我接水了。” “她也有拍一拍水瓶的小动作啊。”周宇宁却答非所问。 “啊?”程砚初没明白。 “粲然一笑,然后熟稔地拍一拍水瓶,这都是跟对方很亲近的身体动作啊。” “下意识拍一拍对方的东西,其实是把对方的东西当成自己所有物的亲昵感跟占有欲, ”周宇宁接着说, “也许不适用于所有人, 但适用于我, 还有刚刚那个帮你接水的女生。” “她一定喜欢你, 想跟你进一步接触。” “真是福尔摩斯宁宁,没什么能逃过你的法眼!” 程砚初趁人不注意捏了捏他耳垂,“她的确对我表达过好感,不过我拒绝她了, 告诉她我有喜欢的人, 让她别再做多余的事。” “看来我上次不够凶,下回一定改进,不会再有这样事儿发生了。” “也别太凶,女孩子都脸皮薄,”周宇宁说,“她估计以为你那句有喜欢的人是骗她的。” 毕竟班长身边没有出没过任何一个有那么一丝暧昧氛围的女生。 而班长又是这么一枚千载难逢的优质男,是让人一见倾心再见动心越见越喜欢,接触下来恨不能跟他情定终身的温柔男神款,周围女生喜欢他想要跟他有进一步发展太正常了。 只要没发现他身边有那个所谓的喜欢的女生, 她们不会死心会继续迎难而上是肯定的。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 恋爱面前人人平等,谁都有大胆争取喜欢之人的权利。 就算知道他真有了喜欢的人,那又怎样,那也无法消减你对他的喜欢呀,感情这回事又不像水龙头,说开就开说关就关。 “谁让我没办法宣誓主权呢。”周宇宁借着衣袖掩护也偷偷捏了下班长的手,“又没办法守在你旁边,只能靠你自己啦。” “放心。” “那我走啦,你也快回去吧。” “嗯。” 走出几步周宇宁一个转身又炮弹样冲了回来,压着声音奶凶奶凶地跟人放狠话:“不许对别人的粲然一笑动心!” “敢动心你就死定了!” 程砚初终于咧嘴笑了,笑得一脸嘚瑟老开心了,“遵命!” “你有没有发现,我哥好像童大哥啊!” 过完年正月初八的晚上,白珊珊跟他们一起凑在程砚初家看电视,电视上在重播让白珊珊爱得嗷嗷叫的《水月洞天》。 “我哥就像童大哥一样,又英俊又聪明,人又温柔又厉害,无所不能!” 望了眼在厨房里刷碗的程砚初背影,白珊珊扭过头来捂着嘴嘻嘻笑,“他还贤惠!” 她跟周宇宁两个晚上饿了想吃夜宵,她哥二话不说就给他俩煮了超级豪华方便面夜宵,有荷包蛋有青菜有西红柿有卤牛肉片色香味俱全的那种,吃完碗还是他刷!完全不用他俩帮忙,让他俩只管坐客厅里看电视。 “哎我哥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宜室宜家啊,比童大哥还好!” 可不是嘛! 趁着白珊珊去上厕所,周宇宁就嗖一下溜进了厨房里,踮着脚悄咪咪蹭到了班长身后,把脸啪叽贴到了班长背上。 “你妹刚夸你呢,说你比童大哥还好。” “哦?是吗,那小猫儿觉得呢?” “我当然也觉得你好了。” 周宇宁脸蛋儿跟亲人的小动物似的在他背上蹭了蹭,树袋熊一样整个儿挂在了他身上。 班长全世界第一好,女生们最喜欢的最好最好的童大哥也比不上! “又在我背上小猫儿洗脸呐?”程砚初好笑地扭头看了他一眼,故意一弯腰,把背上的树袋熊颠了颠,感受了下重量,“你是不是又重了?你最近好像吃太多了。” 周宇宁忙心虚地从他身上下来了,“哪有!” 怕班长下一句话就要说不许他再吃那么多虾条薯片巧克力了,周宇宁脚底抹油,呲溜一下就溜走了! 白珊珊上完厕所出来,继续瘫沙发里吃薯片喝奶茶看童大哥,丝毫没发现旁边同样瘫着的某人趁这个空档还偷偷跑去厨房,跟比童大哥更好的某人贴贴了。 剧情进行到童大哥为了对付大魔头尹仲,拯救天下苍生,决定跟天雪假成亲。 并不知他们是假成亲的豆豆知道后伤心欲绝,在屋外的漫天大雨中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哎——!”吃着薯片的白珊珊心有戚戚地长叹一声,“所以王子跟灰姑娘在一起之后,就不可能从此幸福无忧地生活在一起,要么有恶婆婆恶毒女配搅局,要么就是有天下苍生要拯救!” “王子为了大义必须舍弃灰姑娘,反正总有各种由把他们分开。” “这一点估计我哥跟童大哥也是一样一样的。” “怎么会?”周宇宁马上说,“他又没有天下苍生要拯救。” “可他有我姨啊。” “我哥有了女朋友之后,我姨肯定会问他:你妈跟你女朋友同时掉水里,你救谁?” “还有,我哥以后如果交了个像豆豆这样的灰姑娘女朋友,啥啥都配不上我哥只有一颗真心对我哥好,那完蛋了,我姨那关铁定过不去。” 昂?周宇宁一个激灵马上坐直了身体。 “对你哥好还不够吗?” “那怎么够!”白珊珊吸着奶茶摇了摇手指,瞥了周宇宁一眼,那意思少年你真是太天真。 “我姨眼高于顶的,觉得市长女儿才配得上我哥,那她肯定喜欢天雪那样的啊,才貌双全要啥有啥的豪门千金,跟我哥郎才女貌看着就绝顶般配那种。” “她是绝对不可能看上豆豆这样的,肯定要想方设法拆散了,你跟她说豆豆多好多善良对童大哥多么一心一意没用,我姨肯定死活都不会同意的。” “为啥死活都不同意啊?除非他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 说到这儿,周宇宁一下子闭口不言了。 “不用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啊,“白珊珊还在吸着奶茶继续说,“只要我姨看不上,她就没戏。” “我姨那个人很固执的,轻易不会改变看法和喜好,这么多年就没见她改变过。比如她讨厌吃臭豆腐,别人再怎么跟她说臭豆腐好吃的劝她尝一口,她都坚决拒绝到底!” “你敢多说一句就等着上她的黑名单吧,她这辈子一口臭豆腐都不吃。” “再比如她如果从一开始讨厌一个人,那她这辈子都会讨厌这个人,讨厌到底,不可能中途转变看法喜欢她的,不管她在别人眼里有多好、哪怕所有人都说她好,我姨讨厌就是讨厌,不可能变喜欢,我姨就是这样的。” 所以电视剧就是电视剧,都是骗人的童话,看看就算了,现实里像童大哥这样条件的,身边站的肯定是天雪。 像豆豆这样干啥啥不行还莽撞冒失需要人包容照顾的灰姑娘,肯定跟童大哥没在一起的可能的。 现实里像豆豆这样的肯定老喜欢老喜欢童大哥了,但就算童大哥也喜欢她,他的亲妈他的家族都不可能允许他们在一起。 光一颗心扑他身上对他好就行了?开什么玩笑!白珊珊望着电视里的童大哥,眼里飞快划过一抹落寞。 想要对他好的女生多了去了,既会对他好条件又杠杠好的女生一大把的,再怎么挑都轮不到她。 更何况,她姨是她跨不过去的鸿沟阻碍。 “周宇宁,看不出来你还挺多愁善感的?”白珊珊怪稀罕地瞥着周宇宁,“说豆豆跟童大哥呢,你难过什么劲儿啊。” “我、我替他俩难过啊。” “电视剧都是假的,甭难过。”在厨房忙活完的程砚初终于一屁股坐到了他们俩身边。 “哥你真是不解风情!”白珊珊不满地嚷嚷,“人豆豆都哭这么惨了,你来一句都假的!” “提醒你别太入戏,好心当成驴肝肺。”程砚初不她,跟周宇宁说,“听说今年元宵灯展要大办,你可有得看了。” 周宇宁果然一秒开心起来:“那太好啦!” “那得早早告诉冯卓他们,让他们到时候早出门,别又打扑克打游戏的迟到害咱们干等。” “又跟他们一起吗……” 程砚初有些不情愿,他想就他们俩的…… “人多热闹!”周宇宁高兴地扭头问白珊珊,“你那天要一起去看灯吗?” “不去。”白珊珊一屁股挪去了沙发上离这俩傻直男最远的角落。 哼,电视里豆豆都伤心成啥样了,这俩可好,光顾着他们乐! 真是没心肝! 元宵灯展这晚眨眼就到了,走在热闹灯展街道上的周宇宁简直喜得心花怒放。 今年灯展果然比以往都更盛大更隆重! 往年他们正月十五这天晚上上街是奔着看一中操场放的烟花,每年的元宵烟花连着放一两个小时呢,全市市民都上街来看,老热闹老盛大了。 等着看烟花前走走逛逛灯展,就只是顺便的走马观花瞧一瞧,年年都是那些千篇一律的火树银花嘛,就路两边树上缠小彩灯,和一些不怎么好看也没啥新意的廉价小灯笼。 就为了凑景儿糊弄事儿的。 但今年不一样了,说大办果然办得十分有排面!一长排一长排千姿百态仿古韵味十足的各色花灯简直让人目不暇接,个个都老精致老漂亮了! 看出这回主办方是花了心思也下了血本了,周宇宁简直要高兴疯了,冲大家一个劲儿惊呼:“有逛古代花灯节那味儿了有没有!” 逛着逛着竟然还有猜谜什么的趣味小游戏呢!直接让人梦回古代的花灯节。 连冯卓这样最不耐烦猜谜的,都兴致勃勃挤上去猜了几个,没一个猜中的也一脸高兴! 大家伙儿一路逛一路猜谜玩各种简单的小游戏,瞧见这里有热闹就一头挤进去,看见那里有好玩儿的又一下子钻进去,灯会人太多了推不开挤不开的,他们这一帮人逛着逛着总是一会儿挤没一个,一会儿又跑没一个,闹哄哄的乱得不行。 起初他们还互相找来找去的,后来干脆都不找了,反正丢不了,没一会儿在哪个小摊前就又神奇的聚齐了,就像现在他们又不约而同聚齐在了这个鬼屋前! 第122章 第 122 章 变出玫瑰花送给你!…… 周宇宁先还探头探脑有点儿踟蹰不敢进, 没等说出口呢就被冯卓他们呼啦啦直接给“挟持”进去了,“怕屁,进就完了!” 不过在里边儿一路鬼叫贡献出全场最高分贝尖叫声、把人家扮鬼NPC都给吓一哆嗦的依然不是周宇宁, 还是冯卓这家伙! 但一从鬼屋出来, 冯卓这厮又一如既往地装失忆,没事儿人似的嗷嗷喊着又冲向下一个游戏摊位了,气得他们这些在里边儿耳朵跟心脏饱受他惊吓摧残的可怜虫们咬牙切齿,恨不能将他按在地上打一顿! 又玩了两个小游戏,张孟跟张壮壮终于逮到机会, 合力在游戏中将冯卓给虐了个底儿掉! 大家憋着的这口恶气终于出痛快了!重新勾肩搭背地逛玩逛玩开怀大笑了, 相机咔嚓不停, 忙着跟路上经过的个性冰雕合影, 跟不走寻常路的个性花灯合影。 别人跟冰雕花灯合影都端方稳重一团正气, 顶多嘻嘻哈哈比个剪刀手。 他们一帮人的合影好嘛,五花八门奇形怪状撂胳膊飞腿儿脸抽筋的,愣是找不出几张正经的。 转眼冯卓逮着个巨中二的冰雕,一秒笑成了个吓飞路人的神经病, 咔咔冲人冰雕前开摆史诗级神经病pose, 一叠声喊班长快给他拍照!快拍! 又一错眼,冯卓又跟张孟斗起了嘴,小学鸡吵架路过的小学生都直摇头。 王青龙拽着个跟他一样傻憨憨的大气球在那儿跑来跑去,惹得两三个小孩子也呼啦啦跟着他屁股后面跑。 冯卓不知道啥时候又钻到了王青龙身后,咻一下偷走了人家气球还得意洋洋! 王青龙哪能干,追着他要讨回气球! 跑半路冯卓被人一绊,气球成功被王青龙抢回! 冯卓气得大叫:“张孟你个奶奶腿儿的!” 又追着早已逃之夭夭的张孟报一绊之仇去了。 周宇宁一会儿看这个,一会儿又瞧那个,光捡乐呵都看不够, 看他们追追打打的乐得他嘎嘎的。 忽然就觉得他们这帮人一起逛灯会,比《仙剑奇侠传》里逍遥灵儿林月如他们一大帮人逛灯会还闹腾呢。 逛着逛着,周宇宁手里忽然咻地多了盏小灯笼! “你买的?”他惊喜抬头。 程砚初一点头,立在璀璨花灯的灯影下,朝他笑得很温柔。 他刚看见别人手里有,那周宇宁也必须有。 “好漂亮!”周宇宁跟个小孩儿似的两眼亮晶晶盯着手里的灯笼看,喜欢极了。 正好他之前那只每年除夕夜提着走街串巷花灯夜游的小灯笼坏掉了,这只刚好可以无缝补位,陪着他继续走街串巷花灯夜游! “我也要送你个小东西!” 周宇宁让班长帮他拿一下小灯笼,背过身去不知捣鼓了什么,再一转身,就咻一下从袖子里变出朵玫瑰花儿! “你这怎么变的!”程砚初愣愣看着好几秒,惊喜极了,接过那朵玫瑰花儿左看右看,是真的玫瑰花儿,不是纸叠的! 刚才是藏在哪里的?没道啊不变形,周宇宁啥时候连变魔术都会了! “这可是看家的本事无可奉告!”周宇宁提着小灯笼,得意洋洋地迈着四方步走了。 走着走着一个鬼马回头朝他粲然一笑:“正月十五元宵节,可是古人的情人节喔!” 说完不等人反应,咻地一扭头又跑了。 程砚初在人流中小心笼着那朵他变给自己的玫瑰花儿,听到这句话后怔怔出神了好几秒,险些当场乐成个二傻子。 还没看烟花呢,烟花已经在他脑子里铺天盖地炸开了。 最美丽最绚烂他最想看的那场。 “……你姥姥姥爷现在我也都接来这边了,你难道不想跟他们生活在一起?他俩最疼你了,从小到大都惦记你,你难道一点儿都不惦记他们?” 程砚初眼睛看着书桌水瓶里他新插进去的那支玫瑰花儿,嘴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沉默了好几秒才说:“妈,你不用使用这种方式逼我转学过去,我当然惦记我姥姥姥爷,我寒暑假都会过去看他们——” “你就寒暑假过来那几天够干个啥的?能陪伴他们什么?再说这也是为你的前程!” “你来了这边,无论对你的前程也好,对于陪伴你姥姥姥爷跟他们一起生活也好,方方面面都是最优解,我就不解了,你到底为什么反对?你在反对什么?” “我反对你对我的控制!我也很不解,究竟要跟您说多少遍您才能解,我是一个独立的人,我不喜欢你插手操控我的人生,我对我的人生有我自己的规划——” “别提你那什么狗屁的规划了,你那是目光短浅鼠目寸光坐井观天!出国读个名校留学回来,比你考上清华北大都有用,这么显而易见的好处你看不见?” “行,你不懂事儿你不成熟,你认知有限你不懂得权衡利弊,那爸妈给你权衡好了利弊,给你做出了最好的规划,只要你乖乖跟着走你就前途无量,这还不行?” “给你规划好的康庄大道你不走,你非要去挤那独木桥,你就是成心要跟我对着干要气死我是不是!” 程砚初只好再一次解释强调:“我没有要跟你对着干,也许在你眼里我目光短浅,我想法不够成熟,你们觉得为我规划的那条路更好更顺遂,所以觉得我不配合不知好歹,您感到非常失望愤怒。” “妈,我能解你的心情,但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做出这样的选择也同样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是盲目冲动,不是孩子气,我知道什么是最适合我的,最好的未必是最适合我的。” “请您尊重我的意愿,让我自由选择我的人生要怎么过,我会为我自己的选择负责,我——” “你负什么责负责?你说的那些都是大话虚话!你将来过得没有预期的好甚至一败涂地,你拿什么负责?” “显而易见你那条路比我为你规划的差远了,你让我们眼睁睁看着你犯蠢、看着你做出错误的选择自毁前程还支持你一条道走到黑,把你的人生走得一团糟?” “你本可以拥有一流人生一流生活,你为什么偏偏要去走那二流三流的?我苦口婆心跟你说了多少遍,这么好的出国留学机会,别人想要都没有想求都求不来!” “现在这么好一机会摆你面前,咱家有条件支持你去开拓更好的人生,你不去!你跟我死犟玩任性玩叛逆,说这么多你还执迷不悟油盐不尽,口口声声要自由要自主,你究竟是被什么糊住了脑袋?啊?” “是不是谁怂恿你的,是不是你那群好朋友?蛊惑着你跟他们那群没出息的一块儿共沉沦?” “妈!你又想哪去了!”程砚初忍无可忍道,“这是我自己的决定,跟别人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有主见,没人能左右我的选择,我选好的事情不会受任何人影响,您别在那儿无端揣测迁怒我的朋友了,您心里很清楚,他们没这个能力,任何人都影响不了我。” “您别白费力气了,我决定了在这儿读高中考大学不会改变,我也一定能考上985大学,我的人生不会比留学回来的差哪儿去。” 他妈又怒而挂了他的电话。 这次是真的谈崩了,彻彻底底的不欢而散。 程砚初看着桌上的玫瑰花,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姥爷住院了,我得马上去海湾市一趟!” 学校刚补完课马上要放暑假这天,程砚初忽然接到他爸妈的电话,撂下电话立马订了当天最近一班飞往海湾市的飞机票,只来得及赶回家带了几件随身的衣服,程砚初就打车匆匆去了机场。 他没让周宇宁跟着一起去送他,送完他周宇宁自己也不好回,只让周宇宁在家里等着他回来。 周宇宁在家里写作业,写一会儿就忍不住看一眼客厅的电话机,班长那天走得太匆忙,根本没来得及问班长姥爷是得了什么病住院了。 估计不会是小病,不然他爸妈不会专门打电话让班长大老远过去。 又担心记挂班长,这一趟过去看见生病住院的姥爷,班长心里肯定不好受啊。 周宇宁作业卷子完全写不进去,又看了眼电话机,可惜他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干着急。 足足等了三天,周宇宁才终于等来班长从海湾市打给他的第一通电话。 “你姥爷怎么样了?还好吗?”接起电话周宇宁就急着问,“还有你,你还好吗?” “我还好,不用担心。”班长的声音在电话里听着有些疲惫。 “那你姥爷呢?你姥爷是因为什么病住院的啊?现在病情稳定了吗?” “心脑血管方面的问题。”程砚初只一语带过,“目前算稳定吧,反正该检查检查,该动手术动手术,该治疗治疗。” “一定能治好的!”周宇宁急急地说。 “嗯,目前我姥爷精神头还好,看见我去挺开心的。” “那就好那就好!”周宇宁忙说,“精神作用对于病情好转很重要的,心态心情很重要!” “那你就天天多陪陪你姥爷,让他多开开心,病肯定好得快!” “嗯,大家也都这么说。” “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还有心情喔,每天按时吃饭,你要好好吃饭,吃不下也要尽量多吃一点,人是铁饭是钢,别太过操劳了,你身体好才能更好地照顾你姥爷啊。” “你们每天有几个人看护啊?都是自家人吗?轮流的吗?你看白天还是晚上?晚上的话你有床睡吗?” “你到那边有没有水土不服拉肚子啊?有没有起疹子?有的话可不能挺着,要赶紧看大夫!” “那边是不是死热死热的?听人说出了空调房就跟蒸桑拿一样!在外面站久了都能热死人!你乍一去肯定受不了,你白天可少往外面跑,看中暑了!” “必须得在外面走的时候你就打伞吧!没啥不好意思的,打伞防晒防中暑啊!” “对了,你记得随身带着水,还有藿香正气水什么的!感觉自己要热晕了赶紧灌一口!” 周宇宁一连问了很多问题,叮嘱了班长很多事情,都是这几天一直盘桓他心头让他放心不下的。 程砚初就简单地一一跟他说了下情况,让他不用担心,没说几句就转移话题问了他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学习写作业。 “我当然有好好吃饭好好写作业啦,我呆在家里能有什么不好的,你甭操心我,你要乖乖听我的别让我操心才对!” “好,”班长在电话里的声音这才有了些微笑意,“一定乖乖遵命。” 第123章 第 123 章 猝不及防的分离,班长…… 因为班长说他手机坏了, 在外面公用电话亭给他打的电话,没再聊几句周宇宁就催着他赶紧回医院了。 回医院还有空调蹭,海湾现在那么热的天气呆外面多一分钟就多一分中暑的风险。 而且抓紧时间能歇会儿是会儿, 照顾病人的家属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和养精蓄锐。 这种时候, 他可万万不能再让班长分心挂念。 挂了电话后周宇宁才想起,他完全忘了问班长什么时候回来! 坐回书桌前他只怔怔的。 也是下意识的没敢问吧,肯定要尽可能的多呆一阵子在那边陪护老人了,估计得等快开学才能回来了。 听班长电话里的声音他就感觉,班长这三天肯定累瘦了, 搞不好到达海湾的当天就上了把急火, 班长说话的声音都有点哑哑的。 哎呀!忘了叮嘱班长要多喝水了! 周宇宁一拍大腿, 想着想着的还是给忘了! 也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 有没有人盯着班长吃饭喝水。 估计没有吧, 照顾生病老人光每日检查治疗啥的就够让人人仰马翻的了,谁还顾得上班长呢。 他要是能过去陪着班长一起照顾他姥爷就好了。 多少能帮着班长分分忧,盯着他吃饭喝水睡觉,至少能让他睡个囫囵觉。 这通电话过后, 周宇宁以为三五天后还能接到班长的电话, 可是没有。 又等了三五天,依然没有。 一直到十五天的暑假假期走到了最后一天,他再没接到过来自班长的电话,眼看着明天就开学了,班长还没回来呢! 这不应该啊! 以班长的行事风格,如果他今晚的飞机回来,他一定会提前打电话告诉周宇宁一声。 如果他要请假,开学后一阵子再回来,那么他更会提前打电话给周宇宁。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 除了班长离开三天后那唯一一通电话,周宇宁就没有班长的任何讯息。 他越想越坐立难安,又开始四处乱窜,找冯卓找张壮壮,找家里有电话的每个人,挨个儿问班长有没有给他们打过电话,问他们能不能联系上班长。 “没啊,班长始终就没给我打过电话,一个都没有!”冯卓也有些急了,“这明天就开学了,班长咋还不回来!” “你问没问班长表妹,”张壮壮提醒,“她能不能联系上班长?” “早问过了,她也联系不上,打班长电话一直关机。她还把她手机借给我打了,我打了好多遍也是关机,发短信全都石沉大海。” “班长去了海湾三天后那次电话里他说他手机坏了,那也不能过了这么久他手机还没修好啊。” “我让白珊珊给班长妈打电话问情况,他妈太忙了就接了一次电话,说班长一直在医院看护他姥爷,这是五天前的事儿。” “奇了,”冯卓拍着脑门儿纳闷儿,“那就算班长姥爷那边儿情况不好他分不开身,也不至于打个电话说一声的时间也没有啊,这现在跟断联玩失踪一样!” “我这几天心里越来越有个不好的猜想,”周宇宁咬了下嘴唇,“你们说班长会不会被他妈给扣下了?” “啊?”冯卓更加诧异了,“好端端的扣他干啥啊?” “那要不是被他妈扣下,就是被传.销组织给劫持了,不然怎么解释他失联了呢?” “这个……”冯卓挠挠他的大脑袋,“被劫持应该不大可能吧,班长他天天不是从早到晚蹲医院照顾他姥爷吗?就给你打电话跑一趟外面电话亭,那医院外边儿应该不好劫持啊。” “再说了,班长练了那么多年的跆拳道散打泰拳,他身手咋样咱们是知道的,哪那么容易被劫持啊。” “而且他妈不也说了,班长一直搁医院呆着呢。” “应该不可能他们全家一起被劫持了、班长妈撒谎吧?” “不会,”张壮壮说,“要真一家都被劫持了,那班长表妹给班长妈打电话的时候,她肯定不会说班长在医院照顾他姥爷,肯定会说别的奇怪的话比如他不是在你家跟你玩儿呢吗?好让人第一时间察觉出不对,好报.警啊。” “嘿呀!”冯卓将腿一拍,“我觉得我们是关心则乱自己吓自己,这脑洞开得也太离谱了,现在是21世纪,海湾一线大城市,又不是穷乡僻壤的,怎么可能一家子被劫持,太扯了太扯了。” “所以就只剩下一个可能,班长被他妈扣下了。” “为什么扣他?” “不想放他回来上学,”周宇宁嘴唇发白,“他妈一直想给班长转学,转去海湾。” “班长瞒着我,但我有一次不小心听到了。” “这不至于吧……”冯卓张大了嘴,一脑门儿风中凌乱,“为了把班长骗去海湾上学,谎称他姥爷住院了?但他姥爷是真住院了啊。” “就因为是真住院,所以才能把班长毫无防备地给骗过去啊,去了就给扣下了,不让回来了!”周宇宁的声音里急得几乎带上了一丝哭腔。 “不会不会我觉得不会!”冯卓猛摇大脑袋,“这犯不上啊,区区一个转学还用上谍战手段了?又不是吕后为了杀戚夫人儿子召回周昌!” “宁宁啊你冷静,冷静啊,甭急,咱们不要被刚才撒丫子狂奔的思维给带跑偏了。我觉得咱们还是再等等吧,这事儿应该没那么复杂,兴许今天晚上、半夜,班长就回来了呢,没准儿你一回家一进门儿就看见班长了!” 那无法解释班长为何失联,周宇宁心里喃喃。 这就不是班长的行事风格。 他一向靠谱稳妥,从不会让人着急担心。 就算他姥爷的情况很不好,班长忙得分身乏术,也不会整整半个月时间只给他打一通电话。 班长小时候去他姥爷家过年,那是隔一天就给他打一遍电话的,给他打了好几通电话只是他没接到。 周宇宁喃喃着往回走,只得抱着一丝希望朝班长家里狂奔,也许真像冯卓说的,他一回家一进门儿就看见班长了呢! 他也许不应该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的,他该守在家里等着班长回来,不然班长回来了发现他不在,还得出来到处找他,两个人这不就很容易错开了吗! 周宇宁越跑越快开始全速狂奔,也许回到家就看到班长了,也许一进门就看到班长了,也许…… 一路跑进小区,狂奔上六楼,周宇宁却一转身在家门口看到了个不速之客! “跑哪儿去了让人等这半天!开门啊!” 没好气呵斥人的不速之客,正是那位臭名昭著的班长三叔。 周宇宁无暇多想班长最讨厌的这个三叔此时出现在这里还要进屋是为何,他仿佛溺水的人忽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急切地朝班长三叔问:“班长叔叔,您知道班长啥时候回来吗?我们学校明天就开学了!” “啥时候回来?”班长三叔从鼻子里喷了一声,叼着牙签朝他斜眼一笑跟看傻子似的,“他都转学去海湾了还回来啥啊?” 周宇宁:“!!!” 饶是心里翻滚过这个最坏的可能,但亲耳听到它被证实的这一刹那,周宇宁还是整个人如遭雷轰。 “转学?他转去海湾了?”周宇宁掐着自己手臂强迫自己冷静,“啥时候的事儿?” “他是去海湾看他住院的姥爷了。” 他不是去转学的。 他人都在海湾呢,几千里之外呢,要转学也得有人给他办转学啊,他本人都不在,谁给他办的转学? 总不可能他妈在那边儿一通电话就给他办转学了吧? “要说你们这些学生,”班长三叔又嗤笑了一声,指了指脑袋,“是不是学习把脑子都学傻了?” “办个转学还用他本人在?我跑了趟一中就给他全办好了。” 周宇宁:“!!!” “啥?我哥转学海湾了?”白珊珊蹬蹬瞪从楼梯上冲上来,一把推开周宇宁直冲到班长三叔面前,“三叔你骗人的吧!” “骗你干啥,他转学手续我跑前跑后亲自办的。” “你啥时候给他转的学?” “就他去海湾的第二天。” “你骗人!”白珊珊红着眼睛朝他嚷嚷,“那天他们一中都放假了,你咋办的转学?” “班长转去海湾什么学校了?”周宇宁表现得比白珊珊冷静镇定多了,只声音里透着一丝强压下的颤抖,“重点高中还是那种全封闭的寄宿学校?” 班长三叔耐心告罄,完全不想搭他们这些小破孩儿,直接吼:“你们这些死小孩儿咋那么多破问题?开门!我这趟来不是回答你们十万个为什么的!” “你!”他伸手一点周宇宁,“你班长他妈让你立刻从这房子搬出去。” “麻溜开门麻溜搬,今晚前你必须搬走!” “凭什么让他搬走啊?!”白珊珊上前一拦,“怎么忽然就上来让人搬走了?我哥究竟是不是转学去海湾了这事儿还存疑呢,他要真转学了咋我给我姨打电话的时候她提都没提?” “就算我哥真转学了,凭什么要撵周宇宁走啊?我哥不可能把周宇宁撵出去,就算他暂时不住这房子了,这房子他肯定也给周宇宁住。” “你说你听话咋不带耳朵呢,都说了是他班长的妈、你姨,要撵他出去。” “你哥不想让他走好使吗,你哥的亲妈让他走啊。” “我要听班长亲口说。”周宇宁冷静地说,“我要亲耳听班长亲口跟我说,他转学去海湾这事儿是真的,不然我哪儿也不去。” 第124章 第 124 章 他怎么敢的啊! “没错!”白珊珊马上附议, “让我哥亲口跟我们说!” 不然谁知道是不是你这个成天觊觎我哥房子的缺德小人在这儿瞎编乱造忽悠人! “您帮我给班长打个电话,”周宇宁两眼直直看着班长三叔,“我要听班长亲口说。” “嘿, 你们不见黄河不死心是吧, 行!”班长三叔从兜里摸出手机,朝墙上一靠直接拨了个号,“我没你班长电话,就他妈电话,你问他妈吧。” 周宇宁和白珊珊都盯着那手机界面, 这回电话倒是很快接通, 手机里传来班长妈的声音。 “阿姨您好!”周宇宁心急如焚, 生怕错失这可能唯一能跟班长联系上的机会, 一把抢过手机, “我是周宇宁,班长在您身边吗?我想跟班长说话。” “他不在,在医院看护他姥爷呢,有什么你就跟我说。” “那您方便见到他的时候让他跟我通个话吗?”周宇宁马上说, “阿姨您今天要去医院看您父亲的吧?您什么时间去, 我等着。” 电话那头顿了顿,班长妈语气冷酷地拒绝:“他不方便跟你通话。” “为什么?” “不方便就是不方便,你这小孩儿怎么那么没礼貌?他成天从早到晚要看护他姥爷,看护病人很辛苦的你不知道吗?他没那闲工夫跟你说话。” “我怀疑班长人身安全受到了威胁。”周宇宁不跟她磨叽,单刀直入,“如果不让我跟班长通话、确定班长是安全的,我就报警。” 一语出,把旁边的白珊珊惊得一愣一愣的,瞪着大眼睛看着他。 电话那头又顿了两秒, 班长妈冷硬的声音重新响起:“你用不着诈我威胁我,这很幼稚可笑。” “实话告诉你吧,我儿子已经开学了,学校全封闭不让带手机。等周末他放半天假的时候,我再酌情看看他需不需要跟你通话。” “我知道你打电话来为什么,无非是想让你的班长为你说话求情,让你好能继续住我们家房子,我告诉你,不可能。你今天内就在他三叔的监督下从我家搬走。” “不是为什么啊?”白珊珊急得伸过来一个脑袋,要不是周宇宁把手机攥得死紧,她非要一把抢过来不可,“姨您为什么要周宇宁搬走啊?我哥转走了也不影响他继续住这儿啊。” “他还能每月继续交房租给您看房子!” “您现在撵他走,他房子他不好找啊,现在撵走他他出去住哪儿啊。” 白珊珊说了一堆,还要再说,被电话里班长妈截口打断,只冰冷一句:“那是他需要考虑的事。” 紧跟着第二句:“我的房子很干净,不欢迎他这种人住,现在已经给他留面儿了,对他仁至义尽,别得寸进尺。” 听得出电话那头的班长妈已经在竭力克制了,但她到底还是没能克制住:“周宇宁你听着,我儿子他跟你是不一样的人,他有光明的前途光明的人生,他从小到大都一直力争上游,他思想健康积极向上,他不会自甘堕落,更不会误入歧途。” “如果你心里真拿他当过朋友,如果你还有一点良知,记得他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对你的好,你就不要再耽误他毁了他。” “他不会再回东北了,他会一直呆在这里读书,然后出国留学,他未来的人生不会跟你有半点交集。” “请你不要再跟我儿子联系,如果你还记得一丁点儿他对你的好。” “如果你不记得,也没关系,我坚决不允许任何人拐坏我儿子毁了他。” 什么呀这都,咋听不懂呢! 白珊珊听得一脸懵逼,还要再说就听周宇宁说:“阿姨,我知道您现在正在气头上我说什么您肯定都不想听,我们的事请容后向您解释,我一定会跟您解释清楚,请您千万不要为难班长!” “我等着周末班长跟我通话,麻烦阿姨您转告他,让他打张壮壮的号码。” “如果周末等不来班长的电话,我有由怀疑阿姨您对班长非法拘禁,我会立刻报警。” “就算是亲生父母,非法拘禁子女也是犯法的。” 手机里传来嘟嘟嘟,那边儿已经挂断了。 “什么非法拘禁啊!”白珊珊瞪着大眼一脸状况外的崩溃,“你跟我姨你们到底在讲什么啊!” 明明都是地球人,她怎么忽然就听不懂地球语了呢! 周宇宁并不回答,只闷头开了门,径直走进了屋内。 班长三叔紧随他进屋四下一瞅,一双绿豆王八眼里立马爆出一抹喜悦的精光。 “快点儿搬吧!”他不耐烦地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别耽误我回家喝酒!” 白珊珊才又想起她刚才憋憋屈屈未竞的事儿了,赶紧笑着上来缠磨人:“不是三叔,这闹半天我都没闹清楚,刚我姨电话也挂得太快,这到底为啥非让他搬走啊?这会儿想在学校附近租房子根本租不到的!” “没听你姨说吗,那就是他要考虑的事儿了。” “至于为啥呢,”班长三叔越看这两室一厅心里越不是滋味儿越窝火,这么好的房子一直就让眼前这兔崽子霸着不给他儿子住! 他那侄子就更混账了,跟那兔崽子说多少回了,回回拿话堵他,就是不让他儿子住进来! 闻言他马上嘴角一扯,露出一个恶意的笑:“谁让他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家搞同性恋,他拐着你哥搞同性恋啊!” “同性恋知道吧?乱搞关系得脏病得艾滋的那个!一人得艾滋,全家都得传染上艾滋!这坑的是他自己一个吗,坑的是他全家!” “你说你搞什么不好搞同性恋,同性恋是个什么玩意儿?那走大街上都要人人喊打的!这传出去多丢人,以后还怎么做人,工作都不好找的,一辈子都完了!” “也就你姨文化人,实在有涵养,换了我啊,哪个兔崽子敢这么祸害我儿子,我拿刀剁了他都是轻的。” 白珊珊:“……” 她石化般呆在当场,脑子刷一下空白,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啥?同性恋?他俩搞同性恋?? 周宇宁跟她哥搞同性恋??? 他俩搞同性恋!!! 轰的一声,白姗姗脑子像被大锤敲了一下似的,这下她之前听不明白的前言后语全明白了,她猛地扭头去看周宇宁,狗日的他跟她哥搞同性恋?!! 白珊珊大脑都要宕机了,她要抓狂了,这一刻她恨不能上去刀了周宇宁! 咋想的拉着我哥搞同性恋!!! 她哥那么完美一人,那么干干净净一人,学校里多少小姑娘追着他后面喜欢他啊! 从小到大她哥每一件白T恤都洗得干干净净,每一双白球鞋都刷得嗷嗷白恨不能不染一丝尘埃。 他刷完的鞋晾晒的时候,从来都会用卫生纸严严实实包起来,就没见过他的小白鞋上出现过一道黄痕。 指甲永远剪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身上也从来没有别的糙汉子死男生几天不洗澡那种熏晕人的汗臭味。 甚至她觉得她哥连打球后出的汗都不臭。 也许凑近了闻都是香的。 她哥就从来不是那些讨人厌的臭男生,他从小到大都一直是所有女生心里那个最清澈干净、最白璧无瑕的男神学长! 可是现在,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她哥脏了。 忽然觉得在她情窦初开的少女时代,她对她哥产生过的那些怦然心动,那些少女情怀总是诗,那些偷偷写在日记本上、画在便签纸上翻来覆去看的所有不敢宣之于口的隐秘心意; 那被当年的那个少女珍藏在心尖尖上当一辈子的宝贝悄悄守护的珍贵瞬间,那珍藏在每一个只要想起那个少年就辗转反侧夜晚里的少女心事,珍藏在每一个风吹起的夜晚就会如涟漪般荡开的隐秘情思…… 所有最柔软的最珍视的最朦胧的最干净的美好,此刻仿佛都一并遭到了玷污。 连对她哥身上投注过青春期少女情怀的她,都仿佛受到了玷污,整个人觉得好像生吞了一整个排的苍蝇般的膈应! 看着那个静静收拾东西的身影,她心里忽然就升腾起前所未有的滔天怒火——他怎么敢的啊! 他怎么敢的玷污那个最纯白干净的少年,那个千百少女最倾慕神往的梦啊! 他就不怕所有喜欢她哥暗恋她哥的女生集结起来生撕了他! 白珊珊感知到这一刻的自己简直怒不可遏,一股冲天邪火在她体内如点燃的信子般四处流窜,再不做点儿什么她马上就要爆体而亡了! “砰”的一声,忍受不了的白珊珊,忽的弹射起身如一团火球般轰出了门。 对着楼下小区运动器材拼命发泄怒火的时候,她被今天这连番冲击打击得要坏掉的脑子犹在重复滚动着一句话——他怎么敢的啊! 当初她才稍微萌动了一点点暗恋他哥的青春期小女生躁动心绪,被她妈发现后立马兜头就是一盆冷水——就凭她,想下辈子跟她哥有点儿什么都不可能! 她妈说了,她哥那么那么优秀,被她阿姨看得跟眼珠子一般,那是打小就寄予了厚望的!夫妻俩都人到中年了跑到海湾那么远去下海创业明显在给儿子铺路啊。 人家以后跟咱们,那是两个世界的人。像她这样普通家庭的普通人就甭肖想了,那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她不服,说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没有阶级差异了,咱家跟我哥家也不存在阶级差异啊,不都是小老百姓,他家以后就算公司开得再大,不也就是比咱家有点儿钱吗,怎么说的他是王子我是灰姑娘似的! 然后她妈一句话就把她希望全掐灭了:“是,他不是王子,但你阿姨是太后。” 第125章 第 125 章 周宇宁真特么的飒!…… “凭人家现在公司开得越来越红火, 在海湾那地方楼盘一间接一间地买,人程砚初以后就是家里有皇位要继承的!” “再说了,凭你阿姨那么眼高于顶那么挑剔, 人家以后公司越开越大, 接触到的上流人士越来越多,儿媳妇人选一个比一个优秀、一个比一个有钱有权有势,方方面面碾压你的人家都得挑花眼了,你觉得你凭什么能入你阿姨的眼?” “甭说以后,就算他家还在这边开超市呢, 她能相中你给她当儿媳妇?人家以前可就说过, 她儿子, 市长女儿都配得上的!” 然后她妈就眼神一扫她, 那意思, 也不照镜子看看你自个儿,你爸是市长啊,还是你家里有矿啊! 然后没多久她妈就把她打包送去常青市念高中了,为的就是断了她这不切实际白日做梦只会耽误自己的痴心妄想。 而且一旦她这想头让她阿姨知道了——居然还惦记上了人家宝贝儿子!两家可能连亲戚都做不成了。 所以, 同是普通人的周宇宁, 不,他家里条件还赶不上她家呢,她要是灰姑娘他就是死穷鬼,他怎么敢的啊! 关键,他连性别都不对啊! 白珊珊一时间对周宇宁的情绪十分十分复杂,说不出的复杂。 呼!没两分钟就发泄得满头大汗的白珊珊一下停下来,毫无淑女形象地朝草地上仰面一倒,抬头望着天。 她这会儿心里很奇异的对周宇宁已经不全然是愤怒了,甚至随着情绪发泄出去, 愤怒的部分在猛烈减退,尤其当脑子里不断闪回周宇宁那会儿隔着电话跟她姨对峙的片段! 那会儿她听得云里雾里现在当然全捋顺明白了,现在再闪回那个片段心里就一个感觉——真特么的飒! 周宇宁当时跟她姨对峙的样子,跟她姨你来我往言语交锋的样子,都被她姨羞辱警告了还毫无退缩,那无所畏惧毫不相让的气场气魄,太特么的飒了! 整个儿像谈判现场,纵横斡旋、速速归还我方人质的赶脚! 估计她姨都没想到,除了她哥,这世上还有第二个敢那么跟她说话的兔崽子! 她当时都被周宇宁震住了。 现在想想,换做是她,她有那个勇气敢为了她哥跟她姨那样对峙抗争吗? 她想她是不太敢的,她姨气场太强了,她从小到大慑于她姨淫威已久,只要她姨一个眼风扫过来,她立马就怂。 这也是她当初表白都没敢表白、试都没敢试,就乖乖接受她妈一切安排,乖乖卷包滚蛋的一个非常关键的原因啊。 她明知不可为,明知不可抗,所以她权衡利弊后做出了对自己最有利最安全无害的选择。 可今天她被周宇宁震住了。 那个一贯见谁都笑软绵绵的怂蛋、那个好像永远没脾气的老好人,他非但迎难而上,他还正面硬刚毫不退让!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浑身上下都冒着不懂得审时度势的傻气,这大概才是真正的勇士吧。 糟糕!白珊珊一个鲤鱼打挺起来,火速朝楼里冲——屋里可还有个豺狼呢,这个不懂审时度势的硬刚傻瓜啊,没她罩着怎么行! 白珊珊冲回楼上一看屋里情形,登时心头火起。 周宇宁在那儿收拾东西,她哥三叔就在那儿一眼不错地盯着,好像现在房子已经是他的了,生怕周宇宁多拿走一针一线! “三叔,您还真让他搬出去啊!”她压着火气跟人好声好气地商量,“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这么急着撵他出去啊,他出去住哪儿啊!” “他又不是没有家,”班长三叔一哂,“不就是远点儿吗,一个小小子还怕远啊,回家住呗。” “他不能回家住!”白珊珊急道,“他哥是个暴力狂,动不动就动手打他,他住不了家里,才来我哥这儿住的啊,你现在撵他回家住,不就是在赶羊入虎口吗!” “哪有那么夸张,你们小孩儿说话就是夸张!亲兄弟哪有不打架的,打架也是亲兄弟,让你说的他家还成虎狼窝了呢。” “您不知道他家里的情况,不只他哥是暴力狂,他爸也是暴力狂,”白珊珊一把拦住周宇宁收拾东西的手,“他不能住回家里!就让他继续住这儿呗,跟从前一样按月交房租嘛!” “你姨都说了让他即刻搬出去,多呆一天都不行!”班长三叔不耐烦地一皱眉,“你这小丫头片子还跟我在这儿磨叽啥!” “你姨对你也算好了,你咋不替你姨想想,他个白眼狼拐着你哥干出这样丢人现眼伤风败俗的烂事儿!” 班长三叔一双三白眼毫不客气地朝周宇宁脸上一刮,“同性恋啊,传出去毁你哥一辈子啊,你姨想剁了他的心都有了,还能让他继续赖在这儿住?你想什么呢!” 再住下去,连房子都脏了! “你要坚持让他住,那你打电话跟你姨说?” 一句话,当即让白珊珊哑了火。 呵,她有胆子打电话跟她姨说吗! 白珊珊气得直磨牙,这是明知道她不敢,故意拿话堵她呢! “不用再说了,”周宇宁朝白珊珊摇头,对班长三叔道,“我即刻就搬,东西收拾完就走。” “哎呀你搬什么搬啊!”白珊珊气得跳脚,“你搬了住哪儿去啊!” “放心,有地儿住,”周宇宁冲她安抚地一点头,“我去申请学校宿舍。” “学校宿舍是那么好申请的吗?你说申请马上就能申请到啊!” 白珊珊被他气得要死,直接让他闭嘴,“你别说话了!” 扭头又跟班长三叔打商量,“不让住,多宽限两天总行吧?好歹等他申请到宿舍啊,总不能让人出去睡大马路吧!” “我姨说是我姨说,您多宽限他两天好不好,等他找到住的地儿就搬,不告诉我姨,我姨不会知道的。” 这下班长三叔来火了,立马一瞪眼:“你是听不懂人话吗?你姨让他即刻搬就必须得即刻搬!甭跟我磨叽!没地儿住他就睡大马路去!” 班长三叔一抬脚,咣当踹翻一个椅子,吓得白珊珊一跳。 “您别吓她。”周宇宁用樱木同款杀人眼两眼直直盯着他,盯得班长三叔心里发毛扭开了头,没再踹东西撒威风了,只厉声催促:“快点儿收拾!” 白珊珊只好憋着一肚子气一撸袖子帮周宇宁一起收拾东西,一面没好气怒瞪在那边监工的班长三叔背影,故意把东西摔得山响,以示她也不是好欺负的。 “白珊珊,你哥这些东西回头你帮他邮过去吧,他都用得上。”周宇宁背对着班长三叔跟白珊珊猛打眼色。 “对!”白珊珊反应过来拿袋子就开装,“一会儿出去我就给他邮过去!” “哎哎!”班长三叔一个箭步冲过来,“不用不用,这些不用你邮,我回头给他邮过去就完了!” 一面说,一面拿眼睛紧盯着程砚初那些高档玩具和用品,好像白珊珊每往袋子里装一样,都是在生割他身上的肉一块儿! “三叔,我哥这些东西死沉的,往那么老远邮邮费肯定贵得要死,”白珊珊手不停往里装,头也不抬说,“没个百来块下不来。” “就不用三叔您破费了,我给我哥邮就行。” “那就别邮了就搁家呗,他又不急着用,又不缺这些东西,在海湾买啥买不着啊。” 班长三叔一斜眼,面色不善地盯着他俩,“你们这整的,连这些个东西都要给他邮过去,咋地,留下还怕谁偷他的啊?” “三叔,您这就想多了不是!您跟砚麟表哥都是我哥自家人,谁偷你们也不可能偷啊。” “三叔您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我哥心头好,每一样都得摆桌上天天看得见才行,不然他心里不得劲儿。” “这是不是叫那什么恋物癖?反正就东西少一样都不行!”白珊珊无中生有胡说八道,越说越夸张。 说着说着她随手拿起那盏木屋小夜灯,“就比如这盏小夜灯,天天晚上睡前我哥都得开着这小夜灯睡,不然他睡不着觉。睡不着他就整夜游荡飘来飘去可吓人了!” “我姨也是的,你说转学就转学呗,搞这么突然干什么,东西一样都没来得及拿,都不知道我哥天天在那边儿怎么捱的!” 她一面装一面小嘴儿叭叭叭,让班长三叔毫无下嘴之地,周宇宁则闷头哐哐就是装。 班长三叔就眼睁睁看着他们俩把程砚初所有私人物品包括音响随身听包括玩具包括衣服鞋甚至包括篮球啥的,都一样不落地全装走了,装了整整满满三大皮箱外加鼓鼓囊囊两大包手提袋还有满满两个大书包! 他的心都在滴血,那么多昂贵的本来能全归属于他儿子的高档玩意儿,全没了! 看着这俩大包小包手提肩扛的混蛋玩意儿简直像看盗家之贼! 连电脑带机箱他们都给搬走了! “等等!这电脑跟机箱也要给他邮过去??”班长三叔蛮横地挡在他们面前。 “哦这个不是,”白珊珊一撩刘海,“我哥说了他走之后电脑就归我使用,让我搬家里用去,现在他走了,电脑我当然要搬走啦。” 班长三叔当然不肯作罢,正要为难他们两个小孩儿之际,白珊珊摇来帮忙搬运东西的几个大汉到了,个个人高马大看着就不好惹,班长三叔只能龇着牙冒着火含恨退避。 他俩带着几乎满屋子值钱家当终于离开时,班长三叔关门的力道抒发了他出离的愤怒,“咣!”的一声地动山摇。 “哼!恬不知耻来鸠占鹊巢的强盗,一样好东西也别想我留给你!”从楼里出来白珊珊犹在忿忿不平地叫,“想霸占我哥的东西,没门儿!” 第126章 第 126 章 周宇宁被扫地出门 “哼, 他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当别人不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吗?他觊觎我哥这房子觊觎八百年了,早就想让他儿子登堂入室了!天天就跟盯一块儿大肥肉似的盯着我哥这房子!” “我哥这房子多好啊, 离学校又近, 又不用交房租,还得按头让我哥给那狗逼熊玩意儿补习功课,白嫖一个补习老师!拒绝就拿长辈威严压人,拿亲情绑架!” “你都不知道吧,你住进来之后那父子俩又没皮没脸地找过我哥好几回呢, 我哥说就两间卧室, 住不下第三个人, 非要来他儿子只能睡客厅, 就明晃晃拒绝他们嘛。” “然后你猜人家怎么说的周宇宁?人家直接说让你去睡客厅, 让出房间来给人儿子住!” “说一个外人同学哪比得上自家人,不能为了外人委屈自家兄弟啊。” “我哥就跟他说,‘我每月收着人家房租,然后撵人家去睡客厅, 您觉得这合适吗?’” “结果!人家接下来的话更炸裂!” 白珊珊学着班长三叔的腔调:“哎呦, 你是房东!让他住哪儿还不是你说了算!你要是碍于情面抹不开,那干脆房子不租给他就得了呗!” “你家又不差那点儿房租,又不靠那点儿房租吃饭,不租给他了,就这么办!你明天就跟你同学说房子不租给他了,你要让你弟过来住,让他去外面找房子吧!” “当时他那个所当然洋洋自得的嘴脸啊,他硬塞个大麻烦进来,还反过来一副帮我哥解决了个大麻烦似的, 我哥还得承他的情!” “那我哥当然接着他的话说,说他还真就差这点儿房租,就靠着这点儿房租过活呢!” “说他爸妈去海湾那边白手起家钱都投进了公司,多年积蓄全压里边儿呢,在那边住城中村农民房家徒四壁,饭都快要吃不上了,更没零花钱给我哥,我哥缺钱得很,学杂费生活费就指着每月的房租到手呢!” “我哥又说,他全仰仗着你给他补语文英语呢,能不能考上所好大学就指着你呢。” “反正好赖话全说尽了,才把那贼心不死的父子俩击退,我现在想起这些我都气不打一处来!” “可现在这算什么?到底让人家钻了空子阴谋得逞,成功鸠占鹊巢了!” “现在那父子俩心里不知道得多趁愿多得意呢,喜从天降了都,没准儿都乐得在家放鞭炮呢!” “他儿子住进来肯定白住啊,一毛房租都不带交的。估计还得把另一间卧室租出去,白住还不算,人家还当起二手房东白赚一份房租呢!” “他家那死儿子又一向跟我哥不对付,这下房子倒给人家了,不定得怎么折腾怎么造这房子呢!” “我姨怎么想的啊,”白珊珊气得直跺脚,“怎么能把房子交给这种人!” 她又扭头一脸不悦数落周宇宁:“你刚也是,我帮你争取呢,你还拆我的台!说什么申请宿舍,这是你耍志气的时候吗!” “明知道争取不来,何必还自取其辱呢。”周宇宁只淡淡道。 他头一回知道还有那父子俩觊觎班长房子这一档子事儿,光听白珊珊这么一说,他心里都气得火冒三丈。 可他能怎么样呢,人家话都说那么直白了,逐客令下得没有丝毫余地,就是要把他即刻扫地出门,还赖着不走,擎等着被人继续羞辱吗? 他今天受的羞辱已经够多了,哪怕真去睡大马路,也比求着羞辱他的人给他一点施舍强。 何况,他要是还赖着不走,被班长三叔再告一状到班长妈那里去,指不定班长他妈还要给班长什么难听话听呢! 她奈何不了远在千里之外的他,但她会折磨班长啊! “今天多谢你了。”他对白珊珊真诚道谢,没想到她会突然跑来,还那么帮他说话。 “有什么好谢的,”白珊珊一摆手,“算了,我也知道跟他磨多半没用,我就是气不过嘛,哪有这么办事儿的!你是个大活人诶,不是把小猫小狗扫地出门、不是扔一团垃圾!” “说撵就撵,一丝情面也不留,就算你跟我哥……那也不该这么的……” “嗨呀反正就不该连一点儿宽限时间都不给,过分了!” “算了算了,事到如今也没别的办法了,幸好你提醒我,把我哥这些东西都带出来了,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一茬儿了,这些东西要是落入了程砚麟那狗东西手里,那完蛋了,我哥这些宝贝等不到明天就死无全尸灰飞烟灭了。” “你放心,我回去就打包好,晚上就给我哥邮海湾去!” “先不急着邮,”周宇宁忙说,“回头你跟你哥能恢复联系之后,问你哥需要什么你再给他邮吧。” 估计班长需要邮给他的东西很少,只占这些东西的一小部分吧,他们方才在屋里故意那么说,只是为了不让班长的宝贝们落入奸人之手。 “行,那我就等问过他之后再说,他要的就给他邮去,他不要的就先存我家给他收着,决不让坏人染指。” “就给他存着,他总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回来了。” 说到这儿白珊珊有些伤感,狠狠一扭头吹了吹风。 “你要不要留些东西作为念想啊?”转回头白珊珊瞪着他,咬了咬牙别别扭扭道,“这些东西里边儿估计有不少都是你跟我哥的共同财产吧,要拿快拿!” “不用了,”周宇宁朝着她笑,“我已经拿走了。” 他跟班长漫展买的那对杯子,他俩的一对大肚弥勒佛水瓶,他们六人组在星海市人手一个的贝壳口哨,他都拿走了。 至于他送给班长的那些生日礼物,他本来也想要不要带走来着,犹豫间,白珊珊已经飞快把它们装包了。 那就还是交给班长保存吧,班长应该也需要留一些东西作为念想。 不过他还是私心揣走了木屋小夜灯门前,班长放的那对中学生人偶。 “你现在要打车去你们学校吗?去申请宿舍?”白珊珊问他。 周宇宁回头,最后朝上望了一眼班长家的窗口,他跟班长一起住了两年的小窝,闻言一狠心收回目光,“嗯,去学校。” “那要我陪你一起去吗?万一你没申请到宿舍,我也许还能帮你想想办法。”说着白珊珊苦恼地一挠头,“不过我好像也没什么办法。” 周宇宁婉拒了她的好意:“放心吧,申请不到宿舍也不会住大马路上去的。都耽搁你半天了,你好不容易回来过个周末,快回去吧!” 一语提醒了白珊珊,“是啊!我晚上还要跟我爸妈吃饭呐,晚上八点多的火车我就得回常青市了!” 她一看手表,“哎呀都这时候啦!我不跟你说了,我走了!” 周宇宁笑着跟她挥手,目送着她风风火火地上了车,那辆车一路开远了,周宇宁才转过身继续拉起行李箱,扛起大包小包,出去街上打出租车了。 “我去!真是为了硬控班长转学使出的这招啊!” “他妈为了对付儿子,连兵法都用上了啊!” 一面以探病为由将班长召了回去,一面调兵遣将,神不知鬼不觉中将班长的转学手续都办好了!打了他们一个毫无防备措手不及! 对于班长他妈这波操作,冯卓简直叹为观止。 “所以班长他妈知道你和班长的事儿了?” 周宇宁一点头。 “让我想不通的就是这里,班长他妈怎么知道的?” 这天高皇帝远的,班长他妈是怎么知道他俩事儿的?周宇宁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是班长跟他爸妈打电话的时候,在电话里狼人自爆了?跟他爸妈出柜了?” “不会,”周宇宁笃定摇头,“他要是出柜了不可能不告诉我啊。” 班长他妈不是省油的灯,班长不可能一字未跟他商量,就擅自将他置于险地。 “那会不会是班长这把在海湾的时候,发现他妈竟然瞒着他把他学都给转了,还利用他姥爷生病住院将他诓骗去海湾!” “班长难以置信大为光火揭竿而起之时,一时口不择言嘴比脑子快,就不小心把你俩的事儿给秃噜出来了?” 周宇宁想了想,“倒是也有这种可能。” 冯卓一拍掌,“这就对了!那么班长妈会在怒火冲头之下,将班长关押起来将他与世隔绝切断跟所有人的联系,这就说得通了。” “我现在担心……”周宇宁紧皱着眉,“班长会不会根本没去上学,是被他妈给送去什么矫正同性恋的奇怪学校里去了啊,就跟送去那些变态的戒网瘾学校一样!” 成天体罚挨打受虐待,不给饭吃不让睡觉,甚至上所谓认知矫正的电疗什么的摧残人! “啊!不能吧!天呐你别吓我,他妈不能这么丧心病狂吧!” 虎毒还不食子呢,到底是亲儿子啊! 周宇宁:“我还得跟白珊珊说,让她和她妈继续给班长妈打电话,怎么想法儿劝劝。” 就算全封闭学校,他也不信班长会没有一点儿办法,做不到设法给他们传一点消息出来。 “完了,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你说的对,就算全封闭学校,也不太可能一直困住班长,让他跟外界没法联络啊。” “而且!”冯卓瞪着眼珠子,忽然想到一个盲点,“他们南方学校!比咱们开学晚吧!” 几个人面面相觑,心里俱都被不安和担心笼罩了。 第127章 第 127 章 周宇宁飞起一脚,将人…… “现在想再多也无济于事, ”周宇宁搓了把脸站起身,“只能等白珊珊那边儿能不能传来什么讯息,等周末跟班长通上话, 到时就一切真相大白了。” “我情愿相信班长他妈就算控制欲再强、再如何盛怒下失去智, 也不至于狠得下心把班长送到那种地方。” 说着他跟众人告辞,赶在熄灯前回了三楼自己下午刚搬进去的学校宿舍。 老天保佑,让他捡了个漏,那间宿舍不久前刚有一个人搬走,正好就能让他住进去不至于真的露宿街头。 回到宿舍躺到枕上, 心绪不平半天都睡不着, 脑子里对班长的担忧不安与下午轮番受到的羞辱交织, 大概过了凌晨, 周宇宁才终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他以为这天下午受到的羞辱已经是最可怕的。 然而第二天开学, 他迎来了更可怕的,学校里仿佛一夜之间都在传,周宇宁是个恶心的同性/恋! 不仅传他是恶心的同性恋,还披露了更劲爆的, 说他缠着另一个男生跟他处对象, 人家不跟他处,他不要脸非缠着逼着人家跟他处,被人家家长知道了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并毫不客气将他扫地出门! 这披露的信息很要命,条条炸裂吸人眼球,简直是荡男羞辱,将周宇宁的脸按在地上摩擦。 这下跟周宇宁这个同性恋处对象的人也藏不住了,简直相当于变相爆身份证号。 不知道传言最初是从谁那儿传出来的,周宇宁知道的时候传言已经铺天盖地板上钉钉,将他锤死在了死同性恋还不知廉耻缠磨人跟他处对象, 完了被人家长破口大骂赶出家门的耻辱柱上。 新分入的文科班级认识周宇宁的人不到一半儿,然而这次的开学第一天,周宇宁却感受到了一把被全班同学明里暗里关注的滋味儿,他们向他投来异样的目光,说不上带着多少恶意,但却让人很不舒服。 他走过之处都能瞥见别人对他指指点点。 仿佛连教室窗外树上的鸟都在用鸟语叽叽喳喳,“看!他就是那个被人家长扫地出门的死同性恋!” “艹!谁传的这事儿啊?怎么忽然全校都知道了!”午休校外快餐店,冯卓愤怒地捶了下桌子。 “这事儿不对劲。”张壮壮拧眉。 “当然不对劲了!”冯卓竭力压着火气小声道,“他俩在校里校外向来低调,从没有一个人编排过他俩谁是同性恋,怎么昨天周宇宁刚被班长他妈羞辱完,第二天就全校都知道了!” “连他被扫地出门的事儿都宣扬得人尽皆知了,还屎盆子全往他头上扣,把他都塑造成啥形象了,这摆明了是有人故意搞鬼!” “你意思是,”张壮壮抬眼看着他,“这事儿是班长他妈那边儿故意搞出来的?” “那不然呢?”冯卓反问他,“除了她,还有谁跟周宇宁仇怨这么大?羞辱了他一顿、把他扫地出门还不够解气,还要满世界抹黑他搞臭他的名声让他社死!除了班长他妈,我想不出第二个人。” “她虽然人离得远,但人兵法玩的溜儿啊,人能远程调兵遣将啊。” “还有那脏心烂肺的狗腿子甘当刽子手马前卒啊。” 张壮壮不置可否,只问周宇宁:“你昨天在班长家发生的事儿还有谁知道吗?” “就白珊珊和班长三叔,没别人了啊,白珊珊绝不可能。” 那真是班长他妈指使班长三叔干的吗? 或者班长三叔因为他们打包拿走了班长的所有值钱东西,对他怀恨在心于是施以报复? 周宇宁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假设是班长三叔来学校传的谣,”张壮壮分析道,“那他传了别人就信?” “哎呀你这个脑子灵光的怎么到了关键时刻转不动了!”冯卓急道,“还用得着班长三叔亲自跑学校里来传谣?他儿子就在咱们学校!” “可我问了他儿子,“张壮壮道,“他说不是他传的。” “他说不是就不是啊?杀人犯也没一个直接承认人是他杀的,这事儿铁定就是那孙子干的!我平时瞅他贼眉鼠眼的就不是个好货!” “那现在怎么办?” 俩人都看向周宇宁,冯卓在他眼前一挥手,“回魂啦!” “班长给你打电话了吗?”周宇宁只问张壮壮。 张壮壮冯卓两人对视一眼,得,他现在这是一心都在班长身上呢,根本顾不得他自己的事儿! 周宇宁现在的确一心都在班长身上呢,班长啥时候来电话他啥时候才能心放进肚子里,根本没精力会别的事儿。 然而你越不想会,是非却偏偏要主动找上门来,当晚周宇宁回宿舍睡到半夜,忽然有人偷摸摸上他床,在他身上乱摸还扒他裤子! 周宇宁当即一个翻身,一把将那人掀开,一声厉喝:“干什么?” “干什么?”那人还嬉笑着,臭嘴凑近他,“干/你啊。” 周宇宁登时热血冲头,飞起一脚,将人从上铺飞踹了出去! 他随之一下跳下床,啪地一下拍开寝室的灯,骤然亮起的灯管光线顿时引来好几道“干什么啊突然打灯?”“靠你要闪瞎谁啊?”的吱哇逼逼声。 那些声音里毫无困意,显然都并未睡着,都在等着瞧热闹看好戏呢。 “艹你装什么装啊!”被他飞踹下地的人恼羞成怒,立马梗着脖子朝他嚷嚷,“艹你个同性恋搁这儿装什么清纯啊!” “你们同性恋最他妈脏最他妈恶心!你不是老跟那个程砚初勾搭在一块儿吗,咋,他搞你就行,别人搞你就装贞节烈男?呸,以为谁特么乐意搞你啊,我就试试你到底——” 话没说完只听砰的一声响,是那人被周宇宁一把揪着头发脑门儿撞桌子上了。 那人还要骂,没来得及张嘴就迎面袭来一个下勾拳,再一看,鼻血横流了。 这人挺扛揍,横流的鼻血激出了他的凶性,顿时骂骂咧咧着还要再扑上来揍周宇宁,被周宇宁将手臂一擒连击颈下,这人便咣当倒地再也爬不起来了,只死狗一样趴那里哇哇大叫哭爹喊娘。 其他室友有坐那儿看热闹的,有看着周宇宁的,有过来帮那人止血的,有骂周宇宁的。 别人怎么逼逼周宇宁全不睬,他只盯着在那边下铺一下一下玩着打火机,同样盯着他的那个人,他们叫浩哥的。 刚他揍人的时候,估计那浩哥都在那儿玩着打火机全程旁观呢。 “行了行了死不了,号什么丧。”这个浩哥一发话,果然流鼻血那人哭声戛然而止。 周宇宁知道,那人只是浩哥派来的小喽啰先行军,来试他的底线的,试试他是硬还是怂。 果然叫浩哥的玩味地盯了他一眼,似笑非笑说了句:“呦,没看出来啊。” 转头朝那人不耐烦地吼了声:“行了别哭了,还睡不睡觉了?” 很快有人将地上的死狗搀走,浩哥没再说什么,但上床睡觉前又扭头盯了周宇宁一眼,那种好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猎物,“别着急,我们慢慢玩儿”的明晃晃的恶意,周宇宁看得十分清楚。 这眼神他熟悉,古惑仔电影里不少变态反派都是这眼神,他知道,这事儿没完,扒他裤子这出恐怕只是开胃菜,还有后招等着他呢 。 但他现在不能怂,不能露怯,更不能立刻夺门而出,那就暴露了他其实心里怂又怕,没他面上强装出来的这么强硬,那他刚才的一切“装腔作势”就都瞬间土崩瓦解了。 况且他就是现在出去能去哪儿?周宇宁一面心中飞速盘算着,一面上床面朝外快速躺好躬身防备,两眼在黑暗中高度警戒着,同时将自己因为愤怒和害怕而发着颤的手指全都藏进被子里,一丝也不露。 刚才这通强硬震慑,全靠班长教他的招数本能反击,以及cos古惑仔老大的演技撑着,其实他心里紧张又怕,但他绝不能怂! 明天就去申请换宿舍。 黑暗中他的视线鹰隼般扫视着四周,至少今晚他们不会再起波澜,又不是古惑仔,这里是学校是宿舍,他们不可能再敢有什么更过分的举动。 明天就申请换宿舍! 周宇宁次日找宿管大爷打听清楚了换寝手续步骤后,午休就去宿管处申请了换寝。 但宿管处说学生不能无故换寝,要求他给出正当充分的换寝由,他说室友霸凌他,趁他睡着时上他床偷偷摸他脱他裤子,还故意往他床上倒垃圾。 他早上一睁眼好像睡在垃圾堆里,床上被恶意倒了垃圾,什么果壳皮废纸团,恶心的鼻涕纸桶面盒,他第一时间就找宿管大爷拍了照留为证据。 “老师,垃圾现在还在我床上呢,您不信可以跟我去现场看一看。” 宿管处老师却不以为意,“他们是不是恶作剧在跟你开玩笑?你们这个年纪的男生最调皮捣蛋!” 恶作剧?开玩笑? “老师,是开玩笑还是恶意,”周宇宁压着怒火,“只要不是傻子都分得清楚,老师您只要跟我过去看一眼就清楚了。” 但宿管处老师推三阻四踢皮球,又说这种问题不归我们管,你去找你们宿舍楼的宿管大爷核查情况,又说找班主任反映情况。 周宇宁都要被他气笑了:“不是您说要求我给出换寝由吗?我说了您怎么又不受呢?” 第128章 第 128 章 你难道觉得喜欢同性很…… 宿管处老师:“不是都跟你说了?具体核查协调方面的事情你要找宿管大爷和你班主任反映情况, 经他们确认的确存在这个情况,出具书面证明,或者过来跟你一道说明, 你才能来申请换寝。” “再说了, 不是你能给出由,我们就一定能给你换寝的,宿舍床位十分紧张你不知道吗,不是随便谁来说想换就能换的,你就是由充分, 我们没床位换给你, 那也换不了啊。” 周宇宁:“老师, 那您能帮我查一下, 现在有空床位吗?” “嘿你这学生是听不懂话吗?跟你说好几遍了, 核查协调先去找你班主任和宿管大爷!没核查确定情况的,跑我这儿添什么乱?” “还给你查查有没有空床位?你当我们多闲,天天搁这儿等着给你们查空床位的?” 周宇宁:“老师,是您刚刚说, 就算我由充分, 没床位也无法给我换寝室,那查一下有没有床位,不是给我们双方都省了麻烦吗?” “如果没床位,我也不用去找班主任找宿管大爷核查情况了,不用再往您这儿跑一趟再麻烦您了,我直接就搬出去了,毕竟没床位,我找这个找那个核查证明了也白费呀,这不是在白白浪费时间吗?” 那宿管老师却不他这茬儿, 只管低头办公,好像当他是空气是放了个屁,也不知道他一个宿管有什么大业要忙。 见他还不走就来火了,质问他:“你这个学生怎么回事?你还杵在这干什么?我问你还杵在这儿干什么?核查调节找你班主任去!” 呵,周宇宁转身就走恨不能朝他脸上呸一口,这种人也配当宿管老师! 从宿管处回来就打下午第一节课的上课铃了,周宇宁一下课就去找班主任,结果班主任没来,等了一下午班主任也没来,周宇宁只好趁着晚休时间回一趟寝室先收拾行李。 他留了个心眼儿,先找了宿管大爷陪他一起上楼,上了三楼却叫宿管大爷迎面碰上个拿吹风机的男生,男生掉头就跑,宿管大爷一声咆哮就追了上去,叫周宇宁先回寝室,那帮兔崽子不敢怎么样,他马上就来! 周宇宁一看手表时间,得抓紧了,他先回寝室瞅一眼吧,有人他就外面等等,没人再进。 结果走到宿舍门口就发现,开着的门内那帮王八蛋撬了他的箱子! 往里望一眼正撞见一个人拿着班长送他的小王子水晶球在那儿掂量说这东西得值多少钱? 有人就说了,他亲戚就有一个这样的水晶球,一模一样的,是从香港迪士尼买的,只有香港迪士尼有,老贵了。 “怪不得小白脸喜欢男的,人家有钱啊,包养他啊。” 周宇宁一头就冲了进去,要抢回他的水晶球,结果争抢间那个男生突然就“手滑”了,水晶球砰一下掉在地上,摔碎了。 周宇宁怒火上头一秒双目充血,那帮人还叫嚣“要不是你突然来抢怎么会碎掉?都怪你自己!” “小白脸你瞪什么瞪?你再瞪一个试试?再瞪我就把你这些东西全摔碎!” 说着冲上去就要摔他的其他宝贝,被周宇宁猛地拽住胳膊,朝旁边狠狠一掼,那人登时鼻血横流! 又一个冲上来要揍周宇宁,周宇宁朝他膝盖狠狠一踢,那人一下就跪地上了,抱着膝盖杀猪一样嚎。 浩哥掰了掰手腕,正要冲上来揍他,宿管大爷终于赶来了,立马喝止了那几个:“干什么你们?打架呢?都给我住手!” 浩哥斜睨了宿管大爷一眼,完全没在怕的:“大爷,你看见我们打架了?上来就给人扣罪名,你没看见被打的是我们吗?是他打我们!是他打架斗殴!” 宿管大爷:“他为什么打你们?无缘无故就打你们?” 浩哥似笑非笑地慢悠悠道:“我也要问呢,他为什么要打我们?冲进来就冲我们动手!” “地上碎的东西怎么回事儿?”宿管大爷喝问几人,“是谁的?是谁打碎的?” “他自己打碎的啊!”王八蛋们道,“ 我们就是好奇拿起来看一眼,他一看见我们看他东西,突然就怒了,发了癫了,冲进来就揍我们,看看把我们打的!” 真是颠倒是非胡搅蛮缠的一把好手啊。 周宇宁也不跟他们啰嗦,当场就收拾行李搬走。 “你等着,”擦肩而过的时候浩哥阴笑着朝他说,“我会叫人收拾你的,老子小弟们今天流的血,会叫你十倍二十倍奉还。” “除非你别出校门,你只要出校门,就一定会发生很有意思的事儿。” 没会王八蛋的威胁,周宇宁拖着行李箱径直回了班级,晚自习班主任终于来了,他立马跟班主任反映情况,说他遭到了室友的霸凌。 结果班主任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你天天的是很闲吗?闲的还跑去跟人打架?看着不声不响的,你还打架!” “你说人家霸凌你,那你不也打回去了吗,你也没吃亏啊,那帮子混蛋玩意儿满嘴喷的粪,你还非要嚼吧嚼吧?” “你现在打也打回去了,寝室也搬出来了,跟他们又不是一个班的,以后避着点儿他们不就完了,你来告状想要干什么呢?想让学校处分他们?” 周宇宁简直要被班主任这种态度给激怒了:“他们难道不该受处分?他们这样霸凌同学难道是对的?” 这种程度的霸凌是受不到什么严重的处分,那来一个通报批评难道不应该? 班主任把茶杯重重朝桌上一撂,嗓门瞬间拔高几个度:“学校处分是按规章制度来的,不是你说他们该处分,学校就要处分他们!” “如果他们在学校里打架斗殴,那必须处分,如果他们在寝室里围殴你导致你受伤,那必须处分,现在问题是你先动的手,你打伤了别人,你身上没有任何伤,你要拿哪条来处分他们?” 班主任一脸他不可喻无取闹;“就因为他们辱骂你几句,你就动手伤人就要学校处分他们?他们怎么不骂别人就骂你?” “你自己先立身不正,你要自身没有任何问题,别人会无端来辱骂你?你难道觉得喜欢同性很光彩?还要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 一句话,彻底表明了班主任对于此事的立场和态度,也让周宇宁的满腔怒火再次狂飙。 他想到班主任也许不会为他出头、不会为他主持公道,就冲班主任一向看不惯他、屡屡针对他的尿性,没红包给班主任上供,就把班主任得罪大发了,直接把他座位发配到倒数第二排,周围巨人林立挡得黑板都看不见! 这还不够,排值日生,给他这组排的人全是屁活儿不干的刺头混子生,还故意恶心他似的安排他去当文娱委员! 是个人都知道文娱委员年年运动会元旦晚会啥的都要挑大梁,他一不会跳舞二不会排舞的让他怎么出节目?到时开天窗万人唾骂吗? 他擅长写写画画,黑板报这类倒不用他了,让他个一窍不通舞蹈的去负责排舞!这不擎等着招人骂吗! 他太知道班主任不待见他了,且班主任这人的人品素来不怎么样,骂学生都是用“把你们裤衩带子给我系紧了!”这种比出口成脏更流氓、更羞辱人的方式。 但他于情于都必须要先跟班主任反映情况,不能越级反映,不能给班主任任何反咬他的借口。 他没指望着班主任能帮他解决问题,只是流程必须正确。 但他万万没想到,班主任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非但不为他主持公道,还对他进行“荡男羞辱”! 好像他喜欢同性这件事本就活该受人诟病,别人怎么羞辱他都是应该的,他要为此感到羞愧! 他如果还有一丝廉耻心,就不该舔着脸来讨公道! 呵,周宇宁怒极反笑,直视班主任那对眼镜片后令人厌恶的嘴脸:“老师,我不认为喜欢同性有什么好羞愧的,同性恋是由基因决定,同性恋不是怪物,不是洪水猛兽。” “喜欢同性不是罪过,喜欢同性这件事没有伤害到任何人,没有做错任何事,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对同性恋群体喊打喊杀,以及排挤孤立,肆意进行言语羞辱乃至身体伤害,他们没这个权利。” “喜欢同性这件事,构成不了别人霸凌我的正当由。反之,这只是他们为了霸凌同学释放恶意找的一个借口罢了。” “他们会因为别人丑,因为别人胖,因为别人口吃,因为别人内向不爱说话,因为别人学习不好,因为别人家境不好,因为别人长得比他们美,因为别人比他们更受欢迎,因为嫉妒别人成绩好,因为嫉妒别人家境好……因为各种各样的由去攻击别人霸凌别人。” “只不过这次他们霸凌的由变成了,攻击同性恋,而已。” “我们丑,我们胖,我们口吃,我们不爱说话,我们学习不好,我们家境不好,我们长得美,我们受欢迎,我们成绩好,我们家境好,我们喜欢同性……所有的所有这些,从来不该是我们应当被他人霸凌的原罪。” “错的是他们,该感到羞愧的是他们。” “我绝不是他们施害的第一个,如果他们的行为不受到应有的处分和制止、如果他们不能够认识到他们的错误,我也绝不会是他们施害的最后一个。” “他们肆意霸凌同学有如恶狼,视其他无辜无助同学为他们宣泄恶意的猎物,从绵羊群里挑选出一个无力反抗的绵羊肆意妄为,放出他们心中的凶戾猛兽吞噬他人,行为与社会流氓混混无异,甚至更为恶劣,应受到校规校纪处分。” “若无处分,学生是否可以认为,学校认为他们霸凌同学的行为是正当的受校规校纪保护的,在我们学校,施暴者可以横行无忌,而无力反抗的受害者,只能忍气吞声忍辱偷生?” “学校是作恶者的保护伞吗?对受害者则不不睬不管不顾?” “无论我有没有打回去,都不妨碍这件事的性质是恶意霸凌!且我现在还受到了威胁恐吓,他们扬言要找人收拾我,让我别出校门,我的人身安全已然受到了威胁!” “面对性质如此恶劣的事件,老师您却说得如此轻飘飘,让我躲着点儿他们就完了,这该是学校应对霸凌事件应有的态度?” 第129章 第 129 章(修) 似乎除了挨打别…… 班主任完全没料到他这么个好捏咕的闷葫芦居然会说出这么掷地有声的一连串话出来!一时间被他句句逼问问得竟有些哑口无言。 “瞧瞧你这话说的!学校怎么可能是作恶者的保护伞!你实在是言过其实夸大其词了!” 班主任不愧是班主任, 姜还是老的辣,只愣怔几秒就迅速好了措辞。 “只不过是学生间小小口角,看看让你说成了什么样儿!好像分分钟该上普法频道了!” “你也曲解老师的意思了!我话还没说完, 你就连珠炮似的上来一通输出, 你也等老师把话说完啊!” “老师劝你息事宁人是为你好,欺负你的十一班那几个混子生你以为那么好处的?人家跟校外流氓混混有牵连的!” “这事儿不好办,老师跟学校只管得了学校里管不了学校外,谁能天天跟着你对你二十四小时人身保护啊?” “忘了你们前几届那个学长,不就是得罪了人, 年年高考前被打进医院高考都考不了, 你想当第二个他?” “一时出气处分容易, 你想没想过以后?后患无穷!老师和学校保护不了你一辈子!” “遇上他们那号人就得学会低头, 你一个普通学生能躲就躲得了, 就非得要跟他们硬碰硬?” “何况现在是你先动手打人,你要求老师为你出头,但这事儿寻根究底是你的错更大,追究起来你逃不了一个打架斗殴!无论什么原由你动手了, 你还是先动手的, 你觉得你没错?” “你要不是先动手揍了人,何至于人家恐吓你?现在知道怕了来找老师了,你动手揍人的时候想啥了?” “这事儿让你弄成这样,你倒找老师来给你擦屁股善后了。” 呵呵,周宇宁心里不住冷笑,真不愧是教语文的,语言的艺术掌握的真是炉火纯青啊,三言两语就把倒打一耙推卸责任避重就轻玩得滴溜转,过错方完全成了他了。 他这位班主任倒口口声声都是为了学生好、为学生着想、为学生打算, 现在还要为学生来收拾烂摊子擦屁股呢,高,真是高啊。 周宇宁:“老师,我动手是出于自卫,难道我当时什么也不做,任由他们肆意猥亵我欺辱我、土匪强盗一样砸烂我的东西吗?” “如果这次我忍让了,他们下一次下下一次只会更过分、更肆无忌惮地欺辱我,躲是躲不过去的,那我该怎么办?” “您觉得我自卫反击不应该,那我该怎么办?是不是我要打不还手被他们揍得一身伤、任由他们欺辱伤害,我才是完美受害者,控诉他们才是正当的?” 班主任马上把皮球踢了回来:“那现在怎么办?你告诉告诉我,现在怎么办?现在是你打了人!” “学校和老师只能约束得了他们在学校内的行为,我只能去跟他们班主任说一声,叫他约束一下他的学生,但校外呢?学校和老师管不到校外啊,你惹得这麻烦你让老师怎么办?你来告诉告诉我怎么办!” 班主任又老话重提,说前几届年年高考前被打进医院那个学长,说难道学校跟老师不心焦吗不想帮那个学生吗?他们帮不上啊。 周宇宁没耐心听他说那些废话,直接问:“我能报警吗?警/察询问时您可以帮我作证吗?他们确实存在霸凌我的行为,趁我睡着摸我扒我裤子趴我身上扭咕,构不成强/奸未遂也构成猥/亵了吧?” “朝我床上恶意倒垃圾,宿管大爷那里也拍了照了,可以作为证据。他们也存在恐吓我的行为,要找校外流氓收拾我,这种事儿警/察要管一管的吧?” 班主任却摇头一哂,眼睛片后的锐利双眼里都是对他太天真的嘲笑:“这种事儿你报警有用?你说有人家往你床上扔垃圾的照片,人家就扔了垃圾而已,这能构成霸凌吗?” “至于你说的扒你裤子啥的,你口说无凭你有证据吗?你要如何说服警/察相信人家存在猥/亵霸凌你的行为?” “你无凭无据的别说证明不了人家霸凌你,警/察真要来了问了,人家要说你先动手打人呢!人家伤还在身上脸上挂着呢!” “你伤不了人家一点儿先自损一万,长长脑子吧!这么一搞把警/察整来,你更得罪人家了!人家只会对你报复得更狠!” 周宇宁:“所以就什么也不做,任由他们欺辱霸凌?” “学校里存在这种跟校外流氓勾结的学生,俨然成了有背景有势力的校园一霸,想欺负谁就欺负谁,没欺负爽就找校外流氓帮他们欺负爽。” “如您说的前几届师兄,年年高考前被人打进医院,无计可施求告无门,这是正常的吗?这是我们文明和谐的法制社会应该存在的现象吗?” “这是校园啊,不是黑/涩/会啊,有这种黑/涩/会势力的学生存在校园中,其他学生成了他们可以任意欺凌宰割的羔羊,学校对其行为束手无策,无法为受害学生提供丝毫庇护,校园成了那些人肆意施暴践踏的乐园,这是正常的吗?” “这是个什么时代?是什么社会?为什么校园里允许存在这种渣滓学生?允许存在这种现象?” 班主任就不言语,哂笑了两声,仍用那副你太天真太可笑的眼神刮了他一眼。 班主任:“现实就是这么个现实,除非你转学,离了这个鱼龙混杂的小地方,去大城市,去管严格的省重点全国重点学校,去周围没有这些渣滓的地方。” “但你想得好,没有任何地方是真空的,完全纯净的,像你想象的那么好的,包括校园。你以为那些没有小混混出没的学校就没有霸凌了?就不存在霸凌现象了?算了,跟你多说你也不懂。” 班主任就挥苍蝇似的一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跟班主任说了这么一通,事情没有得到任何解决,周宇宁知道再说下去也是白白浪费时间,多说无益,班主任根本不肯帮他,只有自己想办法。 回到班级后,看见他拉着行李箱去班里,关心他的同学都问他怎么了。 得知他在宿舍遭遇了霸凌,大家都义愤填膺,乔奔奔和林榆马上邀请他去家里住。 “现在校外找房子不好找,你一时半会儿根本找不到住的地儿,”林榆对他说,“你得先有个落脚的地儿,房子再慢慢找,就先去我家住一段时间吧!” “去我家去我家!”乔奔奔抢着说。 “拉倒吧,你家还没我家地方大,他去我家更合适!” 两人battle了一轮,最终林榆以微弱的优势胜出,成功抢到了周宇宁。 拗不过他们的热情,周宇宁就一再道谢后,答应了去林榆家里暂住一段时间。 林榆家房子也很小,他房间里就是一张稍大一点儿的单人床,挤两个大男生很勉强,客厅里连张沙发都没有,周宇宁想睡客厅也睡不了,只能暂时先跟林榆挤一床睡。 林榆是个相当nice的男生,看不出他这么会照顾人,他自己主动靠里贴墙睡,让出外边的空间给周宇宁,非常体贴周到了。 只是,跟别人挤一床睡,和跟班长挤一床睡到底是不一样的,加上心里有事儿,周宇宁躺尸一样直挺挺躺到后半夜,才终于有些微的困意姗姗来迟,好歹能让他睡着一会儿。 谁知第二天,以浩哥为首的一帮人就来到他班级门口阵势十足地对他下战书。 “今儿个中午午休,我的人在外头等你。”浩哥双手插兜倚着门框,很嚣张地斜睨着周宇宁。 “你有两条路走,一,跪地求饶赔礼道歉,老老实实让我们揍回来,你那天打我们的,十倍奉还。” “要么,你也可以报警,让派出所的人来,不过嘛,你要是敢报警,”他恶劣地勾唇一笑,“那么揍你可就不只这一回了。” “老子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什么时候想揍你就揍你,老子也绝壁不会像这回这么好心提前通知你了。” “现在离午休还有三节课,老子对你很贴心吧,给你三节课的时间好好考虑考虑,你要选择哪条路。” “或者,你也可以有第三条路,你也找一帮人来,咱们看看谁能干得过谁嘛。” 话音一落,他身后那帮狗腿小弟就一通放声嗤笑。 周宇宁知道,他说这话是存心羞辱他,很清楚他这种老实巴交只会学习的好学生,怎么可能找得来什么帮忙打架的社会人,他要上哪儿去认识到那种人? 这就是他们之所以这么张狂、这么有恃无恐的原因。 说什么给他三节课的时间考虑或者找人,无非是想在心层面上折磨他击垮他! 就像恶劣的猫慢慢逗弄一只已被他逼入死胡同的老鼠,老鼠无论朝哪个方向跑都是死胡同,绝无生还,但猫并不急着一下弄死它,它要慢慢欣赏老鼠因此害怕焦虑恐惧、奋力挣扎,最终却依然无计可施穷途末路的徒劳绝望。 这大概会给浩哥这种人带来加倍的心快感。 周宇宁微微攥紧了拳,眼下似乎除了挨打,别无选择了。 第130章 第 130 章 神兵天降! “艹这帮孙子, 欺负人欺负到脸上了!”冯卓大怒着朝他奔来,“挨打是绝不能挨打的,他们想得美!我联系大龙, 他认识社会人, 让他叫几个人过来!” “他怎么认识的社会人?”周宇宁忙问,“别连累了他给他惹麻烦,祸是我闯下的——” 王青龙在他舅舅家火锅店打工,要是回头那帮混混去他舅舅家店里打砸闹事儿,那不是给人惹大麻烦了吗?! 他已经做好挨打的准备了, 虽然心里很怕——打生下来还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儿, 被社会上的混混群殴, 肯定跟被他爸他哥揍不一样, 脑子里一下就蹦出古惑仔电影里血腥可怕的群殴场面! 但事到如今别无他法, 怕是没有用的,豁出去了,不就一顿群殴暴揍吗?总不可能像古惑仔电影里那么恐怖。 撑死一堆街头混混,揍几下人家出了气应该就完了, 死不了人。 “放心!”冯卓打断他, “他认识的社会人要是摆不平,我也不敢找他啊,你心就揣肚子里吧,有我们在,绝不可能让你吃亏!” 说着上课铃打响,冯卓朝他比了个“安啦”的手势,急匆匆奔回了教室。 一连三节课,周宇宁都上得心神不宁频频溜号——虽然冯卓说得那样笃定,他还是担心会连累王青龙! 冯卓王青龙最讲义气了肯定会帮他, 可如果他们为了帮他打肿脸充胖子呢? 周宇宁现在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不禁后悔自己前晚为什么要那么冲动?! 也许他真的不该一时冲动动手打人,逞那一时之气,还把朋友连累了进来! 自己闯下的祸当然该自己一力承担,连累朋友就罪过大发了! 可惜冯卓并不给他一力承担的机会,中午午休,冯卓早早就等在了他们班门口,死活要陪着周宇宁一起出校门。 还不只冯卓,张壮壮也呼哧带喘地奔来了,俩人跟左右护法似的护着周宇宁出去,撵都撵不走。 出去校门果然就看见马路对面一群小混混等着他们呢! 他们仨就站在校门口这里,顾忌着学校门口那群小混混并不敢明目张胆地直接冲过来,对方抽着烟好整以暇地在对面等着他们,料定了他们不可能站校门口耗一中午。 等着等着有人不耐烦地大声嘲笑:“看见没那仨怂蛋?杵校门口一步都不敢挪!真特么怂货!这样的我一个揍他十个!” “哎你们说那仨怂蛋杵那儿,该不会是等人呢吧?难不成也叫一帮人来了?” “那就拭目以待,看看他们会叫谁来吧!” “仨怂货还能叫谁来?该不会是跟他仨一样,过来凑数壮胆子的弱!” 一群混混大声放肆嗤笑,鄙夷地朝他们这边狂竖中指。 “放心!”冯卓这边儿不住安慰周宇宁,“大龙说人能请来就一定能请来,估计是中午这会儿店里吃饭的人多一时离不开,等会儿他就来了!” 焦灼地等了好半天,对面朝他们扔烟头竖中指嗤笑的混混们都等得不耐烦了,不住朝他们嚣张喊话:“你们叫来救场的还来不来了?不会是临阵脱逃了吧!” “告诉你们拖延时间没用!老子火气叫你们惹上来了,攒下顿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冯卓颇有些心焦,面上硬撑着不住朝远处眺望,趁周宇宁不注意跟张壮壮对视一眼,四目相对,俩人心里俱都做好了决定——大不了人请不来,就他们仨一块儿挨揍呗! 三个抱团一块儿挨揍,总比周宇宁一个集中炮火挨揍的强,就算护不了周宇宁多少,那至少也能分担一部分火力呢! 落到周宇宁身上的拳头就能被他们卸去好几分力! 心里下了这个决定,抱了破釜沉舟视死如归的心,反而不慌了,胸腔里游蹿的都是“好兄弟有难同当”“干就完了”奋勇豪气! 豪气四溢中,远远地看见马路对面那头王青龙和两个社会人模样的“大哥”朝他们这边而来,冯卓的心瞬间就稳了! 周宇宁就眼睁睁看到,片刻前还朝他们仨喊打喊杀凶神恶煞的混混们,瞬间集体变了脸! 人还没走近就点头哈腰,好像老鼠见了猫! “大龙叫咱们过去!”三个男高中生急忙奔去马路对面。 两个社会人都不是彪形大汉长得也不凶恶,其中其貌不扬瘦削一男的,下巴朝周宇宁一点,就听他心平气和唠嗑似的朝那群混混的头头说:“这个弟弟,你们谁也不要再找他麻烦。” 那混混头头立刻连声“是是是!” “转告叫你们来的人,别再生事。” 混混头头又是一顿连声是是是,说一定会转告小浩,小浩是最懂事的,保证他今后绝对不会再生事!绝不会再找周宇宁麻烦! 又连连保证他们所有人都绝不会再找周宇宁麻烦! “道个歉吧。”瘦削男云淡风轻地说。 混混们马上集体转向周宇宁,齐刷刷朝他鞠躬道歉,连声说他们错了,请他原谅! 周宇宁都蒙了,傻眼了,跟做梦似的,怎么好像古惑仔电影照进现实了??? 好像里头老大出面平事儿罩着小弟的场面! 他真的不是在做梦吗?不是中二病犯了,分不清幻想与现实了? 周宇宁一愣神的工夫,再一回神儿,那群之前令他恐惧不安的混混,已经全都飞也似的遁走了! 他一个激灵,忙朝王青龙请来的两个社会人鞠躬道谢,人家只一摆手,转眼也走远了。 周宇宁望着那俩人走远的背影,还半天愣愣地回不过神——这就是真正道上的社会人吗?就这么四两拨千斤,云淡风轻地就把事情轻松解决了?! 怪不得古惑仔电影里的小弟,对大哥那么死心塌地。 “事情解决,咱们也走吧!”冯卓一搂他和王青龙的肩膀。 “可不是!”周宇宁急忙说,“肚子都饿了,咱几个好不容易聚个头,一块儿吃个饭吧!” “好哇,吃点儿啥好呢?” 周宇宁:“去王青龙他舅舅家火锅店吃火锅吧!” 冯卓知道他这是要请客的意思,没等他说话呢,王青龙已经抢先拒绝道:“吃啥火锅怪远的,咱就这附近随便找家吃吧。” 说着抬手一指一家门口有盒饭卖的快餐店,“我看那家就不错!” 但周宇宁坚持要去吃火锅,说好久没吃了巨馋火锅!说什么今天这顿火锅也必须整上! 话音未落他连车都打好了,几人拗不过他,到底去了火锅店。 火锅的热气氤氲中,周宇宁啪地举杯敬酒感谢王青龙,感谢他的天降神兵仗义相助。 “今儿要没有你,没有大卓和壮壮,要没有你们仨,我铁定是逃不了一顿狠揍了。” 仨人都忙摆手,“都自家兄弟,整这个景儿干啥!” “不是整景儿,”周宇宁就笑了,“刚那个场面,真跟做梦似的,我差点以为我在演古惑仔电影呢!” “我是闯了祸的小弟,你们是来收拾烂摊子救我的大哥,真的那一刻,神兵天降!你们就说吧,我没有你们可怎么办!” 几个人都哈哈笑了起来,“那是!你不能没我们,我们也不能没你,咱兄弟团少了谁都不行!” “都是自家兄弟,”周宇宁眼眶微红,“多的话我也不说了,都在酒里了!” “都在酒里了!”几个人一干杯。 “有我们在,不可能让任何人动你。”冯卓说,“再说了,你今儿但凡被动了一根汗毛,那班长不得打飞机来收拾我们啊!” 话出口才意识到不对,班长至今还杳无音信呢!冯卓忙一通插科打诨混过去了,大家扯七扯八嘻嘻哈哈。 周宇宁紧着给他们仨烫肉夹肉,王青龙忙叫他别忙活了,涨红着脸说:“今儿这事儿有啥好谢的,都是做兄弟的该做的!兄弟有事儿,要是干看着不帮忙,那还是兄弟了?要我有事儿,你们仨肯定也第一时间冲上来帮忙啊。” 他一摆手,意思这都不叫事儿。 “而且吧,”他红着脸朝周宇宁道,“我本来就欠你一次。” 周宇宁倒不明白他这话了。 “你忘了?小学五年级那回,你织的那毛线花不是得奖了吗,结果被刺头在班上质疑那花儿不是你织的那次。” 王青龙十分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吞吞吐吐道:“那次班长大卓壮壮他们,都帮你出头了说话了,连张孟我记着都帮你说话了,就我没有。” “人张孟那时候还没跟咱混一块儿呢,不像咱早就天天一块儿玩儿了,人一个外人都为你挺身而出了,我却没有,我当了缩头乌龟!” “我一直心里挺愧疚的,那次的事儿。我当时真特么怂啊,你说我那时候咋就那么怂呢?天天的就会欺软怕硬,结果朋友被欺负的时候,我怂得愣没敢出来说一句话,我特么的都瞧不起我自个儿。” “哎呀你说啥呢!”周宇宁急道,“那都几百年的事儿了,你还记着呢!” “八百年都记着呢!”王青龙闷头道,“关键时刻,我特么的当了缩头乌龟,对朋友一点儿不仗义,我八百年都原谅不了我自个儿。” “所以这回,”他抬头目光炯炯朝周宇宁说,“老天终于给我机会弥补你了,这回能帮上你,我真的超特么的开心!” “可不是!”冯卓一拍他肩膀,“终于让你挺身而出也当一回超级英雄了!我也当了把超级英雄,我也特开心!” “我也是!”张壮壮道。 周宇宁:“我更开心,有三个超级英雄保护我!上哪儿找这么好的朋友去!” 冯卓刷地举杯,“为我们的开心,干杯!” “干杯!” “对了大龙,”周宇宁问他,“你从哪儿认识的这么厉害的道上朋友啊?” 130-140 第131章 第 131 章 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那俩人一看就来头不小啊, 一露面就把那群小混混全吓跪了,请这种人出面帮忙,会不会害王青龙欠下大人情了? 以周宇宁这个普通高中生的一点有限的见识来推断, 社会人的人情没那么好欠的吧? “嗐没事儿!”王青龙一摆手, “他们是我舅舅的朋友,我舅舅跟他们有交情,走这一趟这都不叫事儿,就跟出去遛趟弯儿了!” “哇你舅舅厉害了,”冯卓马上道, “认识这么牛逼的人!” 王青龙朝后厨看了一眼, 跟他们小声道:“其实最开始我舅也不认识人家, 开火锅店嘛你们知道的, 要想顺顺利利开下去, 要么得上头有人有关系,要么就得结交这些社会上的人,不然三天两头的有人上门来闹腾,生意开不太平。” “我舅呢拿出了真心诚意跟他们结交, 他们这些真正混道上的也仗义, 你上道,他们就给面子罩着你,一来二去的,我舅还跟他们处得挺好,称兄道弟的。” “有回他们老大明哥的老妈夜里心脏病发急着送医院,家里没大人就两个小孩儿,吓得六神无主只知道哭,我舅给连夜送的医院,把老太太救回来了, 跑前跑后还陪护了一周,同病房的都以为我舅是人亲儿子呢。” “打那之后,我舅才真正跟人明哥有了交情,人明哥真正把我舅当了兄弟。” “怪不得怪不得,”冯卓连声说,“怪不得我跟你一说,你就说能叫来人,还保证能摆平!” “这点小事儿,在人眼里根本都不是事儿,那帮黄毛在人跟前连小喽啰都算不上,别说冲我舅面子,就我跟他们也混挺熟的了,都没用我多说,人就直接派了底下俩兄弟来走一趟了。” 虽然他说得轻松,好像拜托人家平这个事儿真的小菜一碟似的,但周宇宁心里很清楚,求人办事儿从来没有很容易的,甭管王青龙他舅跟人家交情多硬多有面子,那也是他舅的交情跟面子,不是王青龙的。 王青龙这回为了帮他朝人开这个口,这份恩情周宇宁肯定是记心里一辈子的。 退一万步,就算对人家来说真的只是举手之劳,那也实实在在是帮了周宇宁的大忙,光凭他自己,他无论如何也摆不平这事儿。 人家大佬眼里再上不得台面的小杂碎,对于他这个平凡高中生来说都是穷凶极恶难以对付的,普通高中生哪里惹得起干得过这帮人? 他又要上哪儿能认识收拾得了杂碎的这么厉害的社会人去? 今儿要没有王青龙,没有冯卓张壮壮他们的鼎力相助,他要么当场被打进医院,要么很可能就变成那位师兄第二,年年高考前被打进医院了。 周宇宁:“你们说这回的事儿,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碰杯三巡,周宇宁举着杯子喃喃:“说到底这次事儿是因为我打人引起的,班主任有句话说的也许有道,要不是因为我打了人,惹不出来后面这些事儿,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他一双眸子黯然垂下:“我当时就不该一时冲动打人。” “那你难道认怂吗?”冯卓立马道,“你当时如果认了怂,他们就知道你是怂包软蛋了,只会变本加厉地欺负你!” “也许不会有今天的找人揍你,但他们别的欺负方式你就能受得了吗?那些未必比挨一顿揍好受!” “你班主任说的就是屁话!都欺负人欺负到那个份上了,还不还手等啥呢?反而你动手震慑一下,让人知道你不好惹,才第一时间吓退了那些龌龊变态的玩意儿,才制止了他们的得寸进尺!” “这事儿你没错,你只是点儿背,被安排进了那帮烂人的宿舍,遇到一群比普通烂人更棘手的变态烂人而已,那些个垃圾、烂人找人麻烦是不讲道的,想欺负你就欺负你,你没招没惹他们,他们也照样会欺负你。” “错的是他们,凭什么我们要反过来反思我们身上有什么问题?不是我们没有问题、我们躲着是非躲着麻烦,就可以躲过被针对被刁难的!” “冯卓说得对!”王青龙一拍桌子,“要我我也当场打回去,我没准儿比你揍得更狠呢,奶奶的那帮王八蛋就是欠揍!该把他们吊起来上下揍来回揍!” “对了还没倒出空说这个呢,没想到啊,你还会揍人呢!” 王青龙朝着周宇宁啧啧称奇,上下扫了他一眼,仿佛又重新认识了他一把,啪地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周宇宁心虚地羞涩一笑:“是跟班长学的几招啦,唬人的。” “第一把夜里踹人下去的时候,我当时心里老害怕了,我一个人对阵一个寝室对我的发难,当时心里真一点儿谱都没有,完全不知道事情会有一个怎样的走向。” “我只知道我不能怂,不能退,不能露怯,硬着头皮死撑我也必须支棱起来一撑到底,要让他们知难而退。” “第二把他们打碎我水晶球的时候,我当时完全怒火上了头,什么害怕不害怕的,全不知道了,压根儿没在我脑子里过。” “大概就是因为上头,才超常发挥了一把。”周宇宁又一贯羞涩腼腆地笑了起来。 冯卓却越听越气,越听越为他捏一把汗,“你刚说错没错的问题,这事儿要追究错,源头上该追究把你安排进他们宿舍的那个该死的宿管!” 冯卓一拍桌子怒道:“就赖那该死的宿管!我不信宿管不知道他们宿舍全住着一堆烂人,不然之前的人为什么搬出去了,空出一个床位?竟然知会都不知会一声就把你安排了进去,简直是不顾人死活啊!” “你要出了事儿,他们脱不了责任!” “脱不了啥责任啊,”王青龙一砸巴嘴儿,“真要有学生出了事儿,人家宿管肯定推得一干二净啊,谁会上赶着来担责任啊,人家说个不知道,还倒打一耙怪你惹事儿,你有招?” “这事儿再往深了追究,源头在你们学校那儿呢,学校允许这样跟外面混混勾连的毒瘤学生存在学校里,这是症结所在!” “他们欺负同学肯定不是一回两回了,不信就没人反映过,不信你们学校不知道!” “学校肯定知道,”周宇宁说,“我们班主任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更不要说学校了。” “听我们班主任那意思,学校和老师都对他们无计可施,说管得了学校里,管不了学校外,就从上到下不作为,默许了他们勾结校外混混欺压同学的恶行了呗。” “学校就是帮凶,是助纣为虐!”冯卓愤愤不平,“这样的毒瘤早就该开除了!” “学校周围混混出没是吧,申请力量严打啊,让派出所的隔三差五就来巡逻啊,不信没招治他们!” “这还是学校周边呢,就敢这么猖狂了,这到底是谁纵容的?哪有那么多无计可施情非得已,就是学校软弱怕事儿不作为,扯什么乱七八糟的遮羞布?” “学校也是不好整吧,”王青龙喝了口酒叹了口气,“等你们出了社会就知道了,有些事儿真的是看着简单说着容易,但做起来处处都是坎儿。” “申请让派出所出动巡逻,不是那么容易的。” “你们那些校领导啊老师啊或许是真怕事儿,怕被流氓混混报复呗,这种心也是情之中的,谁愿意为了保护别人,不相干的学生而已,给自个儿惹一身麻烦惹一身骚呢?” “老师也好领导也好,都只是平平凡凡的普通人罢辽,遇到了事儿,他们也跟学生一样脆皮,一样是别人砧板上的肉。” “小时候我们以为,老师应保护我们,学校应保护我们,但长大了之后吧就发现,都只是普通人。” “不是为他们开脱哈,作为学校作为老师,保护不了自己的学生,这肯定是他们失职,但就是吧……” 王青龙寻摸了半天措辞,“就是在某些不可抗力量面前,都只是普通人。” “虽然这么说也有道,”冯卓道,“咱们也能解,老师跟学校都不是超人,他们也有他们的无能为力,但你是没听见他班主任对他放的那通臭屁!” 冯卓让周宇宁把他班主任那套话术跟大家转述一遍。 尽管周宇宁已经删繁去简尽可能言简意赅,还是把几个人都气个不轻。 “你们就说说吧,这是为人师表当老师的该说出的话?”冯卓听第二遍了依然怒不可遏,“这是妥妥的PUA,妥妥的帮凶帮霸凌者说话,捂受害者的嘴!” “喜欢同性咋地啦?犯哪条法律法规了?一没鲨人二没放火的冒犯到谁了?旁人有什么资格有什么权利站道德制高点上对他说三道四指指点点,还特么霸凌他?” “还为人师表呢,结果帮霸凌者说话,揪着受害者可劲儿谴责,让受害者反思自己的过错!” “做不到保护学生就算了,他还特么的对学生实施二次伤害,戴有色眼镜歧视人!简直心黑师德败坏!” “幸亏小宁宁没被他PUA到啊!” “得亏他是高中老师,这要是初中就碰上了这样的老师,很可能就被他牵着鼻子走了,按他说的认为过错都在自己身上了,人都得让他给毁了!” 冯卓一拍桌子:“客观的无能为力可以解,但主观的坏不可容忍!” 第132章 第 132 章 只此一次的人生活得精…… “说起来……”周宇宁看向大家, “你们好像从来没有抵触过我跟班长在一起这件事喔。” “嗐!这有啥可抵触的啊!”冯卓率先一摆手,“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我们大家伙儿早把你俩这秤不离铊铊不离秤的样儿看习惯了!” “你俩要是哪天分了不在一块儿, 各自跟别人好去了, 那我们才是真的膈应不习惯!” “就是就是!” “爱情分什么性别?喜欢谁就跟谁在一块儿,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这是生而为人的自由!” “更不要说身为你俩的朋友,朋友是用来干嘛的?就是用来托付后背两肋插刀的,哪怕全世界都与你们为敌, ”冯卓把胸膛拍得啪啪响, “我们也铁定站你俩这边儿对抗全世界啊。” “你俩别说只是想要在一起, 你俩就是想飞天上月球我们都支持到底!” “没错!支持到底!” 他们这边儿吃着吃着, 隔壁桌来了桌客人, 王青龙舅妈立马呼喝着王青龙去上菜招呼客人。 王青龙刚吃到一半儿就放下碗跑东跑西忙前忙后。 等他好不容易忙完,刚坐回来,屁股刚挨着椅子,他舅妈又喊他去后厨刷碗!言语间还嗔着他懒! “他们家没有专门负责刷碗的阿姨吗?”周宇宁诧异极了, 悄声问冯卓, “怎么忙大堂的还要兼顾后厨刷碗?” 干脆把一个人劈成八瓣子用得了呗! “这才哪儿到哪儿,”冯卓也悄声跟他说,“大龙说好听了是人家亲戚,说难听了就是块砖,哪里用哪里搬,什么脏活儿累活儿全找他。” “看见没那边儿负责收银的?那也同样是他家亲戚,还有那个翘着二郎腿玩手机的服务员,是他舅妈那边儿的亲戚,还有那边儿那个, 逮着个空就偷懒的,人家那几个才是皇亲国戚,各个活儿轻巧得很,忙成陀螺顺脸淌汗的,就大龙一个。” “完了还对他呼来喝去的,态度贼不好。”冯卓朝他俩一努嘴儿,示意他俩瞧瞧那头王青龙那舅妈的嘴脸。 周宇宁和张壮壮只看了两眼,俱都二脸愠怒。 “怪不得上回我跟家里亲戚来他家吃火锅,”张壮壮说,“消费了三四百,大龙想赠送我们一小盘凉菜都做不了主。” 王青龙在他亲舅舅家火锅店里的地位处境,哪里像一个亲外甥啊,连普通服务员都比不上。 之前王青龙还跟他们说,他舅舅回头要开分店让他去当分店店长呢!几个人扫了一眼店里那几个清闲的皇亲国戚,心里俱都七上八下。 真有那么好的事儿,还能轮得到王青龙吗? “回来啦回来啦!”王青龙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你们吃啊,不用等我!” 看见好朋友们的神情,欲言又止的样子,王青龙憨笑着摸了摸大脑壳嗐了一声:“嗐,我在店里天天都是这样的,我都习惯了,你们不用为我上火担心,这都不算事儿。” “这也算历练了,如今店里各个工种的活儿我都驾轻就熟了,心里门儿清。”他凑近了几人小声道,“等我以后当上分店店长了,立马就能上手,手掐把拿!” “不过……”又一杯酒下肚,王青龙露出一个苦笑,“我这分店店长……不知猴年马月能当上了。” “谁让我没啥本事呢,学习实在不是那块料,念也念不下去,也不知道自己能干啥,除了在我舅这儿打工,我也不知道能去哪儿。” “之前我听人家说去南方打工还挺心动的。”王青龙朝他们笑了笑,“不要求学历,去厂子里下车间当工人,一个月好几千块呢。再加上加班费就更多了,比我在这火锅店挣的多多了。” “但我又一想,背井离乡的跑那么大老远,一年都回不来一趟,多少还是放心不下家里,有个啥事儿我都鞭长莫及。” 不如就守在家里安安稳稳的,让爸妈也有依靠,在外边儿打工挣再多,不如在老家当个小老板来得稳定舒服,那外边儿的钱也不是那么好挣的。 只是……现在想当小老板的愿望怕是渺茫了,舅舅嚷嚷着开火锅分店嚷嚷了好几年,光听吆喝了不见响动,前一阵儿舅舅又说想开麻将馆了! 就算开火锅分店还有希望,那分店店长也够呛能轮着他了,舅妈家的亲戚小子好几个虎视眈眈呢! 原先店里帮工的就他一个,他舅舅口中“作为未来分店店长培养”的人选就他一个。 但最近这半年多来,连三接四的这个也来那个也来,都是他舅妈娘家那边儿腰杆子很硬的亲戚,各个都后来居上了,把他排挤的都没边儿了,真有这分店店长的好事儿人早争着抢着了,他能抢得过人家? 王青龙这阵子是越干心越灰,什么小老板啊那是做梦,他就一帮工的! 又不好离开,当初是承了舅舅的恩情才有这么个糊口的地儿,舅妈天天说店里人手不够忙不过来,他哪能走?那成啥人了? 舅舅也老说以后要开这店开那店的还要用他,从前他家最困难的时候他舅是出了大力帮了大忙的,如今他舅要用到他了,他却拍拍屁股走了,那不成忘恩负义的白狼眼了? 况且离了这儿,他又能去哪儿?他又能干啥?他什么都不会啊。 周宇宁:“大龙,你还记得咱们中考完的暑假,畅想过的那家老友餐厅吗?” 周宇宁跟他讲:“你当时还说,你也能当这间餐厅的大厨之一,班长负责学神靓炒那一摊子,你负责东北菜这块儿,让每一个进店的客人都吃到咱大东北的地道美味,让每一个客人都感受到咱大东北的热情好客。” “你说你什么都不会,这话我们可不同意,别的不说,你起码会做菜啊。你会做,还喜欢做,我觉得你在厨艺上也有天分,你有没有想过报个厨师学校学习一下呀?” “出来以后当厨师,干好了去五星酒店当大厨,比在你舅舅家火锅店帮工可挣的多多了。” 周宇宁接着道:“这几年厨师学校老火了遍地开花,常青市就有一家呀,你去那儿学离家还不远,周末放假的时候火车大巴不到一小时就能回家了,也不耽误照顾家里。” “我看这主意行!”冯卓立马说,“我早就想说这个话了,大龙你老在这儿这么混着不是个事儿啊。” 他看了眼四周,凑近王青龙低声说:“你舅就是给你画大饼呢,拿胡萝卜吊着你呢!咱做人是得顾念恩情,但也得为自己将来打算打算呐,眼看着这里希望落空了咱就得及时止损,想挣钱,咱就好歹得有个一技之长啊是不是!” “你不想走远打工这很能解,那咱就就近呗,看那电视广告上又是厨师学校又是挖掘机学校的,学出来都能赚钱。相比开挖掘机,当厨师更适合你,小宁宁说的对,你有这个天分呐。” 张壮壮也激情复议,举双手双脚赞同。 “厨师学校……听着是挺好,但是……”王青龙挠挠大脑袋,“但去了那儿,不还是得学习吗?” 他实在不是学习那块料啊,但凡能学的下去,他也不会初中毕业就不念了。 坚持到初中毕业都是他的极限了,上学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受刑,他看见学校就犯怵! 厨师学校那也是学校啊! 上学他都上不好,去厨师学校他就能上好了吗?万一到时坚持不下去,学费还赔进去了,完了一事无成,那可咋办呐! “但你进去学的不是课本,是实操啊,”周宇宁急道,“是颠勺学做菜啊,肯定没上课听讲写作业那么难熬的!” “厨师学校虽然也叫学校,但肯定跟别的学校不一样啊,你怵学校月考晕试卷,但让你做菜考试你还怕吗?” “而且你想想咱们的老友餐厅!”周宇宁亮出杀手锏,“等你从厨师学校出师了,你到时可以去大酒店大饭店当大厨,也可以自己当老板,开起咱们的老友餐厅啊!” “咱自己当老板,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不用再被任何人呼来喝去。” “到时你当老板,我们给你入股当股东,经营的事儿我们都不插手,全都你一个人说了算,我们就跟着你白赚钱,你带着我们发大财!” 冯卓张壮壮都哐哐点头。 周宇宁:“然后咱们还拥有了个好友团聚的大本营!有空大家都去店里坐一坐看一看,咱‘一把火’乐队上去演唱演唱,六个人没法时常凑齐也没关系,谁能到谁就上去唱,反正咱们总归有个能常回家看看的这么个地方。” 又能赚钱,又能大家时常聚聚维系友谊! 周宇宁这番话不是为了给王青龙打鸡血,一时热血上头的说辞,不是一厢情愿一时上头的乌托邦,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早在他们暑假那次畅想过老友餐厅之后,他就跟班长聊过这个话题,他俩真的有认真考虑过,真心觉得这个以后大家合伙开间餐厅的想法不错,且是可行的,还能成为维系大家情谊的一个纽带,未来还能将大家凝聚在一起。 起码有个大本营能经常聚一聚,他们这些朋友就不会走散,无论从现实实际出发、还是从感情情怀出发,开家老友餐厅都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想法。 他俩也都想给餐厅入股,如果老友餐厅真能开得起来的话。 虽然世事多变,像现在班长就离他们而去了,以后的事没人说得准、没人想得到。 但纵然以后世事多变,未能如他们畅想的这般六个人聚齐在一起,一起合伙开那间老友餐厅,那起码也是给现阶段的王青龙一个小目标、一个为未来奋斗的由,一个驱动力。 可能王青龙之后厨师学校学成了,出来去米其林餐厅、五星级酒店当大厨了呢,或者中途有别的机缘、别有一番作为,可能未来他们六个人无缘开起那间老友餐厅,那都没关系,起码给了现在的王青龙一个为美好未来奋斗的超级动力。 能给他一个出去看世界找目标找梦想的机会,一个发现自我实现自我价值的契机。 年轻人的机会永远在大城市,在外面,不在他们这个落后闭塞的小县城。 现在他还这么年轻,未来该是有无限可能的,不应该小小年纪就囿于恩情囿于人情囿于这样那样的由而放弃自己,蜗居在这么个小地方混日子得过且过。 当火锅店小老板小富即安的生活听起来也会很不错,但既然此路不通,就只能及时止损改变赛道。 冯卓说得对,人不管到什么时候都得有个一技之长,有一技之长就有立身之本,就用不着求人靠人,到什么时候都是自己最靠得住。 总之他希望王青龙能够走出去,走出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走出去多学学东西,走出去为自己的人生多思考思考,走出去拥有逆天改命改变人生的机会。 走出去,让只此一次的人生活得精彩,不留遗憾! 王青龙听了他的话,狠狠心动了! 第133章 第 133 章 终于等来班长电话!…… 既有了一个奋斗的目标, 又为能有这么个好朋友时常相聚的地方狠狠心动了! 王青龙最舍不得的就是这群好朋友,这一二年他时常脑子里转的一件事就是——以后他们考大学都考走了,慢慢的就断了联系了, 再想不起来他这个朋友的时候, 他该怎么办? 说起来他活到今年十七岁的人生,一直活得浑浑噩噩得过且过,他没有过什么很渴望的东西、很想要实现的事情,没有过什么奋斗的目标、梦寐以求的明确的前进的方向,就是随大流, 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连随大流都没有随到底, 半路他就下了船, 脱离了大部队。 但他清楚地知道有一件事他很在意, 就是跟他们五个人的友谊。 他可能是他们之中最怕跟大家走散的那个人吧, 也是事实上最容易跟大家走散的那个。 想到以后跟大家走散,他就心里这个不得劲儿。 在星海旅游的时候,买了那个团魂纪念物贝壳口哨的时候,大家说, 以后我们每次出来集体旅游一次, 都要买一样这样的纪念物的时候,他完全没敢搭腔。 还有以后吗?他们也许还有,但他应该没有了。 以后都是两个世界的人了,渐行渐远天壤之别,大家还想得起叫上他一块儿旅游吗? 就算他们想得起,他也未必有机会一块儿去啊。 他们去的地儿,他也未必去得起。 就算去了,也未必还能玩得到一块儿去吧。 穷人跟有钱人注定玩不到一块儿,就像他们这次去星海那晚吃的海鲜大排档, 旁边桌点的全是鲍鱼生蚝大闸蟹,啥贵点啥,他们这桌穷学生只吃得起炒虾扇贝海螺蛤蜊。 但他们一样吃得很开心,因为他们每个人吃的都一样,穷也是大家一起穷,穷也有穷的开心,所谓穷开心。 但以后跟朋友们拉开差距了,再出去一块儿吃海鲜,朋友们要顾忌着他经济能力有限,可能为了顾及他的面子自尊明明能点一桌子鲍鱼生蚝大闸蟹,却委屈自己陪着他吃炒虾扇贝海螺蛤蜊。 又或者朋友们想请他吃顿好的,请他吃鲍鱼生蚝大闸蟹,那吃了这一次,下次他就不会再去了,不然不成了占朋友便宜了吗? 如果朋友间不能有来有往,如果他给不出跟朋友给的同等价值的东西,无论物质层面还是感情层面,那么友情肯定是没办法长久维系的。 他其实也做好了心准备要跟大家走散了。 可只有老天爷知道,他真的很想很想以后跟大家经常一起旅游,每隔个几年大家就聚一次,一块儿出去玩一次,每一次都跟星海游那次一样开心,甚至比那次更开心。 那以后他要真开起这间老友餐厅,未来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更多更多年,他们这群好朋友能一直在这间餐厅常常相聚! 一起合伙赚钱一起嗨歌欢聚一起追忆往昔一起相互陪伴!岁月更迭时代变迁但好朋友们永远不散,那是件多好的事儿啊,想想都热泪盈眶! 就他自己的职业规划而言,上厨师学校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直以来其实他心里都知道,他跟他的好朋友们不一样,学习不好就算了,连个特长也没有,没有一样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干啥啥不行,炫饭第一名。 而且,跟他们都有自己的目标、梦想,知道自己以后想干什么不一样,他没有目标,没有梦想,完全不知道自己以后想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跟他们比,他就是一条没有梦想的咸鱼。 他想过的可能也就是咸鱼生活吧,就不用太为生活奔波,平平淡淡小富即安那种。 这也是他能力范围内力所能及唯一能够得到的生活。 等手里有了点儿钱,老婆孩子热炕头,到时有家有工作,爸妈生病自己能出得起钱给他们治病,不用为了治病钱发愁只能等死,这就是他能想到的想生活了。 原先他以为呆在舅舅家火锅店打工,可以实现他想要的这种想生活,但现在他清楚是不能了,周宇宁冯卓他们说得对,继续呆在舅舅家火锅店,只会蹉跎人生,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们一番话令他醍醐灌顶,王青龙一下子找到了奋斗的方向,他要上厨师学校,他要开起这间老友餐厅! 以后自己当老板赚钱过蒸蒸日上的好日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仰人鼻息靠人过活,他要自己当老板,靠自己! 还能跟好朋友们继续在一起! 当晚找到目标的王青龙一躺上床就呼呼大睡了,另一边躺在床上的周宇宁则辗转难眠,脑子里不停回放着白天惊心动魄的一幕幕,从担惊受怕到破釜沉舟到戏剧性的峰回路转,这事儿最终的解决,还是靠魔法打败的魔法。 要没有王青龙请来的社会人出面搭救,他都不敢想现在他会是什么情形,是不是躺在医院里,被打得鼻青脸肿,腿上也打着石膏,连课都要耽误几天没法儿去上学…… 总之肯定是没法儿像现在这样什么事儿都没有,安安稳稳地躺在这里的。 这次实属是他幸运,他有好友们作为他的后盾,为他撑起了一道强力保护伞。 身旁的林榆已熟睡,周宇宁又小小幅度地悄悄翻了个身,两眼直直盯着天花板,纷乱如麻的脑子里忍不住想,在他们这样鱼龙混杂到处有道上人社会人流氓混混出没的小地方,被混混盯上了欺负了,似乎除了找来更厉害的混混镇住他们别无他法。 普通小老百姓无权无势,既不认识乡政/府派出所的人,也不认识道上的人,完全没有任何势力靠山能给自己撑腰的普通人,遇到如混混欺压这种事,除了忍受认怂,似乎真就别无他法了。 这可能就是像他们这样的小地方自有运行的一套潜规则,一些让人无可奈何的社会阴暗面,除了服从规则,要么以势压人,没有任何别的解决办法。 所以班主任口中那个前几届的苦逼学长,连着几年高考前都被人打进医院也别无他法,最后只能被逼得全家搬走,连他们省内都不敢呆,只得搬出省。 也不知道搬走之后是不是就摆脱掉了那些流氓混混的纠缠,彻底的永无后患了。 周宇宁眼睁睁瞪着黑暗中的天花板,这一层新的认识,让他更加想要逃离这个落后的小地方了。 这种动不动就要搬出关系势力才能平事儿解决问题的小地方; 这种的手可以伸向任何地方、混混们可以肆无忌惮欺压人、欺负了你你也只能受着的小地方; 无权无势的普通人一旦不小心招惹了是非,只能靠忍气吞声吃亏认怂甚至丧失尊严才能苟安的小地方,他强烈地想要逃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地想要逃离。 又翻了个身,闭目良久还是睡不着,还有件事困扰着周宇宁的神经——打人这件事忽然让他惊恐地发现一个问题,他身体里是不是也存在暴力因子,像他爸他哥一样的暴力因子? 不然怎么解释他当时打人打得那么顺手? 尽管是在浩哥那帮渣滓一再突破他底线不断激怒他的情况下,可他出手也未免太利落了些! 是跟班长学过几招没错,还是很有杀伤力那种,他也练得很娴熟,但他此前从未跟人打过架,从未揍过人,他没有过实战经验,就是跟班长过招玩过而已。 可这次反击揍人,他后知后觉到,自己出手怎么那么利索狠辣呢?简直一招制敌。 那帮烂人说他下手狠,也许不全是对他的诬陷,他好像下手真挺重的,尤其对方故意失手砸碎班长送他的水晶球时,他当时只觉轰的一下热血冲头,满脑子只想揍人鲨人,简直差点儿智全无。 回想起来,他当时好像根本没犹豫,没任何生手的迟疑顾虑,甚至没收着劲儿,一拳就砸了过去,一脚就踹出去了,哪儿狠他打哪儿! 连冯卓王青龙他们事后听说都被他惊到了,还调侃他是小白兔逼急了终于暴起咬人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小白兔逼急咬人浅浅反击一下,他反击那几下都快赶上豹子扑人了 。 周宇宁现在越是复盘越是恐慌心惊,他身体里该不会也有跟他爸他哥一样的暴力因子,一朝被激发唤醒,以后也会变成他爸他哥那样的人??? 一情绪上头就对人拳打脚踢,进而失控那种人! 不!他万万不可以变成他们那样的人,绝不可以! 不太平的一周一天接一天地慢慢捱过,周末终于在周宇宁的苦苦等待中姗姗来迟! 一大早周宇宁就跟黏糕一样黏去了张壮壮身边,恨不得跟他寸步不离,就为等着班长的电话啥时候来。 等啊等,从早上等到九十点钟,从九十点钟等到快中午,等得焦灼等得气闷等得望眼欲穿,等到班长电话终于打过来的时候!周宇宁接起电话的一瞬手都在控制不住地微微发着抖。 “班长!你还好吗?你现在在哪里?你真的去寄宿学校了吗还是去了哪里?!” “你是不是被押送去了什么奇怪的地方?是不是被你妈限制了人身自由?她把你关起来了?你快告诉我我去救你!” “不不是,”周宇宁握着手机语无伦次,“我报警去救你!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不许瞒我!” “我没事。”手机里只传来程砚初疲惫嘶哑而简短的声音,“你别担心,我很好。” 只几个字,隔着电波传来的声音微微失了真,却当场就让周宇宁心里一揪一痛。 班长的声音好嘶哑! 他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134章 第 134 章 照片里他俩在接吻 未及开口就听见班长先问他:“有没有人为难你?” “我三叔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别怕宁宁, 别怕。” 周宇宁手指头在裤缝上狠狠一揪,喉头发紧,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缓了好半天方挤出堪堪正常的声线:“你为什么会问我, 你三叔他们有没有为难我?” “你还没说你这段时间在那边都发生了什么!”周宇宁眼眶发红,“你快说啊他们都把你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果有人非法拘禁你你就告诉我,我报警把他们都抓走!” “谁敢对你做任何不好的事我把他们通通抓走!” “没有。”程砚初轻轻的两个字,就让电话这头失控炸毛猫儿般的周宇宁一秒安静了下来。 就听见班长用那把让人心疼的嘶哑声音一如既往温柔地跟他讲话,语调缓慢地轻声安抚他:“没发生任何事, 我只是重感冒一场, 还没好, 所以嗓子有些哑, 这不是照顾我姥爷上了把急火……” 周宇宁的注意力果然一秒被他带跑偏, 急急问:“你姥爷的病情怎么样了?” “已经度过危险期,转回普通病房了,不用担心。” 似是怕周宇宁继续追问他的情况,程砚初话头一转道:“之所以问你我三叔, 是因为, 他偷拍了咱俩的照片发给了我妈。” 什么??? 周宇宁一秒瞳孔紧缩,下意识攥紧了手机:“他拍了什么照片?” 不对啊!他俩在外面没有过什么亲昵的举动能被人拍成照片借题发挥的啊。 “他在咱家楼下拍的,”程砚初用嘶哑的声音慢慢道,“咱俩在窗前拥抱的照片。” “那张照片拍摄的角度很刁钻,看起来就像……就像咱俩在接吻。” 周宇宁的脑子轰的一下。 怪不得! 怪不得班长他妈妈会顷刻之间疯球了! 怪不得一下惹来了他妈妈的雷霆之怒! 可是等等!他俩啥时候在窗前拥抱了??? 啊!周宇宁脑子里劈过电光石火——那应该是有天他和班长俩在家里刷题刷累了,就一起站到窗边眺望了会儿远方休息休息的时候。 休息时他习惯性地把脑袋枕班长肩膀上了。 就是班长离开那天的……三天前的事情! 回想起个中细节前因后果,周宇宁登时气得五雷轰顶——他俩当时什么都没干,只是累了,脑袋枕了肩膀一下, 单纯地靠着休息了一下,竟然被恶意拍成了接吻照片! 天杀的班长三叔! “所以都赖我,”程砚初嘶哑的声音里难掩满满的自责愧疚,“又是我连累了你……” “什么连累什么又赖你,”周宇宁马上朝手机里喊,“明明是你三叔狗逼不做人!” 那头班长又要跟他说什么,话没说出口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周宇宁急道:“你别说话了!” 嗓子都哑成这样都咳成这样了还说什么呀! “你不要说话了,我说你听!”周宇宁揪着一颗心急急道,“我这里一切都好,你不要担心,大卓大龙他们都在我身边呢,天王老子也别想为难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别管,先把身体养好是正经,让这破感冒退退退!等你感冒好了我们再聊,现在什么都比不上你的身体重要,照顾好你的身体最重要!” 周宇宁攥着手机顿了顿,一堆话在脑子里在喉咙里过,最终只问出了最紧要的一句:“你感冒好了还能打电话来吗?或者我打电话给你啊!” “能的。”程砚初在那头气刚喘平,很慢很慢地说,“我给你打电话,还打壮壮的号码。” “好!”周宇宁马上道。 还有千言万语要说,有无数询问无数叮咛要跟班长说,刚才问及班长的现状他根本只字不提一语带过企图蒙混过关,傻子也知道这里头肯定有事儿! 可班长明显不想说。 还想问问班长在那边待得怎么样,饮食怎么样,有没有起湿疹拉肚子,天气体感怎么样,有没有晒伤中暑,新学校怎么样,新同学对他好不好,老师对他好不好…… 南方大城市那边的教学进度肯定跟他们这边不一样吧,用的教材估计都不一样!虽然班长是尖子生,但这乍然一过去,有没有跟不上有没有不适应…… 他初来乍到的口音也跟人家不一样,听不听得懂南方同学和老师讲话?会不会听人家讲话跟鸭子听雷一样?那里的同学有没有私下里讲方言故意不让他听懂排挤他…… 还有班长寒假的时候会不会回来?到时候能回来过年过假期吗…… 他有好多好多好多话想要问班长,想要跟班长说,可此刻周宇宁是心中千言万语口中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好像有东西堵着他喉咙,攥着手机的手越捏越紧,喉咙也越来越紧,一个字都挤不出…… 良久,似乎听到手机那头一声轻轻的叹息,班长嘶哑的声音传来,慢慢重复着之前那句,“别怕宁宁,别怕。” “放心,一切有我。” 浩哥那帮人的事儿被摆平了之后,校园里关于周宇宁是同/性恋的风言风语却愈演愈烈,甚至有传言说他私生活混乱! 长得一副清纯样子,背地里玩得多乱多脏! 学校里披个好学生的皮,放了学跟谁都搞,只要是个长得还行的男生他就往上扑! 冯卓张壮壮他们四下揪传谣的源头,自个儿头发都要揪掉了死活就是揪不出来! 周围同学对周宇宁的态度已不仅仅是猎奇的指指点点交头接耳,所谓无风不起浪,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关于他的负面传言越来越多说得有鼻子有眼,已经有相当一部分人认为他八成就是有问题! ——传言或许有夸张之嫌但总不能无中生有吧?不然怎么不传别人就传他? 还传这么久传得这么沸沸扬扬言之凿凿! 他本来就长得好,一向有女生缘,像他长得这么好的比女生都好看的男生,本来就十个有九个都不会是什么无辜良善的良家妇男! 越是像他这样儿的,越是会装出一副清纯无辜的样儿来蛊惑人! 渐渐的就有同学把对他的厌恶表现在了明面上,这天连跟他一直关系还不错的男同桌都开始在课桌上搞楚河汉界,周宇宁写着写着卷子,胳膊不小心过了界碰到了他胳膊,男同桌立马嗖一下撤走胳膊,身体光速远离了他,对他仿佛避如蛇蝎。 周宇宁当时就惊愣在原地。 戴眼镜的男同桌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头了,跟他说了句抱歉。 但抱歉之后紧跟了一句:“我不是针对你,我只是觉得同/性恋有点恶心,下意识的就让我……抱歉,我对你没有任何成见,我只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本能。” 然后下一节课,眼镜男同桌就把他的课桌椅搬走了,连人带桌搬去了隔壁组的一个空位,彻底远离了周宇宁。 周宇宁身边的座位一下空了,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陡然空出来的一片空间仿佛是一记最响亮的耳光,啪啪告诉他,何为失道寡助,何为孤家寡人。 周宇宁只觉得心上被砸了一记重锤似的,猝不及防的。 起初半天回不过神儿,还觉不出痛,之后就觉得越来越痛,钝痛难忍。 对着诋毁中伤他的班主任,他能第一时间据力争,对于学校里包括班上同学对他明里暗里的指指点点不善眼神,他也可以假装不知道不在乎,可他直到这一刻才深刻认识到,原来身边的朋友对他的厌恶和嫌弃,对他的伤害,可以有这么大。 好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其实眼镜男同桌对他说的话算不上多么过分,不管他心里对他是真有成见假有成见,起码面儿上说对他没成见没想针对他,而有些别的同学干脆就直言直语,说对他就是有成见就是针对他,因为看见同/性恋就觉得生不适就感到恶心! 他不明白,他究竟惹怒别人什么了? 他是喜欢班长,也许他真是个喜欢同性的同/性恋,可他跟班长在学校内外从未有过任何过于亲密的举动,更无任何伤风败俗越界失分寸之处,什么小情侣大庭广众搂搂抱抱不讲公德辣眼睛的行为举止,他们从没有过! 他们在外清清白白,纯洁得比蒸馏水还纯,从来别人只当他们是一对再普通不过关系要好的哥们罢了,他不明白他怎么就会对别人的冒犯这么大? 他碰巧喜欢上了一个同性而已,他究竟冒犯到谁了? 还是仅仅是他喜欢上了同性这件事,对别人来说就已经是一种冒犯,不可饶恕的冒犯? 那些人难道都是道德标兵都是什么极端精神洁癖的卫道士吗? 精神洁癖可以有,可他们难道洁癖得连脑子都没了吗? 传言里那些完全子虚乌有胡编乱造一看就假得一批的东西,别人说了他们就信就照单全收?一点儿没有自己的脑子和判断力? 就因为听说同性/恋这个群体如何如何的不好乃至恶臭,所以他这个刚巧喜欢同性的,就被自动划归为恶心和变态,即便那些恶心变态行为他一个都没有? 就因为他刚巧喜欢同性,所以同性/恋群体的那几宗罪也自动挂名到他身上,什么屎盆子都可劲儿往他头上扣? 荒谬,简直荒天下之大谬! 第135章 第 135 章 干脆叫他男狐狸精吧!…… 可悲可恶的是, 周围相当一部分人似乎根本没发现这样做有什么荒谬之处。 越来越多人或主动或无意识地参与到了这场仿佛正义无比的集体狂欢中,谁叫他好端端的非要喜欢同性呢,谁叫他非要跟别人不一样是个异类呢。 反正对他抛个厌恶的眼神, 当面背后对他言三语四说句“他好恶心啊”似乎都不痛不痒无伤大雅, 言语又不能鲨人,大家都这么说,我为什么不能说呢? 大家都说一个人不好,那肯定是这个人真不好,大家都说他有问题, 那他一定有问题。 就算这个人没问题, 发现是误会一场, 可法不责众啊, 何况也没干什么, 只是几个眼神几句话而已,算哪门子霸凌? 可对比以浩哥为首的那场寝室霸凌,眼下周宇宁觉得他面对的,似乎是一场更为严重更为可怖的集体霸凌。 垃圾人发起的寝室霸凌可以立即反抗可以用拳头解决, 可现在这样一场人人都不觉得自己是施害者的集体霸凌, 让他只觉得透不过气,无从下手,无处突围,出拳都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这一整节课周宇宁都上得浑浑噩噩,拼命想集中注意力听讲,却怎么也集中不了。 下课铃响起,周宇宁拿起水杯去教室前头接水,回来时正好跟眼镜男同桌狭路相逢,对方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跟陌生人一样从他身边刮过。 目送着眼镜男同桌远去的背影,周宇宁像是目送一个在意过的朋友,从他的生命中就此离开。 是的,现在,这个在意的朋友已经不再是他的朋友,他们自习课上互考英语单词给对方讲题的种种过往,都永远地成为了过去式。 “哎你同桌呢?”照例跑来找他聊天的乔奔奔惊了一下左顾右盼,“一个大活人咋突然原地失踪了?” “他搬走了。” “搬走了?为啥?” “他说觉得同性恋恶心。”周宇宁惨然一笑。 “他有病吧!”乔奔奔立马大声道,拨棱着脑袋四下找他前同桌想为他“报仇”,可惜没看见人。 “甭搭他!”乔奔奔忿忿道,“这种脑干都没长全的人,咱不搭他!” 说话间林榆也过来了,帮周宇宁托了一把他桌上摇摇欲坠的一摞书,周宇宁一眼看见他手上有伤,似乎跟别人刚打了架? “你手怎么弄的?”周宇宁忙问他。 “没怎么。”林榆不以为意道,“估计哪儿蹭的吧。” “什么蹭的,”乔奔奔叫道,“明明是那个嘴贱的——” “刚外头墙上蹭的。”林榆一个眼神让乔奔奔闭了嘴。 周宇宁从书包里拿出创可贴,帮他贴在了手上的伤口处,“谢谢,谢谢你们。” 这个时候还肯站在他身边的朋友,为了维护他还跟人打架的朋友,他真的很感动很感激,不过…… “你们暂时也别跟我来往太近了,”周宇宁说,“避避风头吧,不然对你们不好。” “什么好不好的!”乔奔奔一瞪眼,立马上来一搂他脖子,大声道,“我就是跟你关系好怎么了,谁敢逼逼我,让他逼逼去!成天给他们闲得!” “喜欢同性咋的啦?吃谁家大米挖谁家祖坟了?管谁蛋疼!” “我再再再一次奉劝某些人啊,别一天到晚跟长舌妇似的背后乱嚼人舌根,有那闲工夫先操心好您自己个儿吧!” “还有,”林榆也冷着一张酷哥脸环顾了眼四周,“跟风狂踩别人对别人落井下石的时候,最好也寻思寻思,说不定哪天这回旋镖就射回了你们自己身上,看你们受不受得住。” “没错!积点口德吧百益无一害!走宇宁,咱上厕所去!”说着仨人勾肩搭背哥仨好地出去了。 一路乔奔奔犹在愤慨地大骂那些人,骂他们是无脑长舌妇。 打从传言风波闹起来的第一天起,乔奔奔和林榆这两个军训相熟的朋友就一直旗帜鲜明地站在周宇宁这边力挺他,光乔奔奔跟人的骂战都进行过好几轮了,林榆更是不知为他背地里跟人打过几回架。 这位乔奔奔戏称跟他技能点撞了,可谓是“一时瑜亮”的酷哥,不仅对他没有生出“既生瑜何生亮”的嫉妒心,反而为了维护他一再跟人打架,据乔奔奔说以前从未见过他跟人打过架。 这两位朋友,真是叫周宇宁无比感激又感动。 班外有冯卓张壮壮他们几个,还有田苗苗刘芳蔡莹杨豆豆她们时刻战斗在奋力维护他的第一线,班上又有这两位朋友力挺维护他,这令周宇宁时常感到泪湿眼眶的暖意,被攻击的千疮百孔的心也好受了许多。 因为哪怕在艰险如斯的舆论环境里,哪怕其他所有人都讨厌他憎恶他,也依然有好朋友们关心着他保护着他! 回来的时候,又有人嘴贱逼逼了周宇宁一句,乔奔奔立马回赠了那人仨字“长舌妇!” 讽刺的是,“长舌妇”三个字原是某些男性用来辱骂女性的,然而在这场因他的性取向而受到集体霸凌的风波中,对他恶意最大、频频对他发射长舌妇攻击的,基本都是男生。 班上除了少数女生在背后议论他风言风语之外,大多数女生对他的态度都蛮友善,有些人对待周宇宁一如往常,而有些女生对他的态度里,似乎还流露出了一丝怜爱? 通过这次风波,至少让他看清了一些人的真面目,看清了哪些人是君子哪些是小人,哪些人坦荡磊落值得交,哪些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实则对他怀有恶意,这也算收获不是,周宇宁如此自我宽慰地想。 “听说没,那个林榆又为了周宇宁跟人打架了!” “啧啧,走了一个班长,又勾搭上一个林榆,同性/恋都这么会勾搭人的吗?” “看不出来啊长得一脸清纯的,背地里这么浪这么骚,还好学生呢,他也配叫好学生,干脆叫他男狐狸精吧!” “哈哈!” “怎么,你们的人生已经失败到,只能靠意/淫别人落魄来度过了吗?”张孟冷冷的声音利刃出鞘般在一群嬉笑声中响起。 “想象着一直闪闪发光你们够都够不到的好学生一朝从高处跌落,任由你们践踏,你们心里觉得特爽特有报复的快/感是不是?” “可惜了,好学生就是好学生,你们再怎么阴暗爬行上蹿下跳,也不可能把他拉下神坛。” “品学兼优的人只会越来越优秀,没有任何事情能抹黑他们打倒他们。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小人越是戚戚,越是一辈子都够不到人家的一片衣角。” “你——” 张孟:“省省力气吧,有这闲工夫多提升提升自己,免得一开口被自己的满口臭气熏得撅过去,还污染空气,忒没公德心了。” 释放臭气的几个男生被说得脸色青了又白,有想撸袖子冲上来跟他呛呛的,被同伴一拽到底一咬牙忍了。 张孟一贯毒舌不好惹,还有班主任罩,事情闹大了吃亏的只有他们。 “用不着跟他们呛声,犯不上。”刚好路过的周宇宁跟他说。 “我还没说你,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张孟满脸阴云,“我今天回来听说了才知道!” “连你找不到房子没地方住我也才知道!” “哎呀你去常青市舞蹈集训了嘛,”周宇宁忙说,“又不是多大的事儿,干嘛告诉你啦,有大卓壮壮他们几个在,不会让我吃亏的。” “而且你也是住在亲戚家的,跟你说不是给你添乱嘛。” 张孟:“这有什么可添乱的,我要没地方,想收留你也办不到,我要有地方,自然就把你领回家了,挤一挤有什么的?” “你跟新认识的同学挤,难道比跟我挤舒服?” “你就是思想包袱太重,老是怕给别人添麻烦,老为别人想太多,这样不累吗?” “况且这么大的事儿,冯卓他们几个都知道了,各个都在出力帮忙,就我不知道,你还怕麻烦我,我麻烦你的还少吗?” “我麻烦你那么多次,到你遇到事儿了你倒怕麻烦我了,你这就是外道,没真拿我当好朋友。” “哎呀哪有哪有,你想哪儿去了!”周宇宁忙哄他,“你一直都是我好朋友啊拜托!” 张孟:“就是没冯卓他们跟你那么好嘛!” “我本来就是晚入伙的,没他们跟你处的时间长,所以你就有顾虑,怕为难我,要是冯卓出去集训了,冯卓住在亲戚家,你也不告诉他吗?不去找他帮忙吗?” 周宇宁干脆利落一点头:“我也不会告诉他,我也怕给他添乱啊。” “毕竟住在亲戚家不是住在自己家嘛,不是事事都能自己做主,自己说了算的,他当然想答应我想帮我的忙,可他身不由己,那我说了不是让他为难吗?” 张孟看着他叹了一口气,“你啊,你就该学学冯卓王青龙他们俩的厚脸皮!” “你说的也有道,但我觉得你不用顾虑这么多,一句话的事儿,就问,行不行问了才知道,对方有没有难处,那是对方要考虑的事儿。” “你不用想太多、预先设想太多,因为可能有时候你设想的问题根本就不存在,或者不足为虑,那你不就是白白浪费时间内耗自寻烦恼了吗?” “顾虑太多人就太累了。” 张孟看着他:“有些话说出来可能有点儿肉麻唧唧的,但我习惯有话直说,我觉得你有个问题,就是体贴全为了别人,为难都留给了自己。” “跟你做朋友很幸福,但身为你朋友的我们,看到你老是这样体贴我们为难自己,可能有时候你受了委屈我们都不知道,那作为你的朋友,不就是失职了吗?” “嗯!你说得对!”周宇宁立马乖乖点头,“以后我不这样了,行不行一句话的事儿,就问!” 张孟:“这样就对了,就是这样!” “你今晚就收拾东西跟我住我二姑家去吧,挤是挤了点儿,不过挤不了多久,班长说最多一周,他就能给你找到房子。” “什么?”周宇宁一下惊了,“班长要给我找房子?” 他离那么远人在千里之外呢怎么找房子? 不是,重点是,他这些事儿对班长只字未提,班长怎么知道的? 他知道多少?是只知道他被撵出来了没地方住,还是……全知道了??? 上次通话时班长他明明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第136章 第 136 章 你屁股的形状很好看…… “不是我说的!”迎着周宇宁的死亡视线, 张孟果断甩锅,“估计是冯卓说的!” “不过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也不应该瞒着班长啊, 他早晚会知道。你觉得到时他知道后, 发现你一直瞒着他,他心里会是啥感受啊。” 张孟:“知道你是怕他着急上火担心,可他事后要是知道,你为了怕他着急上火担心,而选择瞒着他什么都不告诉他, 我觉得班长到时心里会更加不好受。” “那也不该现在告诉他啊, ”周宇宁急道, “他知道了不只要着急上火担心, 他现在在那边儿正跟家里水深火热呢, 要是因为我跟他家里闹得更僵,再起什么更大的冲突,他姥爷还病着呢,他想回又回不来, 这不是让他心焦吗!” 本来人已经病着了, 这不是要病上加病吗! 都叮嘱了所有人绝不要告诉班长绝不要告诉班长,结果还是! 周宇宁气得墩地坐回床捶了把抱枕,真想把冯卓的脑袋揪下来喔! “估计是班长紧着追问,冯卓才告诉他的吧。”张孟冷静地帮冯卓找补。 “你也知道,不论是谁对上班长的追问,都不可能做到守口如瓶的,你之前还不是让班长一诈就什么都招了,还信誓旦旦说绝不会当‘叛徒’呢,结果你第一个当了‘叛徒’!” 张孟:“何况我还是那句话, 之后再告诉班长,他心里只会更不好受,就像你瞒着我我真是生气又伤心,何况班长?” 周宇宁是个能听进劝的,被他说的终于不狂殴抱枕了。 张孟暗暗松了一口气,再接再厉道:“班长也没有你想的那么脆皮,相信他吧,他会处好一切的。” 哎,周宇宁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益,上回通话班长还说连累了他,什么嘛,明明是他一直是班长的拖油瓶拖累,害得班长远在千里之外还要记挂着给他找房子! 咋就这么不让男朋友省心啊。 哎!周宇宁大字瘫倒在床上,抱枕朝脸上狠狠一盖,他真是个最差劲真不称职的男朋友了。 让男朋友操心担心的,都不是合格的男朋友! “行啦!”张孟一把拿走他脸上的抱枕,“你要不合格他也没合格到哪儿去,忘了你前阵子如何天天担心他挂心他了?张壮壮说你守着手机都要守成望夫石了。” “那又不是他的原因啦,”周宇宁马上霸气捍夫,“他身不由己的。” “嗯嗯,你俩都是身不由己的,所以就别过于苛责自己了好吧!” “一个两个的都抢着往自己身上揽罪名,怪不得别人家小情侣都分了三五对了,就你俩还情比金坚情深如初……” “好哇张孟!”周宇宁一下翻身骑到了他身上“刑讯逼供”,“你是不是也知道什么内情?告诉班长这事儿你也参与了对不对!我就说……啊呀!” 一个天翻地覆斗转星移,被骑到身上的人换成了周宇宁。 确切的说不是“骑”,是被人家一个一字马,轻轻巧巧地给镇压在了床上。 “张孟!”周宇宁大叫,“你舞蹈生你了不起啊!” 但周宇宁的柔术也不是白跟着班长练的,都没看清他那腿儿脚是怎么扭转腾挪的,眨眼间两人又调了个个儿,被压在身下的又变成了张孟。 “嘿呀!舞蹈生也不过尔尔嘛。”周宇宁得意洋洋,还抬手拍了人家屁股一下! 还啧啧着评价:“果然又紧又翘,跟班长的不相伯仲。” 张孟瞬间耳朵根儿爆红,舞蹈生又直又有力量的大长腿瞬间发力,转眼被压在下面的又成了周宇宁! 他也还施彼身地拍了周宇宁屁股一记,并评价:“不紧也不翘,久坐都坐塌了,啧啧,明天起跟我练臀吧,省的班长回来嫌弃你……” “张~孟!你个死毒舌我要鲨了你!”周宇宁咬牙切齿张牙舞爪朝他攻来,两个人毫无章法地“扭打”成了一团。 “你俩这……干什么呢!”张孟二姑忽然闪现客厅他俩床前! “在屋里就听你俩床一直吱嘎吱嘎响!我还纳闷儿这是干什么呢,不是好朋友吗怎么还打架呢!” “打架”的两人瞬间都停了手,当着张孟二姑的面儿一秒握手言和变相亲相爱好朋友。 张孟二姑又是好笑又是不赞同地指了指他俩,“真是大小伙子精力旺盛,都别闹了看看几点了!睡不着就听听英语听力,听听就困了!” “还有你!”他二姑又指了指张孟,“你那腿还有伤呢,还不歇歇!还在家里摆阵整一字马呢,腿要不要了?都赶紧给我睡觉!” 俩大小伙子大气也不敢出乖乖听命,直等到张孟二姑回屋了关上了房门,两道声音才同时悄悄响起。 “听见没?我二姑多可怕!让咱俩睡不着听听力!” “你腿怎么了?怎么伤得连一字马都劈不了了?” 张孟默了两秒,方道:“我二姑懂啥,舞蹈生受伤还不是家常便饭,谁不是新伤叠着旧伤。” “我这就一小伤,稍微歇两天就好了,她们外行成天就知道紧张兮兮。” 周宇宁:“那你二姑也是关心你嘛,真没事儿?你擦药油没?” 周宇宁腾一下翻身起来趴他跟前小狗狗儿似的,看向他的眼睛亮亮的,“没擦我给你擦啊!甭客气,现成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过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 张孟被他忽然凑近的狗狗眼神恍了恍,呼吸一滞偏了偏头,“免了,不敢劳动,别回头让班长知道了,收留你几天还使唤上你了,班长不得打飞机来劈了我。” “瞎说!这叫好朋友互帮互助,什么使唤,他才没那么小气。” “你跟班长互帮互助过吗?”张孟忽然没头没脑来了句。 “昂?你说擦药油吗,我当然也给他擦过啦。” “他也给我擦过,他给我擦的比我给他擦得好,他手劲儿掌握的老好了。”周宇宁一脸甜蜜蜜的荡漾。 “看来还没有……”张孟声音低的似乎说给自己听,神色不明地看着周宇宁的侧脸,忽然又问,“你也骑过班长身上吗?” “那倒没有……”周宇宁耳朵尖儿抖了抖,可疑地烧红了。 张孟的眼神在黑暗中就黯了黯。 “他屁股真跟我的一样翘?”张孟一个翻身趴在了床上,示意周宇宁看他翘臀,意思要认真比一比。 这一凹不止把翘臀凹到了最佳观赏角度,整个身体线条也凹到了最佳。 周宇宁扑哧一下就笑出了声,这就是舞蹈生该死的胜负欲吗? “没你的翘啦!”他忍着笑,认真回忆着班长翘臀的手感,“不过紧致度似乎差不多……” “他天天打篮球当然紧……”张孟轻嗤了一声。 “我屁股真的坐塌了吗?”忽听周宇宁有些担忧地问他,手还不自觉偷偷摸了摸他自己屁股,模样活像只偷偷反手摸自己毛屁股的娇憨小猫儿,娇憨里带着说不出的…… 张孟移开了视线,“没有,我瞎说的,你屁股的形状很好看,不需要练。” “当然练了更好,不然——” “啊你不要说话了!”一个抱枕已经迎面飞上了他的脸! 张孟嘴巴徒然张了张,只好又闭上了。 过了会儿,黑暗中张孟的声音响起,“睡着了吗?” “睡着了!” “其实,我也喜欢男的。” “啊???”周宇宁猛地扭头,大大的猫儿眼震惊地瞪着张孟,这石破天惊的一句惊得他瞌睡虫都跑光光了! “你……你说你也……喜欢男的?” “昂。”张孟不以为意地应了一声,一个随意的音节听在周宇宁耳朵里,说不出的慵懒,随意,满不在乎。 周宇宁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耳朵。 坦诚出柜全无所谓的张孟有点儿……说不出的酷诶。 他好像完全不怕别人知道他的性取向,完全不怕别人会因此嘲笑他,鄙夷他,嫌恶他是个脏东西。 这样的张孟,说不出的酷。 仿佛这一刻周宇宁才猛然觉出,十七岁的张孟,跟小学时候的那个张孟,是有些什么东西不一样了的。 长大了的张孟一如从前,骄傲,高傲,毒舌,对他看不惯的人和事不屑一顾,对他在意的人和朋友却外冷内热,只有在这一小撮人面前才会袒露他的柔软和暖心的一面。 像高冷矜持的名贵猫,只有在它喜欢的信任的人面前才会翻开肚皮。 而除此之外,张孟身上比小时候多了些更从容更无所畏惧的东西。 就像他的五官小时候有一种雌雄莫辨的阴柔美,还被陈梦娇说过他娘,但不知从何时起,张孟早已从雌雄莫辨的阴柔美进化成了一个大杀四方的妖孽。 一个从容的无所畏惧的妖孽。 “你真的也喜欢男的?”周宇宁忍不住问。 “骗你干什么,又没糖吃。” “你什么时候发现你喜欢男的的?”周宇宁又问他。 张孟不答反问:“那你又是什么时候发现你喜欢男的的?”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喜欢男的,”周宇宁挠了挠脸蛋儿老老实实道,“我只喜欢班长。” “喂,张孟!你睡着啦?” “学校里的传言源头,”黑暗中张孟的声音低低沉沉,“可能是陈梦娇。” “啊?”他这话题转的太快周宇宁险些跟不上,“是她??” 张孟没跟他细讲他是如何多方探查抽丝剥茧最终锁定传言源头为陈梦娇的,只简短点了个头。 但周宇宁相信他,因为张孟除了是颗冉冉升起的未来舞蹈界新星的表面身份外,他还有个贼牛逼的隐藏身份——就是极其痴迷看侦探小说自学成才的张福尔摩斯孟! 他家里一书柜一书柜的侦探小说漫画集成就了这位业余探案小能手,他们县城一中界的福尔摩斯。 他说是陈梦娇,那就十有八/九一定是陈梦娇。 惊诧过后,周宇宁倒是很快冷静了下来,如果这事儿真是陈梦娇干的,她会这么做的原因周宇宁倒是能猜到一二。 只是,她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第137章 第 137 章 大不了就不要他了 “可恶!是我跟她讲的!”白珊珊气得咬牙切齿跟周宇宁“主动自首”。 “你还记得咱俩分开, 我运我哥东西回家那天吧?半路我遇上了陈梦娇,她让我捎她一段儿,我就让她上车了嘛。” “然后我当时被气得上头, 就忍不住跟她吐槽了几句我哥三叔他们不做人, 我发誓我真的没有要故意泄露你隐私的意思!” “我就是当时太来气了,她问我怎么搬那么多东西是要搬家吗?问我是不是从我哥家里出来,又问我哥,我当时就一个没忍住嘛,就跟她叨叨了几句, 谁知道她竟然一转头就说了出去!” “还在学校里大肆传扬, 添油加醋颠倒黑白抹黑你!惹得你们学校学生霸凌你!” 白珊珊气得眼眶都红了, “我真没想到她怎么会是这种人, 怎么会干出这种事儿!” 故意造谣传谣甚至是造黄谣引导一群人霸凌一个人, 这么恶毒没品的事儿陈梦娇她居然干得出来! 哪怕她白珊珊再厌恶憎恨一个人,再如何憎恨抢走她心上人的人,大不了当面决斗真刀真枪地干一场,凭实力撕逼掐架扯头花呗, 无论如何她也决做不出这么没下限卑劣的小人行径! “我甚至怀疑她是不是被夺舍了, 或者这其中有什么误会?我跑去质问她的时候,一开始她各种撇清咬死不认,还一个劲儿祸水东引!” “可她难道当我是白痴吗?”白珊珊满脸失望愤怒受伤,“那天的事我就跟她一个人说了,不是她说出去的难道是鬼说出去的?别人根本不可能知道那些细节!” “她又也喜欢我哥!我几句话就把她逼急了,逼问出了事实真相。” 可气的是,陈梦娇竟然丝毫歉意悔意都没有! 丝毫没觉得她做的过了做错了,面对她的质问指责,恼羞成怒之下陈梦娇竟然还口出恶言, 说一切都是周宇宁活该,是他自作自受,说什么抢别人男朋友的贱人就该付出应有的代价! 还让她转告周宇宁,叫他少自我感觉良好了,虽然最初传言确实是她陈梦娇放出来的,可传言会那么短时间内就跟病毒一样传遍学校愈演愈烈,难道以为仅凭她一个人就能办到吗? 不知道背地里有多少人嫉恨周宇宁看不惯他,巴不得他赶快塌房跌下神坛,趁机推波助澜落井下石了呢! “她还说什么,一个人能这么招人恨,出了事儿人人都想踩他一脚,还不赶紧反思反思自己做人方面的大问题,还有闲工夫在这儿找什么真相揪什么罪魁呢,真是可笑!” “哼!”白珊珊简直气得要死,“她这么说还不是为了朝你头上扣屎盆子,给她自己开脱,绝不认错还想PUA你让你为此感到羞愧!” “她究竟是个什么人啊,简直是魔鬼!” 她真是瞎了眼当初怎么会跟陈梦娇成为朋友! “你跟她啥时候成朋友了?”周宇宁好奇道。 “早就成朋友了啊,她先来找我玩儿的,一来二去的就成朋友了呗,不是,这是重点吗!”白珊珊抓狂道,“重点是她算计了你!她用阴谋诡计陷害了你!害你被校园霸凌!” “要不是冯卓说我还不知道,竟然因为我的一时多嘴,引起了这么大一场风波,害你在学校里受到那么大伤害,我有罪!你骂我吧!” 白珊珊头回在周宇宁面前低下高傲的头颅,一副知错认错引颈就戮的模样,“你骂我吧,我该骂!” “虽然我完全没有想要披露你的隐私,更没有想要跟别人逼逼你,害你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甚至是那些混蛋渣滓攻击的人肉靶子,可事实上,我确实成了导致你被霸凌被伤害的罪魁之一。” “要不是我多嘴跟她说了那些话,她根本无从知道更无从传谣,也根本不会有后面那么多事儿!” “所以我罪无可恕,”白珊珊的头颅垂得更低,“快点骂吧,你骂我两句我还能心里好受一点!” “算啦,我可没有骂人的习惯。”周宇宁朝她好脾气地笑了笑,“你又不是故意的,你只是无心之失,那天你帮了我很多,我也很清楚你是真被气疯了一时上了头才……被有心人趁机打开了个口子而已。” “你不用过于自责,毕竟我们又不是别人肚子里的蛔虫,也不会未卜先知,哪里知道别人会怎么说怎么做呢?有些人究竟是人是鬼,不经事看不分明的。” 五天后,程砚初如他所说的,真在一周内给周宇宁找到了新的住处,是他朋友的朋友的堂哥家的房子,该堂哥在帝都结婚买了新房,将父母也接了过去,老家的房子舍不得卖,二老打算帮儿子儿媳带孙子几年后,还回来老家住。 把房子出租出去呢又一时没找到妥帖的人选,怕不知底细不讲究的人糟蹋了房子,正寻摸呢,可巧就让程砚初碰到了这个空,将周宇宁的人品和情况跟人家一说人家就同意了,特别欢迎像他这样干净讲卫生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住进去顺便帮忙看房子。 房子各方面都好,除了也是老小区,加上离他们高中挺远,一中学生基本没有住那边的,不过有公交车转车可以到达。 周宇宁:“不就是半小时公交车嘛,我可以的,完全没问题!” 关键租金也很划算,堪称物美价廉,不用说肯定是班长的努力和人情发挥了极大作用。 周宇宁十分满意一口答应,第二天就收拾东西交了房租搬了进去。 从张孟二姑家搬走前,周宇宁拿着刚到手新鲜热乎的稿费,买了一大堆香蕉橙子葡萄车厘子啥的水果拎去了张孟二姑家。 “哎呦这孩子,才住几天你说你还买什么东西呀!” 张孟二姑不肯收,“在我家一口饭都没吃过,就跟张孟挤了几天的床,你们俩大小伙子挤着睡天天晚上都没睡好觉吧?你还跟我们客气啥,快拎回去!” 但周宇宁执意要送,在林榆家住了两天走时候他也买了水果硬塞给人家了的,这是礼数,但张孟二姑执意不收,最后周宇宁将东西一扔下就跑了。 出来张孟就问他:“你哪来的钱啊?” “又是拿稿费买的吧?” “你真多余买那些,有钱攒着还得付房租呢,以后功课更多时间越来越紧了,你还有那闲工夫天天投稿?” “别为了芝麻丢了西瓜。” “放心吧,芝麻西瓜我都要,不用你瞎操心!大樱桃甜不甜?”周宇宁碰了他一下肩膀,“这叫车厘子,跟咱们这边儿的樱桃不一样的,新品种!” 张孟:“甜,这么贵能不甜吗。” 看着手里的大樱桃,倒一下勾起张孟记忆里的往事了,“还记得小学时候班长经常给你买樱桃杯吃。” 那时候周宇宁还是个一穷二白的穷光蛋,身上日常连个一毛钱的钢镚儿都没有。 他们小学时班级春游秋游出去玩儿,还有平时午休,别人都有零花钱买个雪糕啊樱桃杯啊辣条啊棒棒糖啊什么的零嘴儿,虽然班上多数人零花钱都不多吧,三毛五毛八毛的,每天能花一块两块的那都能上班级富人榜了。 但甭管多少,反正几乎是所有人都有零花钱买零嘴儿,连王青龙都有,也不知他是偷的抢的反正他有,只有周宇宁没有零花钱,别人一窝蜂去买零嘴儿的时候只有他什么都不买。 当然,他没钱,却并不耽误他吃,别人吃,他也吃,因为他有人投喂啊,那个人就是班长。 别人吃辣条,周宇宁管保也有辣条吃。 别人嗦冰棍,周宇宁也有冰棍儿嗦。 别人买两毛三毛钱的樱桃杯吃,周宇宁也有,还是五毛一块钱的大杯,羡煞旁人。 自打三四年级以后,张孟的记忆里好像就没出现过,别人都吃周宇宁可怜巴巴干看着的时候。别人有的,班长管保让他也有,把他投喂得老好了。 张孟:“那时候,我们背地里都说,你是班长养的小媳妇儿。” 但后来渐渐的,他就不喜欢跟着这样调侃了,因为周宇宁和班长之间,从来不是单方面的谁养着谁谁索取谁,他俩是双向付出双向奔赴的。 班长喜欢投喂周宇宁照顾周宇宁,那周宇宁同样也把班长照顾的很好,对班长比对所有人都好啊,像他亲手煮的粥只有班长喝过,他口袋里宝贝似揣着的大白兔奶糖从来只给班长一个人吃。 初高中他都跟周宇宁关系这么铁了,也没得到过一颗周宇宁口袋里的大白兔奶糖。 “你也爱吃大白兔奶糖吗?”周宇宁眨巴着bling bling的猫儿眼嘻嘻笑着无辜地看着他,“你早说嘛,以后我也分给你大白兔奶糖啊。” “笨蛋,”张孟朝他翻了个白眼,“我说的不是大白兔奶糖!” “我的意思是,你的付出从来都值得班长的给予,不要因为他远隔千里之外还惦念着你给你找房子住,就因此对他感激感动得死心塌地,为此逼着你自己去忍受一切你不能忍受的。” 张孟:“提前说清楚,我不是要挑拨你们的关系,你很好,班长也很好,你们两个在一起很好非常好,作为你们的好朋友,我们都希望看到你们俩一直这样好下去。” “只是作为你的好朋友,同时我也必须在意你的感受,如果跟他在一起,以后又让你不开心了,又有别的阻力横生枝节,你可以不用强撑,不用逼迫自己一声不吭地去忍耐去忍受,将所有辛苦委屈难过都一个人憋心里。” “为了喜欢的人当然要尽一切努力去争取去抗争,但撑不住的时候,记得你身后还有我们,至少你随时可以跟我们倒苦水发牢骚什么都行。” “大不了就不要他了,四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的遍地都是。” “你记得,”张孟那双总像是在跟人抛媚眼儿的桃花眼难得这么严肃地看着他,“值得的人是能为你遮挡风雨的,而不是给你带来风雨的。” “没有任何人能以爱之名伤害你,包括他的家人。” “也没有任何人值得你委屈你自己。” 永远不要因为任何东西委屈你自己,为了爱也不行。 第138章 第 138 章 这要是鸿雁传书,早把…… 恼人的秋老虎一转眼就消失无踪,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起来,北风渐渐凛冽,一同凛冽起来的还有周宇宁的心。 跟班长两地分隔的日子里, 周宇宁度日如年几乎相思成疾, 好像一下子变成了书桓走后的依萍,班长走的第一天,想他;班长走的第二天,想他想他;班长走的第三天,想他想他想他…… 坐在公交车上目光掠过身旁的空位, 想班长; 耳机线掏出来, 下意识将一只耳机递向身旁, 恍然发现无人可递, 疯狂地想班长! 午休再没有人等在教室门口一起走去校外吃午饭, 想班长; 一个人走去快餐店,看到和班长惯常坐的那张桌子那个位置,想班长; 落雨的屋檐下,再没有人用身体为他挡住凄风冷雨, 想班长; 拥堵的公交车上, 再没有人站他身后护着他圈住他,想班长; 又想偷懒不做数学卷子,再没有人在耳边轻笑督促他“小猫儿该做数学卷子啦”,想班长; 夜里又蹬了被子冻醒,看着空空的床里一侧,疯了似的想班长! 路过篮球场,有熟悉的喝彩声,冲进去一看,不是班长, 想班长! 秋叶黄了又落,卷来新歌词灵感数句,无人再为他谱旋律,想班长! 无意识的又又又一次冲去班长班级楼层,远远瞥见那熟悉的班牌,只一眼,心痛得好剧烈想班长! 想班长想班长想班长,每一天都想班长,从早到晚地想,睡里梦里地想,不可自控地想,痛入骨髓地想…… 周宇宁这才发现,原来思念一个人的痛,不会一下子来得很剧烈好像山崩地裂,它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渐渐的,一点一点不受控的,好像慢性毒入百骸。 起初你未必会一下子感到毒发,可是所行之处到处都是那个人的身影,声音,呼吸与笑容,细密的痛像小针一样一下一下扎着你的心你的神经,直到某天一个猝不及防的时刻,忽然叫你痛得无法呼吸…… 周宇宁捱过了这个痛得无法呼吸的时刻,他不知自己用了多久,他只知道要逼着自己拼命忙起来,最好从早到晚连轴转,千万别停。 这样才无暇分心去想班长和与班长相关的一切事。 就这么忙啊忙,忙到有一天他终于不再被细密的痛扎得瞬间溃不成军难以呼吸,他们的小县城已经倏然迎来了又一年的初雪。 那是下了晚自习从教学楼出来的一个寻常晚上,人群里走着走着,头顶忽然悄悄飘落细细碎碎的小雪花儿。 “下雪了!今年的初雪诶!”周宇宁听到有女生在身后兴奋地小小声喊。 是啊,下初雪了,周宇宁静静地抬眼看了眼夜空,加快了去校外网吧的步伐。 今天又到了和班长约定聊球球的日子! 两地分隔的日子里,他和班长全靠着球球视频和写信打电话维系。 球球视频一周一次,打电话也是一周一次,写信则每天都写,窗外的叶子黄了写,窗外的叶子掉了写,吃饭了写,饭吃完了写,饭好吃写,饭难吃写,藏匿于屋内墙根下不知何处的一只神秘且的蟋蟀夜半又叫了写,它不叫了也写…… 只要想班长了,就写。 两个人的信写得雪片一样飞来往去,冯卓说这要是靠鸿雁传书的话,早把雁都给累死了。 但写再多信,再怎么展信如会面,也不如球球视频见到班长的面一次来得解忧。 准时在人满为患的网吧里抢到机子登陆球球,等待另一头班长上线的时间里,周宇宁的心情忽然很低落。 墙根下的神秘蟋蟀已经不叫很多天了。 起初它每晚都叫,脆生生地叫,嘹亮地叫,生命力十足地叫,在周宇宁每一个想班长想得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心情低落的日子里,以这样有点聒噪的方式,温柔又温暖地陪伴着他。 渐渐就成为了他的某种心灵慰藉,周宇宁甚至觉得这只奇异的离群蟋蟀是代替班长来陪伴他的。 后来它叫着叫着,渐渐就变成了断断续续地叫,叫一天歇两天,隔两天才叫一次,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式地叫。 每次周宇宁悬着一颗心,担心它是不是被冻死了不会再发出叫声的时候,总是神奇的又会在夜半再次听到它熟悉的叫声。 悬着的心就落回了肚子里,感觉得到了某种希望与慰藉。 可这次周宇宁等了很久很久,都没等来那只蟋蟀再发出声音。 冯卓说它死了。 “它已经很顽强了,它捱过了整个秋天!” “没有蟋蟀能活到冬天。” 周宇宁的心很难过很难过,它那么顽强,它捱过了秋天,却最终还是没能活到冬天。 他心里忽然生出某种不太好的感觉,看着约定好的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过去,班长的球球头像始终是灰色的,这种不好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在网吧等了足足一小时,班长始终没上线,到了时间周宇宁只得下线回家,回他自己家。 今天是周六,明天周日放假,他答应了他妈妈今晚回家住。 没想到回到家里对上的是木偶人一样呆坐的他妈妈,那样子像是受了什么重大打击,见他进来他妈赶紧拿衣袖抹了把眼泪。 “那老登又作妖了?又朝你发邪火了?”周宇宁登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妈只虚弱地一摆手。 隔了好半天才攒够力气似的朝他说了句:“你班长他妈晚上给家里打电话了。” 周宇宁:“!!!” 他的心登时一咯噔! “她说啥了?” “你不要信她搬弄是非胡说八道——” “她说,”他妈妈打断他,布满血丝的红肿眼睛盯着她儿子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她说管好你儿子,我儿子不搞同性/恋,请你管教好你的儿子,让他不要出去祸害别人,带坏好孩子。” 周宇宁的脸瞬间煞白。 “她还说,你要是还不会管教儿子,那我只能经常打电话来督促你管教儿子了。” “还说不介意来咱家找我跟你爸聊聊天,就是一张飞机票的事儿。” “你糊涂啊!”他妈妈用力捶了周宇宁一下,眼泪登时又下来了,“你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儿!” “我真是万万没想到啊万万没想到!”他妈一把捂住脸痛哭,“我儿子咋能干出这样的事儿啊,咋能有这样的事儿啊!” 他妈哭得嚎啕,痛心又绝望,跟他爸打仗挨打都没哭得这么痛心绝望过,周宇宁瞬间五内如焚万箭穿心。 “妈……”周宇宁哆嗦着嘴唇喉头哽咽,竭力让自己能在落泪的这般悲痛的母亲面前发出声音。 “妈,同性/恋不是变态,不是怪物,更不是什么伤风败俗的可耻事情,喜欢同性还是异性是由基因决定的,这是有科学依据的……” “我其实并不知道我究竟是不是同性/恋,我只喜欢班长,我没喜欢过除班长以外的其他任何男生。” “就算我真的是同性/恋,妈,”周宇宁肩膀颤抖红着眼眶,声音竭力平静镇定,“我也没伤风败俗没犯什么天条,只是我喜欢的人恰好跟我一样也是男生而已啊。” “我觉得我不需要为自己是同性/恋而感到可耻感到羞愧,更不需要去在意别人的羞辱……” “你闭嘴吧你还振振有词!”他妈又狠狠捶了他一下,捶着自己心口一把鼻涕一把泪,“谁家当父母的能接受儿子跟人家搞同性/恋!你这是在要我的命啊!要我的命啊!” “你哥已经够让我不省心了,我这心都操碎了,以为幸好还有个你懂事儿,我是万万没想到啊,你也一样让我不省心啊!” “造孽啊造孽啊,我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啊,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是来找我讨债的啊……” “妈……” “儿啊你听妈的!”他妈一抹眼泪忽然目光如电盯着他果决道,“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一切都还来得及,都能扭转!” “你听妈的,立刻跟你班长断了,别再联系了!” “你们小,不知事,你俩从小一起长大天天形影不离的感情太好了,就产生错觉了,以为那就是什么情啊爱了,你们就是瞎搞一气!等大了以后你们就知道你们现在错的有多离谱了!” “现在回转还来得及,都来得及,趁你爸还不知道都来得及!那死娘们说什么你拐的她儿子她放屁!你们就俩小孩儿你们懂个啥!她个脏心烂肺的满嘴喷粪!” “儿啊听妈的,一时走岔路没事儿,咱及时掉头,咱万万不能走那歧途啊,那你一辈子都完了……” 见她儿子还坚持己见拒不回头,口口声声说他和班长是认真的,他们是真心喜欢彼此,想要长久地在一起,希望能得到她的解和支持,周妈妈又气又急差点儿一口气上不来! “咳咳咳,你不用来捶我!”周妈妈喘过气儿来一把搡开儿子,“你怎么还没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幸亏那电话是我接的呀!要是你爸接了你就完了,你爸会打死你!” “那可就不是像平时吓唬吓唬你打你两下就完了,他真会打死你!我拦都拦不住!你爸会把咱娘俩儿一块儿打死!” “就算你不怕死,”他妈喘着气瞪着他,“你打算死犟到底,你不为你自己考虑,你也得为你妈想想啊!你说你要是被你爸打死打残了,你妈我下半辈子可怎么活!” “你妈我在这个家里熬油似的熬了这么多年,总算盼着你要考大学了,眼看就要有出息了,这节骨眼上你要嘎嘣一下没了残了,你让我下半辈子还有啥指望了!” “你是妈唯一的指望啊,你不能出任何事儿啊,你要出事儿你妈就活不了了,你懂不懂!” 第139章 第 139 章 你回不来我就去看你!…… 他妈几句话让周宇宁的心灰了大半。 整个儿一面如死灰浑身发冷。 而且不止他妈说的这层, 他还担心老登会打他妈,拿他妈出气。 他毫不怀疑,如果老登知道这件事之后一定会打死他, 至少也要打残他, 让他只能躺屋里,不能出去祸害人。 最重要的是不能出去给他丢人现眼,害他被别人指脊梁骨骂他没养出个好儿子,养出个变态孽障! 老登那么死要面子面子比天大,又思想极其封建腐朽的那么个老顽固, 任何一点儿但凡新潮的东西, 超出他认知的东西, 他都看不顺眼都要坐家里破口大骂。 更遑论他儿子是同性/恋这事儿, 他绝对接受不了。 这事儿如果爆出来, 他们父子俩肯定得死一个。 然后他妈还得跟着遭殃,老登肯定想起这事儿就会对他妈拳打脚踢,怪他妈没把孩子养好。 这几年老登脾气越发爆烈了,在外面积攒的不顺越多, 他对他自己的无能越感到愤怒, 他回到家里的火气就越大,他妈受的罪就越多。 上回老登直接挥拳对着他妈脑袋砸,把他妈都给砸晕过去了,好悬没出人命啊! 但他妈就是死活不离婚,怎么劝都不离,一说他妈就骂他白眼狼没良心,说你爸也操劳辛苦了一辈子,临到老了把他踹了不管他了,那不成畜生了?你能干出这事儿, 我干不出,你别来鼓动我造孽! 话都说到这份上,他还能怎么劝,他劝不动他妈,拿他妈没办法,对于他妈的处境他没有任何办法,因为他妈根本不听他的。 周宇宁不敢想象,一旦他同性/恋这事儿让老登知道,他妈会受到怎样的荼毒,可能在老登某次暴怒耍脾气下直接没命,他就没妈了! 班长妈这招真狠呐,釜底抽薪。 以前他只觉得班长妈对她儿子的控制欲强,过于的望子成龙过分鸡娃,但没想到她做事这么极端竟有这么偏执狠辣的一面,她好疯啊,一招釜底抽薪直接拿捏住了他的七寸 ! 是他从前太天真了,想事儿太简单了,他跟班长的这段不容于世的感情,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就不该存在 。 “儿啊,听妈的,”他妈两手死死箍着他的手,近乎哀求地跟他说,“跟你班长断了,你别走那歧路,妈才有活路啊知道不知道!” “你要非要一意孤行,也等我哪天咽气!等我咽了气,看不见也听不见了,你到时想干啥干啥,你要上天入地我也不跟着悬心,我想管也管不着了!” “但只要你妈还活着一天,我告诉你我绝不同意你走这条路!” “妈生你养你到这么大不容易,算妈求你了,你体谅体谅你妈,别走岔路!别毁了你自个儿!别让妈绝望没有希望好不好啊儿,你妈的活路全在你身上了!” “算妈求你了,给咱娘俩一条活路!妈求你了!” 声声泣血般的哀求,周宇宁早已别过脸去不忍看他妈,只听得心如刀割。 第二天一早周宇宁就在他妈目光炯炯的监督下给班长妈打了电话,说他不会再跟她儿子联系,请她不要再打电话打扰他的父母。 “你要真跟我儿子断了,我自然不会再打扰你爸妈。”班长妈居高临下森冷警告,“你一日不断,我就一日难保不会做出什么让你后悔莫及的事。” “记住,这都是你逼我的。” “你应该知道我无比恨你,从知道我儿子一再拒绝转学拒绝留学宁愿自毁前程全都是为了你,而你是怎么回报他的?你恩将仇报,他对你那么好你却要毁了他!你要让他断子绝孙!” “从那一刻起,我就恨你入骨了。” “你说我威逼胁迫你的方式过分,过分吗,有你过分?你这样不知羞耻毫无底线地伤害一个爱儿子的母亲,你要生生毁了我的儿子,毁了我这么多年含辛茹苦栽培大的儿子,我最寄予厚望的儿子,你这是在拿刀捅一个母亲的心!” “你实在是罪无可恕。” “相比你对我这个可怜母亲所做的一切,我对你已经够轻拿轻放仁至义尽了。” “如果你还有一点做人最起码的良心和羞耻心,你最好做到你说的跟我儿子断个干干净净。” “你做不到,我只能持续给你父母打电话,让他们替社会好好管教你这个儿子。” 说完这句,对面就冰冷地撂了电话。 “好了,这下好了,都好了!”周妈妈长松一口气,布满血丝的黯淡眼眸里终于重新燃起一丝光亮,好像她获罪的儿子终于刑满释放,好像她的世界终于重新有了一线希望。 周宇宁被这眼神狠狠灼痛了,愧疚又心痛地扭开了头。 他完全不敢提他那么跟班长妈说,只是缓兵之计,只是为了先稳住班长他妈。 他真是一个不孝子啊,这一刻周宇宁的心里无比痛恨自己,无比无比地痛恨自己。 一周后的晚上,周宇宁又准时在网吧球球上线,与程砚初秘密接头。 班长果然不知道他妈给他打了警告电话的事儿。 上次临时失约是他姥爷情况有反复医院打电话来,他才只得半路折返匆忙赶过去了,来不及通知周宇宁一声。 “当然你姥爷要紧!咱们每周都能球球视频嘛,少一次有什么关系……”周宇宁只字未提他妈打警告电话的事儿,只紧着安慰班长。 这次视频班长又瘦了,眉宇间都是掩不住的疲惫与憔悴,连下巴都尖了,周宇宁调侃他现在更像漫画里的纸片人了,下巴尖得都能戳死人了。 程砚初只是笑,说他这是婴儿肥终于褪去,轮廓出来了,越来越有男子气概了。 周宇宁也在电脑这边笑,笑着笑着眼里就不受控地冒出水光,忙诬赖说是人家网吧的电脑屏幕太刺眼,都把他眼睛刺疼了。 一个小时要是上课时间会过得很慢很慢,用来视频聊天却过得飞快,周宇宁觉得一肚子话还没说几句呢,眨眼今日份和班长的聊天时间就结束了,那头的班长不得不下线离开。 程砚初疲惫的眼里都是不舍和愧疚,还有别的周宇宁看不分明的东西一闪而过。 他还要说什么,欲言又止的,周宇宁生怕他下线晚了会暴露,只连连催他下线。 “你要说什么下回再说,或者写信告诉我!” “人家说聊天就是不能一次把话说尽,留个钩子才有意思呢!让我猜猜你要跟我说什么,下次你揭开谜底,我要猜对了你得给我奖励!” “要个什么奖励好呢,”周宇宁转着眼珠儿手弹下巴戳啊戳,“在线看一个帅哥脱衣舞好啦哈哈哈!” “嘿呀你说咱俩这比起探监来不是容易的多了,一周就能见上一次呢,周周见,周周能聊一小时这么久!” 周宇宁故作轻松与雀跃地一个劲儿小嘴叭叭叭,一面催着班长快下线。 “我回去就给你写信,你等着收信吧!”周宇宁一脸高兴地朝摄像头挥手。 “我寒假一定回去,你等我!”程砚初说。 “嗯!”周宇宁连连点头,还想说什么一扫时间已经来不及,抓紧最后的几秒赶忙朝摄像头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视频断掉的一瞬,他的笑脸就立刻垮掉了。 没关系的,你回不来也没关系的。 周宇宁在心里默默补上他刚差点儿没憋住要跟班长说的话,默默收好东西走出了网吧。 扣上棉帽子,裹紧棉大衣,一个人落寞地走进外面北方寒冷的冬夜里。 回不来也没关系的,真的,他早想到班长这个寒假很可能回不来。 他也不想班长回来,虽然想班长想的发疯,可他知道班长诸事缠身,要顾着学业,又要照顾生病的外公,班长不说他也知道班长他肯定经常学校医院两头跑,班长他太累太累了。 现在高中学业又这么紧张,海湾那边大城市的学习进度只会比他们这里更紧张,寒假就放那么可怜巴巴的十五天,班长他忙家里家外的事已经够焦头烂额够疲累不堪,他怎么舍得让班长为了他,千里迢迢千山万水地跑回来,就为看他一趟? 他舍不得让班长回来,再如何想念也舍不得。 所以回不来有什么关系,你回不来我就去看你! 去看你的火车票钱我都快攒一半儿了! 到时我跟你一起照顾你姥爷!一切的一切我们都一起分担! 不过这件事现在要保密,先不能告诉班长,到时再给班长一个惊喜!好让他高兴高兴! 周宇宁抬头望着星子稀落的夜空,在这北方的寒夜里呼出了一口饱含希望的热气。 回家的步伐渐渐飞快!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大雪一场接一场地下,周宇宁路费攒得一天比一天更起劲儿,眼看着离寒假越来越近的时候,一天后半夜,周宇宁家的小卖店却猝不及防地起了场大火! 将一直心脏不好的周宇宁妈妈吓得险些去了半条命。 所幸老登当晚没住在卖店,周宇宁妈妈也住在家里,人没事儿,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不是飞来横祸,是人为故意纵火,一场恶意满满的蓄意报复——被周宇宁他爸这个村治保主任重点打击的法//邪/教分子特意在墙上无比猖狂地留下了他们的大字警告。 这场大火将周宇宁家卖店一夜间烧没了一半儿,也让周宇宁辛苦攒了整整一学期的要去看班长的路费,瞬间一键清空。 卖店重建急需钱,周宇宁赶回家时看到那烧得面目全非惨不忍睹的卖店,还有整个人直打晃站都站不住随时要撅过去,一夜间满嘴燎起火泡的他妈妈,周宇宁实在狠不下心多给自己兜里多留一分钱。 他一咬牙将他所有的钱都交了出去,还远远不够。 老登奔走借钱,他帮着他妈一起收拾断壁残垣。 过程中一向温润好脾气的周宇宁难得发了好几场火,冲帮不上忙只知道添乱发脾气的老登,冲平时占他家便宜没够到了关键时刻一毛不拔一下不帮的所谓亲朋好友,包括他家的血脉至亲他亲大伯; 家里豪富坐拥市里两套楼的亲大伯,当场看别人亲厚不亲厚的都掏钱仗义援手不好不掏,好半天扣扣搜搜从兜里摸出二百块钱,第二天没到中午就来催着还钱! 把周宇宁当场气个火冒三丈。 这还没完,村里头还有些个没皮没脸的小孩儿趁乱来偷东西偷钱! 周宇宁火气上头,一口气揍了好几个来偷钱的半大小小子,把人揍得狼哇哭哭着回家找爸爸爷爷伯伯妈妈说要打回来! 周宇宁丝毫不惧,差点儿连赶来兴师问罪蛮不讲的无赖大人团也一锅端了。 有几个泼妇泼汉还扯着嗓子要发泼,眼看着周宇宁揍人都揍红眼了,敢上来就敢把他们全撂倒! 又有乡里乡亲的实在看不过去在场帮腔,到底亏要脸,只得扯着哭嚎的熊孩子恨恨走了。 周宇宁揍人揍得挺解气,可惜不能连什么亲大伯亲大娘亲老叔啥的混蛋们一起揍。 真想把他们通通揍得屁股开花屁滚尿流。 在家里没日没夜地忙活了三四天,刚能喘口气的间隙,另一件雪上加霜的事又拍马而来了。 第140章 第 140 章 你和他从来不是一个世…… “我拜托你跟我儿子断个干净, 不要再找他了,你上回怎么答应我的怎么保证的你忘了吗?” 班长妈在电话里跟周宇宁讲,这回语气没那么高高在上盛气凌人, 疲惫无力里夹杂着一丝恳求。 “孩子, 算我这个当母亲的拜托你,阿姨上回言辞激烈了点儿你别往心里去,你体谅体谅一个当母亲的心。” “阿姨知道你还没跟我儿子断,你放心阿姨不会采取什么非常手段,只想恳切地跟你说说心里话, 你也算是阿姨看着长大的, 你一向是个最懂事的孩子, 你该知道砚初他姥爷对他有多重要。” “一旦你俩的事情被他病中的姥爷知道, 你觉得老人能承受得住吗?那将是插在老人心口的一把刀!那是要他的命啊!” “没哪家老人能接受得了这种事, 老两口还眼巴巴盼着抱重孙子呐,他姥爷病成那样了几次一只脚都踏进了鬼门关,抢救回来也遭了你想象不到的大罪。” “他那么受着罪病得皮包骨了还念叨着得多活几年啊多活几年,要看到他最疼爱的外孙生的重孙子出生才行啊。” “孩子, 拜托你行行好, 不要这么残忍,让老人多活几年,让他死前圆了心愿,成吗?算阿姨求你了。” “还有一件事阿姨得告诉你,砚初应该已经跟你说了他寒假回不去东北了吧?不只因为他姥爷的病情一再反复,他放心不下他姥爷,还因为我家公司出了一点事,正跟人打官司呢。” “阿姨前阵子病得七倒八歪心力交瘁,全靠着砚初帮着他爸一块儿处官司这事儿呢, 这一块儿砚初也实在是离不开……” 打官司?班长在帮忙处? 周宇宁一下子被扑面而来的信息砸得晕头转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他一点儿都不知道?! “就一个月前的事儿,砚初没告诉你吗?”班长妈顿了顿,“他可能是怕你担心吧,毕竟你也帮不上忙,你一个高中生又不懂打官司的事儿,又在千里之外,他告诉你干嘛呢?” “说起官司这事儿,”班长妈接着说,“可心那孩子跟她家里帮了我们家大忙了,要不是有她,我们连上诉的机会都争取不来。” “你还不知道可心是谁吧,她啊跟砚初同龄,他俩现在是同班同学,她家里也是做生意的,跟我们家呢有些商业上的往来。” “我们长辈间关系就不错,他们小辈两个关系又好,打官司这事儿她跟她家里都出了不少力,那孩子啊聪明又能干,果然龙生龙凤生凤,虎父无犬女……” 她其余的话周宇宁已经都听不见了,只觉得耳中嗡鸣。 班长什么时候还要分心料家中打官司的事儿了? 忙学业照顾生病姥爷还不够,他还要管起打官司的事儿了! 打官司是那么好打的?那是公司打官司啊! 虽然他完全不懂打官司的事儿,可从班长妈的三言两语里也听得出来,事儿挺大的,他爸妈的心腹分公司的好几个负责人都被抓进橘子里了,一审都败诉了! 这么大的事儿他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 知道了又怎么样,他什么忙也帮不上…… 周宇宁的一颗心急剧下坠,如坠冰窟。 “帮不上忙也并不怪你,孩子,不用觉得难受愧疚。”班长妈还在电话里跟他说,“你才上高中,你上哪儿懂打官司的事儿呢?” “可她们懂……”周宇宁下意识脱口喃喃。 “是啊,可心懂,”班长妈妈马上接了话,“因为她从小生长的环境受到的教育熏陶跟你们不一样。” “她们那样家庭培养熏陶出来的,即便同样都是高中生,可很多东西就是你们接触都没接触过,如鸭子听雷天方夜谭,可人家早就懂了,你们听都没听过的东西早都是人家的必备技能。” “砚初虽然从前也没接触过,他一直呆在咱老家那个小地方不肯离开给生生耽误了,但来了这边他必须学着了解学着处。” “他也上手得很快。我知道这有些难为他了,他来了这边之后一直压力很大,人都瘦了一圈,可他不学着处怎么办呢,这是他必须要学会的技能之一,他迟早要学会应付危机独当一面的……” “阿姨知道说这个事儿让你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可阿姨必须要告诉你这个道,正如阿姨从前跟你说过的,也许话说得急了点儿,但话糙不糙,你跟砚初,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现在你就觉得受到了冲击,受到了打击,以后比这更大比这更多的冲击打击还多得是呢。” “但其实你不需要觉得多么的受挫难受,因为这些本来就不是你需要面对的,你并不需要应对这个让你全然陌生地狱难度的世界,那么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帮不上砚初的忙你肯定也觉得压力山大,久而久之你们注定渐行渐远,你会倍感痛苦,但其实这些压力和痛苦你本不用承受,你本可以舒舒服服地过属于你的平淡小日子。” “所以即便你是女孩子,你跟砚初之间不存在性别的阻碍,阿姨也不会赞同你们两个在一起,既是为了他好,更是为了你好,齐大非偶,你俩注定无缘,何况你还是个男孩子,更不可能了……” “还有一点,你那么喜欢砚初,应该也真心盼着他好吧,可你俩要一起,这条路有多艰难,要遭受多少白眼和非议,甚至谩骂排挤欺辱霸凌,你不是都亲身经历过了吗?你知道那有多痛。” “你舍得让你喜欢的人也经历一遍那样的痛吗?” 轰地一声,周宇宁五内俱焚如遭雷击。 后来班长妈妈又说了些什么话,周宇宁已经听不到了,对方什么时候挂断的电话他都不知道,回过神来的时候只听到话筒里嘟嘟嘟的声音不停在耳边嗡鸣。 放下话筒,想要抬脚,却脚下一软,恍惚听见他妈妈大叫着朝他冲过来,然后一双枯瘦的手臂扶住了他,似乎有焦急的声音一直在他耳边响…… 过了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那枯瘦的手臂是他妈妈的手臂,那焦急的声音是他妈妈一声一声连声地唤他。 被唤回魂的周宇宁安抚过他妈妈后,第一件事就是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打给了冯卓。 “班长家里公司打官司的事儿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他颤抖着声音急急地问,“班长妈都告诉我了!你是不是一个月前就知道了?你老实交代不许骗我!” 冯卓被他一诈,立刻老老实实和盘托出了,“没一个月前那么早,大概半个多月前才知道的吧!” “小宁宁你千万别跟班长生气,班长不告诉你是怕你上火担心,咱们大老远的也帮不上忙是不是,咱又不懂那打官司的事儿那老复杂了!” “他家那事儿好像挺大的,警/察去公司抓的人,班长他妈当场就撅过去了,相关负责人就他爸妈的几个心腹现在还在看守所里蹲着呢!出不来!” “那官司打得老费劲了还有的打呢,你说这咱能帮上啥忙,知道了也是跟着干着急嘛……” 周宇宁的心彻底跌到了谷底。 是啊,他不懂,知道了也帮不上忙只能跟着干着急,可就因为这样就不告诉他了吗? 这么大的事儿不告诉他? 冯卓张壮壮都知道了,连好朋友们尚且都知道了,他是班长的什么人?他一直被蒙在鼓里他不知道! 怪不得这一个月班长只跟他通了一次视频聊天,另外三次都是打电话,班长在视频和电话里还装得若无其事对着他强颜欢笑! 周宇宁的心里一抽一抽地疼。 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了之前张孟的心情。 他此刻的生气,难过,心疼,失落……万般汹涌情绪比张孟还强过十倍百倍。 更有无法宣之于口的不安和恐惧——他不再能帮上班长的忙了。 他对于班长而言,是一个无用的人了。 一直以来他深藏于心的最大的不安和恐惧,就是害怕自己对别人无用。 无用的人谁都可以唾弃,随时会像块破抹布一样被人丢弃。 他从从前到现在一直在拼命努力,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努力追赶班长,努力让自己变得跟班长一样优秀,他渴望自己变得强大优秀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希望自己能时刻对别人有用。 他是别人眼里那个有用的人,而不是他爸口中那个一无是处的废物蠢货。 他一直觉得自己做得还蛮好的,他以为自己维系住了他的有用,可直到今天才发现,他帮不上班长的忙了,一点忙都帮不上了,从前他能辅导班长语文英语,辅导班长作文,会给班长做可爱的小礼物,班长称赞他会魔法好像哆啦A梦。 可现在,他什么忙都帮不上了,班长在那边要照顾生病的姥爷他帮不上,班长要帮家里打官司他帮不上! 班长在那边儿过得那么累那么难那么水深火热,他什么忙都帮不上! 班长遇到问题遇到困难了不再跟他说,选择一个人死扛,哪怕想找人倾诉,第一个找的人都不再是他了! 冯卓他们远比他知道的多得多,班长找他们倾诉都不找他。 他再也没用了,一点儿用都没有了。 他感觉自己不再被需要,不再能帮上班长的忙,更遑论在未来的岁月里能始终跟班长一起并肩向前,始终风雨同路,为彼此遮风挡雨…… 周宇宁身体靠着墙一点点无力滑落,最终软泥般瘫倒在地,心中无边惨淡。 他一直希望他跟班长两个人的关系,是彼此需要,相互扶持,互相都能给到对方支撑与帮助,而绝不是单方面的依赖跟索取。 喜欢一个人,你会总是忍不住问自己,能为他做什么? 从前他觉得他还挺有用的,能为班长做不少事,还能让班长开心,可是现在…… 班长在遥远的千里之外被提前拉进了一个艰难的荆棘丛生的成人世界,班长在那个成人世界里遇到的烦难,他一点忙都帮不上,想插手都插不进去。 班长也不再需要他了。 周宇宁无意识地望着窗外肃杀寂寥的冬天,唇边渐渐浮起一抹惨笑。 当感情中的一方不再被另一方需要,那么这段关系离走向消亡也就不远了。 140-150 第141章 第 141 章 就让年少的感情留在美…… 恐惧不安之余, 周宇宁更是深深的自愧自责,他果然不是一个称职的男朋友啊,男朋友有事不再第一个找他倾诉, 他还算什么称职的男朋友! 其实两地分隔的这快半年时间里, 虽然跟班长书信来往频繁,每周固定一次视频聊天或者打电话,表面看来似乎无异,可他心里就是越来越能感觉到,他跟班长之间的距离也随着物距离的拉长, 无形中越来越远了。 他们每次聊天说的话好像也在渐渐减少, 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无话不聊,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跟班长聊天不再无话不聊, 他会选择性地聊,班长跟他也一样。 班长妈妈说得对,他俩之间的距离在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拉大,而现在才哪儿到哪儿, 日后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直到有一天如天堑那么大! 他无论怎么努力,如何拼尽全力地跳起脚去够,也摸不到够不着,弥补不上他和班长之间天堑般的差距。 就像班长短短几个月都能帮家里处打官司的事儿了,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班长他是怎么做到的啊。 而班长只是回到了他原本该呆的地方,回到了原本就该属于他的世界,他们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从小时候就是! 那时候班长就是家里有钱有小别墅, 天天上特长班出入高档餐厅的小少爷了,而他只是个一无所有,只有一身穷气和自卑的小穷鬼罢了。 是他厚着脸皮地黏上了班长,是他硬挤进去班长的世界,是他一直拖累着班长,自私自利地让班长陪他一起留在他的这个落后的世界。 班长从小就上奥数班后面一路竞赛得奖,而他从小连老师留的作业都听不懂,他俩从一开始就是尖子生与差生的差距,班长他去海湾上学会有更好的前途,更光明的未来! 班长妈妈的一席话如当头棒喝,逼着周宇宁不得不去面对他一直下意识逃避不去面对的问题——班长选择留在他们的小县城读书,是在自毁前程,是一直在向下兼容他,是一直在为了迁就他而放弃自己本该拥有的更好前程。 是,班长学习优异,纵然留在他们这个闭塞落后的小县城也照样能考上好大学,但是,班长要是早转学去海湾,他能考上更好更好更好的大学,何况他还有出国读书的机会! 考个国外名校留学归来,加之班长家的财力家世,那到时班长日常出入的都是高端场所上流社会,结交的都是社会名流,那是一个他吭哧吭哧爬万丈梯子都够不到的世界,想都不敢想的世界。 就像电视剧里演的,人家在超高逼格的宴会厅里西装晚礼服鸡尾酒觥筹交错言笑晏晏,那是一个珠光宝气光鲜亮丽的世界,而他连门都进不去,在门外停留一下下可能都要被马上赶走…… 从前看剧只觉得剧里那些有钱人的世界那个上流社会好夸张离他好遥远,他现在才恍然惊醒,“遥远的另一个世界”只是对他而言,对于班长,那是班长伸伸手就能够到的世界啊。 班长他从来不属于这里,不属于这个落后闭塞的小地方。 是他拖累了班长,是他牵绊住了班长,他怎么那么自私啊,那么自私那么坏心眼儿地一直耽误着班长,阻挠着班长的进步,不让他去更好的地方变成更好的他,他好坏啊! 这么坏这么自私的他,并不配得到班长那样全心全意不计回报的爱。 而班长日后有一天可能也会后悔他曾经的选择,后悔为了他留在这个落后闭塞的小地方读初高中,浪费了整整六年宝贵的时光。 正如班长妈妈所说,从前班长他小,他不懂得成人世界的艰辛,不懂得一步之差可能给他人生带来的天差地别,不懂得有时候一个错误的选择可能要之后付出五年乃至十年乃至更久的时间才能纠错弥补上。 人生一共才有多少个五年十年? 而班长他原本并不需要绕这个大弯路不需要付出这个代价啊。 那到时班长要是幡然醒悟了,后悔了,心里怪他,或者班长不会怪他,班长即便心里怪他可能也不会说; 可看着班长打拼得辛苦艰辛,看着原本不如班长的人只因当初一个决策正确,人生远比班长成功比班长顺遂,难道他在旁边眼睁睁看着会不心疼愧疚吗? 会不受到良心的反复毒打吗? 到时他要如何自处?他和班长的这段感情又将何去何从? 周宇宁心如乱麻痛苦万分,一下子将头深深埋进臂弯里。 思绪虽混乱纷杂,有个念头却渐渐清晰……与其等到那时跟班长渐行渐远劳燕分飞,甚至相看两相厌最终形同陌路,不如就让一切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候。 在他们最纯真美好的年华,对彼此尚带有感情滤镜之时,怀揣着那份最美好的回忆与眷恋说再见,那么他们彼此和这段从小陪伴到大的感情,都能停留在最单纯美好的时节。 总比等到被矛盾分歧龃龉将所有美好真挚的感情都消磨殆尽的那一天,再疲累分开要强得多得多。 就让年少时的感情都留在美好的过去,它才能一直美好下去。 其实他该知足了,周宇宁狠狠搓了把脸,无意识地露出了一抹惨笑,已经跟班长拥有这么多年相互陪伴的时光,该知足了,他早该放手放班长回到属于他的世界。 何况他和班长根本就走不到感情破裂的那时,以前他以为只要两个人彼此喜欢心心相印,他们就可以对抗全世界,再多的困难也阻碍不了两个真心相爱的人。 但现在他才发现,是他想的太简单,他们的力量太渺小,根本对抗不了全世界。 别说全世界,亲人这关就过不了,班长妈打电话给他妈,一把就捏住了他的七寸,而班长的姥爷,何尝不是班长的七寸? 就算班长为了他,为了跟他在一起能对抗他爸妈,可班长他怎能去伤他姥爷的心?那是最疼爱班长的姥爷啊。 他又如何能忍心去伤一个病中老人的心? 如何能忍心给班长雪上加霜,让班长为难? 班长这几个月在海湾那边过得得有多难,有多焦心多煎熬,经历接二连三的事情,要提前变成大人去应对风雨,去处远超他年龄应该应对的事情,为家里为亲人操心得心都要碎了,又因为他承受了多少重压…… 班长已经那么辛苦那么难了,还让班长惦记着千里之外的他牵挂着他,为了他跟家里苦苦抗争,班长在瞒着他姥爷面对他病中的姥爷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周宇宁都不敢想! 他之前居然还想寒假坐火车去海湾,帮班长一起照顾他姥爷,他在想什么啊!怎么都没考虑一下老人的心情啊! 万一让老人看出什么端倪,激动下再出什么意外……周宇宁越想越是后怕,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他实在罪孽深重,班长妈有些话骂他骂得对,他只想着为他俩的感情争取,却不顾及他人,实在是自私自利应感到羞愧难当! 智和道德都告诉他,他不应该再抓着班长不放了。 只要他俩断了,班长身上的重压会减轻很多,他不需要再承受跟家里抗争的精神压力,不需要再承受他妈妈的为难甚至非常手段,不需要再承受愧对他姥爷的精神压力…… 何况他根本抗争不过的,性别和家庭差距是横亘在他俩之间的两座遮天大山,翻不过去的。 班长妈妈提醒得对,他都已经明知他俩想要在一起的这条路有多难,是异乎寻常的难,除了家人的反对、会让家人伤心、让家人的期望落空以外,作为这个异类群体还要承受别人无数异样的目光、歧视甚至伤害。 这样的伤害他已经经历了一次,他自己已经亲身受过这个苦,他怎么能明知道这是条死胡同这条路有多难,还昧着良心把班长拐到这条死胡同上来,让班长也受一遍他受过的苦? 他不能、绝不能拖着班长跟他一起共沉沦。 除此之外,双方家庭差距的阻力也同样不小,班长妈妈看重的是门当户对,是能给班长带来帮助与持续收益,战略伙伴般的另一半,是强强联合,是互惠共赢,他能吗?他不能。 他也问过自己,如果哪天班长或班长家里又遇上像这次打官司这样的难关,他在旁边什么忙都帮不上,而班长妈妈口中那位豪门千金能轻而易举帮上大忙,这样的事情多了,班长会不会就渐渐厌弃他了? 可能都不用发生这样的大事考验,仅仅他和班长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共同语言越来越少,班长也会渐渐厌弃他的吧。 就像他小时候被家人亲人厌弃的每一次。 而这样的差距沟壑的填平,不是仅仅靠努力就能办到的,是他从前想得太简单了,他以为能跟班长考上同一所985大学,在他自己热爱的领域里一直不断地持之以恒地努力,自我成长,自我超越,自我成就,变成越来越好的自己,就能始终跟班长保持住一样的前进步伐,呆在同一个世界里面了。 可现在他知道了,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他想要呆的领域,跟班长未来要呆的那个领域,本就是两个世界,天壤之别。 他以为他们两个人只要在各自的领域里闪闪发光,就是步调一致一起并肩向前了,就像并肩而立的橡树和木棉,共担风雨与彩虹,这就足够了。 可他现在才知道,这远远不够。 人不是树,人要面对的远比树复杂得多得多。 他终于明白大人们说的那句,两个人想要在一起,绝不是光有爱就能抵御一切,两个人的结合,其实是两个家庭的结合。 班长妈妈已经清晰明了地告知他,无论他这棵木棉开得多绚烂多繁茂,也无法跟那棵橡树站在一起。 何况……周宇宁的十指深深地插/进头发里,即便他俩日后真万中无一破除万难地走到了一起,扪心自问他能忍受得了班长的妈妈吗? 不,他烦躁痛苦地抱住了头,他不能。 他受原生家庭的伤害已经够深够久了,他无法再忍受另一个控制欲极强、强势专横的长辈对他的人生指手画脚,对他的人格与存在价值全方位的打压否定,对他新一轮的长久的控制折磨与伤害。 这是周宇宁绝对无法忍受的。 他绝对无法容忍他的生命中,再出现一个压迫他人生的长辈。 这是他的又一次自私吧,周宇宁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比黄连还苦的苦笑,他再一次自私了。 奇怪他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私了?他现在变得真的很顾及很顾及自己的感受,哪怕为了爱,为了班长,他都无法做到去容忍班长的妈妈。 何况他自己的妈也接受不了他俩的事。 周宇宁设想过以后想办法把他妈接出来跟他一起住,跟老登断绝父子关系,让他想揍死他也揍不到,想拿他妈撒气也没机会,然后再慢慢地一点一点让他妈接受。 可如今看来,全都是他幼稚至极的妄想。 他跟班长之间困难重重,想走到一起早无可能,他早该看清这一点的,从分离那一刻他就该心里清楚,他和班长没可能了,又何必再这样为难彼此苦苦支撑下去呢? 头痛欲裂纷乱思绪中,周宇宁又想起了那笔就差一点儿就攒够的路费。 就差一点儿就够去班长那里的路费了啊,就差一点儿,但转眼就全没了。 他的心都在疼,一揪一揪的疼,好像被戳了个大窟窿,呼呼地直漏风。 那时他是那么那么的难过,那么那么的愤怒,那么那么的委屈,那么那么的心痛。 可是他怨不了任何人,只能日夜在心里扎小人儿咒骂那些丧心病狂的邪/教分子,恶毒地诅咒他们出门就被车撞。 日日夜夜emo为什么他的运气就这么差,就差一点点了真的就差一点点了为什么就忽然天降横祸,一夜间他所有的钱都没了,寸步难行。 现在想想,这也许不是运气差不差的问题,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结局早已注定,攒到手的钱会因为一场无妄之灾又都没了,怎么也买不到的火车票已经注定了他俩之间的结局, 看啊,不只亲人都反对,连老天爷也不赞成! 但只要他俩断了,所有人都会开心吧,对所有人都好。 周宇宁狠狠擦了把眼角涌出的眼泪,所有人都会喜闻乐见,皆大欢喜。 第142章 第 142 章 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 “哎呦今年的元宵节街上搞得更像样!” 掀开棉帘子进小卖店买东西的老顾客眉飞色舞地跟周宇宁和他妈妈说:“那花灯那烟花那冰雕!你们咋没上街看看啊, 老像样了!” “这不要看店嘛没去!”他妈乐呵呵回道,“年年都那些老三样,听你们回来说了跟看了一样!” “那可不一样!”那阿姨扯着大嗓门嚷嚷, “自己看跟听别人说那能一样!今年真整得老像样了, 你去不了让孩子去看看呗!” “他也不爱去。”周妈妈小心地看了那边儿的周宇宁一眼,“我都撵他去了他不去,说帮我看店。” “你家这孩子啊真懂事儿!”阿姨又夸了好几句,周宇宁有些赧然地受着人家的夸奖,微笑着目送这位阿姨离开。 等人走了, 小卖店恢复了平静, 周宇宁的世界也重新陷入了孤寂。 其实他没那么懂事, 不想上街看烟花看花灯凑元宵节的热闹, 单纯是怕触景生情。 这个寒假班长果然没能回来, 他回不来了。 他也不该还惦念着班长回不回来,都已经那么决绝地跟班长说了分手,并斩断一切联系了。 分手后的这段时间,他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 球球一次没再登陆过, 电话线也拔了,班长给他写的信也一封没再回过。 像一个决心修无情道的修士一般,前尘尽抛狠绝无情。 既然已经痛下决心放手,那就不能再给对方一丝一毫的希望,断就要断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只是……周宇宁无奈地按了按发疼的心口,心它不肯听话,它已结了痂不再流血不再痛彻心扉,不再每一个午夜时分折磨得他无法安眠,却还是惧怕在这样的日子里故地重游触景生情。 去年的今月今日, 班长还在身边,他还和班长和大家伙儿一起,热热闹闹逛元宵节。 那个元宵节他们过得多快乐啊,钻鬼屋看冰雕,追跑打闹,无忧无虑。 班长给他买了盏灯笼,他给班长变了朵玫瑰花。 仅仅一年之隔就已物是人非,他一点儿都不想去热闹非凡却没有班长的街上,体会那种“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1」的心酸苦涩。 那种心像缺了一块儿的空落落,并不比当初连着血肉活生生被剜去一块儿时少折磨人半分。 冯卓他们一再给他打电话,要把他拖去街上一块儿过元宵节,都被他拒了。 不敢面对之余,班长不在身边,再美的烟花再美的花灯也索然无味了。 最后一波从街上看完烟花花灯回来,热热闹闹买了元宵回家煮的顾客离开后,周宇宁家小卖店也就落了门板关上了门。 周宇宁提着那盏班长去年买给他的花灯,慢慢地走在回出租屋的夜路上。 路上时不时途经一片片红色的鞭炮碎屑,不久前它们还热烈过,盛大过,轰轰烈烈地绽放在空中; 而今只剩一片片碎屑躺尸冰冷的地上,死一般的沉寂。 寒夜的空气中还有烟花燃尽后残留的硫磺味道,淡淡的,不呛人。 抬头望天,疏疏落落的几颗星子孤零零地挂着,倍显繁华过后的孤冷寂寥。 转过一个街角,有未撤去的几盏花灯在寒风中轻摇。 周宇宁驻足静静地看着,好一会儿才抬起脚离开。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2」 周宇宁在雪地里慢慢慢慢地走,低低的声音伴着花灯的碎影在寒夜里缓缓呢喃。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3」 天上冷月孤零,同样孤零的他从重重衣领里慢慢摸索着,摸索出一枚珍重藏着的贝壳口哨,作势凑到嘴边要吹。 嘴唇将将碰触到的一瞬,却又被颤着的手拿开了。 ——“只要我一吹响这个你就能找到我,人山人海也走不散!” ——“你不吹这个也走不散!” 耳边的对话像发生在上辈子,周宇宁低下头,摩挲着紧紧拴一块儿彼此依偎的两枚贝壳口哨,如今再怎么吹他也听不到了。 因为他的那枚也在我这里啊。 当时班长还跟他说,说压根儿不会放开他的手,管他人山人海还是刀山火海。 当时的他们哪里能想到,日后会有一天不得不放开对方的手…… 终究还是走散了,无论他再如何卖力吹响这只贝壳口哨,也再也找不到班长了。 他当时还说,以后要是跟班长远隔千里,就用这个给班长千里传音。 真是一语成谶。 现下真落到了天各一方远隔千里,这个小小玩意儿哪里能够千里传音? 他无论如何用力地吹使劲儿地吹,想把自己的声音吹给班长,想把自己的想念吹给他听,班长也是听不到的。 “今年元夜时,”落寞的人提起灯,落寞地慢慢朝前走,“月与灯依旧。”「4」 “不见去年人……”提着花灯的落寞人影渐渐走远,只余一道几不可闻的声音散碎在夜风中,“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5」 新学期在今冬的最后一场雪中拍马来临,一同而来的有每天雪片般落到桌上的卷子,还有班长一如既往雷打不动的每周三封信。 周宇宁漠然地将信塞进书包里,漠然地背着信回家。 信已在纸箱里摞了厚厚两沓,周宇宁在每一个仍旧偷偷思念班长的夜里默默拆开,台灯下看了,直着脖子瞪视墙壁半天,又原封不动地装回去,只字不回。 如斯的铁石心肠。 卷子下雪片似的新学期转眼间就匆匆溜走了,班长妈还会偶尔打电话问候周宇宁,纸箱里的信已积了厚厚三沓。 周宇宁的心肠变得更加冷酷,有时攒上两三封一起看,看完瞪视墙壁的时间逐渐缩短。 一如既往只字不回。 高三在紧锣密鼓密不透风的复习中强势驾临,日子过得兵荒马乱,专注高考和走艺考等道路的学生们开始分流。 时间在兵荒马乱中走到冬天的时候,张孟迎来了他十八年人生的至暗时刻——他没能如愿报考上他心仪的舞蹈学校,因为备考过程中练舞用力过猛导致旧伤复发。 他们一众好朋友们这才知道,张孟身体里多年积攒的旧伤有多么严重,他一直咬牙承受着的身体上的痛苦有多么剧烈难捱…… 知道练舞的都刚强,不刚强的根本熬不过那些苦,可张孟的刚强依然远超他们的想象。 可即便这样,老天依然没有格外眷顾和怜悯这么刚强这么热爱舞蹈的张孟。 他不能再跳舞了,确切地说,是不能作为专业舞者继续高强度地跳舞了。 这对于一个热爱舞蹈,从小到大跳了十几年,并决心以舞蹈作为他终身事业的人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没什么比即将圆梦之时梦碎了,多年的梦想一朝成空,更打击人。 周宇宁简直不敢想象这样的事如果发生在他身上,他该有多崩溃。 周宇宁他们都很担心张孟。 好在张孟挺住了,他只emo了很短时间,就接受了艺考老师劝他试试报考表演学校学表演的建议,飞快改了赛道紧急恶补,并成功通过了表演学校的艺考,虽然是倒数几名! 周宇宁他们全都高兴疯了。 而冯卓为了能跟他女神考上同一所大学,也在考虑报考播音主持专业了。 “我本来就对别的专业不感兴趣,”冯卓抱着周宇宁煲的汤一边喝得美滋儿的,一边跟他叭叭地讲,“不像小宁宁你不管画画还是英语语文都那么拔尖,又有兴趣。” “我是科科都差不多,科科都不感冒,什么历史地啊国际贸易工商管的我学出来能干啥啊?” “不如学播音主持了,以后大小当个主持人,我喜欢,我爸妈在电视上看到我他们也贼有面儿,到时跟亲朋好友聚会那可有的吹了——看某某台某某节目那主持人,我儿砸!” 冯卓抱着汤自己先乐得不行,“我一脑补他们那自豪炫儿子的样儿我就憋不住乐!” “努努力还能跟女神考上一个大学,多赢!” “小宁宁你呢?你是想报中文还是英语,还是服装设计啊?嘿张孟!还我汤!” “是你该还我汤,”张孟一把抢走保温壶,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这是他给我煲的汤。” “行行行,你的汤你的汤!不跟病号一般见识!” 冯卓痛失爱汤,心痛地撇撇嘴,胳膊肘拐过来碰碰周宇宁,“哎小宁宁问你呐,你报考哪个呀?肯定服装设计吧!” “你给娃娃缝的衣服那漂亮,以后学成出来肯定是大设计师!衣服穿模特身上,能上巴黎时装周那种!” “你要报服装设计的话,是不是现在也要开始准备起来啦?” 周宇宁却摇摇头,“我要报英语专业。” “啊?”朋友们全都大跌眼镜,都刷地朝他看来。 “要不要这么惊讶啦。”周宇宁淡然一笑,“我肯定首选英语专业啊。” “以为你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报服装设计。”张孟一双桃花眼严肃地看着他,“如果是顾虑学费的问题……” 周宇宁不等他说完就一摆手,“嗨呀,学费我是不怕的,我这么能赚钱,我可是赚钱小能手,何惧它区区一个学费?” “是不是你爸逼着你选英语专业?”冯卓急得一瞪眼,“他们老一辈的思想古板,肯定觉得学服装设计什么的艺术专业是不学无术不入流,不干正经事儿!” “学英语啊金融啊计算机啊政法啊这些好就业的热门专业,才是他们眼里的王道!” “你成绩又这么好,考个985大学的热门专业是手掐把拿,那说出去多面上有光多光宗耀祖啊,肯定舍不得你浪费这么好的成绩,去考一个他们眼里不入流的专业了!” “这不入流的专业还嗷嗷烧钱!” “而且学艺术在他们眼里,是成绩不好考不上大学的学生才会去考的。”张壮壮补充说。 “对啊!”冯卓一拍桌子,“你要是拿着这么好的成绩去考了服装设计,乡里乡亲会觉得你此前的好成绩都是假的,都是吹牛逼的,那你爸铁定一万个不能同意让你考了!” “还真让你们说对了。”周宇宁一笑,老登就是这么想的,也就是这么对他说的,还威胁说他要敢报考服装设计,就打断他的腿! 因为报考志愿的事情,老登那假模假式的短暂看中他对他寄予厚望,以及他们之间短暂回温的塑料父子情非但一夜间被打回原形,还降至了历史冰点。 为了个志愿,老登那是发了好大几通火! 威胁说敢报服装设计就一定打断他的腿,宁肯让他上不了大学也绝不允许他学什么狗屁的服装设计,说出去跌份儿给他丢人现眼! 还说他们老周家是老实本分人家,从他太爷爷手里有藏书,太奶奶是读过私塾识文断字的大家闺秀算起,他们家腆脸也能算半个书香门第! 他们老周家只能出令人艳羡的高材生,绝不能出走什么艺术行当的二流子! 搁在过去那是最为人不齿的下九流! 而且学艺术能挣来钱养活他自己吗?更别说养他们全家! 第143章 第 143 章 独自奔赴他余生的念想…… “你见过哪个学画画学什么设计的靠着画画发家致富了?那玩意儿让你工作都找不到睡大街冻死街头还差不多!” “想得可真美啊, 还什么设计大师什么开展览,真是异想天开,也不看看人学艺术的那都是什么人?那都是有钱没处花, 钱多得烧得慌, 大把钱砸进去都不心疼,有资本有时间玩票的有钱人!” “你是吗?你是有人家的钱还是有人家的关系还是有人家的背景?你个啥啥没有一无所有的穷小子还敢学人家玩票了,好好的好专业好大学你要不上,你给我白日做梦头脑发昏!” 老登自然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俨然一副他要敢报服装设计就就地打死打残他, 全家都别活! 老登还逼着他考政法大学呢, 想让他学法律出来当大律师。 不过他的意见只占周宇宁考虑的一小部分, 远没学费等经济因素对他的掣肘大。 “选择英语专业, 是我权衡利弊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周宇宁对朋友们说。 “学英语好就业, 无论当老师还是去外企还是去出版社当编辑,总能找到一份稳定的薪资还不错的工作。我也喜欢语言热爱文学。” 因为热爱文学,他也蛮中意中文系。小时候还不只一次幻想过长大了读中文系出来当作家呢。 每天靠写文赚钱,还能有大把时间饱览群书, 不用跟人打交道, 没有烦人的社交,就每天沉浸在书山书海里,沉醉在文字的世界里,沉醉在自由自在无边无际的精神世界里,真是想想就又幸福又浪漫的职业啊。 还可以文会友,结交三五作家好友,像他倾慕向往的民国那个灿烂年代的文人作家们一样,写文纯粹,交友也纯粹, 纯粹自由而浪漫…… 可惜靠写文谋生不现实,他的文字天赋仅限于投稿青春杂志小说什么的,离成为作家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不会放弃写文的爱好,文字和文学的世界如此令他着迷,读书和写文会是他一生的爱好,一生的浪漫,只是得先谋生再浪漫。 那么相比学中文,明显选择学英语更优,学英语的就业面更广,选择更多,赚钱也更多一些。 月亮与六便士,他得先选择六便士。 “选了英语我也不会放弃服装设计,我会把它作为二学位,这也是我选择白鹭大学的原因之一。” 周宇宁跟朋友们解释了他这样选的由,朋友们才渐渐接受了,首选求稳,二学位追逐梦想,现实与梦想兼顾,那也不错。 “只是有点可惜。”张孟声音低低地说。 四目相对,周宇宁秒懂他眼里的惋惜,跟他撞了撞肩膀。 他太懂张孟此刻的心情了,他刚与梦想失之交臂,迫于伤痛只得改变赛道,最看不得身边朋友也迫于现实只得曲线救国。 可没办法,现实是他们永远绕不过去的一道坎。 “谁让咱们家境普通呢。”冯卓叹息一声,“要是像那些有钱的,想报什么专业报什么专业,想学什么学什么,就从自己喜好梦想出发,根本不需要顾虑其他!” 因为他们哪怕选错了试错了,虚掷了大学四年的时光,哪怕毕业后想要从头再来都没关系,人家身后永远有家人兜底。 学习不好考不上大学又怎样,家里花钱走关系照样能上大学,像他的几个堂哥; 大学混了四年除了吃喝玩乐谈恋爱啥也不干,出来找不到工作又怎样,家里花钱走关系,轻轻松松就能拿到别人寒窗苦读多少年,考证考一大堆头发掉一大把,挤破脑袋也争取不来的好工作,像他的几个堂哥。 这世上永远有人出生就在你的终点线上,他们永远有家庭助力兜底,可以毫不费力轻轻松松走捷径。 所以人家可以整天不学习,可以不用努力,不用很拼命很拼命拼尽全力地去争取得到一样东西,他们想要的全都唾手可得。 更不要说仅仅一个试错机会,人家有大把的试错机会,走错了也无妨,永远有人为他们的人生托底,永远有退路。 “是啊。”周宇宁点点头,但像他们这样的普通人,没有任何助力,家里全指望着他们有出息来翻盘的普通人,根本不敢也没有资本试错。 高考志愿这样的重大选择他不能听从本心头脑发热,必须得慎之又慎。 首要就是求稳,得确保报考的专业能让自己大学毕业后有一份稳定的工作稳定的收入来源。 无论到何时都必须要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这样无论发生任何状况,至少他能养活自己,至少还有一份工作可以支撑他。 梦想是一定要追逐的,但在追求梦想之前,他必须先有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 他不能当一个想主义者,怀揣梦想却一事无成。 有梦想谁都了不起,但前提是你得先能养活自己。 周宇宁花了很长时间遍查资料多方探寻,翻来覆去思考,从他的现实情况出发,如果他孤注一掷报考服装设计专业的话,未来将充满未知和不确定性,风险很大。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这行里能不能闯出一片天地,连能否养活自己都无把握,更遑论养活家人。 老登说的话虽难听,但有些话也不无道,艺术是有钱人娱乐的玩意儿,却不是像他们这样的穷人谋生的手段。 所以周宇宁不敢像家境优渥的班上同学劝说他的那样,喜欢画画就学画画啊!他得考虑现实,得一步一个脚印地脚踏实地,绝不能好高骛远,不能心比天高。 这种时候,他再一次不可避免地痛苦地认识到他和班长之间的差距。 不仅仅是家庭条件上的差距,是家庭条件所带来的诸多层面上的差距,就像现在这个关口导致的他们思维方式、人生选择上的截然不同。 班长就像他班上那些家境优渥的同学们一样吧,可以勇敢无畏地追逐梦想,大胆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们有眼界有魄力,有资源有条件,摆在他们面前有很多种选择,他们的人生是真正意义上的未来拥有无限可能性。 像班长的爸妈,那么有魄力那么敢冒险,敢抛下所有远离家乡去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闯荡,去一个全然陌生的领域开新地图。 这种勇敢无畏这种魄力这种心劲儿,是一般小老百姓想都不敢想的。 但周宇宁也想拥有这种魄力跟心劲儿,他心底也渴望冒险。 他也渴望拥有像班长小姨那样,自由随心,丰富多彩,波澜壮阔,没有遗憾的人生。 只是……先求稳吧,周宇宁对自己说,等走稳了之后,拥有六便士之后,他一定会去抬头仰望星空的。 仰望星空,才是他来这个世上走一遭的意义和价值所在,是他此生所求, 等到了那时……周宇宁站在阳台上,望着漫天璀璨的星子,拿起他的漫展杯子,默默跟旁边班长那只碰了碰。 等到了那时,哪怕他们俩就像这夜空里,隔着数万光年永远也碰不到面的两颗星子,但只要能像这样各自闪耀,彼此遥遥对望,也是很好很好的吧。 日子一天一天飞快地滑过,有人在继续坚定不移一往无前,有人在经历一轮又一轮的破碎重组,就在这样很多事或翻天覆地或悄然发生着改变的时间里,班长的信依然一封不断地周周来到。 周宇宁一封都没有回过,但班长的信一封接一封地如约而至。 大有“不回就不回吧,我信照来”的执拗。 冯卓就跟着叹息:“最不耐烦写字的他啊,居然持之以恒地给你写了这么多封信……” 每封都至少两页纸起! 班长他也不是个话唠啊,咋跟小宁宁就有这么多话说! 还是他单方面地说,收不到回应的…… 后来冯卓看着周宇宁收信,千言万语只化作长长的一声“哎……” 他不知道的是,班长的信里不只话多,还总会随信附来这样那样的小玩意儿,有时是他手叠的一颗许愿星,一只千纸鹤,以及某种稀奇古怪看不出是什么玩意儿的玩意儿; 有时是他的随笔涂鸦,居然学他画起火柴人儿; 有时是夹在信里的一片树叶,几朵干花…… 许愿星千纸鹤还有那层出不穷的古怪玩意儿什么的,动手能力实在堪忧,火柴人儿也画得鬼畜魔性惹人喷笑,唯有树叶干花儿做得好,要为班长点赞。 那树叶与花儿都是他们北方没有的,是南方才有的景致。 尤其是在北方正值大雪纷飞的隆冬时节,街上的树干全都光秃秃除了压着厚厚的雪,班长的来信里却总会夹着这样那样的干花儿,嫩粉的,鹅黄的,水蓝的……在寒冷的冬日里一次又一次契而不舍地带来春的气息…… 于是乔奔奔和林榆就经常看到周宇宁课间时手里拿着一朵压扁的干花儿坐在座位上痴痴地发呆,口中喃喃着“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1」 有次乔奔奔忍不住跟周宇宁讲:“这个持续送你花儿的人是不是想要对你表达雪莱的那首诗啊——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闻言,周宇宁却只是默然无语,然后摇头。 之后再没见过他拿着干花儿发呆了。 高三下学期,班长的信来了几封后,终于断了。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班长的信终于不再来。 周宇宁心里失落的同时也悄悄松了一口气,智告诉他,本该如此,原该如此,班长终于对他放下了,这是再好不过的事…… 又一个星光满天的夜晚,周宇宁对着漫天的星子发了半天呆,缓缓拿起他的漫展杯,跟班长那只碰了碰。 现在这样是最好的。 他会一个人奔赴他们俩曾经约定好的学校与城市,奔赴他的梦想,奔赴他的希望,也是奔赴他余生唯一的念想。 第144章 第 144 章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九月初的白鹭校园, 凤凰花开得如火如荼,火烈炙热,同这南国盛夏炙热的空气一般无二。 今天是白鹭大学的大一新生报到日, 周宇宁这个大学新新人拎着两个皮箱还有大包小包, 挥汗如雨地在人群中艰难突围。 “借过借过!麻烦让让!多谢多谢!” 路过一个瘦小女生只身一人也是大包小包,行李挡了路女生正费力拖拽,周宇宁一个箭步冲过去,两下帮人搞定行李。 “谢谢同学!”女生一抬头,被眼前这张极漂亮干净的男神脸晃了晃眼, 忙擦了把汗跟他连声道谢, “帅哥哪个学院的?留个联系方式吧, 回头请你喝奶茶——” “茶”字还没说完, 女生忽然花容失色冲周宇宁身后大叫“帅哥那是不是你的行李箱——” 周宇宁一个紧急扭头, 不好!他的行李箱无人驾驶,正顺着一个斜坡溜溜球似的极速往下滑呢! 大斜坡下正是一片湖,不好了它要跳湖! 周宇宁飞扑过去抢救要投湖的行李箱,周围沸腾的人群短暂地静了一秒, 眼看着这俊秀男生的行李箱要惨烈“沉湖”了, 有人面露不忍有人跟着焦急大喊! 千钧一发之际!蓦地出现一双大长腿,长腿一伸,沉稳地拦住了那一心奔湖的行李箱! “得救了!”不知谁起的头,人群猛烈叫好,虚惊一场有惊无险! 人群继续挪动,瞧完热闹的大学新新人们拉着各自的行李箱该干嘛干嘛,唯有冲到坡下的周宇宁,视线在上移到那双大长腿的主人时,当场瞳孔剧颤! 长腿主人成功拦下了行李箱, 也正朝他抬眼看来,四目相对的刹那,仿佛时空静止,周围嘈杂一键静音。 是班长???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是出国留学了吗??? 怎么会……?!! 周宇宁瞳孔剧颤,如木偶人般一秒被定在了原地。 分开的两年里,他无数次幻想过与班长重逢的方式,公交车上忽然重逢,在教室门口他忽然闪现,回到家看到班长正坐在桌前…… 他靠幻想捱过一天又一天,一周又一周,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直到他主动掐灭幻想斩断联系,却没想到,班长会在最不可能的时间,与他重逢在最不可能的地方。 这所曾经约定好的大学与城市,在外国名校面前被弃如敝履的地方,以为余生只剩下他一个人奔赴的地方,可他到底也还是来了吗??? 周宇宁怔怔望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那注视着他的熟悉无比的眼,过往七百多个日夜的苦捱支撑,被强行压抑封存的汹涌想念,有那么一秒全都要不管不顾地冲破封印席卷一切…… “砚初,你们认识?”程砚初身后转出来一个长发女神,语气亲昵地娇嗔他,“是你同学吗?怎么也不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啊我知道了!他该不会就是阿姨口中那个周宇宁吧!” “你先去宿舍吧。”程砚初冷硬地打断她。 “你不跟我一起去吗?”长发女神讶异地瞪圆了眼,“这么重的两个大皮箱,六楼诶,我一个人怎么搬得动……” 听不清班长跟她说了什么,长发女神朝周宇宁这边瞥来一眼,终于还是不情不愿地自己拉着两个大皮箱走了,一步三回头的。 “宁宁……”程砚初拨开人群,逆着光朝他大步而来。 却在即将走近时顿住了脚,停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平湖似的眼直直望着他,不敢上前。 “好久不见,班长。”周宇宁悄悄深呼吸了一口,嘴唇微颤,声音发抖,朝他挤出一个僵硬的笑脸。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他扫了眼程砚初身后的行李箱,听见自己口不对心地说,“别来无恙。” 什么无恙,不是无恙,班长明明比两年前最后一次视频聊天时更瘦了…… 整个人变了很多,很多…… 可舌头打了结,嘴巴像被封住了,再挤不出一个字。 程砚初两眼一直看着他,泛红的眸子里压抑着痛苦,愧疚,彻骨的思念。 多想一把将人揽入怀,将他紧紧拥抱在自己的臂弯里,这样他就再也跑不了,再也不会消失不见。 脑子里翻涌万千,现实里程砚初只嘴唇动了动,好半天才慢慢说出一句:“别来无恙。” “我要去报道了。”周宇宁匆匆一句转身欲走,却被一个怀抱圈住了。 拥着他的手臂紧紧,怀抱微颤,似是怕他再次消失不见。 “给你写那么多信……怎么一封都不回……” 程砚初躬着身,把脸委屈巴巴埋他颈窝里,红着眼深深吸了一口,声音低低的,“我每天都在想你。” “想你想的快发疯了。” 周宇宁的心猛地一颤,一秒抽痛,双臂几乎下意识地就想回抱他! 这熟悉的温暖怀抱,熟悉的他身上的味道,熟悉的如情人般呢喃的低哑性感声音…… 还有这短短几句话里压抑着的浓重思念,有一瞬险些令周宇宁破防,令他也想要大力回抱班长! 也想在他耳边呢喃,告诉他分别的这七百多个日日夜夜里对他的想念! 想要牵他的手,想要亲吻他的脸,想要不管不顾,只遵从自己的心。 想要不顾一切! 但他不能。 “我真的要走了,报道来不及了。”周宇宁轻轻推开了班长。 “宁宁!”程砚初喊住他,平湖般的眼里划过剧烈的伤痛,“我们约定好的!” “我来了。” 程砚初一双哀伤的眼几乎哀求地看着他,“别把我丢下。” 周宇宁的心狠狠一揪,却别开眼,缓缓笑了起来。 “可是班长,”他扬起那张好看得过分的脸,比记忆里的美少年还要好看撩人的脸,在这南国潮热的夏风中慢慢绽放了一个三分清甜三分明媚的笑容,慢慢说出口了一句话。 许是阳光太刺眼,夏风刮得太急,树上的知了叫得太大声,程砚初光看见那两瓣儿他想念得恨不能立马亲上去的唇开开合合,话却一个字没有听清。 “你说什么?”他小小声喃喃地问,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谁。 “我已经不要你了。” “都过去了,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轰的一声,程砚初脑中一阵嗡鸣。 他明明感觉得到耳边的热浪仍在不顾人死活地席卷,树上烦人的知了仍在声嘶力竭死了死了的叫,周围明明是夏天,是酷热极了燥热难耐的南国夏天啊,可他整个人却好像一秒如坠冰窟。 “刚我已经见过班长了,”周宇宁客气礼貌地给面前的中年贵妇倒了杯水,“阿姨您还有什么要叮嘱的吗?” “阿姨哪有什么要叮嘱的!”班长妈妈亲昵地一把握住了他的手,“阿姨是看到你高兴!就想跟你聊聊天!” “咱们多少年没见了?你都长这么高了,比从前更帅了,现在肯定更招小姑娘喜欢了吧!” “遇上中意的小姑娘就及时出手!”班长妈妈很热络自来熟,自家长辈似的跟他讲,“能在象牙塔里谈段校园恋爱那是最美好的了,感情也来得真挚深厚,就像砚初跟可心他们俩,你看他们俩多好!” “我之前都没想到他俩感情能处得这么好,当初是怕砚初初来乍到的孤单,我们两家大人本来关系就好,想着他俩年龄相仿还是同班同学,就说交个朋友吧!” “没想到啊,他们俩倒是一见如故,见面就聊起来了!” “我跟可心她妈妈我们两个在一边都喝了三杯咖啡了,他俩还没聊完呢,倒有说不完的话聊。” “我都没见过我儿子跟别的女孩子那么聊得来,可心是第一个。” “我才发现啊,砚初他根本不是不喜欢女孩子,只是之前没碰到让他心动的女孩儿罢了。这不,见到可心那孩子,两个人就一拍即合了,无话不聊的。” 班长妈妈提起那个王可心就笑得一脸欣慰,又一个劲儿对周宇宁说:“这两年阿姨家里发生的糟烂事儿你也都多多少少知道一些,阿姨跟你叔叔啊熬得心力交瘁,亏得砚初在我们身边帮我们分忧,不然都不知道要怎么熬得过去哦。” “这两年苦了砚初了,他又要顾学业,又要照顾他姥姥姥爷,又要兼顾家里帮我们的忙,他过得太累太累了,比别人家高中生累多了,我这个当妈的想想就心疼。” “可也是没法子的事,谁叫天有不测风云,厄运跟人祸接踵而至的时候,他这个男子汉不帮着家里分担谁来分担呢?” “亏得他最难的那些时候,可心那孩子一直在他身边陪着他,开导他陪伴他,两个人很快就这么要好这么如胶似漆了。” “可心不想出国留学,说吃不惯外国的菜,一心要考最美的白鹭大学,这不砚初就陪着她一块儿考来了。” “阿姨现在是不像以前那样爱操心了,他们小情侣俩说哪儿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他俩喜欢就成,反正现在考国内国外的也都一样。” “他们俩的未来啊,是不用我操心了,青梅竹马的感情要好,又门当户对,方方面面条件都匹配,对未来的规划也一致,这多好,不怕不合拍没共同语言将来走不下去。” “孩子啊你记住,找另一半啊就得找这样的,这才能琴瑟和鸣!” “说到琴瑟和鸣,”班长妈妈又朝他眉飞色舞道,“去年过年的时候,我们两家一块儿过的嘛,看着砚初和可心两个孩子,一个弹钢琴,一个拉小提琴,合奏那个曲子叫什么来着?啊,《天空之城》!” “还有《千与千寻》!看着他俩那么有默契配合得那么精彩,在场的谁不赞一句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啊。” “阿姨当时听着啊,心里别提有多熨帖多高兴了,真是老怀甚慰。” “不怕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经历过那么些风风雨雨啊,阿姨的心早就变了,阿姨现在就盼着他俩赶紧毕业赶紧结婚,就等着含饴弄孙呢!” “这也快,等他俩大学一毕业就能结婚,我们两家早说定了,毕业就让他俩结婚,先成家再立业。” “这多好啊,用你们年轻人的话说就是,从校服走到婚纱了,多好多浪漫!” “现在砚初有了着落了,”班长妈妈握住周宇宁的手一脸关切,“你也得抓紧啊!” “趁着在学校赶紧谈段校园恋爱,把老婆提前找好了,不然等以后出了社会再谈,人家小姑娘就要看这又看那的了,就没那么容易啦。” 第145章 第 145 章 等他结婚你给他当伴郎…… “看你这孩子一心就只有学习, 对谈女朋友都不上心,你可得上心!” 班长妈妈又说:“或者你喜欢什么样儿的,跟阿姨说, 咱们都不是外人, 你说出来,阿姨帮你找,包你顺心满意!” “阿姨,”周宇宁婉拒,“我的事儿就不劳费心了, 我心里有数。” “班长能有个感情这么好的女朋友, 我也为他开心, 实打实的开心。无论我谈不谈女朋友, 都不会成为他俩感情的阻碍您放心。” “我两年前就对班长放手了, 我一辈子都不会再招惹他,绝不会影响他一分一毫。” “看你这孩子说的哪儿话!”班长妈妈笑着嗔他,又话锋一转道,“你既然有了这话了, 阿姨也就放心了, 阿姨也都是为了你好!” “你也算阿姨看着长大的,打小就是个好孩子,跟砚初感情好,阿姨从前就知道,你是个真心为他好的朋友。” “现在他既然好了,自然也盼着你也好,你千万不要自己耽误自己下去!” “其实关于你们的性/取向这件事,阿姨也研究过,也有所了解, 阿姨呢也能够解。” “所以阿姨知道,这世上绝对的异性恋其实占比是较小的,绝大多数人可能都是双性恋,能喜欢男人,也能喜欢女人,只是他们自己不知道罢了。这是有科学依据的,不是阿姨信口胡说。” “所以你看,砚初他不就喜欢上女孩子了吗?” “也许你也能喜欢女孩子,不试试怎么知道呢?阿姨希望你的人生也能够幸福。” “就算不能,你真的只喜欢男人,阿姨也希望你能慎重考虑对待,社会的主流是男女在一起过日子生孩子,男人跟男人在一块儿,那是离经叛道伤风败俗,搁过去,那是要被戳一辈子脊梁骨,甚至浸猪笼的!” “现在社会风气虽然开放了,可同性想要在一起还是不可能的,你看哪家父母会同意好好的孩子搞同性/恋?觉得丢人显眼伤风败俗这只是表层原因。” “更深层的原因是,我们当父母的担心你们因此受到伤害,你们的事业和人生会因此遭遇到很多很多你们意想不到的挫折和阻碍!” “现在这个社会大环境,对同性/恋这个群体并不友好,有些歧视摆在了明面上,有些歧视别人嘴巴上不说,但它会渗透到你工作乃至生活的方方面面,必要时给你致命一击!” “等你因为取向问题栽个大跟头想要后悔重来的时候,就为时太晚了。” “阿姨不是危言耸听,关于职场中的一些歧视、潜规则,你已经是成年人了也应当知道一些。正常取向的人在职场中尚且要遭受这样那样的一些潜规则,更不要说同性/恋这个群体。” “很多人天然认为这个群体就是脏的,视这个群体如洪水猛兽,因为性向原因竞争不到岗位、丢了工作、被刷掉面试、失去升职加薪的机会,这些事情都是有的。” “再比如你要是跟同事有什么工作上的竞争,对方想要拿掉你,只要随随便便造你一个黄谣,说你私生活混乱、作风不检点,有什么脏病之类的,到时你事业受阻、社死,都是分分钟的事儿!” “没人会在乎你的工作能力有多么出色,一个同性/恋脏病,能全盘否定掉你的一切。” “而别人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只要上下嘴皮子一翻,就能轻轻松松毁掉你费尽心血才争取来的一切,毁掉你的事业,毁掉你的人生,甚至是毁掉你的全部。” “你说我们当父母的心焦不心焦?我们能明知道这是条歧路死路,还眼睁睁看着你们任性犯傻,生生地毁了自己吗?” “而且你们考没考虑过以后?养儿防老养儿防老这不是句空话口号,你说真要两个男孩子在一起过日子,以后连个一儿半女的都没有,到你们老了的那天可怎么办?” “病了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一时有个状况急着去医院都找不到人送你们去!” “别说老了就往敬老院一住,那都是你们这些不知事的孩子说的傻话!你以为只要手里有钱,往敬老院一住就万事大吉了?瞎扯!那敬老院虐待老人的新闻还少了?” “你要有儿有女经常有人探望,人家欺负你也要掂量掂量,你要没儿没女,那就等着被人欺负吧!” “到时你们老胳膊老腿儿的动也动不了,那就是人家砧板上的肉,那活罪可够受的!” “你可能觉得阿姨说的绝对,心里不同意我说的,是,这世上未必没有负责任的真有良心的养老院,但人心隔肚皮,将自己的老年生活完全交托于别人的良心上,这是极其危险的事。” “你们现在还太年轻,还没活到我们这个岁数,没经历过人生的诸般酸甜苦辣,所以不解、说什么都听不进去,父母越是要你们怎么样,你们越是要逆反着来。” “可你们已经是大学生,是成年人了,该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也该学着解父母的苦心,当父母的都是一心为孩子好,没有父母不盼着自己的孩子好,没有父母会存心去伤害自己的孩子。” “你好好想想阿姨说的。”班长妈妈深深地看着周宇宁,“阿姨今儿跟你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心里话。” “还有,不要以为爱情就是人生的全部了,你们年轻人动不动爱起来就天崩地裂不管不顾,以为那是多神圣的事儿、不为了爱情付出一切肝脑涂地都对不住爱情对不住自个儿,那是犯傻!” “阿姨告诉你,爱情,它绝不是人生的全部。” “等到了我们这个岁数你回头一看就会发现,什么爱情,都是狗屁!” “你们人生的路还很长,有很多很多比爱情重要的多得多的东西,所以每一个人生节点的选择都要慎重,都要做好,永远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人生没有重来。” “阿姨希望你跟砚初能做一辈子的好朋友。”班长妈妈的手搭在周宇宁的肩上,感情真挚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做好朋友多好啊,相比爱情,友情更能天长地久。” “等我儿子结婚的时候,一定要让你去给他当伴郎,没有人比你更合适做他的伴郎。” “等你结婚了,他也去给你当伴郎!” “现在砚初他有了将来陪伴一生的眷侣了,你也要好好找一个女朋友,娶妻生子成家立业,这才是人间正道。” “以后你俩都有了小孩儿,孩子们可以互相认个干爹干妈,到时他们还能一起上学,继续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以后你们两家啊也要常来常往,彼此照应,我和他爸岁数大了,再如何放心不下,也照看不了砚初多少年。你们两家以后相互照应相互扶持,我们做长辈的闭了眼也能放心了。” 跟班长妈妈结束完这通长长的谈话后,当晚,周宇宁一个人站在寝室阳台上,对着看不见星星的夜空发了很久很久的呆。 直到被新晋室友小作精的连声呼唤喊回了魂。 “天呐!你桌上怎么还有这么有年代感的水杯啊!” 小作精正拿起他那对漫展水杯啧啧称奇,“是漫展周边吧?这都是哪一年的周边了?看不出来你是这么怀旧一人呐!” “还有这串贝壳风铃,有年头了啊。” “我勒个去!你竟然还有水晶球!”小作精一把抱起班长送他的那个迪士尼水晶球,一下皱起了眉头,“怎么之前摔破了吗?你又给粘起来的?你粘得好丑啊!” “你懂什么!”另一个室友高策给了他一胳膊肘,“碎成这样都能黏起来,这水晶球肯定是对于他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啊!” “该不会是你初恋送你的吧!”小作精一语道破关窍,“一定是!不然不能宝贝成这样!” “哎你初恋长什么样啊?多高?有188吗?身材好吗有腹肌吗?你俩分了?为什么分了呀?有照片吗?给瞅瞅呗!你俩唔!——” 小作精叭叭不停的嘴巴被周宇宁反手一只大棉花糖给堵上了。 世界终于清静了,周宇宁想把那几样东西收起来永远地锁进柜子里,手刚碰到却又心一揪,舍不得。 等等!周宇宁猛地一扭头,他把谁的大棉花糖堵小作精嘴巴上了? 别乱拿了谁的棉花糖吧天! “是你自己的棉花糖啦!”小作精从大云朵似的棉花糖后面探出一个头,“你自己从你桌上嗖一下拿起来塞我嘴里的!” “我桌上的?我的?”周宇宁一脸懵逼,他啥时候买棉花糖了? 他没买棉花糖啊。 “是个大帅比送来的,指名说给你的,”小作精恶狠狠地咬了一大口棉花糖,以示报周宇宁的塞糖堵嘴之仇,“我就放你桌上喽。” “还有你桌下那一大袋子零食,都他送来的。” “就是上午那会儿在凤凰树下跟你说半天话的那大帅比!” “哎那大帅比谁啊,你朋友?高中同学?” 小作精又凑上来啧啧追问:“看不出来啊周宇宁,你还有这么帅这么有钱的老同学啊!” “我只粗粗拿眼那么一扫,我勒个去,他那一双球鞋能顶我好几双,一件T恤顶我一衣柜的衣服!” “不只有钱质量还高,有颜有气质有谈吐有身材,哎哎这么优质的大帅比快介绍给我认识认识!肥水不流外人田!” “这样资质的超级大帅逼,那腰那腿那手臂那腹肌,我简直难以想象跟他滚床单的时候会有多爽!” “那臂力能一把抱起我……” “STOP!”周宇宁黑了脸打断他,“没看见人家有女朋友吗?wuli死男同,下辈子也别痴心妄想吧!” “想都不能想吗?”小作精一撇嘴,“有女朋友怎么了,那也不妨碍我肖想大帅比啊,他还那么有钱!” “还是——”小作精的脸一秒逼近他,“他不会就是你那个睹物思人念念不忘的初恋吧!所以你占有欲发作了,护食呢!” “小作精!”室友大头喊他,“你大外甥尿裤子了!” “来了来了!”小作精烦躁地一扭头,老母鸡振翅般一翅膀轰了过去,“都三年级了还尿裤子,我大外甥可真是个人才!” 人才大外甥提着裤子不干了,扬手一指大头身后的西装小阔少祸水东引:“都赖他!都是他给我喝旺仔牛奶喝的!” 一巴掌冷酷地落在了大外甥的脑壳上,小作精指着他谆谆教导:“人家小阔少好心请你喝旺仔牛奶,你尿裤子赖人家,真有你的!” 冷脸训完自家大外甥,一转身对着西装小阔少小作精笑逐颜开:“我要是能穿越回十年前,认识个你这样的阔少小竹马嘛,天天有旺仔牛奶喝,那我得多幸福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尿裤子,小阔少,旺仔牛奶……这些词儿一个字一个字自己长了翅膀地钻进了周宇宁的耳朵里。 缓缓抬头看了眼那边儿的绅士小阔少,从他举手投足的气度里依稀看见了个熟悉的影子。 又看了眼对着小阔少畅想十年前的小作精,十年前啊…… 周宇宁愈加漂亮的猫儿眼黯了黯,划过一抹隐秘的痛楚——十年前,他还真拥有过一个这样的绅士阔少小竹马,小竹马是家里有小别墅的阔少爷,而他只是个村里的小穷鬼。 小穷鬼某天在日记里写,他看上了一个遥不可及的人,他超好看超厉害,是他们这群农村小孩儿中那个最闪闪发光最靓的仔! 最重要的是,他是驾着七彩祥云来拯救他的超级英雄!他要和他成为好朋友! 于是,小穷鬼屁颠屁颠地主动黏上了小少爷。 没想到,小少爷很快就接纳了他这个黏上来的新朋友! 小少爷对小穷鬼是极好极好的,三天两头拿好吃的投喂小穷鬼,生日蛋糕给他吃,巧克力给他吃,在小穷鬼无家可归离家出走时还收留他,给他喝甜到心里的旺仔牛奶…… 这旺仔牛奶一喝,就喝了好多年,从小喝到了大…… 而现在……周宇宁默默注视着那捧大大的棉花糖。 直到现在,班长还拿他当小孩子呢,给他买小孩子才吃的大大棉花糖。 这棉花糖他们小的时候没吃过,他是什么时候提过棉花糖了?周宇宁漂亮的眉眼陷入沉思。 啊!想起来了! 是在跟班长两地分离后不久,有次信里他跟班长推荐某个组合新出的一首歌,好像跟棉花糖有关。 当时他就顺嘴提了一句,他还没吃过棉花糖呢…… 捧着手里云朵似的棉花糖,周宇宁怔怔地出神半晌,一回神就对上了一双渴望得简直在发射激光的大眼——小作精的大外甥,对着他手里的棉花糖馋得都要流口水了! 旁边跟他一起站着的西装小阔少明显也馋了,只是比大外甥矜持得多,只仰着一张嫩得能掐出水的白净小脸,拿一双晶晶亮的眼睛矜持地看着。 周宇宁哭笑不得,随手将棉花糖给了眼巴巴的两个小竹马。 两小只捧着大棉花糖欢天喜地地跑了。 周宇宁终于唇角一扬,露出一抹浅笑,转身招呼着大家来吃零食,桌底下那一大袋子零食很快给室友们分了个七七八八。 视线对上袋子里最后剩的两桶桶面时,周宇宁还往外掏的手猛地一顿。 记忆不受控制地被拉回了高一军训时,每晚他和班长俩做贼似的猫犄角旮旯偷吃桶面小灶的那些时光…… 哎,周宇宁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班长难道还以为他们现在大学军训也是被拉到啥都没有的军训基地,每天饭都吃不饱要夜里四处搜刮东西果腹吗。 不会了,他们明天开始的军训就在校园里,不用再去军训基地,也不用再夜里鬼鬼祟祟吃桶面了。 “呀!老坛酸菜我的最爱!”小作精朝他剩的两桶桶面伸出了魔爪! 周宇宁一下就抱着桶面闪身避开了! “我的!”他死死抱着他的桶面说。 第146章 第 146 章 看你俩多久破镜重圆!…… “真讨厌, 怎么隔壁是软件学院呢!”军训休息间隙,小作精晒干的死鱼般一屁股坐地下有气无力抱怨,“男的那么多, 帅的没几个!” “这么大热天的高温魔鬼军训!这么惨无人道的全天候毒日头底下暴晒!烤肉都没这么烤的, 我的脸都要被晒伤了!还不给几个帅哥瞧瞧抚/慰抚/慰我受伤的身体和灵魂!” 他胳膊肘一撞周宇宁,“除了你那个初恋,就没看见一个帅的!” “不行不行我要体育学院的!我要腹肌男公狗腰大猛1,尤其游泳队的!宽肩长腿穿着泳裤走来走去,身材雕塑般完美带感, 腹肌上还挂着水珠的高大体育生!” 小作精咂巴咂巴嘴:“泳坛出帅哥, 我要一沓子泳坛帅哥!” “啊啊啊怎么不把体育学院安排咱们旁边!” “他初恋在旁边软件学院啊?”室友大头凑过来一个头, 伸着脖子连声问, “哪个哪个?” 小作精重新燃起兴致抬手一指:“就站第一排帅得最鹤立鸡群的那个啊!” “身高能去打男篮, 宽肩大长腿,帅得贼带感让人一眼沦陷一眼就上头那个!” “啧啧,我目测他身材一点儿不输游泳队员,一看肌肉线条就结实流畅又不会过分壮硕那种, 腹肌得老牛逼了……” 闻言, 寝室长和另两个室友高策浩子全都凑了过来,几个脑袋凑一块儿,一致眼巴巴地瞅向那个帅得最鹤立鸡群带感又牛逼的,边看还边拿胳膊肘一个劲儿怼周宇宁。 周宇宁:“……” 室友们全都思想开放包容,六人中有仨都是同!对于他初恋是男的这件事毫不介怀毫无抵触,整个寝室氛围那叫一个轻松和谐温馨有爱,是会让每一个男同都感动喜悦的中国好室友。 但是! “你们为啥要对我那分手了八百年的初恋如此关注?” “他是你初恋啊!” “他帅啊!” “因为他!我痛失了老坛酸菜桶面!” “他来了,他来了!他朝我们这边奔过来了!” 活宝室友们瞬间正襟危坐,假装东张西望, 实则拿滴溜溜转的眼珠子一直锁定着那越来越近的鸡群里的带感牛逼鹤。 “宁宁,把这个垫上。”带感牛逼鹤手里一点儿都不带感地掏出一双鞋垫??? 但不得不说,大帅比就是掏出双鞋垫,那动作也贼特么帅! “不用,我垫鞋垫了。”周宇宁冷酷拒绝。 还回头补了一句:“我们寝室长昨晚给我们鞋垫了,老舒服了。” 程砚初的目光顺着他的视线下意识就朝那几颗挤在一块儿探头探脑的大脑袋看了过去,对上他的视线寝室长疯狂摇头! “宁宁!”寝室长一秒撇清关系,“我看他的鞋垫比我发给你们一人一双的免费鞋垫舒服多了,不然你还是垫他的吧!” “这个更软更舒适,”程砚初贤夫良夫地趁热打铁,“是专门的军训鞋垫,最适合长时间站军姿用,对脚更友好。” “你脚底容易磨破,垫这个才管用。” “而且它是透气的,利于排汗,你又穿不惯这种胶鞋,一捂就出汗——” “打住!”周宇宁小声威胁,“快别说了!” 再说下去就要说他脚出汗会臭脚了哼! 臭脚可不利于寝室团结,虽然他脚不臭! 周宇宁一把抢过鞋垫,转身就跑,程砚初就一笑,朝寝室长的方向一抱拳。 “快垫上快垫上!”室友们朝着周宇宁纷纷起哄,“这鞋垫一看就舒服!” 大头更是嚷嚷道:“我要是有个初恋也给我送鞋垫嘛,感天动地啊!” “那给你垫。”周宇宁一把就将鞋垫塞进了他怀里,并强买强卖,“不许还回来!” 大头捧着双鞋垫像捧着烫手山芋,愁得一秒苦了脸。 “你就垫吧大头!”寝室长憋着笑,“这鞋垫一看就比我那双好,你试试!” 说着凑近他耳语:“省得小作精又说你脚臭!” “他本来脚就臭嘛!”小作精登时不满嚷嚷,“我昨晚都要被他的臭脚给熏晕了!” “熏晕了正好,不用去军训了!” “哈哈哈到时教官来我们寝室一看,好家伙全放倒了!” “去你的!” 一声哨响,苦逼的又集合了,大家一秒闭上嘴巴,小鸡崽儿似的回到队伍里。 之后几天连续强势高温,热浪般滚烫的空气里似乎都能听到皮/肉被烤熟的滋啦滋啦声,更加热得人叫苦不迭。 下午站军姿开始前,程砚初又跑来他们学院这边了,给周宇宁送藿香正气水。 不止准备了周宇宁的那份,还带出了他室友们的,这回周宇宁痛快接受了。 接过藿香正气水的一瞬,周宇宁感觉到班长朝他兜里悄悄塞了一把什么! 刚要叫住人,人已经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周宇宁手往兜里一摸,熟悉的触感登时让他手指一顿。 拿出来一看,果然是一把大白兔奶糖。 看着躺在手心里的奶糖,周宇宁好半天都怔怔的。 他已经长大了,都十八岁了,早没了随身带奶糖的习惯,没想到班长却还记得…… 一回身,室友们正仰脖生灌藿香正气水,一个个面容扭曲龇牙咧嘴,周宇宁忍不住抿嘴一乐! 摸了摸兜里的奶糖,这才一鼓作气一仰脖灌下自己的那份,然后飞快剥开糖纸,塞进嘴一颗大白兔奶糖! 奶糖入口的瞬间,被歹毒之极的药水味道险些放倒的周宇宁这才感觉又活了过来。 “周宇宁你吃了什么!”有眼尖的室友一声大叫,然后室友们就瞬移一般朝他围过来了! “没吃什么啊。”周宇宁慌张又淡定,面不改色地飞快扯谎,“吃了颗胃疼药。” “胡说!我闻到你嘴巴里有奶香味儿了!你吃糖了!还有没有快给我一颗!快快!” 室友们七嘴八舌地伸着爪子,五张脸上都是焦急的“救救孩子!” 周宇宁噗嗤一乐:“好吧好吧给你们!” 他掏出那把大白兔奶糖,“还打算再撑个几秒呢。” “好再欣赏一会儿我们被撅倒扭曲的脸是不是!宁宁你这个坏东西!” 大白兔奶糖瞬间被室友们的五双爪子抢走! 出手之快连九阴白骨爪都要甘拜下风。 却有人落了空。 小作精一脸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他只抓到了一把空气,没有奶糖! 他嗖地看向周宇宁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掌——也是空空如也! “谁多拿了奶糖!”小作精发出了他痛极愤极的怒吼,“快给朕交出来!” 话音落下,现场是三秒的沉默,只有炎夏的一丝细风轻轻划过树梢,还有稀里哗啦争先恐后剥糖纸的声音。 “唔——”奶糖入口的瞬间,其余四人仿佛进入了贤/者/时间。“不想活了狗带吧!”的扭曲脸上缓缓露出“还是活着好”的迷醉笑容,受伤的小心灵得到了空前的治愈! “啊啊啊!”这副样子看得小作精更加抓狂,“到底是谁多拿了奶糖!” “有人多拿了吗?没人多拿吧!”大头拨愣着脑袋呆头鹅似的。 “是不是你?一定是你!你报复我说你脚臭藏了我的糖!” “不是我不是我真不是我,不信你来翻。” 小作精埋头在他口袋里乱翻一气,连个糖纸的影子都没! “啊啊啊!”小作精火烧屁股似的一个箭步蹿到了周宇宁身前——翻他口袋! “你还有没有糖了有没有糖了救命啊!”他挖坟一样在周宇宁口袋里埋头狂挖,可惜,挖了个寂寞! “啊啊啊!”小作精掉头就朝大头冲了过去,一把攥住他衣领就要呕他身上! “糖糖糖给你糖!”大头吓得嗓子都劈叉了,慌忙将藏起的那颗大白兔奶糖进贡给小作精。 “他到底藏哪儿了?”旁边凑过来一道声音。 “不知道啊。”周宇宁惊奇地手弹着下巴。 “该不会是——”他大惊一扭头,对上旁边人的脸瞬间闭口不言。 “爸爸!金主爸爸!”给完大头一通九阴白骨爪的小作精眼尖地瞥见程砚初,一个振翅就冲了过来,“还有没有糖!糖糖糖!” 程砚初忍笑,果然又掏出两颗糖,说时迟那时快,这两颗糖却被一双手截了胡。 “砚初,果然还是你最好,还记得我爱吃大白兔奶糖,随身都揣着,我好感动啊。” 一位长发美女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纤手一伸,把两颗大白兔奶糖都夹走了。 “你哪位啊?还我糖!” “糖不是给你揣的。”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美女的脸上划过一抹尴尬。 下一秒她就恢复如常笑靥如花,只朝小作精莞尔一笑,“你们男生还吃糖?” “让给我吧,谢啦。” 说完,她视线在周宇宁身上打了个转,一个转身翩然离去。 “这是你初恋的新欢?”小作精一捅咕周宇宁,啧啧着一脸不妙,“我觉得你遇上劲敌了。” “什么劲敌不劲敌的你当演偶像剧呢,都说了他是过去时了,你们都别瞎起哄了拜托!” “过去时?真就过去时了?你就嘴硬吧!”小作精挑了挑眉,“我现在就给你俩计时,看你俩多久破镜重圆!” “你赌要多久?”大头八卦兮兮地凑过来一个头。 “我赌不超过一学期!”高策道。 “那太久了不可能。”小作精眼里划过一抹精光,成竹在胸地断言,“我赌不超过三个月!” 第147章 第 147 章 周宇宁他晕倒了! “报告教官, 周宇宁他晕倒了!” 酷暑的午后,周宇宁站着站着军姿就小脸煞白满头大汗呼吸急促,随之两眼一翻! 要不是旁边同学及时扶了他一把, 他已经一头栽倒了! “赶紧送医务室!”教官喊。 “报告教官我送他去!”隔壁软件学院的程砚初离弦箭似的冲了过来, 把教官整得一愣一愣的,刚要说人外语学院的用你软件学院的送? 话还没出口,程砚初已经一把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冲出去了! 教官又愣了两秒,扭头见队列里又有几个摇摇欲坠的,立即宣布原地休息十分钟! “我去这体力!”寝室长发出了他由衷的惊叹, “抱着个大男生还能健步如飞, 这体力这臂力, 我慕了!” “体力”“臂力”两个词落到小作精的耳朵里, 他晒得火红的脸上瞬间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我去!你、你忽然诡笑什么?”寝室长被他吓得一哆嗦, 疯狂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好瘆人!” “我只是忽然想起了昨晚看的一本小说,”小作精啧啧,“妙不可言啊。” “如何妙法?说说!”一无所知的寝室长顶着好奇宝宝脸问。 小作精抬眼望了下远方, 程砚初和周宇宁两个人的背影已经看不见了, 他收回目光极力压抑住眼里的兴奋,尽量一本正经轻描淡写道,“就是里头男主之一的臂力,跟周宇宁的那位初恋一样好。” 好到什么程度呢,能轻轻松松将人一把抱起,抱着边走边吃,边吃边动! 还有什么单手就能禁锢住他的双手……一只手就能捞过他的细腰……轻轻松松将他双臂反剪身后动弹不得……轻轻一捉就能把人整个儿拖拽回来酱酱酿酱! 那体型差肤色差体力差,那强悍的光靠手肘就能一把子固定住人的臂力!斯哈斯哈,光脑补就险些令他鼻血横飞! 刚刚不小心见识到周宇宁那位初恋的臂力, 真是瞬间就让小作精脸红心跳! 啧啧,想想看就凭那位初恋如斯的臂力,周宇宁平时吃得不知有多好! 真是羡煞了他们这些无一无靠,只能靠狂磕小说给自己喂粮的飘摇零啊。 “好到什么程度?”寝室长还搁旁边顶着一头雾水追问呢,“他是能倒拔垂杨柳?赛过鲁智深?” 不就是力气大?有啥妙不可言的? “噗!”小作精一口水差点儿没当场喷出来,神特么的赛过鲁智深! 真服了这个直男二愣子寝室长,真服了这个跨服聊天! 一边在跨服聊天,一边被激情YY的当事人已经火速到达了学校医务室,一进去,嗬!好多人! 都是各个学院军训中暑被同学搀扶着前来就医的大一新生。 病患乌央乌央,大夫护士只有两个,大长队都在外面排着,程砚初眼尖瞅到走廊上的两个空座,急忙半搀半抱着周宇宁过去,轻手轻脚将人放到座位上。 周宇宁途中已经醒过来了,这会儿程砚初挨着他坐,伸手将人脑袋轻轻按在他肩膀上:“靠着歇会儿。” 周宇宁没反抗,头顺势就靠在了他肩膀上。 他这会儿身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头晕目眩整个人都发飘,靠在班长坚实有力的肩膀上,还能稍稍让他好受一点。 就是班长肩膀好硬,靠得不太舒服。 周宇宁晕乎乎的脑子里忽然闪回,高一时每天早上去上学的公交车上,偶尔运气爆棚有个座位坐,他也是如眼下这般靠在班长身上打瞌睡的。 就是好奇怪,那会儿怎么没觉出班长肩膀有这么硬呢? 周宇宁将脑袋在程砚初肩膀上蹭了蹭,试图寻找一个能枕得舒服点儿的地方。 没找到。 到处都很硬。 皮包骨头似的硬,比记忆里高一那会儿硬多了,都硌得慌。 班长……他是不是又瘦了? 这两年太忙太累了没好好吃饭,又饿瘦了?肩膀上除了硌人的骨头外还有没有二两肉? 看来回头得盯着他多吃饭才行。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周宇宁昏沉沉的脑子里猛地掠过一丝清明,他自嘲地在心里笑了一声。 拿什么身份去盯着他好好吃饭啊?朋友吗?那岂不是又增加了跟班长相处的时间了?那可不行的。 病患虽多,大夫看病速度倒还不慢,没等上多久就轮到周宇宁了。 大夫一诊脉一问情况,三言两语就出了诊断结果:“中暑加低血糖,还有肠胃炎,输几瓶液吧。” “低血糖?肠胃炎?”程砚初心里涌上巨大的诧异,看了看身边虚弱的周宇宁,只能暂时先按下所有情绪。 扶着人出来走廊,吊好吊瓶重新坐好,看着周宇宁闭目憔悴的脸,程砚初心里又是一揪,想起刚才折返回去跟大夫说的话,“他怎么好端端的会低血糖?” “三餐吃的不及时,营养摄入不足,消化不良,还有他肠胃炎,都有可能导致低血糖。” “那平时要注意些什么呢,下次再低血糖要如何缓解?还得来输液吗?” “不严重就不用输液,平时随身携带点儿糖和巧克力,不舒服就马上吃一颗,或者适当喝点儿含糖饮料,都可以缓解。” 程砚初从迷彩服裤兜里摸出一颗大白兔奶糖,剥了糖纸喂给周宇宁。 刚才问他有没有觉得饿,要不要吃些东西,想吃什么时,周宇宁通通摇头,说他胃里难受,什么都吃不下,来颗糖就好。 程砚初很庆幸他兜里随时揣着大白兔奶糖,不然宁宁想吃颗糖都不能立刻吃上,还得巴巴等着他跑外面去买回来。 看着周宇宁煞白煞白毫无血色的小脸,嘴里含着大白兔奶糖都没能让他的腮帮子像从前那样肉乎乎的小松鼠一样鼓起来,程砚初下意识就想伸手摸摸他的脸颊。 手伸出去却顿在了半空,又收了回来,程砚初小小声自言自语地喃喃:“你怎么低血糖了呢?” 从前宁宁没有过低血糖这个症状啊,营养不足吗?虽然宁宁有些挑食,但偏食并不严重,只要有他在身边盯着哄着,宁宁不爱吃的胡萝卜芹菜瘦肉什么的,都会乖乖吃下去。 是不是他不在的这两年,没人在身边盯着他,宁宁没有好好吃饭? 还是高三一年高考压力大学习过于紧张,他三餐吃得不及时?饿着肚子赶作业或者干嘛了? 他专注起来是有动不动就忘记吃饭这个毛病的, 至于肠胃炎,肠胃不好消化不良,宁宁从前肠胃是有一些不好,吃点儿凉的就拉肚,都是吃雪糕吃的,他太爱吃雪糕喝冰饮料了,一放暑假看起电视来,雪糕能一根接一根吃个不停,看都看不住。 后来他劝着哄着,宁宁就答应了他,再热的天都一天只吃一根雪糕,然后拉肚的症状就明显缓解了。 难道是他不在身边的这两年,宁宁又由着自己性子可劲儿吃雪糕了?导致患上了慢性肠胃炎? 那也不应该啊,雪糕吃多了就能得肠胃炎? 程砚初在心里揣摩推测着原因,揣测半天嘴上却舍不得问出口,好像责备他似的。 他哪里舍得责备他,他满心里只有自责。 反正不管什么原因,现在宁宁回来他身边了,有他盯着,一定能把他身体调好。 周宇宁也生怕班长询问他过去两年干啥了居然给自己整出了肠胃炎低血糖,难得跟程砚初多说了几句话,借此岔开话题。 这还是他俩重逢后,宁宁头一次跟他说这么多话!连着说了好几句呢! 又看他小眼珠儿心虚地滴溜溜乱转,程砚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得暂时压下心中的疑虑,顺着他起的话头聊了起来。 没聊几句周宇宁又开始担心,这吊瓶打起来时间可久着呢,他们会不会离队时间太长,让教官怀疑他们趁机溜出来偷懒故意不回去? “要不你先回去吧?”他跟班长说。 他还罢了,他是真的病号,回去后有手背上的针眼作证,但班长是陪他这个病号来的,要是一直在这里陪着他,会不会害班长回去后挨教官骂啊? “我就在这儿陪着你,哪儿也不去,不用担心,不会挨骂的。”程砚初轻声安抚他,“你都病成这样了需要人照顾,我怎么能放心留你一个人在这儿?” “你打着吊瓶呢,渴了想接口水喝都不方便,上厕所也不方便。放心吧,教官会解的,不会无故苛责人。” “谁担心你了。”周宇宁别过脸嘟囔,“我才不担心你挨骂不挨骂。” “是,”程砚初忍着笑,“是我自作多情了。” 周宇宁只拿后脑勺对着他。 过了会儿他又自己转了回来,“你把我吊针速度调快一点吧,它滴得太慢了。” “不行,”程砚初温声而坚定地拒绝,“现在就是正常速度,快了不行。” 周宇宁抬手就要自己调,手哪里抬得起来?让程砚初压着呢! 周宇宁不甘地瞪了他一眼,又扭过头不他了。 “你啊!”程砚初伸手戳了戳他肩膀,“总是这么老实,别人巴不得借着生病能多赖一会儿是一会儿呢。” “看见那边那哥们没有?”他小声跟周宇宁耳语,“就排在你前边儿,啥事儿没有,也没打吊瓶,人家还不是安安心心赖在这儿吹空调呢吗。” 这死热的天,能偷空出来凉快一会儿休息一会儿它不香?傻子才乐意回去苦哈哈地站军姿呢。 只有周宇宁这种时刻严于律己的乖孩子,生着病都不敢偷懒,生怕挨骂。 “咱就安安心心在这儿呆着,没打完吊瓶前谁也不回去。” 听他这么说,周宇宁只好作罢,闭上眼闭嘴不言。 他这会儿整个人虚弱得很,浑身一丝力气都没,软脚虾似的,刚是强打精神聊了几句,现在病劲儿又上来了撑不住,只得靠在墙上病号瘫了。 怎么靠都不得劲儿,屁股下的椅子硬,背后的墙硬,浑身酸痛酸痛的,头疼身上疼肠胃里难受脖子还疼! 周宇宁闭着眼,漂亮的眉头紧蹙着。 饶是这么难受,他也没往班长的身上靠一下,规规矩矩自己正襟危坐着,软脚虾也要强行支棱起自个儿维持楚河汉界的架势。 只有脑袋小幅度地来回拨棱着,试图寻找一个能让病号稍微舒服那么一点点的角度位置。 拨棱着拨棱着,他脸颊忽然触碰到了一样柔软的东西,嗯? 周宇宁发出一声疑惑的小鼻音,脸颊下意识地蹭了蹭,眼睛一下就睁开了,对上了一只好萌好柔软的玩偶抱枕! “抱枕……哪来的?” “借的。”程砚初嘴角一勾,将抱枕搁在自己肩膀上,拍了拍,活像拿逗猫棒引/诱毛绒绒的铲屎官,诱/导意味十足地朝周宇宁自荐,“可软和了,靠靠吧!” 没有一只毛绒绒能抵御逗猫棒,就像没有一只周宇宁能抵御玩偶抱枕,尤其此时此刻! 周宇宁只经过短短几秒的艰难挣扎,就啪叽一下把脑袋枕在了玩偶抱枕上! 啊!好舒服好柔软啊! 枕上去的一霎那,酸痛的肩膀和颈椎都得到了释放! 头痛似有所减轻,肠胃也好受了一丢丢! 周宇宁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紧蹙的眉头缓缓松开,很快就枕着抱枕,外加抱枕最坚实的人形托程砚初,舒服惬意地睡着了。 第148章 第 148 章 这里头一定有什么隐情…… “宁宁肠胃炎低血糖这事儿你知道吧?” 当晚军训结束后回到寝室, 程砚初立马打电话问冯卓:“他什么时候有的肠胃炎和低血糖?” “他肠胃炎低血糖?啥时候的事儿?我咋不知道呢?” 冯卓起初还打着哈哈跟他耍太极,三言两语过后就扛不住班长连诈带骗带威胁的“问询”,老老实实招了。 “就是高二那年天天吃馒头就咸菜吃的嘛!” “他那阵子不是吃馒头咸菜, 就是猫在教室里啃面包, 要不就出去吃一块五一碗的热面,把自己生生吃出的肠胃炎!” “低血糖我倒不知道,估计跟这个也有关系?” 程砚初瞬间就热血冲头:“他为什么天天吃馒头啃面包?” 还吃才一块五一碗的热面?他当他自己是女生的胃吗? 女生一块五的热面都吃不饱,别说他个大男生了! 还一块五的,三块钱的热面也填不饱宁宁那只大胃王啊。 而且, 程砚初眉头一皱, 宁宁以前明明很少吃热面! “冷面热面这种东东啊, 偶尔吃一吃解解馋还行, 平时谁吃它啊, 两碗都吃不饱!” “我的胃啊是无底洞,只有量大荤素搭配的盒饭才填得饱!” 而且只有他们学校门口那家旺旺快餐店的四块钱的盒饭能喂饱宁宁,别家的都不行,什么盖浇饭炒饭辣白菜拌饭啥的, 都没有旺旺家的盒饭顶饿。 旺旺家的盒饭菜式还多, 经常会有宁宁爱吃的红烧豆角和春卷,好吃量大还不贵,是宁宁雷打不动的盒饭最爱。 因为旺旺家的盒饭太火爆太抢手了,那时候他俩午休晚休一打铃,就飞也似的蹿出去,只为争抢到旺旺家的盒饭! 有次冬天跑着跑着宁宁平地摔一跟头,地上滚一圈跐溜就蹿起来了,继续跑! 边跑边笑,说他俩比抢肉骨头的狗跑的还快! 只有偶尔馋别的换换口味的时候, 他俩才会翻一翻别人家的牌子,吃吃盖浇饭辣白菜拌饭春饼麻辣烫炸玉米啥的。 而冷面热面,始终是宁宁食物链上排最末位的那个,他基本想不起来吃,除非陪着他们大家伙儿吃的时候才吃一口两口的。 可现在冯卓告诉他,高二起宁宁经常吃热面?? 他还居然吃上了馒头面包?! 天天吃馒头就咸菜、啃面包,肠胃能不出毛病就怪了! 程砚初瞬间心脏一紧:“他家当时是出什么状况了吗?” 需要宁宁这般省吃俭用,从牙缝里省出生活费来? “没没!”冯卓赶紧说,“他家没出啥状况。” “没出啥状况,就还是出了,究竟出了什么事儿你快说!” “班长你别急别担心,不是啥大事儿,就是他家小卖店有年被法/邪/教分子给放了把火烧了,大半个卖店都给烧没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 “高二上学期,就班长你走之后,快放寒假的时候吧,不过还好还好当时卖店里没人,没伤着人这是万幸!” “就是卖店损失挺惨烈的,当时他家街坊邻里的也都帮忙了,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好歹把难关给度过去了,他家小卖店也早就废墟上重建起来了。” “小宁宁当时口挪肚攒的钱……当然就全投进去重建他家卖店了,那哪儿够啊!后面他又一直攒一直攒……” “他攒钱?”程砚初耳尖地问,“他起初攒钱是为什么?你说他家卖店被放火前他就开始攒钱了!” “他为什么攒钱?”程砚初心里刷地划过某个猜想,声音不自觉开始发颤。 “还不是为了攒路费嘛,去海湾市看你的路费!” 程砚初脑子嗡的一下,眼底刹时涌起热意。 知道说出这段往事会令班长难受,可不能不说,冯卓语速飞快言简意赅尽量只挑重点,竭力说得云淡风轻:“他路费的最大来源就是稿费嘛。” “小宁宁他不是一直有给刊物投画稿跟小说稿嘛,但是人家之后征用稿件频率降低了,稿费也大幅缩水了,小宁宁就开始广撒网狂写稿,是刊物就投,写了海量的稿啊。” “他心急为了挣路费不管不顾地投,投着投着就被骗了嘛,稿写了不计其数,稿费毛都没见着!” 说什么稿费押后月结,一月又一月的干脆就拖没影儿了! “还有什么说随刊寄来的,刊物是寄来了,稿费一毛都没见着。” “小宁宁当时还不信他被骗了呢,说稿费会不会在寄来的过程中丢了?被人给偷了?” “那一次两次被偷,还能连着三次五次次次都被偷?家家刊物的稿费都一齐被偷了?那偷他们的小偷真神通广大,八成还是同一个小偷!” “这些事儿我们也都是后来才知道的,小宁宁那嘴紧得跟蚌壳似的,”冯卓糟心地跟他说,“那是瞒得我们密不透风!” “要不是有回让张孟撞见了,张孟又问的他那同学叫什么榆树林树的,我们还被蒙在鼓里呢,班长你说小宁宁他气人不气人吧!” “他稿费这条路挣不来钱了,就只能靠省吃俭用喽。” 说起这个冯卓更上火,他当初无意间撞见周宇宁在教室里就着咸菜啃馒头的时候也震惊惨了。 周宇宁还眉飞色舞地跟他算,说一个白胖白胖的大馒头才五毛钱,两个就能吃饱饱的才一块钱! 咸菜是自家腌的不花钱,一顿就能省下三块钱!比吃四块钱的盒饭可省太多了。 一天省六块,一个月就是一百八!两个月就是三百六…… 他在那儿算啊算,说攒多少个月去海湾市看班长的来回路费就指日可待!那兴高采烈的样子好像他发现了什么致富秘籍,占到了什么大便宜! 冯卓知道周宇宁故意做出那副开心得意的样子,是怕他们这群好朋友知道了心里难受。 怕他们知道,周宇宁这个诡计多端的家伙还故意疏远他们,约他出去一起吃饭从来都说没空什么的搪塞他们! 可能不难受吗?这谁听了能不难受? 都过了两年了,每每想起当时周宇宁那样一脸笑呵呵、好像偷着了腥的猫似的说他的省钱大法生意经时,都觉得窝心,太特么窝心了! 可恨他也是个穷光蛋,拿不出钱来支援周宇宁。后来省出的一点点钱塞给周宇宁,周宇宁死活都不要,到底还是把钱还了回来。 “后来呢?”程砚初闭了闭眼,压下喉间的哽咽追问。 “后来他攒啊攒,终于眼看着快攒够了,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啊,他家小卖店有天后半夜忽然就着了火!那法/邪/教分子真天杀的!” “他攒的所有钱都填给家里了。” 多特么打击人啊,希望就在眼前,可惜黎明前夕,鸡飞蛋打了,啥都没了,所有的心血所有的辛苦付出,全都化为乌有了。 “之后没多久他就病倒了,就是胃肠感冒,他三天都没去学校上学,我当时去看他嘛,那小脸蜡黄人瘦的啊,上吐下泻折腾的那惨样儿啊!” “我就苦口婆心跟他说啊,你看你非要天天吃馒头咸菜省口粮来攒钱,这样对身体伤害很大说你你也不听,这下好了,到底把自己吃出病了天天打点滴!” “我说你得再口挪肚攒地攒几个月,才能攒出你这几天的吊瓶钱啊?白白搭了钱还遭这么大罪,还耽误学习!还自诩自己会算账是省钱小能手呢,叫败家害己小能手还差不多!” “成天的他照顾我们几个可会照顾了,张孟考舞蹈学院失利那回,回来就一场重感冒给撂倒了,人病得三魂都去了七魄,多亏了小宁宁天天拿保温桶变着花样煲汤给张孟喝,张孟起死回生全靠了他的汤。” “我备考播音主持那会儿也是,一下用力过猛了,嗓子给干劈叉了,急得我啊,小宁宁又是东问西问地找方子啊天天煲汤给我喝!” “你说他把别人都照顾得好好的,咋唯独不会照顾他自己!” “扯远了扯远了,”冯卓及时打住话茬儿,“反正打那之后他就有肠胃炎了,说本来是急性的,变慢性的了,三天两头的就胃肠感冒。” “有次他胃肠感冒尤其严重,去我家给我过生日嘛我们几个都在,他上吐下泻的来势那个汹汹,吓得我们以为他中毒了呢!差点儿打120呼叫救护车!” 关键当时他们也没吃啥啊,大家都吃的一样的东西,别人啥事儿没有,就周宇宁“中毒了”,病得一塌糊涂。 然后他就亲眼见证了这胃肠感冒病好的过程真是异常缓慢又折磨人,一场病去,周宇宁比之前更加面黄肌瘦了,他当时就朝菩萨祈祷,让他得什么小病也不要得胃肠感冒,拜托了! “行了说完了,这些就是事情全部了。” 冯卓说完松了一大口气,答应周宇宁一直瞒着班长,他心里真的老愧疚了,他觉得这些事应该让班长知道! 虽然班长知道后肯定会心里难受,但周宇宁在跟班长分开的这两年里如此自苦,为了班长苦苦付出了这么多,该让班长知道,班长有知道的权利! 作为好朋友,他也有告知班长的义务,他一直帮忙瞒着不说,真是时刻被罪恶感折磨着,良心都在架在火上烧。 可谁叫两个都是他最好的朋友,周宇宁不许他说,他也不是很敢说。 但如今不同,如今终于到了他能够告知班长这一切的时机,班长不来问,他也是要告诉班长的——他不明白过去两年里周宇宁为了班长为见班长一面默默付出那么多,苦了他自己那么多,为何如今两个人终于团聚了,可以苦尽甘来好好在一起了,周宇宁反而拼命把班长往外推呢? 冯卓猜测这里头一定有什么隐情,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儿! 问周宇宁那个蚌壳是没用的,那嘴巴比蚌壳还严呢,只要他不想说、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儿,你打破砂锅问到底也没用,他会一个人将所有事儿憋心里憋烂了憋到地老天荒。 那么这种时候,他冯卓身为他们两个最好的朋友,当然有责任有义务必须要将这些告知班长! 无论他们两个以后的感情何去何从,他俩之间有什么阻碍也好心结也好,那最终是要靠他们两个自己解决的,但身为朋友,该做的事儿必须得做到位,该知道的必须该让当事人知道。 “之前都是周宇宁不让我告诉你,”冯卓狗腿地把周宇宁卖了个底儿掉,“他威逼我不许我跟你说!” “对了,他是又犯肠胃炎胃肠感冒了吗?那班长你可得盯着他好好吃饭,他这时候吃不下也得吃。” “喝粥,让他天天喝粥吧!什么甜食零食雪糕啥的可千万别让他碰!” “嗯,我知道了。”程砚初压下心里翻腾的万千情绪,“我会盯着他好好吃饭的。” 第149章 第 149 章 当我们一起变老 接下来的几天, 周宇宁的室友们每天饭点儿都能准时看到一个兢兢业业的“外卖特送员”,风雨无阻地给周宇宁送上他的专属病号粥。 这“外卖特送员”,当然就是周宇宁那位感天动地的初恋。 病号粥之营养丰盛还有配的小菜之精致顿顿不重样就不说了, 羡慕俩字他们早都说累了, 关键这位神奇的初恋他每一次,都能在乌央乌央推不开挤不开的食堂汹涌人潮中,一眼锁定周宇宁! “简直神了都!” “这哥们身上是不是装了定向锁定你的雷达了!”室友们七嘴八舌啧啧称奇。 “少来!”周宇宁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诡计,“要没你们里应外合,他怎么可能找得到!” 拥有这群随时出卖他的室友, 可比装什么追踪雷达好用一万倍! “那怎么会!” “那不能够!” “我们是你的室友肯定永远跟你同一战线啊!” 周宇宁飞过去一个眼风, 室友们假模假式的开脱被一秒终结。 “咳咳, 不过话说回来, ”寝室长搬出他的老大哥气场语重心长地跟周宇宁说, “你这位初恋是真不错!” “真不考虑跟他再续前缘?”大头凑过来一个头。 “他那现女友根本不是事儿!”小作精朝他抛来个媚眼儿,“你要不要我可就上啦。” “去去去!” “退退退!” 还要危险发言的小作精被室友们捂嘴锁喉集体架走了。 “你看看,小作精都惦记上了!”高策跟浩子两张大脸凑过来,恨铁不成钢地游说, “你那初恋真的很抢手!要抓紧!” “不能放跑他了便宜别人!” “我难道不抢手?”周宇宁朝他们一挑眉。 “呸呸!死大头!少拿你的脏手再碰我的嘴!信不信我剐了你!” “嗨呀你俩起开!”小作精转眼杀气腾腾地冲了回来, 一人瞪了一眼大马金刀地对面一坐,“都什么大姨发言都给我闭嘴!” “小宁宁当然很抢手,我看你那千里追夫的竹马就很不错!” “哈?”四张八卦震惊脸闪电般齐齐转来,“还有位千里追夫的竹马??!” “就是那叫什么榆树还是林树的嘛,跟他从家乡高中一起千里迢迢考来的!”小作精捧心道,“这是什么样的一往情深啊,他也很不错!” “就是昨晚也跑来给小宁宁送粥送药的那个寸头吗?” “对呀对呀!”小作精狂点头,“小宁宁要是不要初恋了,选他也可以!” “什么呀, 你们可别乱点鸳鸯谱了,”周宇宁急道,“他就是我朋友!” 什么竹马呀,他才不是我竹马! “哎呀我懂你!”小作精双手一按他肩膀,“你坚决不要初恋肯定有你的原因,一般原因无非也就两种,家里不同意和第三者插足。” “你跟你家初恋明显不是第三者插足,你初恋两只眼睛里明晃晃地只有你,那肯定就是家里不同意喽,大概率还是他家里不同意,强势阻挠你们小情侣在一起呗。” “这样是很难,那咱就不要他了,何必为难自己,咱找个家里同意的,我看那个榆树还是林树的就很好,他不是跟你说了他家里绝不干涉你们,还把你照片给他爸妈看了,人爸妈对你超满意的……” “我的天我看你才在我身上装了追踪雷达了吧!”周宇宁崩溃道,“你怎么什么都听得到!” “但他真的只是我朋友!我都跟他说清楚了,我跟他绝对绝对没有可能!” “我就知道那小子没可能。” 忽然一道熟悉的清朗声音响起,周宇宁见鬼似的刷地一扭头,就看见程砚初施施然地站在他们寝室里,带着一脸和煦如春风般的笑容! 他瞬间明白了什么,再刷地一扭头,那群出卖他的狗室友果然全都刷地集体退散了! 天杀的! “跟他没可能,跟你更没可能。”周宇宁无视他的笑脸,冷酷地说。 “宁宁,再给我点时间,”程砚初上前一步,目光央求里带着铁一般的坚定,“我妈交给我,我能解决。” “你要怎么解决?”周宇宁直视着他的眼,紧绷着脸冷酷极了,“你知道的,你妈死也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而我跟你妈,绝对无法共存。” “你也知道,因为我爸带给我的阴影,我绝对无法容忍另一个压迫我人生的长辈,来控制我伤害我操控我的人生。” “你妈每次出现都让我重温一次家庭阴影,重新唤醒一次我的PTSD,你妈的封建大家长做派,那种看不起人随时随地指责人PUA别人的态度口气,让我感到窒息。” “哦,你妈最近对我的态度方式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采取怀柔策略了,会平心静气地跟我推心置腹了,但我依然觉得不适不舒服。” “因为我知道那是她的假面。” “她的假面下,是一如既往的对我深深的厌恶与憎恨。” “班长,”周宇宁对他说,“就算你勉强让你妈同意了,我也不会同意的,你妹珊珊说得对,你妈如果从一开始就讨厌一个人,她会一辈子都讨厌这个人。” “我感觉得到她对我的排斥和讨厌,自始至终,不管她掩饰的多好如何粉饰太平,我感觉得到。” “我们没可能了班长,你还不明白吗?我没有办法跟你妈和平共处,我也不想要委曲求全去讨好她,为了你让步去忍受她带给我的数不清的委屈跟痛苦,更不想今后一辈子,咱们俩的感情中间都要夹着一个你妈。” “咱俩感情再好再情比金坚没用的,你妈旷日持久的对我的厌恶、讨厌、嫌弃、刁难,足以摧毁一切。” “我也不可能把自己搞得像受气小媳妇一样,干嘛呢?现在是2008年,二十一世纪啦,不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搞什么霸总婆婆日常刁难灰姑娘儿媳的戏码啊?” “生活不是八点档的狗血家庭伦剧,我的人生我做主,轮不到别人来摆布来指手画脚。” “所以,你妈劝阻我的那些我们不该在一起的由我觉得说的都对,我们不在一起,能让彼此的人生都顺遂舒服百倍。” “你妈相中的准儿媳样样都好,跟你是天作之合,你们快去过属于你们的幸福生活吧好吗,放过我吧!” “我会解决的宁宁!”程砚初哀求的眼看着他,“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解决的。” 周宇宁决绝地背过身,不再看他一眼。 军训已进入到后半段,每晚训练完都会集体拉歌。 拉歌进行到尾声时,就进入到自由表演环节,唱歌跳舞轮滑啥啥的全都来,进行一些趣味互动放松身心。 到了自由表演环节,他们外文学院跟隔壁的软件学院自然每晚都热火朝天地凑到了一起。 两个学院轮番上人唱歌跳舞等表演,卯着劲儿似的要一较高下,你方唱罢我登场似的精彩角逐。 加油喝彩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阵仗气势比拉歌有过之无不及。 然而从一个人上场表演后,这种隐隐较劲的气氛噗一下被打破了。 他只rap了一段口水歌,却引来全场叫好! “白鹭大学伙食好,食堂美食餐餐饱,吃货咸鱼一日游,好不好哇听我讲;” “早起勤业吃早餐,流沙奶黄老婆饼;” “紫薯红薯烧卖大,豆浆香醇赛神仙。” “中午芙蓉吃大餐,沙茶面配海蛎煎;” “蒜蓉粉丝蒸扇贝,椒盐大虾炒花蛤。” “晚上清真来嗦面,鸡丝凉面炸酱面;” “最牛还属打卤面,浇头满满那个香!……” 程砚初抱着吉他边弹边rap,引来底下同学们的一片欢呼叫好! “咦他这歌词,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啊?”周宇宁的班上同学们在底下交头接耳。 “是周宇宁的空间说说啊!” “怪不得这么耳熟!我昨天刚给他点赞了呢!” “嘿他们软件的rap我们周宇宁的说说,几个意思?” 一顿rap完,程砚初对着底下的人群大声喊:“曲子我随便弹的,歌词出自外文学院的周宇宁!” “奥奥奥!”底下同学们再次轰然炸开了。 两个营的教官也乐了,对两个学院的同学们说:“瞧瞧人家多有觉悟,来了场合作!一个作词一个作曲,合作得好!” “哪是合作得好!”小作精撞了下周宇宁肩膀,“他这是天天视/奸你空间呢!瞧这词儿背得这溜,估计你发空间的每个标点符号他都熟读并默背三百遍了呢!” “看不出他还会rap呢,没你rap得好!” 周宇宁默不作声,只看着前面的班长,星子般的眸光里飞快闪过了什么,眼神晦暗不明。 这一合作得好,俩学院的同学们全起哄他俩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周宇宁躲人群里没上去,程砚初马上说那他再来一首歌! “这首歌的名字叫《当我们一起变老》。” 修长的手指拨动吉他弦,舒缓的旋律在燥热而安静的南国夜晚缓缓流淌。 “当我们一起变老,头发白了,牙齿也掉光了, 我还想在每个与你一起走去海边的清晨, 每个一起炉火旁打盹的黄昏, 每个一起睡去的夜晚, 像从前的每个清晨夜晚与黄昏, 轻轻亲一亲你发丝里的银白。” “而你肯定同我一样, 用那双凝望过我无数次, 爱意柔和的眼回望我, 笑着亲吻我苍老脸上的皱纹。” 弦音如水,程砚初深邃动情的眼只专注凝望着夜晚的人群里,那唯一他想要凝望的人。 想就这么凝望一辈子的人。 “当我们一起变老,头发白了,牙齿掉光了, 我还想和你在每一个暴雨天, 捉蜻蜓的网兜伸出窗, 去够你说很好吃的李子。” “我还想和你去晚风吹过的稻田, 并肩坐在田埂上, 你的头依偎我肩膀, 我用树叶吹一首走调的歌。” “而你肯定同我一样, 笑着期盼暴雨天到来, 数数又有几只淋雨不跑的傻鸟, 夸我走调的歌还是那么悦耳动听。” “当我们一起变老,头发白了,牙齿掉光了, 我还想和你拥有无数个清晨夜晚与黄昏, 一起网兜够李子, 一起稻田吹晚风, 一起雪夜围炉火, 一起摇椅看星星。 一起盖着温暖的被子睡去, 梦里有我们的年少时光, 幸福余生, 我们一起拥有过的璀璨每一天……” “当我们一起变老,头发白了,牙齿掉光了, 我只想静静守着你, 想我们下辈子还能在一起……” 第150章 第 150 章 你为什么不把他抢回来…… “天呐他的深情告白也太动人了吧!我宣布我被他征服了!” “去去去, 人家要征服的又不是你,是我们小宁宁啊!” “小宁宁!”小作精疯狂摇着周宇宁的肩膀,“你知不知道今晚有多少男生女生都在疯狂地羡慕嫉妒你啊!” “他们都说今晚这首歌一定是程男神对他心上人的真情告白!而他告白的人就在我们外文学院!” “那还用他们说, 宁宁初恋是全程对着我们学院对着我们宁宁的方向唱的!” “万千少男少女的眼为他而迷醉, 而他的眼里只有宁宁,宁宁是他目之所向的唯一!” “啊啊啊我死了我死了,我被这绝美爱情感动死了!” “听说那首歌还是他原创的!他自己作词作曲的,字字句句都是你们美好的曾经!” “你们曾经那么美好,那么甜蜜动人荡气回肠, 就这么分手你不觉得可惜吗!” “太可惜了!“ “再给他一次机会吧!”小作精夸张的泪眼婆娑摇着周宇宁的肩膀, “他值得!” “为了你们的爱情, 你们美好的曾经, 再给彼此一次机会吧!” 周宇宁受不了地逃之夭夭了。 “但现在也不仅仅是宇宁肯不肯给他初恋机会的问题吧。”大头挠着下巴凑过来, “我看喜欢他初恋的那姑娘根本不会放手,昨天中午在食堂还对着宇宁强势宣告主权了呢!” “哇喔!还有这么劲爆的?”小作精瞪大双眼,“她怎么宣告主权的快展开说说!” 大头清了清嗓子:“昨天中午军训结束后我不是跟宇宁去芙蓉餐厅吃那个酱汁豆腐去了嘛,人太多没坐到一起, 我坐宇宁旁边桌的……” “说重点!” “重点来了!我们就碰上了宇宁初恋跟那长发女生!” “什么?他初恋跟那女生一起去吃饭?!” “不是!那女生跟着他初恋去的,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在宇宁那桌坐下之后,长发女生说要喝瓦罐汤,让他初恋去买瓦罐汤——” “what!”小作精炸毛跺脚,“你别告诉我他初恋就去买了!” “你别老打岔啊!他初恋是去买了,那都不重要,重点是他起身去买瓦罐汤之后,长发女生就跟宇宁宣示主权了!” 大头清了清嗓子,戏精上身地来了个现场还原:“她说, ‘我早跟砚初说了想跟你聚聚,他总说你忙,上次匆匆一面也没来得及说上话,今天我们俩总算可以好好说说话了。’” “你跟砚初关系这么铁,是他最好的朋友,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嘛,我当然想要跟你好好聚一聚,而且怎么说也要尽尽地主之谊招待你。” “你初来乍到这边,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要是哪里遇到问题什么的,要找我跟砚初哦。” “对了,你去白鹭岛上玩过了吗?等军训结束,哪天我和砚初带你去哦,白鹭岛还不错,你们文艺青年都会喜欢,那边……” “呕!她是狗血剧看多了吗,这是什么以正宫自居的口吻做派!”小作精急道,“宁宁怎么说的?” 大头:“宇宁就回了她四个字‘多谢,不用。’” “哦还有一句:‘我跟室友约好了,回头要去白鹭岛组团跑图。你跟班长一起去就好,白鹭岛很浪漫,适合小情侣慢慢逛,我可不当你们的电灯泡。’” “他还笑着调侃:‘单身狗还是跟单身狗一块儿耍吧,可别往小情侣堆里凑,那不是上赶着找虐嘛。’” “哎!”小作精一声长叹。 “然后那女生就笑得很开心啊,说‘你说话真有意思!怎么没早点认识你,跟你说话都开心!” “接着,重头戏来了!他初恋端着瓦罐汤回来了!” “他端了两份,一份先放到了宇宁面前,他对宇宁说‘尝尝跟咱们东北的味道有什么不一样。’” “宇宁当场就拒绝了!他说‘谢了班长,我现在不爱喝瓦罐汤了,上火。’” “他初恋就劝他尝尝啊,哄着他说‘给你挑的枸杞红枣老鸭汤,健脾祛湿助眠的,不上火。’” “边说他还边拿那个小汤勺给慢慢搅着!” “又说‘咱们东北干燥,这边儿湿气重,以后我得监督着你多喝祛湿的汤汤水水,不然身体里湿气重,各种各样的小毛病都会找来了。’” “看你都有黑眼圈了,这个汤有助眠的作用,多喝点儿。” “这时!一直在对面托腮幽幽盯着他们的长发女生就笑吟吟地来了句‘砚初,这茶树菇的给你好不好?我也想要枸杞红枣的。’” “好哇!”小作精一拍桌子,“上回抢奶糖,这回又抢上瓦罐汤了!凡是他初恋给宁宁的她都要抢是吧!” “宁宁怎么应对的?” 大头:“宇宁当场就把那枸杞红枣的瓦罐汤让给她了。” 大头:“这还没完呢!吃饭时宇宁不是不爱吃胡萝卜丝嘛,又把菜里胡萝卜丝远远发配去餐盘最边上了,他初恋就劝他吃胡萝卜丝,刚说了一句。” “忽然!长发女生一勺就把那堆萝卜丝从宇宁餐盘里铲走了,转身扔进了垃圾桶里!” “说:‘现在萝卜丝没了,可以好好吃饭了吗?’” “关键她说这话的时候还是那样笑吟吟的!” “what!”小作精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事情走向简直匪夷所思! “这是个走什么路数的选手?我怎么觉得她好疯!” “所以啊!”大头一拍桌子,“即便宇宁肯回心转意给他初恋机会,我看他俩想要修成正果也悬啊。” “那就更得把人抢回来了!”小作精一握拳,“一个妈控制还不够,再加一个精神状态这么疯的女朋友控制,天呐他初恋还要不要活啦!” “要我是宁宁,我就立马把他初恋抢回来!” “你为什么不把他抢回来?”陈梦娇坐在白鹭大学咖啡馆里,质问坐她对面穿着一身军训迷彩服风尘仆仆的周宇宁。 陈梦娇:“听说你对班长放手了?就因为他妈不同意你俩在一起,弄了个钦点的未来儿媳妇在你面前张牙舞爪,你就不想要班长了?” “我是真没想到,你对班长的感情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我对班长放手,你不是应该喜闻乐见吗?”周宇宁压下心里的诧异,淡然反问,“你当年想方设法要拆散我跟班长,现在我们如你愿分开了,你为什么又跑过来质问我指责我?” 千里迢迢地跑来就为了质问他指责他? 陈梦娇张口结舌好几秒,怒视他:“如果是她,那我宁愿是你!” “班长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说放手就放手!” “班长这些年来对你的感情、对你的付出,你扪心自问,是别的随便一对看上眼就在一起处处、不和就分的校园情侣能比得上的?” “这些年班长对你的照顾,对你的好,对你方方面面的帮助付出,早超过一个恋人能给的了吧?我们旁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难道你是当局者迷吗?” “现在就因为班长他妈反对你俩,弄了个人插在你俩中间,你就要轻易放弃了?你就不要班长了?你对得起班长这么多年对你的感情?” 陈梦娇怒瞪着周宇宁:“真的,我为班长不值。” “不就是一个恶婆婆吗?本来所有的婆媳就都是天然的情敌。你要抢她儿子,条件又配不上她儿子,她当然对你看不顺眼要针对你,这又算得了什么?” “你如果真的爱一个人,难道连这点委屈都不能忍受?那你还谈什么爱他?” “再说了,她恶你就不能比她更恶?说句不好听的,她岁数大了,她还能活多少年?未来陪伴他儿子过一生的人是你,不是她。” “就凭这一点,你就有压倒她的绝对优势,何至于轻言放弃?战斗打都没打呢,就先当上逃兵了!” “她杀伤力就那么大?你就那么怕她?还是你根本就不够爱班长?” “如果你真的就这么轻言放弃了,那你对班长,真是远远没有班长对你爱得多。你不值得班长对你的好。” “我真诧异你居然都不想想你跟班长从小到大多少年的感情,说放弃你就能放弃?” 陈梦娇冷冷地瞪视着他,“亏我还一直以为,班长于你来说早已是非同一般的重要存在,这么多年过去,以他对你的付出,他对你的感情,他对你的好,亲人加情侣一块儿也做不到他这么好吧?” “这么好的他难道不该早成了长进你骨肉里的一部分?你人生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放弃他,不要他,你应很痛苦很痛苦,像剜肉剔骨一样痛苦,你不应该像现在这么不痛不痒,这么云淡风轻!” “我真为班长不值,没想到你的心这么硬这么狠,那么爱你的人,对你那么好的人,你都能说放弃就放弃,你爱的只有你自己吧!” 你是谁啊?你知道什么啊?凭什么管我们之间的事儿?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更不要说,作为曾经背刺我们的你,有什么资格跟立场反过来在这里口口声声指责我? 周宇宁有千百句可以把陈梦娇怼出十里地的话。 但他忽然,什么回怼反击的话都不想出口了。 陈梦娇为什么会知道他和班长还有王可心还有班长妈的这些事儿? 她从哪儿知道的?怎么知道的? 她难道一直在关注着他们吗? 千里迢迢地跑过来说她来旅游,又不是中秋十一假期,真是来旅游的? 还是借着旅游的名义,想见一见她想要见的某个人? 陈梦娇这些年……是不是一直没有真正的将班长放下? 从小学起她就为班长动过的那颗心,是不是直到如今,还依然会为了班长而心动在意? 周宇宁心里忽然就五味杂陈。 150-160 第151章 第 151 章 我不会坐视他受到伤害…… 有句话他一直不太喜欢, 说什么爱情里谁先动心谁就输了,爱情难道是一场博弈吗?还要分输赢的?这很没有道。 他不喜欢这句话。 不过这句话有时候,也并非全然的没有道。 先动心的那个人可能确实某种意义上占了下风, 为对方喜, 为对方忧,心为对方的一举一动所牵绊,就算从来没跟他在一起过,听见他跟别人分手了,听见他受到了伤害, 也要忍不住为他不值为他抱不平。 陷在爱情里的人, 为了爱情将真心交付出去的人, 真的没有一个不是可怜虫吧。 咖啡馆的窗外忽然放起一簇焰火, 不知是谁放的, 点亮了一小片夜空。 对于陈梦娇的声声质问,周宇宁一个字都没回怼,他只是望着窗外的焰火,望着焰火过后恢复平寂的夜空, 望了半晌才缓缓道:“爱情就像这浪漫的焰火吧, 我的人生就像这片星空。” “焰火真的好美好浪漫好温暖啊,让人想要不顾一切的去拥有,不顾一切的去飞蛾扑火,可是它再璀璨再浪漫再温暖我再如何喜欢它,也不会为了这焰火,放弃我的整片星空。” 闻言陈梦娇怔了怔,还要喷他的话忽然就全卡在了嗓子眼里。 周宇宁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 爱情的确是焰火,但班长于他,却从来不是焰火。 陈梦娇有句话说的对, 这么多年的感情,从小到大的陪伴,班长早长进了他的血肉里,成为了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放弃班长,怎么可能不痛呢?多少个夜里,他痛得辗转难眠,痛得撕心裂肺,痛得甚至想要死掉。 放弃班长,于他而言,比剜肉剔骨还要痛千百倍。 他俩的感情,旁人尚且看得分明,他又怎会不珍重班长对他的好、对他的情深意重? 何况班长对于他的重要性,根本是别人难以想象的。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班长不仅仅是他的悸动,他的恋慕,他的爱情,他的情感支撑,还是他人生一个不可替代的坚固支点,在他摇摇欲坠的那些时候,是班长稳稳地托住了他,给了他最坚实的依靠。 所以…… “所以你还是要这么残忍地放弃他?” “我不会坐视他受到伤害。” 陈梦娇直直地瞪着他。 周宇宁不避不让地坦然回视她。 瞪了半晌,还是陈梦娇先开口:“我还是那句话,如果是她,那我宁愿是你。”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周宇宁好奇极了,“你难道在班长身边有眼线?” “你管我怎么知道的!” 陈梦娇还是忍不住:“你们学校论坛上嗑你们三个人的修罗场都嗑疯了,就差把你们三个的前世今生都抖个底儿掉了,还需要鬼的眼线!” “你难道不知道?”她瞪着一头雾水的周宇宁。 “你真不知道?”陈梦娇朝他狠狠翻了个大白眼,充满讥讽道,“那你回去好好看看吧,看看他们都把班长说成什么样了。” “什么样儿?” 陈梦娇都不他,起身就走。 “喂你点这么贵的咖啡!”周宇宁肉痛地伸手指指那杯他买单的咖啡,“没喝完就走?” 陈梦娇又翻了个白眼,一扭身蹬蹬蹬回来,端起咖啡在他眼前一饮而尽,砰地撂在桌上。 “就你这小气鬼穷酸样儿,”陈梦娇拿眼白蔑视他,“班长妈能看上你就怪了。” “那你给钱喽。我们的交情本来也没到该请你的份上哦。”周宇宁手心朝上,坦然做了个“还钱!快还钱!”的手势。 “穷酸!”陈梦娇飞快看一眼四周,压低声音忍无可忍。 “等等!”周宇宁叫住她,“不还钱就算了,你是不是还欠我什么话没说?” “我欠你什么话?”陈梦娇猛一扭头紧咬后槽牙,“想让我跟你道歉?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 “就算我当年伤害了你跟他,那也是你们先伤害我的。” 目送着她怒而离去的背影,周宇宁又轻轻叹了口气。 他端起桌上他那杯免费柠檬水喝得一滴不剩,一看手表,糟糕,还有五分钟就晚间军训集合了!忙一溜烟儿奔出了咖啡馆! “她来找你干什么?”刚奔出湖畔咖啡馆,周宇宁差点儿跟一个人撞个满怀! 抬头一看,是万年不变留着寸头的林榆。 “你也认识她?”周宇宁惊了,“边跑边说!” “不认识。”林榆跟他并肩跑着,冷着张酷哥脸,“但我知道她是导致你高中受霸凌的罪魁祸首。” “她还来找你干什么?她要是个男的我早就——” “是男的你也不能揍!”周宇宁一个紧急刹车,一把抓住人正要谆谆教诲一番,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朝他奔来,周宇宁一抬头—— 班长?! “都快集合了你怎么还在这儿?”程砚初的目光在周宇宁抓着人家的手上一掠而过,十分自然地将人一把带到身边,“快走!” “我还要问你们,都快集合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跑这儿来了!” “快跑啊林榆!”被拉着跑的周宇宁回头催促他。 林榆的目光也在程砚初拉着人的手上顿了顿,闻言忙大步跟了上去。 “你那个榆树竹马不是经济学院的吗?”小作精八卦兮兮两眼锃亮地问周宇宁,“他们院军训场地离我们可远,怎么刚刚看见他和你还有你初恋你们三个搅一块儿跑?” 小作精胳膊肘撞了下他,“三个人的修罗场感受是不是老爽了?你现在是左右夹击左右逢男左右都是男啊!” “你还身陷两个修罗场!”小作精朝他比了个大大的耶,“这抢手!真是羡慕死人了!” “所以你得支棱起来!你初恋有人抢,你也有人抢啊,把你初恋抢回来!” 周宇宁:“……” 就是说,无法捋顺他这话里的逻辑…… “还说呢!”教官一声吼,小作精和周宇宁肩膀双双抖三抖。 “这么喜欢说,”教官一指小作精,“晚上拉歌完你上来表演单口相声!” “时长要短于十分钟,你就一直给我在上边儿呆着!” “啊……”小作精瞬间如丧考妣。 “嗨大帅哥!”军训终于结束的这天周末,小作精跟大头他们一下楼,就一眼看见了等在楼下的程砚初,“等宁宁呢?” “嗯!” 小作精扭头就喊落后的周宇宁:“宁宁!你家初恋在等你呐!” “你们是要出去玩儿吗?去植物园?”程砚初问他们。 “对啊,你怎么知道?”小作精眼珠儿一转,“不过现在嘛,我们临时决定不带宁宁了。” 说着,一群人就飞也似的跑了,只远远地传来一句:“宇宁,我们先走啦!至于你,跟你初恋去吧!拜拜!” “这帮家伙!”周宇宁追出来哪里追得上! “就剩咱俩了。”程砚初一把拎过他的背包朝自己背上一甩,语气里全是压不住的雀跃,“咱们走吧!” “去晚了可就要错过花儿开得成片成片的仙人掌了。” 两人下了公交车,刚进植物园正门,却顶头就碰见了王可心和她的两个室友。 “你们两个怎么在一起?”王可心看见他们俩的瞬间,脸上的灿烂笑容出现一秒的凝滞。 “我们两个不能在一起?”周宇宁语气淡淡地从她身边走过。 “早知道你们也来,我们大家就约好一起来了!”王可心飞快调整好了表情,一如往常地粲笑,“现在碰上也正好,正好一起逛!” “这么大的植物园,只我们三个女生一起挺没意思的呢。” “就是就是!”她两个室友忙说,“一起一起吧!我们太欢迎帅哥加盟啦!” 她们如此热情,倒让人不好拒绝,程砚初微蹙了蹙眉,见周宇宁无可无不可地已经走在前面了,只得带上了这几个电灯泡。 沿路都是景,一行人走走逛逛,逛着逛着路过一个卖矿泉水和雪糕的路边摊,王可心说:“正好口渴了,我们去买雪糕吃吧!” 发现冰柜里有苦咖啡雪糕,王可心马上扭头喊程砚初:“砚初,这里居然有你最爱吃的苦咖啡耶!” “我们学校那几家超市我都逛遍了,都没有找到你爱吃的苦咖啡,我还以为找不到了,没想到今天居然在这里见到了!” 王可心将一只苦咖啡雪糕很开心地递给程砚初,“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知道我找它找了好久好久,今天就把它送到我面前了。” 程砚初没接,“不用帮我买,你们自己爱吃什么买什么就好。” 他走到冰柜前,拿了一只苦咖啡雪糕出来,付了钱回头说:“其实爱吃苦咖啡雪糕的不是我。” 他将雪糕递给周宇宁,“是宁宁爱吃,我才跟着爱吃了。” “别人看我买雪糕只买它以为我对它情有独钟,其实我情有独钟的从来不是雪糕。” 在场其余几人都一秒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他未竟的话,王可心一秒接话:“可是口味不会一成不变,你早晚会吃腻苦咖啡,爱上别的口味。” “不会。”程砚初看都没看她,“我这辈子只爱这一种口味。” 吃着苦咖啡的两个男生自顾自地往前走了,王可心咬了咬嘴唇,将她手里那根苦咖啡雪糕狠狠地丢回了冰柜里。 她的两个室友偷偷面面相觑,都一脸撞破修罗场的尴尬。 只得拼命一通插科打诨,结果下一秒就好死不死眼睁睁看到,她们院的程男神一偏头,在人家竹马正吃着的苦咖啡雪糕上,无比自然地咬了一口。 俩室友:“!!!” 天了噜简直头皮发麻!一眼都不敢看身旁的王可心此刻脸上是什么表情! “差不多得了。”周宇宁瞥了眼身旁暗戳戳自嗨的班长,冷淡道,“我是配合你演出,你别借机假戏真做了。” “你为嘛要配合我演出?”程砚初狂压着嘴角,“我可没叫你配合我演出。” “不领情算了,”周宇宁一下加快脚步,“你跟你准女友她们玩儿去,别跟着我。” “说了多少遍了她不是我什么女友准女友。”程砚初一脸无奈,“我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 “就跟着你!”程男神大狗狗似的屁颠屁颠追了上去。 第152章 第 152 章 死绿茶又趁机钓她男朋…… 但这只大狗狗可不像别人家的毛绒绒那么乖, 他一点都不乖,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比如现在逛了老半天了,这么大热的天儿别人都喝好几轮水了, 矿泉水瓶是一瓶接一瓶地见底, 但愣没看见班长喝水! 怎么总是想不起来喝水! 周宇宁忍啊忍,实在忍不了了,走过去朝他怀里怒怼了一瓶水,恶声恶气地催促:“你也该喝水了吧!” 程砚初作势一愣,笑弯了的一双平湖眼里飞快划过一抹奸计得逞的狡黠, 嘴上温柔至极地说了声:“好哇。” 然后跟乖宝宝似的, 一秒拧开瓶盖, 一仰脖咕嘟咕嘟灌了几大口水。 喝完还笑吟吟地看着他, 周宇宁一下就从他眼神里读出“你看我乖不乖?” 周宇宁啪地就扭回了脑袋, 借着树荫的遮挡悄悄揉了揉一边儿发烫的耳朵,心里痛下了一个冷酷的决定——他就是再不喝水就是渴死了,也不要管他了! 然而这个闸门一开,好嘛, 不是他想不管就能不管的, 接下来每次那几个女生喝水,王可心问程砚初要水不,程砚初就一脸笑眯眯,“不用,多谢,我们有水。” 扭头就拿眼可怜狗狗似的直直盯着他手里的矿泉水瓶! 周宇宁:“……” 他咔地一扭瓶盖,假装是扭下了班长的脑袋! 要不是王可心眼神里拼命掩饰着的对他的敌意不像是演出来的,某个瞬间他甚至都要怀疑,班长是不是故意联合人家演戏给他看, 专为钓他这条心软的鱼上钩的!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班长太得意,周宇宁将喝剩的半瓶水怒抛给程砚初,眼神威胁他好好喝自己的水,不许再抢他的水喝! 自己正要拧开第三瓶水,手里忽然一空——矿泉水瓶被班长咻一下给劫持走了!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仰脖咕嘟咕嘟就灌下一大口! 周宇宁:“!!!” 简直了!拳头都硬了! “你OOC了你知道吗!”他压着火气朝程砚初小声吼,“你真别借机——” “我就是要借机!”程砚初朝他一挑眉,“别再说只做朋友那套话了,我真不爱听。” “你要跟我只做朋友可以啊,我没拦着你。我不想跟你只做朋友,”程砚初平湖似的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我要做回你男朋友,你也别拦着我。” “你做我朋友,我做你男朋友,咱俩各论各的,没问题!” 周宇宁:“……” “你俩快跟上啊!”王可心的室友喊他俩,“到仙人球展馆啦!” “来啦!”程砚初一把就握住了周宇宁的手,压着嘴角牵着人大步朝前跑,虽然半道就被周宇宁无情地甩开了手! “原来仙人球真能开出这么好看的花儿啊……”看见仙人球花朵的一刹那,周宇宁什么都忘了,满脑子里只剩下了眼前开得一大朵连着一大朵的绚烂花海。 这儿的仙人球可真美啊,不像他家的仙人球,一年四季都不开花,眼前这些开得也太美了吧! 周宇宁连连小声惊呼,又忙着赏花儿,又忙拿手机给这些开花儿的仙人球美人们狂拍照,一时间忙得不可开交。 “你看你的花儿,照片我拍。” “好哇!”周宇宁下意识就应了一声好,反应过来忙改口,“不用……” 他跟班长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们了,哪能还跟从前一样,他只用尽情赏景看烟花,玩儿就好,拍照什么的体力活儿琐碎事儿通通交给班长。 那样一个闹一个笑,一个玩儿一个拍照,一个只管安心玩耍享受一个无条件宠溺配合包揽一切的时光,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如今万不该再有任何超出朋友界限的心思与行为,周宇宁心下一凛,怪他,怪他失去警醒了。 都是班长过去漫长岁月里对他的纵容与宠溺,把他给惯坏了,惯得他早习惯了只要跟班长在一起,身心就会下意识地放松,出来只管玩儿就好,开心就好,有班长呢,他什么都不用管…… 如今时过境迁,他们再不是过去的他们,一定要牢记分寸与界限感,戒掉自己对班长下意识的依赖与坏习惯,切记切记…… 这样想着,周宇宁心里忽然不受控地划过一抹落寞跟苦涩,一抬头却发现,身旁的班长不见了! 扭头一看,班长在那边儿给几个女生当摄影师帮她们拍照呢! 拍得还挺上瘾! 周宇宁心里的落寞苦涩失落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无名之火熊熊升起——不是说帮我拍花儿的照片吗! 怎么说跑就跑了! 人家叫你去你就去啊! 渣男! 周宇宁对着花儿独自生闷气气了没有两分钟,那丢下他跑去给别人拍照的渣男又回来了。 “我的花儿不劳别人拍。”他一把挥开碍事挡道的渣男。 “渣男”只管笑着紧着往上凑:“生气啦?刚其实是故意气你一下的,看你会不会为了我吃醋嘛……” “没有!”周宇宁恼羞成怒地低吼一声,悄悄摸了摸被气流烘烫的一边耳垂,腹腔中剩余的那点儿郁气很快在“渣男”尽忠职守一心一意的咔咔给花儿拍照中,散得一干二净了。 “我们都看完了,他们两个大男生还在里面看什么呢?”几个女生出来仙人球展馆面面相觑。 谁知道了,王可心压下眼里汹涌的晦暗,不懂两个大男生看个植物要不要看这么久? 就那么喜欢植物? 还是那个绿茶男又在趁机钓她男朋友? 动不动抚今追昔以退为进,拿俩人共同回忆在这儿紧着勾引别人男朋友! 吃个雪糕要钓一轮,喝个水又要钓一轮,连拍个花他都柔弱不能自的,使唤她男朋友给拍! 有没有点儿自觉那是别人男朋友,不是他的了! 嘴上说得好听,口口声声划清界限,实际行为可半点儿界限都没有! 瞧瞧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怎么,他是要跟她明抢吗? “我去瞧瞧他俩。”王可心压下眼底的阴霾,急匆匆地返回了仙人球馆。 “如果我家的仙人球也能开出这么漂亮这么大朵的花儿就好了……”周宇宁喃喃道。 “那就能把它们通通摆进娃娃庭院里去了!”程砚初秒接。 “那咱娃娃庭院里可就不只杜鹃这一种花了,”程砚初学着周宇宁摇头晃脑的样子,“那就四时之景不同,而乐亦无穷了。”「1」 悄悄飘到他俩身后想偷听绿茶男又怎么勾引她男朋友的王可心:“???” “四时之景不同而乐亦无穷,这句话的意思不是说,”王可心心里冷笑了一声面上天真疑惑脸问,“春夏秋冬四个季节变换,景色随之而不同吗?”「2」 没听见过用这句话形容花的! 周宇宁和程砚初只相视一笑,朝她点头。 没错这句话是她说的意思,只是在他俩这里还有另一层意思,只有他俩才能意会——杜鹃花只有在冬天开得最好,如果其他三个季节能在娃娃们住的庭院里摆上不同的盆花,不就正是“四时之景不同”嘛。 但这就不必对别人解释了。 到了热带植物展馆,里面有各种奇异的藤蔓植物,有做成标本的,还有很多漂亮的盆花,周宇宁又是痴汉脸看了半天,心里哇哇个不停。 没等他发出惊呼呢,程砚初已经率先惊呼上了:“真想把这些植物还有花儿通通搬回家啊!” “那咱娃娃庭院就美得逆天啦!” 三个女生看着这痴汉双雄——脸上是她们看不懂的迷醉,嘴巴里说的是她们听不懂的话,俱都纳闷诧异极了。 王可心更是薄唇抿了又抿,危机感与嫉恨的火苗在五脏六腑熊熊燃烧——那两人自始至终自成一国自说自话,那份默契氛围,她想插都插不进! 从展馆里出去,王可心提议拍几张合照,眼神一示意,俩室友迅速配合她拉着程砚初一起,让周宇宁帮他们拍。 周宇宁一秒都没迟疑很痛快地就接过了相机,一一遵照她们要求连拍了好几张,好说话极了。 拍到下一个取景点时,周宇宁却不肯听她们指挥了,镜头非要换个方向。 “为什么换方向?”女生们不解,“那不就背光了吗?” 周宇宁不答,只指挥着镜头前的人移动移动移动,“这不就不背光了。” “为什么要在这个角度位置拍啊?”王可心略带不满地看着他,“我们要后面这个景!你让我们站这里,那景都拍不全了!” 周宇宁不为所动,一副该死的直男样儿:“拍不全就拍不全,残缺美才是真的美。” 王可心的俩室友二脸懵逼:你认真的??? 只有程砚初朝周宇宁深深地看了一眼,眸子里划过欢喜,偏过头偷偷一笑,这回嘴角压都压不住。 只又拍了几张,程砚初就说:“行了,拍差不多了。” “哪就差不多了?”王可心叫道,“还有这里这里这里没拍呢!” “那你们自己去拍吧,尽情拍。”程砚初拿过周宇宁手里的相机,一把塞给了她,“想怎么拍怎么拍。” “还说不在意我,老是故意说那些让人伤心的话。”背着人程大男神又开始OOC,赖皮小狗儿似的一下一下扯着周宇宁的袖子,“你还记得我眼睛迎光不舒服呐!” “这谁都知道啊。”周宇宁真是受不了他那一往情深的眼神,跟被抓包小贼似的眼神乱飘,只管嘴硬道,“我记性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又不是失忆了,少来碰瓷!” 他一把就扯回了他的袖子,飞也似的借尿遁了。 “哈哈哈哈!”在人跑走后,程砚初终于憋不住地仰天长笑。 第153章 第 153 章 这天这海,像不像那年…… “好饿啊!你们都饿了吧?又热又渴的, 我们去吃冷面吧!” 植物园出来,王可心提议大家一起去吃冷面。 “这种时候太适合来一碗冷面了!吃完我们一起去海边坐坐,买个大椰子大家坐一块儿喝着椰汁吹吹海风怎么样?” 她一个眼神, 她的两个室友顿时举双手赞成, 并极力邀请两位大帅哥继续跟她们一起,“一起嘛一起嘛!” 程砚初刚要拒绝,周宇宁已经一口答应:“我正好也想下午去海边耍一耍,难得今天一整天都有空,大家一块儿人多也热闹。” 程砚初:“???” 程砚初不知他为何会答应, 原本想游完植物园出来赶紧甩掉那几个半路出来搅合事儿的电灯泡, 好跟宁宁两个人单独行动。 可眼见着周宇宁已经跟着几个女生走了, 落后一步的程砚初只得叹了一口气, 认命跟上。 一行人遂进了家韩国料店吃冷面, 落座的时候,程砚初自然而然地跟周宇宁坐一边,见状王可心只能跟两个室友坐他们对面。 三名女生都各点了一碗冷面,程砚初却点了一碗冷面一份石锅拌饭。 “再来五瓶冰汽水。”王可心跟服务员说。 “要三瓶冰的, 两瓶常温的。”程砚初马上说。 周宇宁立马抗议:“我要冰的!” “我又不是女生要什么常温的?” 人家这几个女生都要的冰的! 程砚初只一句话KO:“你有肠胃炎, 人家没有。” 周宇宁:“……” 周宇宁不服:“我雪糕都吃了……” 程砚初耐心跟他讲道:“你雪糕只吃了一点儿没事儿,大半个都让我吃了,冰汽水可不行。” 还不知道他的,一眼看不住他,一整瓶冰汽水都会转眼咕嘟咕嘟全下肚。 搁以前随便他怎么喝都行,但现在他有肠胃炎了,真不能喝这么多冰的。 周宇宁继续抗议:“肠胃不好并不是就不能吃冷的了……” 程砚初:“但肯定少吃为妙,吃多了你一准儿拉肚。” “我也喝常温的,陪你一起喝。” 周宇宁:“……” 他恨恨扭过头。 都怪冯卓那个大嘴巴, 现在害他处处受管制! 王可心的俩室友默默听着这俩大帅哥一来一回的对话,心里磕得飞起,面上主打一个没听见不知道! 冷面上得快,很快四碗冷面就一齐上来了,程砚初端过一碗放到周宇宁面前,周宇宁就自顾自开吃了。 “砚初,这么热的天儿吃拌饭太干了,你吃我这碗冷面吧!”王可心把冷面碗朝他推了推,“我们一起吃。” “不用,”程砚初拒绝道,“我和宁宁一起吃。” 说话间石锅拌饭上来了,王可心的俩室友就看见,程男神体贴地将饭拌好后推到了他那位竹马面前,拿过他竹马那碗已经吃了好几口的冷面非常自然地吃了起来。 俩室友:“!!!” 心里不住地哇喔哇喔! 瞧瞧她们看见了什么呀,又被人家小情侣暴击一轮了! 俩室友下意识就想偷瞄王可心,这就是她说的“他俩只是好几年没见面的发小而已”? 可拉倒吧,别说直男发小,就是她们关系这么好的女生间,也做不到像这样两个人吃一碗面吃一碗饭吧! 怎么可能这么自然地毫不介意地去吃别人吃过的东西啦! 这明明是小情侣才会有的亲密操作啊! 对了,人家俩帅哥早在逛植物园的时候就你一口我一口地共吃过一根雪糕了呀! 现在吃一碗面一碗饭算什么!都是小情侣的日常操作罢了。 这么想着,俩室友又眼睁睁看到,程男神拿勺子去他竹马碗里挖石锅拌饭吃,又把冷面推给竹马,竹马也自然而然地接着吃起了冷面。 他俩一口冷面一口拌饭的,俨然对于这样你一口我一口地凑在一起吃东西,早就习以为常了。 俩室友现在完全不敢看身旁王可心的表情反应,只眼观鼻鼻观心地埋头专注嗦面。 哎,瞧人家两人这默契这习惯成自然这氛围感,别人根本插不进去,她们室友铁定没戏了。 吃完饭,程男神还非常自然地抬手拿纸巾给他竹马擦了下嘴角! 俩室友心里立马齐齐土拨鼠尖叫:喔喔喔! 如果看到别的男女小情侣这样的骚操作,她俩肯定当场被腻歪得没眼看了——你是没长手吗连擦嘴都要对象擦!爱腻歪回家腻歪去! 但换成对面的俩清爽大帅哥,竟奇异地只觉得这俩人好特么的甜啊! 男神竹马还暗戳戳瞪了男神一眼! 太特么可爱了叭! 跪求男神再多擦两下,多擦两下给我们看啊! 他们到海边的时候,风和日丽游人如织,程砚初给每个人都买了只大椰子,人手一只,王可心朝他甜甜地道了谢,带着俩室友围着他叽叽喳喳。 周宇宁坐在沙滩边上的长椅上,抱着他那只圆圆滚滚的大椰子,吨吨吨地专注喝椰汁。 程砚初一眼瞧过去就被可爱坏了——宁宁从小到大只要口渴了,都是这样吨吨吨地喝,喝得腮帮子鼓鼓的,像动画片里的卡通小人儿,可爱死了。 宁宁妈妈有次就说他喝水好像小婴儿鼓起两只肉嘟嘟的腮帮子拼命吸奶瓶时的样子! 给周宇宁羞得脸红成了大闸蟹,一度刻意改变喝水的习惯,学酷哥学古惑仔,想要不再被人说幼稚可爱,他说他要man一点!他要变得很man很man! 庆幸的是,有点效果但不多。 两年没见南北相隔,宁宁变了很多,尤其跟他在一块儿的时候刻意改变了很多,但下意识的小习惯小动作,还是跟从前一样可爱得人心肝儿颤。 就像下意识对他的在意与关注。 程砚初坐到周宇宁身边,抬手帮他了被海风吹乱的额发。 “头发有些长了,”他对周宇宁说,“哪天咱俩一块儿去个发呗。” “长点儿好。” “都挡眼睛了,不难受啊?” “不难受啊,等难受了再剪。” 反正就是不想跟他一起去发呗,变着法儿拒绝跟他单独相处,程砚初心道,哼哼。 他越挫越勇地又朝周宇宁身边挪近了一屁股。 周宇宁斜眼瞥了他一眼:“干嘛挨着我坐?热不热啊。” 程砚初:“这会儿太阳还没落山呢,给你挡挡太阳。” 周宇宁吸着椰汁不吭声了。 “你们两个要坐那里坐多久啊?下海来玩儿啊!”王可心她们三个光脚踩在海浪里,朝这边大声喊。 “来啦!”周宇宁丢了大椰子,一溜烟儿冲向大海,鞋子袜子一脱,扎进海里可劲儿踩浪花。 海水一点儿都不凉,浪花一波接一波涌来,让他一下子就想起初中毕业那年他们六人组的畅快海边游了。 周宇宁一扭头就想喊班长,想跟他说,你看这天这海,像不像那年那个夏天的星海! 程砚初正弯腰拎起他甩飞在沙滩上的鞋袜,似有所觉地也正抬头望向他。 四目相对,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里读懂了同样的想念。 只这一眼周宇宁就知道,有些情感真不是靠智就能强行压抑住封印住的…… 他一狠心扭回了头。 没看见他身后的程砚初大步冲进了海里,他要奋力走向他的宁宁。 这天这海,一如那年那个夏天的星海。 我想像那个夏天一样,跟你在这片海里相拥,我们依偎在一起,像从前一样,静静地看海看夕阳。 “啊可心!”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惊呼,“可心摔进海里了!程砚初你快来啊!快救救她!” 王可心的两个室友在海里拼命挥动双臂焦急地朝程砚初呼喊! 程砚初顿了顿,紧急调转方向朝那边冲了过去。 “刚刚还好好的,可心忽然就脚一滑,摔进海里了!半天都没看见她冒头!”两个女生急得都要哭了,“你快救救她快救救她!” “放心这是浅水区。”程砚初冲过去捞人,咽下了那句冷哼“根本淹不死人。” 不会游泳的旱鸭子滑倒都不会怎么样,顶多呛几口水,更何况她是游泳高手,初高中都是校游泳队的。 滑倒?程砚初压下眼底掠过的冷意。 他很快就将人捞了上来,或者根本都用不上捞这个词。 王可心浑身湿透,薄薄的连衣裙紧紧贴在身体上,勾勒出她十九岁少女凹凸有致的曼妙曲线。 似是被吓到了,她两只手臂紧紧搂住程砚初的脖子,身体贴进他的怀里就不肯离开了,小鸟依人我见犹怜。 王可心的俩室友很有眼色地没有靠近他俩这边。 察觉到怀里的少女朝他越贴越紧,程砚初脸一下冷了下来:“够了,王可心。” 他声音冷得能冒冰碴儿:“我给你留面子,不想在你室友面前拆穿你,你也适可而止。” “你在说什么啊?”王可心在他怀里抬起巴掌小脸,脸上头发上还往下滴着水,楚楚可怜。 “你会游泳。对于你这么一位游泳高手,即便在这么浅的水域滑倒不是故意为之是意外,你也不至于被吓到。” “你知道别人即便拆穿了你在演戏也会来救你,因为别人不会让你涉险,哪怕只有万分之一溺水的可能性别人也会冲过来救你。” “你总是很擅长利用这一点来达到目的,”程砚初冰冷的眼几乎洞穿了她,“这样的游戏你玩不腻吗?” “亏得你两个室友那么担心你,她们要知道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她们都欺骗利用,应该很寒心吧。” “松开,马上,别让我说第二遍。” 王可心有点被他这语气吓到了,一下就松开了手,马上被程砚初一脸不耐地甩开了。 甩开了人,程砚初立刻头也不回大步朝周宇宁那边儿去了,这冷酷离开的身影,惹得附近的男游客不禁侧目——这么不懂怜香惜玉的? 就这么把人家一刚落水还浑身瑟瑟发抖的女孩儿给扔下了?活该一辈子没女朋友! 瞧这女孩儿这天使脸蛋儿这火辣身材的这胸这腰这腿,啧啧,还主动投怀送抱!要换他们早就……这都忍得住还把人推开了?是不是不行啊! 两个一直在不远处悄悄观望的室友这时候才跑过来,见王可心脸色似乎有些苍白,都一脸担心问她“刚是不是吓到了呀!” 王可心摇了摇头。 她当然没因为摔进海里被吓到,她就是故意摔倒的,好让程砚初来救她,她看不得程砚初凑在那个绿茶男身边,围着那个死绿茶你侬我侬的样子! 程砚初是她的,她要把程砚初抢过来! 摔倒压根儿没吓到,但刚刚真的有点儿被程砚初那冷冰冰的眼神跟语气吓到了。 让她有一秒甚至怀疑,一向绅士温润的程砚初,那一刻如果她不乖乖放手,对方真的会当场给她难堪的。 是她做得过火了吗? 还是套路用多了,程砚初产生逆反了? 两个室友还在对她嘘寒问暖,并悄悄拉了一下王可心,小声跟她说:“可心!我们快陪你去换衣服吧,你现在这衣服都湿透了,不行……” 室友朝她递了个眼色,“那边儿有色狼一个劲儿朝你身上看呢!上下打量的!我们快走吧!” “哪个?”王可心问。 “就那个,黄半袖!” 闻言,王可心闪电般扭头,目光锁定了黄半袖,就那么定定地一直盯着他,盯得黄半袖一激灵,马上扭开脸看别处去了。 “走吧,去换衣服。”王可心说。俩室友忙跟上。 直等人走远了黄半袖才呸了一声,摸了摸胳膊上炸起来的鸡皮疙瘩。 艹,好好一个火辣美女,看人的眼神怎么冷飕飕阴恻恻的让人心里直发毛? 真特么吓人。 朝岸边的更衣室走去,王可心路过程砚初和那个绿茶男,好嘛,人家两个正蹲在沙滩上垒沙堡呢! 路过的时候,程砚初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王可心心里瞬间透心凉,盘算好的另一出戏也没法儿上演了。 第154章 第 154 章 生气,要宁宁哄一哄才…… 王可心只好脚下一拐, 去路边的夏衣摊儿上挑一套换的衣服,挑挑拣拣半天,才勉强从做工粗糙面料低劣的一堆地摊货里挑出一套临时凑合穿一穿的。 面上表情不显, 王可心心里已经嫌恶怄气得要死——这种路边摊的东西, 也不知道穿上身会不会过敏。 都怪程砚初! 都怪那个绿茶男! 本来是想让程砚初将衬衫脱给她穿的,她趁机顺成章穿上“男友衬衫”,让那个绿茶男知难而退,别再打着竹马的旗号整天缠着黏着抢别人男朋友! 结果……非但没能让程砚初脱下“男友衬衫”给她穿,她一个女孩子湿身成这样, 程砚初半点儿没有脱下衬衫帮她挡一挡的意思! 就因为她骗了他故意摔倒, 就连她的人身安全都不管了吗? 他怎么能这样! 他从前的绅士风度去哪儿了? 都怪那个绿茶男! 都是他出现之后, 程砚初才变了的! 王可心不死心地又刮了眼那边儿沙滩上埋头专注玩沙堡的两个人渣, 更来气了。 来气的不只她一个, 三分钟前的程砚初也有些气闷。 刚他被别的女人缠住的时候,周宇宁一点儿都没有要解救他的意思,还陪人家沙滩上的小姑娘垒沙堡去了! 就别人怎么往他怀里扎他都无所谓呗? 程砚初简直要气死了。 怄气地看着周宇宁和那缠着他玩沙堡的小姑娘连连看了十几眼,周宇宁都当他是空气, 头都没往他这边转一下! 程砚初好气啊, 只好拐了个方向,在离周宇宁不远处,一个人蹲那儿拿脚戳沙子,生闷气。 生气,生气,要宁宁哄一哄才行! 然后就看到旁边有几个小孩儿也在垒沙堡,程砚初顿时心生一计,眼睛一亮——我也垒个沙堡,把宁宁勾引过来! 说干就干, 他火速开始埋头垒沙堡。 垒着垒着不知过了多久,周宇宁终于“被勾引”到他身边来了。 见人来了,程砚初嘴角微微一翘:“跟小姑娘玩完了?” 周宇宁不答,只垂眸看着沙堡。 算了,反正他根本也不在乎什么小姑娘,程砚初又问:“我这沙堡垒得怎么样?” “不错。垒得很好。”周宇宁由衷夸奖。 程砚初唇角的弧度咧得更大了些:“我知道你又糊弄我吹我彩虹屁呢,这沙堡也就勉强凑合事儿吧,比起你的娃屋、玩偶之家,差得远呢。” “要是咱们的玩偶公仔们在这里就好了。”程砚初接着说,“就可以让它们住进沙堡里,晚上就一个挨一个睡在这里,枕着海浪声入眠,是不是很浪漫?” 是啊,周宇宁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心里嗯了一声,那的确是很浪漫很浪漫的。 要是住进沙堡里的不是玩偶公仔们,是他和班长,每天晚上睡前听海看星星,枕着海浪声一起入眠,就更浪漫了…… “可惜我的小轿车们在沙滩上开不动。”程砚初一面说一面兴奋地比划,“不过咱们可以让直升机飞起来,让舒克和贝塔在天空开飞机玩儿,咻咻咻!” “开累了就降落,开瓶可乐,再开瓶橘子味的汽水,坐在海滩这里并肩看夕阳!” 耳里听着班长的话,脑海里他俩一起摆弄着公仔们过家家的童年时光一下子如泄了闸的洪水涌上心头,一幕幕都历历在目,宛如就发生在昨天。 “你幼稚不幼稚啊!”周宇宁口不对心地腾下站起身,“我饿了,要去觅食了,你自己开飞机玩儿去吧!” “我也饿了!”程砚初也腾一下跳起来,“咱们去吃饭!” “不管你的舒克和贝塔啦?还有公仔们呢!” “它们饿了自己会吃饭,我现在要带我家宁宁吃饭去喽!” “别碰瓷!我是我自己家的,跟你可没关系。” “对!在你那儿你是你自己家的,在我这儿你是我家的,咱们各论各的,没毛病!” 周宇宁:“……” 打道回府的时候干脆离了他八丈远。 一行人从沙滩上走上马路的时候,走着走着迎面走来一条大狗,王可心的俩室友就眼睁睁看到,刚才还刻意跟她们程男神保持距离走得飞起的某人,忽然瞬移般噌一下就蹿了过去!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地挡在了程砚初身前! 以他的血肉之躯,在大狗跟程砚初之间竖起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动作之迅捷,把那条大狗都似乎给整懵逼了,圆溜溜的狗狗眼一愣一愣地看着周宇宁。 周宇宁:…… 在场的其他人:…… 她们看了看周宇宁,又看了看被他强势挡在身后,足足比他高半个头身高腿长男友力十足的程砚初,足足花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保护程男神? 喂喂,体型差这么大的两个人,那么老高一看就很能打的那个,还需要他这么可爱软萌的一只冲出来保护? 是她们眼睛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周宇宁此刻眼里全然顾不上看别人的反应表情,他在气场全开同时拼命给自己鼓劲儿地跟那条大狗眼神对峙! “看什么看?”周宇宁圆圆的猫儿眼瞪得老大老凶,跟用眼神鲨死人的樱木似的,使劲儿威慑面前的大狗,“你想吓着他,先从我身上过去!” “汪”的一声,大狗掉头就跑,闪电般跑回狗主人面前,一声一声朝它主人可怜兮兮地汪! 汪一声回头看一眼身后的“大恶人”周宇宁,似乎在跟它主人委屈巴巴地告状——就是他就是他!就是他刚刚凶我! 呜呜他好凶啊,吓死宝宝了! 周宇宁:“……” 他一键撤回了樱木牌鲨人眼神,手指心虚地在背后蜷成了麻花。 忽听身后一声轻笑,周宇宁回头刚要冲人龇牙“笑什么笑!”却在对上班长望着他的那双眼时瞬间所有声音都哑了火。 那是个什么样的眼神呢,专注看着他的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惊喜,有受宠若惊欣喜若狂; 随之似又有一分了然——“果然你还是在意我!”的欣喜心动跟了然,让他跟那眼神对上的一瞬间心就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的怦怦狂跳。 周宇宁啪地扭回了脑袋,可恶,好像又被当场抓包了! 都怪这个身体反应啊!他磨了磨后槽牙,你蹿那么快干啥! 我对你下指令了吗你就蹿!真是害我不浅啊! “你刚才……”王可心看着周宇宁忽然噗嗤一乐,笑得咯咯的,“你突然一下蹿过去,我还以为你跟那狗有仇呢要咬它!” “你该不会以为砚初怕狗吧!”王可心捂着肚子笑得不行,“真是笑死人了!” “他不怕狗。”周宇宁却正色道,“我是怕你们有凶险。” “不不,我怕狗。”程砚初看着周宇宁的眼神温柔极了,“从小就怕,怕得要死。” 王可心见鬼似的瞪着他。 “但有宁宁在身边,我什么都不怕,因为宁宁会保护我。” 周宇宁下意识看了他一眼,一秒就转开了视线,王可心俩室友却莫名从这一眼对望里看到了眼神拉丝! “该吃饭了,我都饿死了!”王可心忽然叫道,“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吗?” 不等人说话她一脸兴奋提议:“我们去吃牛排怎么样?沙坡尾新开了家XX牛排,味道还不错哦。” “好哇好哇!”她的俩室友异口同声赞同。 “正好现在有打折优惠,人均也就两百块出头,那就去吃牛排吧!”王可心一语敲定。 “你们去吃吧,我就不去了。”周宇宁说。 “你怎么不去呢?”王可心一脸真诚的疑惑,“不喜欢吃牛排?那没问题,可以换别的,去吃清蒸大闸蟹怎么样?” “发小你还没吃过大闸蟹吧?那更要尝尝啦!我跟你讲,大闸蟹数清蒸的最好吃,能吃到蟹肉本身的鲜,别的什么香辣蟹啊虾蟹煲之类的做法都不如清蒸。” “而且那个里面的蟹是好是坏、新鲜不新鲜你都不知道,都被汤底跟辣椒把味道盖住了。” “今天带你去吃一次清蒸的,火车站那边有一家,味道虽然没有海湾市的正宗,也还算不错啦,算是白鹭市这里最好吃的一家,人均四百块左右就够了。” 四百块?!人均! 周宇宁心里猛地咋舌,周省钱小能手一秒上线飞快打算盘,添点儿都够他一个月吃食堂的伙食费了! 一顿就要把他将近一个月的伙食费吃掉?告辞告辞,吃不起吃不起! 再看王可心俩室友的反应,她们好像都稀松平常很习以为常的样子。 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吗?随便吃顿饭都上千人均好几百块!好几百块啊,眼睛眨都不眨! 有钱人是不是吃顿人均好几百块的饭,就跟他们穷人吃路边一块五的面条一样寻常啊? 还什么清蒸又香辣的,他是一样也没吃过。听王可心说着这些复杂吃法头头是道的样子,周宇宁感觉自己好像刘姥姥进大观园,听王熙凤说茄鲞时一样的瞠目结舌——一个大闸蟹蒸一蒸,就要人均四百块哦! 是听过海鲜贵,但这也太贵了,简直在抢钱! 第155章 第 155 章 情敌又见缝出招了!…… “我就不去了, 你们去吃吧。”周宇宁直言道,“太贵了,我吃不起。” “这还贵?”王可心水灵灵的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瞪大了, “你不知道, 他家的做法很不一样,做得特别好吃,是你想象不到的好吃。” “这还是在白鹭市的分店,在海湾市他家人均没五百是下不来的,光拿号都要排队半小时一小时的。” “吃海鲜就是要吃贵的, 贵的口感新鲜度什么的方方面面都有保障。”王可心并不容人说话接着说, “像上次有同学来, 我们去了那个小有名气的网红海鲜大排档, 四个人点了一桌子海鲜, 才花了一千多。” “是很便宜,种类也不少,吃得也蛮饱,但就是大排档的水准跟味道嘛, 跟我说的清蒸大闸蟹这家是没法比的。” “什么没法比?”去帮突然肠胃不舒服的王可心室友买水买药的程砚初回来了, “你们聊什么呢?” “我说要带你发小去尝尝清蒸大闸蟹,”王可心告诉程砚初,“就我们在海湾市经常吃的那家,他家在白鹭市有分店了!我想着他家的味道还不错,想带你发小去尝尝。” “但他觉得有点贵。”王可心朝向周宇宁一脸关切道,“发小你是不是不想吃清蒸的啊?” “啊!你看我都忘了,你们北方人口重,不像我们南方人吃清淡的吃惯了,那是我考虑不周了, 我们可以去吃虾蟹煲!” “这个肯定适合你的口味!也是在火车站那里有一家,那家超赞的你一定要尝一尝,真的你肯定会被惊艳到的,而且也不贵……” 周宇宁已经快形成条件反射,就怕她下一句是“人均三百就够了!” “我们没打算吃这些。”程砚初打断了她,眼睛看向周宇宁,“我跟宁宁回去吃公寓那边的韩式拌饭,尝尝他家的铁板豆腐。” 周宇宁眼睛噌地一亮,心里小鸡啄米点头——对头对头,来一份铁板豆腐,再来一份大酱汤,棒棒哒! “韩式拌饭?又是韩式拌饭??”仨女生齐齐一惊,中午才刚吃过韩式拌饭家的冷面,晚上又接着吃! 关键是,从大闸蟹到虾蟹煲,最后跳崖式降到韩式拌饭???这水准降得未免有些太多! 别怪她们反应大,这也太跌破人眼镜了! 堂堂的富二代男神程砚初,跟女生们一起玩了一天后,虽然是半路偶遇的,但到底大家一起玩了一整天,晚餐他居然说要吃什么韩式拌饭?! 还不是去汉拿山吃烤肉,要是去吃汉拿山烤肉也还凑合吧,不是!他要吃的是公寓那家只有拌饭冷面人均十几块的小破店儿! 去小破店里吃什么铁板豆腐!豆腐! 太跌破人眼镜了! 是,她们中午是也吃了韩式拌饭,不是说便宜平价的韩国拌饭她们就吃不得,关键现在是讨论吃晚餐啊!跟午餐它不一样! 中午那顿就是简单对付一下嘛,正好天热口渴想吃冷面,不然也不会去吃韩国拌饭的。 “平时吃韩国拌饭那家蛮好的,”仨女生里还数王可心表情最稳,微笑着跟程砚初说,“我也蛮喜欢吃他家的。” “但今天有些不一样嘛,我们大家一起玩了一天,好像聚会、过节一样开心。难得这么开心,晚餐大家选间好一点的餐厅坐下来,一起慢慢吃顿大餐比较好,我们平时都是这样的啊。” “而且来了白鹭市当然要吃地地道道的海鲜啦。”王可心对程砚初说,“你发小在东北都没怎么吃过海鲜吧,你跟他关系这么铁,连顿清蒸大闸蟹都不带他去尝一尝吗?那家我们俩可是经常吃的。” 唔??? 王可心的俩室友在旁啪地悄悄竖起吃瓜人耳朵。 来了来了,王可心这是见缝插针地又开始出招了吧! 这话听着怎么像是……对在植物园里程男神买给他竹马苦咖啡雪糕一节的还击啊! 听听,那家清蒸大闸蟹,“我们俩”经常吃,可他不带你去吃!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他不愿意为你花钱啊! 此话一出,程男神给竹马买的那只苦咖啡雪糕,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苦咖啡里面的青情故事也许很美,有着程男神和竹马的共同青春回忆,很美很珍贵,可是,那又怎么样? 他愿意带我去吃人均几百块的清蒸大闸蟹,却不愿带你去吃,只肯为你买三块钱一根的苦咖啡雪糕,天呐!四百对三块,这对比简直太扎心了。 现在我们说去吃清蒸大闸蟹虾蟹煲,他又拦着!只肯带你去吃十几块的韩国拌饭! 四百对十几块,又是扎心扎心扎心! 别说谈钱俗,爱情它就是离不开钱啊,嘴巴上说得再漂亮再动听,都不如实际肯为你花多少钱来得实在,一个男人愿意为你花多少钱,一定程度上代表着他爱你的程度。 也许一个男人愿意为你花很多很多钱,不一定说明他很爱很爱你。 但他如果不愿意为你花钱,那他一定不爱你。 两个室友的目光悄悄在周宇宁脸上一溜,也不知道小帅哥听没听出来这话里藏着的话啊,听没听出这弦外之音。 王可心话音一落,程砚初脸已经沉了下来,下意识朝周宇宁看了一眼,冷冷对王可心道:“别老说我们俩经常吃这种误导人的话,那是我妈放学接了我去吃,我不知道到了地方后还有一个你,不然我不会去。” “我们一起只吃了两次饭而已,不是我妈先斩后奏,就是吃着吃着‘偶遇’的你跟你妈,别说的好像我跟你单独吃过,没有的事儿。” 生怕周宇宁误会,他这话说得干脆直接,甚至可以说是不留情面。 程砚初此刻根本顾不上什么绅士不绅士,风度不风度的了,他下意识地连连去看周宇宁的脸色,心里急得火急火燎,他必须马上解释清楚,把事实来龙去脉跟宁宁说清楚,决不能给他和宁宁之间人为地再制造出什么误会隔阂! 屁的跟她经常去,谁跟她经常去了?都是她生捏硬造的! “对啊,我说的我们经常吃,就是跟阿姨一起经常吃啊,不也是我们俩经常吃吗?”王可心一脸“不懂你着急解释什么”的无辜。 “现在不是要说我们俩经常吃不经常吃的问题,”王可心笑道,“我想带你发小去尝尝清蒸大闸蟹,他只要尝一口就绝对会被惊艳到,真的好好吃!” “我们吃过的好吃的我想让他也尝一尝,很想把吃到美食的这份惊艳开心治愈和小确幸分享给他,这是随便吃碗面豆腐什么的带不来的感受,我想带他去吃,你就说你同意不同意呗?” 这话意思就是她请周宇宁吃,甭担心贵不贵的问题,吃就完了。 她话里话外故意的“我们我们”“他”让程砚初反感得脸色已经极其难看,到底要对她怎么说对她说多少遍? 邀请他可以一口拒绝,但王可心这几句话触动了他的心虚和忐忑,让他有一秒迟疑——他执意拒绝会不会让宁宁怀疑? 为什么不带他去吃大闸蟹,非要去吃便宜的韩国拌饭? 他没办法解释给周宇宁听,他瞒着宁宁的有些事情,当下还不能说出口。 他还不能告诉宁宁,不能让宁宁知道,不然本就一心为了他着想,铁了心要跟他只做朋友的宁宁,一旦知道了,更加不会跟他在一起了。 “我们——” “多谢你的好意。”程砚初话刚冷冷出口,就听见周宇宁同样一脸微笑地对王可心说,“谢谢你要款待我的好意,只是我实在吃不惯什么大闸蟹虾蟹煲的,我就爱吃韩国拌饭铁板豆腐。” 他笑着耸了耸肩,“大闸蟹当然很好,那铁板豆腐也很好,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 “如果我下次想吃大闸蟹了,想见识见识大闸蟹和虾蟹煲什么样儿,再劳你破费。” 话已至此,已经婉拒得彻彻底底不好再强劝了,王可心俩室友都想说他们不吃就不吃吧,我们去吃! 可王可心一句话让她们更加瞠目结舌。 “那我们也去吃那家韩国拌饭吧!”王可心兴高采烈道,“我忽然也想吃铁板豆腐了!” 俩室友:emmm??? “走嘛,我们大家一起回去吃那家韩国拌饭!”王可心将两个室友的手一挽,“大闸蟹虾蟹煲什么的就下回再一起去吃,今天我们玩了一整天这么开心,晚饭干嘛要分开吃啦,当然还是一起吃,去吃铁板豆腐!” “好啊好啊!”俩室友一秒改口,“还是一起去吃开心!” 她们三个女生一起叽叽喳喳兴高采烈,完全没问两个男生的意见已经热火朝天跟着走,程砚初简直无语透顶。 “算了。”周宇宁拉了拉要发火撵人的程砚初,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他倒是有点好奇王可心究竟想干什么了。 这顿晚饭吃得差强人意,铁板豆腐的味道远不如预期,比起他们东北的更是差远了。 “想念咱东北的铁板豆腐了。”程砚初跟周宇宁说,“这家的太淡,根本没入味,远不如咱东北的。” “中午那顿冷面也不如咱东北的。” “当然了。”周宇宁瞥了他一眼,“咱那边儿离延吉近,哪儿的冷面都不如咱东北的正宗。” “就是!”程砚初马上道,“冯卓说他们学校门口新开了一家朝族冷面,比咱们以前吃过的任何一家都更好吃更正宗,那味道绝了!等寒假咱俩回去一起吃!” 闻言,周宇宁喝汽水的动作一顿。 “你寒假要回东北?”他握着汽水瓶的手指悄悄紧了紧,“你爸妈姥姥姥爷也一起回去吗?” 程砚初摇头:“他们不回。” 周宇宁:“那你怎么?……” 程砚初喉结滚了滚,忽然有些后悔说这话的场合不对,时机也不对,话说急了,偷瞄了一眼周宇宁的脸色,心中惴惴轻声道:“我跟你回去啊。” 说好的要回去看你,两年前就说要回去看你,每个寒暑假都说要回去看你,可我说的话全成了狗屁,让你失望了一次又一次,我一次都没能回去看你。 他喉头有些发哽,心里疯狂懊悔,一起回东北的话的确说急了,怎么现在就说出来了呢! 现在还不到说这话的时候,场合也不对! 有外人在,更多的话也不好讲,程砚初赶紧拿别的话岔开。 “既然你家人都不回去,”周宇宁眼睛并不看他继续慢慢道,“你也不要回去了。你姥爷久病初愈,你留在海湾陪你爸妈姥姥姥爷过年才是正经。” “过年就是要一家子团团圆圆齐齐整整的。” “我要跟你一起回去!”程砚初急道,“我想跟你一起回去!” 第156章 第 156 章 你跟他绝无可能 “他们人多, 今年我表哥表弟表姐们过年都会去海湾,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的一大帮人,过年热闹着呢, 不差我一个。” “这两年我都陪在他们身边过年, 恐怕他们也早看腻歪我了,正好换换新鲜血液。” “我家在东北的房子就市里那个前阵子已经从我三叔手里收回来了,回去咱俩还住一起呗。” 话说到这儿程砚初再也憋不住了,索性一口气说出来,几乎带着央求地跟周宇宁打商量:“你回你家的时候我能跟你一起回去住几天不?” “过完年咱们再一起回我家, 就像从前每年一样……” “我们还一起趴炕头上看电视, ”程砚初也顾不上有外人在场, 只拉着周宇宁的手小声急急地说, “看完电视咱们夜里一起出去上厕所, 我怕黑,有你陪着我就不怕了。” 有你陪着我,我再也不用怕黑,有我陪着你, 夜里你再踢了被子, 也有我给你盖,踢多少次都不怕。 不用再像分别的这两年,每晚睡前我都忍不住想,你半夜一个人出去上厕所,没有我在身边,会不会害怕? 你睡觉又踢了被子,没人给你盖,会不会着凉? 着凉感冒了又要吃药,你最讨厌打针吃药了。 吃药也不好, 是药三分毒,能不感冒就是最好的…… “不能跟你一起回家也没关系!我等着你过完年再来找我……” 看着这样软声央求的班长,听着班长这样急急地跟他说话,周宇宁心里忽然有些异样的感觉,刚要说话就听对面的王可心说:“寒假回去东北很冷的吧?” “听说你们那里冬天零下二十几度,冰都冻得三尺厚,雪糕不用放冰箱,放外面就行,冻得跟冰块一样硬,天呐那得多冷啊!” “你们东北人不是都嫌冬天太冷,越来越多东北人选择来南方过冬了,你们倒好,倒要回去!” 她朝向程砚初说:“我看回东北不如带你发小来海湾市玩,比东北暖和太多了,不用冻手冻脚棉衣羽绒服的。” “回去一趟坐火车又要很久,要三十几个小时吧?天呐坐那么久火车多熬人啊!” “火车一路向北一路降温,薄衣服厚衣服在火车上穿穿脱脱的多麻烦,临下火车换羽绒服也麻烦,关键容易感冒,想想都头痛。” “不如就带你发小来海湾市吧!砚初你家人又都在,既不耽误陪老人过年,又能带着发小四处转转。” 王可心转头跟周宇宁说:“你不知道,砚初他外公外婆,最疼的就是砚初这个外孙了,自二老来了海湾这边之后,对砚初更是依赖得紧,几日不见都想得慌,离不开。” “我们都说,外公外婆这是老小孩儿小小孩儿了,整天要砚初这个心尖尖儿上的外孙陪呢,吃饭喝水上厕所还有吃药睡觉,离了砚初就不行了!” “对于二老来说,再多外孙外孙女陪在他们身边,也代替不了砚初的陪伴,有砚初在,二老才能过一个真正的欢乐年呢。” “而且砚初,你爸妈公司那么多事情,还需要你呢。” “周宇宁,你还没来过海湾市吧?我们海湾市好玩的地方蛮多的呢。到时砚初家里亲戚都从东北过来了,他忙着招呼人陪老人,未必有空,我带你去世界之窗欢乐谷玩一玩,你一定会喜欢的。” 两个室友边听边竭力控制着面部表情,但心里早已不住:!!! 天呐王可心这一番话说得! 这是什么级别的打击情敌的高超话术啊! 这俨然一副跟程男神是小两口的女主人口吻,要帮着男朋友一道招待男朋友的发小,处处换位思考为你考虑,热情邀请你来“我们家”做客! 温柔款款客气有礼诚意十足,但三言两语就达到了震慑情敌的目的——我男朋友留在海湾陪老人过年是必须的,没空陪你回什么东北。 你就是来了“我们家”,他也未必有空陪你! 你是外人,我们才是一家人。 几句话短小精悍,但杀伤力十足,是稳稳占据道德高地KO完爆对面情敌的水准。 同时还用亲情牌敲打拿捏住了自家男朋友——你想撇下最疼爱你最需要你的外公外婆,千里迢迢地陪初恋回他家过寒假甚至是过年? 你办得到吗?你忍心吗?你的孝心和良心允许你这样做吗? 你惦记着初恋,怕他晚上没人陪一个人上厕所害怕,怕他夜里踢了被子着凉,那你就不惦记离不开你的外公外婆,没有你陪在身边,他们夜里会不会踢被子着凉,他们岁数那么大了又一身的病上厕所的时候没有人扶,会不会脚滑摔倒吗? 天啦噜!几句话说得轻描淡写笑意盈盈,实则绵里藏针字字见血,用最温柔的言语表情说着刀子般狠辣的话,不动声色地就敲打拿捏了对面两个人! 而且程男神家公司又是怎么回事?他爸妈的公司为什么需要程男神?他还在上学诶,继承家业也不用这么早吧! 王可心特意提了这句又有什么玄机?感觉这里面还有隐情诶! 两个室友在角落里偷偷面面相觑,这么一通话,换做她们,是打死都说不出来! 可是……室友们忍不住拿眼偷瞄那三个当事人,王可心这番话连敲带打得会不会……在玩火啊? 今天一整天她们一帮人都在一起,程男神有多么在意他的竹马,跟他竹马是怎样的相处方式,点点滴滴都看在她们的眼里。 不用刻意留意都已经看到好几次,程男神凑在他的竹马身边,是那么温温柔柔地跟他竹马低声讲着话,那样哝哝低语,那样依赖眷恋。 说起他竹马爱吃的苦咖啡雪糕,他明明语调很寻常,但你就是能感觉得到,被他压抑在轻描淡写一带而过表面之下,暗潮涌动着的思念想念有多么厚重多么疯狂。 没有一个字说想念,却每一个字里都是想念。 没有一个字说爱,却每一个字里都是爱。 之后更是逮着机会就黏着他竹马说悄悄话,说得温存,说得柔情,说得旁若无人,仿佛全程只有他们两个人,声音却又恰好能让她们都听得清清楚楚,无从假装无从逃避。 那两个人相处的种种细枝末节中一直在透露着一个讯息——我爱他,只爱他,你没戏。 对上这样两个情深如许的人,王可心的这番话真的拿捏得住人吗? 拿捏程男神的温软竹马或许可以,拿捏程男神…… 果然,她们下一秒就眼睁睁看到,程男神的表情立竿见影地冷酷如冰山。 “我在哪儿过年,”程砚初直直看向夏冰洁,“不劳你费心。” “我再说最后一遍,我们只是普通同学,我妈喜欢你,那是她的事,我妈喜欢的人多了。” “我跟你之间,永远不会有超出普通同学的关系。你一再说这些交浅言深迷惑人的话,不合适。” “砚初你误会了!”王可心忙道,“我是好心想让你带你发小来海湾市玩一玩,比你们舟车劳顿地回东北挨冷受冻不是好很多吗?” “你在这边待了两年,早适应南方的气候了,回去东北那么冷你会不适应的——” 程砚初直接让她给说笑了:“我在东北从出生长大到十七岁,呆了十七年,我是地地道道的东北人,在我们那儿的冰天雪地里长大的,东北是我的老家,我有什么不适应的?” “多谢你关心,但真的不必。” “宁宁以后想去海湾市玩儿,我自然会陪他去,我的男朋友当然我陪,不用别人代劳。” “到时你去海湾市的时候,”他扭头对周宇宁说,一脸温柔,“估计就是我带你回去见家长了吧?姥姥姥爷一定会很喜欢你,你这么好。” “上回姥爷还问我,什么时候把你带回家,给他们看一看。” 周宇宁没接他的话,只对王可心正色说:“王同学,其实我今天几次有话想跟你说,也有话想要问你。” “你喜欢班长吗?” “先别急着回答,你肯定要说当然喜欢,可今天一整天从你的种种言语行为,你跟班长的相处方式,我可以非常客观非常负责任地得出一个结论——你并不喜欢班长。” “也许你以为你喜欢他,以为你对他的情感是喜欢是爱,可其实不是的,也许连你自己都没意识到,你对班长,更多的是想要控制跟想要得到的执念。” “真正喜欢一个人,”周宇宁慢慢地说,“是永远舍不得用他最在乎的亲人,用亲情,用一切他在乎的东西去拿捏他绑架他的,因为舍不得,因为不忍心。” “你永远舍不得让你喜欢的人难受,痛苦,煎熬,陷入两难,你永远舍不得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而王同学你是怎么做的呢?为了阻挠他可能跟别人在一起,为了把他绑在你身边,你不惜以他最在乎的亲人来控制他绑架他,不惜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他。” “你如此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地伤害一个人,回过头来你却要说你喜欢他爱他?难道不觉得很荒谬吗?” “这也许也是一种爱,但这是畸形的爱,控制的爱,满足你控制欲的爱,却绝不是正常的健康的爱。” “没有任何一种健康的爱是以伤害对方为手段的。” “你所谓的喜欢,都是以爱之名的绑架,私欲的实现罢了。” “说了这么多,我想告诉你的一件事是,”周宇宁看着王可心一字一句道,“无论我跟班长有没有可能,你跟他都没可能。” “就算他全家都逼他娶你,都同意你们在一起,就算他妈仰慕你家的权势地位财富仰慕得疯了,拼命想要把你们绑在一起,我也坚决不同意。” “我会用一切方式来阻挠你们在一起。” “我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他跟一个会持续伤害他让他痛苦的人一起共度余生。” “如果他妈疯狂阻挠我们只是为了让他跟像你这样的人在一起,那么我会坚决抗争到底。” “最后奉劝你一句,”周宇宁永远带笑的眸子里一丝笑意都无,沉冷地看着王可心,“无论你对一个人有多么强烈的执念,多么强烈地想要得到他,如果你不付出真心,不去将心比心,只想着用PUA的方式用伤害他的手段去控制一个人,即便你得到了这个人,也永远不可能得到他的真心。” “是吗?我觉得未必哦。”王可心终于卸下小白兔的伪装,冷艳嘲讽地勾唇一笑,“得到了人自然就能得到他的心,你连人都得不到,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不觉得你自己很可笑吗?” 程砚初刚要说话,被周宇宁按下了,见状王可心只浑不在意地冷冷一笑,看向周宇宁的目光像在看什么微不足道的尘埃。 “周宇宁,你那句话我得原封不动地送还给你,无论我跟他有没有可能,你跟他都绝无可能。” 第157章 第 157 章 一起过圣诞节! “对了, 你还不知道吧,砚初他超爱吃大闸蟹的。”临走,王可心回眸朝周宇宁一笑, “他的确也吃得下韩国拌饭铁板豆腐, 可他更爱吃虾蟹煲吃大闸蟹。” “他来陪你吃拌饭吃铁板豆腐是在向下兼容你,你该不会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吧?” 说完这句,王可心就冷艳回头扬长而去。 “别听她瞎说……” “她没瞎说。”周宇宁打断程砚初,“你的确不需要向下兼容我。” 他淡淡的目光随意掠过周围的灯火,“你看这些夜晚的灯光, 高楼大厦, 是不是没有小时候看起来那么惊艳了?” “还记得小时候第一次去常青市, 第一次见识大城市的繁华, 当时看着那些漂亮的楼, 漂亮的橱窗,我几乎兴奋得不能自已。” “可你看,现在白鹭市的高楼白鹭市的灯火,比常青市更漂亮更绚烂, 我却远没有像小时候那样的兴奋激动。” “因为我长大了。” “人长大了都会变的, 从对繁华街景的惊艳到习惯,从吃腻了旧食物到喜欢吃更好吃更高档的新食物,这些变化都是自然而然的,我们自己每天都在成长都在变化,这个世界也每天都在发展都在变化……” 程砚初的心猛地一紧,所以…… “所以,”周宇宁笑了笑,“你不用再像小时候一样,为了迁就我的消费水平, 迁就我的消费习惯,来委屈你自己。” “你现在的阶层已经跟我不一样了,你早习惯了有钱人的圈子,早习惯了那样的消费水平,不,你原本就是有钱人啊,你从小就是有钱人。” “这两年在南方你习惯了吃清蒸大闸蟹,吃虾蟹煲吃牛排,这很好的,你完全没必要为了我来吃小馆子委屈自己。” 满心愧疚等着宁宁问他骂他怎么如今变了?变得不舍得给他花钱了?的程砚初听到这话猛地一怔 ! 程砚初怔怔看着他喃喃:“我以为你会骂我……” “我为什么要骂你?”周宇宁不解。 “你难道不觉得我如今变了吗?”程砚初简直不敢看他,“变得抠抠嗖嗖,都舍不得为你花钱了。变得没有从前对你好了!” 人家说去吃大餐,又是清蒸大闸蟹又是虾蟹煲的,他却说带宁宁去吃韩式拌饭的时候,当时他都不敢去看身旁周宇宁的表情,不敢想宁宁那时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当时那话说出来,他都觉得自己真是个渣男! 抠抠搜搜、不乐意给对象花钱的渣男! “我怎么会那么想?”周宇宁哭笑不得,顺手给了他一拳,“你在满脑子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啊!” 挨了老婆这不轻不重一拳的程砚初却登时乐成了个傻子。 是啊,他的宁宁完全没往别的地方想,更没往他担心的方面去想! 他没有带宁宁去吃大餐,只带他来了小馆子,宁宁完全没觉得没怀疑他对他没从前好了,也没朝他担心忐忑的方面多想一点儿。 宁宁完全没想,他明明如今家里比从前更有钱了,他爸妈买入的房产都又多了一套,却为什么不带他去吃贵的,偏要带他吃便宜的? 尤其经过王可心那么一通挑拨离间,很容易会心里一咯噔,继而误会生疑吧,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变心了,对他没从前那么在乎了? 可是宁宁完全没往那方面想! 还一心想着他是在什么鬼的向下兼容他! 宁宁担心的是他受委屈,而不是自己有没有受到忽视、自己有没有受委屈! 他的宁宁怎么就这么好啊! 他真的太好太好了,这么好的宁宁,让他怎么能放手?怎么舍得放手? 如果只因一时顶不住压力放手了,全世界他要到哪里去找第二个宁宁? 有那么一瞬间,程砚初真想告诉周宇宁真相,告诉宁宁他现在暂时没法带他去吃大餐,是因为他直到现在依然受着他妈的经济封锁,他的学费生活费全靠自己课余打工赚的。 但只要等他手里宽裕了,什么大闸蟹什么虾蟹煲什么牛排,他通通要带宁宁吃个遍! 他会一如既往给宁宁最好的,他只想给他最好的,只有最好的才配得上他的宁宁。 “还说我满脑子奇奇怪怪的东西,”程砚初飞快揉了把周宇宁的毛绒脑袋,飞快跳开,“你不是也满脑子奇奇怪怪,怎么会那么想,我才没有消费降级,更没有向下兼容你。” “我就喜欢跟你一起吃冷面吃拌饭吃铁板豆腐,只要跟你在一起,吃什么我都开心!” “没听过那句话吗,宁可在自行车后座笑,也不在宝马车里哭!” “说什么向下兼容向上兼容的,你要再说这样的话,说一次我揉一次你的头!”程砚初压着嘴角威胁道,“说到做到!” 周宇宁简直让他弄得哭笑不得的,这都说得什么乱七八糟的! 班长他现在岂止OOC,他是严重OOC! “真怀疑你是让什么东西夺舍了。”周宇宁突然薅了把他耳朵,“喂喂,你是什么精怪占了我们班长的身?速速将我们班长还回来!” 程砚初一愣,笑得前仰后合的! “所以你今天一整天都不跟她们分道扬镳,”程砚初的嘴角又翘起来了,“就是为了监察王可心,怕我受欺负是不是。” “没错。”周宇宁坦承道,“我的确是为了盯着她观察她,之前匆匆两次照面对她的观感就不太好,但不能武断下结论,因为她那样的行为表现有可能是一时吃味冲动。” “我得找个机会看明白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对你究竟怎么样,总不能让你被人欺负了去。” “虽然我跟你是没可能了,但也不能把你交到一个不靠谱的人手里,即便普通朋友,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朋友跳火坑不是。” 这一句话音一落,程砚初翘起的嘴角缓缓恢复了平稳。 不过下一秒他嘴角又一勾,“你就嘴硬吧!” 军训结束正式上课后的时间过得飞也似的快,周宇宁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从早到晚骑着自行车在诺大的校园里飞驰,赶场般地在本专业的课程和他心之所向的二学位服装设计的专业课教室之间来回穿梭; 结束一整天的满课奔忙熬煎后,又几乎天天赶作业到深夜,第二天周而复始,忙成了疯狂旋转不停歇的陀螺。 且还要海绵里挤水抽时间忙他爱好众多的副业们! 一度忙得精分恍惚,不知道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从何处来又往何处去疲累到麻木,这种时候周宇宁总忍不住幻想一秒钟,他要是能像猴哥一样,拔一根毫毛变出猴万个就好了! 不,不用万个那么多,只用变出四个就够了,一个帮他上英语专业的课,一个帮他上服装设计专业的课,一个帮他写英语作业,一个帮他做服装作业,他则居中调停兼顾四方! 要能那样他可就美死了,何至于现在这般忙得焦头烂额分身乏术! 前阵子冯卓还跟他倒苦水说,原来高中班主任都是骗人的,说什么累就累高三一年,咬牙挺过去就好了,上了大学就轻松了! 屁嘞!上了大学才发现,狗日的上当受骗了! 鬼的上了大学就轻松了,明明是上了大学更累了! 他冯卓的大学生活过得比高三还要忙还要累! 是啊,周宇宁当时疯狂点头点头,真的比高三还要忙还要累,上了大学是更辛苦更累。 高考只是上一段征程的结束,上了大学才是新一段征程的刚刚开始。 备战高考需要全力以赴,新征程同样需要他们全力以赴,甚至要付出比高考更多的时间力气跟努力。 纵观他身边的室友同学们,没修二学位的也没比他轻松悠闲,课余不是忙学生会社团提升沟通力领导力,就是忙专业对口不对口的各种社会实践来为四年后毕业找工作的履历疯狂添砖加瓦! 放眼望去,人均时间管大师,连跟女朋友约会都是俩人一起泡图书馆接头还掐着点儿! 像白珊珊蔡莹她们吐槽的室友约会得梳妆打扮一小时让男朋友等俩小时然后一顿饭少说仨小时那等事迹,估计在他们这儿不存在。 对于白鹭大学学子来说,浪费时间等于谋财害命。 而乔奔奔吐槽的室友整天宅寝室从早到晚翘课打游戏,更是天方夜谭。 他们的日常学习生活极其健康向上充实丰满,日均打游击般兵荒马乱,课余能周六晚上打打游戏连个麦,早晚抽空去爬个五老峰看云霭,爬个大帽山看杜鹃,海边骑行一圈,曾厝安逛吃一圈; 抽个大周末白鹭岛上逗猫晒太阳消闲小半日,冬雨后校园到处落英缤纷拍个照发个空间吟诗一首,在评论区与新朋旧友往来唱和轰轰烈烈盖高楼一轮,那都是难得的奢侈一把了! 不过这样的忙和累都是周宇宁举双手双脚心甘情愿的——进了大学之后他有太多要学的东西,有太多想学的东西,每天每天都像海绵吸水一样疯狂学习! 这样累并充实着的生活虽然累是真累,很累超级累,累到随时随地都能睡着的地步。 一度他最奢侈的幻想就是回到寝室能倒头就睡,不用熬夜赶任何作业,兼顾好本专业跟二学位真的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时常压力山大到逼得他想发脾气,然而连发脾气的力气都没有…… 但他依然享受其中。 这是为他未来,为他今后的事业一步步打地基添砖加瓦的过程,为想为看得见的目标与未来一步一个脚印地踏实努力,再累也值得,再累也快乐,所以周宇宁充满干劲儿! 而且这样忙也好,周宇宁在哆哆嗦嗦洗战斗澡的间隙里忙里偷闲地想,忙点儿好,忙得顾不过来,班长就没空总想着跟他再续前缘了。 另一头的程砚初倒是想要海绵挤水没时间也创造时间地来跟周宇宁再续前缘,可惜他实在挤不出时间! 身兼众任的程干事没比副业满满的周大忙人闲到哪儿去,他也在本专业软件工程之外同样修了二学位,也是天天挤不出空隙的满课,且课余时间忙完学生会他还忙着打工接私活儿疯狂赚钱钱! 同样的苦逼没周末没娱乐没消遣,同样的忙成了旋转不停歇的陀螺。 两个人都如此忙到飞起的情况下,存心躲人的周宇宁想躲开班长简直不要太轻而易举。 程砚初连着一周都堵不到周宇宁,买给他的奥利奥啵啵和抹茶奶盖还有蛋挞提拉米苏芝士小蛋糕草莓慕斯等等只能辗转通过他室友转交,已成了家常便饭。 俩陀螺遥相呼应各自旋转,日子就在这样的高速旋转中过得飞快,一眨眼就送走了持续高温没分别的九月十月十一月,一场降温小雨后,十二月就咣当来了! 十二月来得这么快! 这对于一直暗戳戳比狗仔还尽职敬业密切视/奸着周宇宁跟他初恋旧情复燃进程的小作精一方的室友们,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而对于押注另一方的室友,则不啻泼天之喜! “哈哈哈哈,你们输了你们输了还不认!”大头志得意满地朝小作精叫嚣,“接下来一个月的早饭拜托啦!” “还有一个月的早第一节占座,”他又笑眯眯地拍了拍高策的肩膀,“兄弟拜托啦!” “怎么可能!”小作精简直怀疑人生,“这不科学!” “他们怎么可能超过了三个月还没旧情复燃!” “因为他们两个都太忙了。”寝室长抱着保温杯幽幽走过,发出他客观公正的幽幽长叹,“忙得都没时间碰面,何来的旧情复燃嘞。” “我不信!”小作精倔强地揪着头发绝不肯认输,“小爷我纵横言情界耽美界多年,以我阅文阅情侣无数的火眼金睛,还没有我看走眼的!” “就冲他俩那眼神拉丝心心相印,不出这个月!”他仰天一握拳,“他俩一定旧情复燃!你们且看着吧!” “来来来押注押注!”大头一撸袖子,“我押他俩这个月还不能旧情复燃!” “我押他俩本月一定能旧情复燃!”小作精咆哮道。 “你们呢你们呢!” 高策这回有点儿踌躇,不敢无脑跟小作精了,毕竟连着一个月的早第一节占座想想就两眼一黑让人吃不消了,要是接着再来一个月…… “唔我倒是觉得,”寝室长老辣地喝了口保温杯里的水,老辣道,“这回小作精的赢面比较大。” “别忘了,这月二十五号可就到圣诞节了,紧接着就是跨年夜,”寝室长抱着他的保温杯沧桑地看了眼飘雨的窗外,“那可都是小情侣破镜重圆终成眷属的好日子啊。” 小情侣破镜重圆终成眷属的好日子一转眼就在校内校外的火热圣诞气氛中欢快驾临了,如阅文无数久经文场的小作精所料,程砚初对周宇宁发出了一起过圣诞节的热烈邀请! 但被大头那个乌鸦嘴不幸言中——周宇宁以期末复习太忙没空为由,冷酷地拒绝了程砚初的邀请! 然而就在大头乐成了傻逼摇身一变成到处猖狂收租子的土地主满寝室狂喜得瑟之际,周宇宁他不知为何又回心转意,接受了他初恋的邀请! 第158章 第 158 章 我没有换手表的打算 本来周宇宁是狠下心不想赴约的, 他怕在圣诞节又是班长生日这么浪漫重要的时刻,班长又要对他一往情深地告白求复合。 可偏偏圣诞节前一天的晚上,他找东西时鬼使神差地翻出了一个盒子, 盒子里都是分离这两年里他给班长准备好却从未寄出去的圣诞跟生日礼物。 ——有作为圣诞礼物的小玩意儿, 有作为生日礼物的,他亲手织给班长的圣诞色围巾和针织马甲背心等。 周宇宁怔怔地看着那些东西,他多想多想把这些礼物送给班长,多想多想跟班长一块儿过节…… 分别前每一年的圣诞节都是他俩一块儿过的,因为每年圣诞节同时还是班长的生日, 在他俩这里圣诞节早过出了一种别样的仪式感, 过出了属于他们两个人独一无二的, 独家记忆。 周宇宁摩挲着那些他精挑细选买来的小玩意儿, 这些都是他开学时从东北坐火车带来的。班长从小到大买给他的, 他这两年里买给班长的,他都随身带来了。 当时东西多得两个行李箱塞不下,每样他都舍不得,每样他都想带, 他妈一看就不准他带这么多, 说还要坐两天一宿三十几个小时的硬座火车,火车上人那么多,还要上车下车的转火车,你带这么多东西可怎么弄! 他不听,硬往里塞,他这边狂塞,他妈转头就给他丢出去,但到底他妈还是没能拗过他,他还是硬将跟班长相关的所有东西都带上了。 他想过的, 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能再见到班长,就把这两年的礼物都补给他,如果见不到,那就自己留着作念想好了,人不在,好歹东西留在身边也是一种陪伴。 可如今顺利见到了班长,他们还继续在一个学校,为什么又不敢把这些礼物拿出来给班长了? 周宇宁一夜辗转难眠,圣诞节的这天早上醒来时,窗外微雨,他望着雨中的老树良久终于下了一个决定,他要赴约,要陪班长过这个生日跟圣诞节。 也许这是他陪班长过的最后一个生日跟圣诞节了。 他要把那两年的礼物连同今年的,都一起补给班长。 圣诞节这天,结束了一整日奔忙的满课后,周宇宁头回翘掉了晚自习,火速奔向了跟班长约好的接头地点。 奔跑中周宇宁还想着,这样刨除掉来回路上要耗费的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留给他们吃饭吹生日蜡烛,去中山路的街头看好大好大的圣诞树,时间足够的。 另一边儿的程砚初也是这样想的,然而天不遂人愿,他忽然就临时接到通知,要去学生会开会! 程砚初边开会边焦急地不住看手表,头回如此厌烦这帮人怎么一开会就开个没完,真想把他们的嘴都缝起来! 他的宁宁还在等着他呐! 足足二十分钟后才散会,程砚初离弦的箭般第一个冲出会议室,部长在后面连声叫他留一下,只得到他匆匆一句“赶时间!回头说!”就眼睁睁看着人一阵风似的刮下楼了。 然而半路上,程砚初的计划再次被打乱,他被他同寝的室友们给“劫持了”! 集体翘了晚自习的室友们憋了个大的,非要把他绑去一家KTV,说要给他过个热热闹闹的盛大生日! “你不会还要去餐厅吧!现在谁过生日还去餐厅啊,大家都去KTV啊,唱歌喝酒玩桌游,氛围一流棒!” “包房我们都订好了,还给你搞了个大大的生日蛋糕!怎么样,是不是被兄弟们这波惊喜感动到了!不用感动,快跟我们走吧!” “哎!那不是你发小吗!”程砚初拒绝的话刚要出口,寝室长一眼就看到了正等在不远处的周宇宁,立马热情朝他招手,“发小!” “来来来,碰见你正好!我们要给老三过生日,去星辰KTV,包间都定好了,你一起呗,快来快来!” 不由分说就把周宇宁给一块儿裹挟走了! 挤上公交车的时候,周宇宁还一脸懵逼。 接收到班长暗暗发送给他的幽怨小眼神,周宇宁心里顿时哭笑不得。 没忍住一扭头靠在公车栏杆上耸着肩膀偷笑! 哈哈哈哈,他突然要面对一帮不熟的人的局促,瞬间让班长这个幽怨的小眼神儿给整没了! 哈哈哈哈要死了怎么那么好笑! “我没约他们!”下车后程砚初伺机跟周宇宁悄声咬耳朵,咬牙切齿的,“他们忽然跳出来就要给我个惊喜!诈尸一样!” 真是气死爷爷了! 好好的跟宁宁单独相处的机会,他筹谋了这么久,磨了这么久好容易宁宁才松口答应的,竟然就这么生生地泡汤了! 周宇宁憋不住又想笑了,勉强忍笑道:“你室友们一片心意嘛,这样诚心诚意的,还给你搞惊喜,光这份心意就不能辜负。” “可说好了跟你单独一起的,莫名其妙就变成了一大帮人……” “一大帮人很好啊,”周宇宁笑,“人多热闹,过生日就是要这样热热闹闹!” 到了他们说的星辰KTV,周宇宁只觉眼前一亮——这包厢豪华得他平生头一次见! 推门进去就是可供十几个人团团围坐的一圈大沙发,沙发前的大玻璃几上各色酒水饮料西瓜哈密瓜等水果还有坚果零食纸杯小蛋糕什么的应有尽有摆得琳琅满目,一看就是班长室友们提前点好让服务生掐着时间点布置好的。 唱K相关设施之豪华齐全不用说了,竟然还有像酒吧清吧里面乐队演唱的小舞台那样的一处圆形舞台!电子琴吉他等几样乐器皆有! 包厢另一边还有台球桌和玩桌游的地方。 有这些亮点在前,包厢房间之大、环境氛围之低奢反而成了最不值一提的优点了。 怪不得这家KTV生意如此火爆,周宇宁在心里暗暗咋舌,娱乐方式相当之全面啊,来唱K一趟,其他想玩的也都一网打尽了,还能分分钟来个即兴小型音乐会!朋友们能凑一块儿弹弹唱唱! 要是他们的“一把火”能在像这样的KTV里聚一聚嘛,难以想象大家会玩得多嗨多快乐…… “一把火”能重返舞台开音乐会! 然后他们唯一的观众张孟,肯定又受不了冯大卓又让他伴舞的作死请求,追着他满场打飞了! 哈哈哈!周宇宁忍不住扑哧一乐,完全没注意到有人朝他投来的异样目光。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程砚初的室友们唱着生日歌推着蛋糕车朝寿星走来,纷纷起哄着程寿星快吹蜡烛许愿! 程砚初下意识朝周宇宁的方向悄悄看了一眼,双手合十虔诚许愿。 “欧嚯!现在寿星可以切蛋糕啦!” “先别切蛋糕!”有人喊,“先让寿星拆礼物!” “没错没错!现在到拆生日礼物环节!”大家七手八脚地纷纷送上给程砚初准备的生日礼物,搓着手眼巴巴期待着他拆礼物。 “看看我们老二送出的是什么,哦!一只篮球!” “哇这只篮球不得了,有老三篮球偶像的亲笔签名啊!” 几只脑袋纷纷凑过去看,可不是嘛,上面正是程砚初最喜欢的那位篮球明星的亲笔签名! 要知道这位球星亲笔签名的篮球,那在球迷心中无异是传家宝般的存在,可以说是有价无市!搞到这么一只篮球,殊为不易啊。 惹得小六直嚷嚷:“老二你犯规!第一个礼物就达到了如斯恐怖的高度,让我们后面的人可怎么活啊!” “都是心意嘛,礼轻情意重,心意最重要!接下来我们寿星要拆第二个礼物啦!来看看老四送出的礼物是什么,哦!是一套全套的钢铁侠纪念款!” “天!”小六第一个大叫,险些都破了音,“是我知道的那个官方发行的限量版钢铁侠纪念款吗!” “天呐老四你这都能抢到!你是什么品种的欧皇啊!”小六盯着那套纪念版钢铁侠双眼锃亮,羡慕嫉妒得简直要口水横流了。 那是钢铁侠啊,钢铁侠限量纪念款啊! 对于他们这代从小跟着动画片买周边,一路玩钢铁侠、四驱兄弟同款赛车等玩具长大的90后男生来说,钢铁侠的出手份量跟珍贵程度不言而喻。 当时网上官方发售时,因发行数量有限,上架那天是一抢而空! 后来应全球粉丝网友们强烈请求开放了第二波发售,依然是秒杀一抢而空,伤透了他们寝室好几个熬夜苦苦蹲守的迷弟心啊! 这么难抢的钢铁侠,没想到竟然闷声不响地被老四给抢到了! “骗子!”小六不干要闹了,“还说你也没抢到!你个大骗子!” “你果然还是最爱老三,我那么想要钢铁侠你都没帮我抢哪怕一只胳膊!哼哼!” 老四急忙过来给他顺顺毛:“那不是凭我等凡人的手速只抢得到一套嘛。老三生日在前你在后,这套当然就先给老三喽。” “放心,钢铁侠纪念款第三波不是已经安排上了吗,下回我保证抢了送你!” “真的吗?”小六一秒开心了,立刻就不计前嫌原谅了他,呲溜一下蹿到程砚初身边,狗腿地跟他打商量看能不能转让一个出来给他呀,借他玩一阵儿也行啊。 话刚说一半儿,程砚初已经拿出一只贼酷炫的钢铁侠超大方地塞他手里了,“给你玩儿。” “哇塞!还是你最好!”小六喜得原地一蹦三尺高,一秒乐成了地主家的傻儿子,抱着手里的钢铁侠欢天喜地如获至宝。 旁边的周宇宁看着喜颠颠的活宝小六,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却蓦地一股酸涩袭上心头,这份宠溺,是何等的似曾相识啊…… “下面寿星要拆老五的礼物啦,让我们看看老五的礼物是什么!” “嚯!盒子搞这么精致低奢,”有人打趣,“老五你该不会是送了枚戒指吧!” “不是吧!”程砚初马上笑道,“那这礼物我可不拆了。” “哎呀你快拆嘛!”老五白茶羞赧一笑急道,“听他们瞎说!” “快拆快拆!”大家都起哄,“让我们见识见识是什么好东西!” 低奢盒子一打开,在场众人齐齐一声哇! 老五白茶送程砚初的是一只男士腕表,一看就超级贵的品牌腕表。 腕表一出,瞬间吸铁石般将众男士的目光都刷一下牢牢吸过去了——不是他们没见识,实在是这块表不是一般的贵啊。 更不要说与之身价相匹配的气质与品位,那真是能一秒戳中任何年龄段男士的心,所谓名表豪车,男士的两大心头好,此表一出,试问在场哪位男士能不为它心动神驰! 一时间大家的目光都齐齐跟着那只表移动,根本移不开分毫,嘴里只剩哇哇哇。 老四一声叹息:“怪我没文化,只能一声哇。” “比下去了比下去了,把我的钢铁侠瞬间比下去了。” “我的礼物都不敢拿出来了!”小六绿着眼睛大叫。 “哎呀哪有!你们少起哄啦!”白茶脸上浮现一抹红晕,朝程砚初莞尔一笑说,“想来想去你别的都不缺,看你手上的表很旧了,应该有年头了吧,也是时候换块新的,刚好逛街的时候看到这块,觉得还蛮搭你的。” “欧呦!”室友们连声起哄。 小六更是险些当场流出羡慕的泪水——送这么贵这么豪奢的生日礼物,还说得如此随意不让接礼物的老三有负担,好像只是随手一买,跟买颗大白菜似的,这就是有钱人的底气吗! 作为全寝室经济实力垫底的他慕了,他真是狠狠地慕了。 要是他过生日的时候谁这么财大气粗地送他这样一块高奢名表,他能当场被幸福砸晕,给那人五体投地叫爸爸! 别说叫爸爸,他愿意给这样不差钱儿的大佬当一辈子干儿砸! 没想到,程砚初却一口拒绝了这样一块艳羡众人的表。 “这表有些太贵了,”他只看了一眼就微微笑道,“我不能收。” “而且我没有换手表的打算。” 程砚初垂眸摸了摸自己左手腕上的老旧手表:“这块表是有些年头了,但它现在还走得好好的。” “它是一个对我非常非常重要的人送我的,无比重要的人,即便它哪天坏掉了走不动了,我也不会换别的手表。” 闻言周宇宁猛地心头一颤,情不自禁朝程砚初手腕上那块旧表飞快瞥了一眼。 他如何能认不出,那正是他初二那年亲手买给班长的好运手表。 第159章 第 159 章 班长抢购BJD娃娃?…… 当时他赚了一笔稿费, 加上之前攒的几笔,算了算足够给班长买一块手表作为生日礼物。 那是他精挑细选货比三家,在小商场前前后后转悠了一个月、眼巴巴地去看那只表看了一个月, 最后终于攒够钱将它买回家的, 是他有生之年头一回掷巨款买下的一样东西。 他从没给自己买过那么贵的东西,但看到那块手表的一瞬间,他就觉得,它应该戴在班长的手腕上。 送出那只手表还带着他的一点小小私心——他希望班长能天天戴着他送给他的手表,这样班长每次低头看时间的时候都会想起他。 班长可以一天想他好几次。 他还有另一重小心思——他最后是买了一对手表, 像情侣手表一样的一对好运手表, 另一只就戴在他自己的手上。 “可你这块旧手表都修了好几次了。”白茶对程砚初说, “走针都不准了, 需要你时常盯着它, 一再地手动调时间,多麻烦啊。哪次考试前忘了调,就耽误事儿了。” “没关系,”程砚初笑笑, “也就偶尔慢个几分钟而已, 耽误不了大事儿。” 白茶:“那我这块你就先收着嘛,等你那块旧的彻底罢工那天刚好就可以换新的了。” “不用,我习惯戴它了,不习惯戴别的表。” 白茶还要再说,室友们见状忙出来打圆场,这一个坚持要送一个坚持不收的,再迟钝他们也觉出好像有哪里有那么点不对劲? 他们太了解程砚初虽然一贯随和,但他决定的事坚持的事没人可以左右他。 明眼人都看得出,程砚初对那只旧手表有多珍重, 他都说了那表是对他非常重要的人送的,那肯定对他有非同一般的纪念意义,这种情况下还坚持要他换手表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大家急忙一通插科打诨,天选乐子人氛围组小六更是作势伸长了胳膊去够白茶手里的那块表:“老三不要你给我啊,我要!” 结果被半路杀出来的老四毫不留情地打了下手臂,小六顿时“大怒”,整个人扑上来要拧老四耳朵,两个人瞬间就你来我往地闹了起来! “打起来打起来!”老二手里磕着一把瓜子看戏看得津津有味,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一个劲儿起哄架秧子,现场气氛一下子又喜剧人了。 寝室长老大端着块西瓜一个滑步,眼疾腿快地闪出那俩傻狍子的攻击圈,“都是叫手表闹得!” 老大啃了口西瓜,四两拨千斤地对白茶说:“这表确实太贵了,有点太招摇了,戴出去都不安全!老五你换个礼物!” “回头你换个低调点儿的补给老三,他肯定收!” 见老大都这么说了,白茶只好默默收回那块手表。 那边儿小六得胜,成功将老四扑倒在沙发里骑在他身上,心满意足地拧到了老四的一对大大招风耳,边口口声声说报了老四爱老三胜过爱他、不给他抢钢铁侠的仇了。 “你的钢铁侠,没了!”老四宣布。 “我有!”小六高举起程砚初分给他的那个钢铁侠,得意洋洋神气活现的,下一秒不知思维又拐到了哪里,自己噗嗤一声又乐成了个傻狍子。 “别光顾着乐啊!”老二戳戳小六,“到你给老三礼物了,礼物呢?” 小六马上一脸我有奇宝的神秘兮兮:“我的这个礼物嘛,可不一般了!” 众人就见他从书包里掏啊掏,掏出一个——透明精美礼盒包装的……芭比娃娃??? 几个男大围着那个芭比娃娃面面相觑,一圈黑人问号脸上空,整齐划一地飘过一排乌鸦叫,嘎嘎嘎,安静得如此振聋发聩。 这个礼物……让人怎么夸呢?它也太莫名了,大出在场所有钢铁直男的意料啊。 众人的表情都错愕极了,云里雾里,不知所措。 只有边上的周宇宁跟他们表情截然不同,在看见这只“芭比”娃娃的瞬间,双眼就一下悄悄点亮了。 众人的气氛足足凝滞了好几秒,602寝室最最善良的老二哥才率先找回他的声音,艰难地对小六一点头,十分违心地良善道:“你这礼物……着实不一般。” “给老三送芭比娃娃?小六,我实在有些好奇你的精神状态啊。”这是老大沧桑的声音。 “你觉得砚初哥会想要玩芭比娃娃?”老五白茶双手环胸朝小六不可置信地一挑眉。 “是他自己想玩吧!”石破天惊的结论来自老四。 一语顿时令大家醍醐灌顶,几张迷茫的黑人问号脸上刹那间闪现了异样的光彩——哦哦哦! 原来在小六活泼元气撕漫男混合了他自学成才东北乐子人的外皮下,藏着一个喜欢芭比娃娃的粉粉嫩嫩少男心啊! “嗐呀你们懂什么呀!”小六一叉腰,“这个芭比娃娃可是老程在电脑前蹲了好几宿熬夜抢购都没抢到的!我亲眼所见!” “但!我!”他朝自己啪地竖了个大拇指,“天降欧皇本皇,一出手就将其拿下了!” “我这个礼物是不是也相当投其所好啊?”他朝程砚初笑得一脸得意又美滋滋,活像朝人邀功的小狐狸,“老程老程!你此刻内心是不是贼喜欢贼感动?” “我懂!我懂你的喜欢懂你的感动!”他箭步上前一把握住程砚初的手捧在胸前目光灼灼,“但你无须太过感动,你要非要坚持感动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狐狸小六朝程砚初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把你的钢铁侠再借我玩一个就好啦!” 众人:“嘁——!” “你说老三为抢这个芭比娃娃蹲好几宿!”老四扬眉,“我咋那么不信呢!” “不信?”小六下巴朝程砚初得意地一扬,“不信你们问老程!” “咳咳,他说得对。”程砚初在众室友探照灯般的目光中大大方方承认,“我确实在抢购这个芭比,不是,这个不是芭比娃娃。” 他跟一众直男科普:“这个叫BJD娃娃,跟芭比娃娃不一样。” “这种娃娃五官是由专业的娃师画出来的,头发是仿照古代人的黑发,能梳成各种发髻。而且关节能动,换装摆造型都秒杀芭比娃娃。” “我就说嘛!”老大摸摸后脑勺,“这个娃娃怎么长得那么貌美成熟,芭比娃娃不都是走卡哇伊路线的嘛,这个很不一样,一看就比芭比娃娃高端了不知多少。” “这娃娃挺贵吧?”老二问。 “挺贵的,”程砚初说,“正版的一千多一个,这是仅裸娃的价格,衣服是另外的价钱。” 小六还帮他买了一套衣服,没光买个裸娃,真是大出血了。 一个娃娃一千多? 众人都不是缺钱的,但也忍不住咋舌,一千多一个的娃娃还是有些超出了他们的直男认知。 手表成千上万都不稀奇,但区区一个娃娃就要一千多? 这个BJD娃娃不应该叫什么BJD,应该叫爱马仕娃娃才对! “贵有贵的道。”老四说,“这做得跟缩小版仿真人似的,关节都能动就很神奇,但你抢购这个干嘛啊?” 程砚初目光下意识就投向了周宇宁,又迅疾收了回来,只压着嘴角淡声道:“打算送给朋友的。” “喔喔。”老大顺口问了一嘴,“女生朋友?” “哇老程,你有喜欢的女孩子啦?!”小六大叫,“谁啊谁啊?我们认识吗?啥时候有的?咱们学校的吗?” “不是女孩子。这娃娃到女孩子手里,打扮不出他能打造出的效果。” 周宇宁心头又是一颤。 “多谢啦小六,这个礼物我非常喜欢。”程砚初对小六说,“钢铁侠全套都借给你玩,想玩随时玩。” “欧耶!老程你简直是天使!爱你么么哒!”小六狂喜,立马朝他飞了个飞吻。 “现在就剩老大的礼物还没揭晓啦,压轴礼物快点亮出来亮出来!” “我的嘛,跟你们的气质不一样。”众人就见老大慢悠悠地拿出了一大盒——超大超大盒的费列罗巧克力! 周宇宁的眼睛悄悄瞪得溜圆,这么大这么大盒的巧克力!他真是生平头一次见! 这个牌子的巧克力这两年蛮火的,不便宜呢,几颗一小盒尝鲜款就小贵了,更不要说这么满满当当一大盒了! 但程砚初的室友们一致认为,相比前面几位室友的礼物,老大这礼物送得,着实简单粗暴了。 “土豪老大出手果然一贯的简单直接。”老四啧啧,“但你就直接一盒巧克力摆出来,是不是不够用心啊?” “就是就是!”小六嚷嚷,“你看看我们几个都多用心!又费脑子又花力气还熬夜!结果老大你就这!你这是靠砸钱蒙混过关的土豪做派!不行不行咱们不能轻易放过老大!” “同意同意!上次我生日也是这样,就因为我爱吃车厘子,老大就直接送了我满满那么一大箱车厘子,何其简单粗暴啊!老大该罚!” “没错!该罚!” “先别急着罚。”老大慢悠悠道,“你们说我不用心?” “老三是不是爱吃巧克力?”他反问众人,“我这也是投其所好嘛,你们没看见老三收到我的巧克力有多开心!” 闻言,角落里的周宇宁耳朵尖儿瞬间心虚得红了。 “并且。”他从巧克力礼盒里抽出了一样东西给众人看。 是一张贺卡,他手写了祝福语的贺卡。 “哇!”手写贺卡一出,大家瞬间齐声哇了起来。 “你们礼物送了一堆又一堆,”老大负手斜睨着那群争抢着瞻仰贺卡的人,“可有谁记得在礼物中塞一张手写贺卡?” “没有,你们都忘了,忘了写贺卡这种古老而浪漫的仪式感了。” “你们忘了贺卡,是陪伴着我们长大,是我们90后这一代的独家记忆了吗?” “你们忘了在我们的小学初中高中时代,热热闹闹互赠生日贺卡圣诞贺卡新年贺卡的美好回忆了吗?” “贺卡,”老大负手环视众人抑扬顿挫道,“它仅仅是一张贺卡吗,不,它承载着我们对好友最诚挚的祝福,是我们友情的见证与留存,是我们追忆往昔最珍贵的媒介,是岁月赠予我们的一张邮票啊。” “多年后,当我们垂垂老矣,当我们头发花白牙齿都掉光了,从珍藏的木箱中翻出泛了黄的贺卡,往事历历在目,情谊就在眼前,所有珍贵的光阴都流淌其间!” “贺卡,它是一道拥有魔法的任意门,让我们能与时光那头的自己遥遥对望,通过它穿越时光,回到过去那些熠熠生辉的流金岁月,再见一见那些岁月里我们珍重想念的人。” “你们还能说贺卡,它仅仅只是一张贺卡吗?” “没有生日贺卡的生日礼物,是不完整的,不圆满的。” 众人啪啪啪激情鼓掌! “要说诗意浪漫还得是老大!” “别说真别说,老大你这个贺卡整得浪漫了。” “尤其再加上这段情感饱满诗意动人的诗朗诵,老大,我宣布我被你感动到了!” “老大不提贺卡,我真差点要忘了,我小学时候也买过贺卡送给同学呢,还亲手写过祝福语。” “我也,那时候超流行互相送贺卡。” “说起来贺卡也算是一个时代的眼泪了吧,也就80还有我们90后会记得贺卡了,等他们00后长大的时候,贺卡怕是早就销声匿迹,没人知道贺卡为何物了。” “就是就是!我忽然觉得,我收藏在家里的那几张贺卡真是好珍贵了,以后老了作为念想可太浪漫了!” 大家纷纷七嘴八舌说着珍藏的贺卡,程砚初听着他们说早就心中一动——小时候珍藏起来的贺卡真的是很珍贵没错了,但他们都不知道,他手里还有比那些贺卡更珍贵的,那就是周宇宁亲手画给他的贺卡。 那些,比全世界的贺卡加起来都要珍贵。 第160章 第 160 章 我不肯你又怎样,来咬…… “现在还觉得我不用心吗?”老大老神在在地问众室友。 “用心!非常用心!刚这一通诗意输出整得我老感动了。” “但是……”有人忽然想起一件事, “我那箱车厘子里边儿,怎么没看见有贺卡呢?” “就是!我那双球鞋里边,也没看见有贺卡啊, 老大你区别对待!” “只有老三有贺卡, 我们都没有,老大还是该罚!” “咳咳。”老大转移视线失败,赶忙吃了口哈密瓜压惊。 “别光顾着吃瓜啊!” “哎呀你们别只管揪着老大不放嘛,礼物还没拆完呢。”白茶扭头对周宇宁说,“你给砚初哥的礼物呢?快拿出来!” 周宇宁完全没想到会忽然cue到他, 顿了顿微笑道:“抱歉, 事出突然, 我没准备礼物。” 才怪。 他当然准备礼物了, 礼物就在他书包里, 但他这会儿不打算拿出来。 一一见识过班长室友们给班长准备的又贵又用心的生日礼物后,周宇宁觉得他书包里的礼物瞬间就有些拿不出手了。 他的礼物太家常,用心是用了心的,但对比班长室友们的礼物, 就太寻常普通了, 他不想拿出来给班长丢脸。 在场室友们都是班长上大学后新认识的朋友,新朋友对于给班长准备生日礼物这件事尚且如此用心,他作为场中唯一的班长的多年老友,给班长的礼物还远不如新朋友用心的话,怕会给班长丢脸。 “你没给砚初哥准备生日礼物吗?”白茶歪了歪头一脸天真的疑惑。 “发小他是我们半道上拉来的,他都不知道我们今天是给老三过生日,”老二忙说,“哪来的生日礼物啊。” “对喔。”白茶笑着扑闪了一下大眼睛,“那你回头补上就好喽。” 白茶又对周宇宁说:“我知道你和砚初哥是关系很好的老同学, 还蛮好奇你会给砚初哥准备什么生日礼物呢,看来今天没这个眼福了,我们两个的只能回头再补上啦。” 等程砚初从洗手间回来,大家立马起哄寿星赶快切蛋糕! 热热闹闹地吃喝一阵,又唱了一阵子歌,周宇宁趁隙去了洗手间,白茶尾随其后也跟了出去。 “砚初哥手上那块旧手表,”白茶在洗手间里问他,“我猜是你送的吧?” 周宇宁洗手的动作一顿,干脆利落承认是。 白茶:“我一猜就是。” 见他面色波澜不惊,白茶忍不住追问:“你都不好奇我怎么知道的吗?” “这有什么可好奇的,”周宇宁只淡声道,“又不是什么需要瞒人的事儿,我跟班长是老同学,好朋友,好朋友间送块手表有什么稀奇的吗?你知道就知道了呗。” 白茶:“……” 这人的反应还真是…… “既然你只拿砚初哥当好朋友,没什么超越朋友以上的关系,”白茶扭头直直看着他不客气道,“那你就不要再纠缠他,继续给他希望。” “一面说着只想跟他做朋友,一面却又霸着他,让他对你死心塌地,不许他喜欢别人,这么做很绿茶诶。我很好奇你拿砚初哥当什么?备胎吗?” 周宇宁闻言看了他一眼,也开门见山道:“你喜欢他。” 白茶:“是啊,我喜欢他!这不是很明显的吗?” 的确很明显,那么执着地想要班长换掉旧手表,接受他给买的新手表,大有一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要班长放弃旧人接受他这个新人的意思。 以及他今天种种暗戳戳的言行举止,言辞举动间对周宇宁暗流涌动的隐隐敌意,的确够明显的。 “我超喜欢砚初哥,”白茶接着道,“他的一切都在我的审美点上。我喜欢他这件事也不需要瞒着任何人,喜欢就是喜欢,我光明正大。” “反倒是你,”他话锋一转,“既然不喜欢,那就别继续霸着他不放了。” “我能解你这种心,”白茶将路一拦抱臂斜睨着他,“觉得跟砚初哥是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比别人都多那么几分竹马竹马的情谊;” “又明知他心里有你,你虽然不想跟他在一起,口口声声说着做朋友,可又享受惯了他对你的好,想要继续心安得地享受他的这份好,接受不了他喜欢别人,接受不了在他心里你不再是第一位,接受不了别人取代你在他心中的地位。” “所以明明不想跟他在一起,却还跟他玩暧昧,不想他身边出现别的人,就这么一直吊着他,让他继续围着你转,啊,这该死的独占欲和胜负欲啊。” 白茶冲周宇宁冷哼了一声:“你这种行为虽然讨厌至极,倒是一点儿都不难懂,最近很火的那个韩剧叫什么来着,啊,《浪漫满屋》!里面那个女二,言行举止真是跟你一模一样的讨人厌。” “她后来怎么样了呢,不只讨人厌,连男主也讨厌她了,白月光光环碎了个彻彻底底。” 白茶抱着手臂,一副审视周宇宁、劝他向善的姿态:“你如果不想让砚初哥讨厌你,如果不想彻底失去砚初哥这个朋友,就该懂得及时放手,停止你的绿茶手段,砚初哥他有喜欢别人,有追求属于他幸福的权利。” “我懂了,”周宇宁很配合地点点头,“你说这么一通长篇大论,目的无非是让我远离班长,好给你追求他的机会。” “你把自己代入无辜善良的女主了,在你的臆想中,我则是那个讨厌的女二。” “但事实上我不是那个女二,你也不是女主。你心里应该很清楚,班长并不喜欢你。” 周宇宁:“他不接受你,跟你所谓的我霸着他、对他用绿茶手段之间并无关联。不是我远离了,你就能上位了,没有我,班长也不会接受你,他不喜欢你这一款,你的敌意施放错了对象。” 白茶忍不住般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声调瞬间拔高:“你说他不喜欢他就不喜欢?你以为你自己是谁啊?正宫吗?什么都不是,别在这儿摆正宫的谱了!” “他不喜欢我这款?我觉得砚初哥他就喜欢我这款!你把自己当谁了,以为你能决定他的喜好?你可笑不可笑啊!” 周宇宁丝毫没被他激怒,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无取闹的小孩子,这更加让白茶怒不可遏了,几乎跳脚嚷嚷:“你这是什么眼神?!” 周宇宁叹了口气,语气里被迫带上了一丝语重心长:“我说他不喜欢你这款,是有事实依据的,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 “好像一只被踩到痛脚哇哇乱叫的杂毛野山鸡喔”话到嘴边,被周宇宁险而又险地咽了下去。 “我怎么了?我什么样子?你倒是说啊!” 周宇宁直言:“浮躁,不稳重,不够成熟,一言不合就炸毛,像个身体长大心性和脑子却还没长大的小孩子。” 周宇宁看着他:“明媚可爱率直的小太阳的确人人都喜欢,这个特质也的确长在班长的审美点上,但你的小太阳特质几分是真实,几分是你自己为了投其所好硬凹出来的,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 “何况,你说话还不讨喜,性情不温厚,想凹元气小太阳加温柔善良白月光二合一加强版,没凹成功,一不留神,你属于黑月光尖酸刻薄的一面先就暴露个彻彻底底。” “你这款,的确不在班长会喜欢的范畴中。” 周宇宁一脸“我没诬陷你”的坦然。 白茶下意识咬了咬唇,面上飞快划过一丝被戳破的尴尬心虚。 小太阳确实不是他的性格本色,是他有意无意地朝小六性格上靠拢的。他跟小六生日只差一个多月,是寝室里并列最小的两个,室友们平日里对他们两个小的都蛮照顾的。 可他很快就发现,程砚初明显对小六比对他好,程砚初好像很喜欢小六那种阳光明媚可可爱爱大男孩儿的性格,嘴巴又甜,有事儿没事儿的撒个娇卖个萌,整个儿一男版的甜妹。 程砚初好像对甜妹那一套特别受用,对小六有时候好得简直都像在宠着他了,小六说什么他依什么。 说实话他心里挺嫉妒的,嫉妒小六比他更得程砚初的偏爱。别的室友对他好很照顾他有什么用啊,他最想得到的是程砚初对他的好跟宠爱啊。 不,不单单是宠爱,他要的是偏爱,要的是程砚初只对他一个人那么好。他要的是独一无二的,最特别最无可替代的好。 所以他就开始模仿小六的性格行事作风,不就是装甜妹嘛,谁不会呀。 程砚初就喜欢这样的是吧,简单,那他也把自己变成这样的,投其所好! 但他还是没有小六受宠,程砚初还是更喜欢、更宠着小六。 直到见到程砚初的老同学周宇宁,白茶才瞬间醒悟——原来甜妹始祖在这儿呢,就是这个周宇宁! 什么宠小六啊,小六根本就是爱屋及乌的那个乌,是替身文学里的那个替身,本尊白月光是周宇宁啊! 几乎是见到周宇宁的第一眼,白茶鉴别情敌的雷达噌一下就爆发锐鸣,危机感瞬间燃起! 白茶哼了一声:“什么小太阳不小太阳的,谁的性格会完完全全都是小太阳啊,每个人都是复杂的多面体,有太阳的一面就有月亮的一面,就有火星的一面,就有金星木星水星土星的一面!” “谁要是性格里都是小太阳,那早烤死人了,你敢拿眼睛直视太阳?” “说别人不是小太阳,你难道就是小太阳了?” “你说的有道。”周宇宁点点头,“我也不是小太阳。班长才是那轮太阳。” “不是夏日里的太阳,更像是冬日春日里的太阳,恰到好处的温暖,不过分炙热,晒得人暖洋洋的刚刚好,舒服得刚刚好。” “有谁会不喜欢这样舒服和煦的暖阳呢……” “既然知道别人喜欢,就别霸着不放了!”白茶打断他,“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到底肯不肯对他放手?” 周宇宁却一挑眉:“我不肯你又怎样,来咬我吗?” 白茶一脸难以置信匪夷所思,气得当场脱口而出:“你怎么这么无耻?!” 160-170 第161章 第 161 章 就你会唱情歌告白?小…… 白茶还在不依不饶纠缠, 拦着不让他出去,周宇宁叹了口气:“你真的找错了假想敌,班长他妈死都不会允许他跟男生在一起的。” “班长他以后只会跟女生结婚, 按他妈期望的那样, 过正常男人结婚生子的日子。” 咱们男的都没戏,你还跟我搁这儿闹什么闹啊。 白茶一脸不以为然:“我当然知道他妈给他指定了个结婚对象,不就是那个什么什么集团的小公主王可心吗?整天有事没事就追着砚初哥后面跑,砚初哥根本就不喜欢她!” “他妈也是有够搞笑的,都什么年代了还搞父母包办婚姻那一套呢!喜欢同性是由基因决定的, 他喜欢男的, 非逼着他去跟女的结婚生孩子, 有意思?” 白茶不屑道:“在我这儿, 那个王可心从来不够格成为我情敌, 因为她没可能。” “就算以后砚初哥真的只能奉父母命跟她结婚,”白茶又说,“那跟我也关系不大呀,我干嘛要想那么长远的事儿?我只是想要跟他谈个恋爱而已!” 此话一出周宇宁的脸色瞬间变了。 之前无论他说什么周宇宁都是那样八风不动的, 眼下白茶这番论调出来, 周宇宁的脸色立刻变了。 “只想谈个恋爱而已?”周宇宁猛地看向他,“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茶一耸肩:“这话很难懂?就是字面意思啊。我冲着他的脸冲着睡他跟他谈恋爱去的,我干嘛要想以后他跟谁结婚跟谁生孩子那么长远的事儿?” 他爱跟谁结跟谁结,爱跟谁生跟谁生,白茶一脸的关我屁事啊。 周宇宁:“所以你打算就谈场恋爱,谈完就甩了他,用完就扔是吗?” 白茶:“拜托!说那么难听!什么甩不甩扔不扔的,爱情来了就在一起,爱情消失了就分开各自安好, 谈恋爱不就是这样子的吗?享受甜蜜的过程就好了呀!” “你不会要上来给我灌输什么老掉牙的那一套吧?不会吧不会吧!”白茶匪夷所思地瞪着他,“谈了恋爱就一定要结婚?就一定要两个人绑在一起长长久久的绑到发霉绑到腐烂?OMG!你一辈子那么久都要对着同一个人!你不腻歪呀!” “所以你根本没想着要跟他长久,”周宇宁的脸彻底沉了下来,“没想要对他负责。” 白茶一脸不可思议:“拜托!大家都男的,又不会怀孕,需要付什么责啊!” 周宇宁:“我说的负责,不是对他身体负责,是对他精神和心灵负责,对他的幸福负责,对他这个人负责,对你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负责。” “你不想负责,只想走肾不想走心,那这跟玩爱情游戏、跟花间浪子有什么区别?你与其说谈恋爱,不如就直说,你想找个炮友,或者说床伴。” 白茶倒丝毫都没有因他的话恼羞成怒,完全无所谓的样子,一副本来就如此的所应当。 白茶:“男朋友到最后都是炮友,都是床伴,绝大多数从一开始就是炮友,床上能保持合拍个两三年不搞什么双飞多人运动劈腿点外卖的都叫对感情专一了好嘛。” “别把爱情包装的那么圣洁好不啦?装什么情圣啊?你想跟一个人谈恋爱,不就是图他的脸图他的身子吗?你要不图他脸图他身子,那你干脆去柏拉图精神恋爱好啦,你谈什么恋爱啊!” 周宇宁深深吸了口气:“恕我还达不到你的思想高度,和在爱情上的开放度包容度。是我误会了。我要知道你对班长打的是这个主意,存的是这个心,一开始我就不会跟你废这么多话。” 周宇宁气得推开人扭头就走。 这哥们也是有够搞笑的,既然只想找个炮友,那跑来口口声声让他放手是闹的哪一出?都想找炮友了,还给自己叠那么多drama和romantic buff作甚? 真是个drama queen! 同性恋没有正经搞对象的,同性恋都爱瞎搞,同性恋滥/交,同性恋脏的坏名声,是不是都是被这群只想走肾不想走心,没了婚姻契约约束就放飞自我、连不想对感情负责都能找到正当借口的渣同给搞臭的! 回去KTV包厢后,在大家唱K喧闹的氛围中,周宇宁越想越来气。 只想跟他谈个恋爱?想屁吃呢?! 要只想谈恋爱轮得到你?! 要只想谈恋爱,我特么用得着这么纠结这么煎熬这么痛苦??? 周宇宁怒火上头,抄起酒瓶就直接对瓶吹,转眼间快一整瓶酒就被他干没了。 被起哄围在人群中好容易唱完两首歌溜出来,一眼看到某人的程砚初:“!!!” 程砚初一把就抢走了他手里的酒! 真是一眼没盯住,宁宁就跟皮猫儿似的偷着干坏事儿了! 他又不能喝酒,一杯都能倒的主,居然还学起别人对瓶吹了! 程砚初手忙脚乱地朝他手里塞了两个小蛋糕,又塞了一堆零食爆米花:“咱别喝酒了,啊,有你喜欢的草莓小蛋糕,看!咱吃蛋糕,酒就别喝了,乖。” 忽然响起一阵吉他的旋律,周宇宁醉成一道缝的眼瞬间一睁,拨棱着脑袋举目一看,不是班长! 是那个该死的白茶绿茶在圆台上抱着吉他骚包地弹唱呢! 唱就算了,他那个媚眼还一个劲儿狐狸精似的地朝班长脸上瞟! 在那儿故作深情地唱什么《情非得已》! “难以忘记初次见你,一双迷人的眼睛……”「1」 包厢里的男大们瞬间吹口哨叫好! 周宇宁一秒气成了河豚! 你个小绿茶对班长唱什么《情非得已》?啊? 你个渣同不配唱《情非得已》! 你还朝他抛媚眼儿?! 死渣同! 在场的男大们都超能整活儿,完全状况外的他们还以为是开即兴演唱会呢,一个两个的都跳上去凑热闹,拍小鼓的拍小鼓,乱弹琴的乱弹琴,还有跟着合唱吹口哨的,场面那叫一个欢欢乐乐其乐融融。 只有坐角落里的周宇宁啊呜一口恶狠狠咬了一大块草莓蛋糕! 此刻,再甜美的草莓蛋糕也无法平息他心里幽幽乱窜的怒火! 一首《情非得已》唱完,男大们开演唱会的热情瞬间被点燃了,纷纷挤上台去抄起乐器吼着嗓子各种激情弹唱,边唱边舞,包厢里那叫一个群魔乱舞。 不知谁点了首五月天新发行的《突然好想你》,一群疯了似的男大学生开始疯狂嘶吼:“我们那么甜那么美那么相信/那么疯那么热烈的曾经/为何我们还是要奔向/各自的幸福和遗憾中老去……”「2」 周宇宁:“!!!” 醉眼迷离的周宇宁,脑袋里的某根弦忽然啪地就断了。 他心里忽然就涌起难以抑制的悲伤,歌词好像每一句都在说他和班长那逝去的初恋,他们俩的曾经! 这一刻他简直痛彻心扉,他能用智克制住他的情感,可他控制不住他的心! 去特么的遗憾! 周宇宁双眼瞪得发直,我不要遗憾! 凭什么要把班长拱手让给别人? 凭什么他们俩那么美那么热烈的曾经要归于遗憾? 他不要! “老三发小来啊!上来一起嗨!”酒劲儿上来的周宇宁,混乱中晕头晕脑地都不知被人拉上了台,就这么天旋地转地加入到了一群弹琴走调乱糟糟的男大学生疯嗨中。 许是嫌弃那琴声走调得实在太厉害,简直如同恶魔低语,被酒气熏得脸蛋儿红扑扑的周宇宁难受地揉了揉耳朵,忽然就趁没人在电子琴前霍霍琴的空档,他呲溜一下就过去占领了高地。 那边儿几个人乱拍着鼓扯着破锣嗓子正嘶吼呢,忽然听到一阵舒缓悦耳的钢琴曲传来! 经过方才的魔音贯耳连续轰炸后,此刻响起的这段钢琴曲,简直犹如天籁! 大家纷纷齐齐打“嘘!”,吵翻天的包厢瞬间安静下来。 “怪不得旋律这么耳熟,是《千与千寻》主题曲!”小六小小声道,“真好听!” “老程,你发小也会弹钢琴啊?跟你一样!” 紧接着曲子变了,旋律一下变得欢快明媚,是《菊次郎的夏天》! “哇噻这是要来钢琴曲串烧啊!弹得真好听!老三你发小厉害了!” 在场的男大们都一脸惊艳,继而一脸迷醉,没人注意到程砚初的表情变幻比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精彩。 宁宁居然弹起了钢琴? 他是什么时候学的弹钢琴? 弹得真好听! 宁宁弹的……都是当初他说过,最喜欢我弹给他听的,宫崎骏动漫电影里的曲子啊。 看着圆台上安静小王子般低垂着眉眼弹着琴的宁宁,看着他那样安静地弹着琴,看着他抬眸朝他一笑……程砚初的心被一再狠狠击中,彷佛置身一场恍然不真实的梦。 时光在这一刻彷佛倒转了,在时光的那头,是他弹他听,而在时光的这头,是他弹他听。 他痴痴地目不转睛地望着台上的他,脸上的表情慢慢从最初的惊讶震撼惊艳,然后自豪、与有荣焉,他的宁宁果然是最棒的! 渐渐不知不觉多了数不清的感慨怀念,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他胸腔中流窜汹涌。 听着宁宁指端流淌的曲子又丝滑无比地无缝切换到了《风之谷》,程砚初眼底再也控制不住地发烫发热。 他控制不住地去想,跟宁宁分开的这两年里,钢琴零基础的宁宁究竟弹这几首曲子弹了多少遍,才做到的像此刻这般丝滑这般熟练…… 他甚至完全都不用看谱,就那么信手地弹下去,一首接一首地那么弹下去,好像那些乐谱早已烂熟于心千百遍…… 此刻程砚初实在忍不住去想,这两年中的有些时光,宁宁是否是靠着弹这几首曲子,靠弹琴时想起他来度过那些分开的时光的? 见不到你的日子里,我学会了你弹给我的每一首曲子; 带着对你的刻骨想念,我成为了那个弹琴给我听的你…… 一如在那些难捱的日子里,每天每天学着脑海中的对方涂鸦画火柴小人儿的他…… 程砚初眨眨眼,压下眼底汹涌的热意。 看着眼前这个弹着琴的宁宁,他的心控制不住地再一次隐隐作痛,控制不住地再一次无比心疼分别那两年时光里独自捱过的宁宁…… 可又控制不住的欢喜,欢喜他们彼此身体里都生出了一部分的对方。 时间和距离,都阻止不了他们身体里不断不断生发出的那个对方。 思念愈深,痛苦愈深,彼此在自己的身体里也随之扎根愈深…… 台上的周宇宁信手弹完几首曲子,对大家又是拍掌又是猛摇响铃喝彩又是吹口哨地为他叫好仿佛浑然不觉,醉眼迷茫地扫了眼起哄的众人,不知想到了什么自顾自皱了皱鼻子,然后就抛弃了电子琴,迷迷糊糊走路走得歪歪斜斜地下来了。 好像个在跟谁赌气的小孩子,偏偏又脾气好得很,想发脾气都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乱发脾气,这副赌气又委屈巴巴的小模样儿,真是让程砚初的心痛了又软,软得一塌糊涂。 程砚初大步上前,一把接住摇摇晃晃蛇形走位的周宇宁,结实有力的臂膀稳稳地撑住了他,半扶半抱着人到沙发里坐下,拿起一瓶水果味的汽水喂到他嘴边。 喝醉了酒的周宇宁整个人格外软和,简直软成了一个任人摆布的甜妹,见有汽水凑到嘴边,先拿鼻子嗅了嗅,然后就跟只口渴的小猫儿似的,乖乖就着程砚初的手吧嗒吧嗒连喝了好几口。 喝完汽水他就跟只吃饱喝足手脚发软的猫儿似的,软绵绵懒洋洋地朝“铲屎官”程砚初身上一靠,毛绒绒的脑袋就枕在他肩膀上,还挑剔地蹭了蹭,似乎在挑选一个舒服不硌人的地方,蹭了好几下才靠着程砚初一动不动了。 整个靠过来的过程只是一眨眼的工夫,短得只有几秒钟,但这短短几秒钟,程砚初的身体却跟过了电似的,人靠过来的一瞬间他全身都过了电一般,心尖尖儿都在难以自控地发着颤! 程砚初抬起微微发颤的手,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揽住了怀里的宝贝。 再重逢后,他难得肯这样亲近自己,肯将他从前小动物一样亲人的一面,将他从前对他满满的依赖依恋,再次朝他毫不设防毫无保留地坦露出来。 久违的亲密与依赖,即便仅是靠一靠,也令程砚初此刻的一颗心啊,软得发烫,软得发酸,都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了,就听到胸腔里扑通扑通震颤个不停。 在复杂的情感汹涌震颤不停中,忽然有股冲动压倒一切席卷心头,让程砚初此刻迫切地很想要问一问怀中的宁宁。 他很想问一问他,想问你是什么时候偷偷学的钢琴? 想问你学琴是因为我吗? 想问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话,为什么那么多首曲子你都不弹只弹这几首? 想问你心里是不是还在怪我,怪我当年忽然就走了,走了就再没回来,一去不复返留下你孤孤单单一个人…… 想问你今天愿意弹这几首曲子,好像往日光阴重现,那是不是代表你心里其实已经有点儿原谅我了…… 你会在弹琴的时候想起我,你还会疯狂地思念我,你还在时时刻刻挂念着我…… 所以你学会了所有我弹给你的曲子,所以刚刚从从前我弹给你听,变成了你坐在台上弹给我听…… 程砚初的脸上悄然浮起阵阵幸福的红晕,想着想着忽然又觉得自己这样想会不会有点太自恋了? 等下!还有一种可能! 他摩挲着怀中人软软的发的手一顿。 还是说,你真的已经放下了,像你说的那样,你从来没怪过我,你只是放下了,放下了我们俩之间的一切,真的想要跟我从此只是好朋友…… 你终于肯同意来赴约陪我过生日,是为了陪我过最后一个生日跟圣诞节,了却我们之间的羁绊; 你弹了所有曾经我弹给你的曲子,是为了最后的告别…… 停! 程砚初在心里猛地一摇头,嘴唇惶恐发颤地张了张,忽然觉得一时间什么都问不出来了,什么都不敢问了。 “哼!”忽然听到赌气般的轻轻一声哼,程砚初低头一看,怀中的醉猫儿似乎窝得不舒坦,伸胳膊踢腿儿的,他忙调整了下抱醉猫儿的姿势。 却听见醉猫儿没好气地嘟囔了句,“就你会弹吉他么,就、就你会唱情歌?就、就你会表白?哼!小爷也会!” 猝不及防地,醉猫儿忽然一把攥住了他的衣领,软绵绵没什么力气跟猫爪子扒拉人似的,但醉眼迷离地冲他恶狠狠道,“谁允许你勾搭他了?他是我的!我的!” 程砚初两眼猛地睁圆了,随之眼尾不受控地弯起,平湖似的整双眼都幅度极大地弯了起来,像静水中投了枚炸/弹,狂喜的情绪燎原之火般迅猛蔓延! 第162章 第 162 章 酒后不宜洗澡,不然一…… “我、我要下来。”趴在程砚初背上的醉猫儿周宇宁不安分地伸胳膊蹬腿儿, “我要下来!” “怎么了是不舒服吗?”程砚初忙遵醉猫儿吩咐,乖乖将他放了下来。 “哪里不舒服吗?是胃里难受想吐吗?”程砚初扶着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醉猫儿摇了摇头, 努力睁大眼睛看了看四周, 咦?他们已经回到学校里了? 不是在KTV唱歌吗?在给班长过生日啊。 生日这么快就过完了?他们回来了? 噫,他是怎么回来的?周宇宁揉了揉自己额头,怎么好像完全没有印象? “他们呢?”周宇宁环顾四周。被冬日夜晚寒凉的晚风吹了吹,意识稍稍回笼了一些,但口齿仍然缠缠绵绵说话不清。 好在他说得再不清楚, 程砚初也能秒懂他的意思。 “我们大家一起打车回来的, 我让他们先回去了。” 周宇宁点了点头, 明白, 班长需要背着他这个醉鬼嘛, 走得慢,就让他室友们先回寝了。 “冷不冷?”程砚初给他紧了紧扣在脑袋上的大衣帽子,将自己身上的羽绒服拉链呲溜一下整个拉开,然后将人整个儿往他怀中一搂, 羽绒服一包, 把周宇宁包在里面包了个严严实实。 被包在里面的周宇宁立马习惯性地朝里面拱了拱钻了钻,脸在人胸膛处的毛衣上蹭了蹭,蹭了好几下忽然一顿猛地一呆! 他忘了!还当是他们初高中的时候呐! 初高中时每年冬天,放学时他俩一起等着公交,等啊等公交就是不来的时候,班长都是这样拉开他的羽绒服,将他整个人往里一包。 他就像现在一样,往里钻啊钻,脸也埋进去, 包在班长的怀里面,可暖和可暖和了,风再冷雪再大也不怕…… 想起那样的寒冷冬天,记忆最深刻的都是班长温暖的怀抱…… 周宇宁把脸又朝班长的胸膛上埋了埋,白鹭市的冬天远没有东北那么冷,没有那么冷那么大的东北风,更没有漫天的鹅毛大雪,他却依然想赖在人怀里,依然一如既往地如此贪恋班长怀抱的温暖,埋在里面就永远也不想再出来…… “刚才冷,现在不冷了。你不冷吗?”周宇宁在被防护住的温暖怀抱里支棱起脑袋看他,“你怎么、怎么不催着我快点儿回去?你是不是冻傻了!” 程砚初噗嗤一乐,隔着羽绒服在他背上拍了拍,“我不冷。你酒喝了那么多,这会儿是不是难受劲儿上来了,想在外面站一会儿?那咱们就站一会儿再回去。” 他看了眼手表,“离关寝时间还有一会儿呢。” 周宇宁脑袋在他胸前蹭了蹭,嘟囔:“你总是这么惯着我。” 他想在外边儿站一会儿就陪着他站,也不嫌冷。 程砚初笑了一声,磁性好听的声音从他脑袋顶传来:“我不惯着你谁惯着你,你想让别人惯着你?我可不答应。” “你这辈子啊只能有我一个人惯着你,我赖上你了,谁也别想从我手里抢走惯着你的权利,谁也不行。” 周宇宁本人还不知道,程砚初这波霸气宣言,跟他醉醺醺中先变相跟班长表白了一波有关,只当他还跟以往一样,隔三差五就要表表白,宣告一下领主主权。 可此刻听着班长这样的霸气宣言,他忍不住鼻子一酸,没法儿像往常那样狠心拒绝他,无情击碎他的“美好幻想”。 大概是被白茶刺激到了,周宇宁心想,此刻听着班长这些情话,他脑子里忽然就不受控地冒出一个很坏很坏的念头。 ——与其想方设法地把班长往外推,让他跟女人结婚之前可能会被别人骗,很可能被那些不守男德的渣同感情骗子骗到手,骗去跟别人谈恋爱上/床充当别人愉悦身心的炮友,给那些该死的渣同提供情绪价值,然后利用价值被榨干后,就毫不留情地一脚把他给踹了! 周宇宁的拳头硬了。一想到这些,他就控制不住地心头冒火! 与其那样,那还不如让班长跟自己谈呢,至少自己肯定好好对他好好珍惜他,不到他结婚那天不会一脚踹了他,去点什么外卖搞什么双飞三飞四五飞的。 啊啊啊那些乱飞的都给爷去死! “你要小心白茶!”周宇宁忽然语气严肃对程砚初说,“他不是个好鸟,他是渣同!诡计多端的渣同!他说喜欢你不是真的喜欢你,他只是想睡你!你要离他远点儿,千万不要被他骗到!” 要是被骗到了你会伤得很惨,你这么一个纯情男大,会被他们伤很惨的! “不止他一个,像他这样的渣同可能还很多,他们都满脑子坏水觊觎你!觊觎你的肉/体!你千万要小心,不要上了他们的当,他们都是大坏蛋!” “他们只想跟你飞,只想跟你飞呀飞!什么飞呀飞都给爷去死!” 他醉醺醺的口齿缠绵,激动起来话越发说不清楚,这下程砚初没法秒懂了,只能连猜带蒙。 在他背上轻轻拍着,程砚初温声安抚着怀中的激动醉猫儿:“好好好,甭管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跑的,让它们都去死。” 周宇宁还不放心,不敢放下心,再次殷殷叮咛他,揪起他的毛衣领子叮咛他:“他不行,他真的不行,他这个人不行,你要当心他记住了吗?当心他!” 为什么你会对白茶反应这么大?程砚初垂眸默默看着激动的醉猫儿。 他充其量也就是对我有点儿意思,你就反应这么大,三令五申说他不行。 之前王可心动不动以我女朋友未来老婆姿态自居的时候,你都没对她反应这么大,要不是植物园海边一日游你考察出来她对我不好,可能至今你还默默对我和她寄予祝福呢。 为什么? 程砚初下意识脱口问出:“你为什么这么在意他?为什么不在意王可心?” “她能一样吗?她能跟你结婚!”周宇宁哑着嗓子叫道,“她能跟你合法结婚,能给你生孩子,她是你老婆!不能介意。” 他说着说着忽然哭了起来,孩子似的小声啜泣:“去他喵的不介意!傻子才不介意!我介意得不得了!” “凭什么她能跟你结婚?我不同意!明明我是先来的!” “我不同意!这桩婚事我不同意!我要跟你在一起,你是我的!” “我是你的。”程砚初弯下腰,额头抵着他额头,“我是你的,谁也抢不走。这桩婚事我也不同意,从头到尾从始至终没同意过。” “我只想跟你在一起,跟你长长久久白头到老。” 话音刚落,不知哪里传来了圣诞歌曲的欢快旋律,从不下雪的白鹭市夜空竟然开始飘落起细细碎碎的小雪花! “啊!快看!下雪了!”周围传来情侣们三三两两的惊呼声。 “真的下雪了!白鹭市居然下雪了!” “好小好小的雪啊。” “这是初雪吗?” “是!这是初雪!白鹭市的初雪!” “时隔多少年的白鹭市的初雪诶!天呐我们好幸运!” “看啊宁宁!下雪了!”程砚初对怀中的醉猫儿兴奋道。 刚说着要白头,下一刻夜空就飘起了雪!他和宁宁真的白了头了! “你看,连老天爷都在成全咱俩,天降神雪,祝福咱俩白头到老!” 是啊,老天爷都来成全他俩了,老天爷终于同意他俩了!周宇宁抬头望着夜空里飘洒的细小雪花儿,醉眼里霎时漫上盈盈水光。 他一扭头把脸朝班长怀中重重一埋,程砚初也立即大力回抱住他,两个人在这场千载难逢的浪漫初雪中紧紧相拥,一如周围每一对激动欢喜的情侣们。 雪不知不觉中很快停了,突如其来,忽然而去,好像一场转眼即逝的梦。周围的小情侣们兴奋惊叹过后,一对接一对地都离开了,渐渐只剩下他俩还停留在原地。 “雪停了。”周宇宁埋在人怀里只露出两只眼睛喃喃道。 “嗯,但老天爷对我们的白头祝福一定作数!” “嗯!” “醉猫儿,”程砚初戳了戳怀中人毛绒绒的帽子顶,“你给我的生日礼物呢?” “什么生日礼物?”醉猫儿周宇宁装傻充愣,“我没准备生日礼物啊。” 程砚初又戳了他两下,给逗得笑出了声:“你就皮吧!你肯定准备了,就在你书包里!” “才不是,我没有。”周宇宁土拨鼠般拨楞着脑袋瓜否认三连,小脸蹭得他胸前隔着毛衣也感觉一阵痒痒的,心里更是酥酥麻麻的,好像有顽皮的小猫爪在挠啊挠。 程砚初拥紧了怀中的顽皮醉猫儿,心头忽然涌上一股冲动,他忽然就不想回寝室了。 不想跟宁宁分开,不想两个人各回各的寝室。 不想怀中这阔别已久渴望已久的温度那么快消散,不想怀中这只依赖着他的醉猫儿那么快离开。 本也不放心就这么让醉猫儿回寝室,怕他照顾不好自己,怕他那些粗心大意的室友照顾不好他。 他今晚喝醉了酒,不适合洗澡,万一在浴室里一个没站稳脚一滑摔倒了可怎么办? 没个人在身边看着他,程砚初不放心。 他要是夜里渴了,也没个人给他倒水,他自己摸黑下床万一深一脚浅一脚地磕着碰着了呢? 他现在可是个醉鬼! 本就各种不放心,现在忽然想起还没看宁宁给他的生日礼物呢!程砚初忽然就有了跟宁宁一起不回寝室的充分且正当由。 “宁宁,咱们今晚不回寝室了吧?”程砚初小声跟怀里的醉猫儿打商量,“快到关寝时间了,现在跑回去可能来不及。” “咱们去外面住一晚?”学校门口马路对面就有连锁快捷酒店,从他俩现在的位置过去,去酒店要比回寝室近。 “好唔。”周宇宁一秒想到酒店柔软舒适的大床,去酒店就不用爬梯子上下床了! “快去酒店!”周宇宁催促着他,他迫不及待要往柔软的大床上一头躺倒了,“快去!” 程砚初就一把背起他,朝校外的快捷酒店奔去了。 进了酒店房间,程砚初刚将背上的人放到床上,周宇宁就啊呜一声软脚虾般仰面朝天,朝床上摊倒了,摊成了一张大字形的猫饼。 程砚初回身将屋里的空调打开,蹲下来给周宇宁脱鞋,给他换上酒店舒服的棉拖鞋。 “咱们先去刷个牙洗个脸,”程砚初将哼哼唧唧的醉猫儿扶了起来轻声哄着,“洗漱完回来再睡好不好。” 这会儿一头睡倒,再叫起来刷牙洗脸可就难了。 洗脸倒无所谓,他拿湿毛巾给擦擦脸也行,但牙不能不刷,今晚在KTV宁宁吃了那么多水果和蛋糕,都是甜食,牙一定务必得刷。 醉猫儿周宇宁不情不愿地哼唧了两声,到底还是在程砚初的半扶半抱下乖乖地走到洗手台前了。 程砚初给他挤好牙膏,将牙刷塞进他手中。他自己也打开另一支牙刷挤上牙膏,跟周宇宁并排站在洗手台前刷牙。这样周宇宁要是站不稳,他随时能一把扶住人。 刷着刷着看着镜中的他们俩,程砚初有一瞬的又禁不住眼底发热。 多久了啊,隔了多久他们两个人才又一次像这样并肩站在洗手台前一块儿洗漱。 上一次这样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那么久远。 天各一方的两年里,在陌生的海湾每个早晚洗漱的时候,他都下意识会看向身边,可惜每一次,身边都只有空荡荡的空气,不再有那道熟悉的身影,不再有那个熟悉的朝他粲然一笑说早上好啊的灿烂笑脸。 失落和细细密密的疼痛慢慢爬上心田,日夜折磨着他如蚀骨之痛,分开的两年七百多个日夜里,他疯狂地想念着他们的曾经,想念每天一起并肩洗漱的时光,想念每个晨昏挨在一起的两个牙刷杯; 想念宁宁困得睁不开眼牙膏沫满嘴的可可爱爱,想念宁宁顶着满嘴牙膏沫也勤勤恳恳小老师一样考问他古诗词的明媚清晨…… 当时只道是寻常啊,分开后方知每一个没有宁宁的晨昏,是有多么难捱多么痛…… “唔噜噜……”身边的宁宁刷完牙在漱口了,程砚初惊醒回魂,猛地扭头看向身边! 看清身边人的一瞬,凄惶如被风吹走的云霭瞬间从他眼里消散,绷直的唇角慢慢咧开一道笑弧,渐渐的,那笑弧越咧越大,如被阳光驱散阴影的原野。 没关系,他笑着在心里对自己说,分开的两年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弥补,不久的以后,他们会像从前一样,每天早晚一起并肩洗脸刷牙。 以后,他们还会有无数个一起洗漱的晨昏。 刷牙洗脸完毕,周宇宁酒意下去了一些,人清醒了许多。 清醒了些的周宇宁,就不肯立即去睡觉了,他要洗澡。 怎么可以不洗澡睡觉?他坚持要洗澡。 “你要是在里面站不稳摔倒了怎么办?”程砚初不赞同,酒店浴室的瓷砖地面比寝室的还滑,“今晚就先别洗了,偶尔一天不洗没关系的,酒后不宜洗澡。” “不会的我不会摔倒的。”周宇宁咕哝着坚持要洗澡,“只是淋浴不是泡澡没关系的,我快快地进去冲个澡洗个头就出来,速战速决,放心吧我不会摔倒的。” “那我跟你一起进去。”程砚初马上说。他可不放心,得看着点儿人。 “不要!”周宇宁一双猫儿眼瞬间瞪圆了,酒意才消退一些的脸颊瞬时爬上了一大片红晕。 第163章 第 163 章 想在那肌肤上亲一亲咬…… 跟他一起进去??听听他说了什么话! 才刚决定要再续前缘在一起, 就要一起洗鸳鸯浴了?这怎么行! 这进度也太快了!不行不行不行! 程砚初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有歧义,耳朵尖儿也顿时红透了! “不是宁宁!”他面红耳赤磕磕巴巴道,“我意思是陪你进去, 不是跟你一起洗, 我在旁边扶着你点儿。” 周宇宁:“!!!” 周宇宁简直要掩面……那比一起洗有好到哪里去吗! 想想他们俩一个穿着衣服,一个脱得光溜溜,穿衣服那个就那么看着光溜溜的在旁边洗澡! 这画面稍微一想都头皮发麻! 关键班长要是穿着衣服杵他旁边,那他身上衣服绝对一件都脱不下去! 也太那个啥啥啥了! 那还洗特喵的澡啊摔! 周宇宁坚持要一个人进去洗澡,不用他陪, 程砚初拗不过他, 只好门神一样守在浴室门外边, 这样周宇宁要是在里头洗着洗着出什么状况, 他能第一时间冲进去营救。 浴室里哗哗的水声响起, 一门之隔的程砚初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 水声停了一下,然后继续哗哗哗。 洗得还挺快,这是在洗头了,立在门外的程砚初在心里默默道。 里面水声又停了, 程砚初心道, 在抹沐浴露了。 沐浴露仨字一窜进脑海,忽然程砚初就觉着他的心跳莫名快了几拍! 浴室门隔音不太好,里面人往全身上下打沐浴露的那个窸窸窣窣的动静清晰传来,程砚初怦怦乱跳的心再也淡定不了了! 强行淡定的脸上也晚霞满天般顷刻间染上了可疑的红晕,烧得他头皮发麻脸皮发烫,心尖儿也阵阵火烧火燎的烫! 水声哗哗哗,从上到下冲刷着里面人的身体,也冲刷着门外程砚初那颗躁动不已的纯情少男心,让他忍不住的思维发散浮想联翩…… 到这一刻他才猛地意识到, 立在一门之隔的外面,听着喜欢的人在里面洗澡,是有多么的让人面红心跳让人…… 简直可以说是对他定力对他能否把持得住的巨大考验啊! 水声再次停止,程砚初马上朝后退了一步! 吱嘎一声门开了,洗好了澡的周宇宁裹着酒店的白色浴袍,脸蛋儿被热气熏蒸得粉嫩嫩,出浴美人般带着浑身沐浴露的清新香气,出来了。 出门的一刻他凉拖鞋不知怎么的一崴,人朝前猛一个踉跄!程砚初慌忙一伸手将人扶稳! “这洗澡的凉拖太大了!”周宇宁惊魂未定,低头瞄了眼,鼻子皱了皱,“不跟脚,不如那双棉拖鞋好。” 程砚初也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朝他脚上的凉拖鞋瞥了一眼,怎知这一眼,就不小心将周宇宁露在浴袍外面的两条白皙又笔直的小腿也一并看到了! 程砚初眼神被烫到了般,慌忙挪开视线,心怦怦狂跳! 怎么宁宁的腿……他心里的赤橙黄绿青蓝紫小人们瞬间齐齐窜了出来大声叫嚷——好像比从前白了好多?! 这双小腿宁宁从前夏天穿短裤时他看过无数次,可为什么此刻从浴袍下摆露一截儿出来,还没宁宁穿短裤时露的多呢,却莫名的好像…… 好像一下子白了那么多?! 跟颤乎乎滑溜溜的白豆腐似的直晃人眼! 还那么光滑细嫩……程砚初脑子里一下就不受控地呼拉拉挤进一堆什么“肤如凝脂”“出水芙蓉”“肌骨莹润”之类不正经的词儿! 程砚初顶着满脸的可疑红晕,呆头鹅般愣怔在原地,被满脑子黄色废料冲击得好半晌才回魂,赫然发现周宇宁已经走去了桌边,正拿着杯子咕嘟咕嘟喝着水呢。 就知道宁宁洗澡出来要口渴,他刚才早烧好了一壶热水,矿泉水也在旁边摆好了,方便调温水,宁宁脆弱的肠胃可绝不能大冬天的喝凉水。 可微微仰起粉嫩脖颈喝着水的宁宁…… 住脑!程砚初猛地一转身,双眼紧闭心里狂念清心咒! 一般的不奏效,他老僧入定般果断换了个强力版的! 周宇宁对班长此刻心中在经历着如何的惊涛骇浪一无所知,他喝完水,就踩着凉拖啪嗒啪嗒地朝洗手台这边过来了,要拿吹风机吹头发。 被强力清心咒里里外外净化了一轮灵魂都涤荡了的程砚初意识回笼,立马一个滑步冲过去半路将周宇宁截住,无情地将人撵回了床边,大手一按就将人按坐在了宣软的床上。 “坐好,脚还湿着没擦干,鞋都没换就满地乱跑。” 程砚初拿起酒店的擦脚巾,自然而然地在周宇宁面前蹲下,自然而然地捧过他一只脚,用洁白绵软的擦脚巾包住他的脚,帮他擦干。 “没事儿班长,屋里空调这么暖和,跟寝室不一样,冻不着。” 周宇宁心虚地吐了吐舌头,他又忘了先擦干脚了。 洗澡出来只记得吹头发,从来想不起来要擦脚,总是要脚踩在湿拖鞋里半天凉得搓来搓去才恍然回魂——他又忘了先擦脚! 程砚初对他这个小毛病早就习以为常,都懒得吐槽他了,闻言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周宇宁马上朝他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甜妹笑! 这一笑笑得程砚初心脏又跳快了一拍,慌不择路地低下头,赶忙伸手去拿周宇宁另一只脚,这一拿就直面上了周宇宁两截儿滑豆腐般的小腿! 因为他此刻的坐姿,小腿从浴袍下摆露出来的部分更多了…… 程砚初:!!! 他仿佛是此生头一次与周宇宁这两条小腿相识——就他的小腿原来这么白这么直这么好看? 怎么能这么白这么直这么好看! 怎么能这么乱他心神! 有那么一秒他甚至有……想要伸手一把攥住那细细的脚踝,想要在那光滑上慢慢摩挲的鬼使神差的冲动! 甚至想要在那滑豆腐般的肌肤上亲一亲咬一口! 不,这样还不够,他还想要沿着那润泽白玉般的弧度线条一路慢慢朝上,留下他最虔诚的炙热滚烫的思念入骨的吻…… 住脑! 程砚初被自己满脑子乱窜的不可说吓得整个人一激灵。 天呐我这是怎么了!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了?快住脑! 他飞快抄起擦脚巾擦完周宇宁另一只脚,抄起地上两只棉拖鞋闭眼把脚一塞,再火速将人两腿一扳,一股脑将人塞进了被子里! “你这是包粽子呢!”周宇宁噗噗噗伸出脑袋抗议,“我还没吹头发呢!” “我帮你吹。”程砚初大步走向洗手台拿吹风机,头也不回地说,“被子里好好呆着别出来,免得着凉。” 屋里这么暖和,周宇宁蹬掉拖鞋看了眼空调温度,这么暖和哪里会着凉嘛! 吹风机呼呼的声音响起,程砚初拿着吹风机站在床前,给背朝他坐着的周宇宁熟稔地吹起了头发。 吹头发这活儿程砚初熟得很,周宇宁很快被舒服得肩膀都松弛得软塌塌下来,猫儿似的眯缝起了眼。 一瞄到他这副闭眼享受起来的小模样儿,程砚初就知道给他家猫儿伺候好了,心中不禁有些自得。 论给宁宁吹头发哪家强,他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从初三那年他俩同居开始,啊不是!是住一起之后开始,程砚初就没少捉住周宇宁这个洗完头从不吹头的懒家伙,给他按在椅子上吹头发。 周宇宁也没少小嘴儿抹了蜜似的花式夸他吹头技术有多好,吹得他多么多么舒服。 时不时周宇宁戏精瘾一上来,两人还上演一番来洗头的宁爷与吹头小哥的“限制级”对话。 “宁爷,今儿小的伺候得如何啊?”想起往日温馨趣事,时隔两年终于再次光荣上岗的吹头小哥程砚初忍不住殷勤着问。 等了好几秒没等来回答,“睡着了?”程砚初嘀咕,把吹风机调低了一档。 “没……”周宇宁强作镇定只挤出了一个单音节,以示他没睡着。 此刻的他只能勉力发出这么一个单音节,多发半个音节都会泄露出他尾音中可疑的微颤! 他何止没睡着,反而被吹头发吹得更精神了! 精神得他此刻有点儿……抓心挠肝不知所措…… 不是因为吹风机噪音大轰得他精神,是因为…… 他的身体好像忽然莫名其妙地一下子变敏感了! 起初身后班长给他吹头发的时候,只觉得舒服,浑身每个毛孔都被头顶缓缓烘过的热风和班长恰到好处的吹头手法伺候得熨帖松快极了。 时隔好几年再次享受到班长的专属吹头发服务,有种时过境迁但人依旧的幸好跟幸福。 可吹着吹着,渐渐就不大对劲了…… 随着班长那带了点薄茧的修长手指,在他发间温柔地一次次穿过,时不时还力道适中地帮他按摩一下头皮,按摩着按摩着,他被按过的头皮忽然就跟着酥酥麻麻了起来! 就连被班长手指轻柔抚过的发丝,好像也跟着酥酥麻麻了起来! 然后……然后他的心就也跟着不受控地起了阵阵酥麻之意,班长那只手就跟带了电似的,手指每抚过他的一寸发丝,每碰触到他头顶的一寸区域,他就跟受惊的兔子般,全身过了电似的! 这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而且……周宇宁有些羞赧地抿了一下唇,他身体还起了些别的反应…… 他如今可不是纯情得近乎无知的男高中生了,他已经是一枚成熟的男大学生了,当然知道那些反应意味着什么,没法将一切的敏感和不对劲都归咎于今晚喝了酒的缘故…… 毕竟在班长扶过他的头给他吹头发之前,他的身体还好端端的一切正常呢! 好在班长在身后看不到他的表情,更看不到他藏在被子下的身体变化……周宇宁强行压抑着身体的不对劲,暗暗松了口气。 “好了。”程砚初将吹风机一收,大手呼噜了一把周宇宁满头蓬松松的狮子狗乱毛,以指为梳给他简单梳了一下。 周宇宁脖子一缩头一偏,避开了他的直男梳头法,呲溜一下钻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两只狗狗般圆溜溜的黑葡萄眼,看向他的小眼神乖得不得了,“我困了要睡觉了,你快洗澡去吧!” “好吧,你好好睡。”程砚初被他这副“已经躺好了”的乖模样萌得心肝儿又是一颤,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发顶,给他掖好了被角,才去浴室洗澡了。 这个澡他洗的时间稍微有一丢丢长。 长到他终于从浴室出来时,在被窝里卷来卷去的周宇宁等他等得真要差点儿睡着了。 “还没睡着呢?”程砚初呼噜了几下自己刚吹干的头发,踩着棉拖鞋走过来,弯腰朝床上被窝里的人一瞄,“还是被我吹头发吵醒了?” “没有被你吵醒,我等着你呢!” “等我?”程砚初抬手摸了摸耳朵,耳根子它好像忽然又有些发烫! 第164章 第 164 章 春光乍泄神魂颠倒 “等你看生日礼物啊, 你忘了?”周宇宁拿幽幽的小眼神儿瞅着他。 “啊!对!”程砚初摸着耳朵笑了起来,“这哪能忘!” 他一回身,就一眼看到了对面自己那张床上静静躺着的一只塑料袋装着的一包东西。 熟悉的塑料袋, 熟悉的宁宁送礼物风格。 “都帮我拿出来了啊!”程砚初笑着将那包东西拿起来, 迫不及待地想凭手感先判断一下里面是什么,回身对周宇宁笑,“我还打算你睡着了我自己去你书包里找出来看呢。” “那得让你这个寿星多孤单啊。”周宇宁盘腿坐在被窝里,藏在被子里的手悄悄对着手指,“让人孤孤单单地拆礼物, 可不是小爷我送人礼物的风格。” “可惜没找个礼品袋装着, 包上层礼品纸打个蝴蝶结啥的也好, ”周宇宁说, “不然在KTV我也能当场把礼物亮出来了。” 这意思是说, 他没把给他的生日礼物好好包装一下,就这么随随便便拿出来,让人看见只是个朴实无华的塑料袋装着的不好!一点儿都没有生日礼物该有的氛围跟逼格。 怪他大意了,从前每次跟班长互送生日礼物都是他俩私下里送的嘛, 没当着别的同学面儿, 一贯重里子不重面子、万事讲究个实惠的他,就只追求礼物本身的质量跟精致好看,没追求过外包装的精致好看。 给班长的生日礼物从来都是拿塑料袋子随手一装。 此刻周宇宁竭力为自己找补——没当场拿出礼物不是他在班长室友们一堆土豪礼物面前犯怵了露怯了,只是塑料袋子严重拖了它的颜值后腿! “我是不知道你室友们会忽然呼啦啦冒出来,不然我早盛装打扮它了。” 虽然在学校外面礼品店让人拿礼品纸简单包一下就要“敲诈”五块钱巨款!那他也会豁出去的! “哇!这么多!有好几件?!”程砚初从朴实无华塑料袋里翻出好几样东西——一件轻薄毛衣,一件学院风针织背心马甲,还有一条米白色薄款围巾。 他立刻把围巾朝脖子上一围,“暖和!” 又手忙脚乱把针织背心往身上一套,“潮范儿!适合我!我喜欢!” 啪地朝周宇宁竖了个大拇指, 程砚初满脸都是笑,“宁宁品味就是好!织衣服的手艺更好!” 这件针织背心织的呦,深得他的心! 又把毛衣也套身上了,程砚初两眼里都是满得要溢出来的欢喜,“毛衣真软真漂亮!” “这次礼物怎么这么多!”他忍不住欢欣雀跃地问周宇宁。 此刻的程砚初,完全不似别人眼里受“九亿少女”追捧的校园男神,倒像个一下子收到一大堆礼物的小孩子,这个也喜欢,那个也心爱,这个也要抱着,那个也舍不得撒开手,简直要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晕了头! 别说什么遥不可及的学神男神了,他完全就乐成了一个不值钱的傻憨憨! 他这傻憨憨的一面,从来只有周宇宁见过。 说出去都没人信,家境优渥啥都不缺、看起来完全不会被任何东西轻易打动的程男神,也会有笑成这样不值钱的时候呢。 “一共三年的生日礼物嘛。”周宇宁坐在被窝里,捧着脸喜滋滋地看着他,“今年和去年前年的,都要补给你嘛。今年的是毛衣,去年的是围巾,前年的是针织背心。” 考虑到南方冬天比北方暖和得多,高二那年他给班长织的是针织背心,连同高三那年的也一并提前织了出来,是轻薄款的围巾。 当时他满心想着坐火车去海湾看班长的时候,正好可以把生日礼物一并带过去给他。 让班长可以在遥远的他乡戴着自己织给他的围巾,穿着自己织给他的背心,就好像两个人从未分开,好像自己仍在他身边陪着他一般。 但这些小心思就不用告诉班长了,周宇宁只指给他看哪样是哪年的礼物。 不过他不说,不代表程砚初就不晓得了。 一米八八大高个子立在床前的程砚初,眼眶早发红了,摸着针织背心的手忍不住微微发着颤,怕被宁宁发现,急忙背过身微仰起头拼命眨眼,将眼里汹涌上来的热意都拼命眨了回去。 周宇宁一点儿没发觉他的异样,还拍了下床翘着脚脚自顾自说:“但后来别人又告诉我,这边儿冬天也有蛮冷的时候!最冷的时候坐在教室里冻手又冻脚,浑身冷得直哆嗦!所以今年又给你织了毛衣。” 他着重解释一句,今年生日礼物跟高一那年撞衫了——高一他送给班长的就是一件亲手织的毛衣嘛,但这可不是他偷懒不琢磨新的礼物,完全是因地制宜灵活运用! 这次的毛衣也稍微偏轻薄款,不是北方那种厚重款,既能扛得住南方最冷的时候,又整个冬天都能穿,帅气又实用。 程砚初马上转过身朝他显摆身上的毛衣,“正合身!” 周宇宁唇角就得意地扬了起来,“那是!怕你又长高了穿不下,我特意织得大了些,这款马卡龙色的毛衣版型宽松些更好看。” “不过……”周宇宁手弹下巴一蹙眉,“是不是还不够宽松?好像稍微紧了点儿……” “不紧不紧很宽松!”程砚初马上摇手说,“我是里头套了背心,你等我把背心脱下来再给你看看,很宽松正合适!” 等他脱了毛衣又脱了里面的针织背心,两个憨憨这才发现,天呐,他里面还穿着浴袍呢! 怪不得看起来哪里怪怪的很臃肿! 不是,穿着浴袍他是怎么又套进去的背心加毛衣! 他们两个还愣是没一个人发现,没一个人反应过来! 周宇宁噗嗤一乐,瞬间笑了个四脚朝天! 程砚初也撑不住,俩人齐齐乐成了两个大傻子。 情急之下,程砚初将身上裹着的浴袍一把脱了,赤着上身套上了宁宁亲手织给他的毛衣。 对面床上盘腿坐那儿还在笑的周宇宁,就猝不及防地欣赏了一波主动送上门的男色! 班长那白得发光、胸肌腹肌过分诱.人的年轻大男孩的美好肉.体! 那可以媲美男模运动员、让人斯哈斯哈疯狂想要上手摸一把的完美身材! 简直春光乍泄般,将直面美色的周宇宁轰了个小脸爆红神魂颠倒! “合身,太合身了!”这回没有浴袍的拖后腿,套上毛衣一秒衣服架子的程砚初喜滋滋地转过身来显摆给他看。 今年生日宁宁一如既往地给他织了专属爱的毛衣,这说明在宁宁心里,对他的爱从未减少过一分! 这件毛衣就是宁宁对他爱的剖白! 这让终于表白成功美美抱得宁宁归的程砚初,在这个意义如此非凡的夜晚,心头如何能不激动狂喜火热又滚烫! 他感觉自己当真要被幸福砸晕脑袋了。 “上身软和不?”周宇宁从被窝里伸出手,脸上红晕还未退却地在他毛衣上摸了摸。 “软和!”程砚初朝着他笑,笑得有些傻,“你给我织的毛衣都软和。” “软和就好。”周宇宁放心了,“南方这边儿潮,可得穿轻盈软和些的才行。” 所以这件毛衣没有以前在东北织得那么厚,更适合南方,适合冬天最冷天也只有两周左右的白鹭市。 “这回怎么没织圣诞色的?”程砚初一转头又将针织背心给套上了,摸着身上的毛衣+背心两件套爱不释手。 从前周宇宁给他织的围巾毛衣手套都是圣诞色的,宁宁对圣诞元素情有独钟,他也是,他俩都一直觉得圣诞元素跟下雪的冬天更配,正好他生日又是圣诞节嘛,超级无敌应景。 “现在流行马卡龙色嘛。”周宇宁捧着脸,懒洋洋地欣赏着眼前宽松两件套任性混搭竟也出奇帅气撩人的美男子,“我也要让你穿上马卡龙色,咱也赶赶时尚潮流。” “不过,”他眼睛愉悦地一弯狡黠一笑,“我到底忍不住,有偷偷在毛衣小细节里安插了几处圣诞元素,你找找看,看你找不找得到。” 他两手托着腮,眼睛亮闪闪的,一副“快找快找!”的满眼期待。 程砚初立即就来了兴致,马上脱了针织背心,在身上毛衣上四处翻找了起来。 就说嘛,宁宁送他的礼物,每次都花了心思的,每次都藏着别出心裁出其不意的小惊喜,从来不会简简单单让人一眼看穿,这也是他从小到大都对且只对宁宁送的礼物最期待最惊喜的原因之一。 程砚初很快将几处圣诞元素找了出来——有缝在里边袖口的袖珍圣诞麋鹿,有藏在腰侧处的小小一只迷你圣诞雪人,连只有照镜子才看得到的背后一处雪橇上的小小圣诞老人都被他找到了! “果然观察入微心细如发!”周宇宁狂竖大拇指对他发射彩虹屁。 “承让承认!”程砚初抱拳回礼粲然一笑,被他俩这重拾的旧日小情趣烘得心头甜甜暖暖的。 这种幼稚的小情趣,也许在别人看来会嗤之以鼻,好像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但他俩从小到大一直玩得不亦乐乎,乐此不疲。 到了头发都花白牙齿都掉光了那天,程砚初心里默默地想,我们俩还要一直一直玩这个幼稚小游戏,一直一直玩下去,玩到地老天荒。 看见程砚初将他白天里面穿的那件黑色针织衫一把塞进书包,动作里带着毫不留恋将其打入冷宫的无情气魄,团在床上的周宇宁又忍不住噗嗤一乐。 “我明天要穿这件马卡龙去上课。”程砚初对他回身一笑朗声宣布,俨然有了马卡龙毛衣这件新宠,立即不要黑针织衫那件旧爱了。 “你这可真是……”团成聪明一休的周宇宁摇头晃脑地调侃他,“有了新欢就抛了旧爱啊!” “说什么旧爱。”程砚初弯腰捏了把他的脸,双手捧起他的脸揉了揉,“不是你织的,都只是临时御寒的衣服罢了。” 随手皆可抛。 只有你织的,才是我的心头爱。 周宇宁秒懂他的画外音言外意,立即得意地翘起了jiojio,心情好得不得了。 班长的情话真是说得越来越有水平了,总是能被他张口即来又留有余白的情话哄得周身熨帖身心舒畅呢! “那就直接穿着去叭!”周宇宁点头批准,“我都下水洗过了。” 不只洗过,他还偷偷穿过…… 毛衣也好,针织背心也好,周宇宁都有在放学回到家里的寂寥夜晚里,在每一个疯狂想念班长难以入眠的夜晚里偷偷上过身,还偷穿了不止一次。 在天各一方见不到人也摸不着人的日子里,他全靠着跟班长相关的东西睹物思人以解相思,包括他买给班长的那只大肚弥勒佛水瓶,包括跟班长一对的漫展水杯……当然也包括织给班长的这两件毛衣背心。 尤其是这件马卡龙毛衣,每次穿上它,就可以假装自己正被班长拥抱着,暖乎乎的毛衣带来的包裹他周身的暖和温度,就好像班长拥着他的温暖怀抱。 每次穿上它,都可以假装一下千里之外的班长还陪在他身边…… 他靠着那样虚妄短暂,肥皂泡般一戳就破的满足与快乐,捱过了一个又一个没有班长在身边的日子。 如今终于好了,班长又可以穿上他亲手织的毛衣了! 他又能亲眼看着班长穿上他的毛衣,还显摆给他看的臭屁模样! 真好啊。 正这么美滋滋地陶醉着,团坐在被子里的周宇宁忽然被迎面而来的一个马卡龙色的怀抱给紧紧拥住了! 拥着他的双臂越收越紧,将他整个人紧紧地抱在怀中。 这次包裹住他周身的温度,不再是毛衣带来的稍纵即逝的虚妄幻想,是真真切切的他爱着的男生怀抱的温度,是他最思念最眷恋最渴求的怀抱的温度。 “我好开心。”程砚初下巴埋在他肩窝里,闷闷的声音擦着他耳垂低低传来,震得他胸腔发颤。 脸也摩挲着他的耳垂,在他脸颊上一下下轻轻蹭着,轻柔眷恋满怀依赖,像只急需要人安慰的大号毛绒绒。 大毛绒绒的声音渐渐哽咽,“开心得……不得了。” 周宇宁回抱住他的班长,双臂也越收越紧,像要把他就这么用力抱紧,抱紧了一辈子不放手。 有晶莹滚烫的水滴不受控地夺眶而出,轻轻滑过他的脸颊,他抱着紧紧拥住他的大男孩颤声轻轻道,“我也是。” 第165章 第 165 章 胸膛相抵十指交握,一…… “逮住你了!”小作精一把拿住清早狗狗祟祟潜回宿舍的周宇宁, “说,昨晚是不是跟你初恋去外面过夜了呀!” 小作精搓着手拉长着音一脸淫/笑,“你们有没有——” “没有!” “你知道我要问什么呀就说没有!” “不管你问什么都没有!” “真没有?”小作精明显不信, “如此千载难逢的圣诞夜小情人节, 你们孤男寡男共处一室的竟然——唔唔!” 他的满腔熊熊八卦被一根油条封了嘴! “就知道你们肯定又起不来买早餐,”周宇宁笑眯眯地朝他手里又塞了杯豆浆,“我贴心吧?不用谢!” “有我的吗有我的吗?”大头顶着鸡窝头从洗漱池嗖地探出来一个头。 “有!都有!”周宇宁心情很好地拍了拍他带回来的一桌子早餐。 “够意思宁宝!”浩子猴子似的从上铺蹭蹭爬下来叼走一个饼,“明儿你早饭包我身上!” “哪轮得着你!”小作精咬着油条顺手拍了下浩子狗头,朝周宇宁飞了个wink, “这以后是不是早饭都跟你男朋友一起了?我们都抢不着跟你共进早午晚餐的机会了呢!” “诶呦!”大头又探出来一个头, 大惊失色, “那是不是他男朋友再给他捎蛋挞提拉米苏芝士小蛋糕什么的, 我们再也蹭不到了!” “废话!”小作精幸灾乐祸地白了他一眼, “以后不用转交了,当然没有你这个中间商大赚特赚甜食的份!” 大头立即嗷呜一声:“补药啊!” 已经输了赌/约赔个精光不说,从此还痛失甜食!小情侣虐狗真是够够的! 周宇宁被他们逗得不行,刚要说话, 一眼瞥见他桌上一堆圣诞苹果旁边静静躺了一大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 “这谁送的?”他拿起这盒超大盒的费列罗, 下意识瞅了眼袋子里从班长那儿带回来的另一大盒费列罗,天啦噜,这么多可吃不完呐。 “你那竹马林榆送的!”小作精又屁颠屁颠凑了过来,“昨晚送来的,你不在,他就放你桌上啦。” “好家伙送这么一大盒!这一个月也吃不完吧!” “哎,你的林竹马也真是痴情啊。”小作精啧啧,“我怎么就没有一个这么痴情的竹马呢?你一下有两个!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啊!” “哎干嘛?你不会要把巧克力还回去吧!” 周宇宁一点头。 “别啊!那不是更伤他的心了吗!”小作精一把拦住他,“本来跟你就没希望了, 已经心碎圣诞节了,这下连礼物都要被退回,这要是我简直伤心太平洋了啊!” “听我的,不能还,你那林竹马一看就是个懂事儿的人,收下是珍惜人家一片心意,还了就伤感情了。” 好叭,周宇宁想想他说的也有道,林榆是个很好很好的朋友,他很珍惜这个朋友,也早已跟对方说清楚了,他绝不想伤害到这个朋友。 就等以后找机会还他别的东西吧。 “跨年夜你们都打算怎么过啊?”一回神,小作精已经在呼朋唤友计划着跨年夜,眨眼间他们五个人已经决定好了当晚要一起去嘉庚广场,凑学校跨年晚会的热闹! “我呢还有我呢!”周宇宁急道,“你们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有男朋友的人还参加什么跨年晚会!”五个人一致拒绝了他,“这是我们单身狗的抱团联欢,有男朋友的校外过马路,过你们的二人世界去!” “去观音山海滩看跨年烟火吧,多浪漫啊!”小作精朝他眨眨眼,“看完就别回来了那么远,小情侣继续浪漫去吧,有三天的元旦假期呢,好~好~浪~漫!” “我不!”周宇宁红着脸倔强道,“我要跟你们去广场看晚会!” “三天假期还得复习看书呢,一分钟都不能浪费,谁要跟他浪漫……” “什么浪漫,只会影响我学习的速度!” 室友们相视挤咕眼儿,全都笑出了声。 为宁宁男朋友鞠一把泪,他男朋友眼中只有学习昧有他! 跨年夜这天晚上,周宇宁果然背着书包准时出现在了嘉庚广场,挤在乌央央的人群里,等着跟室友和全校同学一起过这个正直无比纯洁无比的跨年夜。 只是挤着挤着,身边不知何时挤来一个熟悉无比的人,把他的手往热乎的兜里一揣! 像从前无数次一样。 周宇宁嘴角一扬看都不用看,也像从前无数次一样,被揣过去的手指自然跟对方十指交握。 握得坦荡,握得从容,握得大胆,握得肆意,再不用怕哪个路过的老师路过的同学窥见他们藏在衣兜里不能为人知的亲密。 更过分的,周宇宁还身体一偏,堂而皇之将脑袋靠在了班长的肩膀上。 就是这么的有恃无恐。 身边人声鼎沸,人挤人人挨人,在这个特殊的寒冷夜晚,在这个旧一年的尾声新一年的开端,甭管认识不认识的全都人群里挤作一团亲亲热热的,但都亲热不过他俩藏在兜里十指交握的手。 冬日的冷空气在人群里游蹿,周宇宁小脸冻得红红的,手心却越发炽热滚烫。 欢乐的乐曲旋律在夜空中飞扬,周围的人都在大声跟着唱,周宇宁满脸带笑,也在小声哼唱着,唱的词儿却跟别人都不一样。 人群喧嚷嘈杂,没人听见他唱的什么,除了程砚初。 “……人声鼎沸有了你,我再不怕孤单。” “这样的瞬间不用想你在身边,你就在我身边……” “你在我身边,我再不怕人群孤单,人声鼎沸时的想念……” 交握的手一下温柔地握紧,程砚初眼角微湿微偏过头,气息交缠,心灵相通。 “你在我身边……”和着一样的调子,他磁性的嗓音低低响起,默契如从前千百次一样,唱响他心底千百次的思念。 “我再不怕众里寻你不见的苦涩,只影向谁去的鼻酸。” “不用对着书信表达千分之一的想念,想你就能见到你,你就在我身边……” 两颗贴近的心动如擂鼓。 周围如此嘈杂,唯他们的声音如此清晰。 “十!九!八!七!……”广场上空出现巨大的倒数计时,人群在一齐热烈地喊。 “三!二!一!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周宇宁也对程砚初激动地喊。 “新年快乐!”程砚初欢喜的眼眸里都是他的倒影。 “是真的新年快乐,”周宇宁吸了吸鼻子,“新的一年快乐,新一年快乐吖,男朋友!” 周围人不明觉厉,只以为他激动傻了车轱辘话翻来覆去,只有程砚初懂他重复的“新一年”未竟的含义。 这是只有他们俩才懂的“新一年”,对于他们俩意义非凡的新一年。 “新的一年快乐,新一年快乐,男朋友!” “寒假你跟你男朋友回家吗?”小作精收拾着行李箱问周宇宁。 “当然,家里下雪了。”周宇宁望向窗外南国依然油绿的绿树,眼睛一弯,“期待回去赴一场鹅毛的盛宴。” “那你这些天是不是要先住去你男朋友寝室了啊?”小作精朝他挤咕眼儿,“学校可不允许落单住宿,都要集中住宿的!” “当然!”周宇宁耳朵尖儿一红,“不跟他住跟谁住。” “那你俩要睡一张床吗!” “当然不!那不挤死了!” “你怎么也上来了?”周宇宁瞪圆了眼怒撵某只黏上来的大狗熊,“挤死了!快下去!” “不要。”大狗熊咻地就钻进了老婆的被窝里,耍赖,“天儿冷,挤挤暖和。” 还作势冻惨了似的搓着手。 “真有那么冷?”周宇宁斜眼看着他。 “真有。”程砚初朝老婆身边又拱了拱。 就是要跟老婆贴贴! 哼哼,不就是要贴贴,周宇宁好笑地白了他一眼,诡计多端的男朋友! 刚躺进被子里,一双手已经下意识伸过来揽住了他的后背。 这个下意识的保护动作,令两个人同时睫毛一颤。 无数过往碎片飞至眼前,阔别两年又如何,习惯入骨髓的动作没有丝毫改变。 周宇宁朝大狗熊的怀里靠了靠,大狗熊迅速收紧了搂着他的双臂,将人拥得更紧。 有什么话想说,在这样安静如水的夜里,在这样熟悉的温暖怀抱里。 周宇宁的嘴巴张了张,却又闭上了。 算了,有满腔的话想说,都不知要先说哪一句…… 他朝人怀里惬意舒服地又蹭了蹭,这样温暖的怀抱这样幸福的夜适合哝哝低语,也更适合温柔相贴,做一个温暖的梦。 睡着睡着周宇宁习惯性地翻了个身,刚一翻身,身后的大狗熊立马黏了上来,温热的胸膛贴上他的背,从背后将他紧紧拥住。 “这样更安全。”程砚初的嘴唇贴在他耳畔,一只手搂在他腰间,“怎么都掉不下去了。” 这句话周宇宁听得含含糊糊并未听清——刚刚大狗熊也不知是故意还是坏心眼儿地贴着他耳朵说话时,呼出的气流早令他的小心脏酥麻一片,哪里还顾得上听他说了什么…… 此刻他的肩膀抵着班长的肩膀,后背紧紧贴在班长坚实而温热的胸膛上,这个拥抱是如此结实如此紧密,紧密得周宇宁小心脏不住怦怦狂跳! 一边跳又忍不住抿着嘴偷笑。 抱得这么紧,掉是肯定掉不下去了……想掉都掉不下去呢…… 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背后的大狗熊又贴着他耳朵轻轻来了一句“我要抱紧你,一辈子都这样抱紧你。” 嘿呀!周宇宁身子一颤,忍不住朝前缩了缩——不知道他这样低磁性/感的声音会让人耳朵怀孕吗?! 还老这么故意坏心眼儿的贴着他最敏感的耳朵说话,真是…… 谁知他才刚朝前缩了这么一下下,顶多才拉开一公分的距离?大狗熊马上从他背后又紧紧抱了上来! 抱得密不透风严丝合缝,像个生怕被他丢掉的小孩子,只有这样一把子熊抱住才能安心。 周宇宁连忙伸手,在搂着他腰的手上安抚地拍了拍,立刻被那只大手反握住了。 但周宇宁是谁啊,其手跟主人一样调皮,一下子皮劲儿上来了,眼珠儿狡黠一转,触角似的悄咪咪探出两根手指,在那握住他的掌心里小猫爪挠人似的轻轻挠了挠! 大手果然生痒!微微松开一瞬! 正待要捉住那调皮的小猫爪酱酱酿酿一番,怎料小猫爪先声夺人,趁人没反应过来,已经与那大手温柔地十指交握。 窗外有夜风呼啸,吹得宿舍玻璃阵阵作响。 到底是冬天,凉意开始沁骨。 屋内不像东北有火炉取暖,阴冷的南方全靠一身正气哆哆嗦嗦御寒。 不过被窝里相拥的两个人丝毫未感觉到寒意。 胸膛相抵十指交握,是一室的温暖如春。 第166章 第 166 章 我们在一起才能共生 大年二十七的傍晚, 由白鹭市开往东北的长途火车准时出发,火车上挤满了归心似箭的打工族跟学生仔,喧闹的车厢里充斥着回家过年的欢欣跟喜悦。 周宇宁夹在人群里, 捧着瓜子乐颠颠听着别人热火朝天地聊天。 “像不像我们初三毕业那年暑假, ”周宇宁胳膊肘一碰程砚初,“坐着火车去星海?” “嗨呀想起那次旅游就好怀念啊!他们肯定也想死我们了!”周宇宁磕着瓜子小嘴叭叭叭,“你没见大卓天天在球球上蹦跶的,一天恨不能蹦跶八百遍,一个劲儿说咱们怎么还没回去还没回去!” “还说他日日对咱俩翘首以盼望眼欲穿, 都要成望夫石了哈哈哈!” “还是大壮和孟孟他俩矜持内敛, 只每日一问啥时回去, 多余表情一个没有, 不像大卓从早到晚表情包刷屏, 我流量全让他给劫持走了!” “孟孟?”程砚初好似终于从老僧入定中被唤回魂,表情微醋,“你啥时叫他叫得这么亲热了?” “咋?”周宇宁斜眼一瞥他,“你有意见?” “小的不敢。”程砚初一秒认怂, 赶紧给炸猫儿顺毛儿, 没忘讨价还价,“那你都叫他孟孟这么亲近了,是不是也该给我换个亲近点儿的称呼啊。” 老是“班长”“班长”的,普通同学叫他也是“班长”,老婆叫他也是“班长”,这丝毫听不出来亲疏之别嘛! 比起“孟孟”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周宇宁不接他的茬儿,只磕着瓜子问:“你刚才跑去哪儿游魂啦,跟你说话都不。” “哪有不,”程砚初忙说, “我都听着呐。” 只是根本没法附和,这次坐火车跟他们当年去星海那次哪能比。 那次是出门玩儿,从他们那儿到星海火车只用一宿,一宿的硬座尚且坐得他们腰酸背痛,更何况这次是从南到北跨越了大半个中国,一天两宿三十几个小时的硬座啊! 还赶在过年这个节骨眼儿,车上人挤人,更加难熬。 他原本打算的是趁假期留校外面打工赚点儿路费,跟宁宁坐飞机舒舒服服地回去,宁宁还没坐过飞机呢。 结果人算不如天算,他赚到手的钱愣是没够两张飞机票。 何止没够飞机票,连退而求其次的两张卧铺票都没够。 程砚初生平头次如此痛恨自己,怎么赚钱的能力这么差! 连给老婆买张飞机票都做不到! 宁宁打上火车后还怕他心里难受,一直作出兴奋雀跃的样子,好像想方设法维护那些没用老公面子的贤惠老婆一样,更让他心疼愧疚无地自容。 “我才没有故作高兴。”周宇宁洞穿他心思般的说,“坐火车本来就挺开心啊,跟着火车晃晃悠悠,一路从南开往北,多浪漫啊!” “这难道不像坐着火车长途旅行?” “这样多好,坐飞机我还怕晕机呢!” “不就是被家里经济封锁了嘛,有什么怕我知道的。”周宇宁一拍他肩膀豪气道,“男朋友养你!” “只不过嘛……”他挠了挠脸蛋儿,“男朋友我现在也是个穷光蛋……”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笑了起来。 随着在火车上呆的时间越长,车厢里的人都渐渐失去了最初的欢欣跟喜悦,到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打牌的都倦怠了,大家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的内容都变成了抱怨坐长途火车真特么熬人,还有频频看手表倒数还有多少个小时才能到家啊。 可惜火车上的时间似乎过得异常缓慢,看几十次手表了还没过去半小时! 真个度日如年。 更要命的是还总有小孩子狼哇哭的声音搅动着人群焦躁难耐的神经,小孩儿的父母骂一阵,周围好心的人劝一阵,七嘴八舌说是不是饿了渴了,给他弄点好吃的,拿个玩具玩一玩,这么小的孩子坐这么久的火车也真是受罪啊……然后周而复始。 到后来劝的人都没心情劝了,嚎啕哭声蔓延在车厢。 周宇宁的心情似乎依然没受什么影响,程砚初在看书的间隙偷瞄他,他抱着手里的小说看得津津有味。 中途还吃了几个清香的橘子,揣着橘子和奶糖去哄了两回爆哭的小孩子,头次见效,第二次就失灵了,还被暴怒的小孩子踹了好几脚,只好抱头悻悻而回。 程砚初怒了,抓了一把巧克力,要去会会那踹了他老婆的熊孩子! 去了没两分钟,也是悻悻而回,带着毛衣上多出的好几个小脏鞋印,把周宇宁乐得嘎嘎叫。 车窗外一路风景变幻,渐渐麻木枯燥,夜幕降临时,周围熬得油光满面的人们泡桶面的动作都开始变得生无可恋。 独他俩这对清澈的男大,嗦着桶面还嗦得津津有味。 “你俩是真爱吃桶面啊。”旁边一三十多岁男士忍不住说,“都吃不腻吗?这桶面吃得我都恶心了。” 俩男大抬头冲人一笑,笑而不语。 他们哪里知道,桶面里有他俩多少珍贵的过往,甜蜜的回忆。 有情饮水饱,有情桶面也变得美味。 “最烦过这晚上了,”有人烦躁道,“上个厕所都费劲!” “可不是嘛。”接话的人瞥了眼那边黑压压坐了一地横七竖八将过道堵得水泄不通的人群。 上厕所都过不去,膀胱都要憋炸了! 还得落人家一通抱怨,口舌官司都扯不清! “哎,都不容易,熬完这宿就好啦,明儿就到家啦!” “你跟阿姨说我们的事了吗?”惴惴不安的程砚初拖了一路,终于鼓足勇气问周宇宁。 他是打多早开始就死乞白赖要跟着宁宁回东北,可带他回家过年会不会…… “当然,放心。”周宇宁给了他个安抚的眼神,“都跟我妈通好几遍电话了,她说欢迎带你回家过年!” “就瞒着老登就完了,在他们面前咱俩就还跟从前一样,别露马脚就行了!” “好!”程砚初大大松了一口气,乖乖点头。 “感谢阿姨同意,”他压着哽咽小声反复喃喃,“阿姨能同意真是太好了,阿姨真好。” “嗯嗯!”周宇宁心虚地别开头。 “到底带他回来了。”周妈妈看都不看周宇宁,“你都先斩后奏了,还来跟我说什么!” “你们谁我都管不了,你眼里都没我这个妈,还一遍遍地来叨叨啥!” “妈!——” “就非跟他在一起不可吗?!”周妈妈满眼血丝瞪着他。 “非跟他在一起不可。”周宇宁定定回视。 “曾经我以为我离了他也能照样好好地活,不应该因为失去月亮而错过群星,爱情远没有我的人生重要,比起爱别人我应该更爱自己,这才是最智最正确的。” “可后来我发现我做不到。” “曾经放手是因为我的不自信我的怯懦我的不勇敢,我自以为是的为了他好为了我们好为了所有人好。” “跟他两地分隔见不到面摸不着人的日子里,因为全世界的反对,因为时间和距离,恐惧与日俱增,最终模糊了现实。” “可从再次见到他我就知道,我那些恐惧都不是现实。” “我不会再放手了,我会牢牢抓住他的手,永远不会再因为任何原因放弃他伤害他。” “妈,我离不开他,他也离不开我,我们就好比一对连体婴,早已长进了对方的血肉里,共享身体与骨骼,我们在一起才能共生,强行分开我们太残忍,只会两个都活不了。” “妈,我们早已是对于彼此而言,携手共度余生的唯一的那个人,破除万难我们也要厮守在一起。” “可人家妈不会同意!”周妈妈转身反手抹了把眼泪,“人家是什么家庭!人家那妈是什么人!我跟你说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遍了,就算我豁出了这老脸不要我同意你们在一起,人家妈也不可能同意人儿子断子绝孙!” “到时他妈得怎么报复你啊?得怎么对付你啊?”周妈妈一把攥住了儿子的手,“你吃的亏还不够多吗,你怎么就不想一想!” “以前人家顾及着你还是个孩子还手下留情,你要真把人给得罪惨了,让人家恨毒了你,那那个女人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就为了跟他在一块儿,你要赌上你的整个前途跟一辈子吗!” “我不怕。”周宇宁安抚地拍拍他妈妈的手,“班长也不可能由着他妈伤害我,他会保护我的,至少他妈绝不会杀到咱家来告诉老登,不会以任何方式捅得此事人尽皆知让老登知道,这是底线,班长跟我保证过的,我相信他。” “除此以外,她要怎么对付我,我都不怕,她尽管来。” “那就随你去吧。”他妈颓然地松开手,“你爱怎样就怎样吧,好话赖话说了一万遍,我劝不听也管不了,一颗心操碎了也没人听,那你就爱咋咋地吧。” “以后你是死是活我都不管,管不了,更不管你跟男的还是女的在一块儿了,你自己鬼迷心窍非要往这条死路上走,那你就自己好自为之吧。” “叫你那班长也别再往我跟前凑,别老要跟我说什么保证什么的,我不想听。” “允许你们在家过这个年是我最后的底线,过完年赶紧滚,跟你班长赶紧滚,你们爱去哪去哪。” “在家这两天你们给我装好了,别叫亲戚邻里的知道,我丢不起这个人,更别叫你爸知道。” 说完他妈哂然一笑,“知道也没啥,就全家一起死呗,我也活够了,成天受这活罪是干啥!” “我命苦啊,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成天叫你们逼得都没活路,一个两个都来逼我不让我活啊……” 说完这句,他妈就一摔手出去了,再没跟周宇宁讲一句话。 第167章 第 167 章 新年快乐,男朋友!…… “哎呦!这不是小程吗!” “王奶奶!”程砚初跟王奶奶热情打招呼。 “有好几年没见这孩子啦!都变样儿了, 更俊啦!”王奶奶拉着程砚初的手上下打量笑出了一脸褶子。 “个儿也更高了啊!”徐破烂儿徐阿姨磕着瓜子坐炕上笑吟吟的,“从前就高,这又窜这么老高, 这孩子吃啥长大的!” “五官也长开了, 大人样儿了!这要街上走对面儿我都不敢认!” “你上哪儿去了啊,”王奶奶拍着他的手,“咋都不来他家小卖店了!我记得打小你跟他家宁宁最好,到哪儿你俩都形影不离!” “人家孩子上学忙,哪能天天来。”周宇宁妈妈笑着接口。 “可不是, 哪像咱们成天闲得没事儿干。来上炕坐啊!”徐阿姨挪着屁股给王老婆子让了个地儿, 招呼着人上炕。 “不坐啦。”王老婆子去柜台那边笑呵呵的, “孙子们都回来啦, 管我要雪糕要桃罐头呐, 老婆子可没空跟你闲磕牙!” “哎呦呦!孙子回来不得了了,你赶紧家去吧,明儿别来了!” “明儿大年三十了,当然不来了, 有的忙活呢, 得在家一大家子团团圆圆吃年夜饭呢,还来什么来!” 程砚初听着她们熟悉的插科打诨,在一旁也跟着笑。 “走,咱上街买对联去!”周宇宁过来一撞他肩膀。 “快上街买去吧!”王奶奶回头朝周宇宁他俩笑,“回来赶紧给你妈贴上!这下妥了,今年又有俩大小伙子给你妈贴对联了,赶上有俩儿子啦,省得你爸又发火,你爸那脾气啊, 哎呦呦……” “来脾气他也得贴!”周妈妈在那边接话,“还能年年都有人给他贴?那是别人家儿子又不是他儿子,人家就今年来……” 周宇宁早已经拽着程砚初出门了。 “王奶奶跟徐阿姨都没变样儿!还跟从前一样!”出来程砚初就高兴地说。 “才两年没见当然没变样儿啦,”周宇宁好笑道,“你当是十年八年沧海桑田呐。” 是啊,才两年,程砚初也笑,可他心里却像过了十年八年,恍如隔世般,再次见到老熟人们好亲切好亲切。 “没看见张叔李叔呢,还有陶大伯。” “晚上你就见着他们啦,一准儿又来卖店坐一炕看春晚啦。” “还跟从前一样,家里吃完饺子看前半截儿,来卖店看后半截儿是不?”程砚初笑着问。 “对头!” “李叔还爱在炉子上烤橘子皮吗?” “那必须的!陶大伯也老惦记着来烤地瓜呢!” “年年说,说得热火朝天,年年也没见着他们真烤上地瓜!” 两人相视都笑出了声。 真好啊,大家都没变,大家还在一块儿。 “我看对面刘姨的磨米场还开着呐,跟之前一模一样的门脸儿。” “是啊,去年董姨还说,她家磨米场能开一辈子,啥倒闭了磨米场也倒闭不了。” “对啊董姨!”程砚初忽的想起来,“她家台球厅还开着吗?” “关门啦。现在网吧满大街,想玩什么游戏没有,打台球的人也少了,她家那老掉牙的游戏厅台球厅早就没人去了,撑到去年,关门了。” “哦。”程砚初声音里有些失落。 周宇宁心里其实也有点失落,虽然那游戏厅他没怎么去过,不太喜欢里面鱼龙混杂,好像三不五时小混混们就能干上一架,那种混乱而危险的感觉。 但网吧的飞速崛起游戏厅的没落,却代表着他们九零后童年时代的终结,代表着八零九零后童年和青春回忆的终结。 是一个时代的终结。 时间的车轮滚滚向前,过去的东西都要一一掩埋在过去,被取代,被遗忘,最终彻底消失无踪无人记起。 这没法儿不叫人伤感。 “管它关门不关门的,他们大家伙儿还凑在我家卖店呢,”周宇宁小脸掩在围巾里朝程砚初笑,“跟之前一样热闹!” “嗯!”程砚初看着他,又高兴起来。 新事物崛起,过去的旧事物会一一消逝,但只要旧人还在身边,那些美好的珍贵的关于旧日的记忆就会一直在。 人还在,往事就不会随风消散。 “今年街上的灯笼真多!”程砚初边走边看边笑。 “一看这灯笼我就想起小时候,”程砚初憋着笑看周宇宁,“每年到年前这个时候,尤其咱初中那会儿放假晚嘛,你一看见这一排排的灯笼就变快乐小鸟了,兴奋得不行,叽叽喳喳跟我说个不停,说快过年啦快过年啦!” “每天掰着手指头数还有几天放假,你好赶紧去赶年集买年货,每天数着都要买啥买啥又买啥!” 快乐地叭叭个不停。 “我哪有掰着手指头数!”周宇宁一听红了脸不乐意了,“谁家初中生还掰着手指头数!不要迫害我风评哦!” 天啦噜他在班长心里都是什么形象啊,幼稚小鸟吗! 他哪有那么幼稚! “那就是你小时候掰着手指头数!” “小时候也没有!……” 俩人小学鸡对话持续了好半天,才又转回灯笼上。 “老家这边的灯笼是真多。”程砚初情不自禁慨叹。 “是吧!还是咱老家年味儿足吧?”周宇宁蹦蹦跳跳打出溜滑,“海湾那边儿有这过年气氛吗?” “没有。”程砚初下意识伸出手在他旁边护着,闻言拨浪鼓摇头,“那边儿哪有这么多灯笼,也没有集市,年货都去超市买,哪像咱们还有过年赶大集这么热热闹闹的。” “市区连鞭炮都不让放,一点儿年味儿都没有。” “还是老家好哇。”程砚初高兴的脸上充满想念。 就知道他回来肯定高兴,周宇宁越发高兴,拉着他就往人群里钻,哪儿热闹往哪儿钻,不大一会儿工夫俩人手里就多了一堆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 周宇宁还拉着他继续乐颠颠地东钻西钻呢,一会儿指给他看这,一会儿喊着他看那,呼出的白气里都是快活劲儿。 真好啊,程砚初喜滋滋地跟他屁股后,脸上都是发自内心的笑。 天知道分开的这两年,他有多想像现在这样,跟宁宁一起逛年集买年货。 他疯了般地想回来,一入冬就想回来,每天都想。 “嘿呀!小飞侠来也!”周宇宁又打起了出溜滑,兴高采烈的,在一群打出溜滑的小学生中十分鹤立鸡群。 “在南方呆一学期,回来咱大东北看见这冰啊雪啊真亲切!” “班长你也来啊!快来!”周宇宁连连朝他招手,好像变回了快乐的小孩子。 如从前一般可爱元气! “来啦!”程砚初拎着大包小包飞驰过去,毫无大人包袱地加入到了这场幼稚而可爱的游戏中。 还特幼稚地跟人家几个小学生秀起了他的高超滑冰技术,还在冰上摩擦摩擦炫出了魔鬼的步伐! 这一副又厉害又好笑莫名骚包的样儿,笑得周宇宁手里的袋子差点儿全扔天上去! 就说班长OOC了,真不是冤枉他,他真是时刻都在OOC! 玩得热火朝天,成功赢得一群小学生的星星眼崇拜后,俩人才乐颠颠地拎着大包小包往家赶。 回去贴了对联,又帮忙卖货干这干那,忙忙活活的半天转眼就过去了。 贴对联的时候,程砚初视线扫过那跟他记忆里斑驳老旧的墙体截然不同的墙面,心里禁不住又是一恸。 那场将宁宁家卖店一夜间烧没一半儿的大火,那场将宁宁苦苦攒了一学期要去看他的路费瞬间化为乌有的大火,尽管在如今粉刷过后焕然一新的墙上门脸上已经看不出踪迹,但他知道那些痕迹会永远印在他的心里。 时刻提醒着他告诫着他,他当年的缺席没能陪着他的宁宁一起捱过的风雨,以及,他给宁宁带来的所有风雨。 贴对联的时候又有人对周宇宁他妈说:“你这赶上有俩儿子了,多能干活儿!真好。” 他妈脸色霎时就变了,吓得周宇宁忙一扭身挡住班长的视线。 所幸班长好像在出神,没注意到。 所幸其余时候他妈的表情表现跟他俩约定好的一样,没露任何破绽。 晚上吃年夜饭时候,刚吃完饺子,春晚刚看完小半截儿,打更的张叔李叔他们刚陆续上来,他妈就撵他俩回家了。 “你俩回家吧,炕都坐不下,家里暖和,你俩回家可劲儿看!” “可不是!我都困了!”周宇宁作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笑嘻嘻朝程砚初说,“咱俩快回家吧,一会儿他们人都上来了,咱俩更不受待见啦。” “哪有哪有坐得下!”张叔李叔他们还热情挽留,“你妈真是的,这么早撵孩子回家干啥!在这儿看多热闹!” “待会儿困劲儿上来就更不想动了,”周宇宁笑呵呵说,“我们回家躺被窝里看春晚,看困了直接倒觉,比你们得劲儿!” “那是!还是你们会享福!” 一片欢笑声中,周宇宁跟程砚初踏上了回家的夜路。 寒风呼啸,没下雪,比下雪时更冷。 程砚初抬手给周宇宁紧了紧羽绒服帽子跟围巾,两人衣兜里手牵着手,并肩走在寒风刮过的长夜里。 再次一起并肩走这条夜路,两人心中都充满了感慨。 从前一起走过这条夜路的回忆历历在目,彷佛就在昨天,而心下的感慨又多了一重,有对过去的怀念,更有对更好的当下的珍惜与珍重。 “记得初三那年咱俩走这条夜路时,”周宇宁欢快的声音里带着想念,“那晚下着雪,拐过这个拐角时,咱俩说着古龙小说里的雨夜风灯,说着一灯如豆,还有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入。” 衣兜里交握的手紧了紧,程砚初抬眸望着那团光晕,如今再经过这个转角,看着熟悉的昏黄小灯照亮晦暗寒夜,彼此倍觉温暖的心中又有了新的感悟与慰藉。 ——人生之路有时晦暗如夜行,譬如追爱,譬如相守,但只要有彼此在身边携手前行,便无惧一切。 “看!”周宇宁指着一户人家院子里的满树彩灯兴奋对程砚初说,“好大一树火树银花!” 兴奋映亮了他眼底的光彩,他喃喃着:“好漂亮啊!” “是啊,好漂亮。”程砚初也陪他一起驻足看。 “但没有你当年为我点亮的那树漂亮。” “那你今年还想看吗?”周宇宁扭头,比火树银花还要璀璨闪亮的眸子星子般地看着他。 “想!” 当然想,想疯了都,想每一年每一年都能看到!跟宁宁一起看! “那我们快点儿回家吧!”周宇宁已经奔跑了起来,回头朝他粲然一笑,“跑快点跑快点!慢了可就看不到啦!” “好!”程砚初嘴角咧得能上天跟太阳肩并肩,手里袋子朝肩上一甩,加速追了上去。 第168章 第 168 章 敬坚持!敬殊途同归!…… “谁说的上了大学就轻松了?就不用学习了?大骗子!”冯卓顶着喝红的脸在包厢里拍着桌子愤慨道, “我咒那些骗子吃桶面没叉子,吃泡面没调料包,煮拉面永远煮不开!” “行了行了, ”张壮壮给他续了盘子肉, “咒语都不能说点儿高级的,净跟面杠上了。” “那你整句高级的!” “整不来。”张壮壮幽幽喝了口小酒,“我其实有心准备,大学生活跟我预期的大差不差,反正大家都一样累一样惨就是了, 这话有没有安慰到你?” “行!安慰到了!”冯卓一口酒一口肉, “我就是不明白, 学个播音主持为啥还要会才艺!恨不得十八门才艺样样精通, 我就纳了闷了, 那些对播音主持有个屁用?” “天天早练晚练卷生卷死地卷主持基本功就得了呗,为啥还要往死了卷才艺?我特么是学主持,又不是去当演员!” “你们当演员的也这么累这么痛苦吗?”冯卓拿眼一觑张孟,“你们是不是要求得会三十六般才艺了?” “更正一下, ”张孟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我还没当上演员呢。” “但确实已经痛苦得天天想死了。” 这话成功慰藉到了冯卓并激起了他浓浓的八卦欲,他立马虎躯一震搓着手兴奋道,“怎么讲?展开说说!” 张孟瞥了他一眼。 “快讲啊!”冯卓催他,“你的痛苦就是我的快乐啊!” “听到有人比我更痛苦,我的痛苦就能少一点点了,求求你快说快说,快来普渡我吧!” 张孟受不了地白了他一眼,到底架不住在场其他人也对他们表演系学生每天的学习日常十分好奇,就简单说了几句。 “无非就是每天早上开嗓很痛苦, 以及所有表演专业课都很痛苦,我到了那儿完全就是一门外汉,对他们所有的东西一窍不通。” 张孟:“虽然舞蹈表演也是表演的一种,但它跟演戏的表演完全两码事儿两个体系的东西,我是鸭子听雷无从下手。” “这就完了?你这说得也太简洁了!但我懂你的痛苦,咱俩的痛苦一样一样的!”冯卓恨不能跟他抱一块儿来个抱头痛哭,“就是一窍不通无从下手的门外汉!” “外行估计都觉得不就是一主持吗,只要会说话都会主持,但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我当初也以为学播音主持老轻松了,去了才发现,太特么难了!我天天的上课简直是上刑!” “我最痛苦的时候,”冯卓偏过脑袋朝他们一扒拉,“这边儿头发成把成把地掉!我都要秃头了!” “我最痛苦的时候,”张孟慢慢说,“晚上躺在床上想到第二天又要早起开嗓就想死,想到第二天又要上表演课就想死,回校时远远看着那校门我就绝望得想立马去死。” “我觉得我毫无任何表演天赋,且勤能补拙的进步有限得令人绝望。” “你在玩命努力的时候,比你有天赋多得多的人也在时时刻刻玩命努力。”张孟叹了口气,“根本追不上。” “对自己的怀疑失望倒是如海水倒灌,分分钟将你没顶,毫无生还。” “一个毫无天赋的普通人,一朝得了命运的眷顾或者说垂怜,挤进了一群天赋爆棚的天之骄子里面,每天面对的都是全方位的碾压跟落差,你们可想而知这痛苦有多巨大。” “但再痛苦又能怎么样呢,”张孟摇着酒杯自嘲一笑,“还能退学吗?我已经考不了舞蹈学校,没有退路了。” 此话一出,冯卓的满腔痛苦幽怨都霎时哑了火。 这厮是比他更痛苦啊。 能让这么能吃苦的狠人张孟这么痛苦的痛苦,那是真的痛苦啊。 张孟:“除了玩命努力还能怎么样呢,哪怕努力只有寸进,也得一寸一寸地往前挪。” “何况我的班主任一直在鼓励我,”张孟垂眸看着杯中酒,“她说就算经过四年的努力后我依然是块木头又怎么样呢,那也是块美丽的木头。” “冲着班主任的鼓励,我也得继续玩命努力不能放弃啊。” “说得好!不能放弃!”冯卓被激起了斗志,“哪怕努力只有寸进,也得一寸一寸地往前挪!” “毕竟别无选择了,这就是专业不对口的惨痛代价啊。不像他们仨,”冯卓满眼羡慕望向对面的“天赋流学霸组”,“好歹专业对口,是自己擅长且喜欢的,还有天赋加持,痛也快乐着呢!” “这的确是的。”张壮壮一点头一举杯,想说什么,有万千言语到嘴边却只觉得空白,他没经历过他们所经历的,再多的鼓舞也是隔靴搔痒。 这世上从无真正的感同身受,只有将心比心罢了。 最后他千言万语只能化为一句:“对你们帮不上忙只有鼓励了,坚持就是胜利!” “坚持就是胜利!”程砚初举杯。 “坚持就是胜利!”周宇宁举杯,“大壮你有主持天赋的你绝对有!” “咱不跟你同学比,只跟自己比,今天比昨天进步就是胜利,明天比今天进步就是胜利!每天都进步就是大大的胜利对不对!” 周宇宁:“咱首要目标主要精力放在跟他们卷主持基本功,卷才艺顾不上咱就别管了,咱就苦练基本功,抓大放小,整好一个就行!” 他挠挠脑袋:“我也外行给不了你啥建议,反正咱就专注自己,不跟别人比,别被别人影响。兔子跑得快跑它的,咱是乌龟咱就慢慢爬,龟兔赛跑谁输谁赢不一定呢,但持之以恒的坚持一定能赢!” “还有孟孟,”他转向张孟,“我不相信你毫无表演天赋,你舞蹈能跳得那么出色,我觉得你演戏肯定可以的!” “现在就断言你自己毫无天赋为时尚早!” “就像你们都觉得我从小有画画天赋有做衣服天赋,我一学服装设计肯定大杀四方!” “可事实是,”周宇宁挠了挠脸蛋儿,“跟我服装设计班上的同学一比,我啥都不是!分分钟被秒成渣!每天都自我怀疑千百遍,每次老师点评作业对于我来说都是一次公开处刑,自信心的全面崩塌。” “我有时候都怀疑人生,”周宇宁举着酒杯苦笑,“真的,怎么他们就那么有天赋,就能那么厉害!明明都是一样的人,都一样活了十八年,他们的时间也没比别人多啊,我也是从小就自己做衣服呢,怎么他们就能那么强!” “我甚至一度对于选择学服装设计都产生了动摇,我觉得我一点儿都没有做服装的天分,我在这上头的天分比起我在英语上的差远了。” “英语我只要学了就能打高分,回报跟付出一比一,服装设计却不是,有时明明付出很多很多很多的心血,可出来的结果却是南辕北辙。” 周宇宁:“我开始庆幸没有把服装设计作为第一专业,好歹我还有个英语兜底,不然可能真的会饿肚子找不到工作。” “但可能正因为有英语兜底的底气吧,”他话锋一转,“我开始转变心态不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反正饿不死,我就跟它死磕,就努力呗!” “除了极少数的天赋流,咱们普通人所谓‘天赋’都是可以从量变达到质变的。” “然后我就发现!”周宇宁看向众人的双眼亮如星辰,“当我放弃自我怀疑,当我不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开始,一切就开始有了逆转!辛苦的付出终于开始收获回报!” “大壮孟孟你俩也是一样啊!退一万步,就算没学好主持没学好表演也不至于就找不到工作了,工作千千万,想找一定能找到!” “压力不是来源于生存,是来自于学不好做不好比不过班上同学,但咱有谋生的底气啊,咱就别想那么多,放开了干!” 周宇宁:“孟孟你目前还没有发现你的演戏天赋,可能就差一个开窍的时机,开窍是讲timing的,讲厚积薄发的。” “而且要比天赋的话,永远有比你更有天赋的人,你觉得自己没有天赋,可能只是跟你班上同学相比之下的没天赋呢?是他们太强了,就反衬得你毫无天赋。” “又或者你是大器晚成那一挂的呢,反正你说得对,绝不能轻言放弃!你还有三年半的时间可以玩命努力呢!” “退一万步像你班主任说的,到时就算你依然是块木头,那也是块美丽的木头,这说明什么?说明你的颜值是你的大杀器!” “颜值再加上不断进步的演技,就冲你这吃苦劲儿对自己的狠劲儿持之以恒的韧劲儿,绝对能立于不败之地!” “你说得对!”张孟一双眸子深深地看着周宇宁,清冷倦怠的桃花眼中泛起波澜,也慢慢燃起希望。 这一刻他的眼神变了,他眼中那别无选择孤注一掷的悲壮,会坚持但其实看不到希望的苦捱式坚持变了,从周宇宁对他无比信任的眼神中,他眼中重新燃起了火,燃起了希望。 “没错没错!宁宁说得对!”王青龙也举杯,“宁宁说出了我想说的!你们看,我当初也觉得自己做菜没天分,干啥啥不行,咱们里边儿最没天分最一无是处的就是我了。” “你们起码还有目标,知道自己擅长什么,知道自己要往哪儿走,我一无目标二无擅长三不知道往哪儿走。” “可再看我现在,我在厨师学校学得劲劲儿的,都快学成出师了呢!” “我原先还觉得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一眼望到头了,撑死了能给家人温饱就是我的大出息了,但我现在!”他语气里是压不住的兴奋,“我发现我做菜还真行!” “我还想多学东西,继续学东西,我想出去看看更大的世界!” “所以就坚持吧,坚持一定会胜利!” “哪怕中间跑岔道,上的不是原先想跑的那条道,但有句话说得好,条条大路通罗马,那跑着跑着,没准儿就殊途同归了呢!” “说得好!好一个殊途同归!” 大家的酒杯都不约而同碰到了一起,“敬坚持!敬殊途同归!” “敬坚持!敬殊途同归!” 第169章 第 169 章 特别想秀恩爱! “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1」 冯卓跟王青龙两个在KTV里嗓子都唱劈叉了还放声嘶吼呢:“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2」 “看他俩!疯了疯了!”张壮壮吃着果盘直摇头。 张孟无语地捂住了惨遭荼毒的耳朵。 “哦吼吼!”周宇宁在摇着响铃给他俩狂加音效。 “还是我们小宁宁最好!爱死你了!”冯卓冲过来就给人一个熊抱! 还要惯性抱着脸啃一口呢, 慑于班长的眼神威慑,冯卓扭头就在张孟脸上啃了一口! 张孟:“!!!” 张孟飞起一脚,没踹着人, 气得满场追着他打! “哈哈哈哈!”周宇宁捡乐乐得嘎嘎叫! “下首周杰伦的, 来来来!”冯卓大声招呼着他们,“都来!” “嚯!他家还有五月天新发行的《笑忘歌》!可以啊!” 一群人尽兴嗨唱了一通周杰伦林俊杰五月天胡彦斌光良苏打绿李健等等等等。 当明显风格不对的《知心爱人》的前奏响起,好几个人一脸懵逼。 “他俩这不苦尽甘来终成眷侣了!”冯卓笑得一脸贱兮兮起哄,“这不得合唱一首《知心爱人》啊!” “对!来一首来一首!” “好!”周宇宁程砚初他俩也不扭捏。 “女声的得班长先唱!”冯卓又挤眉弄眼说,“‘直到永远’你俩得唱‘一路前行’!” “为啥直到永远要唱成一路前行?”王青龙胳膊肘一撞冯卓。 “自行车呀!班长送小宁宁那辆自行车!” 程砚初正唱到“你有没有感觉到我为你担心”「3」大家一琢磨, 啊, 懂了! 周宇宁正唱到“在风起的时候让你感受什么是暖”「4」, 冯卓又对大家伙儿挤眉弄眼, 伸手朝程砚初脖子上进包厢这半天都没舍得摘下来的那条圣诞围巾一指, 嚷嚷着:“围巾!小宁宁初中织给他的!” 哦!大家再次秒懂了。 敢情这首歌歌词像为他俩量身定做的! 两人唱到高潮那几句时,听着歌词,想到他俩这一路走来的种种艰辛,好朋友们都忍不住跟着有些泪目了。 “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大家伙儿忍不住跟着一起大声唱, “我们都保护好今天的爱, 不管风雨再不再来……”「5」 苦尽甘来终成眷侣的两人还在众人的起哄下唱了周蕙的《约定》,梁静茹的《勇气》…… 周宇宁都在心里直慨叹,今儿这几首情歌选的,歌词怎么都好像他俩爱的誓言…… 这波聚会的结束,依旧是在他们每次必唱的压轴怀旧金曲《童年》《光阴的故事》《笨小孩》和周华健的《朋友》中圆满落幕的。 “太开心啦,今天太开心了!”回去的路上喝得醉醺醺的冯卓拉着他俩一个劲儿说,“今儿个我们兄弟一个都不少,终于又聚全了!” “知道老子盼这天盼多久了吗!”冯卓说着说着哭腔上来了,大脑袋朝程砚初肩膀上一砸, “两年啦!” “你这一走,我们两年都没聚全!一聚会,总少一个!心里这不得劲儿!” “说好的高考考完后的旅行咱都没去成!你没回来啊!” “现在好了,咱们又聚全了!大虎队一个都不少!”他吸了吸鼻子抬起脑门笑得傻狍子似的,“太开心了!” “大虎队?”程砚初不明觉厉。 “昂,他碰瓷人家小虎队,给咱六人组起了个花名叫大虎队。” “说咱有颜又有才,花样少男,人数翻倍,叫大虎队实至名归!”张壮壮朝天道,“实乃登月碰瓷了。” “让小虎队粉丝知道不得把咱头打爆。” “哈哈哈哈!我怎么不知道他啥时候起了个大虎队的名儿!还花样少男!” 神特么的花样少男! “哈哈哈哈!”周宇宁又乐得嘎嘎叫了,笑得眼泪都要横飞了。 “蹩笑!”冯卓又把周宇宁班长他俩手摞一块儿,动情地说,“第二个贼开心的事儿,就是你俩终于又在一起了!” “太开心了,我们所有人都为你俩开心,真的,这就叫,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把好不容易在一块儿了,咱再不分开了,好不?”冯卓炯炯的眼看着他俩,好像千万个不愿父母分开的崽,渴望又可怜的小眼神里全是“这个家不能散!” “放心!”程砚初呼噜了把他狗头,“肯定不会让你无家可归!” “嗷!你说的!”冯卓大脑袋又咚一下砸他肩膀上了。 回去的路上下起了雪,周宇宁班长两人慢慢跟在前面几个张牙舞爪醉汉的身后,慢慢一起踩着雪,交汇的身影在昏黄的路灯下拉长。 “不管风雨再不再来,”周宇宁附耳飞快对班长说,“我都会保护好今天的爱!”「6」 “而且!”他看着前面勾肩搭背走得东倒西歪的几个人,满眼都是笑,“这个家不能散!” “是的!”程砚初也满眼是笑重重点头。 “烧烤!冰啤酒!无尽的夏天——!”回去烧烤续摊在程砚初家,冯卓王青龙他们几个醉鬼更加嗨得张牙舞爪无法无天,连张孟都醉醺醺地加入了群魔乱舞。 “还有下雪的冬天——!”几个人又说又笑一通乱嚷嚷,满桌子零食水果冰淇淋都压不下他们的分贝一点儿。 “让他们喊去吧!”周宇宁醉眼含笑瘫倒在沙发上,“今儿真高兴!” 话音未落,那边儿几个醉鬼扭着鬼畜的大秧歌调儿就起来了:“今儿个真高兴啊/真啊真高兴!” “哈哈哈哈!”周宇宁蹬着腿儿在沙发上笑得乐不可支。 一群人疯啊闹啊闹到后半夜,又在沙发上躺倒一片。 跟他们初中过暑假的时候一模一样。 正在看一部爱情电影的周宇宁和班长,回头看了看沙发上的醉鬼们,扭回头来相视一笑。 依偎着的两个人十指交握,心里俱都是幸福的暖洋洋。 真好啊,恋人和朋友们都还在一起,真好。 “他们说明天要打一天游戏!”周宇宁跟班长小声咬耳朵,明显对这个娱乐计划十分满意,“我跟他们说了奉陪到底!” “这下可要过足了瘾,我都一学期没打游戏了!” “打完游戏咱们吃火锅?”程砚初支持赞同并十分贤夫地问。 “好哇!下雪天跟火锅最配啦!” 想想一天的排位酣战后,晚上就着窗外的大雪一群人屋里暖烘烘吃火锅!简直不要太美! 他在学校就疯狂想念了无数遍,日盼夜盼着就盼着回来跟大家伙儿一起雪天吃火锅呢! 南方不下雪,吃火锅根本没那个氛围! 然后吃完火锅,晚上就继续打牌看电视聊天胡吃海塞小零食,饿了就再买顿烧烤回来! 夜半饥肠辘辘时分烧烤就啤酒,最爽了! 困了就直接倒下横七竖八一睡,大家伙儿继续腻在一起! “后天他们说去滑冰场滑冰!”周宇宁满眼里都是期待着看男朋友滑冰英姿的兴奋! 眼珠儿还狡黠一转,心里在暗戳戳地转着一个小计谋——这回他也要假装穿不好滑冰鞋,假装系不好那个鞋带,让男朋友帮他穿给他系鞋带! 别人家女朋友就是这样跟男朋友撒娇的,他也要! 男朋友也一样可以跟男朋友撒娇嘛! 他要行使他的特权! 周宇宁越想越美,也不知道为什么诶,就特别想秀一秀恩爱,秀一秀他的男朋友! “那滑冰回来晚上咱们吃烤肉?”程贤夫笑眼盈盈地勾引着宁饕餮肚子里的馋虫。 “好哇好哇!”周宇宁的口水已经在流了! “对了对了!他们还说要明年暑假咱们大虎队一起出游呢!补上高考后的那次!” “我现在就开始期待啦!”周宇宁搓着手手满脸兴奋。 剩下的几天假期每天都是跟好朋友们一起到处吃喝玩乐,快乐无边地聚会聚会聚会,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幸福! 幸福得周宇宁白天是抱着奶茶吨吨吨喝得美滋滋的悠闲荷兰猪,是上蹿下跳玩得满头大汗不亦乐乎的运动荷兰猪,美得都没边儿了! 晚上则是抱着好朋友们叽叽喳喳个不停的话痨荷兰猪,睡着了脸上还挂着笑的酣睡荷兰猪…… 期间,高中班级群也发来了聚会通知,班长艾特了周宇宁好几遍,说班主任也来,这估计是人最齐的一次班级聚会,希望他也能去,周宇宁都婉拒了。 婉拒后看见群里刷过几条内涵他的话,表面开着玩笑实则还拿他的性/取向开涮呢,说话的人都是当年对他上蹿下跳得凶的那几个男生。 周宇宁只扫了一眼,手指一动,删除并退出了班级群。 才不为无聊的人浪费一秒钟时间。 被认为不懂事就不懂事吧,认为不给面子就不给面子吧,他一点儿也不想为了迎合成全别人而委曲求全,他一点儿都不想跟那个班上曾经对他释放过恶意的同学同桌吃饭谈笑聚会,更不想看到那位百般为难过他的班主任那张讨人厌的脸! 他已经跟当初班上对他好,在他遭遇霸凌时对他释放过善意的同学们私下聚会过了,至于其他人,主动伤害过他的,等着看笑话的,漠然旁观的那些人,他毋需给什么面子不面子。 诚然他们没有寝室霸凌他的那群渣滓那么可恶,但恶语伤人六月寒,他们也并不善良。 在不善良的人身上浪费一秒钟都是浪费他可爱宝贵的生命。 又跟田苗苗刘芳蔡莹杨豆豆乔奔奔林榆还有班长那边儿的好几波同学朋友们都热热闹闹地一一聚会后,正月初十,周宇宁和班长两个人没告诉任何朋友,悄悄坐上了回白鹭市的火车。 气得冯卓在手机里对他俩“连环追杀”:“怎么走了也不告诉我们!都不让去送送你俩吗!” “先是张孟那小子一声不吭走了,问他才说什么要提前返校排戏!好嘛你俩紧随其后,也一声不吭就走了!” “好歹说一声去送送你们啊!” “走了有什么好送的,”程砚初淡定地安慰他,“等明年回来再通知你接,乖啊崽。” 程砚初难得“父爱”流露一回,谁知只得到对面一句“滚蛋!” 撂下电话,程砚初无辜困惑脸朝周宇宁求解求安慰:“我表达的跟那句‘你走,我不送你;你来,无论多大的风雨,我要去接你’有区别?”「7」 周宇宁又在他旁边笑疯了。 第170章 第 170 章 好想跟你睡一觉 “你在捣鼓什么呀?”周宇宁偷偷瞟了眼对面的班长。 情人节出来约会吃饭都不专心呐, 吃着吃着就忽然把他手机要过去了! 程砚初一伸手将他的手机还给他:“看!” 周宇宁就看到他眼前一个简直萌翻天的迷你人偶手机挂坠! “铛啷啷!”程砚初又亮出他自己手机,上面也挂了一个人偶挂坠,跟他的是情侣款! “好可爱!”周宇宁摩挲着人偶挂坠惊喜得笑弯了眼。 咦, 这对小人偶怎么这么眼熟?是在哪里见过…… “啊!”周宇宁瞪圆了眼, 这对小人偶,简直就是曾经班长摆在小夜灯别墅前,那对男高人偶的缩小版嘛! 就是那对男高人偶的缩小版! 那对男高人偶现在还在他寝室的桌子上摆着呢,不,现在不是一对了, 回东北的时候随身揣了回去, 班长看见了, 把那个长得像他的所当然地揣走了。 没想到班长不知从哪儿又淘来了这对迷你的…… 周宇宁低头看, 他手机上挂着的是酷似班长的小人偶, 班长手机上挂的是酷似他的小人偶。 大的那对挂不到手机上,故意弄了对小的是吗? “你从哪里找来的呀……”周宇宁摩挲着小人偶喃喃。 “可爱吧!”程砚初不答,只看着他笑。 “是可爱,不过……”周宇宁话锋一转, 伸手戳了点奶油蛋糕, 在班长鼻尖上飞快一点,“最可爱的是你啦!” 居然会买情侣款人偶挂坠,在手机上挂人偶!好幼稚,好可爱啊。 晚上两个人一起在学校操场等着看三十年来最盛大流星雨的时候,周宇宁还忍不住悄悄摩挲手机上的小人偶,偷偷傻笑。 “快看!流星雨来了!” “天呐好美啊!” 人群惊呼出声,他俩也跟周围的无数对小情侣一样,飞快抬头去看,对着流星雨虔诚许愿。 “你许了什么愿?”程砚初偏头问他。 “秘密!”周宇宁眨巴眨巴着狡黠的猫儿眼, “你呢?” “也是秘密!”程砚初故意逗他。 “不过我好像……”程砚初一双柔情似水的眸子温柔动情地看着他,“已经如愿以偿了。” “唔?”周宇宁还眨巴着猫儿眼看着他,忽然脸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哎呀!周宇宁一秒羞红了耳朵,急忙看周围,周围都是男女情侣,就他俩一对男男情侣! 他禁不住一跺脚:“这里好多人呐!” 程砚初才不管,又低头在他唇瓣上飞快亲了一下。 周宇宁耳朵上的红晕成功蔓延到了脸上,整张脸都羞赧得红扑扑。 “这真是我看过的最盛大最美的流星雨。”周宇宁仰着脸对着夜空喃喃。 “我也是。”程砚初静静揽着他,两个人依偎在一起。 这场最盛大的流星雨持续了快半个小时,周围人都散尽时他俩才手牵着手依依不舍离开。 两个人都默契地走得很慢很慢,宿舍楼还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 “这一天也过得太快了吧。”程砚初紧紧牵着老婆的手不撒手。 “就是啊。”周宇宁不舍的小眼神乱飘。 平时也没见时间过这么快,怎么只要他俩在一起,时间就总是biu 一下就没了呢! “能不能不回去啊?”程砚初摇着老婆的手撒娇。 “嗯?” “我还想和你多呆一会儿。” “那好叭。”周宇宁耳根子红红,高兴又羞赧的小眼神继续乱飘,“不过都这么晚了,还能去哪儿呢?” “我知道有个好地方!”程砚初马上说。 “唔……”周宇宁耳根子更红了,手心都微微冒出了汗,低着脑袋惴惴又羞赧地跟着他的班长走了。 一路上浮想联翩春心荡漾…… 到了地儿却傻眼了——他的好班长,竟然带他来了夜场KTV! 周宇宁:“……” 瞬间想给班长狗头上一个爆栗! 不是情人节吗!来什么KTV啦! 这跟好兄弟一起去网吧开黑有什么区别啊! 大好的情人节啊…… 周宇宁撅着嘴巴暗暗生着闷气。 “每回唱歌都是一堆人,”程砚初还浑然未觉朝他高兴道,“你都不能尽情发挥。今儿就咱俩,你可劲儿唱,唱到尽兴!” 周宇宁:!!! 好叭,好像瞬间又被哄好了。 他山大王似的抢过一个话筒——这回只有他们两个,他要当麦霸!痛快过一回彻夜嗨歌的瘾! 几个小时后……两人都唱得好累,嗓子也冒了烟,程砚初提议放个电影看。 是部爱情电影。 周宇宁心里嘀咕了句,倒也应景。 情节进展到男女主在情侣酒店过情人节,周宇宁看得脸红红声音软软,羞赧着伸了个懒腰故意咕哝:“现在要是也有一张床就好了,好想躺下来睡一觉呀。” “睡一觉”仨字正好跟电影里女主撩男主时说的“好想找个地方跟你睡一觉啊”暗合上了,他边说还边拿小眼神偷瞄班长。 程砚初这回终于成功接收到了老婆的信号,心里就是一万个后悔啊! 当即红着耳根脱口而出:“如果时间拨回到几个小时前,我一定带你去另一个地方!” “哼!”周宇宁红着脸扭过头。 “再给我一次机会吧!”程砚初可怜大猫猫似的揪着他的衣袖一晃一晃地撒娇,“我保证好好表现!” 周宇宁目视前方屏幕只装听不懂,可惜乱飘的小眼神泄露了他心里同样的小鹿乱撞。 这副小模样实在可爱死了,把程砚初可爱得不行,当即凑过来在他唇瓣上啄了一口。 唇刚离开,周宇宁探着脑袋也轻啄了他一下,“还要亲……” 四目相对,两人的唇再次贴到了一起,接了个长长的缱绻难分的吻,室温好像一下升高,空气中的含氧量急剧下降…… 耳边电影的声音消失不见,只有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怦怦怦…… 一切变得朦胧迷醉,好像回到了多年前海棠树下慵懒午睡的春天,有朵海棠花飘飘悠悠落到了周宇宁的酒杯里,他迷蒙着喊班长快看!快饮这一杯海棠花酒…… 下一瞬,被轻轻含住的却好像是他自己的唇,唇齿间尝到的味道似不是海棠花的,比海棠花甜,比海棠花更熏人欲醉…… 一吻毕,周宇宁柔弱无力地趴在男朋友肩膀上,脸埋人家颈窝里,怎么唤也不肯出来。 他现在心跳加速呼吸乱乱,双唇被亲得热热烫烫,脑袋好像都被亲得晕晕乎乎了诶…… 程砚初的呼吸也彻底乱了,只比老婆强一丢丢,勉强还撑得住。 扫了眼在他颈窝里埋住乖巧不动的毛脑袋,那每一根头发丝上都写满了羞赧难当,还有那截儿红得透粉透粉的后颈儿……他心中实在好笑,就这还惦记着去别的地方呢…… 真要带他去了……程砚初呼吸一紧,敛住所有作乱的心思,不得不又紧急默念了三遍清心咒。 电影没看完,怀里的人就睡着了,程砚初轻轻换了个抱老婆的姿势,好让人在他怀里睡得舒服些。 轻轻摸着怀中人密密长长的睫毛,数啊数,不知何时程砚初自己也慢慢眼皮阖上睡着了,拥着他香香软软的老婆酣然入眠,梦里依稀有海棠树下的日影婆娑摇曳,酒杯里的海棠花摇摇晃晃…… 周宇宁是第二天早上服务生推门进来时才醒的。 服务生告知他们时间到了,敞开的门窜进一丝凉风,程砚初忙将盖在老婆身上的羽绒服紧了紧。 周宇宁揉着惺忪的睡眼爬起来才发现,他昨晚不知何时睡着了,睡到了班长腿上去…… 班长很贴心,给他垫了个软乎乎的抱枕,抱枕搁在班长腿上,他枕着抱枕睡的,怪不得他这一觉睡得还怪舒服的,香香甜甜一点儿没觉出硌得慌,一觉到天明。 就是班长……这么坐着睡了一夜,一定很难受吧,眼下都有黑眼圈了…… 正胡思乱想着,身上一重,程砚初把羽绒服披到了他身上:“快穿上,当心感冒。” 周宇宁乖乖穿好羽绒服,程砚初给他围上围巾扣好帽子,全副武装后才牵着他出来。 “要不要去个洗手间?”程砚初问他。 “要!” “你先去。”程砚初把两人的书包都背到自己身上,任劳任怨老贤夫的样子。 周宇宁胖鹌鹑似的一溜小跑奔去了洗手间。 “慢点儿!”程砚初忍不住笑出声。 出来时,周宇宁不小心听到走廊两个服务生说,“现在的情侣啊,不去酒店开房,都跑来KTV了……” “可不是嘛!刚才我去叫醒的那个包厢里还是俩男生呢,进去就看见一个睡在另一个腿上……” 周宇宁不等听完脸已经烧得滚烫,急忙飞也似的夺路而逃了。 逃出来后才后知后觉——他心虚什么呀?他跟班长就是很纯洁地唱了一晚上歌来着,又没干什么羞羞的坏事啦。 他俩老纯情老纯情了,简直是纯情战士好嘛! 不过显然,只有两个当事人这样想,别人都不这么想,从KTV回校的当天,在两个当事人全然不知的角落,他们学校贴吧关于他俩的一篇帖子飞速首页飘红,炸了! 帖子中贴出的照片之火爆,标题用词之劲爆,迅速跟帖无数,一时间磕他俩不嗑他俩的全疯了! 随之一天后,另一篇实时爆料帖以惊人的速度攀升,热度丝毫不下这篇,并肩挂在首页红红火火,标题赫然是——「C亲妈打飞机杀来当众抽了Z一耳光!就在图书馆前棒打鸳鸯!」 170-177 第171章 第 171 章 情侣过夜有问题? “你真是不知羞耻!”周宇宁刚从图书馆出来, 被气势汹汹杀来的班长妈逮了个正着。 毫无防备的,周宇宁脸上挨了她狠狠一耳光! 班长妈恶狠狠指着他,气得浑身乱战。 这个不要脸的死gay竟然昨晚勾着她儿子去酒店开房了! 丑事都传遍了学校!所有人都在说, 都在拿她儿子当下酒菜! 千防万防啊还是没防住这遭! 班长妈死死盯着周宇宁的双眼里简直要喷火, 这一刻恨不得活剐了他! 亏得她当初从海湾特意飞来,虚心下气苦口婆心地跟这浑球促膝长谈好言相劝那么老半天!她的好心善心全都喂了狗! 这浑球恬不知耻没有心,是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你怎么就这么恬不知耻!”班长妈一扬手,将一沓照片狠狠摔到了周宇宁脸上。 打印出来的照片上赫然是他跟班长昨天早晨举止亲密并肩从KTV出来的身影…… 不,照片上的角度看着更像……他俩从KTV旁边紧挨着的酒店出来的! 怪不得班长妈气疯了, 气势汹汹杀了过来, 周宇宁眯了眯眼, 这照片谁拍的?这刁钻的角度…… 不容他解释, 班长妈已经用最刻薄的话痛骂羞辱他, 怒不可遏的她明显懒得再披画皮,图穷匕见下原形毕露。 周宇宁索性故意承认:“没错,我们是过夜了,那又怎么样呢?我们在一起了, 情侣过夜有问题?” “你!”班长妈气得又要上来扇他耳光, 周宇宁当然不会乖乖接着挨打,一个闪身避过,班长妈打空了险些一个踉跄,指着他鼻子恨得手直颤,“你简直不知廉耻!” “好言相劝你不听,你非要瞪鼻子上脸!” “阿姨,”周宇宁打断她,扫了眼周围好奇朝这边看来的人,“您确定要在这里谈吗?” “你还知道要脸吗?”班长妈看着他的神情活似要生啖他的肉, 声调不得已压低,“去最近的咖啡馆!你不要脸我儿子还要脸!” “你去交换吧!”咖啡馆的环境不宜张牙舞爪疾言厉色,落座后班长妈在气焰上明显收敛许多,顶着凶狠的神情朝周宇宁冷冷丢出一句。 “你们学校不是都有交换生的项目么?你不是成绩还成么,申请出国交换吧。” “听说老外里有不少gay,你这样儿不要脸的更讨那些gay喜欢,你出国吧,要霍霍去霍霍那些老外去,别霍霍我儿子。” “哦,我差点忘了。”班长妈搅动咖啡的手一顿,要刀人的利眼利刃般朝周宇宁脸上凶狠一刮,“你们出国交换生的项目竞争挺激烈的吧,不是随随便便阿猫阿狗都能选得上,光学习好没用,道德品质也是考察的重要一项,得品行过关才行啊。” “品德败坏的放出去了,何止丢人现眼,那是给国家丢人,全中国的人民都要因你而蒙羞。” “这样,出国的名额竞争不上,你去XX的名额总竞争的上吧?” “给我麻溜地离开这里,离开我儿子。” 周宇宁饶是泥人,也被她的一再羞辱激起了火气,他看着面前口不择言的贵妇,握紧的拳头在腿上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阿姨,”周宇宁深呼吸一口,竭力平心静气慢慢与她说,“我尊敬您是长辈,是班长的妈妈,刚才才受了您那一耳光。现在看来我有必要跟您说清楚,我甘受您的耳光,不是因为我认为自己做错了、于心有愧,仅仅因为您是班长的妈妈,我才一直对您多番忍让。” “您可以不同意我和班长在一起,您可以永远反对我们,但请不要一再倚老卖老言语羞辱人。尊重是相互的,我尊重您,您也该自重。” “我知道我与您之间是注定水火不容了,我无法说服您,但我想告知您一点,无论您用什么样的方式手段,都不可能再拆散我们,我死活都要跟班长在一起。” “交换的事不可能,您死了心吧,我不是您的员工,也不是您家的长工,我想去哪里读书、是去是留,都由我自己说了算,您无权干涉,更无权威逼我。” “目前我没有当交换生的意愿,不会离开白鹭市,更不会跟班长分手,我们俩是真心喜欢彼此。” “再与您说最后一次,两个男生谈恋爱,没有触犯法律,没有违反道德,没什么可耻羞愧的,您不用视我们如洪水猛兽。” “我们俩真爱彼此,谁也离不开谁,离了谁都不能独活,还望您成全。” “您若还是不肯成全,那我们彼此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不好吗?” “这就是你跟长辈说话的态度?”班长妈听了他这番话更加怒不可遏,像现在才重新认识他一般,盯了他半晌方冷笑一声,“言辞够尖利啊,句句带着刀,砚初还老说你温柔乖巧孝顺,听听你这些话!这是有家教有教养温柔乖巧的好孩子能说出口的?” “你可真会装啊,在我儿子跟前一套,对着我又一套是吧?这样不入流的心机伎俩我见得多了,省省吧!” “亏得我念在你好歹跟砚初这么多年同学、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上,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做错事我都容忍着你,对你网开一面,你可倒好,看看,今儿可算是把这层画皮给撕下来了!亏得我以往还对你好言好语,你也不问问你配吗?” “一直说什么你爸不好你哥不好,全家都言语暴力你打骂你,你倒是像朵无辜可怜的清纯小白花,别人这么不好那么不好,就你好。我一听见砚初这么说我心里就一咯噔,为你爸妈心寒!” “你爸妈生你养你含辛茹苦多不容易啊,说你两句你就上纲上线,夸大其词成什么言语暴力精神伤害了!有这么说自己亲爸妈的?你的良心你的孝心哪儿去了?狗吃了?你要是真孝顺,就说不出这种指责父母埋怨父母的话!” “这世上无不是的父母,只有没良心白眼狼的子女!” “以前我就觉着你不对劲,今儿我更是看明白了,分明你爸你哥都是好的,不好的那个是你!” “你打根儿上就歪了,他们管教你你不听,反把脏水往他们身上泼。我看是你爸你哥对你打骂得还不够,才养出你这么个没家教没廉耻,专祸害别人家好孩子的东西!” “我今儿就告诉你,我绝不同意你跟我儿子在一起,决不允许你这样的脏东西霍霍我儿子,除非我死。” “你想挑唆摆布我儿子,想都别想!” “你喜欢霍霍男人的丑事要是让你爸你哥知道,他们也要一辈子为你蒙羞,因为你抬不起头!” “还想要长辈解你支持你?你这样龌龊肮脏的心思行径,永远不可能得到长辈的祝福!” “妈!”忽然一道压抑的低吼在身后响起,班长妈微惊,但眼风动都没动,完全没会身后她儿子那张冰寒的脸。 程砚初不是一个人来的,周宇宁一抬头,讶然看见林榆不知何时也来了。 “宁宁。”程砚初的目光在周宇宁被打的半边脸上心疼一转,那脸上还犹有指痕。 他强压着火气朝周宇宁温声道:“你要借的那本书我刚才在系统上看到已归还,显示在五楼阅览室。你快去看看,晚一步又要被人借走了。” “那我走了。”周宇宁知道班长这是要把他支开,单独跟他妈好好谈谈的意思,起身就走。 “帮忙给他买杯奶茶,多谢了。”程砚初压着声音对林榆说,“他心情不好,很需要一杯奶茶。” “这不用你说。”林榆冷冷丢下一句,追上周宇宁走远了。 “来得真快啊。”他妈终于瞥了程砚初一眼似笑非笑,“真是不得了,他是什么国宝大熊猫,怕磕了怕碰了,还有专人跟你通风报信。” “您能不能别再为难他了?”程砚初看着亲妈的眼里压着怒火,声音冷得能结冰,“我说了,跟他在一起是我的决定,是你儿子我离不开他非要缠着他,所有原因都在我身上,您有什么冲我来。” “看看我的好儿子!”咖啡杯在玻璃桌面上重重一砸,他妈利刃般的眼直直射向他,“亲妈放下家里公司里所有事儿,连夜飞来看他,他可倒好,看见亲妈的第一句话,没问问他妈坐飞机累不累、吃饭没,上来就帮着别人指责他妈!真是我生的好儿子啊。” “您不必顾左右而言他。”程砚初打断她,不耐地冷声道,“您是忘了跟我的约定了?忘了您当初怎么跟我保证的 ?” “您居然还偷偷跑来羞辱他!还打他!”程砚初不可思议道,“您背着我究竟还干了多少伤害他的事儿?” “居然还颠倒黑白,将他倒打一耙成一个没教养丧良心不孝顺爸妈的混蛋!” “您明知道他的原生家庭是什么样的,明知道他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和折磨,您是怎么狠下的心说出那一番诛心的话?” 程砚初彷佛平生头回认识他妈,“您真是够狠啊。” “您是不把他逼入绝境不罢休。” “这么做的确一刀致命,您很清楚,这样他就是再喜欢我、再舍不得我,也不会要我了。” “他在自己家里已经受够了言语暴力的折磨跟伤害,他没有办法改变他们,只能逃离来减轻伤害,他绝对无法承受再加上恋人家里的双重暴击。” “他再如何喜欢我,在您一再的言语暴力伤害施压下,他再喜欢也不会要我了。” “您很清楚这一点,所以用了最残忍的方式永绝后患。” “你骂我残忍?”他妈怒极反笑,“你骂你自己亲妈残忍?哈!他带坏你、诱/拐着你误入歧途,他就不残忍了?他是拿刀子生生地在剜我这个当妈的心!” “他诱/拐你不学好,引着你跟男人好,让你被人耻笑,让你断子绝孙,他多恶毒啊!他这样伤天害的恶毒东西搁在旧社会,扒皮凌迟都便宜了他!” “妈!”程砚初忍无可忍,“说了多少遍,我天生就喜欢男的,不是被他掰弯的!性取向是天生,基因决定的,人为改变不了,更不可能说掰弯就掰弯,说掰直就掰直,请您尊重科学、尊重人类自然规律!” “再说最后一次,我不是被他掰弯的,更不存在什么带坏诱/拐,我和他的感情是自然生发,并且从始至终都是我主动追求他!” “他比我小一岁呢,您要非说带坏诱/拐,那也是我带坏诱/拐他。” “您不肯接受,不肯面对现实,非要找个撒气发泄的口,您冲我来,别再骚扰他。” 第172章 第 172 章 好想立时亲亲这双眼眸 “你别跟我扯什么基因科学!”他妈怒道, “给你留脸留着遮羞布你还来劲了!我问你基因从哪儿来的?我跟你爸两边儿往上数三代,全正常人没一个同性恋!你告诉我你这基因从哪儿来的!” “凡事都有根儿,那同性恋都是从根儿上就歪的, 咱家两边儿上数三代根正苗红, 怎么可能到你这儿忽然就弯了?你根本就不可能是同性恋!” “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从头到脚从上到下,哪一处像同性恋了?口口声声说你天然弯,你是欺负你妈蠢吗?那姓周的浑球才是天然弯!” “打小就跟正常男的不一样,有哪个小小子跟大姑娘似的,成天坐炕头玩娃娃绣花儿的?明明是他带歪的你!” “我真后悔啊当年没早干预, ”他妈气得一行眼泪夺眶而出, “早让那浑球滚蛋何至于有今天!” “我不想再跟您没完没了地掰扯这些了, ”程砚初疲累极了一挥手, “您抱持着您的念不放松, 可以,我也只能最后一遍告知您,我的性取向不可能改变,这辈子都不可能改变, 您别再妄想让我娶老婆生儿子抱孙子了, 我无论如何也干不出娶同妻、伤害别人家好女孩儿那种昧良心事儿。” “就算没有周宇宁,我也会喜欢上别的男的,男的死绝了我也不可能喜欢上女的,妈,接受现实吧!” “让我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无惧世俗眼光,幸福快乐地过这一生,对于您来说就有这么难吗?” “难道一个真正爱儿子的母亲,最希望看到的不是她的儿子一生幸福快乐吗?” 程砚初静静看着他妈:“我以为的真正爱儿子的母亲, 哪怕她的儿子离经叛道,为世人所不解,她也会坚定地站在儿子这一边,支持他,保护他,因为他没有做错什么。” “他善良上进,他正直可靠,他孝顺父母,他与人为善,他热爱生活有爱心……他没有大逆不道,他没有十恶不赦,他唯一只有一点跟别人不一样,他毋需为了这一点不一样感到抱歉羞愧甚至愧而为人,因为,他没有做错什么。” “他只是想跟真心相爱的人在一起,而已。” “如果一个母亲真正爱她的儿子,纵然做不到解赞同,也不会为了所谓世俗眼光,为了一钱不值的面子,打着为儿子好的旗号一再压迫戕害她的儿子。” “抛掉那些种种为我好为我着想的挡箭牌吧,您不肯接受您儿子是个同性恋,痛恨您儿子是同性恋,根源上是您从来没爱过我。” “至少您对我的爱,远远少于您对所谓外界眼光世俗标准的介怀,以及,对您自身掌控欲的满足。” “就像小时候,我只有考第一给您长脸,样样按照您的规矩标准来才是您的好儿子,一旦我成绩下滑,脱离您的掌控,有哪里稍不如您的意,我就要承受您没完没了的责问攻击,瞬间就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坏儿子。” “您从始至终不肯承认、不允许我是个拥有自由意志的独立的人,从始至终不愿放弃对我的控制摆布。” “同性恋,想跟我爱的同性伴侣在一起,说破了天又算得了什么,至于这么百般阻挠喊打喊杀一再威逼胁迫无辜的周宇宁?” “无非是因为,我未听从您的指令乖乖迎娶白富美、嫁入豪门做赘婿轻松实现全家人的阶层跃迁,无非是因为我又一次脱离了您的掌控,不肯乖乖服从于您的意志,您就对我疯狂惩罚罢了。” “从小到大,您一直在对我进行这个残忍的服从性测试。” “从小到大,矛盾双方从来只有我和您,被无端牵扯进来的周宇宁最无辜,您总是通过伤害他来伤害我控制我,逼迫我屈服。” “停止这个恶劣残忍的反复性测试吧,妈,”程砚初漠然的眼漠然地看着他妈,“你早就输了,永远也不会赢。” “别逼我再说得更明白了,说得太明白,母子情分也就不剩什么了。” “别再越界,别再伤害周宇宁,他是我的底线,这是最后一次,若再发生像今天的事,”程砚初盯着他妈一字一句道,“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 “彼此相安无事,至少还能维持表面的家庭和睦。” 砰的一声响,桌上咖啡打翻,怒不可遏的他妈手指着儿子的脸还欲说什么,却被擦肩而过时程砚初轻轻一句低语瞬间堵得哑口无言。 “别再逼我叫您老巫婆。” 他妈浑身一震,终是颓然地坐了回去。 程砚初刚一转身,就看见周宇宁不知何时又回来了,大步朝他而来。 看见那双关切的眼眸,看见那道朝他飞奔而来的身影,程砚初如死水般的冰冷眼眸里瞬间漾起一丝温度。 熟悉的温暖手掌紧紧握住他手的一瞬间,程砚初彷佛整个人被从冰寒的地狱重新拉回了温暖的人间。 “还好吗?”周宇宁大大的猫儿眼里映着的满满都是他的倒影。 “还好。”握着掌心里令他安心的温度,程砚初抬手碰了碰周宇宁的脸颊。 “我也还好!”周宇宁马上说,一副他皮糙肉厚,才不与打他的人计较的宽宏大量,澄澈的眸子里都是对他的担心与关切。 程砚初的心窝不可抑制的一软,好想立时亲亲这双眼眸,好想立时将这个人拥入怀,吸猫一样狠狠吸吸他…… 可惜,余光扫见一圈朝他们这边静静围观的人,程砚初压下心里的冲动,场合不对。 他只朝人一笑,“我们走吧。” 没再会身后某位眼神怨恨的母亲,两人大剌剌携手走出了咖啡馆, “你刚跟你妈说了什么啊?”周宇宁轻轻摇了摇他的手,“感觉……阿姨身子一震,整个人好像……都不对劲了。” “还是老生常谈呗,”程砚初随口道,“反抗她的那些车轱辘话来回说。” “我常年忤逆,又说了一堆她不爱听的,她当然又怒了。” “真的吗?”周宇宁狐疑地看着他,“我怎么觉得你在骗我?” “就你最后跟你妈说的那句,你一定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我直觉阿姨反应不对!快讲!不然你就是有事瞒着我!” “啊,那句啊。”程砚初抬手捏了把周宇宁的脸,“紧张什么,我就是跟她说了句,再阻挠咱俩她就没儿子了,我就跟她断绝母子关系,让她天天发愁诺大的家业无人继承,老了老了还得日日去公司巡查,离退休晒太阳遛狗的好日子遥遥无期。” “怎么样,你男朋友机智吧?”程砚初朝他眨了眨眼,“果然这句是杀手锏。一出奏效,能不把她气得浑身一震七窍生烟就怪了。” 真的吗?周宇宁还是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思绪却一秒被打断,“林榆是不是又逮着机会进谗言,跟你说我坏话了?” 啊?周宇宁一抬头就对上了男朋友的一脸不爽。 “什么啊!”他哭笑不得地捶了一下班长。 “他肯定又趁机给我上眼药,又跟你说,我又让你不开心了,不靠谱不值得,没他好,他爸妈就不会像这样为难你让你委屈惹你生气,对你好心疼你还来不及呢!” “他就从来不会让你不开心,他比我好一千倍一万倍……” 程砚初故意把脸扭向另一边,自产自销着茶言茶语,那样子活似个吃醋闹别扭要人顺毛要人哄的大金毛毛。 “人家才没这样说!”周宇宁果然一秒上当,又捶了他一下,“你这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有这工夫胡思乱想,”周宇宁揪了他耳朵一把,“不如想想学校贴吧的事怎么办吧!” 老有八卦好事的人把他俩照片po上去胡讲乱讲,这回还因为错位照片闹出这么大一场风波,长此以往可怎么得了哦! 他只想低调做人低调谈恋爱,像这样有个什么风吹草动都要被贴吧大议热议一番,简直赛校园明星般的泼天热度关注度,他真的一点儿都不想要。 有种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窥视下,干点儿什么都束手束脚,完全没有隐私空间的别扭感诶。 就像现在,他和班长已经在班长妈面前过了明路无所畏惧,是光明正大坦坦荡荡的一对小情侣了,可还是不能像寻常小情侣那样想干嘛干嘛,别家小情侣打个啵稀松平常,可他俩要是打个啵,怕是学校贴吧立时就炸了! 然后不用第二天,全学校的人都知道他俩打啵了,可能还要以学术探讨的精神全方位热议一番他俩打啵是以什么样的姿势跟角度,跟异性情侣有什么不一样,究竟是荷尔蒙不同还是氛围感不同呢! 想想都羞耻得想钻地缝里面去! 周宇宁捂了捂发烫的脸颊,幽怨的小眼神儿幽怨地瞟了瞟班长,都怪班长太引人注目了! 程砚初却浑没接收到男朋友的信号,闻言眼神一眯,“我会处的。” 那些错位照片究竟是八卦之人无心还是有人故意为之,他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若是故意为之……上天入地都得把人揪出来,不可能让他老婆这一巴掌白挨。 第173章 第 173 章 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 “你关注点跑偏啦!”周宇宁一把将程砚初拉到僻静无人处, 不满地在自家男朋友唇上啄了一口。 程砚初这才领悟他的意思,抱住男朋友亲了好一会儿。 “够了……够了……”周宇宁喘着气儿红着小脸推开人,“别让人拍到……” “让他们拍!”程砚初低头噙住人的唇, 唇瓣厮磨, 吻得肆无忌惮,缱绻温柔。 “晚上……”程砚初呼吸乱乱,指腹摩挲着那两瓣儿樱花般的唇低声耳语,“把情人节补上……” 周宇宁微微点头,睫毛颤颤, 小脸红透。 “唔——”抵在酒店房间巨大的落地窗前, 周宇宁被亲得呜呜儿地叫, 窗外是车水马龙灯火迷离, 窗内是一对小情侣在没羞没臊, 身体在紧贴的玻璃窗上氤氲出一团又一团雾气…… 亲吻缠绵火热,进犯攻城略地,怯与臊在轻哄安抚中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渴求更多, 无限迎合。 周宇宁脑袋晕乎乎, 身体软绵绵,双臂攀在男朋友的肩头一滑再滑,挂都挂不住…… 这么刺激的时刻他还有心思分神想七想八——万一身后这面玻璃不是单面可视的,那可就太刺激了! 现在也足够刺激,说不清是公然出柜的快感还是什么,三年前,他们什么都没做,仅仅是依偎在窗前,被撞破, 引来了长达两年的痛苦分离。 而今,他们要在这面窗前,对全世界出柜,无所畏惧,为所欲为。 亲吻滚烫,呼吸交错,两人的热汗滴到一起,共享心跳与共振。 身体极度契合,精神也高度愉悦,从前他们成长交汇,精神共振,而今是真真正正完完全全的灵肉合一。 一同陷进柔软大床里的时候,初尝情滋味的两人犹情难自禁难舍难分。 粉嫩的一截儿细颈儿不堪承受地向后仰着,喉结上下滚动,宽阔雄美的背脊一耸一耸,流着热汗,挂不住的两条白皙玉臂被大手一捞,震震颤颤,分不清是谁的心跳与呼吸,喘得厉害。 世界都在摇,都在震,震震颤颤中,周宇宁呜呜咽咽的,胳膊软绵绵抬都抬不起,还要攀着搂着男朋友的脖子哼哼唧唧,咕咕哝哝朝人汗湿的耳边说,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啊…… 一时他被抱起来,换了个姿势,周宇宁脸颊瞬间红得滴血,饶是两人亲密如此,也从未试过这般的亲密…… 他羞赧至极地偏过头,瞥见墙壁上他俩交叠的影子,亲密无间,严丝合缝,如水草与水,真正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墙壁上的影子剧烈震颤摇曳不休,两道身影始终牢固得不可分离,一如他俩的感情,他俩的心,早就粘死在一块儿,山崩地裂也分不开扯不开。 只是……在迷离的视线破碎的呜咽声中,周宇宁忍不住恍恍惚惚地想,他还从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可以柔软到这个程度,大概明天就可以去挑战瑜伽世界新难度,如果他能爬起来,如果他能合得拢的话…… 周宇宁也是才发现,开了荤的班长真是不得了,哪还有平日里禁欲自持男德班优秀毕业生的样子? 虽然是自己先撩拨他的吧,但他也太猛了!好像食髓知味,叼住肉骨头不放的大狗诶! 周宇宁这根肉骨头就在大狗的口中翻来覆去,饿急了馋猛了的大狗飞快将他拆吃入腹,爪子舌头齐出动,呼哧呼哧吃得嘎嘎香甜。 餍足过后还意犹未尽,按住的爪子舍不得挪开,舌头在肉骨头上反复舔舐咂摸,吸吮着骨头缝里的汁儿跟味儿…… 周宇宁难耐地动了动脚趾,紧咬的嘴唇里溢出一声细微的喘,他不合时宜地想到被榨汁儿的甘蔗,被吸髓敲骨的风爪鸭脖…… 可恶!他啃乡巴佬鸡爪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一定要里里外外舔舐,绝不肯放过缝隙里的一丝儿肉,连汁儿也要舔得干干净净。 又想起他和班长小时候一起吸吮的鸡冠花茎,花茎里有甜甜的花汁儿,要用力吸吸到底,才能纵享美味。 只是……他现在好像变成了那鸡冠花,由着班长纵情采撷…… 周宇宁又漫无边际地想,鸡冠花儿被榨取花汁儿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感觉,彻骨的痒,难耐,整枝花茎皱成一团,该是难受的,可前所未有的亲昵与温暖,却又令它眷恋,带来无法言说的愉悦…… 这愉悦翻江倒海,目眩神迷,带来穿透灵魂的震颤; 这愉悦火箭冲天攀至顶峰时,逼得娇嫩细弱的花儿一度想要落荒而逃,却身不由己…… 眸光涣散中,周宇宁的身体都软成了一滩水儿,一滩被风吹皱的春水。 那水气弥漫的眸子,可怜又动情地看着人,叫人轻易可窥破那被逼入绝境的羞与囧,以及直上云端的爽与愉悦。 这引得舍不得撒开手的孽障更加欲罢不能…… 此刻眼前明明是珍藏了数年的美酒,香醇可口,糅了花儿的甜香,一开封,酒香四溢,令人沉醉。 “只愿就此沉沦,”俯身在那腰窝处亲了亲,程砚初嗓音低沉喑哑,“只愿长醉不愿醒……” 这一夜很长,两个人缠绵到了很晚很晚…… 这一夜又很短,短得天明竟来得如此之快…… 柔和的晨光中,程砚初睁开惺忪的睡眼,心爱的人在他怀里熟睡,睡得粉粉的脸颊笼在晨光中,睡王子般乖巧静美,软软的发蹭得他心口微痒。 程砚初唇角绽开一个笑,想起昨晚种种,红晕爬满耳梢跟脖颈儿,痴汉般的笑却是压也压不住,半晌轻轻凑过去,在人白腻的肩头落下一个轻吻。 原来诗词里写的都是真的……他摩挲着爱人软软的发,看着爱人的脸傻笑,什么从此君王不早朝,那些都是真的。 拥住他好爱好爱的人,有了他,何止从此不早朝,真希望夜晚能无限长无限长才好…… 艳阳高照时,沉睡的周宇宁才眼皮动了动,缓缓醒来。 揉了揉睡眼,仍是说不出的倦,昨夜实在累惨了。 比跑完马拉松、连打一百场羽毛球还要累,现在全身跟散架了般,一动,哪哪都疼。 酸痛,疲软无力的酸痛。 他翻了翻眼皮,不满又委屈地瞪了眼身边的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乖乖大狗般老实认错,十分贤夫地给他按揉着腿。 倒是周宇宁先羞赧地低下了头——意识回笼,昨晚情景高清电影般一帧一帧在脑内滚动,论撩拨自己也不遑多让,渴望同样猛烈。 班长都停了他还缠着要继续,哪能全赖班长。 偷瞄一眼班长,噫,耳根子也正烧得飞红。 白皙的脖颈儿跟背脊上,还有牙印儿与道道抓痕,陈示着昨晚的激烈荒唐与他的狂野,一眼让人脸颊滚烫…… 周宇宁光速移开了眼,心虚羞赧得想一头扎进被子里装鸵鸟。 就班长脖子上那些痕迹,不穿高领毛衣都出不了门。 对比自己身上,班长给他留的草莓印跟吻痕虽多,虽看着让人脸热,但都能藏进衣服里,外人一点都别想窥见,咳咳,他的确是狂野了。 不过……周宇宁试图动了动自己被子里的身体,顿时气焰冲天——论荒唐狂野,班长也不遑多让! 昨晚差点儿都要被他给整散架了…… 虽然他享受得很,但凡事过犹不及啊,怎么一点儿都不懂得可持续发展! 要是竭泽而渔,以后几十年还过不过了! “你醒来半个小时前眼皮一直在动,”程砚初敏锐地察觉到老婆的情绪变幻,偷瞄了他一眼,“做梦了吗?” “是啊!”周宇宁没好气地斜着他,“梦见你一晚上都在揪鸡冠花!不停不停地揪!” “我家院里的鸡冠花都让你给揪秃了吸瘪了,揉皱了……”周宇宁咕哝,瞥了他一眼,含幽带怨。 “咳咳!”程砚初脸颊爆红,但哄老婆功力实时在线,“鸡冠花那么柔嫩娇气,哪舍得揉皱它半分。” 周宇宁:“……” 他红红着小脸低下头,瞬间气焰全消。 是他大意了,随着新世界的大门在他们两个青瓜蛋子面前哐当打开,一同迅猛升级的除了班长那方面的功力,还有他说情话骚话的功力啊。 昨晚起初时明显感觉到班长也跟他一样手忙脚乱,虽然班长声称他准备良多,但实践才是检验论的唯一途径,事实证明,论全会,实践全废! 连堂堂学神也不能例外,做不到一点即通一试即会! 两人起初摸索的进程绝非一马平川顺畅无比,相反是状况频出啼笑皆非,出的油汗加一块儿都能下锅炸一锅油条了。 要是拍个片,那绝壁是爱情动作惊悚轻喜剧。 好在两个人都有耐心,都有热望,都有一往无前的斗志与决心,喊着口号哼哧哼哧劲儿往一处使,很快便攻克了难关! 然而随着战况酣畅渐入佳境,学习能力逆天的班长可谓是一日千里、日渐娴熟、驾轻就熟、令人心惊……甚至还能一心二用,边哐哐出力边对着他说骚话了! 不知进行到第几回合时,他受不住了大声喊停,挥汗如雨大力征伐的班长果然就悬崖勒马。 但是!下一秒他凑到他耳边说骚话,说什么,懂得他需要的不是过度热情,而是一个缓慢被打开的过程! 他当时眼睛就瞪大了,这什么老司机发言! 敢情他所谓的“准备良多”,就是准备了一卡车骚话吗! 然后,说完这话,又开始埋头苦干了! 这骚话一出动,害得他当场就交代了,十分有损他男子汉的颜面! 周宇宁没好气地瞥着班长,暗下决心,等下回说什么自己也要扳回一城! 怎么也要让班长比他先交代! “咦,我内裤呢?”周宇宁瞥了眼身上尺寸明显大一号的内裤,摸了摸,好像蚕丝的? 脑内一下闪现后半夜班长抱着他去浴室给他洗澡的种种……小脸又瞬间爆红,目光躲闪,拨楞着脑袋慌忙找自己的。 “你不会丢了吧?”周宇宁抬头问班长。 程砚初干脆利落一点头。 “你这个败家子儿!”周宇宁气得拍着床训老公。 他新买的内裤,可贵,三条十块钱呢! 穿一次就扔了?这败家子儿! 程砚初没跟老婆犟——你那十块三条的快扔了吧,早买了一沓蚕丝的给你你也不穿,只顶着张贤夫笑脸乖乖听训。 等老婆气儿出匀乎了,他才慢条斯坏心眼儿地解释:“昨晚都湿透了,我搓了两下,实在洗不出来……” 周宇宁:“!!!” 不等他说完,周宇宁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啊这个坏东西! 想想老公给他这么个大活人吭哧吭哧地洗完澡,还接着手洗他的脏内裤……这也太那个啥了啊啊! 要命啊,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他老公后半夜又累又困一个人杵洗漱台前冷脸洗内裤的画面啊啊啊! 程砚初还要火上浇油:“不怪你,是内裤质量太差,才洗不出来,要是蚕丝的不至于一次废一条,这往后咱俩天天那啥,这太费内裤了唔唔——!” 周宇宁一把恶狠狠捂住了他的嘴! 回去他就把那些不中用的十块三条内裤全扔了! 明儿他就换蚕丝的! 第174章 第 174 章 顶奢温泉酒店过情人节…… 程老狐狸砚初阴谋得逞, 抿着嘴儿偷乐,愉悦地一把抱起老婆去洗漱了。 洗漱投喂完,趁着今天阳光大好天气明媚, 还想跟老婆多腻一会儿的程砚初, 果断将周宇宁拐去了海边晒太阳。 夏日的海滩过于炙热晒人,冬日的海滩却温暖得刚刚好,和煦可爱的阳光晒在脸上,暖洋洋的,真是舒服极了。 周宇宁一身松散的懒骨, 很快懒猫儿似的盘在了老公怀里, 渴了就一歪脑袋, 从老公捧着的大椰子里吨吨吨地吸几口椰汁, 再继续盘回去, 比最会晒太阳偷懒的猫儿还懒洋洋。 这会儿的海边人还不多,也有三三两两的人如他们一样,随便歪在沙滩上,懒懒地晒太阳。 阳光温柔, 海水湛蓝, 有小孩子快乐的笑声轻轻远远地传来,不吵,只觉一派悠闲怡然。 时光难得轻缓,无人打扰的乐土,生命充满懒洋洋的欢愉。 “此时应有两只烤得焦香的乳鸽,”周懒猫儿宇宁爪子拍拍老公的腿,“再来一盘子肉片儿片得薄薄的多汁入味的酱牛肉,现从海里捞上来烤得外酥里嫩香飘十里的烤鱼,再加上两大杯沁爽沁爽的冰镇葡萄酒……啊!” 他猛吸了一大口椰汁, “那将多么的美味!” 程砚初噗嗤一下乐开了,戳戳那脸颊上的软肉故意道,“你比香帅吃得还多!嘴巴还刁!” “哪有!”周宇宁果然从他怀中探起身据力争,“香帅明明还比我多吃半只烧鸡,还有一大碗香得不得了的蘑菇汤呢!” “人家还有红袖添香……”周懒猫儿语带羡慕,眼珠儿滴溜溜转。 程砚初一挑眉,“你不也有美男在侧?” 周宇宁扑哧一下乐出了声。 “我知道待会儿咱们回去吃什么了。”美男刮了刮他脸颊。 一颗后脑勺都满载兴奋的脑袋瓜儿嗖地朝他扭回来! 程砚初忍俊不禁:“烤肉,烧烤,任君挑选。” “欧耶!”周宇宁开心极了。 “等天气暖起来,”周宇宁爪子又拍拍美男的腿快乐道,“我们来海边露营吧!” “还没试过枕着海风入眠是什么感觉,一定浪漫极了!” 可惜这里的夜晚看不到星星,要是再能看到星星就更完美了。 要是能把东北家里那一整片美丽的星空搬过来嘛,那估计他们两个会兴奋得一晚上睡不着觉哈哈! “还要去白鹭岛的小巷里喂猫儿,去听岛上日暮时分的钢琴声,等华灯初上,就看船只来来往往满载归家的人,等一场水边的流光溢彩,等一个温柔的良夜……” “再来个云水谣一日游,土楼一日游,听水车叮咚,溪水中取一瓢饮,看水看云对酌!” “还要去大帽山看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在晨雾缭绕中雾里看花!” “还要去看向日葵花海!”周宇宁掰着手指头数个不停,“还有园博园的郁金香!” “……以后,我们再在海边买栋小房子,大家都有空的时候就把我们‘大虎队’聚齐……” “开通宵party,”程砚初默契接话,“夜夜笙歌!” “没错!以后我们要在海边的小房子里,好朋友们都聚一起,夜夜笙歌!” “那青龙大兄弟可能不乐意,”程砚初故意道,“怪你把人都从他的老友餐厅给劫走了。” “他可以再劫回去嘛!”周宇宁摩拳擦掌,“到时就各凭本事啦吼吼!” ****** “什么?你订了晚顶奢温泉酒店过情人节?一晚上房费要 8888??!” 又一年情人节来临,程砚初不声不响给周宇宁来了个大的。 他说过去年情人节没让周宇宁过好,一定要补偿给他一个如梦似幻超级浪漫完美的情人节,但周宇宁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憋了这么个大的! 8888一晚!这都不是惊喜了,是惊吓! 周宇宁简直要被他气得上不来气儿,“你这个败家子儿!” “你熬了那么多个晚上通宵达旦,和室友辛辛苦苦做出的游戏卖掉,到手才拢共得着几个8888?你一扭头就花出去一个!” “不行不行,咱们赶紧退掉退掉!” 虽然如今大三的他俩,与大一那年穷光蛋的他俩可谓是今非昔比,一个做游戏一个接设计活儿都赚到了可观的零花钱,单说班长卖掉一个游戏到手其实不只几个8888,如今他俩再不用为两张飞机票折腰、不用算来算去怎么倒火车最省钱。 可钱也赚得不容易,也是他俩呕心沥血累个半死换来的血汗钱来的,哪能这么一掷千金的? 为了情人节也不行! 情人节算哪瓣儿大头蒜?敢从他口袋里偷钱?活腻歪了! “退订要扣好多钱,”程砚初故意一脸肉痛道,“好多好多钱。” “其实一晚8888物超所值,有海鲜自助大餐,你最爱吃的帝王蟹龙虾无限供应!” “哈根冰淇淋榴莲车厘子什么的更不用说!” “还有泡温泉,人家可是最有名的温泉度假山庄,纯天然温泉,户外露天和室内私汤都有,想泡多久泡多久!还有多个养生药泉任君挑选,还有火锅温泉!” “还有精油 Spa,网咖,明星阵容超强的音乐节,号称最顶级的烟花秀……” “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那儿没有的!” “怎么样?有没有很心动?”程砚初又一摊手,“退订真的要扣好多好多钱,不划算。” 周宇宁的确可耻地心动了。 关键是退订要扣很多钱这条他不能忍,凭什么他还没享受,就要平白失去一大笔钱?! 他决心一定要吃回来、享用回来!他要可着贵的吃啥贵吃啥! 管它户外汤私汤药汤还是火锅汤,他宁可泡秃噜皮也要通通泡个遍! 最重要的是,他要抓紧每分每秒猛吃东西猛享乐,将那一天二十四小时至少过成三天七十二小时,让8888的每一分钱都真正的物超所值! 情人节这天,打车去温泉酒店的路上,周宇宁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森林氧吧不住慨叹——花了金钱的风景的确不错! 度假区就是度假区,空气都要比市区清新啊。 一下车周宇宁就连连深呼吸,免费的吸氧SPA不做白不做! 等置身温泉山庄的时候,周宇宁心里更是疯了般地啧啧惊叹——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有钱人的世界吗! 因为自家天才老公开挂般能赚钱,加之还是个投资小能手,投资也颇赚到了些钱,这短短两年里,他简直365度体验了由俭入奢暴发户般的终极快乐! 岂止情敌曾经拿来为难他的牛排虾蟹煲大闸蟹龙虾什么的早吃了个遍,他过去想都不敢想的有钱人的享乐通通体验了遍,如今他连8888一晚的豪奢温泉度假酒店都来了,简直是…… 再这样下去,他真怕班长要把他给宠坏了! “说了要给你最好的,”班长依然一贯的温柔宠溺,“这才哪到哪儿。” “都有人说我是傍大款的小白脸了。”周宇宁故意撅了撅嘴。 “他们知道什么,”程砚初嗤之以鼻,“我才是那个傍大款的。” 周宇宁哈哈大笑:“可惜你的大款还在无限潜力中!” 他靠业余时间兼职游戏原画师和倒腾起自己的汉服网店,再加上接其它一些设计活儿所赚的那些小钱钱,目前可远没会做游戏的他老公挣得多! “你的事业版图刚刚开始,潜力无限,上不封顶。”程砚初一如既往对老婆无限崇拜,“未来我要靠大款老婆养,现在可不得努力巴结着。” “去去!”周宇宁推开烦人的大狗脑袋,笑得哈哈的。 在温泉酒店享乐消闲的一日,周宇宁一如既往没任何形象包袱,别说矜持端着,吃喝玩乐那是撒丫子猛冲在前,咔咔拍照可劲儿吃喝,不惧任何人鄙视他瞧不起他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他就是乡巴佬,就是来开眼享受的,花老公钱直气壮来享受的,他这乡巴佬当得无愧于心十足坦然。 连泡温泉时都左手小甜点右手草莓车厘子乐颠颠吃个不停。 开玩笑,形象包袱能当钱花?他务必得把那8888一毛不少地享用回来! 少享用一分都亏大了。 他正仓鼠般在各个娱乐项目间快乐穿梭,没想到冤家路窄,遇到了王可心。 王可心身边早有了新的高富帅男朋友,一见到周宇宁这般不矜持不稳重的做派,果不其然露出了鄙夷乡巴佬的神色。 “靠男朋友的钱养着,你不觉得丢脸、不觉得底气不足么?”王可心对他居高临下道。 “不会啊。”周宇宁从她身边飞掠而过,一个眼神都没工夫给她。 他又不是真的自己没钱,哪来的底气不足? 他也很会赚钱的,只不过现阶段投进去了许多用于汉服网店运营等,班长平常又不用他花钱,叫他把钱都存起来了而已。 “只想着傍大款不劳而获,”王可心忿忿地追上来,“总有一日会无人可傍!” “连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都时刻有危机感,只怕努力得不够,你倒心宽体胖及时行乐,到底是穷人,鼠目寸光。” 程砚初怎么会看上你这种人! “劳您费心了。”周宇宁挖了一大勺哈根达斯,一口塞进嘴里,啊!爽歪歪! 他扭身挖下一个口味的哈根达斯,王可心重重哼了一声,终于离去。 周宇宁挖第三个口味的吃了一大口,危机感嘛,他的确也时刻都有。 不过,工作的时候百分百全力以赴,休闲娱乐的时候当然也要百分百全力以赴,如此才活得有价值、活得尽兴,很用不着玩的时候惦记着工作,工作的时候又惦记玩儿,如此没效率又自我折磨的事他可从来不喜欢。 对于任何放松时来给自己劝谏添堵的人,他更是不欢迎。 入夜,看完音乐节和烟花秀,回房中私汤里舒舒服服泡着的时候,周宇宁还“苟富贵勿相忘”地想起了他“大虎队”的诸兄弟们。 “以后等张孟真成大明星了,我看他也用不着请咱们去马尔代夫又哪儿哪儿游的,到时咱们‘大虎队’先一块儿来这汤子里泡泡就挺好。” 演技已开了窍的张孟如今课余时间都在马不停蹄进剧组拍戏,去年客串的一个小配角着实小火了一把,让张孟在网络上实打实地拥有了姓名,‘大虎队’都为他开心得不行。 张孟当时就放话,等他成大明星的那天,他要请大虎队集体马尔代夫游,众兄弟们都翘首以待! “你倒会为他省钱。”程砚初有些吃醋道,“不过冯卓他们可做梦都想去马尔代夫,连到时怎么玩都提前想好了。” 他故意道:“到时我跟他们一起去,你自己来泡汤。” “你敢。”周宇宁怒泼了他一瓢水,旋即又慨叹,“你说咱俩在这儿舒舒服服泡着温泉呢,他们几个在干什么呢?” 张孟不用说,趁着没开学肯定又一头扎在横店拍戏,争分夺秒偷师磨练演技、积累拍戏经验呢。 “横店这会儿肯定又特别冷。”周宇宁在热烘烘的温泉水里喟叹了一声。 “放心,有你亲手给他缝的超暖马甲和包鞋,冷谁也冷不着他。” “那是!”周宇宁一脸小骄傲,剧组新人的张孟没少受冷遇慢待,初次拍打戏时什么都不懂,别人都有包鞋,就他老老实实在大冬天穿剧组给的那破鞋片子跟人拍了七天七夜的打戏,没少受伤都不提了,脚都险些给冻坏! 周宇宁当时正好去探班玩儿,回酒店就连夜给张孟赶出一双包鞋,第二天就穿张孟脚上了。 张孟得此包鞋,打戏更加出彩儿,把剧组那个仗着有点背景老欺压他的男配鼻子都给气歪了。 “你都没看见当时他那嘴脸!”周宇宁说起这事儿还气得不行,“仗着后台硬连装都懒得装一下!” “不去探班不知道,有些人真是戏外比戏里的戏多多了!” “可靠旁门左道打压人、不让人出头算什么本事?像孟孟演技这么好的大帅哥、横空出世的妥妥古装美男子,是他个区区演技烂人品还奇烂的丑男能压得住的?做什么白日梦呢!” “我坐等孟孟名声大噪、得奖得的手软,”周宇宁一拍水面,“请咱们大虎队集体去马尔代夫那天!” “咱们大虎队都好久没聚一块儿了。”周宇宁又忧郁托腮,大一寒假那次回东北,还是他们大虎队上大学后唯一聚全的一次。 之后都一个比一个忙,张孟忙着排戏交作业之外还有进组拍戏,冯大卓则辗转在各个电视台之间找实习历练,平时在校园大小晚会上也当上主持人了; 王青龙的大厨事业一开始不太顺利,后厨跟剧组电视台一样,都论资排辈,但王青龙吃苦能干,如今也渐有起色,说不出意外的话,不出三年,他们的老友餐厅就有望开起!也是忙得天天脚后跟儿打后脑勺儿。 周宇宁摸摸放在温泉池边的贝壳口哨,星海游那次,居然是他们大虎队迄今为止唯一成团游的一次。 “以后会有机会的,”程砚初给他嘴里喂了颗车厘子。 “那是!”周宇宁马上又鼓起了气,“等有了钱不怕没有闲,现在我们都在为各自的事业在奋斗嘛!” 等他们全都事业有成时,一起出去玩儿想必又是不一样的心境了呢。 以后的且以后再说,眼看快夜里十点钟,小情侣两个泡完温泉,在8888一晚的酒店大床上抓紧时间翻云覆雨了一番。 被扛去洗澡的时候周宇宁心里还忍不住啧啧,这8888一晚的大床就是带劲儿,居然还有好多打开他新世界大门的神奇功能! 和浴室里花样百出的神奇浴缸一样,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对得起情侣房和情侣床的称谓,没有虚假营销! 两人洗完重新躺回床上,依偎在一起看着窗外的夜景,彼此都尚无睡意。 程砚初提议要么打场游戏?房间里就有网咖,看看谁在线和他们连排? 周宇宁心动了一下下,果断拒绝:“才不要!” 虽然炫耀一下在8888一晚的酒店房间里打游戏也超爽的,但这么贵的一晚要在打游戏中度过?太亏了! 再说,他可定了闹钟的,明早得早起下去吃酒店含在房费里的免费自助早餐,听说十分豪华丰盛,价值在198一位呢,两个人就是四百块! 他务必得拎着老公一起吃回来,万不能叫通宵打游戏耽误他赚回本儿! “好,”程砚初扑哧一笑,“都听管家公的。” “那我们现在做什么呢,管家公?不如再——” 周宇宁一指头就抵住了班长贴上来的胸膛,一脸无辜又期待地眨巴眼睛道:“我看见你书包里的东西了,还不拿出来给我看吗?” 第175章 第 175 章 哆啦A梦的时光机 “你什么时候看见的?鬼灵精!”程砚初刮了下他脸蛋儿, 转身从书包里翻出一样东西,“来酒店前刚做好,要打算给你一个浪漫小惊喜的, 谁知你就看见了, 喏。” 那是本厚厚的台历。 封面是他们两个人的甜蜜合照。 周宇宁翻开台历就发现,这是一整本用班长拍的他俩照片做成的台历! 不,确切说,应该叫日历,每一页是一天, 这本日历是今年二月份一个月的。 每一张照片里面, 都是关于他们两个人的故事, 是他们两人共同拥有的细小琐碎却如珍珠般闪闪发亮珍贵难忘的回忆。 有在小学校园里, 有在初中校园里, 有课间他发呆的,有初中时两个人一起出去玩儿的…… 关键是!班长他花了心思,在每一张日历上都做出了今昔对比的两张图!用同一样元素将过去和现在串联到了一起! 比如这一张日历上,一张图是小学时班长送他的那串贝壳风铃, 另一张则是两个人不久前在白鹭海边新买的那串贝壳风铃, 风铃下面还有两个人交握的手! 当时拍这张照片时他都没想到,班长还藏着这种浪漫的招数呢! 周宇宁偷偷瞧了班长一眼,原来他拍照不仅是拍照,在憋着大招呢! 时光此刻在岁月的彼岸和此岸,达到了奇妙的交会,而他们两个都知道,这两串风铃之间隔了整整八年的光阴。 再比如这页,上面那张图是两个人小学时的夏日傍晚,在稻田地那边土道上骑自行车的画面, 稻田晚风中欢快骑车的少年版周宇宁,还回头朝镜头扮鬼脸呢! 还有两辆靠在一起的自行车的剪影,还有周宇宁在晚霞满天中睡着的侧脸…… 他都不记得他当年睡着的时候,班长有偷偷拍过他! 周宇宁的手轻抚上照片,眼中充满怀念,那时候他们两个经常像这样去稻田地骑车兜风,累了就并肩坐在田埂上,吹着晚风看天边的晚霞。 只是…… “我那时候怎么这么小小一只啊!”周宇宁故意撅起嘴,又很快破功自己被自己逗笑,真的,他那时候好歹也上小学了,怎么看着跟个小豆丁似的! 他记得自己小时候没那么矮啊! 冲着班长的镜头扮鬼脸也好傻啊,太傻了天呐! 他小时候怎么那么傻啊! “这绝对是我的黑历史。”周宇宁舍不得拍台历,作势拍了拍床,“黑历史!” “才不是,”程砚初也忍俊不禁,坚持纠正,“明明超可爱!” 这页下面另一张图里则是,他俩环白鹭岛骑车的某一个傍晚,两辆自行车也并肩停在一起,车把挨着车把,他俩当时是停下来看海边的夕阳呢! 相似的车把挨在一起的画面,将过去在田野的风中畅想未来的青涩小少年,与如今在自由的大海边豪情万丈的青年串联到了一起! “那时候我们各自都在生命的冬季,时常会发生一些不开心的事,不知未来会是什么形状,”周宇宁澄澈如初的眸子中充满慨叹,“但每天都坚持怀抱希望,坚信未来有无限可能,只要往前走,一定会越变越好。” “现在我们梦想实现了一小半儿,”程砚初温柔地看着他,“日子和我们自己的确都在越变越好,越努力越发现,未来真的充满无限可能。” “嗯!” 又翻开一页,是两张雪地里的脚印图。 “这张是初三那年吧!”周宇宁指着其中一张两眼亮晶晶朝班长道,“你去我家过年,有天白天外面下起了大雪,咱们俩出去踩雪玩雪!” 当时他童心大发,踩着那些厚厚白白的雪,就想起小时候《雪地里的小画家》那篇课文来着! “当时我就边在雪地里踩脚印,踩了两串好长好长的脚印,边摇着一根树叉,在雪地里画了群快乐的小动物来着!” 他指着照片中雪地里那群粗粗勾勒出的小动物喜出望外,就是他当年随手画的小动物没错,“你什么时候拍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你当时说我们出来玩雪,”程砚初笑,“小动物们当然也忍不住要跑出来玩雪凑热闹啦。” “对啊对啊!你还记得!” 周宇宁接着往下看,下面那张图自然就是前年他俩一起火车回东北过年期间,故地重游,在当年的同一片雪地里,留下长大后的四串脚印了。 细看照片,脚印旁竟也有一群画出来的小动物! 和上面他当年画的那群大差不差! “你画的?”周宇宁惊了,“肯定是你画的!” “画得不赖嘛!” 程砚初就红着耳根一点头。 周宇宁猫猫拳捶了他一下,“你也太会了吧!” 他宝贝似的抱着那群小动物看来看去:“真的不赖!” “快看下一张!”程砚初受不了地翻页,周宇宁哈哈大笑。 笑着笑着,一张他自己小企鹅似的抱着小公仔往屋里跑的画面撞入眼底,周宇宁上手一把捂住,“有旁边那张我捧着公仔儿砸的雪地写真就够了,真的。” 班长可真会抓拍诶,他当时抱公仔回屋是尿急吗?跑得辣么丑的一张都给拍下来了! “明明很可爱!”他的班长一如既往对他滤镜一米厚,“你往下看。” 周宇宁眼睛往下一扫,差点儿一口水喷出来! 哈哈哈哈!什么鬼! 班长什么时候也学他姿势,一模一样抱公仔往屋里跑诶! 他跑得像企鹅,班长跑得像北极熊!还是偷感很重的北极熊!嘎嘎嘎笑死了嘎嘎嘎嘎! “你故意的!”周宇宁拍床蹬腿儿眼泪都笑出来了,“有没有正形点儿的?不然不看了!” “有有,看这张!” 周宇宁笑出眼泪泡泡瞪了他一眼,这张是电影院里,两只手拿着当年的电影票根合照留念。 周宇宁一眼认出,是初二那年,班长带他去常青市新开的影院看电影的时候,他俩那天排队买了情侣冰淇淋,一个爆米花筒里吃爆米花,还看了场有小龙女的爱情喜剧电影。 下面这张则是前不久,他俩在白鹭岛购物广场的五楼影院里,两人手拿电影票根的照片。 同样是影院,却是截然不同的影院,截然不同的电影票根,看着照片好像旧日时光重现,又涌上一股穿越时光般的感动。 周宇宁心中一动,忙不迭往后翻,下一页果然! 是他小时候为数不多和班长一起去游戏厅时班长拍下的照片,还有现如今,他在商场游戏城里,按着游戏机子玩得飞起,还有投篮投得飞起的照片! 周宇宁忽然忍不住一股鼻酸,时光穿梭不停,电影院游戏机光速更新换代,身后为他拍照的人却一如从前。 “啊这两张!”周宇宁指着下一页惊呼,“有拍校园青春剧那味儿了有木有!” 一张是他俩多年前在初中校园操场上,“当时是排练运动会节目吧!” “对,”程砚初接腔,“咱俩当时被赶鸭子上架跳街舞。” 文娱委员非说他俩是班级门面,不用浪费,押着赶着他俩上去跳,死活组成了一支七人街舞男团。 排舞过程一言难尽,如果说《采蘑菇的小姑娘》是周宇宁业余舞蹈生涯的开始,那么那次男团街舞,则彻底是他舞蹈生涯的结束。 当时文娱委员还咔嚓咔嚓拍了一沓演出照片,张张都是惨不忍睹的黑历史。 除了他和班长一起丢脸并肩共进退,实在是……往事不堪回首! 倒是留下了这张排舞休息间隙,两人在夕阳西下时分的单杠前,一个在搞怪和闹,另一个配合在笑的照片。 搞怪闹的那个自然是周宇宁,看着他一脸宠溺笑的是班长。 这张照片拍得十足美好, 夕阳光线为两个笑着的少年自然笼上了一层柔光滤镜,是转手就能上《花火》《离歌》《金色年华》一类青春杂志封面的程度。 “文娱委员一直为拍出这张照片引以为傲,”程砚初笑,“说这是她摄影技术的巅峰。” 而下面那张,则是两人前年寒假回母校故地重游时,不知不觉去那面单杠前踩雪谈笑时拍下的照片。 这么一看,两张照片除了衣服不一样,一张穿的是初中校服,一张穿的是男大羽绒服,神态动作竟大差不差,除了一眼就区分出的昨日青涩与今日之成熟。 周宇宁也不知说起什么好玩儿的事儿,笑得一张小嘴叭叭不停的时候,班长仍是那样一脸宠溺地笑看着他。 周宇宁忽然就老脸一红,有点受不住这样的肉麻,飞速往后翻,映入眼帘两张过去两人雪地里放小烟花,和今年在白鹭海边放小烟花的照片; 这张则是两人初中时在东北街上的冰天雪地人山人海里并肩看元宵花灯和烟花,与今年他俩在白鹭街头的花海绿树中,逛花灯会看烟花的照片。 南北方元宵节的气氛与风景很不一样,逛花灯会看烟花的体验也很不一样,一样的是两个携手一起看花灯的人。 接着翻下去,有好几张是他俩在路上的照片,还有在公交车上,坐在前排的周宇宁歪头看着窗外,后排的班长和班长手里的照相机镜头在看着他…… 车厢拥挤喧嚣,世界杂乱纷扰,但有班长温柔的目光静静守护,所有纷扰都被隔绝在外,余下唯有安心自在…… 周宇宁看着笑着,禁不住眼底发热。 时光在变,世事在变,风景在变,周围穿梭而过的人群亦在变,而不变的是,他俩还在一起。 这实在太浪漫太浪漫了,周宇宁要被感动到语无伦次! 这本台历和世界上其它任何一本台历都不一样,其中承载的厚重时光感与故事感,正如他们两个走来的这一路。 都舍不得用了,想把它藏起来! 藏起来自己夜深人静的时候,慢慢看。 “你说这本台历像不像哆啦A梦的时光机?” “你说它是它就是。” “还记得你高一那年送给我的生日卡片上,你亲手写的那句话吗?” “你说,你珍惜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程砚初深情的眼注视着周宇宁,慢慢一字一句道,“而我也是,很早之前就是,一直都是。” 轰,酒店窗外炸开了一整个夜空的烟花。 “我一直都在想,要怎么表达我也是的心情,用和你一样的用心和心意表达出来,一直想一直想,直到我想出了这本台历,” 程砚初笑容里带上了一丝赧然腼腆,“过去你一直是我的哆啦A梦,现在,我也想成为你的哆啦A梦,就从送给你这台时光机台历开始。” “傻瓜!”周宇宁早已一把拥住了他,“你一直也都是我的哆啦A梦!” 有你在的每一天每一刻,我都心生欢喜,万事顺意。 愿我们余生,都一直可以是彼此的哆啦A梦。 “下个月还有吗?”周宇宁忍不住问,“还有时光机台历吗?” “当然。”程砚初一双平湖般的眸子温柔而炽热地看着他,“不只有下个月,还有下下个月,下下下个月……” 时光不老,青春不散,这套时光机台历会一直一直做下去。 而属于他们俩的故事,还在未完待续…… 第176章 第 176 章 老友综艺 九年后。 “上期节目在你们的老友餐厅录制完一经播出, 网友反响热烈!” 《老友综艺》导演对张孟周宇宁他们兴奋宣布,“这期节目录制地点就定在你们老友团私下聚会的另一‘窝点’——老友小院,怎么样?” “今晚主题是睡衣趴、汉服趴, 没剧本, 你们自由发挥尽情造作,怎么嗨怎么来!” 晚八点,《老友综艺》新一期开播,准时蹲守的网友们嗑着瓜子纷纷在弹幕上刷「来了来了!」 「又来看我们大明星大主持人大厨大顾问大设计师和程总的老友日常啦!」 节目从老友小院俯拍开始的一个长镜头迅速炸起一波火热弹幕,「啊啊啊终于亲眼看到宁神和程总家的海边小院了!」 「太美了吧!简直是我的梦中情院!」 「果然是宁大设计师的家, 好美好美, 好像一个私人美学展览馆!」 「生活感也很浓啊, 是最美海边小院!」 「可以直接在这里拍一个院子慢综艺了!」 「喊话导演:你的下一个综艺有了, 就原班人马, 院子慢综艺安排上!」 「安排上安排上!」 …… 节目画面中,一栋两层楼的海边小院子里,凤凰花木棉花开得如火如荼。 「海棠树在哪里?」 「木棉树旁边那棵就是吧?」 「宁神和程总家院子里还有海棠树?海棠树在南方不会水土不服吗。」 「有的有的,还开了满树粉白粉白的花儿呢。宁神说那是他家乡的树, 也是他和班长的童年与青春, 他俩小时候经常雨天用网兜够海棠树上的海棠吃,还在海棠树下画画写作业,对坐喝海棠花酒。」 「他和程总在家里亲手种下了这棵海棠树,说每个春天的清晨看到院子里的这棵海棠树,好像旧日时光都回来了。」 「海棠树是他们的过去,凤凰树木棉树是他们的当下。」 「好浪漫啊!」 镜头推移到开满花草小院里的躺椅和秋千,躺椅上铺的帆布是清新可爱的浅绿浅蓝,满眼夏威夷风情。 几张躺椅边上都有小茶几,茶几上有剔透的小杯子, 精致可爱的小夜灯。 「晚上躺在这里吹晚风看星星,要么一群朋友来场烧烤趴,也太爽了吧!」 「好像回到了,把凉席铺去外面吃西瓜看星星的童年。」 「这就是向往的生活,有风的地方,足不出户,每天都在悠闲度假!」 镜头扫过院子里的一方小池塘,池塘里有荷花,还有一群活泼的小鱼在游来游去。 「那是竹苋吗?是我眼花了吗,是古装剧里的那种竹苋?」 「自信点儿,就是竹苋,宁神很爱传统文化的,他说小时候看《灌篮高手》时同学夸这东东好美好有意境,这就是小日子的物哀之美么?他当时就不服,说这明明是我们老祖宗发明的东西、我们自己的东西,什么时候成了小日子的物哀之美了?等以后他有了院子,一定要弄一个在家里。」 「你没看见院子那头还有一个小凉台,宁神自己用木头打的,主打一个过夏天方式的中西合璧。」 躺椅对面,果然有个挂了竹帘的小凉台,镜头扫过去,上有凉席蒲团,中间小茶几上有梅子酒和棋盘。诗情画意外,又有禅意流淌。 「不得了!蝉鸣和仲夏夜之梦的夏天,一方小院,流水潺潺,鸟语花香,古意盎然,这也太美了吧!」 「这是什么世外桃源乌托邦诶!」 「好自在逍遥的神仙生活!」 「又是被宁神家院子的中式美学折服的一天!」 「忙碌一天,身心俱疲,一回到家,立刻被这院子治愈!」 「好想有一间这样的院子!」 「老友团私下里就是经常在这院子里小聚吧?好想加入!」 「冒昧问一句:宁神家院子开放参观吗?想去一游!顺便偶遇老友团!」 有新观众涌入弹幕,不解:「怎么都在刷宁神?宁神是谁?也是明星么,没听过。」 「孟神呢?我是来看孟神的!」 「她们刷的貌似是个网红,靠什么慢生活方式走红的。」 「网红?网红也配和我家孟神一起上综艺了?」 「慢生活方式?真的假的,又是什么摆拍的噱头吧。」 「这群网红为了流量,把手都伸进传统文化了?他们懂传统文化么。」 「前面刷的不要太离谱,把院子装成中式风格就敢自称中式美学了?」 「还有人不知道宁神是谁?2G冲浪么。」 「讲道,宁神不是靠慢生活方式走红,他是不走寻常路的新锐设计师,有自己的服装设计品牌和汉服品牌,与明星和剧组常年有合作,是XXX等知名明星的红毯造型御用设计师之一,XXX等人在红毯上争奇斗艳、彰显我大中华传统服装风采、上娱乐头版头条所穿的惊艳外国媒体的中式礼服,有些就是出自宁神之手哦。」 「宁神在一些剧组中担任造型设计顾问,因为在汉服考据上做得非常细致,颇影响了近年来一些古装剧的服装设计风格哦。」 「没发现近年几部古装剧的服装设计明显更考究更有文化底蕴,剧方服饰配饰宣传上都主打一个考据风么。随便一处细节都有典故,随便一处设计都有古可考,这难道不是对传统文化的尊重和弘扬?」 「一个热知识:宁神在室内设计方面也颇有才华,且对新中式情有独钟,帮孟神的多位圈内好友(早都是他们的共同好友)设计装修过新中式庭院,眼前你看到的宁神家这座院子就是他自己设计装修的。」 「前年宁神参加那档家居设计类综艺时,展示了一整个儿他装修院子的过程,当时看得我简直叹为观止!」 「我就是那时候被宁神的才华和专业俘获入坑的!了解宁神越多越不可自拔地爱他崇拜他,早在他的坑底彻底躺平了。」 「宁神用实力诠释了什么叫,专业、专注、热爱、享受全在他身上闪闪发光!」 「不只他的院子是新中式风,他的工作室也是新中式风的。」 「说宁神不懂传统文化?是谁在贻笑大方啊。」 「如果看过宁神那些做衣服、做家具、做小摆件、做工艺品、做各种非遗技艺的节目和视频,不可能说出他不懂传统文化这样的话。」 「只要看过几期视频就会知道,让我们深深感动钦佩折服的,除了宁神的专业能力专业态度以外,更是他在这个浮躁求快急功近利的时代,像老手艺人一样精雕细琢耐心做事的匠人精神。」 「他会为了学一门又一门复杂的新技艺,不断去拜师学艺,花数月甚至数年工夫打磨学习精益求精。」 「可能有人说他就是设计衣服的,他做汉服诶,当然要染布织布刺绣甚至养蚕缫丝什么的整套流程都要会,为了做好一件汉服,去学习一门又一门非遗手艺、不断精进手艺,这不是他的份内工作么,有什么可钦佩标榜的?」 「可我看到的是,宁神这些年潜心学了越来越多他本职工作根本用不上的非遗技艺,因为真心热爱、因为心向往之、因为听说某门非遗手艺即将失传非常可惜,宁神会马上千里迢迢跑去学。」 「很多东西学了未必有什么用,并不能够立即变现,有些随着时代飞速发展而褪色蒙尘的非遗技艺已经如迟暮老人,越来越被这个滚滚向前的时代忽视遗忘,学习的过程反而要倒搭上时间精力财力,在有些人眼里这是无用功是费力不讨好是犯蠢是不知道在干什么,可宁神就是怀着热忱怀着敬畏,孜孜不倦苦中作乐地在做这些事。」 「他说有些传统技艺也许这个时代不再那么需要它们,从事它们是赚不到什么钱,但不是所有东西都是能用金钱价值来衡量其价值的,它们存在过,在过去的历史岁月中绽放过它们的璀璨光芒,就是有价值的。」 「只要还有人喜欢,它们就是有价值的。」 「它们能被多一个人看见、被多一个人喜欢,就是一件足够有价值、足够令人欢喜的事。」 「从他身上我们看到虔诚,看到热爱,看到那种纯粹而专注、忘我和投入的精神力量,看到对传统文化非遗技艺的珍惜爱重,看到能在物欲纷纷中沉淀下来的内心的力量,看到对初心的坚守。」 「愈加浮躁的世界,这样的存在太难得。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看着视频里宁神做衣服做东西,我的心就会神奇地随之静下来,焦躁也随之抚平,他身上有一种很专注很神圣的静气,和似乎永远不受外界干扰裹挟的强大定力,莫名让人安心、心平气和,不知不觉被他感染,也能沉下心来做事,看清自己内心所求。」 「看着宁神解锁越来越多门手艺,折腾出越来越多好玩儿的东西,打开一道又一道探索新世界的大门,好像每天都在进化,让我看到生命的另一种可能,那就是,人可以活出你想要的无限可能。」 「更可贵的是,宁神出世又入世,他能静下心来坚守初心,也能动如脱兔享受生命,割裂又神奇的统一,用他的话说,就是热爱追逐一切他所热爱的,在尽情尽兴地好好活着,这何尝不是一种一往无前的蓬勃生命力?」 「所谓‘慢生活方式’,那只不过是宁神工作之余在网上随手分享的一些生活点滴,和程总的一屋两人三餐四季,小院里听雨观花品茶对弈,还有他们老友团私下团聚的温馨日常。」 「人家那么忙还能兼顾生活,把日子过得有质感有格调有能量有烟火气,每次看到他分享的视频都能得到启迪思考、治愈和力量,在时下的浮躁快节奏中,更好地过好我们自己的当下。」 「‘网红’二字从来定义不了宁神,所谓摆拍的网红是术,而宁神是道,他的匠人精神和慢生活方式与其说是网红,不如说是一种个人文化效应,是鞭策驱动和治愈疗愈我们的能量源泉。」 「而且这是老友综艺,他们是二十年的至交好友,不兴拉踩那一套哦。」 「这么牛逼的么。看来这节目有点东西。」 「我孟神的朋友当然各个都牛逼!」 「快看!镜头带我们参观宁神家房间了!」 「啊这罗汉床!这小几!这月亮门!这古风灯笼!好喜欢!」 「这罗汉床看着好舒服啊,一点也不厚重古板。」 「它是推拉式原木的,沙发床两用,宁神在围脖里说过,他既钟爱新中式,又希望使用起来是舒适的,就自己做了这种,铺了厚厚的米色垫子抱枕引枕,雨天坐在罗汉床上,就着小几上的热茶随便看本闲书,偷得浮生半日闲。」 「想犯懒的时候就把它当沙发随便歪着窝着,发个呆打个盹儿都随心。」 「既满足审美需求,又满足日常舒适需求,怎么喜欢怎么来,怎么舒服怎么来。」 「他说我们需要有这么个地方,在奔劳一天后,安放我们疲惫的身体和灵魂。就像自由自在的鱼儿,无拘无束舒舒服服游弋于水中一样。」 「对对!我就是喜欢这样的新中式!」 「哇!宁神的藏书好多啊!这整整一面墙的落地书柜!慕了慕了!」 「这些都是宁神一个人的藏书么,不是他和程总共同的么。」 「不是,程总书房在另一间,也是一面墙的书!两人一人一间书房,互不相扰。」 「当然他俩想要一起看书的时候就一起窝客厅沙发里,别问我怎么知道的。」 「哇好大一大面无尘展示柜!这就是传说中宁神那座娃娃们的专属基地么?」 「真好大好大好大的展示柜啊!我从未在谁家中见过这么大这么豪华的展示柜!」 「这么大而壕的,估计也就娃娃手办骨灰级爱好者、捏娃造房头号玩家宁神专属,程总为其倾情打造,全世界独一无二。」 「好多好多好多古风娃娃啊!震惊我全家了简直。」 「我一个女孩子都没有这么多娃娃!又是疯狂羡慕宁神的一天!」 「一二三四五……天呐他拥有十几个BJD娃娃啊!我已羡慕得流下泪水!」 「大胆猜测一下,这其中有当年宁神娃衣网店的模特吧?」 「还有一些普通的娃娃?像小时候两元店里卖的那种……」 「就是两元店卖的那种!宁神亲口盖章过。但是说,这其中有一个他家班长小时候送他的婚纱娃娃哦,可贵可贵了。」 「哪个哪个?镜头你不要转太快!你要学会自己做一个乖巧懂事的镜头!」 「等下我要把这个片段重复观看数遍并截图甩我男票脸上——天天说老娘娃娃多败家又占地方,看见没这才是真正的多!程总都没说过他老婆娃多败家!」 「程总还天天主动给老婆买娃娃,出差回来都给老婆带一个娃娃回来,都快要集齐世界各地的娃娃,不断为老婆的娃娃大军添砖加瓦笑cry。」 「那天宁神不还说娃娃太多放不下不要再买了!程总乖乖听训下回还敢买笑疯!」 「主打一个你说你的我买我的,好想拥有一个这样花式宠溺二十四孝好男友啊!」 「我更想拥有宁神的娃娃!」 「你们光羡慕娃娃,我心水那堆木屋别墅,一键抱走了!」 「那些是什么?纸板做的别墅么?」 「有新有旧啊,有些看着有年头了。」 「这些应该就是程总说的,宁神小时候做给他的那些别墅礼物了。」 「这一刻,我更羡慕程总!」 「还有宁神从小到大做的各种小玩意儿,包括他觉得做的不好扔掉的一些小玩意儿,都被程总偷偷捡了回来,好好地珍藏在这面展示柜中了。上次宁神还调侃程总说他是收破烂的,笑cry。」 「羡慕两字我已说麻木了,反正羡慕就对了。」 节目里,天色很快暗了下来,小院昏黄的灯光下,一树一树的花开更别有韵致。 镜头转向屋内客厅中,一场睡衣趴和汉服秀即将火热开场! 节目组规定老友团成员之间不得互相商量通气,工作人员刻意将大家一个一个隔绝开来杜绝抄作业,这可把屏幕外的网友们激动坏了,弹幕狂刷不停,非常想看他们会穿什么样的睡衣出场了! 第177章 第 177 章 光阴的故事 「啊啊孟神来了!」 「他来了他来了, 他穿着他的高定睡衣朝我们走来了!」 张孟那套高定睡衣特潮特范儿特时尚,是某高奢品牌今年春夏新款,他一走出来宛如专业走秀的男模, 身姿令人垂涎, 气场一米八,没打追光也是全场的高光,弹幕全在流着口水嘶哈嘶哈尖叫! 「果然是古希腊掌管衣服架子的神!」 「这眼神这气势这风华,孟神一出制霸全场!」 「衣服也很有型,这套就是穿着出街都没问题。」 「往后看看往后看看, 我买股孟神第一程总第二宁神第三。」 「哦嚯, 冯大主持也不错嘛。」 冯卓紧随其后出场, 身上那款睡衣主打嘻哈搞怪风, 时尚感也不赖。 「不愧是主持遍大小颁奖礼红毯, 左脚时尚圈右脚娱乐圈的我们冯少啊,论出街感只比孟神差那么一丢丢。」 「张大顾问来了!」 「为我们的投资顾问打call,看这身睡衣!满满金钱的味道!」 「不知道节目上张大顾问还会不会不经意透露点儿投资财方面的消息啊。」 「跟着张大顾问走,闲钱成功买别墅。」 「蹭蹭楼上!」 「蹭蹭+1」 张壮壮一身他最家常的深色真丝睡衣, 这睡衣趴他自觉就是来充数的, 奈何他这些年投资财有道,围脖粉丝无数拥趸者众,人气是丝毫不亚于其他几位,他哪怕是螃蟹走,估计都会被粉丝照夸不误。 「大厨走来了!」 「噗!青龙大哥他要不要这么实诚?全场就他真老老实实穿睡衣出场的吧!」 「虽然张神也是睡衣,但张神那套是能出街的,大厨这套……噗!」 「朴实实在的男人!他怎么憨萌憨萌的哈哈!」 「以为会有什么奇形怪状的骚操作,结果都这么正常?压力给到压轴的宁神程总。」 「压轴的宁神程总联袂向我们走来了!」 弹幕齐齐一滞,下一秒脱缰的野马般疯癫, 「他俩穿的是什么!」 「我紧急闭了闭眼,再猛地睁开,竟发现,我把全楼的楼道感应灯都笑响了!」 睡衣是很正常的睡衣,就是睡衣上的图案…… 「程总睡衣胸前印的是水冰月???」 「宁神胸前那只是夜礼服假面???」 「哈哈哈哈我头回见三十岁的男人穿水冰月哈哈哈哈!」 「水冰月!夜礼服假面!联袂而来!是要把我的头笑掉吗!」 「联袂压轴,节目组懂的!为这一波点赞!」 「挺好的,多出奇制胜啊。」 「他俩好懂,还特意摆了pose秀这两套衣服!太可爱了叭!」 「水冰月的手势一出,是谁童年的DNA动了!」 「真童心未泯大男孩。」 「不用说这一定是宁神的主意!」 「宁神无论突发什么奇想,程总都会全程笑着支持。」 「程总是谁,那可是宁神半夜说去看海看极光,也二话不说奉陪到底的男人。」 「还有在南方的艳阳天里宁神忽然想念东北的大雪纷飞,两人挑了个周末,就回去赴鹅毛的盛宴了。」 「真正与你灵魂共振的爱人,就是会支持你的一切疯狂,陪着你一起幼稚一起发癫,一切在别人看来没什么意义的小事全部变得有趣有意义。」 「男人至死是少年,他俩至死是浪漫叭!」 「找个懂你知你且愿意陪你的伴侣,真的是很幸运幸福的事。」 「那个如果我没有记错,当年好像也有过一个三十岁的男人穿水冰月……」 「谁?是谁冲在怀旧的浪头童心未泯?」 「是忠义!当年那个叫忠义的男人,没少穿着他的水冰月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没记错的话,那是套米白色的居家服,上身胸前有一面大大的水冰月,和程总胸前这面一样大。前几天刚重刷剧,信我。」 「啊!TVB儿童狠狠感动到了!宁神程总这波用心了。」 「孟神风华绝代,但TVB儿童的我这波投给宁神程总!」 节目里的冯卓看见他俩这套睡衣出场率先激动出声:“啊啊啊这套!我也有一身!” “小宁宁当年也给我做了一套,都他亲手做的,有好几个系列,我们每个人的图案不一样,这是我们的出游战袍。” 众人都点头,七嘴八舌说还有皮卡丘钢铁侠米老鼠唐老鸭,可多了。 屏幕里几个老男孩说得动情,也引来屏幕外弹幕狂刷一波集体怀旧。 「当年和我一起看《刑事侦缉档案》看动画片的同学已面目模糊不知身在何方了,他们还依然能时常聚在一起,慕了慕了。」 刷刷刷的弹幕弹过,纷纷在感慨诉说着那些旧时光里走散的和还能聚首的老朋友。 没等大家感怀多久,节目里的老友团咔地集体变装,一个接一个穿着汉服的美男子出场,艳惊四座! 弹幕画风一变,嘶哈嘶哈裤子乱飞。 「这波汉服肯定又是宁神亲手做的!」 「宁神做的汉服越来越考究了!美瞎我狗眼。」 「已锁定孟神同款,已下单!」 弹幕刷过数条对周宇宁的溢美之词,还有更多对这场汉服美男盛宴的嘶哈嘶哈。 “想必电视机外的观众网友们也都猜到了,”冯卓道,“今晚我们身上的汉服都是出自周大设计师之手,一如既往的惊艳有木有!” “今晚继睡衣趴后紧接着来这么一场汉服趴,是因为我们平时私下小聚时没少这么玩儿,网友们说馋坏了,还有人说我们怎么只偷偷穿,有胆穿给大家看!今天,我们就穿给大家看了,怎么样,有没有帅晕屏幕前的你!” 他朝镜头飞了个wink,弹幕一片绝倒。 「可惜今天没有小姐姐,听说他们私下聚会搞汉服趴时,汉服小姐姐们的发包都是宁神亲手梳的,什么发髻花钿都不在话下,美的咧!」 「XXX去年那支穿着汉服的古风单曲MV,服饰发型就全程都是宁神一手打造的。」 「宁神小时候给娃娃们做衣服梳头,大了给女神小姐姐们做衣服梳头哈哈。」 「怪不得手法那么娴熟,梳得那么好看,原来是有童子功在身的练家子。」 「我强烈需要一个宁神这样的Tony老师!」 「是谁羡慕麻了不说!」 「哎哎哎还没看够他们的汉服秀呢怎么这么快就脱了!」 「他们要去院子里搞烧烤趴了!」 「深夜放毒!」 「隔着屏幕我都闻到烧烤香味了。」 「口水横流!」 「最喜欢他们深夜烧烤这一趴,光看他们坐那儿唠嗑打嘴仗我都能嘎嘎乐。」 「+1,哥哥们身上有种魅力,大概是我们不开心的时候看着他们插科打诨会一秒开心起来,开心的时候看着他们嬉笑打闹互相揭短就开心加倍。」 「撸串喝完是不是又要集体耍酒疯,然后横七竖八睡一块儿了(兴奋搓手期待脸)。」 「想看耍酒疯!想看群魔乱舞!」 「男神们还耍酒疯???」 「怎么不,上上期都耍到叠罗汉叠一块儿去了笑cry。」 「啊啊我好爱他们啊,就爱这活人感,这种氛围太好嗑了。」 「都太性情中人了,跟着他们哭跟着他们笑的,有时候又好哭又好笑,完全想不到这几个男人能重情重义到这个地步。」 「能好二十年不是没道。」 「都是太感性重情的人,上次宁神上那个设计衣服的综艺,别家设计师和同组明星一般也就录节目时看着好,录完节目就一拍两散,他倒好,上一次节目准保凭个人魅力斩获一个好朋友回来!」 「XXX不还说嘛,宁神他人品好专业又仗义,真诚又炙热,跟人家相处就会产生感情,心里可太干净太柔软了。」 「难怪合作过的圈里人都喜欢我们宁神了,我们宁神口碑好人脉广那是没得说。」 「关键他还特别嗨,上次他内搭不是穿了那件皮卡丘的T恤嘛,人家夸他,他马上就敞开衣服露出黄灿灿的皮卡丘,可爱死了!」 「还有节目上人家送他礼物,他像个小孩子一样惊喜得两眼亮晶晶拆礼物,说他感动死了,这么可爱谁不喜欢。」 「冯大说了,宁神从小就这么可爱,是吃可爱多长大的。」 「没看见宁神无意识耍宝的时候,孟神也对着他一脸宠溺,团宠地位不是盖的。」 「孟神现在明显也被他传染了,酷盖越来越松弛越来越嗨了。」 「是啊,密室大逃脱那期他联合张神他们整活儿,把冯大吓得嘤嘤爆哭可太嗨了。」 「这期他们还一起去玩密逃不?抽个空去一下吧,还想看冯大嘤嘤哭!」 「嘤嘤哭的冯大可太娇了哈哈。」 「孟神他们简直坏透了,还可以再坏一点我不介意!」 「不介意+1」 「不介意+10086」 「节目组速速安排上!」 节目里的老男孩们撸串啤酒正嗨,还不知道弹幕里的网友们给他们众筹安排了什么刺激的番外节目。 酒过三巡,老男孩们边撸串,边应网友发问聊起了他们的友情,他们一起走过的这二十年。 王青龙酒酣之下吐露了不能掉队的心声,说自打他当年初中毕业没继续上学之后越来越觉得日子过得没劲,和好朋友们掉队的厉害。 “当时和我一块儿不念的那帮人还劝我,说我跟别人比什么?这不是比!” 他把酒杯一撂红着眼,“而是,朋友总帮你,但朋友遇到事儿的时候需要你出力,你却无能为力帮不上忙,这谁能不难受?” “而且好兄弟们都在努力进取,我不能掉队,我不想掉队,后来我在他们的带动下我也挺努力的,托了好兄弟们的福我才有今天。” “所以身边的人真的很重要,他们都努力,你就不好意思不努力,你的朋友是谁,决定了你是谁。” “这话没错!”冯卓也回忆起朋友们当年是如何合力拯救他这个弥足深陷的网瘾少年的,“身边的朋友都积极向上,你也会被带着往上走,我们大虎队就是这样的!” 「这样的友情真好!」 「怪不得他们一群人横跨各行各业,却二十年都没走散,能共同进步越变越好。」 张孟则说起这些年一直让网友疯狂嗑上头的他和周宇宁的情谊:“小时候他给我缝裤子,大了他连夜给我做包鞋做保暖背心,派遣正好出差到我拍戏城市的班长人力托运给我。” “他说让班长带给我比快递快。” 「所以程总老早就是人形快递了吗?笑cry」 「原来在他们三个人的友情中,程总是牛马,千里运鞋哈哈哈哈。」 「多说点多说点!」 张孟似与弹幕心有灵犀,果然说起更多:“我刚开始拍戏那会儿,一有戏出来,周宇宁和班长就为我在社交平台摇旗呐喊,主动免费帮我宣发,省了好大一笔宣发费。” 「哈哈哈哈」 “周宇宁动不动为我写小作文,有时候他那些彩虹屁,我看了都心虚脸红。” 「哈哈哈哈」 「有一说一,宁神写小作文的功力那不是盖的!」 “那时候我就对自己说,张孟,你拼了命也得把戏拍好、混出头来,不然都对不起他们这样全力力挺你。” “后来我越来越红,他们才渐渐隐身,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依然默默支持我。” 「啊啊啊忽然开始煽情」 「就说嘛他们这几年明面上的互动少了,有人还说他们关系终于破裂了,我就说不可能!」 「人家只是从明面转去了私下里,互动不必给网友们看,省的成天被说蹭流量蹭热度的,搞笑,人家都是各自领域里的大牛,哪里需要蹭热度?」 「果然的,他们私下里一如既往的好!」 「在你籍籍无名的时候,朋友冲在力挺你帮你宣发的最前锋;当你名气越来越大,他们默默退后,依然在全力支持着你,啊这是什么神仙友情!」 「相识于微顶峰相见,再见我们一如往昔,说的莫过于此了。」 「更确切地说,他们这些年从未离开过彼此,一直在支撑陪伴着彼此啊,这才有了这段羡煞旁人的二十年友谊。」 「这样的友情我也好想拥有啊。」 酒至微醺的张孟还随口说起更多,比如周宇宁给高三艺考那年受挫重感冒的他变着花样煲爱心汤,但那些汤里隔三差五就会乱入一些他不爱喝却是班长爱喝的东西…… 末了他半真半假含幽带怨地说,都是班长的存在阻碍了他俩的友情。 「具体怎么阻碍的展开说说!」 「无处不在的程总,又是磕宁神程总绝美爱情的一天!」 「他俩绝美爱情,孟神在角落里破防了哈哈。」 「酒后吐真言了OMG!从孟神怨念脸说宁宁当年给他缝完裤子就把他给忘了那句开始,他说的每一句都有种爱而不得的feel在里面啊啊!」 「人俩炒菜,他还非要插入人家中间捣乱撵都撵不走,还来了那句神来的——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啊啊啊笑喷!」 「怎么办我好磕他们仨之间这种暗流涌动的feel啊!」 「向程总道歉一秒我有罪!」 「向程总道歉一秒我有罪+1!」 「他们仨是燃冬???问号脸」 「噗!不是!」 「我们嗑的CP是嗑CP吗,不,嗑的是一种妙不可言的氛围感!」 「更确切说是人设,看啊,这个又酷又拽又毒舌又傲娇的高岭之花,居然内里是个痴汉小可怜儿!心里装着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而那白月光,是他从小守护至今的,没因他的财富声望地位之今非昔比而改变过一分!」 「就这个人设这个剧情!编剧安排起来吧!」 弹幕刷得飞起闹得欢腾不亦乐乎,其实都清楚嗑他们两个也不是在真嗑“不清白”的友情,就是玩梗好玩罢了。 「快听快听,大虎队男神们要唱歌了!」 「又到了爆笑环节。」 「弱弱问一句,为什么说是爆笑环节?」 「因为这个组合很不一样,他们吹拉弹唱啥都有!」 「果然!必备曲目《朋友》《光阴的故事》《笨小孩》……」 一首《笨小孩》唱完,王青龙有感而发:“小时候我们几个在班会上就喜欢唱这首《笨小孩》。” “那时候我们小屁孩一个,哪里懂歌词里诙谐背后的种种艰辛,更不要说其中的人生况味,就觉得人家MV里搞笑的调调很有意思,我们当时班会上把班主任都给逗笑了,心里得意得不得了。” “等长大以后我们自己从小镇青年,到大城市闯荡,经历过很多,再听这首歌,才终于明白其中滋味。” “这才发现,好歌岂止是朗朗上口……” “是啊,”冯卓接话,“估计当年班主任心里肯定觉得我们这些小孩儿憨,什么都不懂,还学着大人唱成年人的无奈呢。” “不过成年人的世界有无奈,也有更多的精彩,下面带来一首五月天的《如果我们不曾相遇》!” 一首又一首熟悉的旋律响起,其中还有他们大虎队从学生时代到如今忙里偷闲自己作词作曲的歌,弹幕火热刷屏,跟着他们一起怀念青春,同时也感慨万千。 「真的感动到了,在他们身上,我看到了一种老男孩的浪漫。」 「对的对的,真的是老男孩的浪漫!」 「曾几何时,我们也青葱少年过,但变成大人后好像走着走着,就从满怀梦想相信未来有无限可能的天选少年人,变成了如今在生活的围追堵截下奔忙无奈的中年狗。」 「可是我看到有这样一群普通又不普通的三十岁老男孩,他们最初的热爱与梦想并没有被现实被生活的鸡零狗碎磨灭,他们依然热爱着音乐,还能写出浪漫的歌来!这真的是最最浪漫的事!」 「娱乐圈里的明星大把年纪还正青春不难得,难得的是圈外的普通人。」 「是老男孩的浪漫,也是对生活的突围。」 「我今年也刚好三十岁,学生时代也组过乐队,看着他们我有一瞬恍惚,忽然惊觉我自己其实也没上班多少年嘛,怎么学生时代那些诗、歌与梦就那么过早地尘封掉、一去不复返了呢?我曾经也是个爱唱民谣的文艺青年啊。」 「我不后悔我现在满脑子都是钱和生意经,钱是刚需事业是生存和养家的根本,只是看到同龄的他们依然爱着音乐,依然少年,依然热血,依然满怀浪漫,实话说我有些热泪盈眶,关键他们还有钱啊!」 「最后一句点睛并扎心了。」 「他们真实地诠释了那句——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与远方。想要奔赴诗与远方,不必非得辞职抛下眼前的一切,只要心里有诗有远方,生活处处是诗是远方。」 「还是得有财力支撑事业有成,才有精力闲暇捣鼓诗与远方。像我等苦逼牛马加班狗,诗与远方?不如补个眠好好吃顿饭来得实际。」 「+1,我周末补觉睡得昏天暗地,醒来就下午了,再打扫打扫卫生就晚上了,点个外卖都吃得兵荒马乱,哪有时间整什么诗与远方。同事下班后还去健身学琴学吉他什么的精力真好,我只觉得心累,有那工夫不如猫被窝里追剧打游戏。」 「所以其实主要不是时间多少的问题,是精力旺盛与有限的问题,体质不一样,精力真的不一样,活法也就不一样,我好羡慕老友团这帮人,感觉他们精力好旺盛,一年能干别人三年的事儿。」 「是呗,就说宁神和程总吧,那么忙,还总能挤出时间好好吃饭,做一桌子大餐,在院子里赏花喝茶的。程总那么忙,还能每周末都自己下厨做饭给宁神吃,说两个人呆在一起好好做顿饭吃顿饭的时光是放松也是治愈。」 「人家过的才叫生活,我只能叫活着。」 「讲真,真的要再夸一遍程总的厨艺,他也太会做饭了吧!还那么爱做饭!动不动一顿色香味俱全的海鲜烩饭老鸭汤烤鱼川菜海鲜全宴,简直馋死人不要命啊。」 「他是能从中餐做到西餐的,什么东北菜粤菜川菜,全能轻松安排。」 「还有宁神专享的独门创意料呢。」 「所以老友团除了去老友餐厅,都爱去他家蹭饭啦。」 「冯大一去他们家,那好吃的咔咔全炫嘴里的样子,是我了。」 「张神说,他们每次聚会程总做完饭,就很开心地看着他们狼吞虎咽。」 「忍不住脑补青龙大厨那张看崽狂吃的欣慰慈父脸了。」 「脑补+1」 「青龙大厨每次捣鼓出什么创意新菜叫老友团小伙伴们去试吃的时候,也是很开心地看着他们狼吞虎咽。」 「孟神说他的减肥秘籍就是远离青龙大厨和程总,笑cry。」 「大厨和程总每次探班都会给他带热腾腾的炖排骨什么的,肉眼可见地把孟神给喂胖了,有回差点儿胖得都接不上戏了挨导演一顿说哈哈。」 「程总真的太忙了,又要做游戏管公司,又要做好吃的投喂老婆,还要时不时奉老婆之命,去给“情敌”送爱心衣爱心排骨爱心汤,他可太忙了哈哈。」 「合怀疑程总是故意把古装美男子给喂胖的(邪恶脸)。」 「程总做饭真的那么好吃吗(流口水)」 「真的,他不仅仅是会做而已,是爱做、做得堪比大厨的程度,随随便便研究出的一道新菜就是能把我等厨艺小白创飞的程度。」 「当然了,他的厨艺可是青龙大厨盖章认定过的。」 「人家能自己在家里捯饬鸭舌鸭脖这类下酒小菜,还有什么提拉米苏抹茶慕斯各种甜品,凡是宁神爱吃的,就没有程总不会做的。」 「他们家是有菜单能点菜的,只要宁神爱吃的,程总分分钟能变戏法似的biu地整一桌。」 「家里大厨有实力,还懂浪漫会搞仪式感,慕了慕了。」 「别的不说,单程总的甜品手艺,当初就被那档餐厅综艺邀请过担任甜品师的,只是程总太忙了,不然早在那档综艺的时候老友团就能聚一波了。」 「这这,简直是先天烘焙圣体好嘛!」 「是古希腊掌管厨艺的神!」 「难怪是能合伙开老友餐厅的。」 「好像程总从小就会做饭,说从小宁神就爱吃他做的饭,从此就沉迷做饭一道不可自拔了。」 「天呐我要是有这么个做饭顶呱呱拍照也顶呱呱的男票,我做梦都会笑醒的好吗!」 「第一万次羡慕嫉妒恨,宁神是吃得真好啊,这么个能赚大钱、会做饭会拍照还专一深情懂浪漫、性格好、还长得好身材好的绝世好男人,到底是上哪找的!」 「这个真羡慕不来,人家小时候一块大白兔奶糖找来的。」 「不不,好像是聊《刑事侦缉档案》聊来的,宁神一眼认出了程总身上忠义那件毛衣还是T恤,反正小正太时期就预定了,一路玩到大的。」 「我还羡慕宁神这么好的老婆是上哪儿找来的呢。」 「宁神,古希腊掌管多才多艺的神,和温柔赤诚的神。」 「我羡慕他们的时间管大法,怎么就能干那么多事儿!做饭多耗时啊。」 「这算什么,初宁CP还经常一踩油门,说走就走的旅行呢,什么看海看日出都是日常操作。其实时间就是海绵里的水,挤挤总是有的,关键看我们有没有精力折腾,想不想折腾。」 「老友团能好二十年不是没由的,都是很有精力折腾的人啊。」 「我也想拥有一群像他们这样高能量精力旺盛的好朋友,感觉有这样的朋友在身边带一带,我也能行!」 「你们没觉得,他们每一个人都把自己活成了一部热血番嘛?从贫穷普通的小镇少年一路闯关到大城市,一往无前披荆斩棘,然后功成名就光芒万丈的热血番嘛!」 「关键,这不是偶像剧,不是造梦不是乌托邦,这是现实!现实里真实存在的这样一群人!我又行了,我感觉自己现在又充满力量!梦想未必不能照进现实!」 「就像宁神说的,只要坚定目标,全力以赴,剩下的交给时间,它会把你想要的一切都带给你,就像他热爱的事业埋头猛扎的副业,以及他向这个世界无限探索、早把自己活成斜杠青年丰富又绚烂的生活方式,都是他从小的梦想。」 「和自己的热爱呆在一起,是最幸福的事,他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只要你足够热爱,一定能穿越千山万水,和你的热爱在一起。」 「还有他现在和程总的家,就是他小时候摆娃娃别墅时,无数次向往和憧憬过的海边小院生活。」 「说起来真是羡慕啊,他们在院子里赏花喝梅子酒过春天,在院子里烤肉纳凉捣鼓绵绵冰过夏天,在院子里和朋友们赏月吃蟹吃吃喝喝过秋天……」 「还有几乎年年圣诞节做一桌子大宴,朋友们一起装点圣诞树,一大堆人一起热热闹闹在房子里胡吃海喝,醉了困了朝壁炉边的沙发里一倒,热乎乎暖烘烘懒洋洋过冬天……」 「再忙程神也会炒几个快手菜,炖一锅热腾腾的热汤,两个人吃得大汗淋漓又饱又满足。他们家里的冰箱时常被朋友们填得满满当当,有时是朋友们千里邮来的腊肉腊肠山菇菌子,有时是孟神他们给宁神网购的网红冰淇淋堆成山……」 「忙的时候一屋两人三餐四季,闲的时候朋友们蜂拥而至夜夜笙歌大快朵颐,爱人朋友都在身边,这就是宁神小时候畅想过无数次的幸福生活。」 「宁神说回想起来他自己都觉得哇,他好厉害啊!不知不觉就把小时候想要拥有的东西、想要过上的生活都实现了。」 「好像也没怎么特别地去拼命,只是努力用心地过好每一天,奔着自己的目标全力以赴,剩下的交给时间,就这么渐渐的,他想要的一切都有了。」 「爱人朋友都在身边,这也是我向往的啊。」 「这就是最好的生活。」 「我也是!从大厨聊《笨小孩》那首歌起我心里有什么东西就被狠狠触动了,他们追梦的热血和维系了二十年之久的友情真的很动人!」 「每个人都活得那么努力、快意又尽兴,他们体验了那么多、尝试了那么多、感受了那么多,不断在拓宽生活的边界,好像日子每一天都是全新鲜活熠熠生辉的,做到了不辜负自己、不辜负生命,这就是我想要过的人生啊。」 「神仙友情就更不得了,二十年啊,这太珍贵太难得了,现实里如此不同的一群人可能走着走着就走散了吧。」 「还是那句话,真心换真心,再加上对音乐等的共同热爱,才能让这群如此不同的人友情二十年不变。」 「是需要用心经营的,可能不止用真心换真心这么简单,你们没发现他们的友情里非常难能可贵的一点,就是他们最需要彼此的时刻,那些生命中至暗阴霾困难险阻的时刻,那些最需要别人伸出援手来拉一把的时刻,他们彼此都在,从未缺席。」 「他们互相稳稳地接住了对方,所以稳稳地维系住了这段能持续多年的友情,这也许是我们在自己的友情里能得到启发学习的一点。」 「而且发现没,他们能共苦也能同甘,患难与共富贵与共,一个发达了自然而然提携另一个,互相提携来提携去的,没有谁高高在上,也没有谁心里不平衡生出嫌隙,真正大家好才是真的好,活出了团魂,达到了互利共赢。」 「就是冯大总说的,他们早就形成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共识,笑。」 「所以朋友是后天选来的家人嘛,三观一致性情相投,彼此都是成熟强大的心和人格,也都是人品很好性格很好很好很好的人凑在一起,关系才能长久健康地发展。」 「我想说任何一段关系,友情也好爱情也好,想要历久弥新,都需要大家三观价值观、事业经济条件上都要同步,齐头并进,还要包容不计较才行。」 「彼此成就,守望相助,如此,他们各自走到人生巅峰、迎来人生高光之时,一转身发现,彼此都在。」 「说得太好了就是这样!」 「拥有这样一群朋友,人生值得,人间值得!」 「羡慕是谁都说腻了!」 「快听!大虎队那首改编版的《十年》来了!」 夜色已深,小院灯火迷离,一群老男孩坐在一起,富有磁性与阅历的成熟嗓音取代了昔日青涩的少年音,和着吉他声在夜色中久久回旋…… 弹幕疯狂刷动,在羡慕别人的友情里,缅怀追忆着自己的青春,那些彷徨,那些遗憾……似乎都渐渐被时光抚平,好的坏的,都成了流金岁月里熠熠闪光千金也不换的珍贵。 歌声将屏幕内外的人一起带回了那些纯真美好的青春岁月,以及更加从容游刃绚烂美好的如今…… 【全文完结】 第178章 第 178 章 真爱至上 次日, 老友团在白鹭岛的热风里无所事事地漫游,在晨光里喝冰啤酒,在岛上听演奏逗猫儿, 在烈日下的海浪里逐浪撒欢儿, 在夕阳里支起一张桌子,摇着红酒看落日,在夜晚的沙滩燃起篝火,披着月光喝酒吃海鲜烧烤,对着海浪星光唱起“让我们红尘做伴活得潇潇洒洒……” 「他们围着篝火又唱又跳的样子, 比任何一部电影都要来得动人。」 「好像看了一部最美的公路电影, 最快活的旅行综艺, 阳光海浪沙滩, 玫瑰色的夕阳, 推心置腹的老友,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没人觉得宁神和程总在清吧里被认出起哄唱《情非得已》那段太妙了吗?」 「妙!宁神还给程总送了一支玫瑰花!甜死了妈呀。」 「冯大他们还在后面搞怪起哄!笑cry」 「宁神孟神在岛上撸猫儿那段也好可爱!一时分不清是猫儿更可爱还是人更可爱。」 「他们并肩躺在沙滩上的画面真好啊,莫名的好感动。」 「好爱这样鲜活恣意的他们,像白鹭岛的阳光海浪一样, 热烈而美好。」 「每次看到他们, 对这个世界都会多爱一分。」 「谁懂,这种浓烈的生命活力感,这种自由与热烈、快乐与洒脱,看得我热泪盈眶!」 「大概内心炽热自由的人,真的可以永远青春永远少年。」 「程总对宁神含情脉脉弹唱、宁神给程总送玫瑰花那一幕还在我脑子里经久不息。」 「他俩的绝美爱情太好磕了,怎么这世上可以有两个人这么有默契、这么懂彼此解彼此发自内心地欣赏崇拜彼此、这么相爱,好像每天都在情意绵绵的热恋中!」 「两个都情绪稳定正向,是能持续给对方提供情绪价值、滋养对方的灵魂伴侣没错了。」 「灵魂伴侣+1,感觉他们不止是心心相印的爱人, 还是并肩同行的知己,是最志同道合忠贞不渝的伙伴。」 「伙伴这个无疑了,他俩在对方事业起步和低谷时,都是彼此最坚实的伙伴和后盾。」 「就像宁神对程总的事业鼎力相助,自己都忙不过来还在程总焦头烂额时,自己顶上他游戏团队中的原画师,程总也在宁神的汉服网店起步阶段时任首席也是唯一摄影剪辑后期。」 「直到如今我还是觉得程总镜头里的汉服宁神最美。技巧也许不及专业的,但他总能准确拍出宁神身上那股很独特的神韵。」 「宁神兼职当游戏原画师那会儿给程总设计出的游戏人物也是美到爆炸,我至今还留着珍藏版周边。」 「怪不得他俩对对方都那么崇拜星星眼,这个事实教会我们,多才多艺能发挥大用处。」 「但我觉得灵魂和精神层面的投契共振更重要,程总上期节目答网友问的时候不还说,问他最喜欢宁神什么,他说什么都喜欢。」 「冯大进一步追问,他一脸幸福地说,宁神真的是有魔力的人,是他的哆啦A梦,总是能无意识牵引着他去往更浩瀚精彩的世界,同时在平凡的生活中让他感受到舒服自在。」 「爱意能冲淡生活的平庸琐碎没错,但真正让他在生活的洪流中每每能如释重负安全着陆的,都是宁神身上那独一无二美妙的诗意,和彻骨的温柔。」 「妙就妙在,宁神也说程总是他的哆啦A梦!」 「他俩还说过另一句差不多的话,大意是都希望对方能永远自由如旷野之风,一往无前、无所畏惧、为所欲为。」 「是两个同频的人磁场相合。」 「灵魂相契双向奔赴没错了。」 「初宁CP天生一对!」 「直到如今,他们两各自从原生家庭中的突围,都在持续激励着我治愈着我给我力量。」 「讲真,我那么爱初宁CP的一个关键点就在于,他们两个都是从原生家庭的泥淖中挣扎出来的人,相携将自己越养越好越变越好,真的对于陷于原生家庭的我来说,是一束光一般的存在。」 「追初宁CP就是在追光啊。」 「他们都是能自愈、也能治愈他人的人,那样闪闪发光热爱生活的两个人,可以说是我的精神偶像了。」 「也是幸运、是缘分,两个人从小就相互扶持彼此治愈,救赎竹马文学照进现实了。」 「他们治愈着自己也治愈了我们,初宁CP要继续快乐向前啊!」 「宁神身上永远有一种少年心性的赤忱、热烈、通透和潇洒,他时而跳脱元气满满,同时又是温柔熨帖的,不莽撞,程总身上则有一种无比稳重厚重、坚韧的能战胜一切也包容一切的强大和温柔。」 「他们需要对方,彼此接纳彼此索取又时刻奉献,两个同样温柔拥有稳定内核的人一起温柔了岁月,这大概是我见过的爱情最美好的样子。」 「期待我们自己都能遇到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份爱,遇到美好的自己和美好的人生。」 「哪怕遇不到这样一份爱,只是旁观着它静静绽放,也让我觉得,人生好像也还没那么糟糕。」 「又想起程总管着宁神喝冷饮吃冰淇淋,但他从来不会不让他吃,只是会在宁神又吃嗨了不管不顾的时候,默默伸嘴抢走他的冷饮和冰淇淋。」 「也是管不住,只能伸嘴抢了笑cry。」 「不瞒你说,我偷偷建了个嗑初宁CP的粉丝后援会,全世界都分手他俩都不可能分,初宁CP一定长长久久海枯石烂。」 「老友团真是,友情爱情都让人狠狠动容。」 「不止追初宁CP,追整个老友团都是在追光。」 「我就不一样了,我是他们老友团的事业粉!」 「老友团是各种意义上的宝藏!」 「快乐和积极向上真的会传染!感谢老友团!」 「谢谢这群美好的大男孩儿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因此变得更爱我自己了。」 「愿我们自己也能这样,像他们一样,活出幸福,活出热烈,活出精彩。」 「节目组有心了,还配了他们十几年前星海游一起沙滩躺的照片,那个照片一出来真的,感动死了。」 「此处应有一句文案——你有没有这样的朋友,少年时一块儿沙滩躺,中年时还能一块儿沙滩躺。」 「曾经一起青春逼人,如今携手共赴中年。」(1) 「《你曾是少年》的歌词旋律在我脑内滚动播放救命。」 「有一句话形容他们特别贴切——聚是一团乐,散是满天星,大家都没有荒废时光。」(2) 「啊啊说得真好!」 「没人发现他们的贝壳口哨吗!」 「看到了看到了!」 「什么贝壳口哨?」 「就是他们当年十几岁时星海游的贝壳口哨!在马尔代夫那次老友行po出的照片里我就发现了,每人胸前都有!」 「说是原装绳子都烂掉了,换了手编绳重新穿上的。」 「啊啊啊这么感人的吗!」 「冯大那句话说得熨帖,他们有他们的1988,我们也有我们的1998。」 「真的好羡慕好羡慕他们啊,这样每天都被爱情友情紧紧包裹的日子,好想拥有啊。」 「看得出来他们每个人都很尽兴很开心,拥有这段短暂而慢节奏的悠长假期。」 「当然了,孟神是专门挤出档期录这个综艺的,说录完这个综艺又要马不停蹄进组连轴转六七个月没有一天休息日了,他就是抱着好好休息一下的心态来和好朋友们快乐玩耍的。」 「孟神肉眼可见的每天都超享受超嗨。」 「没看见他连发了三条围脖,说这短短几天除了开心就是开心,那蹦跶劲儿跟他被迫营业时的状态完全不一样。」 「感谢有这群好友,一直支持着孟神,让孟神享受到这样短暂放松的时刻,真好。」 「我要是有这样一群朋友出去玩,我也嗨得不得了,每次看到冯大跟人家老板砍价都笑到我头掉!」 「他也太会砍价了,很少看见男的这么能砍价,老板都要举双手投降了哈哈。」 「冯大最会过日子的词条不是假的。」 「不同意楼上,最会过日子的明明是宁神,每天拿着小账本在那儿算啊算,把节目组给的经费算得明明白白,只要钱经宁神的手,一分钱都不带多花的。」 「但他转手给人买礼物大方得可怕。」 「那是花他自己的钱买的,不是节目组的钱。宁神对自己抠搜,对朋友超大方。」 「送朋友的礼物还超花心思超浪漫,程总每天吃朋友们的醋笑cry。」 「也是从小吃到大了哈哈。」 「我看见宁神对着许愿树许愿了,好想知道他许了什么愿。」 屏幕外,程砚初也在问周宇宁,“你那会儿许了什么愿?” “不告诉你。” “我猜得到。” 四目相对,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默契的笑意。 晚上,综艺录制完,老友们意犹未尽在院子里继续狂欢,明天一早张孟就要返回剧组拍戏,冯卓要赶回台里录制节目,剩下的他们几个也都要回去上班,今晚一过,短暂的悠长假期结束,大家又要各奔东西各自忙碌,喝酒撸串的时候心里都更加不舍。 “没事儿,”冯卓举杯,“我们来日方长!” “对,来日方长,反正每年都能聚上!” 瞧着程砚初喝高都晕晕乎乎睡过去了,继张孟之后,冯卓也偷偷摸摸潜过来拉着周宇宁说小话。 “班长他那个回到过去的症状……”冯卓不放心地又瞥了一眼那边儿睡着的程砚初,小小声凑近周宇宁耳朵说,“这段时间没再犯了吧?” “没有。”周宇宁轻轻呼出一口热气,“医生说他只要不受刺激,不会再犯的。” “那就好那就好。”冯卓大松了口气,醉眼里又腾起怒火,“我看你们以后就离班长他妈远远的,能不联系就别联系,让班长跟她断绝母子关系也没什么不可以,班长他爸不都被逼的跟她离婚了?只要没有她刺激,班长就不会犯病。” 天知道就在这次老友综艺录制前两个月,他们亲眼看见班长在他亲妈的刺激下发病,红着眼睛愤怒崩溃地骂他妈是老巫婆,班长他自己的行为举止和记忆全部一下回到了十七岁那年! 他以为他自己是十七岁,正在上高三。 并惊愕得知原来高三那年班长与周宇宁断了联系是因为,班长他生了病的时候,他们有多愤怒多心疼多痛心! 他们一众好友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周宇宁了。 他们这才知道,原来班长高三那年发病时医生就与他父母说过,这个尚不能明确病灶的奇怪症状不能受刺激,病发一次就伤一次脑子,损伤是不可逆的! “他妈究竟是个什么心肠,”冯卓压着怒火,“还持续刺激她亲儿子刁难你,就因为不同意你俩、对你的不满!” “你对她都仁至义尽了,她还不满!世上怎么会有这种狼心狗肺铁石心肠的人!” 至今说起这事儿冯卓还一肚子火,就在录综艺前,班长妈颈椎病住院,也不知道是不是专门挑好的时机,那段时间周宇宁他爸正动手术住院,他妈也精神不好身边离不了人,周宇宁飞回老家和他哥轮流照顾他爸妈,身心俱疲焦头烂额,人都累瘦了一大圈。 这个老刁婆可倒好,偏偏也挑这个时候大老远地飞回东北去住院,逼着周宇宁去伺候她! 周宇宁一个人劈成了两半儿,两家医院来回跑、挤出时间鞍前马后地伺候她,她个老刁婆还不满,借机又对周宇宁发难! 班长知道了连夜打飞机回去,忍无可忍到医院和他妈大吵了一架。 大概就是因为怒火攻心,班长一下犯了病,心智和记忆都陡然回到了十七岁时,把周宇宁吓个不轻急得不行。 从班长爸口中周宇宁这才得知,班长这病是高三那年突发的,起初以为是中邪,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医院也跑遍,连专家都无法明确他的病因,只说可能与当年被电击过伤了脑子有关,再就是班长他妈对他的持续精神刺激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 电击?周宇宁和他们这才悚然得知,原来班长当年被他妈骗到海湾市不久,就被他妈又骗着强制送去了戒同性恋的学校,在那里遭受了非人的电击治疗法! 虽然班长很快就逃出了那所魔鬼学校,但电击对大脑造成的伤害不可逆转。加之逃出来后又被他妈刺激,一再拿他姥爷的病威胁、千拦万阻死活不让他回东北,承受不住的班长愤怒崩溃下一下就发了病…… 原来当年班长不是不想回东北,他是病了回不去。 他们当年有过猜测,有过最坏最恐惧的猜测,猜班长是不是真被他妈送去了那种学校,但时隔多年确认真相的时候,依然感到痛彻肺腑难以置信。 难以置信班长他亲妈,竟真能对亲儿子下那种狠手。 痛彻肺腑班长当年在万里之遥他们全都鞭长莫及的海湾市,精神上遭受了怎样可怕的摧残和折磨。 万幸班长这次发病只持续了几天,几天之后他自行恢复了,对发病期间发生的事情一概都不记得。 “不记得好,那些痛苦的事情就该通通忘掉。” 冯卓心里叹息,毫不知情的网友在弹幕里狂刷对他俩神仙爱情的羡慕,可他们没有人知道,就像生活总有AB面,在他们两个甜蜜爱情幸福生活的背后,这两人经历过怎样常人难以想象的坎坷和痛苦,又为此付出过什么。 只有他们这群最亲近的朋友才知道,他俩能走到今天,从来来之不易。 而可能还有很多连最亲近的朋友都不知道的苦楚,藏在这俩人心里不让任何人知道。 就像现在,明明是他在安慰周宇宁,周宇宁却一直在反过来宽他的心。 两人正说着话,一抬头发现张孟他们几个不知何时也都静悄悄地凑了过来。 “他妈可真是个、是个老巫婆,”王青龙顶着喝得坨红的脸压低声愤慨,“班长骂她骂得一点儿错都没有!” “你也别太过于担忧了,”张壮壮拍拍周宇宁肩膀,“只要远离他妈那个刺激源,班长会没事的。” “你总是装着没事儿人一样安慰我们,”张壮壮又说,“其实我们都清楚,你心里有多痛悔多煎熬多难受。” “有事儿你一定跟我们说,别什么都憋在心里。” “就是啊,有我们呢!”冯卓一拍胸膛,“再难的坎儿我们一起趟过去,不信就拿她个老刁婆没办法!” 当年他们年少能力不够,对于班长身上发生的事情只能干着急,什么实际的忙也帮不上,想去海湾探望一趟班长都做不到。但如今可不一样了,班长他妈再要做什么,没那么容易得逞。 “得想个什么法子永绝后患。”张孟慢悠悠摇着手里的红酒,语出惊人。 “你要做什么?”几人刷地一脸惊诧看向他,酒都吓醒一半儿。 “想什么呢你们。”张孟懒洋洋地一掀眼皮,“我的意思是,总不能每次都指望班长他妈的良心发现、一时的爱子之心胜过执念心软退避,过后她又卷土重来变本加厉没完没了,你们没觉得他妈越来越偏激失控了吗。” 冯卓他们几个都哐哐点头。 他们能解班长妈要被迫接受自己眼里那全世界第一优秀、恨不能连总统女儿都配得上的儿子一不娶老婆二不生孩子的痛苦无奈,这对于一个望子成龙、盼着抱孙子、盼着能靠儿子做豪门贵婿从而一朝全家阶层跃迁到近乎偏执的强势母亲来说,的确是别人想像不到的痛苦和折磨。 可她这样长久地折磨班长和周宇宁,十年如一日地视周宇宁如眼中钉肉中刺、逮着机会就要狠狠刁难折磨他,也实在不是长法啊。 她岁数大了往后生病的时候多着呢,他俩不可能真的丢下她不管,老刁婆借此作妖的日子那是无穷无尽,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真不明白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她为什么还不能接受现实。”冯卓抓了抓脑袋一脸无奈,“怎么执念就这么深呐!” 接受自己的儿子喜欢同性,放手让他去过自己的幸福日子,别再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到儿子身上,怎么就那么难! 这世上有什么比亲生儿子的健康幸福还重要? “我们有试过借由别人安排她去心咨询,想着有专业的心医生和她聊一聊,会否能慢慢扭转她的观念与执念,解开她的心结,”周宇宁塌下肩膀摇了摇头,“但没成功过。” 联系的心咨询师被班长他妈骂了个狗血喷头,帮忙的白珊珊也因此被班长他妈终身拉黑。 周宇宁:“现在她对我们的怨恨和防备心更重了。” “她就不能学学别人家老太太,她有钱有闲的,出国旅旅游环游世界什么的不好?”冯卓纳了老闷儿了,“就非跟你们在这儿较劲!” “天天的找你们不痛快她老痛快了是吧!” 疯魔了这人简直。 “我来想办法。”张孟说,“我在圈里的人脉说不定认识什么厉害的心大师,实在不行介绍一两位佛学大师也成,总会有办法的,这事儿交给我。” 周宇宁正要说话,听到程砚初那头有动静,他扎挣着起来喊大家继续喝,几人忙把话头打住继续吆五喝六。 喝到半夜,都醉得不行,一堆人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客厅,像他们十几岁聚会时的每一次一样。 倚在班长怀里的周宇宁醉眼望过每一个人,想起节目里一条高赞的弹幕,「看到老友团横七竖八躺一片,一下子让我想起,跟朋友们最近一次这样嗨还是前年去朋友婚礼,大家喝高了乱糟糟躺在一起,像回到了中学时代。」 「其实那时我们心里都清楚吧,以后大家都有了老婆孩子家庭,像这样的时候,是聚一次少一次了。」 「高定有限定款,老男孩的狂欢,也是限时限定的。」 是啊,周宇宁皱了皱鼻子,不过他想,他的这群老朋友们应该能一直长长久久地聚下去,聚到地老天荒。 他们是他和班长最坚实的后盾。 而和他的班长,周宇宁搔了搔程砚初的下巴,在班长下意识搂过来的手臂上捏了捏,往后仰了仰,让班长安心地靠进他怀里。 他当时在许愿树下许了两个心愿,一愿友情地久天长,二愿他和班长能始终风雨同路相携到老。 从很早的时候他就知道,周宇宁轻轻抚着那靠在他胸口的大脑袋,他和班长注定此生互为对方的软肋与铠甲。 但他不会再犯傻,他会让他这件铠甲的效用发挥到极致。 从知道班长发病始末和当年真相的那一刻起,他心中愧悔煎熬是真的,对班长他妈的仇恨怨怼是真的,同时他也知道,再如何愧悔怨怼都是无用的,保护好他的班长,让他从此不再受任何伤害,这是唯一切实重要的。 他在许愿树下祈求佛祖上苍,能助他好好护佑他的班长。 “我怎么就睡着了……”程砚初在他怀中醒来,眯缝着醉眼努力坐起身,“我睡了多久了?” 他大手揽住周宇宁的腰揉了揉,“辛苦老婆了。” “渴不渴?”周宇宁和他轻声耳语,要起身给他倒杯温水来。 “不渴,别走。”程砚初将人一把拉住拥进怀里,费力地寻摸着措辞,他察觉到这段时间宁宁情绪有异,即便他在自己面前极力遮掩,但他就是能感觉得到,虽然他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发生了什么,宁宁也不肯说。 “那我们悄悄看个电影吧,”周宇宁故意朝地上几个醉汉努嘴儿,朝程砚初狡黠一笑,“不带他们。” “嗯!” 打开电影频道,深夜的屏幕里正在播放《真爱至上》。 两人齐齐低呼出声,悄悄相视而笑。 《真爱至上》,这是一部他俩每年圣诞节都会一起重温的老影片。 熟悉的台词,熟悉的旋律,熟悉的氛围在这个夏日的夜晚缓缓流淌,电视屏幕前的两个人静静相拥,一切静谧美好而幸福。 “想知道我那会儿许了什么愿吗?”在电影画面的明明灭灭中,程砚初忽然偏头问周宇宁。 “许了什么愿?”周宇宁很配合地问。 “不告诉你。” 周宇宁捶了他一记,“我猜得到!” 两人相视一望,悄悄的笑声在蔓延。 拥住周宇宁的手臂慢慢收紧,程砚初下巴抵着他额头,望着电影画面的一双眼中微波流淌。 我很贪心,许了三个愿呢。 一愿友情地久天长,二愿我的宁宁永远开心快乐,三愿…… 愿我们在这段灵魂持续高度共振,一直心悦彼此依赖彼此信任彼此解彼此的关系中,能持续地看见对方点亮对方,做一对在平凡的生活中,持续仰望星空捍卫彼此拥抱梦想,相互扶持相濡以沫休戚与共的,一对最平凡的爱侣。 愿我们能永远如这般,是爱人,是知己,是对方的软肋,亦是守护对方的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