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泥相》 01章 蛇皮寿衣 我叫吴水鸡,癸酉生人,癸属水,酉为鸡,是水鸡之命。 家住苏北某偏僻小村庄,自小和爷爷相依为命,既是爷孙,也是师徒,是仅存的泥菩萨一脉风水传承人。 俗话说“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贵人十养生”,可见风水人的地位之高。 可当年破四旧时,爷爷没少受人白眼,被骂封建残余算是轻的,戴高帽关牛棚是一件都没逃掉,这使得爷爷落下一身疾患,难以治愈。 以至于爷爷到了晚年身体每况愈下,在一次突然病倒后,药石难医,短短几天时间就形如枯槁,行将就木。 就在连医生都束手无策时,爷爷主动穿上寿衣,躺进了棺材,任凭谁劝也不听。 哪儿有活人躺棺材里的? 爷爷打趣着说:“总得提前熟悉熟悉环境嘛!” 这一躺就是好几个月,期间不仅不出棺材半步,更是不进食。 我能感觉到爷爷意识模糊,经常连我的名字都叫错。 一脸蜡黄,毫无半分生气。 爷爷唯一清醒的时候,也仅仅是每月初五换寿衣时。 短短几个月时间,爷爷换了不下五六套寿衣,新的寿衣上身,旧的寿衣却不见爷爷蜕下。 之所以用蜕这个字,是因为旧寿衣早被汗渍一类的东西糊住,黏在爷爷身上,看着不像寿衣,更像是蜕不下来的蛇皮。 我知道爷爷大限将至,也知道他的古怪脾气,只能守在棺材旁,期盼爷爷能好起来。 然而,我没能将爷爷的病盼好,却将我二叔给盼来了。 他就住在隔壁村,只不过他是出了名的游手好闲,地里的庄稼不种,也不进城务工,整天就在村里晃荡。 早些年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二叔跟爷爷彻底决裂,断了来往。 爷爷病危多时,二叔却从未来看望过一次。 我并不清楚爷爷和二叔之间的恩怨,但不管怎样,如今二叔能抛弃前嫌,赶过来看爷爷一眼,这就够了。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二叔竟然盼着爷爷死! 他一进门就板着一张脸,咧嘴冷笑道:“老东西终于死了!” 我心里顿时火气就上来了,看来二叔不是来看爷爷的,而是来落井下石的。 说完,二叔径直朝爷爷的棺材走去,不由分说便伸手探了探爷爷的鼻息。 似乎是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二叔的脸上有了笑意,吩咐我说:“找个时间拉出去埋了,再放屋里就该臭了!” 二叔一边说着,一边捂住了口鼻,一脸嫌弃。 我当然清楚棺材里的确有臭味,可却不是尸臭,况且爷爷死没死,我心里比谁都清楚,见二叔这样,当即冷声辩驳道: “爷爷还没死呢!” “没死?” 二叔像是听了个冷笑话,上前抓住我的手,不由分说一同去探爷爷的鼻息。 这不探不知道,一探之下差点让我心脏骤停! 早上我起床时,照例查看爷爷的情况,确认爷爷的身体还是温热的,也有呼吸,虽说意识仍旧不清楚,认不出我,可我敢肯定爷爷是活着的! 当下,我惊疑不定地伸手拍了拍爷爷,随即整个头皮都麻了,爷爷的胳膊冰冷且僵硬,其他地方也都是一片冰冷。 很显然,爷爷已经过世多时了。 我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当初爷爷躺进棺材,我就是拼了命,也该阻止! 爷爷不吃不喝几个月,怎么可能不死? 虽说我早已经做好给爷爷送终的准备,可这一刻真的到来时,我内心还是慌乱不已。 二叔站在一旁,对着爷爷的棺材冷嘲热讽道:“老头一辈子欠了不少债,命债,血债,阴阳债,人情债,说不定还有风流债,你要是不想被牵连,就赶紧给他发丧,免得到时候说我没有提醒你!” 此时的我脑袋已经乱成浆糊,没有反驳二叔的话,只是怔怔地看着爷爷那张枯瘦蜡黄的脸,悔恨和羞愧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 “水鸡,我说的话,你记住了吗?”二叔在一旁问道。 我僵硬地点点头,如今爷爷已然过世,那也只能让爷爷入土为安才是。 可能二叔是可怜我,见我一直默默地流泪,又出言安慰了几句。 原本我跟二叔是挺亲近的,自从他和爷爷决裂后,这才断了联络,如今爷爷过世,二叔算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尐説φ呅蛧 大概他也有同样的想法,慢慢地也不再数落爷爷,一心安慰我,劝我看开些。 临走时,二叔估计是看爷爷身上的寿衣破破烂烂的,特意叮嘱我给爷爷再换一套,顺便把之前的旧寿衣都给蜕下来,免得下去以后,被小鬼瞧不起。 我满口应下,送二叔出了门。 浑浑噩噩的一天很快过去,我干啥都没心思,大部分时间都守在爷爷的棺材旁。 到夜里子时,一阵阴风将我拉回了现实,我被冻得哆哆嗦嗦地起身,这才想起还没有给爷爷入殓。 入殓讲究“坐草”,“合棺”,“躲钉”,“送灯”。 “坐草”即是在棺材底下铺上石灰,五色线,绸,以及五谷,最后放谷草,铺褥子,意为“落地而生,坐草而归”。 等做完这些,我又向棺内撒了五谷,放了七枚铜钱,再给爷爷右手放上鞭子,左手放上馒头,这叫“打狗鞭”,“打狗粮”。 猛然间想起爷爷一身的旧寿衣还没换,我急忙又去里屋取了件新的寿衣,准备给爷爷换上。 这寿衣的质量实在是堪忧,兴许是家里太潮,拿在手里皱皱巴巴的,估计穿上也不会好看。 于是我蹲在棺材前,尽心地准备打理一番,却不料我刚蹲下不久,一个圆乎乎的阴影就出现在寿衣上,伴随着细微的咀嚼声。 一瞬间,我人都麻了,猛然抬头,只见爷爷面无表情地趴在棺材边缘,正津津有味地啃着馒头。 当四目相对时,我直接魂飞天外! 这是......诈尸了?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生怕是出现的幻觉,再定睛看去,冷不丁被爷爷抽了一鞭子! 打狗鞭,名不虚传,抽在身上,我整个人都精神了。 “兔崽子!”爷爷冷不丁地破口骂道,“你这是准备给我入殓?” 说着,又是一鞭子抽过来。 我鬼哭狼嚎地躲开,惊慌地问道:“爷爷,你没死啊?” “你是盼着我死呢!?” 爷爷黑着一张脸,吼道:“咋的,你是准备给我换寿衣?” 闻言,我手里一松,寿衣落到了地上。 之前爷爷交代过,不管他情况如何,每月初五都得固定换一次寿衣。 今天是这月初二,显然不是换寿衣的日子。 可,爷爷不是死了吗? 在短暂的迟疑和慌乱后,我顾不上爷爷手里的鞭子,冲上前抱住了爷爷。 这一抱,爷爷也心软了,放下了打狗鞭,问我说:“是你二叔来过了?” 我点了头。 “这个天杀的,到现在都贼心不死!” 爷爷气道:“是他让你给我换的寿衣?” 我又点头,顺带补充了一句:“他让我把你给埋了,还说你欠了不少的债,什么血债,命债的......” “放屁!” 爷爷急了眼,朝我脑门上猛敲,嘴里吼道:“我说过,不到每月初五,不能换寿衣,你忘了?你二叔,他就是想让我死!” 我实在搞不清楚状况,下午的时候,爷爷分明全身冰冷,没了呼吸,一脸死气,怎么到了夜里却又活过来了? 真是诈尸了? “龟息,懂吗!?” 爷爷的语气里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我要是不龟息,早饿死了!” 一时间,我内心豁然开朗,难怪下午的时候爷爷是那副模样,原来如此啊! 说回到二叔的问题上,我好奇心也被勾起来,当年到底是怎样的恩怨,能让爷爷和二叔,父子成仇? “这事也是时候告诉你了,你二叔当年不学好,跟人为非作歹,后来被人害死,可怨气冲天,不肯入轮回,便借尸还魂,继续作妖,危害四方,我不忍心将他收了,便只能决裂,不相往来!” 听到这里,我脑子有些抽抽了,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道: “这么说,二叔早就已经死了?” 02章 借尸还魂 爷爷的话让我惊掉了下巴! 下午还来过我家,跟我有过接触和闲聊的二叔,居然是个借尸还魂的鬼物? 我心存疑虑,却也忍不住遍体生寒,难怪爷爷要跟二叔决裂,难怪爷爷不让我跟二叔来往,原来如此! 回想起二叔催促我将爷爷下葬,给爷爷换寿衣,甚至于搬出什么血债,命债之类的吓唬我,我逐渐确信爷爷说的都是真的。 否则二叔也不会一进门就说“老东西终于死了”这样的话。 “以后离你二叔远点,他迟早是要遭报应的。”爷爷在一旁提醒道。 我满口应下,又问:“那二叔要是再来,我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显然有点棘手,爷爷大抵是还念着与二叔之间的父子情,不肯对二叔下手。 可二叔要是趁着爷爷龟息时,对他不利,我哪里拦得住? 虽说我打小跟着爷爷学了些风水秘术,可对付鬼物,我是完全没经验。 “水鸡,你去集上买只大公鸡,抹了脖子,绑起来吊在门框上,你二叔自然就不敢再来!” “血煞?” 我一个人嘀嘀咕咕地说着想着,爷爷补充道:“记住了,必须是红冠黑羽的公鸡!” “嗯。” 我应了声,刚想追问爷爷关于二叔的事,可再抬头时,爷爷不知道啥时候已经又睡下了。 看他一脸安详的模样,我不禁有些疑惑,几个月不进食的爷爷,居然肯吃馒头了? 是饿坏了? 夜里的风挺凉,我一个人坐在堂屋里,回想着小时候骑在二叔肩头的时光,莫名心头泛苦。 二叔啊,二叔,你怎么就死了呢? 第二天一早,天光微亮,我去赶了趟大集,买了只红冠黑羽的公鸡。 回家后直接给它抹了脖子,挂在门框上,任凭鸡血一滴一滴地落下。 临近晌午,我正打算生火做饭,隔着窗户,老远就看到了二叔的身影。 我心里莫名一紧,跟着到了堂屋,站在爷爷的棺材旁。 转眼二叔已经到了门前,如我预料中一样的停下了脚步。 起作用了? 我暗自窃喜,可看到二叔那张脸,心里不由得又难过起来。 “现在流行这样杀鸡?这是死了还给上绞刑?” 二叔站在门外,一脸疑惑地问道。 我怯生生地站在堂屋里,不敢吱声。 却不料二叔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冲我挥了挥手,问道:“水鸡,你傻站着干嘛呢?” 我生生咽了咽口水,心底生出一股无力感,但愣是强撑着没吱声。 却不料下一刻,二叔低着头,委着身,直接钻进了堂屋。 公鸡脖颈间滴下的血落到二叔身上,完全没有反应!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地退到棺材的另一侧,警惕地看向二叔。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异常,二叔眉头微皱,问了句:“咋的,你是见鬼啦?躲什么?” 我眼睛根本不敢跟二叔直视,只能低着头,木讷地站着。 很显然,这红冠黑羽的公鸡,挡不住二叔! 看见爷爷的棺材仍旧未合棺,二叔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冲我问道: “水鸡,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老头都臭了,再不下葬,你是想他烂在这屋里?” 要是二叔数落我还好,可数落爷爷,那不行! 我红着眼,攥紧拳头,极力地辩驳道:“爷爷没死!只是暂时龟息,他会好起来的!” “扯淡!” 二叔质问道:“他要是没死,那你让他起来啊!说句话也成啊!” 情急之下,我口不择言,跟二叔摊牌道:“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你为非作歹,借尸还魂,你......” 似乎这是对二叔极大的冤屈,他怒极反笑,直接将我的话打断,吼道: “水鸡,你这是中邪了吧?” 二叔伸手指向自己,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我,借尸还魂?” “那你睁大眼睛瞧瞧,我要是借尸还魂,那借的谁的尸?我自己借我自己的尸体?还魂?” 这一问,把我彻底问懵了! 借尸还魂的事,我听过,也见过,还真没见过能借自己的尸体还魂的,否则还叫借吗? 先前门框上的公鸡和血滴,也没能阻止二叔...... 难道爷爷记错了? 我正纳闷呢,二叔也不知道从哪里提溜出一只大黑耗子,抬手便丢进了棺材,爬上了爷爷的身。 啊! 我惊呼一声,连忙用手去赶,这大黑耗子根本不怕人,我一巴掌下去,它躲闪间,不逃反往前冲,捧起爷爷的指尖就啃! 这可把我给气坏了! 刚要再抬手驱赶时,我不由得一愣。 被这大黑耗子一通啃,爷爷竟然没醒? 我惊疑不定地伸手拍了拍爷爷,一接触到爷爷的胳膊,我整个头皮都麻了。 爷爷的情况又和昨天一样,胳膊冰冷且僵硬,其他地方也都是一片凉。 龟息? 假死? 我脑袋一瞬间乱成浆糊,却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黑耗子继续啃爷爷的指尖。 索性伸手将大黑耗子给提溜起来,扔出窗外,冲二叔吼道: “你干嘛!?” 谁知二叔只是戏谑地咧着嘴,反问道:“你不是说老头还活着吗?这样都不醒?” 我彻底没话了。 对于龟息,我一窍不通,而二叔的话,我也半信半疑。 自从爷爷生病以来,我的精神状态一直都不好,我生怕二叔所见才是事实,而我所见,只是臆想。 再回想爷爷对我说的那些话,又看了一眼门框上的公鸡,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难道是我伤心过度,不肯相信爷爷已经去世的事实,所以产生了幻觉? 短暂的迟疑后,我拿出三枚铜钱放入手心,集中意念后将铜钱掷于盘中,三个背面,没有字,这是变爻,老阳。 接着又掷了几次,都是一样的卦相。 这可奇了怪了! 我测的是爷爷的生死,本该是定爻,要么是生,要么是死,怎么会出现变爻? 这个变爻是什么意思? 见六爻卦相不准,我斗胆掐指一算,当即胸口一闷,嘴里隐有血气涌来。 二叔见状,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确认我没有大碍后,这才叹了口气,道: “水鸡,黄泉路上无老少,我知道你跟老头很亲,但你必须得面对事实,早点让老头入土为安,否则一直这样挺尸在家里,像什么样子?你让村里人又该怎么想?” 我痛苦得整个脸都有些扭曲,双手抱着头,眼睛死死地盯着爷爷,内心无比期盼他能说句话,哪怕是半句也好。 可爷爷早没了呼吸,就像睡着了一样,躺在棺材里。 半晌后,我无奈接受了爷爷已经去世的事实,原本想着让二叔搭把手,给爷爷合棺,顺便把寿衣给换了。 可二叔却推托说有急事,叮嘱几句后就准备走。 我心说二叔一定是还没有解开和爷爷的心结,不愿意帮忙,挺无奈的,但我拿他没辙。 说到出殡的事宜,二叔也只是说越快越好,免得夜长梦多,可他愣是死活不愿意帮忙。 再怎么说,爷爷也是二叔的亲爹...... 我叹了口气,将棺材盖上,特意留了个缝儿。 这里面有我希冀爷爷还活着的执念,也是照规矩办事,合棺是有讲究的,盖棺斜盖于棺身之上,留缝隙,到夜里或是刻意算过时辰以后才能盖棺。 之后我就一直守在棺材旁,替爷爷守夜的同时,也期盼他能醒过来。 可一直到夜里子时,爷爷仍旧安静地躺在棺材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我心里五味杂陈,看来之前的一切真的是我的臆想!? 接着我就开始默默算着爷爷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 从棺材里的臭味来说,爷爷恐怕死了得有一两周的时间了? 看来爷爷躺进棺材,真就是提前熟悉环境了...... 我正想着,屋外轰隆隆的雷声忽然响了起来,大风刮得堂屋门直响,大雨跟着就下来了。 风裹着雨,径直朝堂屋里来,噼里啪啦打在我身上,生疼! 见状,我急忙用身体去抵住堂屋的门,不让风雨倒灌进来。 可这时,雷声渐弱,堂屋外却响起了幽幽的敲门声...... 尐説φ呅蛧 03章 扒坟风波 “咚咚......” 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鬼敲门! 这大半夜的,村里黑咕隆咚一片,再加上这么大的雨,谁会没事跑来敲我家的门? 可眼下敲门声幽幽地还在响,我来不及多想,警惕之余,摸到门边,低声问了句:“谁啊?” 门外忽然就安静下来,连雷声,风雨声似乎都这一刻停下。 片刻后,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水鸡,是我,村长杨志高。” 我微微一愣,村长?他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我家来干嘛? 稍稍迟疑后,我将门开了条缝,确认外面的人是村长后,这才将门彻底拉开,问道:“村长,这么晚了,有事吗?” “水鸡啊,有个事我必须得跟你说,你得有心理准备。” 不知道为啥,我听了村长的话,脸上只剩下苦笑,如今连我爷爷都过世了,我还怕啥? 看外面也挺冷的,我让到一旁,道:“村长,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谁知村长眉头微皱,没急着进屋,反倒是颇为忌讳地瞥了一眼爷爷的棺材,而后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个烟斗来。 填上烟叶,村长站在堂屋门前,一个人吧嗒吧嗒地抽起来。 我当即会了意,忌讳爷爷的棺材,这很正常,自打半年前,爷爷躺进棺材里以后,村里就开始有风言风语。 有说我爷爷是老封建的,也有说他神志失常的,更有人直接骂开,说我爷爷是邪魔歪道的,要孤立我家的。 村长不进门,恐怕也是碍于这些。 等猛抽了几口烟以后,村长定了定神,缓缓道:“你娘的坟被人给扒开了!” 他声音不高,话却如惊雷! 我心脏猛地一抽,眼睛也跟着瞪圆,难以置信地看着村长,久久说不出话来。 我娘的坟,被人给扒开了? 见我这副模样,村长安慰道:“目前情况还不清楚,兴许是有人故意搞鬼,不过你放心,水鸡,你是村里的一份子,我不会由着他们胡来的!”ωww.xSZWω㈧.NēΤ 村长嘴里的“他们”,我自然知道是哪些人。 十几年前,我母亲生我妹妹的时候难产,请了村里接生的王婆过去,依然没能保住。 爷爷和我爹当时都在外面务工,等赶回来时,二叔已经做主将我娘和我那未曾出世的妹妹给下葬了。 我娘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我爹原本是要找王婆要个说法的,作为接生婆,情况不对就该送医院,而且怎么也该能保住一个才对。 然而摆在眼前的却是一尸两命! 为此,我爹口吐鲜血,伤心欲绝。 可爷爷却在这时站出来,不让我爹去找王婆闹事。 最终,我爹没能熬过去,在村口的老槐树下上吊殉情了。 后来,也不知咋的,替我娘接生的王婆无缘无故地落水而亡,王婆那一家子就认定是我娘的怨魂作祟,于是请了个道士去做法事,说要超度王婆,拘禁我娘的怨魂,结果做法事的道士也莫名其名的死了。 从那以后,两家各执一词,算是彻底对上了。 我娘的坟,头七过后就被王婆一家给扒开过一次,后来更是惊动了警察,他们不情不愿地赔了钱,草草了事。 再后来我家地里的庄稼总是被人毁坏,家里的门窗也被泼了狗血,整个过程中,爷爷都没有反抗。 那时候,我觉得爷爷一个老人,不反抗是对的,毕竟王婆已经死了,她家三个儿子,全都正值壮年,爷爷哪里是对手? 所幸王婆一家闹够了以后也就消停了,却不料事隔十几年,他们竟然又将我娘的坟被扒了? 我气不打一处来,爷爷刚过世,王婆家的人就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真当我是软柿子不成? 见我拳头紧握,一脸怒气,村长吓坏了,又劝道:“明天我亲自带人去看看,你先别激动,现在是法治社会,真是他们一家干的,我给你做主,你千万不要冲动,这样只会酿成大错。” 我生硬地点了头,浑身却因为愤怒,止不住的发抖。 临走时,村长又看了一眼爷爷的棺材,低声问了句:“你爷爷咋样了?” “死了!” 我说的是实话,也是气话,可村长杨志高却被我这话给吓得不轻。 原本还镇定地抽着旱烟,下一秒脸色便是一白,拿旱烟的手剧烈地抖着,一口烟气憋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片刻后,村长的眼神发直,不敢再跟我搭话,更不敢再看爷爷的棺材,转身逃也似的冲进了雨幕中。 第二天一大早,我急匆匆地赶往我娘的坟头,远远地就瞧见一口烂朽朽的棺木摆着,四周的黄土经过昨晚大雨的冲刷,此时已经泥泞不堪。 墓碑倒地,棺木暴露! 整个坟地被人完完全全地扒开,连周围的植被都没有放过。 然而,这还不是最让我生气的。 我娘的棺木竟然被这群畜生给打开了! 棺盖扣在一旁的泥地上,原本就已经朽败,被这么一甩,已然四分五裂。 我紧握着拳头,指尖掐得掌心生疼,嘴里也快咬出血渍,凑到我娘的棺木前,往里一瞧。 霎时间,我只觉得气冲脑门,天昏地暗! 他们竟然连我娘的尸骨都不放过!? 我四下里张望了一圈,没见着一根尸骨,反倒是看见村长带人过来了。 见此情形,村长跟着破口骂了一通王家的人不是东西,可说到最后,还是让我冷静,先调查清楚。 “还调查个屁!” 我怒吼道:“整个小榆村,跟我家有仇的,除了王家,还有谁!?” 村长顿时没话了,余下的一众村民也都沉默着。 “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得跟王家的人拼命!” 挖人坟地这种事,已经不是简单的缺德可以解释! 既然想报仇,那就冲我来! 当年我娘死的不明不白,我们没有去追究责怪王婆,却不料反遭王婆一家给逼到这种地步! 事隔十几年,仍旧能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来! 是可忍,老子不能忍! 说罢,我一路小跑回家,准备带上菜刀,找王家要个说法! 可我刚一进门,就看见二叔鬼鬼祟祟地站在堂屋里,一个人嘀嘀咕咕的。 等我走近了,他立马闭了嘴,看我火急火燎的模样,问道:“水鸡,出了什么事?” 我将坟地被扒的事跟二叔说了一遍,好歹我娘也是二叔的嫂子,如今这种局面,二叔该和我同仇敌忾! 然而,等我说完,二叔却一把将我给按住了! “水鸡,这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一脸疑惑,忍着内心的怒气,反问道:“那是咋样?” “当年你娘的事,我知道一些,的确是我们理亏,王家这样做无可厚非,至于你说的坟地,其实你娘并不是埋在那里,而是另有坟地,所以那棺木里才没有你娘的尸骨。” 这话让我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我娘难产而死,一尸两命,怎么可能是我们理亏? 二叔为何要设下一座空坟,难道是算到王家会有扒坟的举动? “当年的事,我以后慢慢给你讲,你要是担心你娘的尸骨和坟地,我晚上带你去真的坟地祭拜,眼下还是将老头尽快下葬才好,你闻闻,这屋里臭气熏天的......” 我不由得眉头一皱,心里疑惑更甚,这么说我这些年烧香磕头的,居然是座空坟? 而且,都啥时候了,二叔还惦记着和爷爷的那点恩怨? 不过面上我没有表露出来,反问二叔说:“为啥非得晚上,现在去不行吗?” “我还有事要办呢,晚上你在家等我就行,猴急什么?” 说完,二叔将我手里的菜刀下了,丢到一旁的墙角,又叮嘱几句后,走了。 二叔刚走不久,村长就带人来堵我了! 不过村长和一众村民看见爷爷的棺材,都不敢进堂屋,只能在门外劝。 等他们好话说尽,我这才点头,勉强同意不去找王家的人拼命。 随后,我目送着村长等人离开。 偌大的堂屋里,一时间只剩下我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刻反扑,我无助地看向爷爷的棺材,原本是替爷爷合棺的。 可我趴在棺材上,眼睛无意地一瞥,竟然发现爷爷并不在棺材里! 04章 欺负上门 这着实吓了我一跳! 我赶紧将棺盖扒开,定睛朝棺材里看去,除了我之前撒的五谷,放的七枚铜钱,哪里有爷爷的人影? 爷爷去哪儿了? 照二叔的说法,爷爷已经过世,之前的一些事大概率是我的臆想。 可我却不禁疑惑起来,棺材内的打狗鞭还在,馒头却不见了,这是不是意味着我看见爷爷吃馒头的场景是真实的? 如果爷爷没死的话,为什么大黑耗子啃爷爷指尖的时候,他没有反应? 另外,此时此刻爷爷去了哪里? 是自己醒了,从棺材里出来找吃的,还是有事要办出门了? 亦或者是爷爷的尸体被什么人给带走了? 比如,二叔? 有了上一回的教训,我不敢再冒然用六爻去测爷爷的生死和去向。 泥菩萨一脉合三元气运,排龙立穴,飞星布盘,收山出煞,样样精通。 我三岁烧头香,八岁过三关,十六岁断阴阳,方才算是入了门,现在十八岁,本事却只学了六七成。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过于懒惰,同时也是爷爷溺爱所导致,否则以风水秘术,眼前的所有事,我掐指一算便能门清。 另外,泥菩萨一脉还有条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不能替自己或是血亲算命,看期,以及寻穴。 我贸然算爷爷的生死,已经算是违规,当时嘴里涌上来的血气便是一种警告。 眼下爷爷不知所踪,我心里直打鼓,总觉得要出什么乱子! 坐在檐下,正没辙的时候,我想起去年村里搞雪亮工程,给每家每户都装了摄像头,在手机上就能查看。 于是,我立马在手机上翻找出我不在家这段时间的录像。 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差点没给我直接送走! 摄像头是对准我家院子的,我刚一点开就看到可疑的人影杵在院里,一动不动,跟树桩似的。 我能清晰地在录像中看到这人的整张脸上,覆盖着一张鲜红和漆黑混杂的诡异面具! 一袭白衣,顶着面具,朝向我家堂屋。 冷不丁的,他忽然看向摄像头的位置,原本被我认为是覆盖着面具的脸,忽然有了笑意。 嘴角直拉到耳根处,眼睛瞪圆像是两个红灯笼! 冷意和恐惧即使隔着屏幕也让我觉得一阵心悸。 直觉告诉我,是这家伙将爷爷给带走的。 可下一秒我就被啪啪打脸,只见原本站着不动的面具人忽然让开身位,紧接着爷爷就身穿寿衣从堂屋里走出来。 看模样,爷爷是清醒的,身正影不斜,颇有些气势,只是怎么看都让我心里觉得发毛。 面具人动作有些僵硬地跟在爷爷身后,一同走出了院子。 录像并没有立即结束,接下来登场的便是我二叔。 他很奇怪! 在院门外站了足足十几分钟,愣是不进去,像是在下定某种决心,又是拳掌相击,又是点头恳切的模样。 等他抬步入院子,进堂屋时,一头撞到挂门框上的公鸡。尐説φ呅蛧 片刻后,是我怒气冲冲地进门的画面。 看到这里,我不得不相信爷爷还活着,至于那个面带红黑面具的家伙是谁,我猜不到,也不想猜。 对于我来说,爷爷还活着就够了。 然而,问题也随之而来。 既然爷爷还活着,那二叔岂不就是借尸还魂的鬼物? 如今我娘的坟被王家人给扒开,可里面却不见尸骨,照二叔的说法,我娘是另有坟地,但那空坟摆在那里,我该怎么办? 找人做场法事,将坟堆重新垒起来,还是放任不管? 亦或者是该去找王家要个说法? 如果二叔真如爷爷所说,是借尸还魂的鬼物,那二叔的话,我到底该不该信? 万一那座被扒开的坟真是我娘的,尸骨还被人带走了,我却误信了二叔的话,什么都不做,那岂不是大大的不孝? 这一切实在过于错综复杂,我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只能在家里待着,等晚上再试探一下二叔。 谁知半下午的时候,王家三兄弟竟然牵着狗,找上门来了。 我心里那个气啊! 我不去找他们算账,没想到他们三个还主动找上门来。 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就算真如二叔所说,王家三兄弟扒开的坟并不是我娘的坟,可这并不能代表他们没错! 因为这三个家伙本质上还是想扒开我娘的坟,只能说是阴差阳错而已。 我提起上午丢在墙角的菜刀就冲了出去,别说三个人,外带三条狗,就是再来几个,我今天也得让他们知道我不是好欺负的! 况且事隔十几年,当初我还小,他们年轻力壮,可如今我正年富力强,他们却都是半百的年纪。 真要是打起来,谁怕谁还不一定呢! 这都欺负到我家门口了! 我提着菜刀,嘴里怪叫着就冲了出去,却不料王家三兄弟一见我的面,齐刷刷地“扑通”一声跪到在我面前,那叫一个突然。 场面一度尴尬到了极点! 饶是对我手里的菜刀产生了极大的恐惧,王家三兄弟仍是跪在我家门前,虽然有抬手想挡的架势,可从始至终他们都不敢起身。 王老大一脸哭相,双手冲我作揖,求饶道:“水鸡!你饶了我们吧,你娘的坟地不是我们扒开的!我敢赌咒发誓,你娘的坟要是我们仨扒开的,我们都不得好死!” 这时,王老二也跟着咋咋呼呼的说道:“是啊,水鸡,我们都给你跪下了,你就大人大量,饶了我们吧......” 一旁的王老三颇为忌惮地看着我手里的菜刀,整个人抖成了筛子。 眼前的景象彻底把我给整懵了! 我以为是这三个家伙不知死活,扒了我娘的坟,还敢来找我的麻烦,没曾想却是齐刷刷地跪在我家门前求原谅! 咋的,是这三个家伙忽然良心发现了? 不对啊,如果我娘的坟不是被他们给扒开的,那他们跑来求饶干嘛? 我眉头紧皱,慢慢地放下了高举的菜刀,疑惑地问道:“既然我娘的坟不是你们扒的,那你们为什么来求饶?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转念一想,这似乎逻辑还是不通,不管他们有没有扒我娘的坟,似乎都用不着向我求饶吧? 我又没对他们做什么! 仔细一问,我这才知道,上午我娘的坟刚被人给扒开,下午王婆的坟也被人给扒开了。 更离奇的是,同样是下午,王家三兄弟的三个子女忽然全都病倒,口吐白沫,不醒人事,送到村卫生所也查不出来任何病症! 他们仨一合计,以为是我替我娘寻仇,扒了王婆的坟,动用了邪术,害了他们的子女,这才找上门来求饶。 我心里冷笑,现在知道怕了? 不过我没有干过的事,不会认,再说了我要是真有动邪术害人的心,哪里会等到现在? 一听不是我干的,起初他们还不信,结果看了我家的监控录像,确认我一直在家,没去扒王婆的坟,更没有乱用邪术,三兄弟这才相信。 当然,出现在我家院子里的那个面具人和我爷爷的画面被我给掐了。 真要是放出来,恐怕得引起他们的猜疑,到时候更说不清。 随后,王老大一脸忌惮地低声说了句,“会不会是你娘的怨魂作祟......?” 我眉毛一横,当场不乐意了! 骂人不骂娘,这点规矩都不懂? 我娘的坟头都被人给扒了,她就算是要作祟,那也该找扒开她坟头的人才对,怎么可能对小辈下手? 该不会是王家的三个小辈扒了我娘的坟? 我一个劲儿地摇头,王家的三个小辈连锄头都举不动,更不要说扒坟了! 正当我疑虑重重时,王老大说要带我去村里的卫生所看看,毕竟我会点风水秘术,在药石不灵时,兴许能管用。 这算是病急乱投医。 到村卫生所,三个孩子安静地躺在病床上,除了印堂发黑外,没有任何症状。 很显然,这是中邪的征兆。 本来我是真打算见死不救的,毕竟两家有仇,我可不是什么圣母。 但为了查清事情的原委,我问了三个孩子的生辰八字,开六爻一算。 当即倒吸一口凉气! 05章 赴乱葬岗 地天泰,三世异,世爻在三。 人变归魂,三世异,人同游魂,六世同!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躺在我面前的三个孩子,已经死了...... 我惊得说不出话来,一旁的王老大却催促着我吭声,见我没动静,还刻意拿手肘杵了我一下。 “这三个孩子......” 一旁的王老二和王老三瞧出我脸色不对,当即上前探了探三个孩子的鼻息。 随即,两人眼神发直,面如死灰! 王老大急了眼,拽着两个弟弟一个劲儿地问怎么回事? 没人回答王老大的话,他只好自己去探孩子的鼻息,这一下,王老大浑身猛地一抽,差点当场背过气! 早上送到卫生所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转眼就死了? 王老大的眼珠子都快爆出来,恶狠狠地盯着村里卫生所的医生,冲上前便拎起对方的袖口,叱问道: “你告诉我怎么回事!?仨孩子早上刚送来,现在就死了!?” 不料村卫生所的医生视线笔直地朝我看来。 这一眼,瞧得我有点发虚。 在我开六爻之前,三个孩子的确都还活着,虽然我没有确认鼻息,但他们脸上没有丝毫的死气。 但在我开六爻之后,三个孩子便死了! 也就是说,是我开六爻测算时,害了三条人命? 这时,王老大一双怨毒的眼睛已经锁定了我! 村卫生所的医生没有害人的理由,而我却有,他不怀疑我才怪! 王老大将医生撒开,径直冲向我,不等我反应,便双手提溜着我的领口,怒道: “是你!?是你害了我的孩子?” 我心里早已经七上八下,急忙争辩说我要是想害人,干嘛还过来看他们?这不是给自己惹嫌疑嘛! 而且整个过程中,我都没有接触三个孩子,要怎么害他们? “你问三个孩子的生辰八字,就是想害他们!”王家另外两兄弟在一旁搭腔道。 这回我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极力地挣脱开王老大的束缚,吼道:“你们三个给老子清醒点!我要想害人,你们仨都得死,还有力气站在这里跟我掰扯?” 一吼之下,三人当场懵了。 诚然,我要是想替我娘报仇,那首先肯定是找王家三兄弟的麻烦! 如果是我害了王家三兄弟的孩子,焉有不害他们的道理? 村卫生所的医生站了出来,“你们三个别诬赖好人,照我看这三个孩子像是食物中毒,我建议送到县里解剖,确定死因......” 原本这话算是替我洗地,可我怎么听都觉得气! 这个狗屁医生,早干嘛去了? 尤其是颇含深意地看我那一眼,是个人都得误会! 现在,他倒装起来了! 一听要送到县城解剖,王家三兄弟当即不乐意了。 原本已经是丧子之痛,还拉去解剖,这不是伤口上蹦迪吗! 再说,一旦解剖,肯定逃不过火化的命运。 于是乎,三人虽然极不情愿,悲痛欲绝,可还是各自抱起自家孩子,纷纷夺门而出。 回去的路上,我越想越觉得是有人在背地里操纵这一切! 前脚,两家的坟地被扒,后脚,爷爷失踪,王家的孩子死了! 王老大听完我的分析觉得有理,问我下一步该怎么办? 我略一沉吟,让他们抱着孩子先回家,等晚上我见了二叔,再做打算。 毕竟二叔入门的时间比我早,经验也比我丰富。 回到家后,我一直心神不宁,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事,可无论我怎么想,愣是想不起来,只能坐在堂屋里等二叔。 天边擦黑的时候,我随便吃了点东西,刚撂下碗,二叔就到了。 仅是几个小时不见,二叔竟然生出了白发! 二叔解释说:“我这白头发早就有了,只是我们几年没见啦,你没机会观察我罢了。” 我一想也是,细细数来,我跟二叔已有四五年的时间没有见面,上一回还是在大集上,远远地瞥见了一眼,相互都没吱声,只是点了头,算是打过招呼。 这两天倒是见过几次,可我关注的重点一直都在二叔的死活,丝毫没注意到二叔也已经老了。 我将王家三个孩子的事跟二叔说了一遍,原本是想让二叔给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能不能推算出是谁在背后作祟,不料二叔听完后,却是一脸笑意。 确切地说,二叔是在冷笑,嘲笑,总之给人一种阴森感,随即说道:“是我做的。” 一时间,我人都麻了! 急忙问道:“二叔,是你做的?” 二叔撇着嘴,一脸的不屑,冷声道:“不是我,还能是谁?谁让王家的三个狗东西敢扒你娘的坟?” 我眉头微皱,提醒道:“二叔,你不是说那座坟,不是我娘的吗?” “这有区别!?” 二叔的眉毛跟着一横,道:“假的坟就可以随便扒了?” 我一想也是这个理,不管坟地是真是假,被人扒了,那就是挑衅! 不过转念,我反应过来,我娘的坟被人扒开,我的确很生气,可是再气,也不至于弄出三条人命来吧! 于是,我问二叔,“那你惩罚王家三兄弟啊,怎么也不能把气撒到三个孩子身上,直接弄死吧?” “嘿嘿。” 二叔笑了笑,“谁跟你说那三个孩子死了?” 我咂咂嘴,追问道:“这么说,是没死?” “假死而已,吓唬他们的,看他们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闻言,我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所幸二叔没有下死手,要是真弄出人命来,恐怕二叔也难逃牢狱之灾! 或许是我心思活络,很快想出疑点来,现在可还没有证据能证明我娘的坟是王家三兄弟扒开的,二叔就已经下手,是不是有点急了? “呸!” 二叔听完我的话,那叫一个不屑,问我说:“那三个家伙牵着狗上门,你觉得是摆设?” “不是为了吓唬我的?” “牵来的三条狗,就是活生生的狗血,那是防备着你用风水术害他们,同时也能克制你娘的怨魂,你以为他们仨是好人?” 到此时此刻,我终于反应过来! 敢情这三个老小子,居然从一开始就在防备? 不对! 这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要是他们跟我娘的坟被人扒开这事无关,至于这么紧张? 二叔在一旁提点道:“水鸡,凡事都得留个心眼,别被人牵着鼻子走!” 我点点头,也不知道咋的,冷不丁地就一身冷汗,猛地想起二叔白天的时候还在劝我,说我娘的事是我们家理亏,王家的做法无可厚非,怎么到了晚上就改口了? 而且还直接对王家的三个孩子下了手? 再者,王家三兄弟找上门的时候,二叔并不在,他是怎么知道王家三兄弟牵来了狗? 我分明记得我陈述的时候,并没有提到狗的事啊! 想到这里,我心里忍不住一阵恶寒,难道二叔因为和爷爷有恩怨,所以时时刻刻都在盯着院子的一举一动? 正想着,二叔抬头看了一眼时间,“时间差不多了,赶紧走吧。” “去哪儿?”我问。 “带你去你娘真正的坟地啊,之前不是说好的?” 我点点头,跟着二叔出了门。 大晚上,村里没啥娱乐活动,几乎家家户户都熄了灯,偶尔能听见几声狗叫。 可我渐渐地发现,只要村里的狗叫一声,二叔就会跟着浑身一哆嗦! 二叔怕狗? 我刚想问问,眼睛无意一瞥,却发现走在前面的二叔,居然没有影子! 06章 踩住影子 什么人才会没有影子? 要么是脏东西,要么就是借尸还魂的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脚步逐渐慢了下来,倒不是担心二叔会害我,毕竟二叔一向对我都很好,可以说是视如己出,而是望着二叔的背影,觉得有些凄凉。 早前我就听爷爷讲过,说有些人死后压根儿意识不到自己已经死了,还像生前一样活着,附在自己的躯体上。 要是有人提醒一句,说:喂,你已经死了。 那对方就会当场倒下,魂飞魄散! 我不忍心,也不敢提醒二叔,只能默默地跟在他身后,走出大老远,眼瞧着就要出村,进林子。 二叔大概是觉察到我跟他隔了一段距离,转过身来,问我说:“水鸡,你跟紧点啊!磨磨蹭蹭的干嘛呢?” 我应了一声,却没有加快脚步,心里莫名的泛酸,想起我小时候,由于没有爹娘的庇佑,经常被同学欺负,回家也不敢跟爷爷说,毕竟爷爷的身体向来不好,要是因为我再有个三长两短,我于心不忍。 那时候,我二叔知道了这件事,他就经常去我放学回家的必经之路上等着,经常都是蹲在路边,逢人便问有没有看见我,有的人还以为二叔是个傻子,朝他扔石头。 二叔是会泥菩萨一脉的风水秘术的,但他从未用这些害人,即使被人用石头砸破了头,他也只是笑笑,说只要我没事就好,偶尔他还会给我塞钱,大多是些零钞,让我买点零食吃。 由于我对我爹娘的印象很模糊,几乎是把二叔当作爹来看的,要不是后来爷爷逼着我跟二叔决裂,现在我们也不会生疏。 我红着眼看着二叔,想起之前还怀疑他,甚至觉得他已经死了,该离远点,就想扇自己几巴掌。 即便二叔已经死了,他也是我的亲人! “二叔......” 我叫住了他,走上前拉住二叔的手,一只满是老茧的手,我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流,我不相信这是游手好闲的二叔的手,也不相信爷爷的说辞,有些情感积压了太久,此刻决堤了。 二叔伸出手来把我脸上的泪水抹掉,脸上有些笑意,问我说:“你这是咋了?” 我泣不成声,却也不想说什么你已经死了之类的话来伤害二叔,只是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向地面,示意二叔没有影子。 他顺着我手指的方向一看,立马笑道:“你是想说我没有影子?” 我吸吸鼻子,点了头。 却不料二叔抬起头,望了一眼月亮,然后指着自己脚下,道:“这不是影子是啥?” 我泪眼朦胧地一瞧,果真,二叔有影子,只是缩成了一团在他脚下踩着。 随即,他又指了指我的影子,也是缩成一团,被我自己踩在脚下。 这叫啥?皓月当空? 我不由得眉头微皱,刚才我看的时候,我的影子明明在左侧,拉得老长,怎么片刻的功夫就踩在脚下了? 那时候,二叔是没有影子的,可现在,他有了! 我摸不着头脑,愣在原地,二叔宽慰我,说:“你啊,还是相信老头子的话,觉得我是个借尸还魂的鬼?” 我摇头。 二叔接着说:“那你怕不怕?” 我又摇头,提起底气,道:“我不怕!你是我二叔,不会害我!” 二叔眼睛泛红的看着我,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道:“傻小子!” 我叹了口气,无比庆幸于这是场误会,可影子的坎儿我还是没有完全迈过去。 这月亮真爬得这么快? 刚才还在半山腰的位置,现在就当头挂,连影子都跟着变了。 说完,二叔继续往前走。 我在后面跟着,走出村子,穿过小树林,慢慢开始往山上爬。Www.XSZWω8.ΝΕt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我抬眼的时候,借着月光,远远地瞥见了密密麻麻的坟头! 有些立了碑,有些只是个土包,有些还挂着破烂的魂幡,有些甚至已经被人扒开。 这大概是片乱葬岗,入眼满是萧条和阴森,隐约还能看见在坟头间跳动的乌鸦。 见有动静,一片一片的乌鸦哇哇叫着腾空而起,整个乱葬岗的景象一时间变得有些诡异。 二叔停下脚步,看向我,说:“水鸡,找找哪个是你娘的坟。” “嗯?” 我微微一愣,不明所以地看向二叔,感觉他是在跟我开玩笑? 他带我来这里,居然不知道哪一个才是我娘的坟地? “二叔,这都啥时候了,别开玩笑了?”我提醒道。 谁知二叔一脸严肃,认真道:“我没开玩笑,我只知道你娘是埋在这里,却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座坟。” 这话给我说懵了! 当年我娘难产,死的时候只有二叔在家,同时也是二叔料理的后事,我爹和爷爷都还在外面务工呢! 二叔亲自料理的后事,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娘具体埋在哪座坟? “二叔,你该不会是忘了吧?” 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一片坟地,我心里有点打鼓,要说事隔十几年,二叔忘了我娘具体埋在哪个坟里,好像也说得过去。 毕竟这里少说也有上百座坟,而且排列杂乱无章的,记不得也是正常的。 可二叔皱着眉头,说:“当年给你娘下葬的人,其实并不是我。” “什么!?” 我下巴差点被惊掉! 从小到大,在我的认知里,我娘都是由二叔给下葬的,连爷爷都认可这件事! 怎么现在,二叔忽然改口了? 再者,不是二叔给我娘下葬的,那还能是谁? 我家就这么几个人啊...... 或许是担心我胡思乱想,二叔主动解释道:“那座空坟是我给你娘立的,当初她的确埋在那里,后来不是被王家的人给扒开过一次?老头子担心王家再捣乱,又赶上我跟他决裂,于是就偷偷迁了坟,我只知道是这里,具体哪一座就不清楚了。” “哦!” 二叔的话说得挺有道理的,为了防止王家的人再次扒坟,爷爷偷偷给我娘迁了坟,这合情合理。 估摸着爷爷担心二叔跟着王家人为虎作伥,所以具体位置连二叔也没告诉。 不过,为啥这事爷爷连我都瞒着? 哦! 一定是担心我知道了我娘真正的坟地,不肯再去假坟地祭拜,担心被王家的人识破? 我渐渐想明白这些事,可面对着上百座坟,要找出我娘的坟,好像也并不是一件难事? 只要看看墓碑上的字,不就清楚了? 转念,我立马知道难在哪里了! 墓碑上有字的,估计二叔早已经确认过,都不是我娘的坟,那些没有墓碑的坟很多,要确认是哪一座,这难度系数可想而知! “这怎么找啊?” 我一时间也没了主意,要是找个活人,我还能算上一卦,确定大概方位。 可我娘死了十多年了,我根本没办法开卦! “都说母子连心,你要相信自己可以的!”二叔在一旁鼓励道。 只是这话,我听着总觉得怪怪的,母子连心很好理解,但我娘都死了十多年了,这怎么跟我连心? 我心里莫名升腾起异样的感觉,有种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二叔,要不明天来找吧?这黑灯瞎火的......” “你害怕?” 我刻意站直了身躯,要说面对上百座坟,心里不慌,那是假话,好歹有二叔在,我怕啥? 拗不过二叔,我只能和二叔分头行动,一个一个坟头的瞧,专门找那种没有墓碑的坟头。 可找着找着,我就纳闷了,连块墓碑都没有,怎么确定哪座坟是我娘的? 真要靠什么母子连心? 我心里困惑,起身打算问问二叔,可放眼一瞧,偌大的乱葬岗,哪儿有二叔的身影......? 07章 戏精妹妹 “二叔?” 我低低的喊了一声,生怕惊动乱葬岗内的亡魂,可除了几只被惊飞的乌鸦,再没有别的动静。 这时,不远处的一座孤坟吸引了我的视线,隐隐有火光映照而出,我蹑手蹑脚地上前,定睛一瞧,顿时心里跟着一紧! 孤坟前左右各插着两炷香,中间的位置摆着一堆即将燃烧殆尽的纸钱,碎屑随阵阵阴风升腾。 再往后一点的位置立着两根点燃的红烛,不断地趟下一滴接一滴的蜡油,像极了血泪。 我咽了咽口水,注意到孤坟四周挺空旷,草木不生,而稍远些的坟头四周,早已经快被杂草湮没。 没有墓碑,也没有魂幡,乍一看像是个低矮的土丘。 “嗯?” 在瞥见孤坟旁的另一个土丘时,我不由得发出声音。 这并不是我所想象的孤坟,而是两座坟连在一块的。 右侧的稍大,左侧的稍小。 看眼前的情形,很显然,刚才有人过来祭拜,奉上香蜡纸钱,此时大概已经离开? 我不自觉地朝四周张望,确认四下没有人影后,这才对着一大一小两个坟头,恭恭敬敬地深鞠一躬。 说来也怪,自从我鞠躬过后,四周的阴风似乎都小了,先前骨子里透出的那阵凉意也逐渐消失。 不过总待在乱葬岗上,我内心难安,几番确认二叔已经离开后,我也跟着原路返回村里。 这一路走来,我脚步是越来越快,到最后几乎是要开始跑的节奏! 内心的恐惧是其次,主要还是我觉得身后一直有人跟着我。 我好几次刻意停下,用眼角的余光去观察身后,总能看见一个人影,又似乎是鬼影的东西,飘乎乎的隐匿进黑暗中。 就这样一追一赶的,我踉踉跄跄地奔回家中,所幸家里亮着灯,不至于再次陷入黑暗中。 我坐在堂屋中喘着粗气,脑子猛地一抽,抬头看向天花板上的白炽灯。 出门时,我分明关了灯,怎么它自己亮了不成? 在深吸一口气后,我下意识地看向爷爷的棺材,棺盖依旧斜盖着,似乎没有被挪动的迹象。 只是我起身,趴在棺材边上往里面一瞧,霎时间瞪圆了眼睛! 爷爷回来了! 此时,爷爷正安静的躺在棺材里,脸色依旧蜡黄。 我刻意看了看爷爷被大黑耗子咬过的指节,跟着松了口气,被咬过的痕迹还在。 就是不知道爷爷这一天跑哪儿去了? 在外面又干了些啥? 那个戴面具的家伙,是谁? 村里人要是看见爷爷和那人走在村里,会不会被吓个半死? 我伸手摸了摸爷爷的胳膊,依旧冰凉,跟着推了推,试图将他叫醒。 屋里亮着的白炽灯大概就是爷爷刻意给我留的。 但我必须得叫醒他,问话对质是其次,更重要的原因是明天就是这月初五,也就是爷爷换寿衣的日子。 这事还是提前确认一下比较好,毕竟这两天变故横生,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不安宁。 可我接连推了好几下,爷爷愣是没反应! 是睡着了? 我正纳闷呢,刚准备开口喊他,却意外发现堂屋的门口有一道人影! “是谁?” 从乱葬岗回来后,我惊魂未定,此时一声吼出,当即掉转身形,直面那人。 一眼瞧过去,我懵了! 堂屋门口站着一个女孩儿,看着也就七八岁的样子,模样挺秀气。 一双卡姿兰的大眼睛,眼黑胜过眼白,小脸红扑扑的,头顶扎着辫子。 她似乎是看向了我,却更像是从一开始就从背后盯着我! 不过她显得有些拘谨,小手捏着衣角,被我这么怒目一瞪,当即低下头去,不敢和我对视。 我眉头微皱,心里疑惑,问她道:“你是......?” 本来我估摸着她可能是谁家的小闺女,大晚上的可能走丢了,看见我家亮着灯,所以跑过来了。 可她一开口,我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 只听她怯生生地开口说了句:“哥,我是瑜儿啊......” “瑜儿?” 我脑子一时间不够用了! 哪个瑜儿? 谁家的瑜儿? 她刚才叫我什么? 哥? 难道这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唔......” 我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就我那没出息,却能为我娘殉情的老爹,肯定干不出这种事! 再说,我爹娘都死了好些年了。 哦,我懂了! 这大概就是乱攀亲戚,搞诈骗的吧? 去年,村口的李老汉就认了个失踪多年的儿子,看着挺出息,逢人便炫耀,说老李家有后,他有儿子养老了。 可没过几天,李老汉家就被搬了个空! 整个屋里,除了墙皮没被扒,剩下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他那“儿子”给搬走了! 李老汉到县里报案,警察告诉他被骗了,可李老汉却是报案找儿子,把警察给气够呛。 我眼前这个女孩儿,恐怕也是这套路? 否则,哪儿有一上来就喊人哥哥的? 我可没有一个叫瑜儿的妹妹! “哥?” 见我愣着没反应,她又喊了一声。 我咧嘴冷笑一声,道:“小妹妹,骗人是不对的哦。” 本来我是想让她知难而退,毕竟我可不是村口的李老汉,没那么容易被骗。 却不料她还演上瘾了! 那一脸委屈巴巴的样子,连说话都带着哭腔,“哥,我真是瑜儿,是娘让我来找你的。” 她要是不提什么娘,倒还好,我有可能陪着她继续演下去。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提娘这个字! 没有人知道像我这样从小就没了娘的人,每次被旁人提起这个字眼时,心里有多难受! “够了!” 我将手机摸出来,怒斥道:“你走不走?再不走,我就报警抓你了!” “哇......” 兴许是我语气有点重,这小女孩儿扛不住,站在堂屋门口便哭了出来。 小眼泪巴巴地往下掉! 这一下反倒是给我整不会了,长这么大,我哪儿见过这场面啊。 我急忙上前安慰她,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而已,估计不会有什么坏心思,即便是个骗子,那也是被那些大人给教唆出来的,凭她自己,怎么可能去搞诈骗? 一想到这里,我是既心软,又生恨,好好的一个小女孩儿,被那些坏人给带着走上歪路! 半晌,她大概是哭得没了力气,眼泪鼻涕的往下掉,见我蹲着,伸手就环住我的脖颈。 我正暗自感叹她还听会撩,却不料她一张满是泪痕的脸对着我,嘴里又喊了一声,“哥......” 这一声出来,我彻底慌了神! 倒不是慌乱于她执着于搞诈骗,也不是慌乱于她挺会撩,而是她环在我脖颈间的小胳膊,冰凉透骨! 要说这大冬天的,她穿得少,胳膊凉,倒是正常。 可偏偏这一阵冰凉中,透着一股死气! 几乎是一瞬间,我便确定,此时跟我四目相对,脸对脸的小女孩儿,不是活人!ωww.xSZWω㈧.NēΤ 我猛地倒吸一口凉气,一把将她推开,而后以蹲着的姿势,往后倒去,摔了个四脚朝天,我心里一阵恶寒,再看她那张红扑扑的小脸时,竟觉得有几分像扎纸店内的纸人! 谁知,她也一个趔趄摔倒后,竟然咯咯地笑出了声。 “哥,你是在学乌龟吗?”她笑着问道。 我着急忙慌地站起身,退到堂屋正中的位置,如临大敌般地盯着他,吼道:“你到底是谁!?” “哥,我是瑜儿啊。” 她眨巴着眼睛,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 这要是还反应不过来,那我就真成傻子了! 眼前的小女孩儿压根就不是我以为的搞诈骗的,而是从乱葬岗上一路跟踪我回来的孤魂野鬼! 08章 你试过吗 俗话说,人怕鬼三分,鬼惧人七分! 像她这样追到家门口,还不肯走的,我真是头一回见! 我提起精神,抬头看了一眼门框上挂着的公鸡,顺势从裤兜里摸出一张符箓攥在手里。 这符箓本身并不能驱邪伏鬼,而是驱动一座风水大阵的钥匙。 别看我家连屋带院破破烂烂,底下可藏着爷爷亲手布置的风水大阵,别说灭杀一两个小鬼,就是再来一箩筐,那也得团灭! 况且门框上还有公鸡守门,想必她根本连堂屋都进不了? 否则她为何一直站在堂屋门口,却不进来? 然而,下一秒,她就在我眼睁睁看着的情况下,一步迈了进来! 我心里直想骂人,估计爷爷的耳朵现在也得发烫。 什么狗屁红冠黑羽大公鸡,挡不住我二叔也就罢了,连这么个小鬼都挡不住? “哥?” 见我出神,小女孩儿伸手晃了晃,想引起我的注意。 我眉毛一横,下定主意,她要是再敢上前,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同时,冲她吼道:“呔!哪儿来的小鬼!再不速速退去,休怪我手下无情!” 戏精上身的小女孩儿,听到鬼这个字,脖子一缩,警惕地环视了一圈堂屋,而后怯生生地问道: “哥,你可别吓唬我,哪儿有什么小鬼......?” 我气不打一处来,有种被人当猴耍的感觉,恶狠狠地再瞪她一眼! 这回,她懂了,我说小鬼就是她! 她原本刚有点笑意的脸,一时间僵住,这也让我愈发警惕起来,难道是准备跟我动真格了? 我攥紧手里的符篆,随时准备开启风水大阵。 却不料她哭丧着一张小脸,委屈地说:“人家才不是你说的什么小鬼呢!” “还嘴硬!?” 我气到人都有点懵,抬手就将符篆丢入风水大阵中的坤位,以开启大阵! 一时间,堂屋内金光大盛,迅速将院子包裹其中,而后金色的圆弧逐渐缩小,朝堂屋而来。 见状,我得意地看着小女孩儿,若是此时她还不逃,恐怕就得当场魂飞魄散,永世不得入轮回了! 但我到底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出言提醒道:“再不走,你可就活不成了!” “呜呜呜......”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小女孩儿见风水大阵聚拢,似乎是觉察到了危险,可她非但不逃,反而一下坐到地上,捂着眼睛,哭了起来。 这可把我给看傻了眼! 难不成是我之前看走了眼? 她是人,不是鬼? 不对! 她这一身的死气,此时在风水大阵下显露无疑,分明不是活人! 可她为什么不逃? 该不会是做鬼的时间不长,不太懂这些? 结果是,她不急不忙的哭个不停,反倒是我忙手忙脚地想要关闭风水大阵。 可这是爷爷亲手布置下的风水大阵,金光收拢的速度极快,以我的道行,根本来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我顾不上那么多,快步上前想替她挡下大阵的金光,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我心里一凉,悔不当初! 做鬼和做人一样,都是需要经验的,面对什么局面,该如何应对,都得学! 很显然,她初出茅庐,啥也不懂,就这样...... “诶?” 我右眉单挑,嘴角开咧,眼看着金光透过小女孩儿,啥事也没发生! 金光直奔我而来,最后一点点消失在我脚下。 她被风水大阵的金光透体,居然一点事没有! 依旧一个人坐在地上,伤心地哭着! 不过,我隐约察觉到,她身上的死气似乎又少了些许。 爷爷的大阵可真厉害啊...... 连个小鬼都对付不了...... 我整个人都看傻了。 半晌后,估计是哭累了,小女孩儿的手指咧开了一个小缝隙,开始观察四周。 确认没有危险后,她这才放下手,拍了拍胸脯,脸上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你是乱葬岗上的小鬼吧?”我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 闻言,她嘟起小嘴从地上站起来,双手叉腰,不答反问道:“哥,刚才你是吓唬我的,对不对?” 我也不知道咋的,看她这副质问我的模样,心里就有气,吼道:“我可不是吓唬你!你到底是哪儿来的小鬼?” “我才不是小鬼!我是瑜儿......” 她不服气的争辩道。 “还嘴硬?”我怒目反问。 小女孩儿轻哼一声,一脸傲娇,也冲我凶道:“我嘴硬?你试过吗?” 我身体一僵! 小东西口气可真狂! 谁要试你的嘴? 眼下算是对峙上了,我不再吭声,她也不吭声,我不动,她也不动,活像在玩木马人的游戏。 我认真地想了想,她应该是没有恶意的,否则在我回村路上,她就下手了,不至于追到这里,跟我掰扯,做戏。 只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她为啥非得认我当哥哥? 我倒是希望有个妹妹,可惜我妹妹还未出生,就随着我娘去了。 想到这里,我神色一暗,不由得叹气,想着既然她没有恶意,那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跟她聊聊也罢。 可刚想开口,却不知道聊什么。 总不能问她:喂,你啥时候死的,怎么死的? 同样都是鬼,你为什么这么菜? 你是个戏精吗?尐説φ呅蛧 那她还不得跟我翻脸? 我正想着,她倒是忽然动了。 走路飘乎乎的,估计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我眼跟前。 奶凶奶凶的瞪我一眼,而后将注意力放在到了爷爷的棺材上。 她伸手摸了摸爷爷的棺材,而后飘乎乎地往上,想将棺盖给挪开,但到底是个没本事的小鬼,一个棺材盖都挪不动,只能眼巴巴地望向我。 那眼神分明在说:一点都不灵性,不知道主动过来帮忙吗? 我撇着嘴,上前将爷爷的棺盖挪开了些,不过我没敢走开,怕她做出啥出格的事来。 小女孩儿望向爷爷的脸,伸手将爷爷的手抓起来,放到自己的小脸上,低声喊了句:“爷爷......” 我顿时心里有点不舒坦,咋的,认我当哥哥也就算了,连爷爷都要跟我抢? 这么......丧心病狂? 她打量着爷爷,我打量着她,都很认真。 别说,小女孩儿的模样跟我真有几分相似,一样的俊! 要跟我一样,是个男孩儿的话,不知道又有多少小姑娘得被嚯嚯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还有点佩服她,至少做戏做足了全套,不像某些鬼物,随时想着翻脸! 等她的戏做足,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后半夜三点过。 “心满意足了吧?”我问道。 她乖巧地点点头,像是过足了戏瘾。 “那,该走了吧?”我又问。 她可倒好,刚一点头,立马像拨浪鼓似的摇头,又学着之前的模样,双手环着我的脖颈,将我搂住。 小胳膊冰凉! 我脖子一缩,冷不丁瞧见她飘乎乎的,一双小脚早已经离地,不由得汗颜! 咋的,连装都不装了? 我咽了咽口水,就听见她说:“哥,我不想走......” 这我特么能答应吗? 敢答应吗? “别介!” 我心里闪过一丝慌乱,催促道:“趁着天还没亮,你还是赶紧走吧!” 她立马又是一副哭相! 敢情这是个爱哭鬼? 她虽然依依不舍,眼里闪泪花,可还是半推半就地被我送出了门! 等她前脚一出门,我立马“哐当”一声关上堂屋的大门! 接着我长出一口气,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地! 却不料,门缝里突然闪过一抹寒光,我就听见她在门外,吸吸鼻子,冷哼一声,嘀咕道: “哼,臭哥哥!” “下次再敢欺负我,我就拿小刀扎你......” 09章 蛊虫疑云 初五。 一大早,我提前将新的寿衣备好,等在爷爷的棺材前。 按照前几个月的惯例,是时候给爷爷换寿衣了,只是不知道这次他是自己换,还是由我代劳。 这事没有定律,有时候爷爷处于昏迷就由我全权代劳,有时候爷爷清醒着就自己更换。 这一等就是三四个小时,临近中午时,我正打算替爷爷换寿衣,他却自己醒了。 翻身从棺材里坐起来,一副睡眼朦胧的模样,脸色比之前更难看了,嘴唇干裂到有了血痕。 他扶着棺材壁,眯着眼,从我手里接过寿衣,开始慢慢往身上穿。 我能感觉到爷爷的意识并不太清醒,也注意到他之前穿上身的寿衣又像难以剥离的蛇皮般,似是长进了肉里。 本来是不打算打扰爷爷的,可这些天的事让我心里满是疑虑,趁着爷爷换寿衣的空当,我在一旁将我娘坟地的事,以及监控录像中出现面具人的事,给爷爷说了一遍。 话音刚落,爷爷原本眯瞪着的眼睛,霎时间瞪圆,冲我咆哮似的问道: “什么面具人?” 没辙,我只好将手机里的录像画面拿给爷爷看。 这不看倒还好,一看之下,爷爷差点当场去世! 他一双枯瘦的手臂,似鸡爪般的手,一把夺过手机,仔细打量后,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中滚落。 望着手机里的录像画面,猛地抽抽一口气,立时翻白眼,径直倒进棺材中! “爷爷?” 我着急忙慌地去扶他,只听爷爷嘴里呢喃的说着:“躲不掉......躲不掉啊。” “什么躲不掉?”我问。 爷爷在我搀扶下,慢慢坐起身来,一脸凝重,“水鸡,我没出过门......” “嗯?” 我有点发懵,看着爷爷,追问道:“你没出过门?那这录像里的人,是谁?” “是我。”爷爷喃喃道。 我更懵了! 爷爷没出过门,可录像里爷爷却和面具人一起出了门! 这就是说,爷爷出门时,是没有意识的? 我惊恐地看向爷爷,他大概也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问我说:“昨天你出门了?” “出门了......” “是了!”爷爷叹气道:“一定是这东西趁着你出门的间隙,将我带走的!”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人,还是......?” “不该问的,别问!” 爷爷瞪了我一眼,呵斥道:“水鸡,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我不是让你替我守着吗,你怎么能擅自离开?” 这事爷爷的确交代过,但事实并不像他说的那样,当时爷爷说的只是让我别出远门...... 真要是天天在家守着棺材,那我也得饿死在家里不可! 但我不想跟爷爷争辩,只能认错道:“爷爷,我错了......” “去把祖师像给我取来。”爷爷吩咐道。 我转身回房,钻进床底,拖出口皮箱来。 上面满是灰尘,边角好几处都被大黑耗子给咬破了。 松开卡扣,祖师像赫然出现在眼前。 说是祖师像,其实就是尊巴掌大小的泥人,别说五官,就是衣着服饰都看不清了,只有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通体上下包浆,勉强能看出是盘坐的形态。 我恭敬地作揖,而后将祖师像请出,送到爷爷的棺材前。 他有些心急地接过去,依旧是作揖,接着两指并拢在祖师像的眼睛处刮过,而后爷爷将两指按在自己的眼睛处,同样地刮过。 几乎是以眼耳口鼻眉的顺序,一一照做! 等做完这些,爷爷的五官突然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发生巨变! 起初是眼睛里看似血丝的东西逐渐剥落下来,一条一条比针线还细的小虫爬出。 余下四个位置几乎在同时也有这样的小虫爬出! 要说最诡异,最痛苦的,莫过于爷爷眉毛处,原本皱褶的皮肤被强行撑开,鲜血顺着眼角流,一条一条的小虫随着血液爬出...... “唔......” 等所有小虫爬出后,爷爷长出一口气,伸手将这些小虫全抓在手心,以极快的速度点燃一张符箓,焚烧殆尽! 青色混杂着血色的烟雾升腾而上。 “爷爷,这些是什么东西?” “蛊虫!” 爷爷解释道:“这些就是那位面具人的手笔!” 我不由得心生愧疚,仅仅是因为我离家片刻的时候,爷爷差点就惨遭毒手! 大概是瞧出我情绪不高,爷爷宽慰道:“水鸡,这事也不能全怪你,以后再出门的话,记得锁好门窗!”Www.XSZWω8.ΝΕt 我点点头,心说当时要不是听闻我娘的坟被扒开,恐怕也不会这样莽撞地就出了门。 结果,爷爷一听,当即疑惑道:“啥?你娘的坟地被人扒了?” 我索性将所有事都给爷爷说了一遍,不过并不包括王家三个孩子的事,免得爷爷对二叔的印象更差! 一听说我去过乱葬岗,爷爷明显愣了一下,一边包扎伤口,一边问我说: “那你找到你娘的坟地了吗?” 我摇摇头,心说哪儿有那么容易! 在偌大的乱葬岗里找我娘的坟头,岂能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找到的? 对此,爷爷没有多说什么。 不过在听到我说有个从乱葬岗一路跟我回来的小女孩儿时,爷爷的脸色有些异样,问我说: “她是不是叫瑜儿?还管你叫哥?” 我脸色一僵,难免觉得昨晚的事,都被躺在棺材里的爷爷给听见了,此时他是跟我装糊涂呢? 不然,那女孩儿的名字,以及叫我哥的事,爷爷怎么可能知道? “爷爷,你昨晚上就醒了吧......?” 闻言,爷爷咧咧嘴,干笑道:“别打岔,她是不是叫瑜儿?” “是叫瑜儿,还说是我妹妹,说是她娘叫她来找我的......” “那就对了!” “什么就对了?” 到这里,我隐约已经猜到了一些,但可能并不想承认,于是装糊涂似的问道。 爷爷叹了口气,看向我,一脸严肃地说:“她的确是你妹妹!瑜儿,当初这名字还是你爹给取的,你不知道很正常,因为当时你昏迷着......你要照顾好她!” “啥?” 虽然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但我愣是不想承认,因为这事实在有点扯! 在我的认知里,我妹妹已经随我娘难产,一起过世! 就算是侥幸活了下来,那现在也该是十四五岁的年纪,绝不会是七八岁模样! “你听我说!”爷爷急道:“这些事原本不该现在告诉你的,可形势所迫,我也没得选,你只需要知道,这个瑜儿是你亲妹妹,这就够了!她一个人承受了太多,能撑到现在,很不容易!你今晚就去乱葬岗上把她给接回来,好好照顾,以后你们相依为命......” 听完爷爷的话,我鼻子一酸! 那句相依为命,让我意识到爷爷可能会离我而去...... 而我最不想承认的事,却是真的! 瑜儿是我的亲妹妹! 只是,瑜儿到底是死,还是活? “你如果能照顾好她,或许能活,如果照顾不好,那就一定会死!”爷爷斩钉截铁的说道。 我狠狠的点头,暗自发誓一定要将瑜儿照顾好! 这些年,我无时不刻的想我娘和妹妹,没想到这一天真被我盼来了! 我急忙又问爷爷,“那,我娘呢?她会不会......” “不会!” 我愣住了,强撑着做了几个深呼吸,将情绪控制下来,帮着爷爷包扎好眉毛上的伤口,穿上寿衣,让他继续安然入眠。 回想起瑜儿,回想起昨晚的一些荒诞景象,我不禁心里五味杂陈。 还好她没被风水大阵所伤! 还好她没用小刀扎我! 否则,我昨晚怕是就已经再次失去这个妹妹了...... 10章 病情加重 正午过后。 我将堂屋门反锁后,溜出门,往我娘的假坟地去。 这虽然只是一座衣冠冢,但如今被人扒开,撂在这里不管,似乎也说不过去。 被村里人骂我不孝事小,让旁人知道这坟地是空的,那才糟糕! 不过我隐约觉得扒我娘坟的人,应该已经猜到了一些真相,只是不知道对方下一步会干嘛? 扒坟这种事,已经算是结下梁子,自然是不可能善了的,至于是不是王家三兄弟,还有待调查。 走在村道上,我正推测着村里还有谁会做扒坟这种事,不料迎面撞上了送葬的队伍。 一眼瞧过去,前有撒纸钱的,又有拿花圈的,可独独没有棺材! 这可奇了怪了! 我正纳闷呢,一眼在人群中瞥见了王家三兄弟的脸,顿时心道不好,急忙上前将队伍拦下来。 王老大一脸丧气地从送葬队伍中走出来,瞧见是我,眉头微皱,问了句:“吴水鸡,你拦着干嘛?” 我心里慌得不行,二叔说只是吓唬吓唬王家,三个孩子根本没死,要是王家的人以为三个孩子死了,直接埋了,那岂不是糟糕? 可我再急再慌,也不能说是二叔做的,因为在王家人的眼里,我二叔做的,跟我说的,没什么两样! 况且把我二叔供出来,怕是以后二叔连进村的机会都没了! 他原本就不受人待见,要是再出这档子事,还不得人人喊打喊杀? 我憋得难受,稀里糊涂地直白问道:“你这是给三个孩子下葬?他们没死,你别弄巧成拙了,我算过了,他们只是暂时性的昏迷,中邪而已,不能下葬!” “喂?王老大,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见他一脸茫然地看着我,也不知道是不相信我的话,还是觉得我在忽悠他,总之,王老大的眼神很迷。 不仅是他,整个送葬队伍的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我,和王老大的目光类似,就跟看傻子似的。 我被看得有点不自在,刚要再劝劝王老大,免得真弄巧成拙,却不料王老大主动将我拉到一旁,似笑非笑的一张脸对着我,说: “水鸡,我相信你说的,三个孩子也都醒了,只不过......” “嗯?” “只不过,我这是给我爹下葬呢......” 闻言,我心里那个尴尬啊! 敢情闹了半晌,居然是乌龙事件? 我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王家老爷子也姓王,命数挺不错的,早年王婆在的时候,替人接生,日子好过,王婆死的时候,王家三兄弟也都成人,有这三个儿子养着,王老爷子的日子同样舒坦。 怎么这个节骨眼上,忽然就死了? 而且,只见发丧送葬的队伍,却不见棺材? 兴许是看出了我心里的疑惑,王老大的脸色有些扭捏,最后无奈道:“我爹也不知道是抽的哪门子风,学你爷爷一样,躺棺材里去了!让我给他发丧,通知亲朋好友,还要定时给他换寿衣......你说这事怪不怪?” 哈!? 我下巴都差点被王老大给惊掉! 一瞬间就明白他为啥扭扭捏捏的了! 因为这村里,我爷爷是第一活人躺进棺材里的,现在出了第二个。 关键是,同样的也要换寿衣! 这是受我爷爷影响,开始流行了,还是真有某种秘术,能达到某种目的? “是吩咐你每月初五给你爹换寿衣,是吧?”我问。 王老大微微一愣,诧异道:“你咋知道的?” 我眉毛一挑,心说这事我已经干了小半年,能不清楚吗? “你知道的,我爷爷他......” 撂下半截话头,王老大自然也该清楚我的意思,不过我没敢往细了说,万一王老大觉得是我爷爷蛊惑了他爹,往棺材里躺,那我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仦說Ф忟網 “唉,我爹就是个老迷信哟,村卫生所的那个医生说我爹是得了癌症,必须去县里做化疗,可他就是不愿意去,急得我一点办法都没有,我娘的坟又被人扒开,这两天也没找到砌坟匠......” 这话落到我的耳中,像是个惊雷! 爷爷一开始病倒时,我就怀疑是癌症,估计还是晚期! 否则还有什么大病是能让人短短几天时间就行将就木,形如枯槁? 被王老大这么一提醒,我估摸着恐怕在这件事上,真有联系。 躺进棺材就能治病?还是治癌症? 我不信,王老大自然也不信,但我们或许都觉得没了希望,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又寒暄几句后,我没再跟王老大闲聊,一个人往我娘的坟地走。 快过年了,别说是砌坟匠,就是泥瓦工都不好找,所以被扒开的坟,也只能摆着,谁也没辙。 很快我就到了我娘的坟头,上回只是匆匆的瞧了一眼,没来得及细看。 这回仔细一瞧,我心里的火气再一次被点燃! 棺木早已经破朽,别说是被人扒出来,就是这几天淋的雨,都已经让它化成一滩木渣。 至于墓碑,依旧斜斜地插在土堆里,边上的乱石密布,都是从我娘的坟头上落下来的。 想重新修葺,的确是个大工程。 我正瞧着,晃眼在土坑里看见个瓦罐,黑不溜秋的,跳下去提溜起来,打开盖子,仔细一瞧: 里面装着一双鞋,小到只能装下我的一根手指,另外还有一个银白的佩饰,是个长命锁,此外还有几件已经坏的衣服。 很显然,这都是给初生儿准备的。 我一想,估摸着是我爹娘给我那妹妹置办的,只是谁都没想到会发生意外。 现如今,我妹妹失而复得,又叫我找到这些东西,让我有点为难了。 是放回罐子里,埋好,还是取出来,晚上给我妹妹拿去? 一番思想斗争后,我还是选择将保存完好的鞋和长命锁拿了出来,放进兜里,准备晚上带给妹妹。 回到家,二叔在院门前踱步。 我问他怎么不进去坐,院里有椅子,二叔却急着问:“水鸡,昨晚找到你娘的坟了吗?”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我就是一肚子气。 说好带我去祭拜我娘,结果是让我自己去找,这也就算了,居然找到一半的时候,二叔自己开溜了! 把我一个人留在乱葬岗上,这叫什么事? 看我怨气冲天的,二叔解释道:“我昨晚上临时有事先走了,忘记跟你打招呼啦!” 我一撇嘴。 “生二叔的气啦?” 我这时才想起来,早上给爷爷换寿衣时,知道我娘回不来了,却忘记问他,我娘的坟地在哪儿! 直接问清楚,总比我瞎找强吧? 见我不吭声,二叔干笑了两声,蹲在院边上,又问:“你把老头子下葬了吗?” 我又是一撇嘴。 “爷爷没死,我上午还给他换寿衣呢。” 闻言,二叔蹭的一下站起来,抬手按在我的额头上,嘀咕道:“也没发烧啊?” 我将他的手挪开,想进屋把爷爷叫起来,让二叔瞧瞧! 顺便借个由头,看能不能想个办法,解开二叔和爷爷之间的恩怨,到底都是一家人...... 我奔进堂屋,熟练地将棺盖挪开,拍了拍爷爷的胳膊,凑过去喊道:“爷爷,起来一下!二叔来啦!” “爷爷?” 正当我叫爷爷起床时,二叔走了进来,当即捂住鼻子,皱眉道:“都臭了!” 我不耐烦地没理会二叔,继续喊爷爷起来,有些事当面说清楚就好。 可无论我怎么喊,爷爷就是没动静! 他浑身又像之前一样,冰冷而生硬。 这时,捂着鼻子的二叔幽幽地在我背后说了句: “水鸡,你的病越来越严重了......” 11章 接妹妹回家 我有病? 还越来越严重? 我背对着二叔,心里莫名闪过一丝慌乱,打趣似地问:“二叔,我有啥病,精神病还是神经病?” “癔症。” 二叔冷冷的说道:“自从你爹娘去世后,你的精神状况就一直不太好,身子骨也弱,小时候经常进医院,甚至差点被诊断为精神分裂,要不是我护着你,恐怕......” 我干笑了两声。 小时候的事,我早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我爹娘的死,以及自己和爷爷、二叔的一些生活日常,至于别的事,都很模糊。 此时被二叔提起,我心里不平,故意努力地回想,可刚记起一两个模糊的画面,脑子立马像是被什么东西抽干了似的,痛到抽筋! “停下!” 见此情形,二叔暴喝一声,上前将我按住,伸手在我太阳穴上一按,急道:“不能再继续想了!” 我被这一声暴喝拉回到现实,睁开眼时,只觉得天昏地旋,似乎天地顷刻崩塌。 二叔给我搬了根凳子,让我坐下休息,说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别去想,对我没有好处。 我木讷地点头,等情况好转些,从兜里摸出手机玩,打算分散一下注意力。 可当我鬼使神差地点开堂屋中的监控录像时,我不由得浸出一身冷汗! 时间是早上八九点,我拿着寿衣坐在爷爷的棺材旁,到正午时,我主动替爷爷更换了寿衣。 这看似没啥问题的画面却差点让我整个人都疯掉! 在监控画面中,整个换寿衣的过程中,爷爷没有丝毫反应,更没有跟我说话! 一直都是我在自言自语! 我后背一阵恶寒,疯了似的将监控录像往前面倒退。 一连七天的时间,我似乎都在自言自语! 所有和爷爷有关的画面,都不存在! 我还想再往回倒,可时间更早些的监控录像早已经被自动覆盖掉,无法查看。 画面中,面具人的出现,二叔的到来,我的自言自语,一切都存在,唯独没有爷爷清醒时候的画面! 这意味着爷爷的清醒是我臆想出来的!? 一直以来,我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早在二叔登门时,我就有过这个念头,不过我一直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意识到,我的认知并不全是真的。 其中参杂了我太多的臆想...... 我坐在椅子上,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猛地想起另一件事! 瑜儿也到过堂屋,可监控里并没有她的身影...... 她果然已经...... 一时间,我脑子乱成了一团,精神状况差到了极点! 错综复杂的一番思虑后,我不禁想问自己,晚上还去乱葬岗接瑜儿回家吗? 是去,还是不去? 这时,二叔在一旁安慰我说:“你啊,应该多出去走走,别整天把自己闷在这屋里,也是时候找个女朋友了,农村娃,像你这么大的,就算是没孩子,那也都定亲了......” 我没理会二叔的话,一个人慢慢地梳理着记忆中所有的画面,将真实和虚幻做一个区分。 临近傍晚的时候,二叔借故走了。 他还是老样子,催促我将爷爷早点下葬,说虽然现在是冬天,尸身能保存很长时间,但一直放在堂屋里也不是个事。 我应付了两句,将二叔送出了门。 之后,我将自己关在屋里,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手机里的监控录像。 二叔出现时,我俩都在画面中。 面具人出现时,我出门在外。 爷爷和瑜儿出现时,我在自言自语,同时做着奇怪的动作。 等等! 面具人进入过堂屋? 我立马将院子里的监控录像和堂屋里的监控录像调出来观看,分别做对比后,我逐渐发现了件更奇怪的事。 从院子里的监控录像中,我可以确认面具人没有进入堂屋。 可同一时间点,面具人却出现在堂屋的监控录像中! 一个人能分身吗? 答案显然是不能!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两个面具人,在同一时间,一个在堂屋中,一个在院子里! 我不禁瞪圆了眼睛,却不是惊骇于面具人,而是这个时间,爷爷应该是从堂屋中走出去的。 略微一对比后,我发现了件惊人的事! 出现在堂屋中的面具人,就是爷爷! 在走出堂屋后,他的面具消失,跟着另一个面具人,扬长而去。 我将时间往回倒,当即找出戴着面具的爷爷从棺材中坐起的画面...... 到这里,我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我甚至开始乱猜,觉得另一个面具人,就是王老爷子! 在意识到这种情况后,我立即停了下来,生怕自己又陷入到臆想之中。 冷静过后,我鼓起勇气走到爷爷的棺材旁,往里面望了一眼。 爷爷身上穿着新寿衣,满脸死气,左手拿着馒头,右手拿着“打狗鞭”,身旁是我撒的五谷和铜钱。 一切都是最初的模样。 只是,在我记忆中,被爷爷吃下的馒头,此时早已经发霉变质。 我心里说不出的酸楚,呆呆傻傻地坐在椅子上。 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夜风阵阵从堂屋门外涌进来,裹挟着这个冬日的第一场雪。 是的,下雪了。 涌进堂屋的风雪将我拉回到现实,我浑身一哆嗦,意识逐渐清醒,但做的第一件事却是伸手使劲地拧了拧自己的脸颊。 直到痛到眼泪都快下来的时候,我才主动松手,以此来确认自己没有陷入到奇怪的臆想中。 我看着门外,风雪漫天而来,伸手将兜里的鞋子和长命锁拿出来。 看得出我爹娘对于我这个妹妹的疼爱,即使还未曾出世,就已经备好了这些东西。 此时此刻,她是安然在天国,还是身处在风雪漫天的乱葬岗上? 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我依然选择带上手电出了门。 我从村道一路往外,穿过黑洞洞的小树林,慢慢地开始爬山。 积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我脚下迅速累叠,手电光射向山道,我一路艰难地向上。 不管这个妹妹是真实存在,还是只存在于我的臆想中,我都要亲自去看看,否则我大概不会死心。 我盼了十几年,不可能就这样轻易放弃! 临近乱葬岗时,我的心情也变得急迫起来,顾不上脚下的雪滑,快步往前而去,却不料这时眼跟前一道黑影,毫无征兆地一闪而过,吓得我赶紧停了下来。 使劲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看去,黑咕隆咚的一片,哪里来的黑影? 我再往前,刚走两步,肩头上忽然被什么东西从后面给拍了一下! 一瞬间,我整个人都径直跳起来,落地后,猛然转身,依旧啥也没见着。 这时,我额头上的冷汗就下来了。 因为我实在分不清这是我臆想的,还是真实发生的! 这是最恐怖的。 我暗暗地用狠劲掐了自己一下,痛到瞪眼才松开,定睛往前一看,我已经站在乱葬岗上的坟地中! 稍远些的雪地中,一个扎着辫子,穿着红衣的小女孩儿进入我的视线中,我快速地用手电对准她,几乎一眼就认出,她是我的妹妹,瑜儿! 蓦的,我鼻子一酸就要上前,瑜儿却忽然狞笑起来,像是有种阴谋得逞后的放肆。 我身体跟着僵在雪地中,定了定神,依旧抬腿,坚定地朝瑜儿走去。 “哥。” 此时,瑜儿拿手挡住手电光,叫道。 “妹妹......” 我一边走,一边说着:“别怕,哥哥来接你回家了......” “哥。” 瑜儿又叫了一声,声音有些急切,我也莫名跟着急切起来,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瑜儿涌入怀中。 可是,我这一抱落了空...... 12章 他是坏人 原本该被我拥入怀中的瑜儿,眨眼消失在原地! 我正纳闷,不远处的空地上,一个模糊的人影逐渐显露,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整个乱葬岗。 “你是......?” 看着眼前的陌生人影,我虽然心里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可嘴上还是问了这么一句。 这时,身后再次传来瑜儿的声音。 “哥?” 我没急着回身去看,生怕再被眼前的鬼物戏弄,也怕他对我不利,只侧着身,用余光往身后瞥了一眼。 是瑜儿。 她依旧扎着小辫,一身红衣,略显单薄。 或许是神经过于紧绷,我不敢轻易地回话,只盯着眼前的鬼物,不时看瑜儿两眼。 片刻后,瑜儿约莫是猜到我对不远处的鬼物心存忌惮,于是主动走上前,径直朝模糊的人影走去。 随即,沙包大的小拳头,狠狠地在人影的脑袋上一砸,后者吃痛,笑声戛然而止,跟着逐渐显露出模样来,也是个八九岁模样的孩子,装扮和瑜儿截然不同。 满身补丁的衣物,头戴一顶毡帽,有几分少年闰土的味。 “敢吓唬我哥,你不想活啦?”瑜儿背对着我,冲对方训斥道。 这小男孩儿明显是被捶怕了,捂着头,一脸委屈的模样,嘴里嘀咕道:“不是你让我......” “闭嘴!” 瑜儿呵斥一声,转过身来面向我,笑着说道:“哥,你别怕,刚才他是玩你呢,他只是喜欢捉弄人而已。” “玩我?” 我嘴角一抽,这词怎么听着怪怪的? “以前也玩过我,但不是这么玩的......”瑜儿解释说。 “嗯?”我又是一愣。 “啊。” 瑜儿小脸一红,尴尬道:“我的意思是,我也被他捉弄过。” 说完,小男孩儿的脑袋上,不免又多出一个包来。 一个委屈着不吭声,一个没心没肺的傻笑着。 等两人消停后,我正色道:“瑜儿,我是来接你回家的。” “回家?” 瑜儿微微愣了愣,追问道:“回哪个家?” “当然是村里的家。” 其实我心里挺慌张的,倒不是说因为有鬼物在场,而是在我确认瑜儿真实存在时,也侧面印证了爷爷的死。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我面对妹妹的手足无措。 我的确很想她,但到底是事隔十几年,且从未见过面,如今四目相对,心里不慌才不正常。 在考虑片刻后,瑜儿恳切地回应道:“哥,我跟你回去!” 一旁站着的小男孩不乐意了,委屈地问道:“你走了,我找谁玩啊?” “哼。” 瑜儿咧着小嘴,双手叉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朋友可多着呢,要不要我给你都叫出来?” 我心里似乎比小男孩儿还要紧张! 一个鬼物都让我有点吃不消,要是再来几个,那我岂不是得做噩梦不可?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瑜儿走过来,牵着我的手,头也不回地应声道:“再说呗。” ———————— 回村的路上。 我牵着瑜儿的手,慢慢地走着。 她的小手冰凉,走路似乎也不太习惯,总会莫名其妙地飘起来,几次都被我给按下。 “进了村,你可不能飘,得慢慢走。” 瑜儿心里跟明镜似的,也不问原因,只是乖巧地点头。 等回到家,我带着她,一起给爷爷上了炷香,而后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给她当卧室。 只是,瑜儿显然不适应独处,更不适应于光亮的环境,在卧室里待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撒丫子跑到堂屋里来找我。 原本我是打算让她休息一下,等有时间了再问一些事。 可她从卧室里出来,扑进我怀里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瑜儿是不需要休息的。 “这些年......” 我扭捏了半晌,还是主动开口问道:“你是怎么过来的?” 她掰起手指,认真地数了数,回到:“最初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我在哪儿,四周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后来娘找到我,然后带我去了那个乱葬岗上,认识了好多人,他们都好有趣的......” 我默默地听着,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 等瑜儿说完,我追问道:“那娘呢,她在哪儿?” “娘......” 说着,瑜儿的眼眶一红,“娘被人抓走了!” “什么人?” “一个穿着黄服的道士,丑了吧唧的,我打不过他,乱葬岗上的人也都打不过他,小瓶子的爹娘也被抓走了。” 我眉头微皱,“小瓶子,是那个小男孩儿吗?” 瑜儿点头,道:“是,他挺仗义的,自从娘被抓走后,一直是他照顾我。” “那,穿黄服的道士,现在在哪儿?” 本来我只是试探性地问问,没想到瑜儿还真知道! 提起这道士,瑜儿恨得咬牙切齿,道:“他就住在这个村里!” “什么!?” 我几乎是拍着爷爷的棺材板儿,暴怒起身! 这举动吓了瑜儿一大跳,她怔怔地望了我一眼,愈发抱我更紧了,小声道:“那道士就住在村口的道观里。”小說中文網 我微微点头,神情一下变得凝重起来。 村口的道观以前是个寺庙,本来是住和尚的,后来没了香火,荒废以后改成了道观。 有个老道一直住在里面! 从我有记忆开始,这老道士就在,不过他并不跟村里人往来,偶尔见到我,也只是颔首而已。 居然是他抓走了我娘? “你确定是他?”我问。 瑜儿握紧了小拳头,点头道:“是他,我不会记错的!” 闻言,我不由得眉头微皱,要真是这样,恐怕我娘的魂魄给抓走已经有些时日,怎么爷爷不设法相救? 二叔也无动于衷? 被抓走的,还有乱葬岗上的孤魂野鬼,即使没有亲属,也该一起找老道士算账才是! 难道,这老道士真厉害如斯? 我坐回凳子上,盘算着该怎么办,如今爷爷身死,仅剩下二叔能帮衬我,就是不知道凭我们两个人,能不能拿下这老道士? 越往深处想,我不由得疑惑更甚,看向瑜儿,问道: “你说是娘让你来找我的?” “是啊。” 我一咧嘴,反问道:“娘都被抓走了,她怎么叫你来找我的?” “是娘被抓走前说的,要是有人挖开她的坟地,就让我来找哥。” 我顺手将兜里的小鞋和长命锁拿出来,递给瑜儿。 她显然认得这两件东西,立马戴上了身,脸上有了一丝笑意。 “那,娘有没有告诉你,找到我以后,要怎么做?” “这个......”瑜儿犯难了,她脑袋里只记着要来找我,至于找我干嘛,她完全记不清了。 我有点无语,却也不能怪她,毕竟她还小,忘记是很正常的事。 就是不知道娘的意思是什么? 让我找人救她出来,还是有别的什么指示? 没辙,我只能自己合计,现在是谁也指望不上。 正想得入神,远门外的黑暗中忽然走出来一个人影,披风戴雪的,像极了某些电视剧里的刺客。 我惊惧着站起身,吼了句:“谁?” “水鸡,是我。” 来人开了手电照向我,缓缓地走进院子,入了堂屋。 一看,是二叔。 “二叔,大半夜的,你干嘛呢?”我问。 “走,跟我再上一趟乱葬岗,今晚非得把你娘的坟地给找到不可,要是再晚一些,怕是要出乱子。” 二叔没来由的话,让我觉得非常奇怪,我问道:“干嘛非得今晚?能出什么乱子?” 二叔叹了口气,解释说:“你知道的啊,有人在找你娘的坟地,要是被他先找到,直接给扒开,到时候你娘岂不是暴尸荒野的下场?所以咱们得专挑晚上去找,白天人多眼杂的,懂吗?” 我试探性地问了句:“是村口道馆里的老道士在找我娘的坟地?” 二叔愣了愣,反问我说:“你这是听谁说的?” 这时,二叔终于是注意到了躲在我身后的瑜儿,他盯着瑜儿问道:“这是谁家的小孩儿?” 我刚要说,这是我妹妹瑜儿,也是你的侄女,却被瑜儿狠狠地一掐。 她拉着我,凑过来,低低的说了句: “哥,他是坏人!” 13章 臭道士 就在我准备给二叔介绍瑜儿时,她的这句话让我瞬间闭了嘴。 二叔是坏人? 我看了一眼瑜儿,也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张口介绍说:“这是村里杨五的孩子,杨瑜。” “杨瑜?洋芋?” 二叔的表情怪怪的,看了几眼瑜儿后继续道:“扒坟的事,你听谁说的?是村口的老道士扒的?” 这可把我给难住了。 瑜儿只是说老道士将我娘的魂魄给抓走了,可没提扒坟的事,这我该怎么回答? “我是......”我瞎扯道:“我看那老道士在村里瞎转悠,可不像什么好人,再说村里人跟我娘有过节的,只有王家,既然不是王家人,那肯定是这个道士......” “理由呢?” 我额头上的汗都下来了,果然撒谎是需要技术的,像我这样瞎说,一个谎接一个谎,迟早得露出马脚。 “我猜的。” 这么一说,二叔立马直摇头,让我不要随便乱猜,但他关注的重点显然不在这上面,又问我说:“你亲眼看到那老道士进了村,还在村里闲逛?” 我点点头。 诬陷一个臭道士而已,谁叫他敢抓走我娘的魂魄?要是有必要,我能说他杀人放火,伤天害理! “你跟我来!” 说完,二叔就往堂屋外走,我不明就里,只能跟着,一前一后地走上村道。 瑜儿依旧躲在我身后,我找了个时机,低声问她,“你说二叔是坏人?” 她点点头,怯生生的,似乎带着一股惧意。 “他怎么坏了?”我又问。 “他......” 瑜儿咬着牙,低声道:“就是他把我关在小黑屋里的!” “什么时候的事?” “嗯......想不起来了。” 虽说瑜儿记不起时间了,可事情她却记得,二叔这张脸,她更是印象深刻。 反倒二叔没能认出瑜儿,这让我有些意外。 试想,你曾经把人关了禁闭,结果再见面时,却没有认出对方,这听起来是不是有点扯? 我转念一想,估摸着应该有好几年了,那时候瑜儿应该还小,说不定就是她处于黑暗中的那段时间。 现在瑜儿长大了些,二叔认不出来,也挺正常? “二叔为什么把你关在小黑屋里?”我问。 瑜儿想了好一会儿,回答道:“他说要让我活过来,让我像个正常人,说......” 这时,二叔忽然转过身来,催促道:“快点,天快亮了!” 我应了一声,只得拉着瑜儿快步追上二叔。 复活瑜儿这件事,是我无法想象的,我作为一个风水师,自然知道一些秘术,不过大多都是只能养尸,而不能让人死而复生。 更何况像瑜儿这样,还未出生就胎死腹中? 只不过瑜儿短短几句话,还是让我察觉到了二叔在撒谎! 二叔对我说的是,爷爷将我娘的坟地给迁走了,他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原因是二叔和爷爷决裂,是爷爷小心眼,害怕二叔捣乱才这样做的。 现在看来,恐怕二叔是真的在背地里做了一些事,否者爷爷不可能给我娘迁坟! 这个原因,大概率就和二叔想复活瑜儿有关。 我隐隐猜到,恐怕二叔想复活的不止是瑜儿,还有我娘! 只是,二叔的目的是什么呢? 我娘,是二叔的嫂子,照理说,二叔要是有执念,也该复活我爹才是,为何总盯着瑜儿和我娘? 难道...... 我没敢往深处想,跟着二叔到了村口的位置。 村口处有颗老槐树,我爹当年上吊就是在这地方,底下还有一口井,只是已经干涸了很多年。 此时此刻,老槐树下竟是有头毛驴拴着,见有人靠近,哼唧了两声。 紧接着,一旁不远处道观门口的灯就亮了。 二叔停了下来,朝道观一拜,而后领着我和瑜儿往道观里走。 到门口时,我瞥了眼瑜儿,她并不适合进道观,恐怕里面的真武像会对她有伤害。 谁知瑜儿根本不怕,甚至抢先我一步,走进了道观中。 二叔礼貌地站在门前,朗声道:“泥菩萨一脉传人吴二合,请道长出来相见!” 道观门前的灯亮着,门也开着,可里面愣是没人应声。 二叔又喊了两遍,见仍是没人出来,于是也跟着走了进去。 提前进来的瑜儿已经站在道观的正堂中,前面的台上供奉着真武像,“臭道士,你给我出来!” 我急忙上前将瑜儿拉到身后,生怕她被认出来,毕竟现在二叔就在一旁站着。 “不得无礼!” 二叔呵斥道。 说完,二叔和我就等在道观中,直到天亮时都不见老道士出来。 估计是老道士出门了? 我在正堂中来回踱步,原本并没有注意供桌上的东西,还是瑜儿指给我看,我才发现供桌上摆着一张面具,就夹在供品盘子的中间。 我乍一看,以为老道士就是带走爷爷的面具人,可凑近了一瞧,这面具上的纹路跟监控录像中出现的面具人,完全不同。 老道士这张面具是黑白相间的颜色,只有眉心的位置有颗红色的痣。 即便如此,我还是没忍住好奇,将面具拿到了手里,准备好好看看。 毕竟这东西的出现,不会是巧合! 面具入手很轻,轻轻一敲,却又不是塑料材质,不过隐约能闻到一些怪异的味道,应该是用来画面具的材料所发出的。 这时,二叔也走了过来。 他没有惊讶的模样,很淡定地从我手里将面具拿了过去。 之后,二叔犹犹豫豫半晌,抬手咬破手指,在面具上按下了一枚指纹,然后就将面具放回了原处。 这是风水界常用的手法,通常用于破除某种风水上的禁制。 可道观里,似乎没有什么禁制存在啊? 我猛然想起,留下带血的指纹,也有警告的意味,很显然,二叔对于老道士进入村子这件事,很介意? 只不过,老道士进村这事,是我胡诌的。 就在我考虑要不要跟二叔坦白时,瑜儿发现了道观中不同寻常之处。 这本是废弃的寺庙,改为道观后,香火依旧不是很好,村里人都不是求神拜佛的主儿,道观中又只有老道士一个人,难免显得有些脏乱,垃圾倒是少,就是灰尘重,仅有供桌和蒲团的位置还算干净。 瑜儿坐在蒲团上,脚下一踩,听到了空鼓的声音。 低下有暗门! 我急忙将蒲团丢开,一个木板门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二叔也紧跟过来,却不是帮着打开木板门的,而是将我和瑜儿拦下来,说不能随便乱闯。 这是老道士的地盘,不管底下有什么,我们都不能擅自打开,这是规矩。 我倒是没啥意见,但瑜儿却是不肯,我知道她觉得我娘的魂魄可能是被拘禁在这底下,但当着二叔的面,也不能把这事说破,于是只能拉着瑜儿走开,以免二叔斥责。尐説φ呅蛧 将蒲团摆回原来的位置,遮盖住木板门后,二叔带着我和瑜儿走出道观。 此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眼看天就要亮了。 二叔让我回家睡一觉,不许再进道观,说完他就一个人先走了,毕竟二叔住在隔壁村,还有相当远的一段距离要走。 我拉着瑜儿,站在道观门前,看着天地银装素裹,老槐树下的毛驴冻得直哼哼。 “哥,娘一定就在下面!”瑜儿低着头,说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劝她,但既然来都来了,就没有回去的道理,不过二叔也说得对,擅自进去,的确不合规矩。 于是,我和瑜儿就这样蹲在道观门前守着,等老道士回来! 不料我和瑜儿刚蹲下,身后道观的门“砰”地一声就关上了...... 14章 黑白面具 道观的门忽然关上,就是个傻子也能想明白怎么回事! 老道士一直都在道观中,估计是看我们人多势众,死活不肯出来,现在我们都到门外了,他才阴屈屈地关了门! 这能忍? 我第一个开始砸门! 这老道士真是老阴比,偷偷躲起来,又是拘禁我娘的魂魄,又是戏弄我们! “臭道士,你给老子滚出来!” 我一边砸门,一边破口骂道。 这道观的破木门可挡不住我几拳! 可我一回头,只见瑜儿费劲巴拉地走上台阶,怀里抱着个比我脑袋还大的石头。 她一脸坚毅,将石头递给我,说:“哥,用这个砸!” 我咽了咽口水,这真是我家有妹初长成,力拔山兮气盖世! 从瑜儿手里接过石头,我举过头顶,直接将道观的破烂木门给砸了个粉碎! 关上门还没走远的老道士,听见动静,转过身来,当场愣住,嘴里嚷嚷着: “哎呦喂!我的个亲娘诶,你们这是要拆了贫道这道观啊!?” 我领着瑜儿,不由分说便冲上前,借着这股劲头,抓起老道士的领口就问:“你把我娘关在哪儿了?” “喂,喂?” 老道士一时间慌了神,拿拂尘拍我,力道却不大,嘴里道:“你先松开,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我心里冷笑,要是一松手,这老阴比再跑了,那就尴尬了。 “你说不说!?” 瑜儿在一旁助攻,猛踩老道士的脚背。ωww.xSZWω㈧.NēΤ 老道士吃痛,当即脸色一黑,拿拂尘打开我的手,退出去好几米远,视线落在瑜儿身上,大概是想起了自己做的亏心事,正色道:“是你啊!不在乱葬岗上好好待着,还敢下山来,找死不成?” “哼。”瑜儿撇嘴。 我气不打一处来,这老道士哪里来的底气敢这么嚣张? 居然还敢当着我的面,威胁我妹妹? 他拂尘一甩,接着对我说:“这村里的事不是你能参合的,赶紧带你妹妹回去,没事就不要再出门了!” 我怒极反笑,道:“我问,你把我娘的魂魄,关在哪儿了?” “没有的事!” 老道士估计看我有点上头,解释道:“你娘的事,还有她,都是这村里的人造的孽,这与你无关......”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轻“咦”了一声。 转而问我说:“你是......哦,我想起来了!吴长山的孙子,吴虞,是吧?” 听他叫出爷爷的名字,我不由得迟疑了。 难不成这老道是爷爷的旧识? 老道士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眼里满是审视,“学青囊,探青乌,引堪舆,白骨为路,阴阳为河,看来你的命也不太好,难为你爷爷能把你养到成年,不过以后嘛......嘿嘿。” “你笑什么?” 我盯着老道士,并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这笑容,多少有点看戏的意味,让我有点不爽。 “没,没什么。” 老道士连忙摆手,转身走进道观内堂,将摆放在供桌上的面具拿到手里,放到嘴边吹了吹上面的灰尘,而后递到我跟前。 我并没有伸手去接,反而是一眼瞥见二叔留下的血指纹已经消失不见,心里纳闷。 看面具上的灰尘,似乎没有擦拭的痕迹,那血指纹是怎么没了的? “接着啊!”老道士催促道。 我牛脾气一下就上来了,你让我接就接? 那我问你话的时候,你怎么不回答? 局面一下子僵住,老道士却是不恼怒,而是抬了抬拂尘,继续道:“事情还没到可以跟你说的时候,你拿着这个面具回去,给你爷爷戴上,算算也是时候了......” “什么是时候?”我问。 老道士不答话,反而是将面具硬生生塞到我手里,之后拿着拂尘,像是赶瘟神似的将我和瑜儿给扫地出门。 本来我还想挣扎一下,反抗一下,可拂尘打在身上,比鞭子抽还疼,瑜儿更是扛不住,一起被轰了出来。 我和瑜儿下了台阶,心里有气没地方撒,最后将注意力转到老槐树的毛驴身上了。 瑜儿嘿嘿一笑,壮着胆子就去牵毛驴,我则是紧随其后,直接翻身骑了上去。 学着骑马的架势,吼了一声“驾”! 毛驴一惊,往村里奔,我拉着瑜儿骑着毛驴,就这样回去了。 等到了自家院门前,我翻身下驴,将它拴在院里,算是给老道士一个教训! 谁让他玩弯弯绕,什么话都不肯说,也不交代我娘的魂魄在何处,更是将我和瑜儿给赶出来! 不过,我到底还是小瞧了这毛驴! 本来被我拴在院子里的,一眨眼的功夫,这畜生把绳子啃断,直接跑没影儿了! 折腾一晚上,我也累了,回屋睡了一上午,再起床时,已经是正午了。 瑜儿无聊地坐在堂屋里,我莫名觉得她这些年可能都是这样无聊着过来的,试着找话题,想跟她聊聊,可是我嘴实在是笨,刚说了没几句,就彻底冷场。 反倒是瑜儿主动说了些在乱葬岗上听来的段子,替我解闷。 诸如,夫唱妇随的意思,是丈夫去唱歌,妻子悄悄尾随...... 一阵欢腾,我俩的情绪都好了不少。 不过瑜儿还是计划着什么时候再去一趟道观,说要找块更大的时候,直接把道观都给砸了。 我则是拿着老道士给的面具,陷入了沉思。 他能叫出爷爷的名字,肯定和爷爷认识,只不过是敌是友,我分辨不出来。 所以这个面具,我也不打算给爷爷戴上,毕竟我不清楚给爷爷戴上这个面具后,会发生什么事。 看着棺材里已经毫无生气的爷爷,我心里莫名抓紧,猛地想起监控录像中,爷爷似乎戴过面具,只是面具的模样,当时我没注意看。 于是我再次翻出监控录像来,也就是面具人到我家院子里来的这天,爷爷从棺材里坐起来时,脸上已经有面具。 我将画面定格住,仔细观察,这是张黄白颜色相间的面具。 与我手里这张黑白面具显然不同,而且画面中,爷爷脸上戴的这张黄白面具是没有开口的。 通常,面具在眼睛和嘴巴位置都会有开口,不至于遮挡视线,以及影响说话啥的,可是爷爷脸上这张面具,没有。 眼睛和嘴的位置被一抹白色替代。 也就是说,爷爷从棺材里起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黑的。 我当时以为爷爷是有意识的,整个人走路还挺我气势,但现在看来,恐怕爷爷压根儿连路都看不到! 另外,这面具是爷爷主动戴上的,还是有人扣在爷爷脸上的,我一时间也想不明白。 正是这个细微的发现,让我决定把老道士给的黑白面具给爷爷戴上! 同样是有死马当活马医的意味。 在瑜儿的帮助下,我将棺盖挪开,小心翼翼地将黑白面具扣到爷爷的脸上。 但我立马就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这黑白的面具是没有绳子的? 戴过面具的人都知道,一般面具在耳朵,或是后脑勺的位置都有一根绳,用来固定面具,可是这黑白的面具,没有。 甚至没有可以穿绳的孔! 黑白面具被我扣在爷爷的脸上后,我正想着绳子的事,心想要不要搞一根,可一下秒,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原本入手轻薄的面具,扣在爷爷脸上后,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逐渐消失! 最终,这张面具完美融入到了爷爷的脸上,可面具上的黑白纹路却留在了爷爷的脸上,像是刚从台上唱完戏下台来的老生。 我暗道不好,想伸手去扣面具,可这面具却已经完全消失在了爷爷的脸上...... 15章 阴阳界 眼瞧着带有黑白纹路的面具彻底消失在爷爷的脸上,我顿时有点后悔! 还是太莽撞,要是出了什么岔子,那爷爷恐怕死不瞑目,毕竟那老道士怎么看都不像好人,我娘的魂魄还在他手里攥着呢! 我伸手对着爷爷的面庞一阵扒拉,面具没扒拉下来,反倒是感受到了一些体温......? 正狐疑不定时,原本应该已经过世多时的爷爷,突然间睁开了眼睛! 红血丝混杂着一丝蜡黄,爷爷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我。 我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当即倒退出去好几步。 瑜儿凑上前来,刚要开口,瞧见爷爷的眼睛睁着,嘴巴立马成了O形,转而看向我。 这一瞬间,我头皮有些发麻,畏畏缩缩地又往棺材里瞧了一瞧。 不瞧这一眼倒还好,一瞧,爷爷的手突然间从棺材里伸出,抓着棺材壁,整个人跟着坐起来,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舒展了一下手脚,随即自然而然地看向我,问道:“水鸡,你在我脸上扒拉个啥呢?” 我听得出爷爷的语气里带着质问,显然是不高兴了。 不过我当即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又犯病了! 爷爷早就已经死了,如今我眼前所见,都是我臆想出来的! 但,这是我爷爷啊! 我鼻子莫名的一酸,没想到这辈子再见爷爷,居然只能是在自己的臆想中,眼泪也跟着不争气地往下落。 半坐在棺材里的爷爷见此情形,一脸的茫然,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太好,略微皱了皱眉,看了一眼瑜儿,然后低声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瑜儿也是不明所以,随口道:“爷爷,我哪儿知道啊......” 我使劲吸吸鼻子,抹掉眼泪,也不管是眼前是幻象,还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上前一把将爷爷搂在怀里。 感受着爷爷微弱的体温,我愈发抱得紧了。 渐渐的,爷爷受不了,嚷嚷着:“水鸡,你今天这是咋回事啊?我怎么觉得你怪怪的?” 我稀里糊涂地就开始念叨着最近发生的事,彻底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 却不料爷爷听完后,没好气地一咧嘴,抬手往我脑袋上猛地一敲,吼道: “什么狗屁臆想,水鸡,你的确是有病,但不是精神病,更不是神经病!这是你二叔骗你的!” “啊?” 我自然地应了一声,随即心想:这是我病情又加重了? “你二叔这兔崽子,真是什么狗屁的谎都能扯出来,他要是敢再来,我非得扒了他的皮!” 随后的一番交谈中,我逐渐意识到自己这是被二叔给骗了! 但,监控录像是怎么回事? 二叔会说谎,可是监控录像不会啊! “事到如此,我也就不瞒你了,我的确是生了病,是死是活还是未知数,不过自从我穿上寿衣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死了,你见到的的确是我的魂魄,只是我还没有完全死,也不是因病而死,我是在躲,躲你二叔,同时也在躲那个对头,也就是你看到的那个戴面具的家伙,之前被他得逞,用蛊虫害了我一遭,应该还给我戴了面具,好在有祖师像,否者真叫他得逞了!” 提起监控录像,我莫名地想起之前还给爷爷看过监控,那时的画面中爷爷可是真的醒着的,甚至走出了堂屋。 爷爷解释说,那时他是魂魄走出,监控能拍摄到,但一段时间后,应该会消失掉。 我恍然大悟,却又突然想起面具的事,顿时变得扭扭捏捏起来,于是将去村口道观的事给爷爷说了一遍。 听到老道士手中的黑白面具已经戴在脸上,爷爷不免有些感叹,道:“或许,这就是命啊,我原本是想下个月,也就是大年初五的时候才戴这个面具,如今提前戴上,怕是......” “早了?”我问。 爷爷叹了口气,“算了,有些事强求不来的,水鸡,你现在最好是再去一趟乱葬岗,把瑜儿的坟给扒开,然后将她的身体给带回来,继续留在那里已经不安全......” “那我娘呢?”我追问。 “这个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爷爷认真地看着我,转而问道:“你最近有没有吃你二叔的东西?” 我摇了摇头。 “喝过他的水没有?” 我又摇头。 “记住了,不能沾他的任何东西,他算是有点道行了,我这屋里的风水阵已经挡不住他,连红冠黑羽的公鸡都奈何不得他,要是他再来找你,一定又是想找你娘的坟地,我算是明白了,这兔崽子吃里扒外,居然联合外人来对付我!” “爷爷,你要没事就别睡了,我一个人,顶不住啊!” 我看着爷爷好像又犯困了,心里那个急啊。 一个人面对这些突然冒出来的家伙,我完全没经验,如今还带着瑜儿,更是束手束脚! “你以为我想睡?” 爷爷急道:“我要是不睡着,那下面的人就得来找我麻烦,能偶尔醒来已经不错了,你去把瑜儿的坟扒开,把她的身体带回来,借祖师像,将她的魂魄给扣回去,这样她就安全了。” 我刚一点头,爷爷就像时间到了似的,“砰”地一声就躺下了,好在没砸到棺材壁上,否则够呛能再醒。 也不知道咋的,爷爷睡下后,我下意识地看向了瑜儿。 取出瑜儿的身体? 这话让我有点迷糊! 要知道,瑜儿死的时候还没出生呢,虽说现在长成七八岁的模样,可是坟地里的身体应该还是婴儿状态,这十几年的时间过去了,还能剩下个啥? 她连骨头都没长硬啊! 似乎是猜到了我心里想的,瑜儿主动说:“我的身体......跟我魂魄的样子差不多,也是七八岁的模样。” “嗯?” 我后背一阵恶寒,虽然早就知道二叔当年下葬我娘和瑜儿时,动了手脚。 可是,一个死去的婴儿,要怎么才能养活? “我二叔......一直养着你?” 瑜儿摇了摇头,道:“爷爷给我下葬的地方是阴阳界,也是块养尸地,所以我会长大的,只是速度慢。” 我倒吸一口凉气,怔怔地看着瑜儿。 阴阳界,我倒是听说过,并不是说整个人界和阴界的界限,而是某一个地方的阴阳连接点。 可养尸地却让我有点后怕,一般葬在养尸地中的人都会尸化,僵化,成僵尸,或是成邪祟阴物,那乱葬岗上少说上百座坟,这会是谁的手笔? 很显然,正常人绝不会将墓地选在养尸地,这是有人故意迁了上百座坟过来养着! 难不成是爷爷......? 我不敢往下深想,拉着瑜儿就要出门,可前脚刚出门,就想起老道士说让我待在家里,别出门! 从爷爷的话里,我大致知道这老道士是友非敌,他的话,我要不要听? 一番权衡后,我硬着头皮拉着瑜儿出了门。 刚走出院子不到百米,远远地就瞧见老道士的那头驴在祸害庄稼! 别人家的篱笆被毁,这头驴在人家的菜地里,啃得那叫一个欢腾!尐説φ呅蛧 我和瑜儿走近了,它还是没有丝毫收敛的意味。 这可把我给气坏了。 这破驴是我从老道士那里偷来的,暂时属于我,它要是啃了人家的菜地,那都得我来赔钱啊! 我正要抬手去赶驴,眼睛冷不丁地一瞥,顿时一股寒意冷到骨子里! 这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坐在屋檐下,眼睛看向我,眨也不眨,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16章 谶言 起初我是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都是这破驴惹的祸,没事啃啃野草啊! 啃人菜地,那人家能乐意? 但我看着看着就发觉不对劲了。 这一家人是老两口带着孙子,要说老人盯着我看也就算了,可这小孩儿也盯着我看,那眼神,直盯得我头皮有点发麻! 等我将驴控制住,牵到身后,道:“那个,抱歉啊!啃坏了多少菜,我赔......” “嗯?” 话到一半,我眉头微皱,对方没有丝毫反应,仍旧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 这是什么臭毛病?难道不知道一直盯着人看,很不礼貌? 我心里有点火气,但一直忍着,毕竟是我没理,可是下一刻,我定睛一看,这院子里一点生气都没有! 明明三个大活人坐着呢!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 我倒吸一口凉气,手里掐诀,当即开了眼,再看时,眼前的三人皆是虚妄,甚至连鬼物都算不上,只是一些骨架凌乱地摆在地上,至于方才盯着我看的模样,只不过是障眼法! 这是吓唬谁呢? 我心里觉得莫名其妙,也不再理会眼前的幻象,牵着驴,带着瑜儿便往乱葬岗赶。 期间,瑜儿又说了不少关于乱葬岗的事,也算是侧方面将我心里的疑虑消除。 早在瑜儿和我娘的坟地被迁到乱葬岗的时候,那里就已经有上百座坟,所以不太可能是爷爷构建的养尸地。 另外,老道士的确拘禁了我娘的魂魄,时间还挺长,瑜儿吃了几次鳖,叫爷爷帮忙,爷爷也不肯,她这才开始自己想办法。 很快,我和瑜儿便牵毛驴到了乱葬岗,天色尚早,在瑜儿的指引下,我总算是找到了瑜儿的坟地。 正是当初坟头燃着香蜡纸钱的那个一大一小的坟地。 我拿出锄头就开始挖,瑜儿则是在一旁逗毛驴玩,到底是孩子心性,跟毛驴都能玩到一块去。 不到半个小时,瑜儿的坟地就被我给彻底挖开,一个约莫近两米的棺材逐渐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外层黑色的油漆还很新,丝毫没有被侵蚀的迹象,棺头的位置还有一行小字,是我们这一脉风水师的谶言: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这自然不是要找什么风云,而是寓此处乃是绝佳的墓穴,仅此而已。 我伸手去拉棺盖,丝毫没有动静,逐渐意识到是我小瞧这棺材。 到底是接近两米,而且嵌在地中,想开棺,是件麻烦事。 棺材四个角都插着一根黄铜钉,这与普通的棺材钉有些区别,在和瑜儿确认过眼神后,我着手继续往下挖。 中途休息喘气时,我总是盯着一旁稍大的坟地瞧,既然这个小的是瑜儿,那这个大的,该是我娘的坟地吧? 不过我只是默默地想,没敢轻举妄动。 又是半个小时后,我终于是将瑜儿的棺材盖给打开了。 开棺的一瞬间,棺内一股憋闷的气体立马涌进了我的鼻子,我定睛往下一瞧,瑜儿的身体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这是我难以用语言形容的! 在此之前,我不止一次地想过棺材里面会是什么样子。 毕竟一直埋在地上,毕竟事隔十几年,可当我看到瑜儿的身体时,我说不出话来。 她穿着一身红色的棉袄,模样也就是七八岁,周身挺干净的,真要说有点异样的,可能是瑜儿的脸色很红,像是憋气后的那种憋闷。 一张小脸简直比我这个当哥的还要精致! 这时,瑜儿也凑了过来,见到自己,她二话不说直接躺了下去,而后牵动着自己的躯体从棺材里站了起来。 就在这一刻,我感觉瑜儿死而复生! 但很快,瑜儿就让我觉得绝望,她说这个状态可以一直维持,但灵魂和身体并不能像活人一样自由行动,以她现在的本事,她只能勉强带着身体走出不到十米远。 意思就是说,这是借尸还魂,只不过并不契合。 这听着很荒唐,可它却真实地发生在我眼前! 自己的灵魂不能回归自己的身体,与自己的身体也不再契合,这大概会让人觉得无比沮丧。 在短暂附身,将身体从棺材中牵引出来以后,瑜儿又跟毛驴玩到了一块,至于她的身体,她不屑去看一眼。 大概是,每看一眼,都会觉得难过吧? 连续的挖坟,我累得够呛,坐在坟地前休息,同时也检查着坟地四周,确保没有惊动到瑜儿的“邻居”们。 毕竟这里是养尸地,搞不好真的已经养出僵尸来,到时候追着我跑,那滋味可不好受。 半晌,天色逐渐暗下来,一道手电光,冷不丁的晃到我脸上,刺得我睁不开眼。 “水鸡?” 不远处传来二叔的声音,我不由得心里一紧,连忙拍土站起身来。 “二叔?你咋来了?” “我还没问你呢,你跑来干嘛了?” 二叔狐疑地看向我身后的墓坑,问道:“你这是扒了谁的坟地?” “我朋友的。” 我心说,我妹妹是我朋友,这解释合情合理啊。 “朋友?” 二叔不太信我说的话,问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朋友被埋在这里的?” 我一通扯谎,说是朋友托梦给我,让我找到了这个位置,让我给他迁坟啥的,她在这里睡得不踏实。 越说越多,搞得我自己都快信了,可我还是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 二叔一眼看到瑜儿的身体时,虽然没认出这是长大以后的瑜儿,但他还是发现了端倪。 或者应该说是发现了问题! 瑜儿的身体,跟活人没有两样。 二叔皱起眉头来,说:“你这朋友刚死?这模样可不像是你说的死了好几年啊......?” 我继续扯谎道: “额,可能是我记错了,二叔你也知道的,我记性不太好,精神也不好,记错是正常的。” 这么一说,二叔反倒是信了。 大概是因为我“承认”了自己有病这件事。 “这儿是养尸地,你朋友埋在这里,恐怕迟早要成僵尸,给她迁坟是对的,她过得不安稳,也是对的,估计是真的给你托梦吧,这不稀奇......” 我赶紧点头应承下来,生怕二叔再来找我的麻烦。 但,他压根儿没有要走的意思,在我旁边的空地上坐下来,看着瑜儿和毛驴在玩,又问了关于毛驴的事,我就说是我偷来的。 二叔也没有让我给老道士还回去,只是默默地坐着。 我胆战心惊的,也没有再找什么话题,坐了片刻就起身准备背着瑜儿的身体往回走。 可偏偏是这时,二叔起身将自己的水被拿了出来,估计是看我一直咂嘴,以为我口渴,让我喝点水。 这可把我给难住了! 爷爷说过,不能吃二叔的东西,更不能喝二叔的水! 原因,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照做。 “我回去喝吧,天色不早了,一会儿下山都找不到路咯。” 二叔在我身后问,“你急什么?” “我当然急啦......” 我随后应付道,发现不对劲,立马改口,“我不急,但是怕黑,所以得早点回去。” “都是大小伙了,还怕黑?”二叔问。 我干笑了两声,背着瑜儿的身体就准备往山下走,至于那把锄头,不要也罢。 然而,我转身还没往山下走两步,二叔就把我给叫住了,说: “水鸡,你就这么走了?” 我回过头,知道二叔话里有话,就问:“二叔,你还有啥事?” 二叔笑了笑,回头看向瑜儿的坟地,轻声问道: “你就不怕你下山以后,我把你娘的坟地给扒开......?” 17章 二叔的心愿 听到这话,我心里跟着一紧。 那个记忆中跟我很是亲近的二叔,似乎离我越来越远,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和邪门。 暂且抛开二叔和爷爷之间的恩怨,单说瑜儿,似乎对二叔的怨气也是颇深,甚至她还提醒过我,说二叔是坏人。 至于怎么坏,瑜儿只是轻描淡写地提过,此时此刻,我好像才认识二叔一般,在他的眼里再也看不到对我的一丝来自长辈的爱护。 “二叔。” 我轻喊了一声,随即将背上的瑜儿放下来,问道:“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果说二叔沉溺于复活我娘和瑜儿,那这事还有得商量,可他要是为了捣乱做坏事,那我第一个不答应。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错了?” 二叔咧着嘴,盘腿坐下去,继续道:“当年的事在我心里一直都是个结,我不怕告诉你,其实老头子说得没错,瑜儿说得也没错,我的确是想复活他们娘俩,只不过我走的路和老头子不同,我要的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什么借尸还魂!” “可是......” 我眉头微皱,“二叔,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人死不能复生,这个道理想必不需要我来告诉你,再说你问过我娘和瑜儿的意见吗?问过我爹的意思吗?” “别提你爹!” 二叔几乎是从地上跳起来,冲我吼道:“要是当年小铃选择的是我,又怎么会酿成这样的局面!?你爹为了钱,抛下你们娘俩出门务工,到死都没能见上一面,这些都是他的错!他是罪有应得!” 我极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早些时候我便隐约猜到二叔和我娘之前有些过往。 但,我娘最终是选择了我爹,没有选择我二叔,这就是答案! 我并不想刺激二叔,于是心平气和地说道:“所以呢?你想找我娘的坟地,其实就是想扒开,将她复活?” 二叔重重地点了头。 这一次换我有些六神无主了! 连同一旁的瑜儿在内,都被震惊到。 或许这件事谁都想过,但真的做起来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毕竟,我娘和瑜儿已经死了十几年...... 再者说,即便是我娘和瑜儿能复活,那也不可能接受我二叔,这似乎注定是场悲剧。 “你信我的话吗?” 二叔开口问道:“我筹划了十几年的时间,就为了能做成这件事,要不是老头子一直阻碍我,我早就成功了......你要相信我,我可以办到的!这些年,我远走东北,赴西南,赶东南,去西北,为的就是搜罗秘术......” “二叔......” 我直觉得口干舌燥,很想点破二叔的囧局,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原因无它,我自私的一面在作祟,我也想我娘和瑜儿能够复活,这些年我过得太累,我也想体验有母亲的感受。 “水鸡,你要相信我!” 二叔红着眼,沉声道。 我似乎被他的情绪感染,一心想着要复活我娘和瑜儿,跟着二叔一起,用锄头开始挖瑜儿坟地旁边那个稍大的坟。 对此,瑜儿欲言又止,没有帮忙,也没有阻挠。 在我和二叔齐心协力下,坟地很快被扒开,只是让我和二叔都觉得奇怪的是,瑜儿坟地旁的这个稍大的坟地里,压根儿没有人! 一口空的棺材摆在土坑里,里面同样地放着衣物和饰品,唯独没有我娘的躯体。 “怎么会这样?” 二叔满头大汗,呆立当场! 瑜儿听到动静,跟着凑过来,似乎早就料到是这样的局面,只是嘴角为不可察地一掀,很好的将笑意隐藏起来。 而后,双手一摊,做出一副她也没辙的表情。 “怎么会?” 二叔转而看向我,眼里满是血丝。 照理说,这一大一小的坟地,小的是埋的瑜儿,大的自然该是埋的我娘才对。 眼前却是座空坟! 很快,二叔就想到一个可能,那就是这里被爷爷动过手脚,真正的坟地并不在此! “一定是这样!” 二叔疯疯癫癫地自言自语道:“一定是老头子搞的鬼,他一直防着我!又是一座衣冠冢!” 我本来想扯个谎,说如今爷爷已经死了,那也没办法问了,这件事就这样吧? 可我还没有开口,二叔便拽着我往山下走。尛說Φ紋網 瑜儿的身体被放在驴背上,一路颠簸着跟随下山。 我挣扎无果,以为二叔是要找爷爷算账,本来想劝的,说爷爷已经死了。 但二叔却一个劲儿地往山下走,边走边说:“我不找老头子的麻烦!跟我回去取魂幡,我要招你娘的魂来问问清楚!” 瑜儿在后面揶揄道:“我娘的坟还在那臭道士手里攥着呢,招魂也没用。” 这话一出来,二叔就停下了。 他瞪了瑜儿一眼,没有丝毫客气的模样。 从二叔的话里,我知道二叔是早就认出瑜儿来了,估计他是想将计就计,找到我娘的坟地,如今计划落空,加上二叔性子也有点急,自然没啥好脸色。 犹豫片刻,我正打算问问二叔该怎么办? 是去找臭道士讨要,还是就此作罢? 毕竟那臭道士的本事不小,真要是打起来,恐怕讨不到好,而且我潜意识里觉得,那个臭道士恐怕和二叔也不会是一路人,否则爷爷也不会任由那个黑白面具扣在脸上。 这时,山道上一个人影显露而出,踩着还不算厚的积雪,穿着一身古朴的白衣素布蟒纹袍,更奇怪的是,他手里还牵着缰绳,身后跟着一匹骨瘦如柴的老马。 马肚子两侧挂着油布包,鼻息里直窜出白气,似乎每往山上走一步,都显得极为吃力。 我神色一紧,趁机挣脱了二叔的手。 “吴先生,在下受人之托,千里而来,若是想反悔,还请言明。” 二叔站在我身旁,沉默了半晌。 我看来人语气不善,像是找茬的,刚要吱声,二叔却抢先道:“别跟老子文绉绉的,我要是想反悔,也不是你能拦得住的,赶紧给我滚开,少在这里碍眼!” 那人微微迟疑,没有急着应声,而是看了我和瑜儿一眼,似乎有些谨慎过头的感觉。 “如此便好。” 那人点点头,冲二叔笑了笑,而后转身,牵着老马,开始往山下走。 等那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二叔才松了口气,对我说:“水鸡,我的时间不多了,尽快找到你娘的坟地,完成我的心愿,二叔在这里谢谢你了!” 我听着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就问二叔,说:“刚才那个人是谁?” 话刚问出来,我立马察觉到,刚才分明是看清了那人的长相,转眼的功夫竟然就不记得了。 “他?” 二叔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道:“他可不是人,也不是鬼,更不是精怪,只是一种工具。” “工具?” “对,传信的工具,若是时间到了,我还不能跟他走,那他就会对我动手。” “走?去哪儿?”我问。 二叔撇过头,不回答我的问题,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提醒道:“在村里的时候小心点,老头子的仇家来了,人数不少,你要是不想将他下葬,我也不逼你了,只是记住一点,前往别和陌生人说话。” 我下意识地点头。 二叔像是交代完后事似的,长出一口气,而后径直一个朝山下走去。 不多时,铺天盖地的雪再次飘然落下,山道上只剩我和瑜儿站着。 我感觉她有话要说,可是怎么问,她都不开口,只是一直催促我赶紧回去。 等急匆匆走上村里的土路,我意外的发现,雪夜中,整个村里站满了人...... 18章 三更师兄 这种村里站满人的景象对于我来说,还真是头一回。 我仔细一想,似乎已经有十几年的时间,村里没有婚丧嫁娶一类的事,自然也就不会有人聚集。 只不过村里人一般都睡得早,这大半夜的都不睡觉,全都出了门,站在村道边上,看着多少有点诡异。 一眼瞧过去,都是些生面孔,往常估摸也不怎么出门,所以我不认识? 我正想着,瑜儿在一旁低声提醒道:“哥,你快点走......” 她这是被吓到了? 我跟着咽了咽口水,本来想找人问问,这是出了啥大事,怎么都不睡觉,全都出来站着? 结果我还没开口,就被瑜儿给拦了下来。 她一脸警惕,声音细若蚊蝇,“哥,他们都不是人......” 这话一出来,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这怎么可能!? 这些年,虽然我跟村里人来往少,可大多都是见过一面的,甚至有些还说过话,怎么可能都不是人! 其中好几个身影,我还挺熟悉,大概是因为经常从我家门前过的原因,再有就是村长等人,这可都是乡里乡亲! 我低头看向瑜儿,发现她此时竟乖巧地双脚着地走路,没有再飘乎乎的向前,问她: “你这话是啥意思?他们怎么可能......”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因为我眼里的这些村民忽然动了。 我这才注意到,他们虽然零星地站在道路两侧,可面朝的方向却是我家的位置! 此时,也不知道是全部村民一起动的,还是有人带头,所有人都开始向着我家的方向走,只是动作略微有些僵硬,看着像是四肢不太协调的模样。 “他们是怨气凝聚出来的。”瑜儿低声解释道。 我实在是难以相信,于是视线在人群中一一扫过,终于是在人群中把村长杨志高给找了出来,快步追上前,试图将他拦下,问问是怎么回事。 变故也在这一刻陡生! 平日里话痨的村长,此时像个榆木疙瘩似的,见我拦在他前进的道路上,立马朝旁边走了两步,而后继续往前走。 我追在他身后,问:“村长,你们这是干啥呢?” 问话的时候,我心里就已经开始紧张了。 这景象着实有点吓人。 村长没搭理我的问话,径直朝前走着,我再次追上前,定睛一瞧,心里也跟着一凉! 包括村长在内的所有人,都是闭着眼睛的! 要说对村道熟悉,这很正常,可再熟悉,也不至于闭着眼睛走路吧! “村长?” 我声音颤颤巍巍地又喊了一声。 见村长没有丝毫反应,当即不再敢做任何停留,拉着瑜儿,骑上毛驴,往家的方向一阵狂奔! 途中我还往身后看了几眼,算是亲眼目睹着村里的人都默默地往我家走,从不同的村道上汇聚到一处,人群逐渐壮大。 等我到了家,也顾不上拴毛驴,径直奔进堂屋,掀开棺盖,试图将爷爷叫醒! 这阵仗,恐怕不会是为了大半夜到我家喝茶那么简单。Www.XSZWω8.ΝΕt 我心急如焚,使劲地推爷爷,可爷爷却再一次陷入到沉睡中,无论是怎么喊他,推他,拉他,爷爷始终没有醒! 这可怎么办? 我有些无助地看向瑜儿,问她道:“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谁知瑜儿一个劲儿地摇头,说: “哥,我只知道这村里没有几个活人......” 我倒吸一口凉气,还没来得及吱声,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院子里响起,跟着便是“咚咚”的敲门声。 “吴水鸡,你在家吗?” 这声音,听着有点熟悉? 是村卫生所的那个医生? 我没心思跟他算旧账,急急忙忙地开了门,只见他满头大汗地冲进来,后背抵住门,急道: “出事了,出事了!村里人都疯了,一个个的往你这里来了,我看这架势,像阴兵借道......” “呸!” 我啐了一口,回呛道:“狗屁阴兵!还借道呢!这都是怨气凝聚出来的,都是来找茬的!” “啥怨气?”医生一知半解地问道。 我没工夫解释给他听,反问他,道:“你不在村卫生所待着,跑我这里来干嘛,找死吗!” 谁知,这医生将白大褂往下一脱,正色道:“我来这个村子,就是因为这里尸气冲天,等死?不存在的!” 见这医生一身道袍,我一时间有点发懵。 这可不是某宝上随随便便能买来的,上面的样式,纹路,符篆,也都不是样子货,全是货真价实的。 单是这一身道袍,那在龙虎山上,恐怕也辈分不低! 只不过,我一眼还是看出了端倪。 道袍的确是真的,但根本不合身啊! 要知道,道袍可都是量身定制的! 被我这一看,医生也不藏着掖着,说:“说起来,我还算你半个师兄呢!都是泥菩萨一脉的,不过我没继承我师父的衣钵,只学了些皮毛,这身道袍也是我师父留给我的。” 这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啥,不管这医生是不是泥菩萨一脉的传人,是不是我半个师兄,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接下来我们将要并肩作战。 我伸出手跟他握了握,客气地问:“还没请教师兄道号?” “三更!” “啥?” 他解释道:“半夜三更的三更,这就是我的道号!” 我微微一愣,刚准备说些客套话,就听见院门外传来村长杨志高的吼声。 很不客气,开口就是:“吴水鸡!你给我出来!” 这架势,简直比要账的还嚣张! 我心里疑惑,但面上只是干笑两声,随即从窗户上看了院门外一眼。 也正是这一眼,差点没吓得我缩脖子! 只见院门外,黑压压地站了一片的人,以村长为首,大有要冲进院子来的气势。 “走吧,我跟你一起。”三更师兄道。 我点点头,在示意瑜儿不要出来后,跟着三更师兄打开堂屋门,走了出去。 此时,院门外已经人满为患,好在一个个人都不吱声,只是站着。 见到我之后,村长开始放话,道:“吴水鸡,把你爷爷吴长山交出来!” “嗯?” 我眉头一皱,这是吹的哪门子邪风? “村长,我爷爷已经死了......”我回到。 村长的脸色如常,可声音却有点冰冷,道:“死了也得交出来,否则今晚我就踏平这里!” “诶?” 我眉头皱得更深了。 一个细节被我的视线捕捉到。 以前村长说话时,不说张牙舞爪,面部表情,肢体动作啥的,都挺丰富,可现在呢,他像个木头桩子似的站在院门前,连说话的时候,胸腔和腹腔都不带动弹一下的,宛如一具尸体! 三更师兄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几片香叶,递给我几片,而后沾在眼皮上,再往院门外一看,我当即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村长的肩头上赫然坐着个模糊人影,正伸手将他的嘴给扒开,那些话也都是由人影发出! “吴水鸡,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考虑,要么交出吴长山,要么就等着死吧!” 人影桀桀的怪笑起来,村长的面部也跟着扭曲。 我侧着脸,低声问三更师兄,“怎么办?” 谁知道这师兄两手一摊,道:“你问我,我问谁去?干他丫的!” 话音刚落,三更师兄便是将一张符篆点燃,而后二指朝着村长肩头上坐着的人影,将符篆丢出。 火光乍现间,村长肩头上的人影栽落下来,与此同时,村长也跟着身体一萎,栽倒在雪地中,化为一堆白骨...... 19章 菩萨落泪 村长杨志高的骨头散落一地,头骨甚至直接滚落到我跟前! 然而,院外围拢的村民们却没有一个人发出惊呼,或是表达任何的惊讶,一个个像木桩子似的站着,面无表情。 那道虚幻的人影躲过三更师兄的符篆后,很快又窜上另一人的肩头,依旧是坐在那人的肩头上,手按住脑门。 紧接着,被人影骑住肩头的那人冷漠开口道:“原来是你?” 三更师兄脸上微微一笑,将胸膛挺起,走上前一步,回道:“是我。” 我莫名觉得这简直是废话,急忙问这个忽然多出来的三更师兄,院外的人影是谁? 谁知他头也不回地吩咐道:“你进屋去,看看你爷爷的风水大阵还在不在。” 我眉头微皱,先是讶异于三更师兄竟然知道爷爷在宅院里设下了风水大阵,后又疑惑于为啥要确认这风水大阵还在不在? 一般的风水阵,自结下以后,不是主动撤下,基本上都会存在很长时间。 虽然心存疑虑,但我还是调头回堂屋,确认大阵是否还在。 这不看倒还好,一看之下,我顿时心惊肉跳! 前两天还能被我催动的风水大阵,此时早已经唤不出来,连阵眼都被人给扒开,只剩下块地砖摆着。 院外响起人影的声音:“别白费功夫啦,我精心准备这么久,难道还能留着吴长山的大阵?” 三更师兄回怼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呸。” 我重回院中,眼瞧着院外的村民,随着人影啐了一口,开始举步往院里走来。 撞上墙便一直撞,撞上栅栏便径直推倒踩踏,俨然有股要将这里夷为平地的架势。 “小吴!” 三更师兄并不看我,怪叫一声,道:“去请祖师像!” 我慌忙应了一声,调头再进屋,钻到床下,将装着祖师像的箱子提溜出来。 而后,我蹲在地上,愣住了。 皮箱上灰尘密布,丝毫没有近期被人动过的痕迹,这意味着我上回取祖师像,爷爷揪出眉中蛊虫的事,是假的? 我感觉自己的精神受挫,蹲在地上,使劲地回想着这事的细节。ωww.xSZWω㈧.NēΤ 乍听得屋外的三更师兄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嘴里嚷嚷道:“小吴,你快点,我顶不住啦!” 这一声激得我浑身一凛,抱起皮箱便冲到院中,当着人影的面打开,而后将祖师像请出,紧握在手,推到人影的面前! “方向错了......” 我眼睛微眯,瞥见人影已然窜上了另一人的肩头。 而被祖师像正对的村民,似乎逐渐在停止动作。 “在那儿!” 我随着三更师兄所指的方向,将祖师像高举着,相对而去。 却不料下一刻,祖师像的眼中竟流出滚烫的泥浆来,将我的手糊住的同时,源源不断地流到地上,很快便将我周围的地面覆盖住。 所有的村民在这一刻都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保持着怪诞的姿势。 “泥菩萨落泪?” 人影一咧嘴,从村民的肩头上跳下,紧接着一个接一个的村民在一瞬间化为白骨,散落在院落的四处。 噼里啪啦的声音惊得我头皮发麻! 人群中赫然有之前赶驴时,我看到的那户人家。 就在我以为一切尘埃落定时,人影伸手成剑,双手合拢,右脚猛踩地面,嘴里念道: “敕令:百鬼归位,归位!” 之前散落成白骨的村民,竟又全都爬起来,白骨归位,连皮囊也逐渐包裹而来。 村长杨志高的脑袋也回了原位,除了我家院子的篱笆没立起来,剩下的似乎都于之前没有任何两样。 人群将那个人影遮盖住,没了踪迹。 这时,似乎所有人都恢复了神志,一个个左瞧右看的,似乎都很惊讶自己为何会在此处。 最终,他们的眼神无一例外地都落到了我身上。 “诶,这大半夜的,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的老腰哦,快断了......” “村长,这怎么回事啊?我们怎么会到这里来?” 村长杨志高的眉头紧皱,他干咳了一声,将聒噪的村民全都喝止住,眼睛盯着我,问道: “水鸡,你来解释一下?” 听村长的语气,我就知道,他这是怀疑我在捣乱,毕竟村里摆在明面上,会“邪术”的,就只有我一家。 可我左思右想,愣是没吭声。 我总不能说,啊,你们这群鬼怪刚才围攻我们来着,院墙都倒了,篱笆也坏了,赶紧给老子赔钱吧? 见我吱声,村长将注意力放到了三更师兄身上,问道: “你呢,你不在村卫生所待着,怎么也在这里?” 三更师兄干笑了两声,回道:“我这不是出来散步嘛,路过水鸡这里,找他聊聊天,倒是你们,来这里干嘛?” 这装糊涂的本事,我是服气的,当即顺着三更师兄的话说,反问村长他们来这里干嘛。 村长看了看倾塌的院墙,踩坏的篱笆,满脸疑惑,但似乎是忌惮于什么,他没再开口问我,而是颇有深意地看了三更师兄一眼,随后招呼着一众村民,各回各家。 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背影时,我才长出了一口气,将僵直的隔壁收拢,查看祖师像的情况。 两条泥痕挂在祖师像的脸颊上,非但没有糊掉,反而是让祖师像有了新的轮廓。 再低头看时,地上哪儿有什么泥菩萨的眼泪? 我心中疑问千百,也顾不上收拾院子,将三更师兄请进堂屋,原本是想问问事情的来龙去脉,奈何三更师兄的伤势着实让我有些触目惊心。 他这一身衣衫被村民扯坏,只剩下一些布条遮羞,一道道类似指甲刮出的血痕不停地浸出鲜血来。 在用酒精消毒,包扎后,三更师兄的这张扭曲的脸,终于是恢复了平静。 我一边收拾祖师像,一边问他,今晚这是什么情况,那个人影是谁,跟爷爷有什么恩怨? 谁知,三更师兄三缄其口,只是含糊地说道: “这是你爷爷的劫数,也是你的劫数,当年你爷爷,也就是我师伯,带着你到这个村里住下,为的就是留下一线生机,却不曾想有些事是躲不过的,你照顾好你爷爷,兴许事情还有转机。” “转机?” 我皱眉追问道:“爷爷和我的劫数,又是什么?” “还没到跟你说的时候,总之,你需要做的就只有守住你爷爷,后面还有很多关,能做到哪一步,全看你自己了。” 说着,三更师兄起身就要走。 我听他叫爷爷师伯,大概猜出了三更师兄的身份,但记忆很模糊,一时间理不清,眼下诡异的事情频出,我只得追出门,问他道:“刚才,那些村民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站在院门前,回头说道:“这个村子,跟你想的,记忆里的,完全不是一个样,这里有活人,也有死人,更有活死人,只是没人去区分,或者说已经无法区分,今晚村长杨志高看见我这身道袍,估计能猜到我的身份,从今往后,我能帮你的很有限,总之,不到万不得已,别再来村卫生所。” 我冷不丁想起上回带王家的三个孩子到村卫生所,被三更师兄坑了一把。 此时看来,他是有意为之? 至于目的...... 我摆了摆手,估摸也是不想让我去村卫生所烦他吧? 送走三更师兄后,我和瑜儿坐在堂屋里,四周一时间静得有些可怕,我问瑜儿说:“刚才,害怕吗?” 瑜儿到底是个戏精,也不知道是真怕,还是假怕,此时被我一问,立马装出一副后怕的模样,道:“我好怕啊!” 她往我怀里钻,我一脸尴尬,神情古怪。 这个妹妹,大概脑子不太好使......? “你知道那个人影的来历吗?” 我隐隐猜到那人影可能是魂魄一类的东西,但在瑜儿这里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我难免还是觉得有些可怖。 单单是一个魂魄而已,竟能操纵全村人? 这要是本体来了,岂不是...... 20章 余小二 我不敢继续往深处想,只觉得整个村子似乎都透着邪门。 正聊着,毛驴哼哼唧唧的回来了。 之前被村民围攻时,我就没见到这头畜生,现在倒好,人刚走,它倒回来了,好像掐准了时间似的。 瑜儿的身躯还在毛驴背上,所幸没出什么乱子。 我将瑜儿的身躯抱下来,放到床上,探了探鼻息,摸了摸脉门,果然这真就是一具躯壳,所有的生命特征都已经消失。 好在这身躯搁在养尸地中,保存完好,否者瑜儿以后都只能做个孤魂野鬼。 但让我感觉绝望的是,瑜儿的魂魄与身躯有了排斥,完全不能合拢到一处,有时瑜儿的魂魄能牵引着身躯动弹,可时间很短,一炷香的时间不到就会很吃力,最后完全失去对身躯的掌控。 无奈,我只能从家里供奉的神龛下取出几枚魂钉,将瑜儿的魂魄钉入身躯中,过程倒是挺简单,也不痛苦,只是往后瑜儿的魂魄可能会辛苦点,毕竟随时都得带着身躯行动,挺吃力的。 好处在于,借“尸”还魂后的瑜儿,可以活得像个正常人一样。 只是,她仍旧不能进食,也没有心跳和体温。 我原本想试着教会她,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将自己没有心跳和体温的事隐藏起来,别人不容易发现。 可一想到整个村子里,恐怕没人会在意这件事,于是只得暂时作罢。 处理完这事,我着手开始捯饬残破不堪的院子,经过昨晚村民的一番破坏,此时院子里真是乱成一团。 院墙我是没辙,只能放弃,篱笆也碎了,只能立起来,当个摆设。 就这点活,便累得我直不起腰来。 近正午时,我正在院里忙着,老远就听见有汽车的喇叭声。 这个村子挺偏僻的,平时赶大集都得走出十几里地,汽车是不常见的,也不会有人乐意开车到我们这个村子里来。 一是民风不太淳朴,彪悍且不好客,二是不通公路,还是泥地,三是没啥风景,更无美食。 所以能瞧见汽车进村,大概率是迷路的,起初我并没有理会,直到这黑色的汽车停到了我家院门前。 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皮肤白皙的年轻人,寸头杏眼,瞧着有点娘,可脖子上却有一道骇人的疤痕,猩红。 我眉头微皱,瞧着这年轻人走进院子,左顾右盼的。 他这模样,要是换了长发,抹掉脖颈上的疤痕,倒是真会被误认成女的。 进院后,他左瞧右看,之后跟我四目相对,脸上顿时有了笑意,客客气气地问了句:“您是?” 我顿时明白,他不是开车走迷路的,而是专程找人来的。 “吴水鸡。” 我追问道:“你找谁呢?” 不等我说话,他直接递了张名片过来,恭恭敬敬地说:“是我啊,余小二!” 他眼神热切,想是想起了某些往事,情绪也跟着激动起来。 “你是,鸡哥!” 他激动地说着,“错不了!我认错谁,也不可能认错你的,鸡哥......” “你认识我?” 我心底里觉得这是两个大聪明的对话。 亦或者是某个熟络的骗子的路数,可他却收回了名片,佯装给了自己一巴掌,笑道:“我进去看看山爷!” “三爷?” 我心里嘀咕,我家可没有啥亲戚,什么三啊,二的? 跟随着余小二进屋后,他瞥见堂屋的棺材,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嘴里喊道:“山爷,小二来晚了......”小說中文網 我急忙让他打住。 爷爷可没死呢,再说,这也不可能是这个什么余小二的三爷,我爷爷在家排行便是老小,上面的兄弟早已经过世。 至于后人,几十年没有往来,即便是真寻到了这里,也不会是什么三爷。 余小二一听,当即懵了,憋着笑,解释说:“鸡哥,是吴长山的山,山爷!” 我本来该释怀的,误会解除,可听他叫我爷爷,山爷,叫我鸡哥,感觉他像是我流落在外的兄弟似的。 当即不乐意,冷着脸,撇嘴道:“瞎喊什么?爷爷是山爷,我也是你哥?” 余小二愣了愣,解释说:“山爷对我有再造之恩,鸡哥,以往的事,你全都忘啦?” 那种要被人骗的感觉升腾上来,我心里莫名一紧。 在我的记忆里,我始终是生活在这个村子里的,从未去过外面。 去一次大集,或许就是我跟外面世界的全部交集。 何时多出什么往事来? 再者,余小二虽然看着挺娘,皮肤也白,跟瓷白似的,可年纪至少是三四十岁,这一点我不会算错。 见我没反应,瑜儿在一旁开口道:“我哥啥也不记得了,有事你别问,问了也是白搭。” 我眉毛一挑,看来瑜儿也知道我有问题,只有我自己不清楚? “原来是这样......” 余小二重新跪回到爷爷的棺材前,正色问道:“山爷,我来晚了,是惩是罚,我都认,是走是留,也听您的!” 话音刚落,堂屋里顿时起了风,吹得神龛上的香灰漫天。 视线模糊中,我像是看到爷爷的棺材动了动,紧接着香灰归拢到地上,逐渐形成了一个字——“等”。 “好!” 余小二一声应下,继续道:“山爷的恩情,小二永世不忘,从今天起,鸡哥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就等在这村里,倒是要瞧瞧这帮人,能闹出什么动静来!” 他一脸激动,说完便起了身,地上的香灰也跟着散开。 我严重怀疑这是什么江湖杂耍,用来骗人的,搞得神神秘秘的。 却不料余小二起了身,一个趔趄,栽倒在我怀里,原本的杏眼一眨,竟是有几分摄人心魄的妩媚。 我咽着口水,几乎是本能地将他给推开。 等他站稳身形,这才解释说:“从小身子骨弱,鸡哥见谅啊......” 我很想啐他一口,这明摆着给老子抛媚眼,勾引我,扯什么身子骨弱? 难道我看着,像是有男颜之瘾? 这时,一旁看热闹的瑜儿,无情的拆穿道: “哥,他冲你抛媚眼呢......” 21章 虫子 我狠狠地瞪了余小二一眼,这家伙男人女相,浑身都透着一股邪劲儿! 要不是他跪在爷爷棺材前,一脸虔诚的模样,我早将他扫地出门了。 他见我脸色不好,仍是没有半分收敛的意思,左瞧右看的,一会儿帮着收拾院子,一会儿逗瑜儿开心,这反倒是让我觉得他有点与众不同。 但凡是个正常人,瞧见堂屋里摆棺材,瑜儿也形同死尸,怎么也该问问缘由,他倒好,始终不问。ωww.xSZWω㈧.NēΤ 最后还是半下午的时候,我依靠在院门边上,看着他的车,问道: “你跟爷爷是什么关系?我听你说的,好像是早就准备过来?” “鸡哥。” 余小二的脸色顿时有些为难,扭捏的姿态又让我眉头微皱,“有些事,你得慢慢回想,我要是跟您说,您也不记得,这意义啊,是吧?” 我撇撇嘴,心说这又是遇上个闭口的菩萨,索性岔开话题,问余小二道: “那,你过来干嘛的?” 闻言,余小二面带笑意,跟着就开始露膀子,我瞧这阵势不对,立马喝止道:“你这是干嘛?” “鸡哥,别急。” 说完,余小二将整个后背露在我面前,回过头来,指着上面沟壑纵横的伤痕,道:“我这条命是山爷给的,如今是时候报答山爷了,鸡哥,不怕你笑话,我以前是很怂的一个人,杀鸡都不敢的那种,可被逼急了,犯了事,入了迷,进了局,是山爷将我捞出来,给我新生,否者我这辈子算是完了。” “去年我就收到消息,说山爷遇上麻烦了,一直想来的,可没有地址,多方打听才知道是在这个小榆村里,这地方......” 余小二坐在引擎盖上,看向村道两侧,继续道:“这地方邪门,来之前我就打听过了,十几年前死了几百号人,据说是有厉害的邪祟作乱,来这儿的道士全都是有去无回,我想山爷来这里,应该是为了治你的病,否者这鬼地方,哪儿是人待的?” 我总算是砸么出味来,我有病,这事似乎天下皆知,可唯独我自己不知道?! 无论是记忆中,还是眼下,我都还算是身强体壮的,除了小时候我爹娘过世时,我生过一场大病,这些年我似乎连感冒都没有,更别提进医院,或是吃药,哪儿来的病? 精神病?这一点我想过,我可能是长期精神压力过大,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事发生,可这也不至于像余小二说的一样吧? 等等!? 我忽然反应过来,分明是爷爷得了奇怪的病症,拒绝就医,这才躺进棺材里,怎么到余小二的嘴里,患病的人变成了我? 而且,他说是爷爷带我来这个村子...... 我记忆中,不敢说祖祖辈辈居住于此,可从记事开始,从小到大,都是生活在村子里的! 除了读书的那些年,我在县里,其余时候我都可是待在村里的。 谁叫我自己荒废了学业,考不上大学呢? 我越想越觉得脑袋晕乎乎的,记忆中具象的往事忽然变得模糊起来...... “啊!” 随着我一声惨叫,我头痛欲裂的停止了回忆,再看余小二时,他一脸担忧地双手按住我,安抚道: “鸡哥!有些事想不起来也罢!别再继续想了,你会疯掉的!” 我喘着粗气,眼里像是有滚烫的东西滴落而出。 这时,瑜儿也过来抱住我,温声细语地说道:“哥,别想了,好吗?” 我僵硬地点了点头,再看余小二时,竟有几分熟悉,但不敢去想,只能干笑两声。 回堂屋坐下后,我不停调节着自己的思绪和呼吸,逐渐冷静下来。 刚稳定心神,那头只会哼哼唧唧的毛驴不知道啥时候走的,忽然又回来了,径直将院墙给顶翻。 听见动静,我走出堂屋,刚要破口骂骂这破毛驴,却不曾想,毛驴背上竟是驮着人的。 一眼瞧过去,极具标致性的拂尘,一身道袍,脸上覆着黑白的面具。 是村口道观里的臭道士? 我和余小二快步上前,将臭道士从毛驴背上卸下,抱进堂屋中。 一探鼻息,还活着,只是有些微弱,腹部隐隐还有污血流出,再不止血,恐怕熬不过今晚! 在余小二的帮助下,我将臭道士的道袍除掉,露出腹部的伤口。 约莫十几厘米的伤痕,像是被利刃切割开来,早前被臭道士自己简单包扎过,但此时还在往外浸血。 腥红的颜色给足了视觉上的冲击,刺鼻的气味也让我胃里翻江倒海。 我定睛一瞧,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原本我觉得是臭道士包扎的技术一塌糊涂,这才导致伤口开裂,此时一瞧,血肉中竟是有无数的小虫不断地嚅动着往外爬! 像蛆,像虫,像无数个触手。 “蛊虫?” 余小二低声说了句,抬手就要拆掉臭道士腹部的简易绷带。 我急忙拦住他,问道:“你认定这是蛊虫?” 他一脸坚毅地点了头。 我立马起了身,跑回卧室,钻到床下,拖出皮箱,将祖师像给请了出来。 学着之前爷爷治蛊虫的法子,在祖师像的腹部划过,而后在臭道士的腹部划过,接着又次序调换着再来一次。 我是害怕自己记错才这样做的,本以为能起到一定的效用,却不料这些原本往外爬的虫子忽然都停了下来,反而往臭道士的肚子里缩! 这是我操作不当? 次序反了? 我暗道不好,正打算再次用手划过祖师像的腹部,却被余小二给拦了下来。 他一脸凝重地看着我,道:“鸡哥,这法子不成,要是没伤口,那能奏效,这道士都快死了,而且伤口太大,只会适得其反。” “那怎么办!?”我吼道。 余小二叹了口气,接着硬生生的将臭道士腹部的简易绑带拆下,取来根细棍儿,一点点地将血肉中的虫子挑出。 有些藏在肉里的,直接上了绣花针。 等这些虫子被完全剔除干净,天色已然完全暗下来。 整个堂屋的地面上,满是不停嚅动的小虫...... 22章 生辰八字 我仔细地瞧了瞧,这些虫子和之前爷爷身上的虫子,一模一样。 不过我处理的方式有点过于单纯,算是有样学样,但却没能奏效,反倒是余小二的笨办法有了效果。 可让我觉得奇怪的是,瑜儿似乎并不惧怕这些恶心的虫子,甚至刻意点燃了一根香,用火炭去点这些虫子,一一将它们烧死。 烧干的虫子会发出一股怪味,不是烧焦的糊味,而是那种让人下头的血腥味,仿佛被灼烧的是一块块...... 我没去阻挠瑜儿,帮着余小二一起将臭道士抬上了床。 村里倒是有卫生所,但三更师兄嘱咐我说,没到无路可走的时候,不能去,所以我只能将臭道士暂时安置下来,希望他能撑过去。 回想他之前的倨傲,此时的狼狈,再联系到爷爷和这些虫子,我不免觉得那个一直隐藏在周围的黑手,终于开始动了。 或许,这个黑手就是围攻我的那个人影? 在确认臭道士暂时死不了,安抚他躺好后,我和余小二忙着张罗晚饭。 所幸他车子里备了不少的食物,虽然都是些速食,比如自热米饭,方便面一类的,但我俩吃得是津津有味,更饿死鬼投胎似的。 我是想趁着吃饭的间隙休息一下,顺带再问问余小二一些关于这个村子,爷爷和我的一些事,可还没等我开口,他眼睛瞥见院子里打滚的毛驴,就跟见鬼了似的,整个人愣住。 碗里的饭不香了,一动不动,半晌后像是触了电,整个人从椅子上弹射起来,大叫一声:“不好!” 而后,慌慌张张的拿上车钥匙,就要出门。 “出什么事了?” 他一脸凝重地问我,“村口那座道观,是不是这道士住的地方?” 我一点头,余小二也不解释,当即坐上车,一脚油门便朝村口的位置去了。 这让我有点懵逼,村口的道观我不是没有去过,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啊? 难道是那个蒲团下......真的像瑜儿所说,拘禁了我娘的魂魄? 我正想得入迷,夜幕中远远地有个人影走来,身后的影子拉得老长。 等走近了一瞧,是我二叔。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铁青,像是有人得罪了他似的。 好在见到我以后,勉强还能挤出些笑容来,问我说:“水鸡,吃过晚饭了吗?” 我点点头,反问道:“你呢,二叔?要是没吃,我给你做点?” 二叔瞥了一眼随意丢弃在院子里的自热米饭的盒子,眉头微皱,当即拒绝了我的好意。 也是,老一辈人对这些东西的态度,大多都是抵制的,至于原因,我不得而知。 进到堂屋,二叔坐下来,对着瑜儿一阵嘘寒问暖,但瑜儿到底是怕二叔的,所以全程都是躲着的,不敢正眼瞧。 我以为二叔又是来叫我,一起去找我娘的坟地,立马又想起昨晚分离时,二叔让我别跟陌生人说话。 余小二和三更师兄,算陌生人吗? 我没有想出答案,二叔也没有提去找我娘坟地的事,我们仨就这么坐着闲聊,我有意无意地说了三更师兄的事,二叔竟一点都没有表现出讶异的神色! 正打算提余小二时,二叔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这些事,你看着处理就好,不会出大问题的,不用事事都跟我说。” 这话让我呆若木鸡! 我可能是有点未脱稚气,总喜欢把什么话都对亲近的人说,殊不知这样或许会给他人带去困扰。 心里正自责的时候,二叔忽然问道:“水鸡,你生辰八字是多少来着?” “诶?” 我心说奇怪,我这癸酉生人,水鸡之命,二叔也能忘? “癸酉,壬午,庚戌,辛亥,庚......” “哥......” 就在我要说出最后一个字时,瑜儿怯生生的声音将我打断。 “嗯?” 我看向瑜儿,她却脖子一缩,不敢吱声,连眼神都变得闪躲起来。 再回头看,似乎在某个瞬间,我看到了一张狰狞的脸,一眨眼的功夫,逐渐看清是二叔。 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追问道:“庚什么?庚子,还是?” 我眉头微皱,反问道:“二叔,你问这个干嘛?” “啊?”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反问,顿时手足无措地说道:“这不是......你知道我住隔壁村,有个姑娘挺好的,年龄跟你也合适,主要还是长得漂亮,你这年纪也该说个女朋友了,总单着也不是事,我寻思着介绍给你,处一处,顺便合一下八字啥的,这样更稳妥。” “姑娘?” 这回轮到我有点懵了,之前二叔倒是提过让我找个女朋友啥的,延续香火也好,找个伴儿也罢,总之一个人不好,对我的精神也不好,最好是能开导我,走出来的。Www.XSZWω8.ΝΕt 可,我一直以为二叔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没曾想,他居然这么上心? 在隔壁村,直接给我相了一个! 问了八字,但凡是能合上,那这事也就算是八字有了一撇,再见面聊聊...... 不对。 我心里咯噔一下,看了二叔一眼,总感觉他的脸色不太对劲。 先前被我问话,明显局促的时候,二叔的这张脸却还是没有丝毫波澜,有点僵硬感。 一股子怪诞的感觉从我心里升腾起来。 我一个劲儿地点头,作出一副思考的模样,实际上偷偷摸摸地将手机拿出来,摊在腿上,而后借着屏幕上的反光,冲二叔看去。 他要是真有问题,在镜子里就得显出原形,堂屋里没镜子,我只能用手机屏幕暂时替代。 这一眼瞧过去,我当即更纳闷了。 二叔这张脸,看着不对劲,可在手机屏幕上,却还是原本的模样! 似乎是察觉到我的异样,二叔追问道:“想起来了吗?水鸡,你一个人干嘛呢?” 我扬了扬手机,说:“我仔细查查,别急啊,二叔。” 他点点头,没有再问。 我又瞥了一眼手机屏幕,确认二叔的脸没有问题,正要回话时,手机却忽然响了! 有电话在这个时候打进来,我定睛一瞧,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打来电话的人,正是二叔! 23章 真假二叔 二叔就跟我面对面坐着呢,打什么电话? 我疑惑地抬起头,二叔的眼神也正盯着我,然而,二叔的双手却是摆在桌面上的,怎么可能给我打电话? 是恶作剧,还是...... 迟疑了几秒后,我硬着头皮将电话接起来,放到耳边,只听电话那头,二叔怪声怪气地问道: “水鸡,村口的老道士出事了?” 我这才想起那老道士还躺在我的卧室里,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是出事了,受了伤,暂时死不了。” 二叔在电话里追问道:“你见到他了?” 我瞥了一眼对面坐着的二叔,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一本正经地问道:“你还记得我的生辰八字吗?” “你问这个干嘛?” 我憋着没敢吱声,又悄悄地看了一眼坐在我对面的二叔。 很显然,这不是恶作剧...... 见我不吱声,二叔继续道:“你的生辰八字,我还能忘?” 似乎是觉察到我的异样,二叔忽然改口问道:“怎么,有人问你这个?” 我轻轻地“嗯”了一声,不动声色的全身开始紧绷起来,随时都准备掀翻桌子,以自保。 “千万被告诉他!” 电话那头的二叔异常激动,声音几乎要将我的耳膜震裂,“这东西不能随便告诉人!你记住了!” 这些话对我来说,实在没有太大的意义,从小我就被爷爷灌输过这些常识,自然不可能随便跟人说。 只不过,要是问我生辰八字的人是二叔,我该怎么办呢? 我只有一个二叔! 此时跟我通话的这个,大概率是真,坐我对面问我生辰八字的,大概率是假。 但饶是如此,我依然不敢下定论,毕竟我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这会儿给我打电话,叮嘱我这些废话的二叔,就一定是真的? 不尽然! 我生生咽了咽口水,再看向坐我对面的二叔一眼,接着冲电话那头的二叔问了句,“要是你问我呢?”尛說Φ紋網 “我?” 二叔明显是懵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问道:“你的意思是,我问过你这个问题?” “不是。” 我低声道:“你就告诉我,你问我,我说还是不说?” “不说!” 电话那头的二叔急道。 我默默地点了头,挂断电话,极力地让自己很自然地站起身,左右各看一眼后,手托着下巴,开始念念叨叨起来。 “我这生辰八字的最后一个字,到底是啥来着?坤,还是庚,或者丑?” 仍旧坐在原位上的二叔也跟着我起了身,走到我近前来,追问道: “你仔细想想,这事很重要的,人姑娘还等着跟你合八字呢!” 我又点头,趁着二叔不注意的时候,饶到了爷爷的棺材后,将一直躲着的瑜儿拉到身后。 大概是觉察到我的异样,二叔忽然问道:“你俩干嘛呢?” 我拉着瑜儿,顺势从兜里摸出一张符篆来,捏在手心中,默默地走到爷爷布置下的风水大阵的阵眼上。 然而,即便是我带着符篆,依旧不能启动风水大阵,早前阵眼已经被人给挖掉,此时大阵成了摆设。 唯一自保的手段,就这样停摆! 我不甘心地轻轻跺脚,可这风水大阵依旧没有丝毫反应,只能心里一横,趁躲在爷爷棺材后的时间,咬破指尖,以血为引,在符篆上重写敕令,丢入阵眼中。 随着符篆飘入阵眼,整个院子顿时黄光大盛,院落中黄光映天而起,快速朝堂屋聚拢而来! 我挡在瑜儿身前,自棺材后走出,盯着二叔,道: “你还不走?” 也是察觉到风水大阵启动,二叔一时间有些慌乱,浑身上下一阵翻找后,无数的符篆被他撒花似的往外丢! 我原本以为他再厉害也顶不过爷爷亲自布下的风水大阵,却不料这些乱七糟八的符篆竟然真能叫大阵停下! 黄光收拢,但凡是身在其中的邪祟都得形神俱灭,即便是有侥幸逃脱的,那也得脱层皮! 只是,大阵的黄光掠过后,二叔依然稳稳地站在我近前。 他叹了口气,反问我:“走哪儿去?” 我没敢吱声。 二叔继续道:“你没事把老头子的大阵启动干嘛?这玩意用一次就少一次!” 见二叔安然无恙,我整个人头皮都麻了。 是我误会了二叔? 电话里的那个二叔,才是假的? “二叔?”我终于还是开了口,问道:“你没事?” “你希望我有事?” 二叔没好气地反问道:“怎么,你还是怀疑我是借尸还魂的鬼物?所以用大阵来试探我?” 我深吸一口气,手心也捏出了汗。 这该怎么解释? 电话里的二叔,如果是假的,那眼前的这个二叔只能是真的,可他非得问我什么生辰八字? 真要给我相亲? 隔壁村的姑娘? 我正想着,二叔又催促似的问道:“怎么不吱声?是怀疑我,还是咋的?水鸡,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我?你二叔没啥大本事,或许对人不够真诚,不是什么好人,可对你,却是从未掺半分的假意!” “二叔,我......” 一时间,我羞愧难当! 我竟然判断错了! 关键我还不知道咋解释,总不能告诉二叔,我怀疑你是个邪祟,所以启动了风水大阵,准备绞杀你吧? 那样的话,恐怕二叔能追着我跑出二里地! “赶紧把你生辰八字给我说,已经很晚了,我还得连夜回去,人家还在等信儿呢!” 我急忙点头应下,道: “癸酉,壬午,庚戌,辛亥,庚......” “哥,不要!” 又是在我将要说出最后一个字时,瑜儿出声将我的话打断。 她小手抓得我胳膊生疼,一脸恐惧的吼道:“你不是吴二合!你是坏人!” 我心中一凛,还未来得及反应,堂屋中顷刻间便刮起了阴风。 一直伪装得很好的二叔,逐渐露出了他本来的面目! 衣衫褴褛,阴气萦绕,青面獠牙,鬼气森森...... 24章 瑜儿暴走 一晃眼看清眼前怪物的模样后,堂屋顶上的白炽灯“砰”的一声碎裂开来。 我听见脚步声响起,瑜儿的尖叫声也此起彼伏,随后一道黑影直扑我的面门而来。 张牙舞爪的模样,仿佛一击便想将我彻底击溃,我侧身一躲,手里一紧,这才发现本来被我挡在身后的瑜儿,不知道何时起,已然不见踪影。 我一抓落空,怪物这一击也落空,“咚”的一声撞在爷爷的棺材上,底下的板凳吱呀作响。 “咯咯。” 怪物的喉咙中发出怪声,身形比起之前足足矮上好一截,此时背部的骨刺全都扎出,将衣衫破碎,整个佝偻着落到地上,两只爪子勾着,缓缓地转身,面对向我。 “你说,还是不说?” 它的声音依旧和二叔很像,只是比起之前的急迫感,此时多出几分狠厉和不耐烦,看我眼神也变得无比狰狞。 我背对着堂屋的大门,怪物则是面向我,迎向大门外透进的月光。 这张满是粘液的脸,让我胃里一阵翻腾,我莫名想起某些被泼过硫酸的人脸,而后脑袋一抽,觉得这怪物是不是脑子有点不好使? 已经可以对我下杀手,何必再问什么生辰八字? 毕竟问了生辰八字,那也是为了害我! 我眼镜盯着怪物,试图预判它下一步的动作,眼镜有意无意地向其他地方扫过,想将瑜儿给找出来,否者以我此时的位置,大可以转身就跑。 “瑜儿!” 我冲堂屋内喊了一声,话音刚落,这怪物便原地近乎弹跳似的朝我面门再次扑来! 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眼前,速度比之前快了不止一星半点! 就我这点身手,这迟钝的反应,在它眼里,似乎就跟幻灯片一样慢。 眼见躲不过,我仍旧是抬手格挡,顺势想往下蹲,可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怪物已经撞上了我,锋利的爪子划过我的下颌,直往下,似是想直接洞穿我的脖颈。 我紧闭着眼,身体快速下蹲,双手横挡在胸前,只听得“砰”一声巨响,连整个堂屋都跟着震颤了两下。 灰尘呛进我的口鼻,几乎要令我窒息。 猛然睁眼时,怪物竟在我面前。 这张似是被硫酸泼过的脸,约莫三指长,两指宽,四颗獠牙像是洞穿下颌生出,上面似有青苔的绿色腐血,眼睛凹陷进脸中,鼻子只剩下两个用于出气的孔洞...... “哐当!” 这时,怪物背上的骨刺不知何时断裂升空,此时狠狠砸在我面前。 紧接着我就看见一只脚踏在怪物的脊背上,饶是怪物龇牙咧嘴的挣扎着想起身,却丝毫动弹不得! 我顺着这只脚往上看,一眼就看到了瑜儿。 此时,她的双眼似有鲜血涌出,萦绕在眼眶内,面目同样的狰狞,呲着牙,恶狠狠地轻磨齿尖,脚上跟着用劲,堂屋的地面轰然往下坍塌而去。 “瑜儿?” 我摸了摸下颌的血迹,缓缓张起身来,伸手去拉瑜儿,却被她的手狠狠打开。 一种骨裂的感觉席卷我的全身,我急了眼,也顾不上她脚下踩着的怪物,喊道:“瑜儿?你这是怎么了?” 她像是进入到某种奇怪的状态中,任凭我怎么喊,都没有丝毫回应。 每一次我伸向她的手,都会被她无情地打开,只是力道越来越小,似乎是她还保留了一丝的清醒,也或许是心底里认定我不会伤害她。 可她脚下的怪物就没这么幸运了! 原本是被瑜儿踩在脚下,塌陷进地面中,此时已经只能看见脊背上的骨刺,一根根断裂开来,只留下墨色的血渍不断往外渗漏而出。 伴随着怪叫声,陷进泥地中的怪物突然将瑜儿的脚撑起,一眨眼的功夫便冲出了堂屋的大门。 这速度简直快到眼睛都看不清。 我着急忙慌的将侧屋和卧室的灯都打开,让光线照进堂屋的同时,眼睛也四处扫过,生怕这怪物杀个回马枪。 毕竟它似乎是以速度取胜,体型较小,力道也很一般。 在确认怪物没有返回后,我回到堂屋,此时瑜儿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 我蹲下来,看清了瑜儿这张苍白的脸,眼里的血丝在逐渐消退。 “瑜儿?” 我在她耳边低声喊了句,接着扶着她慢慢地坐到凳子上。 还没来得及吱声,电话忽然就响了,让原本就精神极度紧张的我,几乎浑身一抽抽。 “喂?二叔。” 电话那头,二叔像是料到了什么,急道:“水鸡,小心!可能有脏东西要对你下手!” “已经来了......” “什么?” “刚被瑜儿打跑。” “瑜儿?” 二叔有些发懵,追问道:“你确定是瑜儿?” 我应了一声,本来是打算叫二叔连夜过来,多个人,多个帮手,就算那怪物敢再来,也讨不到好。 可话到嘴边,我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谁知道下一个登门的,不会是那怪物假扮的? 堂屋里剩下的衣衫碎片和人皮面具,跟二叔如出一辙,兴许下一个来的人,也会是假扮的! “已经没事了,二叔,你早点睡,我还有事,先挂了。” 我主动挂了电话,接着转向瑜儿,一点点地喊她的名字,试图安抚瑜儿的情绪。 说真的,瑜儿的模样,我打心底里是有点害怕的,毕竟我从未见过有人会变成这样。 尤其是这事发生在自己妹妹身上,况且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 约莫半个小时后,瑜儿终于微微的动了动,但意识似乎还是不太清醒,两只手死死地抓紧,脚下的力道也没有松。 没辙,我只能将她也扶到床上躺下。 瑜儿这身体原本就是被魂魄强行牵引,我想喂她喝点热水都变成了不可能的事。 只能一直守着她,期盼她能尽快地缓过啦。 然而,这一夜还未就此过去! 我刚关好门窗,准备去继续陪着瑜儿,可刚转身的功夫,堂屋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 幽幽的声音忽然响起的那一刻,我噤若寒蝉。 25章 信使 “谁啊?” 我转过身,趴在门后,壮着胆子问了句。 这一晚上真让人不消停! 前脚刚赶走个赫人的怪物,后脚立马又有人敲门,真就是连个喘息的机会都不给? “鸡哥,是我,小二!” 门外传来余小二的声音,伴随着阵阵的敲门声。 我抬手就要开门时,手却停在了半空,刚经历过假二叔的袭击,现在余小二就回来了,会不会太凑巧了点? 再者,鬼知道门外的人,是真的余小二,还是假的? 犹豫片刻后,我没有开门,心里盘算半晌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验证,要是二叔的话,我倒是还能盘问试探一番,可对于余小二,我是彻底没辙。 本来就不太了解这个人,这要怎么去分辨真假? 可这门,我是开,还是不开? 见我半天不开门,余小二也稍微有些急了,问道:“鸡哥,开门啊,我是余小二,我回来啦。” “嗯。” 我应了一声,反问道:“你去干啥了?” “啊?”余小二微微一愣,迟疑了一下,回道:“去村口瞧了瞧,道观都被毁了,我估计老道士是真得罪了什么人......”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打断了余小二的话,再次反问道。 这个老道士,别说我不清楚他的来历,这刚进村的余小二,难不成还认识他? 即便是认识,也不至于跑去道观吧?有什么好看的? “这......这老道士是山爷的朋友,我去瞧瞧,这没问题啊?” “朋友?” 我缓缓伸手将门栓拉开,瞪着余小二,问道:“什么朋友?这老道士是什么来头?” “鸡哥。” 余小二苦着一张脸,回道:“你这个问题就有点为难我了,山爷跟他的事,哪儿是我能打听的?我只知道山爷跟这位道爷,少说也有数十年的交情,如今山爷出了事,道爷也出了事,恐怕是山雨欲来啊......” 我眉头微皱,问道:“道观那边是什么情况,被什么人毁了?” 余小二摇头道:“我过去就看见一片废墟了......” 这时,我朝院门的方向望了一眼,随即有些头皮发麻,再看余小二时,整个人都有点发僵! 他去道观可是开着车去的,现在回来却不见车...... 难怪我没有听到任何汽车的轰鸣声! 这是不是意味着眼前的余小二,也是假的......? 我咽了咽口水,刻意拉开了于余小二之间的距离,虽说让他进了屋,却是随时都肌肉紧绷着,准备应对它的突起发难。 怪物的速度,我是见识过了,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能到眼前的。 似乎还没有任何克制之法! 不仅仅是爷爷留下的风水大阵不能奏效,就连普通黄符都难以克制。 大概不是鬼物? 我正想着,余小二的眼神忽然变得乖乖的,盯着我的下颌,问道:“鸡哥,你这下颌咋回事?磕着了?” 我摸了摸下颌,皮肉破开,有点疼,但伤势并不算严重,本来打算给余小二说的,可担心他有问题,于是只能干笑一声带过。 “咋不开灯?” 余小二望着堂屋天花板,看着破碎开的白炽灯,追问道:“爆了?” 随即,他一个趔趄踩在瑜儿制造出的怪物形状的土坑上,身形歪歪扭扭地往前扑。 一时间,我近乎是魂飞天外,以为余小二这是要转变成怪物,对我发难,于是一巴掌直接呼了上去!ωww.xSZWω㈧.NēΤ 他向前扑来,还没进我怀里,直接被我这一巴掌给抽飞出去。 只听得“啪”一声,余小二侧着身子翻腾倒地。 “咚!” “哎呦!” “要了老命了!” 余小二娘兮兮的倒地后,捂着脸,缩成一团,嘴里叽叽哇哇地叫开了。 一时间,堂屋里顿时像开了锅。 “鸡哥,你打我干嘛,小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直说就行啊,干嘛这样......” “呜,没脸见人了!” “山爷,你可得给我做主啊,鸡哥打人啦!” 我本来心里还有点歉疚,这完全就是误会,但听他嘴里叽叽哇哇的乱叫乱说,顿时心里烦的一批,吼道: “鬼叫什么!打你都是轻的,你要是敢变成怪物,我能把你挫骨扬灰!” “怪物?” 闻言,余小二的眼神一直,在地上转一圈,盘腿坐起,问道:“鸡哥,什么怪物?在哪儿?” 我看向窗外,“刚被赶走!不给你一巴掌,怎么确定你不是那怪物变的?” 接着,我将怪物袭击的事说了一遍,但很显然,余小二一副不太相信的模样。 他似乎更乐意接受是我想抽他一巴掌,而不是因为什么怪物。 我感觉这家伙有点受虐的倾向,没再继续跟他掰扯,坐回爷爷的棺材旁,问道: “你车呢?”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余小二一脸尴尬,低声道:“回来的路上,被抢了。” “啥?” 我眉眼几乎一瞬间挤到了一堆,在村里,被人把车给抢了? 村里这些人,胆子这么大,敢公然抢劫? “有个牵马的人,站在路中间,这黑灯瞎火的,我也没注意,连人带马一起给撞了,这就被讹上了,说是要拿我的车抵债,不然就得给他的马偿命,我这不是急着回来,就把车抵给他了。” “牵马的人?” 几乎在一瞬间,我想起那个山道上跟二叔文绉绉说话的家伙,也是牵着马,还穿着一身素布蟒纹袍,看着可不像啥好人。 二叔说,这是信使。 咋送完信,还在村里溜达?正巧还被余小二给撞了? “撞死一匹马,赔一辆车,你这......” 我惊得说不出话来,难不成这还是汗血宝马不成? 余小二开的可是皇冠,虽说不是啥豪车,可也得二三十万,就为了赔一匹马,不值当啊! 我说得义愤填膺,可真当余小二说去找他算账时,我又怂了。 倒不是真怕了这个什么信使,而是害怕再遇上那怪物。 也难怪之前老道士叮嘱我说,千万别再出门,原来是早预料到村里有这样的怪物! 被我这一搅合,余小二也是反应过来,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操起棍棒就要出门找那家伙的麻烦! “你知道他在哪儿落脚?”我问。 余小二娘里娘气的说道:“我看他也是往道观去,肯定是准备在那儿歇脚,这会儿去,一抓一个准儿!” “鸡哥,走,干他丫的!” 我干咳了两声,敷衍道:“爷爷和老道士都让我别出门,我得在家里守着,你要去就去,我等你回来。” “啊这!” 余小二懵了,举过头顶的棍棒也跟着放下,他也怂了。 看他这身板就不像是能打的人,一番权衡后,焉道:“那算了,一辆破车而已,老子再买辆新的就是了。” 我眉毛一挑,没戳破他的话,打算回卧室看看瑜儿。 刚起身,我就看见瑜儿倚在门边上,不知道已经听了多久。 “你怎么起来了?” 我问了一句,上前摸了摸瑜儿的额头,自知这是多此一举,却不料瑜儿一脸茫然地问我说:“哥,我这是怎么了?” “你,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 我叹了口气,实在不愿意将今晚这些破事再给瑜儿回忆一遍,于是含糊道:“没事,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就是有点累。” 余小二凑过来,也蹲下来,问道:“瑜儿姐,我怎么瞧着你好像变强了?” “是吗?” 瑜儿愣了愣,随即伸手捏了捏倚靠着的门框。 “侉啦!” 只见木质门框像是橡皮泥般被捏碎! 木渣掉落一地! 我和余小二的眼神发直,这真是我家有女初长成,力拔山兮气盖世!? 大概是觉得这事有点离谱,余小二也跟着捏了捏门框,奈何门框没事,他自己反而呜咽的叫起来,随后被瑜儿赏了个爆栗! “不许搞破坏!” 余小二眼里那个委屈啊! 你捏坏了,没事! 反倒是敲打我? 余小二:我不服啊! “嗯?” 瑜儿的眼睛一横,余小二彻底没声儿了。 等再去看老道士时,他仍旧昏迷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我仔细检查过,确认没有遗留下的虫子以后,替他盖上了被子,不知道为啥,我总觉得这一切的事都有点蹊跷,像是都有联系,又像是没有任何联系,这种不确定的感觉,带给我一种莫名的危机感。 夜深以后,我和余小二决定轮流守夜,避免那怪物再来搞偷袭。 等熬到天色完全亮后,我才伸了伸懒腰,打开堂屋的门,走到院子里,打量这片狼藉。 本以为白天挺安全的,什么牛鬼蛇神的都该懂得蛰伏才对。 可我刚一抬头就看见二叔说的信使站在院门外,身后跟着一匹老马,至于余小二的皇冠车,却是没有踪影。 他的脸上仍像是覆着一层薄雾,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容,一身素布的蟒纹袍,似乎上面镌刻的生灵都活了过来,让人挪不开眼。 “吴先生,在下受人之托,千里而来,若是......” “停!” 我粗鲁的打断了他的话,恶狠狠地走上前去。 26章 生不入阴阳 这信使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 尤其是我直接走上前的气势,就跟要找他打一架似的,一脸凶狠。 “你!” 我指着信使的鼻子,“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信使在短暂的错愕后,很快便面色如常,偏着头往堂屋里看,嘴里仍旧是那句台词:“吴先生,在下受人之托,千里而来,若是要反悔,还请趁早!” 我看他根本没把我的话当回事,又想起二叔在见到这信使后的沮丧,自然而然地认定这家伙就是来找茬的。 整个屋里,姓吴的先生只有我和爷爷,我就站在他面前,他无动于衷,那他嘴里的吴先生也就只能是指的爷爷。 “我不管你是来干嘛的,是寻晦气的也好,找茬的也罢,我爷爷都没有功夫见你,你还是......滚吧!” “这么忙?” 那人眉头微皱,一脸不甘心的从身后老马的腹侧取出一个红布包裹的物件,递到我面前,说: “你把这东西给你爷爷看看,他就懂了。” 我嘴角一咧,当即不乐意了,这家伙是听不懂人话? 就算是我有心想让爷爷看看这红布包裹里的物件,那也不成啊! 眼下爷爷正睡着,啥时候醒,根本没定数,我就算是拿红布包裹进去,也是白搭! 这时,爷爷的声音忽然从堂屋里传来,“进来吧。” 信使和我都微微地迟疑了一下,我是回头看,他却是左右看,一脸谨慎的意味。 不知道还以为这院子里有什么机关陷阱似的! “这院子,我进得?” “进得!” 信使点点头,冲我笑笑,侧身绕过我,直奔堂屋而去。 老马被他留在院外,我仔细地看了两眼,根本不像余小二说的那样,精神着呢,哪儿像被车撞过的模样? 屋里的光线有些暗,爷爷半坐在棺材里,见信使进了堂屋门便问道: “生不入阴阳,死不进爻卦,这规矩,没人教过你?” 信使笑着回道:“倒是有人教过,只是这一趟是来讨债的,便没有诸多计较。” 爷爷咧咧嘴,眼神迷离的看着信使,一股怎么也藏不住的悲戚感油然而生,问道: “十八年了,你们到底还是找上了门,说吧,想要我做什么?” 信使将红布包裹往爷爷跟前一递,意思很明显,打开看过以后,自然能清楚。 “水鸡,接。” 我略微迟疑后,上前将红布包裹接过来,又看了爷爷一眼,在确认他点头后,这才缓缓将红布包裹拆开。 内里还包着一层红布,再往里是油纸,最里层是本册子,不像是账本,倒像是某种秘籍。 我将册子取出,递给爷爷,爷爷却不接,只是瞥了一眼,当即问道:“是她?” 信使重重地点头。 随即,爷爷长叹了一口气,道:“泥菩萨不欠阴阳债,这事,我接了。” 似乎是完成了某种使命,信使当即对着爷爷作揖,道:“那,在下替张家拜谢!” 说完,信使将目光转向我,问道:“小哥,今年贵庚?” “他是我孙子,吴水鸡,十八岁。” “哦?水鸡之命?” 爷爷无动于衷,信使也不再自讨没趣,转身出门,牵起老马,走上村道。 我假模假式的送了一程,等回到堂屋时,爷爷还在长吁短叹,说什么该来的总会来,躲不掉的。 我好奇地问爷爷,道:“她,是谁?” “一个女人。” “女人?” 我莫名想起二叔跟我说,爷爷欠了一屁股的债,这下倒好,追债的人都上门来了! 虽然客客气气的,可我怎么都觉得不是啥好事! 此时听爷爷说还是个什么女人,立马觉得该不会是爷爷真在外面欠了什么风流债吧!? “自己打开看看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我小心翼翼的将册子拆开,里面包着张黑白的相片,虽然早已经有了水渍,而且泛黄严重,可我还是一眼便认出了爷爷。 看模样,应该是爷爷年轻那会拍的相片? 相片中一共四人,三男一女,爷爷嘴里说的女人,就是她? 爷爷忽然开口道:“水鸡,我之前便问过你,你泥菩萨一脉的本事只学了七八成,是何原因?这都是你这前十八年过得过于顺遂,没遇到过什么生死的难关,我甚至连给你取名水鸡,也都是为了能镇得住你的邪运。” “泥菩萨一脉共分三大分支,吴、虎、张,原本是三足鼎立,后来有了高家,虎家又出了一个天纵奇才,稳压我一头,也许是时候让你出去看看,瞧瞧这天地到底有多广大。” 我听得一脸茫然,记忆中似乎有关于这一部分的,可极为模糊,听爷爷的语气也很是悲戚,急忙道: “爷爷,我哪儿也不去,就在小榆村守着你!” 爷爷清了清嗓子,脸色比刚才缓和了些,道:“还得再等等,眼下的事不处理完,你是走不出这个村子的,也难为张家人竟然能找到这里来。” 我挺好奇最近身边和村里的怪事,可更好奇于信使和二叔之间的关系,毕竟信使也见了二叔,说了同样的话。 然而,当爷爷听闻二叔也见过信使后,当即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问道: “你二叔,他......见过张家的人?” “见过,好像也是讨债的,但二叔不肯细说,只是提醒我,说这个信使既不是人,也不是鬼,更不是精怪。” 闻言,爷爷难得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低声道: “这一点,你二叔说得没错,如今的张家人,早已经是不人不鬼咯。” 我实在对这个张家提不起来兴趣,只关心二叔的安危,追问道:“二叔还说,到时间,二叔不跟这个信使走的话,信使会对二叔下手!” “这不关我的事,你也别参合!” 爷爷撂下话,身体顿时一僵,直挺挺倒进了棺材中,一脸安详的模样,显然是又进入了龟息的状态。 我着实摸不着头脑,小心翼翼的册子收好,再看向余小二时,我的脸色就有些难堪了。 “余小二!你扯谎能不能上点心?是这人抢了你的车?” 似乎余小二比窦娥还冤,哭丧着脸,“鸡哥,我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啊!昨晚黑灯瞎火的,我是真撞了马,赔了车,这会儿它倒没事了......” 我略微沉吟,如今这个年代,还能牵马出来溜的,恐怕很少,这位信使的确够奇怪的。 但,再怪也不至于说被撞了以后,还能安然无事吧? 下一刻,我反应过来! 我和二叔在半山处见到的信使,和刚才见到的信使,根本不是同一个! 虽说装扮一模一样,可说话的声音,仔细分辨还是有区别的。 半山处那个信使,明显比较冷漠,说话也挺急,像是完成任务,而方才的信使,耐心不错,甚至还有兴致问我贵庚这样的问题! 照这么说,余小二撞到的,恐怕是那位信使...... 我皱了皱眉,没和余小二解释,想着等后面找二叔问问,自然也就清楚了,还有怪物袭击的事,这可不是小事。 至于爷爷,我挺无奈的,他有事找我,自然就醒了,可我要找他,就是把他给埋了,爷爷也不会醒! 最近这么多的事,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更别提能给我出主意的。 于是,我给二叔打了个电话,将昨晚怪物袭击的事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二叔也不磨叽,随口问了两句情况,立马就动身来找我。 时间一晃就到了下午,我没等到二叔,反而是躺在床上的老道士醒了! 起初是叽叽哇哇的,嘴里喊着些听不清的咒法,接着猛然从床上坐起来,见到是我,问的第一句话是: “几点了?” “下午两点。” “我昏迷了多久?” 这问题倒是把我给难住了,毛驴将老道士驮回来时,他就已经处于昏迷,这时间怎么算? 我只能将日历拿给他看,让他自己去确定时间。 谁知,老道士看日历就跟见了鬼似的,一拍床沿便起了床,牵扯到腹部的伤痕后,脸上立马显出痛苦之色。 “怎么不叫醒我呢!该死!” 我刚要反驳他,我救了他的命,连句谢谢都没有,居然还怪我不叫醒他? 鬼知道你是会醒,还是会死啊! 老道士急急忙忙的出了卧室,问我要了些碎布,扎紧腹部后,走到爷爷的棺材前,轻轻敲了敲,而后道: “守住咯,别让任何人进来!” “要你说?” 我嘀咕了一句,老道士并不在意,大步流星的走出堂屋,翻身骑上毛驴,一溜烟儿的上了村道。 看他着急忙慌的架势,跟赶着去投胎似的,我只是撇嘴,没有多问一句。 老道士走后不久,天色忽然变得阴郁起来,前两天还下着雪,眼瞧着村里银装素裹的,怎的突然就响了雷,一声接一声的响起,闪电也一道接一道的劈下,有朝乱葬岗方向的,也有朝道观方向的。 瑜儿冷不丁的说了句:“哥,要变天了。” 我莫名其妙的看向瑜儿,竟在她脸上看到一抹红光...... 27章 血月 预想中的雷雨并没有落下,反倒是落霞骤然而至,染红整片天空。 透过窗户,映照到瑜儿脸上时,我竟觉得有一丝猩红的意味。 等天色再晚些,一轮血月冉冉升起,映照在覆盖半个村子的积雪上,像是鲜血泼洒后的刺目。 或许是心理作用,我总觉得这不是啥好兆头,于是早早将院墙做了加固,等血月升起时,更是将堂屋的门关上,再将所有人都叫到堂屋内,以免出现任何状况。 三个人趴在窗户边,注视着外界的任何风吹草动,一直挺平静的,整个村里连狗叫声都很难听到,血月的颜色似乎也在逐渐减退,可临近子时,也不知咋的,忽然血色大盛,已经有些发乌的迹象! 原本平静的院门外似乎也开始有人影闪过,只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见,根本来不及看清是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余小二一本正经的推测道:“好家伙,看这阵势,今晚怕是有大事发生!” 这不等于是废话? 瑜儿白了余小二一眼,揶揄道:“啊,对对对。” 我忍着笑意,眼神往外,正巧瞥见一个女人的脑袋,乍一看倒是没啥,可仔细一瞧这张脸竟是有几分熟悉。 齐肩的长发搭在下颌处,白眼上翻,面色因映照血月而呈现赤红,有些惊悚,但我却怕不起来。 因为这个脑袋卡在院墙的空处,丝毫不动,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静静的,就像一件不太讨喜的艺术品。 余小二也很快发现了这颗脑袋,玩笑似的说:“咋的,这是卡住了?” 话音刚落,院墙的其余空处全都挤进一个接一个的脑袋来,有大有小,清一色的赤红,密密麻麻的将有孔洞的院墙填满。 这回余小二有点怕了,他娘里娘气的惊呼一声,我以为他是要跑,可他却一反常态的抄起家伙,准备出去干仗! 一根木棍就能给余小二勇气? 我自然是不信的,就这么看着他,也不拦,谁知道余小二真就像打地鼠似的开始敲打院墙中的这些脑袋。 有点雨露均沾的意味,每一个都狠狠敲一下,虽然这些人的脑袋都不往回缩,可景象着实有点吓人。 正当我要吱声时,我心底也不知道咋的,莫名觉得烦躁,一股无名火就这样冒出来,也想学着余小二的模样,去打这些人的脑袋,连脸颊也跟着变得有些滚烫。 这时,瑜儿伸手将我拉住,一股清凉感传遍我的全身,她依旧趴在窗户边上,低声道: “哥,这血月有问题,这些脑袋也有问题。” “啥问题?”我问。 她一脸困惑,大概也有点拿不准,就说:“或许能乱人心智?你看小二的眼睛。” 闻言,我急忙冲余小二看去,他还拿着木棍敲着这些脑袋,打得不亦乐乎,可他的眼睛似乎也开始变红,动作也逐渐慢了下来。 我以为他可能是打红了眼,再加上有点累,可谁知道下一刻余小二手里的木棍就冲我和瑜儿所在的窗户敲来! “砰!” 玻璃瞬间被击破,碎片四散崩开! “当当当!” 我还没来得及骂余小二,搞这种恶作剧,现在可不是时候,再者这是非常危险的动作,极有可能伤到人。 可我话还没出口,余小二便开始不停挥舞着木棍,继续敲打着窗户上的钢条。 “你疯啦!?” 我吼了一声,紧接着就要伸手却抓余小二手里的木棍。 可这家伙跟着魔了似的,一直敲,一直敲,力气贼大,即便是我将木棍死死拽住,仍旧争不过他,被余小二连带着一起敲向钢条。 “余小二!” 这下我急眼了,刚一抬头,看见余小二的眼睛跟只兔子似的,红的快渗出血来。 情急之下,我将他手里的木棍强行夺过来,刚准备去院里将他拽进屋,又听得一声闷响,一根稍粗的木棍直接出现在余小二身后。 紧接着瑜儿一脸歉意的从余小二身后走出来,喊了声:“哥。” 我人都看傻了! 这一闷棍下去,恐怕余小二真有交代的可能。 于是进院里将余小二给抱了进来,与此同时,我隐隐听到一阵吱呀声,回头一看,新铸起的院墙竟有被这些脑袋挤倒的趋势。 “砰。” 我丢下余小二,回身一把将瑜儿拉进门,紧接着关上堂屋的门。 一阵密密麻麻,急促的脚步声在院外响起,而后是疯狂撞门和撞墙的声音。 堂屋的木门被撞的“砰砰”直响! 我拿后背抵着门,用瑜儿手里的木棍将门抵住,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可这些脑袋还是不停地往门上和墙上撞,跟不知道疼似的。 这时,瑜儿低喊了一声:“哥。” 挥手示意我过去。 等近了一瞧,好几个人的脑袋已经挤在被余小二敲碎的窗户上,挤在钢条的缝隙中,不停地往里钻,像蛇一般。 好在钢铁够坚固,否者以这种数量的人头撞击,恐怕早已经进了屋! 然而,我讶异的发现这些脑袋竟然真就是只有脑袋,别说身体,就连脖颈都没有。 每一个脑袋都能看清,可每一个脑袋都没有身躯! 我头皮在一瞬间彻底麻掉,原本还觉得没那么诡异的景象,陡然间能活活将人吓死。 我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以确认自己是否是又陷入到某种精神分裂的臆想中,可瑜儿就在我跟前站着,余小二似乎也苏醒过来,捂着后脑勺在地上挣扎着,问道:“鸡哥......我这是怎么了?” 他问完后,也注意到攻进院中的人头,立马也不淡定了。 一张白脸,瞬间比死人还白,杏眼成了红灯笼似的,嘴里咋咋呼呼道:“鸡哥......这咋回事啊!?” “你问我,我问谁去?” 没辙,我只能学着余小二之前的模样,拿木棍去敲打这些人的脑袋,试图让他们放弃往屋子里钻的想法。 可这种程度的敲击,似乎根本不能起到丝毫作用! 眼看着堂屋的木门就要支撑不住,我狠了狠心,准备去请祖师像,看能不能有用,可瑜儿却将我拦下来,说: “哥,让我出去试试。” “嗯?” 我疑惑地看向瑜儿,生怕她也被这血月影响,毕竟余小二便是如此。 虽然现在看余小二挺正常的,可他眼睛依旧红着,会什么时候犯病,谁也说不清。 “你?” 余小二对此也表示怀疑,毕竟瑜儿怎么看都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姑娘。 门外那些人的脑袋,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 “开门。” 瑜儿走到堂屋门后,冲余小二招呼道。 我将上前将她拦住,“你不能出去,这太邪门了,太危险了!” “没事。” 瑜儿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春风和煦,人畜无害的笑容,抬脚抄起木棍,用下巴指了指门栓。 余小二看了我一眼,仿佛是在征求我的意见。 我愣在原地,即便是见识过瑜儿暴走时对付怪物的模样,可同样的,我也担心瑜儿这样的状态是否会有害。 在我的认知和印象中,瑜儿到底是妹妹,是个弱小的姑娘。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当余小二将门打开后,门外的人脑袋疯狂往堂屋里涌。 在撞到瑜儿后,竟纷纷化成了齑粉! 我定睛一看,立马意识到这些可能是幻觉?当即要抬手去碰,可这些邪门的人脑袋差点没把我的手给撞折! 这不是幻觉! 既然不是幻觉,怎么碰到瑜儿,却又化为了齑粉? 正想着,瑜儿已经大踏步的朝堂屋门外走去,颇有种虎入羊群的气势...... 28章 女人头颅 密密麻麻的头颅裹挟着阴风呼啸在整个宅院之中! 瑜儿大步流星的冲入院中,几乎是以最简单的动作抓取头颅,同时大有逐渐狂化的趋势。 我被这景象唬得头皮发麻,却也抄起菜刀,对着头顶上方一阵劈砍,渐渐的,我发现一件更为诡异的事! 照理说这些头颅虽多,但一直都在折损,在我和瑜儿合力下应该越来越少才对,可我累得几乎快趴下时,脑袋顶上横冲直撞的头颅却是丝毫没有减少的迹象。 一张张赫人的脸,似是贴在头颅上的画皮面具,跟苍蝇似的冲撞所见的任何事物。 躲在堂屋里的余小二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抱着头,冲我提醒道:“鸡哥,这不对啊!这不像是邪物,而是怨气所汇聚而来的怨祟!” “废话!” 我骂了一句,依旧挥舞着菜刀,不敢做丝毫的停歇,一旦歇息片刻,这些头颅便会攀爬上身开始撕咬,带着阴气和怨气入体,将人彻底击溃。 “我的意思是,可能有阵法!” “阵法?” 我趁着间隙往头顶上方一看,除了那一轮血色的月亮外,竟还有一轮银白的月亮,不过此时似乎也被这血月所影响,有些染红。 血月当空,像是正圆的轮盘不断地有头颅自其后蜂拥而出。 是了,这血月或许便是阵法所在的关键,只是这血月当空而挂,根本非人力可及! 可不摧毁它,还有更多的头颅不断地涌出,照这样下去,我和瑜儿迟早得被累死。 另外,身处这血阵之中,还有影响人心智的作用,早前余小二便是被这血月影响,此时我也感觉浑身有些燥热,虽说意识还算清醒,但已经明显觉得有些狂躁,随时有可能陷入到奇怪的境地中。 我看了一眼身旁的瑜儿,她或许更为吃力,毕竟这具身躯的移动需要瑜儿的灵魂牵引,能动弹已经不容易,此时还要对敌,时间一长,迟早得被拖死。 “余小二!” 我吼了一声,“是阵法,想办法把头顶上方的血月给弄下来!” “血月?”余小二有些茫然地问了一声,而后鬼慌鬼忙的从堂屋中跑出来,抬头一看,立马瞪圆了眼睛。 从他惊讶的神情中,我猜出他大概是认出了这阵法,只是没时间细问,道:“有办法吗?” 缓过神来的余小二,紧紧一咬牙,道:“有!” 他宽衣解带似的从身上蜕下一圈又一圈的绳索来,不细也不粗,大概平时就缠绕在周身的。 “鸡哥,掩护我!” 我挥舞着菜刀,一刀劈掉一个头颅后,来到余小二身后,跟他背抵背的站着。 这时,余小二见时机成熟,将手中的绳索猛然往天上一扔! 只见原本一圈一圈盘起来的绳索,笔直的往上,大有直插云霄的架势,随后余小二拽着绳索,像猴子似的抓着绳索往上攀爬而去! 我心里惊骇得说不出话来,一直以为余小二就是个打酱油的,没曾想他居然还会这一手! 几乎是片刻的时候,余小二便抓住了那一轮好似滴血的血月,从绳索一端跃下。 而后猛地往地上一扔! 听得一声脆响,这轮血月当场碎成几块! 阵法破除,整个天空的血色瞬间消失,回复到原本的夜空模样,呼啸着的头颅似乎在失去阵法这个依仗后,也纷纷开始溃逃而走。 “这是......” 余小二将血月的碎片捡起来,我也跟着捡了一块,入手有些粘,冷冰冰的,沾着雪花,一时间竟是瞧不出是什么物件。 他拿到鼻前闻了闻,脸上唰的一下就白了,支支吾吾地说: “鸡哥,这真是用人血做的......” “啪。” 我手里的血月碎片应声落地,手指上沾的那一点也被我用雪擦干。 “这是阵中的驱动,阵眼应该是用头颅所做,想必是利用了这四周的坟地做的手脚,借来的怨气和阴气,看这样子,应该是乱葬岗级别......” 我说村后山的确有处乱葬岗,估计阵眼就在那里? 余小二却摇头道:“不,阵眼应该就在这院里。” 说完,余小二就开始找东西准备铲雪,誓要将这阵眼给找出来,否者要是有人再搞来一个血月,还能再次催动这大阵。 我看了一眼瑜儿,确认她只是有点累以后,将她抱进堂屋里休息,而后帮着余小二一起,开始找阵眼。 爷爷布下的风水大阵,阵眼在堂屋中,这人布下的大阵,阵眼在院中,凭这一点就让我觉得心里拔凉! 是谁偷偷进了院子,放了阵眼,我竟然不知道? 我急急忙忙的拿出手机,准备看看院子里的监控,试图找出放置阵眼的家伙。 可一连翻了这几天的监控,院子里压根就没人进来过! 除了村长杨志高被影子胁迫着,带村民进了院...... 难道是那虚影趁着村民攻破院子时,布置下的阵眼? 余小二摇头道:“不可能!阵眼这东西要么是正气之物,要么是邪祟之物,主持这个大阵,一定得要人头才行,监控是一定能拍到的!” “可是,监控里没有啊!” “鸡哥!” 余小二急了眼,“你怎么还想不明白?不一定是最近放的,也许是去年,前年,甚至几十年前,只要是放了人头,再起阵就行,不一定非得是最近!” 我一想也是这么回事,以预埋位置的人头作为阵眼,的确是随时都可以布置大阵的。 就是不知道是谁这么恶毒,居然将人头埋到了我家院子里,而我和爷爷,竟然都没有察觉到? 我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凉,索性取了锄头,和余小二一起,开始疯狂的掘地。 院里的土和雪,被我俩用了一个多小时,全都翻了个遍,终于是在院子中发现了那颗作为阵眼的人头! 只一眼,我就明白这人头是有人刻意埋下的! 人头四周的土壤熏黑,头顶上方还有头发搅成一团,奇怪的是头发中竟然还有一根银钗! 这是个女人的脑袋? 我正狐疑,余小二已经大致推断出,这女人的脑袋少说埋了得有好些年了,从土壤的情况就能看出。 再依据头钗一类的,能推断出,这女人是被割掉脑袋,埋在这里的,头发黑白相间,应该是位上了年纪的人。尛說Φ紋網 我听完心里跟着咯噔一下,莫名觉得这不会是我的亲人吧? 毕竟我那位素未谋面的奶奶可是一直都让我好奇她的去处...... 然而下一刻,我反应过来,若真是我奶奶的头颅,即便是能做阵眼,恐怕也不能用来害我。 毕竟她是爱我的,即使死了,也会保佑我。 “该不会......”我想到另外一个可能,是在记忆中已经模糊掉的一张脸。 但我不敢继续想,只是配合着余小二,将人头挖出来,暂时挪到了院墙外,又用符篆贴上,以免有邪祟再取走用来害人。 兴许是我真觉得心中猜想可能成真,回堂屋后,我又点了一炷香,插到院墙外的头颅前,希望逝者安息。 余小二大概瞧出我不太对劲,就问:“鸡哥,这人你认识?” 我没理会他,只是收拾着一片狼藉的屋子。 现如今,对方已经连续发难,我却连对方的身份都还没有猜出来,再继续这样下去,恐怕迟早有撑不住的一天! 我忽然动了搬家的念头,只是回头看了一眼爷爷的棺材,立马又动摇了。 爷爷的棺材在这里,我哪儿也去不了...... 29章 真真假假 翌日清晨。 刚一起床,我就直奔院墙外查看,那颗女人的头颅如我所料的失踪了! 昨晚我故意将它摆在院墙外,为的就是利用院子里的摄像头看看,到底是谁会来取走这颗头颅,顺带也就能获得一些线索,甚至有可能会录下对方的模样。 将院子里的监控录像调出来,查看以后,我陷入了沉默。 事情全然没有按照我所预想的方向发展,录像中能看清院墙外的女人头颅的确是被取走了,只不过取走它的却不是人。 只见女人的头颅像是生了翅膀一般,在凌晨三点一刻,忽然腾空,随后慢慢悠悠的离开了监控的范围。 整个过程中,没有出现任何人或是影子! 余小二大胆的推测说:“这都不用猜,一定是有人养了小鬼,偷偷取走了这颗头颅,算是废物再利用。” 我瞥了余小二一眼,没心思跟他胡搅蛮缠,虽然小鬼这说法听着挺渗人,但其实可能性确实很高,只不过我家这宅院属于风水学的金蟾穴,根本不是小鬼可以随意靠近的! 排除这个可能后,我只能将怀疑的对象转到围攻院子的神秘人影身上。 可我一时间也猜不出他这么做的目的是啥,以及下一步他又会如何来对付我,或许真如人影当初借村长杨志高的躯壳所说,他不是想为难我,而是想带走爷爷? 我这一想就是一上午的时间,也没觉得饿,等日上三竿了,肚子一直咕咕叫,这才动身准备去找点吃食。 在家里窝了这么些天,就算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 叫上余小二,我俩壮着胆子上了村道,本来是打算去地里找点青菜啥的,回家炒一炒,对付一顿就行,可放眼望去,整个村子简直是让我有些胆怯! 原本平静祥和的村子,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入眼满是残垣断壁! 村道两侧的房屋坍塌,院墙残破,野草生得比人还高,蛛网密布在房屋和树丛之间。 田地中亦是杂草胜过一切,走入其中便要被当场湮没。 一些散落的白骨随意的落在各处,没有任何规律可言,所幸村口处的道观还在,虽然也塌了,可看着挺新,没有村里这种鬼屋感。 “鸡哥。”余小二竟有些得意,道:“我就说这村子有问题吧!” “这是瑜儿说的吧......”我提醒道。 他并不觉得尴尬,脸皮忽然厚起来,争辩道:“是我说的,她一个小姑娘,懂啥?” “那你说说,怎么村里忽然就成了这个样子?” 这不仅仅是在问余小二,也是在问我自己。 我可以将这一切都推到我的病情上,将以往都说成是幻象,可很明显的是,余小二进村时,经历了和我一样的境况。 或许,这个村子就是幻象? 我极力的想在这片残垣断壁中找到一两处有人的所在,比如村长杨志高家,王家三兄弟的居所,以及村卫生所,等。 然而一眼望去,视线几乎完全被阻隔,大雪覆盖下,杂草横生,早已没过人的脑袋。 即使站上某个高点的台阶,也只能看出去一两百米距离。 只有在村道尽头的道观可以被一眼瞧见。 那棵老槐树还是我记忆中的模样,毛驴也依旧被拴在树下,只是不见臭道士的踪影。 我和余小二完全放弃了去地里找青菜的想法,整个村里,哪儿还有菜? 即便是有,那也是不能入口的野菜。 于是两人往道观走,到正门前,根本不用敲门,从一侧便能直接走入其中。 破碎的瓦砾踩上去有种奇妙的碎裂感,道观的正厅中,上梁已经坍塌下来,砸在真武像的肩头,这泥塑的身躯竟然抗住了正厅的大梁,只是前面的香案就有些糟糕了,被一堆碎砖砸得完全塌到了地上。 “道长?”我轻轻喊了一声,心里也并不指望这臭道士一定在。 没曾想,话音刚落,臭道士的声音却在我身后响起,带着一丝的愠怒,叱问道:“谁叫你出门的?” 我当然知道守在家里,守着爷爷的棺材,是件很要紧的事! 可一顿不吃饿得慌,再英雄好汉也顶不住啊! “我这道观里,有吃的?”臭道士反问道。 他意思其实是,这道观里没吃的,你们找到这里来干嘛? 我索性把昨晚血月的事说了,再问了问关于那颗头颅的由来,不曾想臭道士不假思索的便回答了我的问题,道: “那是王婆的头颅!” 闻言,我浑身莫名的一颤! 昨晚我已经猜到有这个可能性,真当得到印证时,仍旧是心惊不已。 当初王婆的死,虽说有点奇怪,但怎么着也不至于会被人割下头颅吧?她那三个儿子,横行乡里,谁敢做这种蠢事,来招惹王家人? 转念,我又觉得这似乎有些矛盾! 村里从什么时候开始没的活人?仦說Ф忟網 是十几年前,还是几天前? 王婆的脑袋被人割下,是否跟前几天王婆的坟地被人扒开有关? 王家人为何对此不闻不问? 我越想越觉得奇怪,正要再问时,臭道士答疑解惑道:“这村子,十几年前就没活人了,你所见所闻,大多都是幻象!” “那,我娘和王婆的坟被人扒开,这事也是假的?” “这是真的。” 我眉头微皱,为了这事,我差点跟王家三兄弟起冲突,甚至去了村卫生所,连二叔都说是他对王家的三个小孩下的手! 这会儿,臭道士却告诉我,这些都是假的? “是真是假,需要你自己去判断,我能帮你的很有限。” 臭道士甩了甩手里的拂尘,嘴里念了句:“无量天尊。” 紧接着,他塞过来一个布包,里面都是些干粮,入手跟石头差不多,我甚至怀疑这玩意儿可能会崩坏我的牙。 然而,他却不在意这些,扔下布包后,转身一跃出了道观,窜到老槐树上,横窝在一根枝丫上,开始闭目养神了。 我暗道了一声怪人,看了余小二一眼,两个人都挺无语的,但眼下有了食物,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回家,继续守着爷爷的棺材...... 30章 一幅油画 和余小二回家这一路,我俩都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村子在短短的时间内,几乎成了鬼村,见不到任何活人影子,连房屋村舍也都尽数被毁,杂草横生遍布,若不是延伸出来的这条村道与往日并无二致,恐怕我真会觉得有种深处梦境的感觉。 奇怪的是,余小二刚进村时,与我以往所见几乎相同,照理说村子怎么也不至于变成如今这样,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甚至于余小二随意挑了间村舍,贸然闯入其中,以验证所见为真。 这村舍的柴扉后,零散落着几根人骨,其上遍布青苔和绿植,被莽撞的余小二一脚踩下,嘎嘣一声崩裂开来。 “鸡哥,邪门啊!” 我站在柴扉前,朝村舍中打望,此间与村里其他房屋的差别挺大,从柴扉到门檐,再到整个村舍主体,全都是木质结构,而其他房屋则大多是泥墙混砖,也正是因为这个,眼前村舍坍塌的程度胜过任何一处。 “进去瞧瞧?” 我壮着胆子迈步进入院落,左右各一处花坛,其上虽杂草密布,却仍能见到几朵顶着白雪的娇艳花朵,看得出这里以往的主人很有闲情,院子打理得格外认真,这在村里来说是极为罕见的。 至少在我的记忆中,村里没有人会有这样的兴致,毕竟平日间的农活便将村民们的精力耗尽。 余小二迈步上了木质台阶,踩着发出“咯吱”的声响,等到檐角下,他忽然回过头来,皱着眉头,低声道: “你听?” 我跟着屏息,停下脚步,认真听着四周的动静,除了些虫鸣声,似乎再没有别的响动。 或许正是这虫鸣声,有些不同寻常? 如今整个村子被大雪遮盖,气温早已经零下,哪儿会有虫子的叫声传来? 我正要吱声,余小二却再次压低了声音,提醒道:“有哭声。” “嗯?” 我皱着眉头,刻意去听村舍中的动静,原本还觉得只是些虫鸣,可认真一听,竟真是隐隐有孩童的啜泣之声传出。 但,这样的村舍中,怎么可能有孩子的哭声? “不对。” 我低声说道:“恐怕又遇到脏东西了!” “那,咱们溜?” 余小二往回退了两步,重新猜到木质的台阶上,“咯吱”一声响后,村舍中孩童的哭声霎时间被无限放大,隐隐有种冲破我耳膜的架势!ωww.xSZWω㈧.NēΤ 我一时慌了神,也要跟着退,却不料余小二忽然不退反进,上前一脚将村舍的破烂木门踹开! 只听得“咚”一声巨响,木门轰然倒下,尘土应声而起。 与此同时,孩童的哭声也越发清晰明朗。 听清这声音后,我心里疑惑更甚,原本以为是个孩童,此时细细听来,却是婴儿哭声! 我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既畏惧于这古怪的哭声,同时也恼恨于余小二的莽撞! 这地方原本就邪门,他怎么敢的? 谁知这时,余小二竟已大踏步朝村舍中走去,一步一声,“咚咚咚”,似是踩在我的心尖。 我想叫住他,却只能勉强看见他的背影,默默地攥紧手里的干粮,随即紧跟上前。 这种时候,我俩万万不能被分隔开,否者处境更加危险。 入得村舍后,借着窗户外透进的光线,我一眼便看见不远处的卧榻上有穿被褥,婴儿的哭声正是从被褥中传出。 “你等等!” 我急忙叫住朝卧榻走去的余小二,提醒道:“有心有诈!” 鬼物向来爱用这类动静吸引人,一旦靠近,怕是要生出祸端,此时退出去,或许还有点机会。 余小二背过身来,冲我笑笑,说:“鸡哥,都到这儿了,怎么也得瞧瞧是何方神圣吧?” 我眉头微皱,没有接茬。 他缓缓上前,看架势倒是挺谨慎,只是身子实在有些单薄,怎么瞧着都有点虚,走近卧榻后,余小二伸手将被褥撩开,随后整个人愣在原地。 “里面有什么?”我问。 他却不答。 等我走近后,往被褥里一看,顿时心里跟着咯噔一下。 在走近卧榻前,我脑子里已经预想了各种关于婴儿和被褥的景象,然而正当看到的那一刻,我却还是忍不住胃里一阵翻腾! 眼前的被褥中包裹的,并不是婴儿,更不是孩童,而是一团腐肉! 鼻腔中一时间充斥着腐烂的气息! 这团腐肉竟还在不停嚅动,像是有生命一般,可怎么也看不出它的四肢和五官! “鸡,鸡哥。” 余小二的嗓子里像是卡了什么东西,低声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我捂着鼻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莫名踩到另一团粘液,粘住脚底,一时间内心惊惧交加,差点叫出声来。 抬眼的一瞬间,我看见木质墙体上挂着一幅油画。 这并不是一幅常见的画,村里人向来都爱张贴明星或是美女的相片,大多是廉价的打印物,不值两个钱,可面前这一幅却是油画,甚至因为屋子内的潮湿,已经有些糊掉。 其上画的列车轨道,两侧是绿油油的草地,随着铁轨延伸出去,尽头是一个隧道口,然而奇怪的是,隧道口的位置漆黑一片,不像是黑暗,而像是一堵墙。 这种奇怪的想法很快吸引了我的全部注意力,也或许是我刻意想把注意力转移到别处,以忽略地上的粘液,以及床榻上的赫人腐肉。 我定睛仔细一瞧,认定这是隧道口,毕竟铁轨在隧道口的黑暗中消失不见,再往外便是画框。 这样一副画,表达了些什么? 正想得入神时,余小二冷不丁在我耳边上低声问道:“鸡哥,咱们现在怎么办?” “退......”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随即转身望了一眼村舍门口的方向。 所幸没有任何异常发生。 余小二点点头,跟着紧靠着,一同慢慢地往后退。 我俩或许是都紧张到了极点,后悔贸然进入这里,但正当我俩要顺利退出去时,意外还是发生了...... 31章 变故横生 村舍房梁上隐隐有人影晃动。 我和余小二齐齐的抬头往上看,黑咕隆咚的一片,就在我俩以为退出村舍就会安然无事时,村舍房梁上的动静忽然变大! 随着“哐当”一声巨响,三条绳索自房梁上垂下,而绳索的末端竟挂着三具尸首,由于重力的缘故,此时尸首重重下垂后,往上轻轻跃起,缠绕在脖颈处的绳索几乎要将三人的脑袋生生扯落下来。 一团又一团的黑雾逐渐从尸首的头部散开...... 我心里砰砰直跳,仍旧定睛看去,只见三具尸首皆已成骸骨,似乎有破烂的衣衫,或是干涸的皮肤依附在骨骼上,看着乌黑发青,脚尖不停的滴着某种带有恶臭的黏液,徐徐往上,直到面部,皆是如同腐尸一般无二。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和余小二都有点受惊,站在原地不敢再往后退,盯着眼前的三具尸首看,竟渐渐让我觉得这腐尸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尤其是居中的这一具尸首,无论是从体型,身长,还是从衣着等方面,都跟我二叔有相似之处。尛說Φ紋網 余小二冷不丁地说了句:“边上这具尸体,好像是山爷......” 我心里跟着咯噔一下,往右边那具干瘦的尸首看去,果然,又是惊人的熟悉感,我心里默念着恶灵退散,不愿意去相信爷爷的尸首会被挂在这里,可当我看见爷爷手腕处的镯子时,心里一下就凉了。 这白玉镯子是从我记事开始就一直戴在爷爷的手腕处的,此时它像是在嘲笑我的天真一般,随着干瘦的手臂动了动。 “不对,这不是山爷!” 余小二说话跟过山车似的,急道:“这一定是幻阵!” 有人敢说,自然就有人敢信,而且我也乐意去信,连忙附和道:“一定是!” 我底气不足,快速的收回眼神,拽着余小二便往村舍外退。 所幸我们俩退出村舍,一直到上村道,整个过程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只是出了村舍后,四周似乎又有了些许的变化。 原本冰天雪地的村子,此时跟盛夏时分相差无几,我不仅不觉得冷,甚至觉得热,有种想脱掉上衣的冲动。 四周的积雪不知何时早已经融化消弭无形,好在这些被摧毁的村舍房屋没有丝毫改变。 “鸡哥,咱们怕是入了套了。” 余小二近乎自言自语的说着,“这四周跟刚才是一个地方,但不完全是,我感觉这里更像是......” 他的话戛然而止,眼神发直的看向前方的村道,有些难以置信的瞪圆了眼睛。 我原本还没觉得有啥,直到眼神也朝前看去。 一个人影缓缓的朝我和余小二走来,它的速度很慢,像是七老八十的人走路似的,颤颤巍巍,仿佛随时都有倒在路旁的可能。 我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再看时,人影已经到了近前,是个佝偻身躯的妇人,双手自然的垂着,缩在袖子里,像是没有一样,一张老脸像是翻转的石榴皮,很是渗人,眼眶内没有眼白,更没有瞳孔,甚至没有一丝生气。 她停下脚步,拖着像是砂纸般的粗狂声音,问了句:“天皇皇......地皇皇......谁家有个夜哭郎?” 我下意识的就想起村舍中的腐肉来,手不自觉的抬起,就想将她往村舍里引,可余小二以极快的速度将我的手打落下来,驳斥道:“没有!” 闻言,老妇人又说了句:“以血为咒,以魂为引,咒成引废......” “咒你生生世世不入轮回!” 余小二几乎是将跟人骂架的气势全都端了出来,有种恨不得上前揍这老妇人一顿的感觉,可终究是雷声大,雨点小,话说完以后,立马缩到我跟前来,冲我微微点头,意思是:情况不对,随时跑路。 我微微颔首,再看老妇人时,她已经晃晃悠悠地走进了村舍中,我不确定她是不是去找那块腐肉,也不兴趣知道她话里的意思,拉着余小二就往家里狂奔。 这一路,余小二跟我解释说,这些都是他师父教我,有点像是江湖上对黑话的意味,别人怎么说,你就得怎么对,要是答错了,或是有半点偏差,怕是就要惹上麻烦。 我压根儿不敢再去深想,和余小二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自家堂屋中。 进院子的时候,我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可进堂屋后,我就觉察到不对劲了。 堂屋中,瑜儿仍旧守着爷爷的棺材,但屋顶上的灯却忽然亮了,要知道我可根本没时间去大集上买白炽灯更换! 另外,院子里之前被破坏的院墙,此时完好,连被我和余小二挖开的阵眼位置,土也被回填! 见我回来,瑜儿显然激动坏了,扑进我怀里,说:“哥,我害怕......” 我搂着瑜儿,问她从我们离开到回来,家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瑜儿只说屋子里的灯忽然亮了,其他倒是没啥。 好像还有人叫瑜儿的名字,但听不真切,瑜儿没敢应声。 也不知道咋的,听瑜儿说出这样的话,我觉得荒诞到了极点。 村里这些怪事频频,要说作为像我一样的常人,感觉到疑惑和可怖是正常的,怎么连瑜儿都有点害怕起来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她现在可是借尸还魂的女鬼,有什么东西是能让她觉得害怕的? 我冷不丁醒悟过来,是啊,人里面要分凶的,恶的,善的,鬼里面大概也得分这些,瑜儿看着弱弱的,恐怕是村里有更强大的鬼物......? 这些荒诞的想法一闪而过,我望着天花板陷入了沉思,这白炽灯好了,有问题,院子里,有问题,整个村子都有问题。 能解答清楚这些疑问的,眼下只有余小二,我不相信他什么都不知道,否则刚才遇见那老妇人时,正巧余小二就知道该如何应对? 想到这里,我将视线转向余小二,脸色阴沉地问他道:“该跟我说说,这都是怎么回事了吧?” 忽然被问话,余小二也是一惊,连眼神都变得闪躲起来...... 32章 时间错乱 从结识余小二到现在,这不是我第一次对他产生疑问。 最初我只是怀疑他的目的,来历身份,直到爷爷苏醒后,坐实余小二的确与爷爷有旧,那些陈年往事,我自然不清楚,但他三番两次的在言语中提及到我的过往,以及病情,这愈发让我觉得余小二绝不是一个跑腿的小角色。 单从外貌上来说,我并不喜这号人,没啥阳刚之气,可要追究所有事情的真相,恐怕余小二是我能找到的最为关键的切入点。 爷爷对于我的疑问,向来是置若罔闻的,二叔也是同样如此,每每问到关键处,他总是含糊其辞,说什么还没有到时候,等到了,自然会跟我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不想等,尤其是在余小二轻松的打发了拦路的老妇人之后,我几乎确定,余小二知道这些事情的真相! 此时,我冷冷的盯着余小二,追问道:“是打算继续瞒我?” “不。” 余小二苦着脸,接话道:“不是!鸡哥,我来这里就是帮你的,也是帮山爷的,现在事情还没有眉目,我不敢多说,怕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你也知道山爷的脾气,向来不喜欢别人插手他的事,所以我刚到的时候就问山爷,我是去是留,是山爷留下了我,同时,我也就清楚这件事的严重程度。” “废话!” 我吼了一声,质问道:“不管这事到底有多严重,我总有知道的权利吧?如果眼下的事情,你不能说,那我以往的事,总该告诉我吧?爷爷不说,你也不说,真把我当成累赘,当成傻子?” 余小二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他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嘀咕道:“这张破嘴。” 我知道他这是嫌弃自己说了太多,导致我的疑惑更甚,要是他从一开始就保持沉默,或许现在我也不会逼着他,要一个真相。 “嗯?”我眉眼一横,心里有了计较,要是余小二不肯说,那我真要下逐客令了。 “我说!” 余小二深吸了一口气,朝村里望了一眼,缓缓道:“鸡哥,你想知道什么?关于这个村子,还是关于你的过往?” “我都想知道!” “好!那就从鸡哥,你的过往开始说起,你是山爷唯一的孙子,是泥菩萨这一脉的传人,想必你应该清楚,你并不是泥菩萨这一脉唯一的传人,也知道泥菩萨这一脉的诅咒!你原本是生长在龙虎山脚下的阴尸殍地中,准确说是山爷将你藏在那儿的,为的就是躲避泥菩萨一脉的诅咒,可事与愿违,阴尸殍地被龙虎山荡清,山爷不得已才带你到了这个村子。” “这原本是件好事,这个村子同样有养尸地,但当我得知这个村子是山爷一家的祖地后,我就知道这里不简单,十几年前,我曾听人说过这里,日夜颠倒,阴阳交汇,一旦进来就很难再出去,其中秘闻我也只是听说,并不清楚,现如今进了村,我才知道厉害,哪儿有六月飞雪的?” 我眉头紧皱,当即打断余小二的话,问道:“六月!?” “是啊,鸡哥,怎么了?” 看余小二一脸茫然的模样,我就知道坏了,他没有在开玩笑! 可,我分明记得已经是寒冬腊月,临近春节,所以村里飘雪,我也觉得再正常不过! 怎么会是六月? “你确定,现在是六月,而不是腊月?” 余小二不由分说的将手机拿出来,指着屏幕上的时间,说:“你瞧,这不是六月五号?” 我倒吸一口凉气,一时间惊得说不出话来,迟疑片刻后,拿出手机一瞧,十二月初七! 时间完全对不上! 余小二也有点发懵,将我的手机拿过去,仔细看了半晌,甚至联网试了好几次,可时间依旧没有变。 “奇了怪了!这年份一样,可月份却不一样,是有人故意调的,还是......” 我早想过这个问题,可根本没有人能调我手机的时间,毕竟我随身一直带着,而且日子也是一天一天数着过来的,不可能说凭空少了半年的时间,而我却没有察觉。 唯一的解释就是,村里的时间与外界不同,亦或者是我自己调了时间,我自己却不知道。 “六月飞雪......” 我喃喃自语道:“这么说,外面是夏天,但村里是冬天,可现在村里忽然又成了夏天......时间颠倒了?” “也许不止。” 余小二沉声道:“我怀里村里这一切都是虚幻的,不真实的,进村时,村子还好好的,现在全都被毁了,还不是刚刚被毁的那种,是积年累月所导致,而且怪事频生,方才拦路的老妇人,我觉得有点像是......” “像啥?” “孟婆。” 余小二一脸的歉意,显然对于他自己这个的想法都觉得可笑。 村里可不是地府,哪儿来的什么孟婆! 再者,真要是孟婆,也该守着锅,熬孟婆汤才是,怎么会随处瞎转悠!? 牛头马面怎么也没有见着? 我白了余小二一眼,感觉他也跟我一样神经兮兮的,“别瞎扯,还有什么事,都说了,什么泥菩萨一脉的诅咒,还有什么祖地,我咋没听过?” “鸡哥,你连这个都忘了?” 余小二有些吃惊的望着我,追问道:“你真的不知道?” 我直白的摇头后,余小二又是一脸疑惑,半晌后才回过神,缓缓道: “风水师,也算是一个濒临绝迹的神秘行当了,尤其是泥菩萨一脉。做这一行,最好是天残地缺,要么身上带点残疾,要么也得是鳏寡孤独,要么也得是天生克双亲,或是五弊三缺占几样,否则命不够硬,根本入不了行。但干这一行,从古至今就没有一个可以安稳退休的,哪怕是金盆洗手也不行!” “暴毙,失踪,患病,晚年不祥,没人能逃过,总之,结局都很阴间,山爷为了能让你入行,煞费苦心,为了能让你逃脱这诅咒,更是用心良苦,虽然结局我不知道会是怎样,但我相信山爷,一定会成功,鸡哥,这事你得相信山爷,这世上,只有他是为你好。” 我僵硬的点了点头,满心疑惑的问道:“既然这一行如此不堪,爷爷干嘛非得让我入行?” “其中缘由,你只能自己问山爷了,我是外行人,并不清楚其中的道道。” “那,祖地又是何意?” 余小二叹了口气,仿佛是陷入到回忆中,喃喃道:“小榆村,正是你爹娘当年殒命之地,同时也是你祖上世代居住地,这地方的邪门,想必不用我多说,你爹娘死在这里,我想山爷恐怕也是存着回来调查真相的心思,不然他不会贸然回来,我也不至于担心山爷,轻易的踏足这里,我这条命是山爷给的,就算还给他,也是值当!” 听完余小二的话,我心里挺难受的,倒不是害怕什么诅咒,而是觉得这家伙说话如丧考妣,那情绪酝酿得像是他死了爹娘似的,而且话里话外的,不是表忠心,就是在敷衍我,像是什么都说了,都交代清楚了,可仔细一想,很多问题根本都没有正面回答,或是很含糊的说了。 总结就是,说了近乎等于没说! 不过,最重要的一点,我算是确认了,关于我丢失的记忆,恐怕就是在龙虎山脚下的阴尸殍地中的那段时间。 眼下的小榆村,事关我爹娘生死的秘密,也事关泥菩萨一脉的诅咒。 但,关于信使,关于面具人,关于臭老道,余小二却是只字未提! 我看了他几眼,也不好将他逼得太急,索性一副思考的模样,任凭余小二躲到一旁休息。 等晚些时候,吃过干粮,垫了肚子,等晚霞映天时,村里渐渐的有了另一番景象。 入夜后,气温骤降,原本还有点夏天的炎热,转瞬又是冰天雪地的滋味,指甲盖大小的雪花,开始窸窸窣窣的往下落,我们仨缩在屋里,没有打算出门的想法。 等到了夜里九点过,闲聊中,我提到布阵和放阵眼人头的家伙,让余小二猜猜对方的身份,他却死活不肯。 我没办法再逼他,只好自己用六爻开始掐算。 这不算倒还好,一算之下,我差点当场脑溢血! 艮卦生门紧闭,显示我此时出门必死,同时这幕后之人,竟然是我自己! 要不是我还觉得自己脑子清醒,我都要认为自己是幕后黑手了。 余小二在一旁提醒我说:“鸡哥,你能掐指六爻算,对方要是道行高,可以篡改你的卦象,倒不是说,你算的不准,而是被人改了,说到底,还是看谁的底子深厚,谁的道行更高,所以,这卦象,不用全信。” 我默默点头,寻思着既然不宜出门,那就索性睡一觉,兴许明天事情会有转机。 可我刚打算回房,门外的风雪声忽然变大,吹得门摇摇晃晃的嘎吱作响! 紧接着,一阵阵急促的敲门声,毫无征兆的响了起来...... 33章 四重 敲门声响起后,堂屋里的人都面面相觑。 这么晚了,谁会来敲门? 我下意识的往门边走,同时示意余小二过来和我站到一起,以防止意外发生。 “谁啊?”我问。 话音落下,敲门声顿时停止,门外传来一个略微有些模糊的女人声音,但她只是像清嗓子似的,像是吱声了,却什么都没说,我猜这大概是表明门外的确是有人,而不是有鬼,所以故意这样做的? “鸡哥,开门吗?”余小二忽然问我。 我摇了摇头,如今情况不明,贸然开门,怕是有危险,接着问道:“你到底是谁?” “是我!” 这回,一个浑厚的中年人声传来。 我很快辨认出,这是三更师兄的声音,于是抬手将门打开,可门外却站着两个人,一个自然是三更师兄,另一个则是女人,看穿着,年龄应该不大,但奇怪的是,女人手里撑着一把油纸伞,将肩头以上全部遮住,看不清面容。 三更师兄冲我笑笑,问了句:“小吴,这两天咋样啊?” 这听着有点像是寒暄,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像盼着我出事似的! “还好。” 我心里嘀咕,三更师兄自己说让我没事别去找他,可他呢,主动找我来了,这叫什么事? 就在我正想着的时候,他伸手将一旁的女人往前拉了拉,介绍道:“这是我师妹,四重。” 我点头示意,四重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连回礼都直接省了。 好歹点个头,算是打过招呼吧? “小吴啊,别介意,我师妹她......” 三更师兄说着,伸手点了点自己的脑门,意思是说,他师妹脑子不太好使。 我微微挑眉,干笑两声,问道:“师兄大半夜过来,是出了什么事?” “我想把我师妹寄存......啊呸,是想让她在你这里待一阵,我有事得上一趟乱葬岗。” “上乱葬岗干嘛?”我问。 三更师兄叹了口气,自言道:“我师妹这是失魂症,我预感到乱葬岗处的鬼门将开,想去砰砰运气,要是能找回我师妹丢失的魂魄,那是最好,要是找不回来也没事,总得落个心安不是......” “鬼门?” 我猛然回想起瑜儿曾说过,乱葬岗处是阴阳界,那里自然变是鬼门所在,连接尘世与阴阳。 三更师兄想去找寻师妹丢失的魂魄,这合情合理,只是我看着四重,心里直打鼓。 谁半夜三更的还打伞出门的? 这又不是下雨天! 要说下雪,可也早停了啊! 也不知道伞底下的四重,到底长什么模样? 这时,余小二似乎是看出我为难,替我回答道:“三更师兄,是吧?鸡哥没空管你的闲事,他不好拒绝,我就直说了,我们现在是自身难保,顾不上你......” 我拉了余小二一把,看向三更师兄,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最迟明天傍晚!” “要是回不来呢?”我问。 这倒不是我危言耸听,鬼门我也是曾见识过的,虽然未曾踏足,但其中的凶险却是很不一般! 要是三更师兄死在鬼门中,到时候这脑子有点问题,患有失魂症的四重,我又该怎么处置? 这妥妥一个拖油瓶啊! “要是我回不来,那就请你将四重送出村去,至于酬金,我会另付!” 余小二插话道:“你人都没了,怎么付?”尛說Φ紋網 似乎是早就预想到了这个问题,三更师兄从怀里摸出一张符篆来,另外还有一张银行卡,道: “凭借这张符篆,你们可以安全离开小榆村,这卡里还有些钱,算是酬金了。” 我原本想当一回杠精,说这符篆是否有用尚未可知,这卡里是否有钱,也没有办法印证。 可话到嘴边,我又憋了回去,原因很简单,三更师兄没有骗我的必要,毕竟事关四重的安危。 到此时,我才反应过来,师兄道号三更,他师妹道号是四重,这师父取名时,可真够玩笑的,当然,也可能是自己取道号时,考虑了别的因素? 我将符篆和银行卡都接了过来,又跟三更师兄寒暄了几句,他转身便消失在了夜幕中。 等看不到三更师兄的背影时,我请四重进堂屋,她却仍是站着纹丝不动,原本我以为是我声音低了,她没听见,于是又请了一遍,这回她倒是动了,走进堂屋来,可手里撑着的伞却是仍旧不肯放下。 我略微挑眉,将四重安顿下来,本来想找她闲聊,套套近乎啥的,毕竟还要相处一些时间的,可她总是用伞将自己遮住,这让我很是不自在。 尤其是伞在堂屋里撑着,再加上一旁摆放着爷爷的棺材,这景象越看越是诡异。 我将头埋低,看了看四重的长相,在我的推测中,应该是个中年的道姑模样才是,可她并没有穿道袍,身上也没有任何风水门人的气息,反倒是一张精致绝美的脸,让我觉得有点窒息。 这大概是我有生以来见过最漂亮的一个女人,肤若凝脂,脸若冰霜,杏眼黛眉,长发如瀑,指若青葱! 只一眼便让我觉得四重尤胜仙人。 我急忙收回眼神,好在她并不介意我偷看的行径,端坐在椅子上,并没有收伞的意思。 这时,余小二凑过来问我说:“咋样,鸡哥,是不是个老道......” “咳咳。” 我出声打断了余小二的话,“什么老道!没事回去睡觉!会不会说话!” 余小二顿时哑巴了,想埋低头去看,可四重像是刻意躲着他,一转身,只留给余小二一个轮廓分明的后背,香肩半露,却不见正脸。 他顿时泄了气,苦哈哈的又想问,被我一个眼神喝止。 再晚些时候,我将瑜儿和四重安排在一个屋里,我则是和余小二一起挤挤。 别说,我仔细打量余小二,竟然也不差,要不是男性特征还留存着,恐怕余小二也会成为祸水级别的妖孽。 只可惜错生了男儿身...... 他似乎还是不甘心,但也隐约猜到了什么,嘀咕道: “鸡哥,你不地道啊......” 34章 打闷棍 我正戏弄余小二,忽然听见堂屋里有些动静,心里琢磨着估计是爷爷醒了,他难得醒一回,我这一肚子的疑惑还都需要爷爷来解答,于是拖着余小二翻身起床,往堂屋里走。 可到堂屋时,爷爷的棺材纹丝不动,棺盖也虚掩着,很显然刚才的动静不是爷爷醒了,奇怪的是堂屋的门开了,呼呼的有些雪风直往堂屋里灌,我一眼看过去,院里竟有个人影,正慢慢地往外走。 是进了贼? 我急忙追上前去,刚要出声喝止对方,可一眼看过去立马发觉这人正是四重! 她依旧撑着油纸伞,此时背对着我,略显单薄,大概是听到了脚步声,她停下来,转过身来面对我和余小二,低声歉意道: “抱歉,动静大了点,吵到你们休息了吧?” 我咧咧嘴,顺势问道:“你干嘛非得撑着伞,不累吗,还是有别的什么说法?” “哦?” 她将手里的伞挥了挥,而后直接收了起来,回道:“只是习惯了打伞而已,我属于见光死的类型,惧怕阳光,所以只能躲在伞下......忘了现在是晚上,嘿嘿。” 这大概是我第一次直视她,比起上一次埋头的窥视,感觉似乎又有不同。 明眸皓齿这一类的词似乎并不能形容她的模样,仅是这一身紧致的衣衫衬托身段,便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我想网络上那些个靠美颜的女人也不过如此? 随即,我又觉得她们都不配。 “这么晚了,你去哪儿?”余小二趁着间隙的时间,出声问道。 闻言,她抬头看上村后山的位置,淡淡道:“去帮帮我师兄。” “就你?”余小二言语里的轻蔑,丝毫不加掩饰。 一个楚楚动人的弱女子,深夜独自上乱葬岗,进鬼门,这说出来的确没人肯信,更何况她的师兄曾直言她的脑子有些问题,更是患有失魂症,恐怕帮不上什么忙,还会拖后腿。 然而,对于余小二近乎嘲讽的言语,四重并没有多大反应,依旧淡淡的回道:“我不去的话,他可能会死。” “嗯?” 我心里跟着一紧,虽说我跟三更师兄相处的时间很短,对他并不是特别了解,但这种曾并肩作战的情谊,始终还是有的。 何况三更师兄也是出自泥菩萨一脉,我原本还想请教他关于泥菩萨这这一脉诅咒的事,要是他真死在了鬼门,那对我来说,真挺遗憾。仦說Ф忟網 至于四重,或许更甚。 “可是,他要进鬼门,这事不是你能帮得上的。”我有点心虚的劝道。 本意是想说些好话,可奈何嘴笨,说出来后就成了这样。 “我知道。” 四重不急不缓地说道:“我这个师兄啊,总觉得他自己很了不起,当初来村里就是为了我,后来得知师门的那些事,于是开始关注你,现在他大概是觉得自己大彻大悟了,想进鬼门里试试运气,可他从来没有想过,我其实并不在意这些......失魂症?呵呵,谁知道呢,或许......” 她吸吸鼻子,继续道:“你们回去休息吧,这事与你们无关。” “我......” 我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劝了,于是看了一眼余小二,希望他能说点啥,劝劝四重。 三更师兄走的时候,留下符篆和银行卡,恐怕就已经知道自己凶多吉少...... 然而,余小二直接无视了我的眼色,就这么站着,愣是不吭声。 四重冲我微微点头,而后转身,缓缓走出院门。 我刚要质问余小二,可他却抄起木棍,悄悄尾随在四重身后,等摸近了,冲着对方的后脑勺就准备拍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差点没把我心脏给吓停! 刚要出声,变故斗生! 原本背对我们的四重,忽然诡异的转过身,冷脸对着余小二挥舞的木棍。 这要是砸下去,她一张俏脸就得彻底毁掉! 我的呼吸几乎就要停止,只看见余小二的手,硬生生停下来,距离四重的脸,几乎不到一厘米! “嘿嘿。” 余小二的行径被四重察觉,干笑着将手里的木棍收到背后,笑道:“误会,都是误会。” 四重的脸色苍白,冷笑着却不出声,反问道:“既然不放心我,那就跟着吧。” “哦!” 余小二替我做了回答。 这么一闹,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匆匆忙忙的收拾了一下,跟着四重便出了门。 原本我心里还在犹豫,毕竟这事的确跟我关系不大,可被余小二这么一闹,只能硬着头破跟着四重去鬼门了。 等上了村道,我走在余小二身后,狠狠的踢了他屁股一脚! 这家伙,到底是干啥的,居然敢随便拿木棍敲人? 看刚才那架势,可不像是闹着玩的! 我有预感,这一棍子下去,真会出人命! 谁知余小二一脸委屈的凑过来,低声道:“鸡哥,冤枉啊!你以为我是故意的?啊,对,我就是故意的,但我是为了试探一下,这女的......有古怪!” 我对此是嗤之以鼻的! 就算人家有啥问题,有啥古怪,这还没证据呢,就下死手!? “鸡哥!” 余小二急了眼,“我敢打包票,这女的绝对比你什么三更师兄强!” “嗯?” “刚才我那朝面门的一棍,你看见了吧?” 我微微点头,余小二接着说道:“你以为是我在最后一刻停下来了?错!大错特错!是我那一棍根本就敲不下去!你知道那种所有力气都陷入泥潭的感觉?我根本动不了!而且,我是偷袭的,这都能被她反应过来,这还不能说明问题?” “说明什么问题?”我追问道。 “她有古怪啊!你想啊,鸡哥,一个高手蹲着,却让什么师兄去替自己卖命,这合情合理吗?她这明显隐藏实力,而且我感觉她还不止这点秘密,总之......咱们得小心点。” 我有些吃惊的看着余小二,完全没想到他那一棍子居然是根本敲不下去,而不是主动停下。 这越听越觉得有点玄乎了! 四重,是个隐藏的高手? 那她怎么放任三更师兄去鬼门,自己却留了下来? 此时此刻,难道是良心发现,所以这才准备去帮忙? 我暗戳戳的掐指一算,六爻卦相是天杀入命,灾亡星动,预示今晚此行怕是有些凶险! 等我再抬起头时,四重不知道何时已经回过身,正盯着我看,问了句:“算到什么了?” 我慌乱的收了把式,感觉有点关公面前耍大刀的意味,回道:“凶兆!” 余小二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问,什么胸,什么罩? 我当场黑脸,拉上他,跟紧四重,往后山的乱葬岗而去。 这一路走来,村里静得实在有些可怕,感觉有种走在荒无人烟孤村的感觉,别说灯火,就是犬吠虫鸣声都听不见。 脚下积雪已经融开一部分,踩着有些陷进泥地的感觉。 越往后山走,我浑身越是觉得不自在,总觉得四周像是有什么东西跟着,可死寂一般的山林中,什么都没有。 反倒是余小二时不时的怪哼哼两声,像是作怪似的,好几次引来四重的白眼。 而后,这老小子就只会干笑,跟个无赖似的。 等走近乱葬岗时,忽的有了些光亮,我定睛一瞧,也不知道是谁大发善心,居然给每一个坟头都点了香蜡和纸钱。 火光不大,可一团一团的链接起来,看起来非但不觉得有任何震撼,反倒是让人觉得有种诡异感。 我认真的看过去,发现瑜儿的坟头上也有一团火,最关键是一旁好像还坐着个人! “真是邪门啊......” 余小二咧嘴道:“这大晚上的,搞聚餐呢?开派对呢?” 我瞪他一眼,喝止余小二继续胡说,要是得罪了这上百座孤坟,今晚怕是要交代在这里! 可余光一瞥,竟发现本来走在我们前面的四重不见了! 我立马环视四周,仍旧不见四重的身影,反倒是瑜儿坟头处的人影朝我们走来。 单是看这造型,还隔了段距离,我一眼就认出这人是村口道观里的臭道士。 他身上的伤好了? 半夜三更在这里干啥? 我心里满是疑虑,等他走近了,还没开口问,反倒是被他抢先一步问道: “该死的,不是跟你说了!没事别吓跑!是又缺粮了?” 我眉毛一挑,这话越听越觉得晦气! 乱葬岗上说我缺粮,感觉我像是来找吃的似的,难不成我有吃死尸的习惯? 反正,听着怪怪的! “我还没问你呢!大半夜在我妹妹的坟头上坐着,是想什么坏事?” 他眉头紧皱,转身指向刚才所在的坟头,叱问道:“她是你妹妹!?” 我想也不想的回道:“是啊!” 那位置,我再熟悉不过,毕竟来了好几次了,怎么可能记错? “你好好睁开眼睛看看!”臭道士怒道。 我被他这话给搞得有点发懵,当即往瑜儿坟头的位置一看,顿时人都傻了! 那儿的确有座坟,不过没被扒开,而且还立着墓碑,墓碑上还有墓主人的相片,看着好像是个大婶的模样...... 35章 狠角色 我盯着瑜儿的坟头出了神。 准确来说,我是盯着这个大婶的坟头出了神,无论是从面相上来看,还是墓碑上的文字信息,亦或者是来自臭道士的提醒,眼前这坟头都绝不会是瑜儿的。 偏偏我的记忆中,这里就是瑜儿的坟头,甚至于前两日我还在这里跟二叔一起扒坟,将瑜儿的身躯给带走。 此时此刻,眼前大婶的坟头安然无恙,丝毫没有被人扒开的痕迹。 坟头前燃着臭道士点上的香蜡纸钱,火光映照着墓碑上张贴的相片,那严肃的模样,像是对我认错人的审视,隐隐带着怒气。 “这......”我惊得说不出话来,即便是看清了墓碑,可仍旧将脸凑近了再确认了一番。 臭道士甩着拂尘,瞥了一眼余小二,问道:“你是......?” “道长,咱们见过啊,你忘了?” “哦......!” 臭道士一副假模假式的点头,随后淡淡道:“忘了。” 这气得余小二直翻白眼,我没心思去计较他俩的事,问臭道士说:“您在这干嘛呢?大半夜的。” “我说我超度亡魂,你信吗?” 我摇了摇头,“不信。”Www.XSZWω8.ΝΕt “那你还问?” 我刚要吱声,冷不丁一阵阴风刮来,浑身跟着一个寒颤,紧接着山林中竟是走出一个人来。 借着火光,我定睛一看,是三更师兄! 我急忙上前,可刚走没两步就停了下来,直觉告诉我,三更师兄有点怪怪的。 他走路的姿势有些僵硬,脖子歪在右侧,几乎要挨着肩头,两条腿呈零形,隐隐还有些重心不稳的模样。 再看他脑袋,头发乱成鸡窝似的,衣衫也尽数破烂,勉强还能遮住一些部位。 “三更师兄?”我试着喊了一声。 却不料这一声跟叫醒了他的魂似的,他忽然脑袋以诡异的姿势和速度回正,两只眼睛里没剩下一丝眼白,直愣愣的看向我。 而后,他疯狂的朝我猛冲而来,连周遭的火焰似乎都被引动。 “不好!” 与此同时,臭道士大叫一声,伸脚踢飞地上坟头前的两炷香,直往三更师兄的胸口飞去。 “啪!” 一声闷响后,三更师兄这虎背熊腰的,居然被两炷香给砸得连连倒退! 他嘴角渗出一丝黑血,脸上泛起笑意,阴森可怖。 “这家伙被附身了!” 臭道士提醒了一声,快步蹬飞上前,手里不知道何时多出一把香来,以极快的速度插在三更师兄周边,等三更师兄再要动弹时,一座由数根香组成的八卦阵隐隐浮现而出。 而后,一个巨大的虚影出现在三更师兄身后,似火焰般摇曳着身姿,发出怒吼声道: “血......我要血!” “吴水鸡!” 臭道士大喊我的名字,往怀里一掏,随后也不知道掏出了个啥,直接往背后一扔。 我踉踉跄跄的跑去接,入手才发现只是一沓纸钱。 “点燃!” 我照做。 “往他身上丢!” “嗯!” 我应了一声,随即点燃纸钱,快速的扔到三更师兄身上。 火焰瞬间包裹了三更师兄,可诡异的是,明明火焰窜升上来,将他整个人抱住,可三更师兄却没有哼唧一声,甚至连他的衣物都没有被点着! “以吾神通,覆映你身,给我破!” 臭道士一声怒吼,两手并拢,像剑一般往前劈。 我以为劫难就此过去,可臭道士这一劈竟然将纸钱的火焰熄灭,连同地上的八卦阵也都跟着消失不见。 不仅是臭道士,所有人都有点下头。 口号喊这么响,居然不管用? 三更师兄身后的虚影桀桀的怪笑起来,有种奸计得逞后的嚣张,他一个飞身向前,直扑臭道士的面门。 下一秒,只听得“砰”一声,三更师兄的身躯被震飞出去,连续撞到三四个墓碑,这才堪堪停下! 再看臭道士,紧闭双眼,拂尘在手,洋洋洒洒的挥舞着。 我忍不住觉得这臭道士有点厉害,居然还有后手,而且反应也够快,但凡慢一点,他绝对要遭重! 可,渐渐的,我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将三更师兄,连同虚影一同打飞的人,不是臭道士,而是不知道何时出现的四重! 原本我还没注意到她,等仔细看时,阴风四起的乱葬岗上,多出一道人影来。 她冷漠地看向臭道士,扫了我一眼,冲三更师兄走去。 那股子冷漠的劲儿,竟让我觉得股子里发寒。 四重走到三更师兄跟前,没有见他扶起来,而是伸脚尖踢了踢,感觉就像是确认三更师兄是死是活,至于什么情谊,我是没看出来的。 “是你......” 虚影虽被震飞出去,很快又振作起来。 但他看到四重时,连虚影都缩小了数倍,随即惊恐的问:“你是......四......” “滚!” 四重冷漠的声音回荡在乱葬岗上。 与此同时,乱葬岗旁的一处山林中电光一闪,虚影也跟着一闪而逝。 “吴水鸡,你不看看他是死是活?” 我正愣着,四重忽然问道。 我当即回过神来,冲上前将三更师兄扶起,他这一身的伤,像是受了不少的苦,整个人奄奄一息,双眼紧闭,应该恢复了意识,但难以言语。 “你下手真是够狠啊!” 一直没吭声的余小二,出声揶揄道:“好歹是你师兄,就算是救人,也不带你这么下死手的吧?” 我一想倒确实是这么回事,臭道士出手,也只是拿两炷香而已,可四重出手,谁都没看清,但三更师兄撞飞三四个墓碑,这力道可想而知。 狠人! 这女人,脑子绝对有问题! 下手没个轻重! 她眉眼一横,盯着余小二,道:“少管我的闲事!你出现在这里,也不是做慈善!假惺惺的,给谁看?吴水鸡吗?” 忽然被点名,我一脸的莫名其妙。 余小二气不过,撸起袖子就想动手,反倒是臭道士当起了和事老,道: “好啦!两位都被争了!鬼门已关,今晚的事情到此为止,所以各回各家,没问题吧?” 说完,臭道士一甩拂尘,率先离开。 36章 鬼奴 直到看不见臭道士的背影后,四重这才缓缓走向三更师兄。 起初只是有些多余的伸手谈了谈鼻息,而后便将她的油纸伞给撑起来,随后侧脸看向余小二,说了句:“他应该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吧?” 余小二的神情微不可察的一紧,双手环抱在胸前,道:“不管我是什么身份,我此行只为报恩而来,不像某些人,置自己同门师兄弟的死活不顾!” “是谁跟你说,我是他师妹的?他自己么?” 四重的声音很冷,淡淡道:“我可以是他的师妹,也可以不是,这取决于我自己,你跟他的破事,我没兴趣知道,你想跟过来,无非是想进鬼门瞧瞧,是不是有机会能脱离鬼奴的身份,我说的对吗?” “鬼奴?” 我眉头微皱,开口问道:“鬼奴是什么?” “供人驱遣的鬼物罢了,比鬼更像鬼,也比人更像人,严格说起来,是人非人,是鬼非鬼,某些时候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 四重的眼神毫不避讳的看向余小二,似乎在等着余小二暴跳如雷后,再给予他更多的打击。 然而,余小二大大方方的承认道:“我的确是鬼奴,今晚跟你上山也的确是想进鬼门,但你师兄坏了我的好事,我没计较,倒是你,什么仇怨,下这样的狠手?”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你也不配!” 四重握着油纸伞的手忽然一紧,随即像是甩雨水似的将油纸伞一摆,一时间阴风呼啸奔腾着卷起无数飞灰冲向余小二。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余小二有些吃不消,他愣是站在原地,逞能似的硬抗下来,看着有些狼狈,脸上更是被阴风割出无数道口子,渗出的鲜血直接流到嘴角。 他咧嘴笑了笑,说道:“你这可都是些旁门左道的本事......是阴尸殍地里出来的,还是南边来的?” 四重并不答话,丢下三更,一个人撑着伞就往山下走。 我的心情一时复杂到了极点,三更师兄为了救四重,可以说是命都不要了,也没人知道他在这短短的时间内都经历了些什么,但四重不感恩也就罢了,居然对他下手,现在更是不管不顾,这多多少少让我有些愤恨! 等我再看向余小二时,不由得也是叹气,虽然我对鬼奴不太清楚,可听四重的话就知道,余小二恐怕真的不是人,更不是鬼,具体是什么,他或许都不清楚。 报恩? 我有点怀疑,但忍着没问,招呼他帮着一起将三更师兄扛起来,慢慢往山下退。 路上,我问余小二:“那臭道士大半夜在这乱葬岗干嘛,你知道吗?” “窃魂呗,这些臭道士都爱搞这一套。” “窃魂?” 我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原以为跟这些事无关的臭道士,居然干这种勾当? 窃魂比起直接将人的魂魄拘禁起来,稍微显得留情一点,但也是阴损的勾当,他在这乱葬岗上给所有的坟头供奉香蜡纸钱,为的就是将这些无主之魂给窃取走,至于用来干什么,没人清楚。 我越发觉得我娘的魂就是被这臭道士给拘禁走的,可余小二却说: “不是这样的,你母亲的灵魂其实早些年就快散了,是这臭道士将她拘禁起来,目的是为了能保住她,而不是限制自由,是为了能有朝一日,使她还阳。”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忽然反应过来,前几天余小二一个人开车往道观去,我就有点怀疑,此时知道这些,难免继续往下猜。 “我跟他,也算是旧识,之前都是装的,是不想让人看出异样来,毕竟......” 余小二叹了口气,道:“谁也不会想和一个鬼奴扯上关系的。” “所以,你之前试探四重也是故意的,是想跟着上山,也想进鬼门,拜托鬼奴的身份?” “差不多吧。” 说话间,我们上了村道,视线稍微宽泛了些,但村里仍旧是一片死寂。 看得出来,余小二对鬼奴的身份很是介意,但他也并没有觉得低人一等。 回到堂屋后,我将三更师兄扶上床,查看伤势,确认他没有性命之忧后,问余小二说: “鬼门......是地府,还是幽冥?” 他摇摇头,说:“都不是,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地府,或者说以前有,但现在没有了,至于幽冥,怎么说呢,也没有了,现在剩下的只有鬼奴,以及辖制鬼奴的一帮所谓的人上人,鬼上鬼。” “那,你进鬼门就能摆脱鬼奴身份?” “不一定,只是想碰碰运气。” 或许是被我问得有些烦了,余小二彻底敞开了心扉,道:“其实我这次过来,一是知道山爷有难,二是想请他帮我去掉鬼奴身份的,只是没想到我来晚了一步,这些年谁都不知道山爷的下落,要不是大金牙喝酒时说漏了嘴,恐怕我到现在都还在四处找山爷的下落。” “这小榆村,藏得真是够深的。” 我点点头,大致回忆起一些从前的事,但对于整个村子的认知,我还是不算透彻。 从目前掌握的讯息来看,村里藏着很多人,或许是出不去的,或许是千辛万苦进来的,都带着各自的目的。 我隐约猜到爷爷带我到小榆村,也不会仅仅是为了消除泥菩萨一脉的诅咒,恐怕爷爷和二叔一样,都是想复活我娘的。 只是,他们俩为何产生了分歧,编制了一大堆的谎言来蒙骗我? 另外,二叔能随意进出小榆村这件事,似乎也不简单。 我此时再回想当初去买公鸡的大集,似乎也是在小榆村外,这么说来,我也是可以出去的,可以进来的。 那么,进出小榆村的限制,是给什么人准备的? 我一个人想得头大,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从何处理顺这些事,等再看向余小二时,这货又天真无邪似的跟瑜儿玩到一起了。 某个瞬间,我隐隐觉得余小二的男人女相,是不是就跟他鬼奴的身份有很大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