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八零,一不小心把反派撩爆啦!》 第1章 逃婚上火车 冬日里的寒风猎猎,刮得白胭脸颊生疼。 她抽出手拉了拉大围脖,将脸又往里藏了些。 “你好,买一张去京州的硬座票!” 冬夜的售票员犯困又懒,喊了半天才慢吞吞从值班室里出来。 白胭心急如焚,“同志,能不能快点,我赶时间!火车也要到站了!” 售票员朝她翻了个白眼,“从来没见过你这样赶火车买票的!我要核对路线,哪那么快!” 白胭咬着唇,左右看了看,微微跺脚。 正着急,身后忽然炸出白伟的怒吼:“爸!贱丫头在这里!” 白胭暗暗骂了一句脏话,票也顾不上拿,拎起行李就往候车室里跑。 深夜的火车站空荡荡,安检员不知躲去哪儿补觉。 白家父子追过去:“爸,赶紧的!要真让她跑了,明天没法同老李家交代了!” 白胭躲在厕所门口的转角,看着白家父子的身影越逼越近。 手不自觉抖了起来。 没有火车票也就上不了车,跑不掉,她跑不掉了—— 想她堂堂外事办一级翻译员,飞机失事都没死。 竟然要栽在这落后的八零年代了! 半年前,白胭出差国外,在万米高空中遇上颠簸气流。 再睁眼,就莫名其妙穿进了自己在飞机上看的这本狗血年代文里。 成为书里空有美貌的愚蠢女配白胭。 原主白胭是一名出生在六十年代末的农村女孩。 家里穷,勉强读完了高中,留在家里喂猪砍柴。 书中对她的描写寥寥几笔,救了因为秘密运送文件而失足摔伤,暂时失去视觉的男二,最后挟恩逼嫁,让孟鹤川带她回首都。 白胭一开始不能接受,想了各种办法,去跳湖,去跳崖。 试图穿回未来。 结果显而易见。 又一次摔得鼻青脸肿后,她只能认命。 原主本来长得就美,加上白胭喜欢干净,每天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 半年间,白胭出落的越发的水灵。 十七八岁的姑娘,鹅蛋脸儿,说话的时候嘴角边还有两个小梨涡。 笑起来娇俏美艳,最能撩人。 但白胭牢牢谨记着原主悲惨的结局就是源于这样的美貌,所以半年里一直很低调。 除了与书里因为身份问题下放到农村里的王老师成了忘年交以外,平常都不怎么跟别人来往。 但偏偏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白家父子跟原书里说的一样,只用了两百块钱就把她卖给了乡里一家杀猪的屠户做老婆。 白胭得知后,偷偷揣好从王老师那儿借来的二十块钱。 连夜跑路。 闭了闭眼,白胭把回忆给压了下去。 既然都到这一步了,干脆鱼死网破算了? 这时,有人影从男厕走出来,低着头在检查手中的资料完整。 一个没注意,同躲在转角的白胭相撞。 白胭吃痛回头,待看清男人的脸孔后,她微微发愣。 孟鹤川?! 他怎么会出现在此? 白胭将手伸到口袋里,摸到了那枚冰凉的金属肩章。 肩章是孟鹤川的。 他表面上是英俊矜贵的大院子弟,难得的大学生,自身业务能力强。 毕业后投身航天领域建设,年纪轻轻已经破格成为航天大队的总工程师。 凑巧的是,白胭与原主一样,因为机缘巧合都救了在白家村附近不慎跌落山崖的他。 只是原主在书里是携恩逼嫁,成为了孟鹤川的妻子。 而白胭却对他敬而远之,救他的时候连身份都不敢暴露,将他丢到卫生院的门口就跑。 理由很简单,原书里,孟鹤川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反派大Boss。 她忘了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位前途无量的总工程师在书中的后期,意图销毁珍贵的航天资料。 当然,所有的反派都不会有好结果。 男女主角冲破万难,在最后关头阻止了他。 孟鹤川成为了人人喊打的阶下囚,而与孟鹤川有牵连的家属也都锒铛入狱。 间接造成了原主病死在牢中的结局。 既是知道有这样的事情,白胭穿书过来后,当然不愿意与他再有牵扯。 “同志?你没事吧?” 孟鹤川拧着眉,一双黑眸里有淡淡的关心,“我撞伤你了吗?” 当时孟时北被她救了后出现了视网膜被压迫,暂时失去了视觉神经,所以并不清楚白胭的长相。 只是将自己的肩章作为信物交给了她。 电光火石之间,白胭做了决定。 她虽然不想与孟鹤川这样的反派角色再有牵扯,但情况危急,该利用人的时候还是要利用。 等到了京州,大家桥归桥,路归路,一拍两散。 他要执迷不悟做坏事,到时候自然有他应受的惩罚。 她利用自己二十一世纪 新女性的聪明才智,不信过不了好日子。 “大哥!”白胭声音软软糯糯,让孟鹤川有一瞬间恍惚。 怎么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还在失神,白胭一个猫腰,轻松就钻进了男人的衣襟。 将自己藏在了他的怀里。 倏然有个温软的身躯贴近自己,孟鹤川由头到脚都僵了。 但也仅限于一瞬。 他的图纸握在手里,而那个女人的一只手也刚好抓在他的手掌上! 似乎还在若有若无地在轻扯这份秘密图纸。 “你是谁?!” 孟鹤川很警惕,伸手就要把白胭抓出来。 白胭缩着一张小脸,因为害怕,显得楚楚可怜。 她一手紧紧地圈着孟鹤川的腰,一手想从自己兜里掏钱,“大哥,帮个忙,能不能带我上车……” 孟鹤川本不买她的账,“你到底是谁?”尾音转冷,幽深的眸里腾起警惕的戾气。 白胭怕自己被他甩出来,在白家父子面前暴露,拼了命往后缩躲他的抓捕。 两人在拉扯的时候,白胭不小心碰掉了他原本握在手里图纸。 “孟总工,火车到了!” 原来跑来拎着皮箱的警卫员,在看见图纸掉在地上的时候忍不住惊呼:“哎呀,图纸掉了!” 白胭跟男人四目相对—— 孟鹤川要弯腰去抢图纸,白胭却更快一步。 她拾起图纸,人却贴得他更紧,“你帮我上车,不然我就撕了这张纸!” 第2章 你是敌特派来窃取资料的吗 见她的手紧紧地攥着泛黄的图纸,孟鹤川变被动为主动,掐紧她的腰以防白胭逃跑。 他的力气比方才大上百倍,箍得白胭倒抽气。 但她不敢叫出声,咬着牙继续躲在男人怀里。 白胭在赌。 孟鹤川撞到自己的时候一直在看图纸。 如果没猜错,那些应该是他飞机设计相关的材料。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这些图纸对孟鹤川来说应该十分重要! 白胭也不是真的想撕了拿图纸,危机当前,她只能出此下策去唬一唬他。 “你帮我躲开那两个男人,上了火车,我把图纸还给你!” 白胭惯会打一巴掌给一颗糖吃。 方才还呲牙咧嘴地威胁着他,下一刻又软了语调:“大哥,我不骗人,上车了我一定把图纸还给你,求求你了!” 女孩的身体很软,紧贴他的胸膛说话的时候,气息一起一伏。 除了半年前因失足跌落山崖得一女孩相救以外,孟鹤川从未有过与人如此亲密接触。 在和白胭亲密接触的瞬间,他的耳尖倏然发红。 但他推不开白胭,喉结随着吞咽重重翻滚,黑眸里深邃如渊,“你最好说话算话。” 话音落,他收紧手中力度,将白胭紧紧摁紧怀里往检票口走。 白胭透过间隙偷看,白家父子就在前面一个人一个人对着样子找她。 随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白胭微微发颤。 孟鹤川眼尾轻垂,瞥了她一眼,再将视线投向不远处一对满脸横肉的父子身上。 他沉思片刻,又不动声色地将大衣又往她头上拉了拉。 白胭整个人陷在黑暗中,鼻尖流窜的是淡淡的肥皂清香。 就在孟鹤川带着白胭准备和白家父子擦肩而过的时候,一直弯腰找人的白伟突然扭头,拦下了孟鹤川:“等一下!” 白胭的手不自觉地握住了孟鹤川的手。 孟鹤川微微挑眉,女孩的掌心冰凉如水。 白伟绕着孟鹤川转了一圈,却始终看不清他怀里的人的样子。 他细长的眼睛眯了眯,不客气地问:“兄弟,我家妹子逃婚跑了,我和我爹正在找人。你怀里的人是谁?让我看看?” “抱歉,不太方便。”他嗓音不急不燥,但却带着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压迫。 白伟不罢休,又想探头看。 推推搡搡间,孟鹤川失去耐心,手中一用力,把白伟推得倒退了两步。 白伟吐了口唾沫在地上,表情不善地跨前开骂,“呸!你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是特钢厂里驾驶员!专门给领导开车的!老子在找人,你怀里的是谁?我看看!” 那口浓痰旁是擦得蹭亮漆黑的皮鞋,孟时北嫌弃地挪动脚步避开,“哦,原来你只是个驾驶员?” 昏昏欲睡的人群被他这句话给笑醒了,纷纷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白伟面子拉不下,气急败坏,“你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眼珠子一转,扯开嗓门大声喊:“来人啊!人贩子强抢良家妇女了!” 白胭透过大衣的缝隙看见了白伟伸出的手,她慌乱叫了出来:“孟鹤川,我不和他走!” “好啊,果然是贱丫头!难怪你不愿意老实嫁人,这是背地里找了一个小白脸准备跑了是吧?” 白伟气呼呼地转向孟时北,“你们这对狗男女是什么时候好上的?!白胭,你他妈的不会早就被人吃摸干净了吧?” “污言秽语。”孟鹤川眉眼凝结了冰霜,众人甚至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 他身形如电,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砰一声,白伟倒在地上哀嚎。 白胭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随起落站在了远处的地上,急促的呼吸喷溅在他的侧颈。 水蒙蒙的杏眼里盛满了无助,温润的嘴唇一张一合,擦过他的肌肤。 “你……你好厉害啊!”嗓音又娇又软,对他是真心的敬佩。 本是旖旎的时刻,但孟鹤川却浑身紧绷。 他咬着牙偏开头,黑眸审视般地看着白胭,质问她:“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白胭暗自懊恼,脑中快速地想着借口的时候,面前的男人突然又皱眉,“搂紧。” 她下意识又往他身上靠。 孟鹤川看着身型高瘦,实则却暗藏力量。 加上出手快准狠,掌风有力,白伟在他手里根本讨不到任何便宜。 左脚绊右脚,一屁股摔坐到自己吐的那口浓痰上。 在另外一排找人的白国华见自己儿子吃了瘪,脱了鞋子就要冲过来。 警卫员跃前一步,直接将人拧着在地上。 车站里的工作人员吹着哨子追过来,“你们是谁?闹什么闹?” 白伟想恶人先告状,不料工作人员在看清楚孟鹤川的面孔后连忙躬身:“孟总工!” 一转头,对着白家父子斥骂:“这位是首都来的大人物,” 工作人员拦着白家父子,对着孟鹤川躬身:“去京州的火车马 上开车了,孟总工,您赶紧上车!” 孟鹤川微微点头,也不用检票,带着白胭一路疾行上车。 他们刚站稳,火车发出一声笛声,车身微震,出发了。 白胭从孟鹤川的怀里钻出来,望着逐渐远去的站台,暗自欢喜。 她逃出来了! 可白胭高兴的劲还没一秒,腕骨就被人用力捏紧,一把提进了软卧。 一脸阴沉的孟鹤川将她抵在包厢中间的小桌板前,目光如鹰:“你是敌特派来窃取资料的吗?” 书里对孟鹤川的描写没有很多,只随口提了几句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而已。 但此刻她认真看他后才发现,书里的描写还是含蓄了。 眼前的男人身高腿长,背脊疏阔,眉骨锋利。 又因为他的外公有四分之一德国血统,所以在轮廓中隐隐带着一丝异域风情。 放到现代来说,妥妥男神长相。 就是他五官偏冷,浑身散发出一种禁欲气息。 一双黑沉沉的眸子被眼镜框给遮挡,在地上逼近她,压迫感十足。 见白胭不说话,孟鹤川又加重了手中的力度。 他一贯在航天队接受训练,体格异于常人。 白胭又白皙,很快手腕处就浮出几道红痕。 本来经历了一晚上的逃跑,身心已经俱疲。 又被这么突兀凶暴地对待,她抽着气,一下没忍住。 眼尾发红,一双杏眸瞬间含了泪。 白胭本就生得极美,乌黑浓密的长发被她挽在枕骨处。 嘴角一张一合间,隐隐荡漾出两个小梨涡。 伴随她的眨眼,几滴清泪划过,更有种我见犹怜的风范。 白胭的这副模样直接将警卫员小周给看呆了,“孟……孟总工,她哭了……” 第3章 你看得懂英文? 孟鹤川冷冷睨了一眼小周,“克格勃的燕子个个都很美,但也很危险!你到航天队报道的时候没上过反敌特的教育吗?” 白胭在二十一世纪听过燕子的名声,那是尔罗斯对色情间谍的统称。 眼前的这个反派男人竟然有脸将她说成是色情间谍? “你放开我,谁说我是间谍的?我刚都说了,我只是为了要上车!” 白胭的背被抵地发痛,挣扎想跑。 适时火车鸣笛,出了站台开始加速,车身在经过三角坑的时候发出微震。 两人同时趔趄,直挺挺地倒在卧铺上。 孟鹤川眼疾手快,根本不打算给白胭逃跑的机会。 双手抓着她的手抵上头顶,双腿顶在她膝间。 乍一看,两人姿势贴得又近又暧昧。 呼吸可闻。 小周是年初才调来航天队跟着孟鹤川。 传闻这位年轻的总工程师清冷禁欲又矜贵。 犹如高岭之花,不可染指。 即便是文工团里的首席舞者公开倾心于他,这位孟总工也是泰山不崩于色。 一心醉心科研研究。 久而久之,文工团里对他就有了一个新称号,人称“孟长老”。 但刚刚孟总工出手的动作那么娴熟,孟长老这个头衔,名不副实啊。 偏偏在小周浮想联翩的时候,孟鹤川带着冷意的声音冒了出来,“出去,把门关上。” “啊?孟总工,这……合适吗?” “我要搜她身,把门关上,去联系乘警!” 小周这反应过来,孟总工怀疑眼前这个漂亮女孩的身份,所以要她的搜身。 但他骨子里揣着还是名门孟家的良好教养。 就算是对待疑似‘敌特’的女性,也尽量给予了足够的尊重。 小周忙拉上门,跑去列车长所在的车厢找乘警了。 白胭原本只是想着上了车就速度远离孟鹤川,两人就此分道扬镳。 没想到现在事情发展成了她不可控的地步。 搜身? 搜她的身吗? 白胭白了脸,“你,你耍流氓!你怎么随便摸我?” 孟鹤川一脸坦荡,“我没有要占你便宜,我是要搜你的身!” 两人僵持的时候,火车又一个颠簸。 身下的白胭微微弹起,孟鹤川在惯性的冲刺下又俯—— 嘴角擦过嘴角。 孟鹤川愣住了,白胭也愣住了。 他率先反应过来,偏开头,“你离我远点。” 顿了顿又补充:“我与敌特是对立的身份。” 他嫌弃的表情太过明显,同时伸出拇指,迅速在唇上来回擦了几下。 这样的举动明晃晃地刺伤了白胭的自尊心。 加上孟鹤川接二连三地说她是美女间谍,白胭快要气炸了。 但她手脚都被孟鹤川桎梏住,动弹不了,只能拼命拧动身子:“你说谁是色情间谍了?你见我勾引你了吗?” “你主动暴露知道我的名字,还抱了我,甚至试图用亲吻来迷惑我!” 白胭只觉得胸腔气得要爆炸。 是八十年代的男人都那么清澈愚蠢吗? 那种程度的意外接触就是勾引? “你倒清楚点,那些都是意外,我从头到脚都不想勾引你。” 话是这么说,但白胭穿的工装裤裤脚肥大,扭动挣扎中又露出了细白的小腿,不经意地剐蹭上了孟鹤川。 他浑身的肌肉在瞬间绷紧。 他强压着身体里异样的骚动,嗓音微哑,“乱蹭什么?!” 他咬了咬后槽牙:“你这样的手段对我来说是没用的,省省吧。国家不会容忍一个间谍的存在的,偷窃机密文件是大罪,如果你不迷途知返,主动交代是谁派你来的,那等待你的只有吃枪子这个结局!” 从一个反派嘴里听见这样污蔑的话,白胭更委屈了。 加上方才孟鹤川那一句‘吃枪子’,让她也害怕起来。 他要是真不分青红皂白说自己是偷资料的敌特,那等待自己的恐怕就只有铁窗泪这一个选项。 白胭眼角还挂着泪,“我不是间谍,我也没有想要偷图纸!说要撕了图纸都是我为了让你帮我逃上车瞎说的!白家父子要把我送去嫁给屠户,我不肯,我只是想逃走。” “我说的都是真的,图纸就在我手心里,我现在就能还给你!” 为了证明自己,白胭松开手,那张图纸轻飘飘落下。 她刚好偏头去躲孟鹤川,眼神瞄到了图纸上的字,下意识脱口就说:“aircraftmanufacturing?飞机制造?” 孟鹤川动作一顿,“你看得懂?” 白胭明显察觉出来他的态度有些松动。 为了给自己争取一线生机,她点头如捣蒜,“看得懂看得懂!” 孟鹤川眼皮掀动,似乎在掂量白胭的话有多少可信。 “我会英文,我不是敌特!” 白胭努力 扭头看向图纸上的文字,“我读过大……不,我读过书的,我是女高中生,会英文的!我翻译给你听啊!” 孟鹤川的手松了松,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你将图纸完整翻译一遍。” 白胭不敢浪费这活生生的机会。 快速扫完图纸上的内容,一连串地翻出了好几句话,“这个图纸就是在说飞机机翼的零部件构造……” 孟鹤川的脸上神情更深沉了。 她说的竟然和王老师说的一模一样…… 孟鹤川这一趟南下,带着任务,秘密找到了新一批的m国的波音737图纸。 国家给航天队下了命令,必须在明年元旦之前,能够看见自主研发出来的第一架飞机。 可图纸是弄回来了,但里头涉及的专业性太强,没有人能看得懂。 首长已经去南方找人了,但时间上等不及。 孟鹤川想起自己旧年的老师王小龙,他不仅在航天专业上有所建树,也略识英文。 孟鹤川托了好几层关系,终于在金陵的乡下找到了他。 王老师看了看图纸,给他了不少有用的建议。 可对于精准翻译图纸上的内容还是没什么把握。 “阿川,我的英文水平也只是个半吊子,应付一些基础能行,这么专业的东西我怕看不懂。” 王老师见孟鹤川脸上闪过失落,连忙又说:“不过……我倒是想起来一个女孩。我是偶然认识她的,那个女孩儿很年轻,但是凭着我与她这半年的相识,她的英文水平很厉害!我给你一个地址,你去找找她,也许她能看得懂!” 孟鹤川感激地点头。 临走前他又出声邀请王老师前去京州:“老师,如今百废待兴,国家需要您这样的专业人才,来共同研发国产飞机!” 王老师对当年的事到底还有些后怕,如今人在乡下也呆了十多年,也呆习惯了。 孟鹤川知道他的心结,当下也没逼迫王老师,只说等自己找到女孩儿后再回来和他细说。 第4章 车厢旖旎 孟鹤川连夜同小周去了隔壁村。 可当他们按照王老师给的地址去找的时候,发现那家人里只剩下一个哭泣的农妇。 问了一圈才知道,女孩前几天被父兄给卖到乡里嫁人了。 孟鹤川本还继续找下去,却临时收到电报。 队里原先研究好的一个新型配件在安装的过程中忽然炸开,需要他立刻返程查看情况。 孟鹤川只好将找人的事暂时搁置,连夜搭车去了金陵转火车回京州。 门外传来叩叩声,拉了他的思绪。 小周隔着门问:“孟总工,车上乘警来了!” 孟鹤川沉吟片刻,拉开了门。 乘警见他肩上的勋章,忙伸出手与他相握,“孟总工,是发现什么可疑人物吗?” 孟鹤川抬了抬下巴,望着白胭:“本来是有,但是我现在留着她有别的用途,身份后面再来核实,辛苦你通知京州站的乘警,下车的时候我要万无一失地带她走。” 言下之意,还是在怀疑白胭的身份。 所以要乘警随时配合。 闹了半宿,已经是下半夜了。 但白胭他们所在的软卧包厢还是亮堂的。 小周拎着热水瓶去打了壶热水,回来用大缸杯沏了两杯浓茶。 孟鹤川拿出公文包里的笔记本与钢笔,一字一句认真地做着记录。 而另外一头的白胭手拿着图纸,明明眼皮都已经要合上了。 但因为畏惧孟鹤川,硬生生熬着做着翻译的活。 热茶端了上来,孟鹤川停了笔,揉了揉发胀的鼻骨,“休息十分钟。” 白胭像得了赦令一样,立刻丢下手里的图纸,缩着身子靠上了车厢墙壁。 孟鹤川抿着杯里的水,仔细地看着自己的笔记—— 原来是这样,这些零部件都可以用其他的材料做替代。 有了这样的消息,不仅在成本上可以节省一笔,也可以给民营的企业指定研发方向。 到时候有机会能够研究出国产的零部件! 孟鹤川越想越兴奋,对未来愿景有了不一样的展望。 不过这个女人的身份还是需要彻查清楚。 如今国家百废待兴,人才急缺。 如果这个女人真的同她所说的一样,不是敌特。 那倒是可以考虑找首长要特批,让她入队做翻译员的工作。 但这些都还需要从长计议。 航天大队研发的任务很机密,所有工作人员的身份都要仔细调查清楚才行。 他重新拿起笔,“继续吧。” 对面没有回应。 孟鹤川抬头,白胭缩着身子,歪着脑袋,靠在车厢壁上睡着了。 她原本泛着玫瑰色泽的唇上因为说了太多的话,又没有喝水,有些干燥起皮。 小周在旁瞧见,小声询问:“孟总工,我叫醒她?” 孟鹤川合上钢笔笔帽,摇头:“不用了,到京州还有一天一夜的车程,来得及让她翻译完。” 小周欸了一声,收拾了桌面,人退出去守卫。 孟鹤川起身,拇指捻着食指指腹,本想安心下来仔细再看一遍文件。 但目光却不由自主,时不时地扫向缩在卧铺一角的白胭。 女孩靠着墙睡似乎有些别扭,好看的眉毛即便在睡梦中也微微发皱。 孟鹤川鬼使神差地起身走过去,手拖着女孩的头与肩,让她能够躺平。 车厢狭窄且密闭,温度莫名有些升高。 女孩似乎也觉得体热,踢开了孟鹤川给她拉上的薄被。 宽松的裤腿又往上撩了几寸,细直的小腿白得晃眼。 孟鹤川微微躬身而站,一只手撑在了小桌板上,深邃晦暗的视线便落在了白胭微张的樱唇上。 看着它均匀地呼吸。 嘴角温软的触感若有若无地环绕着在他脑海里。 在车站的时候他搂过她的腰。 当时只顾着要抓着她不让她跑,没有其他的想法。 现在回想起来,她的腰盈盈一握,细到令人发指。 他发愣的时候,一贯波澜不惊的胸腔涌起莫名的血气。 孟鹤川平日里虽然清冷,但他到底是个男人。 只是一瞬,就反应过来方才那股怪异的感觉是什么。 他眼神一凛,扭头就走,“去询问一下列车长,还有没有多余的卧铺。” …… 这趟火车是金陵开往京州唯一一趟列车,中途停靠的各站都有人上下。 列车长查了半天,抱歉同他说,“孟总工,我们这趟车每次跑车都是满员,要不您去列车员的车厢休息?” 孟鹤川摆手拒绝,“谢谢,不能占用你们的休息座位。” 他睡不着,就让小周去休息。 自己则是拿了纸笔在车厢的连接处反复研究数据。 火车晃晃荡荡,汽笛音响了又停。 他手中的腕表的表针也从午夜走到了清晨。 阳光洒进车厢里的时候,白 胭也跟着揉了揉发僵的脖颈。 在孟鹤川出去没多久,她就醒过来了。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再返回车厢,但这对白胭来说是不可求的机会。 她迅速整理头绪,现在自己身无分文,连行李都没有,前途不可知。 孟鹤川现在是需要自己帮忙翻译文件,但那位大哥一是反派;二也保不定在利用完自己以后再将她拧着送去特殊机构调查。 她这样的身份不经查,万一查来查去,将她重新送回白家,自己可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她得趁着机会二次逃跑。 只是小周那个时候一直守在门口,加上孟鹤川去而又返,白胭找不到机会。 硬生生地在包厢里熬。 枯等难耐,白胭眼皮一掀,索性抽了压在桌上方才抄写下来的图纸内容。 一笔一划地翻译着上头的内容。 做完这一切,天微微放亮。 她蹑手蹑脚拉开了软卧的门缝,恰逢火车穿进了山洞。 车厢里暗黄,嘈杂好像都被吞进了大山的肚子里。 孟时北坐在车厢外的小桌椅处,眼镜还架在鼻梁上。 手肘弯曲,微撑着头,也不知道是真睡还是假寐。 怀里鼓鼓囊囊的,应该是他那些宝贝的资料。 平心而论,孟鹤川有一副好皮囊。 忽略掉他身上挺阔的制服,他眉眼深邃,皮肤白皙。 不像是一名铁血硬汉,反而像是四九城里的权贵公子哥。 闭着眼的他少了几分肃然,昏黄的过道灯也给他带上了柔和的色调。 白胭有一瞬间的不解。 看他这个模样,对图纸宝贝的跟自己性命一样,在书里又怎会蓄意想要销毁呢? 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了。 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她上了车,不想再同孟时北再有牵连。 白胭将包厢门拉开至自己能够钻过去的空隙,离开前又想了想,转过身去摸他留在软卧包厢里的大衣口袋。 里面果然有钱! 第5章 刚出龙潭,又进虎穴 白胭眉梢里都是喜色。 她数着金额,有零有整。 详细算了一下,竟然有两百三十二元。 这笔钱在这个年代里应该算是一笔巨款了。 既然这位孟总工就这么随意地丢在衣服口袋里,那样就不能怪她‘自取’了。 再说了,她也不是零元购。 昨天她可是熬了个通宵,帮他翻译完了图纸上的所有内容,还以手抄的形式留给他了。 自己这样的一级翻译员,要是按照平日里的收费标准来看,这笔买卖她还算亏本了的。 打定好主意,白胭钻出了门缝。 趁着孟时北打盹儿的时机,一溜烟地往人群最多的硬座车厢里钻。 跑过了将近十节车厢,太阳彻底冒了出来,挤在车厢连接处的人群推搡着抢着厕所的位子。 前面车厢有乘务员的坐席,她穿过人群看向车厢壁上挂着的时刻表。 这趟绿皮车从金陵出来,一路朝北,经过五省八市,最后才是京州。 她的目标也是京州。 只是孟鹤川还在车上,等他醒来发现自己不在了铁定会掘地三尺地来找她。 为了避开他,白胭必须先从下一个站点先下车,重新再买票出发。 打定主意,她迈进了新一节的车厢里。 目光梭巡一阵,白胭寻了人问:“你好,同志,请问一下你知道这下一站是什么地方吗?” 还没听见回答,挨着的一位大妈嚯地站起来,像是一堵墙似的挡住了白胭的视线。 “我们又不是列车员,怎么会知道下一站是什么地方?” “走开,别靠近我们。” 白胭眉一皱,没搭腔,思量着。 这时,有个男人满脸挂着水珠子,从前头挤过来:“小同志,你的目的地是哪里啊?” 白胭笑了笑:“我就是随口问问,你们要是不知道也就算了,谢谢啊。” 她身子动了动,作势要走。 可挡在面前的男人没让开路。 “没事啊,这趟车我经常坐,路线非常熟,你告诉我你要去哪儿,我连几点几分靠站都知道呢!对了小姑娘,你年纪轻轻,一个人出远门啊?” 白胭见男人不怀好意地往她面前靠,急忙想要后退。 但还没走出几步,后背便也撞上了人。 她回头,有个精瘦高的男人同样堵住了她的去路。 白胭心下微颤,收在身侧的十指用力捏紧,指节泛白。 适时火车汽笛发出长长一声鸣音。 随着况且况且的声音越变越缓慢,车子缓缓驶入兖州小站。 原本杂乱嘈闹的车厢像是猛地被打开的匣子。 人群突然动了起来,有人在从行李架上搬自己的包裹,也有人挤着到车门口准备下车。 推搡间,谁也没注意到方才的男人已经拉住了白胭的小臂,“小姑娘,你是不是没有座位啊?来,哥哥的位子让给你。” 男人的力气很大,并且他不像孟鹤川那样留有分寸,尖锐的指甲都已经掐进了白胭的皮肉里。 她嘶哈着忍着疼痛,挣扎要起身。 可那群人明显做惯了这类事,配合得十分默契。 她才刚被男人推进座位里,瘦猴似的男人就贴近她搂住了白胭的肩膀。 瘦猴男人身上有股几天几夜没洗澡的酸臭味,白胭干呕了几下想推开他,正准备大喊。 腰间却忽感一凉。 她垂下眼看,一把小刀抵在上面。 “别动,不想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就老实点!” 白胭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识时务地闭了嘴。 火车已经靠岸,车门也被打开,要下车的人群顺着队伍慢慢挪动。 白胭抿了抿唇,冷静地开口:“大哥们,我是同我未婚夫一起上的火车,我只是出来买早饭的,如果他醒来了瞧不见我,会报乘警的。” 男人一屁股坐到了白胭对面,他伸手摸了把脸,把水珠给抹掉了 他看着白胭笑得阴恻恻的,“别装了,我关注你一路了,看你走了好几个车厢来的,都是一个人。” 白胭没想到自己早就被盯上了,脸色越发难看。 “我本来还想着要用什么法子才能把你骗过来,没想到你竟然自投罗网了。” 白胭没理男人的话,混乱中,视线右移。 瞧见一个哭哭啼啼的女孩。 “安静点,别再哭了!” 人贩子没什么耐心,也怕她哭得太大声惹来麻烦,低声警告:“再哭老子先废了你。” ‘安静点’ 白胭没有虚伪的圣母心,也不是同情泛滥。 自身都难保了,她没心思去安慰别人。 之所以用口型出声,实在是怕眼前抖得跟筛子似的小姑娘暴露了。 惹急了眼前这波人,自己更没好果子吃。 男人也注意到她的视线,笑得贼兮兮的,“你这丫头模样俊,身段好,胆子也大,比旁边这个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白胭毫无畏惧地与他对视,尽量让自己显得平稳,“大哥,我的未婚夫真的在这趟车上,他爱我爱得死去活来,还是大人物,要是让他知道你们拐了我,他会发疯找你们算账的。” 对面的男人不信,可同伙却有些犹豫,“这丫头说得那么肯定,会不会是真的啊……” 毕竟做的是刀尖上舔血的勾当,谨慎是必须的。 男人眼里寒光一闪,忽然站起来,“走,我们也下车!” 白胭被那群人夹在中间往车门口走,掌心开始出汗。 湿漉漉的感觉让她更加不安。 她意图咬紧牙关逼自己冷静,算好时机,在自己被带下车,站在地上的瞬间。 白胭猛地往下一蹲,抓着男人的手就咬了上去。 只是她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在逃跑,身体早也是疲惫不堪,腿肚子也在发软。 方才那一咬对男人来说根本不痛不痒,反而让他更加警觉。 为了掩人耳目,也为了更好控制白胭。 男人直接搂住了她的肩膀,往自己怀里带,“媳妇儿,到家能把你高兴成这样?” 车门口站着的列车员瞟了一眼,只当他们一家人在说话,没在意。 男人拖拽着白胭就往站台出口走,她的肩膀被压得发胀,她已经无力在挣扎了。 忽然,几近绝望的白胭在车厢中发现了一抹高大熟悉的身影。 第6章 晦气,没想到她还真有个未婚夫 求生的本能让她迸发出最后一丝力气,张口大喊。 “孟鹤川!” “快救救我!我在车下!” “有人贩子想要绑走我!” 在她出声的同时,孟鹤川已经循着声音的方向往车下梭巡。 只是此时站台上响起了开车的铃声,车门处的列车员已经收起了脚踏,把车门关上。 车厢内杂乱的人群同样堵着孟鹤川的路。 眼看着白胭就要被带走,他想也未想,长腿直接踩上了座椅,将窗户用力一抬。 直接从车上跳了下来。 “放开她!” 男人显然没想到白胭还真有一个‘未婚夫’。 他啧了一声,像丢个累赘一样甩开白胭。 飞快跳下铁轨往另一头跑。 白胭脚下发软,眼看着人就要摔在地上。 下一秒,被一双坚实的手臂给抱在了怀里。 抬头的时候,只能瞧见孟鹤川冷硬的侧脸。 他又一次救了自己! 这一刻,她暂时忘记了这个男人在原书里是个不折不扣的反派,只见他当做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死死地抓着。 察觉到怀里的女孩在发颤,孟鹤川到底没再松开她,扭头朝着小周喊:“抓人!” …… 小周虽是百里挑一的警卫员,但双拳难敌四手,只抓住了其中一个人。 铁路公安闻讯赶来,被小周抓着的人贩子只好老实招供。 “我们这群人一直都干这种行当的,从南方抓人卖到北方村子里给光棍做媳妇,谁能想到这次看走了眼,还真是逮着一个有男人的!” “有男人的?” “是啊,我们都看走了眼了,谁也没想到这小丫头没说谎,还真有个未婚夫在车上,为了她要生要死,还跳下火车来救她。” 白胭来不及捂嘴,人贩子已经将她方才随口说过的话给复述了一遍。 她支着手肘挡住脸,不敢去看孟鹤川的脸色。 好在白胭与女孩也算是当事人,要去做个笔录。 她急忙起身,远离这修罗场。 只是那女孩一步三回头,看起来好像是冷得发抖,走得磨磨蹭蹭。 最后还转脸对着女警说:“同志,我太冷了,能不能找一件呢子大衣借我穿?” 说完,视线止不住地瞟向脱下呢子大衣的孟鹤川。 白胭实在烦了女孩的装模作样。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迅速脱下自己的外套,罩在了女孩头上。 “我的衣服借你穿,快走吧!” …… 笔录做完了,火车也开车走了。 还好孟鹤川习惯性将所有机密文件都随身携带。 除了在时间上有所耽搁,其他倒是没有损失。 今天已经没有车次再前往京州了,他们只能选择在兖州住下。 乘坐第二天的火车返程。 从派出所里出来前,白胭要回了自己的外套。 女孩一个动作做了半分钟之久,白胭差点没压住天灵盖里的火气。 好不容易清净了,白胭清了清嗓子,正想打破沉默,“那个,其实我……” 清脆的一声‘咔嗒’,截断了白胭后头的话。 她错愕低下头,发现自己的右手腕上白晃晃地扣上了银色的手铐。 而手铐的另外一侧,连着孟鹤川。 “你做什么?” 孟鹤川慢条斯理地将手铐钥匙丢给了小周,又扯下自己的围巾,绕在他们相连的手上。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燕子’,但说过的话与做出来的事十分相悖,我不能再相信你。” “我一没偷走你的图纸,二也认认真真地帮你把所需要的内容都翻译完了,我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你为什么还怀疑我?” 他扯动一下手臂,白胭就往他身侧靠跌近一寸。 她抬高手拉停孟鹤川的动作,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你不会是记仇我说你是未婚夫的事吧?” 两人靠得太近,孟鹤川清晰地望着女孩一张一合的红唇,脑中不合时宜的想起某些画面。 他的脸微不可查地红了一瞬。 孟鹤川在心里暗骂自己几句,恢复了正常。 他清了清嗓,“这份图纸的翻译内容虽看着没问题,但燕子诡计多端,谁也不能保证你是不是在翻译的过程中动了手脚,更改数据与内容。在你身份还没查清之前,我不能轻易让你离开。”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这样对待,再好脾气的人也忍不住了。 白胭正要跳起来同他理论,方才的大盖帽带着另外一名被拐卖的女孩小跑了出来。 “孟总工,太好了,你们还没走!” 大盖帽欣喜地拦下他们,“孟总工,人贩子的事是大事,我们所里的干警都要派出去追查跑掉的那两个人,人手不足,这小姑娘叫阮晓慧,像是被吓怕了,好好的眼睛都哭肿了,说什么也不敢自己一个人再搭火车,她的目的地也是京州,我寻思你这一路上 还有个女同志在,可以照顾照顾她,您看您方不方便带她一程?” 孟鹤川不是喜欢找事的人,何况身上还带着任务。 他刚要摆手拒绝,怀里突然就扑进了个人。 “领导哥哥,我……我是真的害怕!我没有这位姐姐冷静,懂得跟人贩子周旋,如果不是你们两人帮忙,我可能就被卖掉了。” 领导哥哥? 白胭抖着眉,心里对阮晓慧不由得佩服起来。 她居然还能专门给孟鹤川造个独特的称谓出来。 孟鹤川下意识想要推开阮晓慧,他抬手用力,白胭就因为惯性被他扯到了身边。 乍一看,变成了白胭动手推开了阮晓慧。 在场的其他几个人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戏,所有人的表情都僵住了。 只剩下眼珠子在拼命转动。 阮晓慧脚下趔趄摔倒,额头上全是汗,哭哭啼啼:“姐姐,你怎么……你怎么能这么粗鲁?” 白胭立马后退两步,以示清白:“不是我推的……” “姐姐,你不要误会,我是太害怕了才会抱这位领导哥哥的,我没有别的意思的!而且刚才你们不也说了,领导哥哥并不是你的未婚夫啊,你为什么会生气呢?” 白胭错愕的张大嘴,开眼界了,这是活生生的绿茶啊! 第7章 开房 她在车上就对这个女孩没有好感。 但凡在自己同她搭话的时候能给点提示,她也不至于一起掉进人贩子的陷阱里,最后落得现在又被孟鹤川逮着的下场。 想到这里,白胭的眉眼也冷下来了,气性翻涌之上,“是你别误会了,我与这位孟总工也只是萍水相逢,我们没有一点关系。能不能带上你一路走,由不得我说了算,你得去求他。” 眼看着情况越变越复杂,派出所的民警心虚地开口:“孟总工,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事情会那么复杂……” 孟鹤川摆摆手,没有在意的打断他,拒绝的毫无负担,“没关系,但是我身上还有其他任务,不方便带上陌生人。” 他重新扯动手臂,正想带着白胭离开。 不料阮晓慧不放弃,故技重施又冲了过来。 这会白胭是真的恼了,只是她还没动手呢,阮晓慧脚下一软,自己就绊倒在地上了。 有什么东西从她的口袋里掉了出来,‘丁零当啷’的滚了一路,落在了孟鹤川的脚下。 在看清地上的东西后,白胭的眼睛突然瞪大,地上滚落的不正是孟鹤川交给自己的肩章吗? 她迅速伸手往外套口袋里摸,里面空荡荡的。 好看的眉立刻拧了起来,难道—— “是你?” 不仅是白胭,孟鹤川在看清地上的肩章之后,脸上也掠过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蹲下身子,白胭也不得已蹲下身子。 看着他捡起那枚肩章,皱着眉问阮晓慧:“这是你的?” 阮晓慧的眼神有些躲闪,她刻意不去看白胭的神情,只对着孟时北说:“领导哥哥,这是我的……怎么了吗?” “你是从哪里得到这枚肩章的?” “我……我也不记得了,在火车上的时候,人贩子不知道给我喝了什么水,我现在脑袋里跟浆糊似的,很多事都记不太清了。” 高手! 白胭在心里感慨,这位阮晓慧,真的是高手! 如果自己没猜错,她应该是在穿自己衣服的时候就掏过了口袋,然后发现了那枚肩章。 她既然一心扑在孟鹤川的身上,应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比如孟鹤川进了派出所后脱下了大衣,比如他身上穿着的少了一个肩章的制服。 所以她在白胭衣服口袋里发现了那枚肩章后,不动声色的‘偷’走了。 可能对于阮晓慧来说,丢出肩章这个举措只是最后一搏的手段。 毕竟她也不清楚白胭口袋里的肩章真的就是孟鹤川少掉的那一枚,也不知道那枚肩章到底时干嘛用的。 只是她运气好,博对了。 孟鹤川脸上还有疑虑,一双剑眉拧了又拧。 他看了看肩章,又看了看阮晓慧,还在思考。 白胭领教过这个男人的本事,她也怕万一阮晓慧被逼问出了实话,说出肩章是从她口袋里拿出来的,那自己可就真的甩不掉孟鹤川了。 正当白胭打算出声替阮晓慧找借口,没想到在地上泫然欲泣的阮晓慧突然翻了个白眼。 同时发出了一声上不得台面的“啊!” 眼见着就要软绵绵往孟鹤川身上倒。 …… 等阮晓慧再‘醒’过来的时候,人是在小周地背上。 她藏起眼里的不满,“我,我是怎么了?” 小周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赶紧将她放了下来。 朝着前方喊停并肩走到一起的两人,“孟总工,这位女同志醒了!” 孟时北和白胭的手还连在一起。 虽说是用过了衣物遮挡,但旁人看起来,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亲密又暧昧。 他停下来,白胭也不得不停下来,等着阮晓慧小跑上来。 “领导哥哥,对不起,我身体太不好了,拖慢了你们的脚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阮晓慧到底可能是在白家村救了他的人,孟鹤川对她的态度相对缓和。 “前头有一个招待所,今晚我们先住下,明天坐同一时刻的火车返回京北。” 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白胭觉得自己可真是倒了大霉。 事情一茬一茬地冒出来,将她的计划全都打乱。 自己有了逃跑的前科,孟鹤川对她将会更警惕,甚至直接将她绑在了身边。 做了那么多的努力,又回到了原点。 她都穿书重生了,都开启了上帝视角。 可想逆天改命怎么还那么难呢? 白胭晃动着脑袋,不经意地将视线瞟向一直低着头的阮晓慧。 这个女孩心机与胆量都不简单啊,偷了她的东西竟然还脸不红心不跳的? 偏偏这位孟总工看着精明,实则愚蠢。 就凭着一枚肩章就能认定阮晓慧就是救了他的人? 思及此,白胭心里又突然冒出了个想法。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既然阮晓慧目的性明确,想要攀上孟鹤川这株高枝,不如就让他们将错就错好了。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冷冷的声音随即冒起,“你已经逃跑过一次了,我警告你,少耍花招。” 孟鹤川抿着一张薄唇,眼神犀利的盯着白胭,拉着一起进了招待所。 “你好,要两间双床房。” “同志你好,一间四元,两间一共八元。” “好的,要……”孟鹤川伸手去掏钱,但他的动作与话音在手伸出口的瞬间凝滞了。 兜里的手左右摸了好几圈,都没有摸到钱币。 他不置信地将浑身上下的口袋都翻出来看了,里头空空荡荡。 钱呢? 除了白胭,小周与阮晓慧两个人四只眼睛都盯着他。 孟鹤川表情有些难看。 见他拿不出钱,服务员也换下了方才客户至上的表情,不满地挥赶他们:“什么?你们没钱还想来住旅店?真是开了眼了的,快走快走,别挡在我大门口打扰我做生意!” 孟家在京州,属于金字塔塔尖的权贵家庭。 孟鹤川从未遇上没钱的情况,一时间也束手无策。 正当他想着是不是要亮出证件希望招待所配合一下,一只白皙的手忽然伸到前,推开他。 啪的一声,小手不轻不响的拍在了前台的桌子上。 “谁说我们没钱?” 白胭挤开孟鹤川,挑眉:“开房,开三间房!” 有生意服务员当然愿意做,立刻放下手里在嗑的瓜子,搓着手给白胭登记。 白胭拿了房间的钥匙,绕在食指上转悠,“孟总工没钱啊?我有啊!只不过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我花‘自己’的钱住旅店,孟总工总没有话要说了吧?” 第8章 我不知道肩章 的由来 孟鹤川抿了嘴,半晌才冷冰冰地说:“多谢,等回到京州,我会把钱还给你。” 上楼的时候,白胭见他没有要解开手铐的意思,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孟总工,房是我帮你解决的,现在,轮到你帮我来解决一下这个了。” 她晃了晃手,有铁环清脆的碰撞声。 再抬头,净白的小脸上有奔波了一天的疲惫,也有无辜。 几根发丝飘在她的脸颊两边,配上湿漉漉的双眸,容易让人卸下心防。 孟时北的喉咙重重滚了一下,撇开了眼,“你有逃跑的前科,我不能放了你。” 昨天几乎一夜未睡,今天又折腾了一整天,白胭是真的累了。 只要能让她睡觉,现在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她努力压着脾气,重新抬起头,冲着孟鹤川友好地笑:“孟总工,我不跑了,我真的不跑了,我发誓,我要是再瞒着你偷偷跑掉,我就天打雷劈……”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白胭想着,再怎么样孟鹤川也会卖自己一个面子吧?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孟鹤川还就是不买账。 他的薄唇微微张合,清晰地告诉她:“不行。” 白胭一直陪笑的脸也垮了下来。 孟鹤川一口一句美女间谍也就算了,现在还这样不近人情。 他做初一,自己就做十五。 不挺直腰板,这男人还把她当软柿子任意揉捏呢。 白胭蓦然收敛起唇角的假笑,面无表情地靠近他,“孟总工,你既然怀疑我是克罗格的燕子,难道你就不怕我半夜爬起来色诱你?” 说完,白胭猛地跨上一节楼梯。 她进一级,他退一级。 步步相逼。 “男女有别,你觉得咱俩晚上睡一个房间合适吗?” “还是说,你表面上一本正经,实际上居心叵测,你是故意想要同我住一间房间,然后你……” 白胭故意拔高声音,见小周与阮晓慧齐齐回头,添油加醋:“没想到你仪表堂堂,骨子里却是个好色之徒!” 可孟鹤川却没有给白胭如期的反应,他不紧不慢地睨着她,面不改色道:“你说得很好,但很可惜,激将法对我来说是没用的。” 伴随着话音的落下,他忽然站定。 白胭没刹住,再抬脚的时候与他撞了个满怀。 眼见两人的唇瓣就要贴在一起,白胭惊慌后仰。 孟鹤川‘啧’了一声,闪电般伸手搂紧她的腰。 他的掌心宽厚炙热,贴着白胭衣服的衣料,让她的肌肤在瞬间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知道自己斗不过孟鹤川,白胭颓废地投降:“我都说我不跑了,你还想怎么样嘛!” 语气里带着三分嗔怒,七分委屈。 配合着她微红的眼尾,孟鹤川的喉结不自觉滚动。 也许是白胭示弱了,他考虑片刻,声音里带着嘶哑,终于妥协:“我晚上是可以将你松开,但你不能一个人住,你要同那位女同志住一间房。” 这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白胭来不及细想他怎么会突然改变了主意,但只要能放她去睡觉,管它是不是浪费钱多开了间房。 反正那个钱,也是孟鹤川的。 她怕孟鹤川反悔,三指并拢做发誓状:“我一定不跑!” 孟时北说到做到,拿出钥匙,松开了她。 手铐被解开,白胭对着被勒住红痕的手腕吹气。 一共三间房,孟鹤川挑了两间挨着地开了门。 白胭困极了,率先进屋。 也不管脏不脏,穿着身上的衣服就倒在床上。 孟鹤川却依旧站在两间房之间没离开。 手里还在摩挲着口袋里那枚金属肩章。 没想到这趟南下,收获的东西还真不少。 除了身份依旧有疑的白胭以外,竟然还让他碰上了曾经救过自己的那个女孩? 可那个阮晓慧,真的是在白家村救过自己的女孩吗? 航天队的肩章是有特殊标志的,阮晓慧不可能会造假。 东西也确确实实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 而且她也承认了,肩章是她的。 阮晓慧自己说,她被人下了药,受了惊吓,所以才忘记了肩章的由来。 这当中看似全都说得通,但不知道为何,在孟鹤川心里,古怪的疑惑却一直挥散不去。 当时的他从山崖上摔下来,撞到了头,暂时性失明。 是那个女孩半背半搀的将他带下山的。 他清晰的记得,那个女孩能够上自己的腰。 而她的气息,也是刚好能够喷到他脖颈。 孟鹤川身高一米八五,要有这样的身高差,女孩至少得有一米六五以上。 可眼前的阮晓慧,恐怕还没有一米六。 一对比起来,白胭的身高反而更符合。 “领导哥哥——” 阮晓慧刻意夹着嗓子从后走上前,双脚绞着衣服下角,显得自己娇弱胆小,“谢谢你 今天救了我。” 孟鹤川将思绪暂时从白胭身上收回来,望着阮晓慧,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领导哥哥,那枚肩章,你可以还给我吗?” 孟鹤川伸手进了口袋,微蹙了眉,“小阮同志,这肩章真的是你的吗?” 阮晓慧舔了舔唇,回身看了一眼房间内,“是我的,领导哥哥,虽然我忘记了是怎么得到它的,但它是我捡到的。” “你是捡到的?” 孟鹤川眉头微蹙,刚想再开口问清楚。 躺在床上快要神游梦乡的白胭头上冒起了嘀嘀嘀的雷达。 她默默叹口气,身残志坚地从床上爬起来,打断他们:“两位,你们如果要叙旧,也不急在这一时吧?” 房门前站着的三个人各有心思。 既然一时间整理不了头绪,确实不好追问下去。 孟鹤川只好将此事暂且搁下,这趟还是将阮晓慧一起带回京州,再做打算。 房门被白胭重重关上,阮晓慧进了卫生间捯饬一阵,又出来。 她望着重新躺在床上闭着眼的白胭,小心翼翼地试探:“白胭姐,你睡了吗?那个肩章……” 白胭像是已经快睡着了一样,带着浓浓的鼻音,在无意识嘟囔着,“肩章,什么肩章?” 阮晓慧绕到床的另外一侧,看见她眼睛闭着,越发胆大,“你不知道掉出来的那个肩章的来由吗?” “我不知道啊,我又没见过……” 听见她这么说,阮晓慧唇角若有若无地勾起一抹笑。 她大剌剌地踢掉鞋子,躺在另外一张床上,一敛眉,眼底尽是暗藏的得意和轻蔑。 第9章 回京州,见“家长” 第二天,天才刚蒙蒙亮,白胭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 她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蹑手蹑脚地正想拉开门就跑。 结果谁想到,门外赫然站着眼睛瞪得跟铜铃般大的小周。 两人一对视,小周张口就喊:“孟总工,她又要跑了!” 白胭被重新提溜回来,孟鹤川二话不说,咔嗒一声,又把他们两人的手重新扣了起来。 退了房,离下一趟火车到达时间还有大半天。 但众人无处可去,只能重新返回车站。 白胭气呼呼地走在他身侧,冷不丁刺他一句:“孟总工如果不造飞机,可以改行去熬鹰。” 孟长老道行深,白胭这样的小妖根本翻不出他的掌心。 原来昨天晚上,孟鹤川根本没有信任自己。 当白胭把房门一关之后,孟鹤川就和小周分好工。 一个人守上半夜,一个人守下半夜。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昨晚的孟鹤川明明分好了工,却一直是守到了天快亮才真正换了小周来盯梢。 并不是他不困,实在是眼睛一闭起,白胭那惹人厌的红唇就会兀然地出现在他脑海中。 孟鹤川脸色古怪地沉浸在昨夜的回忆中。 白胭也在思考着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眼下这种情况,她只有认命这一个选项。 被动着跟着孟鹤川去京州,等查清楚她的身份后肯让她自行离开后,再另寻他路吧。 抱着这种想法,白胭在路程的后半段终于老实。 可除了上厕所以外,孟鹤川也始终没有松开自己与她之间的手铐。 白胭索性眼不见心不烦,闭着眼睛养精蓄锐。 下午五点,伴随着呜呜的鸣笛,绿皮火车终于驶入了它的终点站,京州。 孟鹤川是等人都下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才带着他们三个下车。 在兖州车站,孟鹤川挂了通电话回队里。 一出站,一辆军绿色,挂着Bd00143的吉普车显眼地停在了门口。 白胭同孟鹤川他们一样没什么反应,反而是阮晓慧面上和心里都暗藏汹涌。 她从小生活在小乡村里,长到十八岁才第一次坐火车。 现在乍一看又有机会乘坐吉普汽车,她高兴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吉普车上跳下一名司机,见到孟鹤川啪的一声就敬了一个军礼,“孟总工,首长收到您的电话后很高兴,特命我来接您,让您务必抵达后就带着翻译好的图纸去找他。” 孟鹤川微微颔首,让大家依次上车。 车内空间不大,即便白胭很小心地坐着了,但免不了还是与他裤腿贴裤腿。 吉普车不抗震,过一个坑抖一次。 从火车站到航天大院的这一路,白胭已经往孟鹤川身上栽了好几次。 孟鹤川身上的制服料子硬挺,磨磨扎扎地蹭在他身上,令他身体倏然发僵。 孟鹤川咬了咬后槽牙,伸手重重拍了驾驶座位,“车技那么不稳,回去绑轮胎操场跑十圈。” 车子抵达军区门口的时候,司机满脸苦相,不晓得自己是怎么得罪了这位孟总工。 孟时北也无意解释,自顾自地解开了连着白胭与自己手腕的手铐。 “小周,你带着小阮同志先去十二栋宿舍楼,至于你——跟我走。” 从进军区大门开始,白胭就安安静静的,不作不闹,孟鹤川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副模样落在他眼里,忍不住嗤了一声:“你倒挺聪明。” 白胭没搭腔,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周围就都是带着真家伙的警卫,审时度势的道理她又不是不懂。 …… 首长的办公室在三楼,孟鹤川让白胭先待在门口,自己敲了门,“报告,首长,政委。” “进来吧。”陆振华将眼镜一摘朝他招手:“你回来了。” 军人做事向来都是实干派,只做不说。 孟鹤川朝着几位领导行了个军礼,就直接掏出从南方带回来的图纸与笔记,递了过去:“这趟南下,我颇有收获。” 他简略地解释了一遍对于图纸的理解以及接下来应该研究的方向,陆振华边听边点头,时不时同身旁的其他人低声交流。 等孟鹤川做完报告,几位领导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陆振华示意孟鹤川坐下,“我看你这趟回来,对图纸上的内容更加了解了?” 路上事多,孟鹤川还没来得及将具体的情况通报给队里,闻言朝着外头看,“首长,政委,是这样的,我去金陵的时候,遇上了一位女……” 他语一顿,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白胭是女同志还是女间谍。 “我遇上了一名女性,因缘巧合,我发现了她识得英文,并且能够流畅地翻译出图纸上的内容……” 陆振华听罢,又重新戴起眼镜,对着白胭手写的翻译草稿仔细看了看。 草稿纸上的字迹端庄,密密麻麻写满了文字。 就是字体用的全都是简体。 陆振华朝外瞟了眼,只能瞧见一个拘谨年轻的面孔。 他沉吟片刻,目光重新投向孟鹤川:“这些内容都是那位年轻人写下的?” 孟鹤川朝他点点头,“您也知道,早在我们取得图纸之前,就找过不少略懂外文的同志进行翻译,但翻译的结果都不甚准确,导致我们错走了很多弯路。所以我再最开始对她给出的翻译内容也是半信半疑。” 他将白胭翻译的内容与自己做的笔记摆在一起,指给陆振华看,“可根据她翻译出来的内容我在做演算,解决了我们很多未能解决的问题,比如这里,我已经知道该如何去计算机翼极曲线……” 里头的低声交谈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小时,白胭感觉自己腿都要站软了。 她才刚想偷懒,身体往墙靠,不咸不淡的声音就冒了出来:“立正。” 本意只是吓吓她,没想到那刻在骨子里的军训血统,几乎是令白胭下意识立正站好。 姿势还挺板正。 见她这模样,孟鹤川的眼里闪过一抹极浅的笑意。 “咦,你也会笑?” 听见她这么说,孟鹤川迅速敛了神情,又变回了冷漠冰山脸。 “首长要见你。” 他侧身让开路,带着白胭重新走进办公室里。 白胭在门口站着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此时见到穿着制服的军区领导也不紧张。 加上她模样俊,样子乖,因为没有接受过组织的锻炼,不知道该怎么喊人,一律甜甜地喊叔叔伯伯。 把家里没有女儿的政委给哄的哈哈大笑。 “陆伯伯,我真的不是间谍,我只是个普通的……普通的高中生,这些外文是我在家乡闲暇时自学的,我到京州来实属无奈……” 第10章 带回来的漂亮女人 但是是什么无奈,她没明说。 白胭的眼睛亮晶晶,看人的时候,自带一股水泽的朦胧感,让人容易信服。 陆振华与政委对看了一眼,相信自己的决断,“小同志,大队如今遇上了自主研发飞机的关键时期,我们是万万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对组织任务有所帮助的人才。但你身上没有任何介绍信,航天大队做的又是秘密工作,我们必须对你的身份进行调查。若你的身份没有任何问题,希望你能加入我们,为祖国的建设做出一份贡献。” 白胭陷入了纠结。 她并非不愿意为祖国贡献力量,也不是怕自己的身份曝光。 只是加入了航天队,必不可免的就要同孟鹤川这位总工程师成为同事。 他日后要是执迷不悟,重蹈书中覆辙,自己万一又被牵连,岂不是白活一遭? 想到这里,白净的小脸就皱了起来。 但碍于现在是在人家的地盘上,白胭只好同意先接受调查。 但最终要不要加入航天大队,自己还需要多考虑几天。 陆振华点头同意了。 孟鹤川亲自送白胭回了十二栋宿舍楼。 “这栋宿舍楼是大队对外的家属楼,楼下有警卫,在你们的身份没调查清楚之前,不能离开这里。” 白胭张了张嘴,最后什么话也没说。 一连几日,白胭与阮晓慧都同在宿舍里,出不去,也没有人能进来。 可她一点都不觉得苦,反而越待越开心。 航天大队不缺钱,就算对待她们这种暂时还没查明身份的外来人也不小气。 屋子里有暖气有热水,被褥虽不是新的,但干净整洁。 孟鹤川还交代了小周给他们准备了雪花膏,蛤蜊油。 一日三餐还都有炊事班的大姐准时来送。 白胭吃饱睡,睡饱了吃,过得极其悠哉。 只是她被“关”着过得潇洒,外头可不太平。 才短短几天,不只是航天大队里,整个军区都在盛传一件轶事。 航天大队那个清冷禁欲的孟长老,带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同志回来。 这个消息犹如砸进平静水面的一块石头,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孟鹤川自然也有听说,但他带回白胭与阮晓慧是事实,也不做多余的解释。 军区人多口杂,一个礼拜后,话题已经越跑越偏。 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话题从孟鹤川带回一位女同志,变成了孟鹤川此次南下,是特意去接他那留在南方的未婚妻的。 这样的重磅消息送到文工班里的时候,许晴晴正在收起练舞的道具。 有队员从门口飞奔进来,气还没喘匀呢,张嘴就喊:“晴晴,出大事了!孟总工从南方回来了!” 许晴晴急急忙忙扶着旁人脱下舞鞋,“鹤川回来了?他现在在哪儿呢?” 一顿,反应过来,拧着眉头反问:“你是什么意思?出什么大事了?” “刚才我在水房打水,听见航天大队几个兵在闲聊,他们说孟总工这次南下,是为了回去履行婚约。听说他的未婚妻,这一趟也一起跟着来军区了!” 许晴晴平常在班里是班长,身份上又是团长千金,与孟鹤川是同一个大院里长大的。 她从小就对孟鹤川芳心暗许,为了他更是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 在父亲的安排下,顺利进入了航天大队的文工班。 有了她的出现以后,航天大队里队孟鹤川送秋波的人少了许多。 “胡说什么!我与鹤川从小一起长大,他哪儿来的未婚妻?” “是真的,是小周亲自去送的人!孟总工还带着那个女人去了办公楼找首长汇报,最后再亲自送她回了十二栋宿舍楼!” 许晴晴将手里的舞鞋一摔,“十二栋,是那个家属楼?” “是的,听说孟总工还想替她安排工作,让她留在大队里,前段时间亲自跑了一趟,去调查她的政治面貌。” “不会吧,孟总工什么时候这么热情的?” 有新队友还不了解许晴晴的心思,心直口快地问出话来,“平常开大会的时候见到他在台上发言,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呀。” 许晴晴扫了一眼说话的新人,目光倏而变得阴沉起来。 “晴晴,我回来的路上还帮你去打听了一下,说是那个女人的调查报告还没出来,但是今天咱们队里不是邀请了京州大学的留华外籍老师来访,不晓得为什么,孟总工特意去打了一个报告,向首长申请了让那个女人也来参加?” 许晴晴面容越发阴狠,抬脚就迈出去,“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女人缠着鹤川!” 与此同时,白胭一脸错愕地望着孟鹤川,“让我参加招待会?” 孟鹤川点头。 航天大队近来想要复习培养一批识得英文的人,所以特意向上打了报告,邀请了京州的外籍老师趁着假期来访。 打算替大队挑选在语言上有天赋的人员,参加队里自主举办的培训班。 今晚是这些外籍 老师们来的第一晚,队里安排了一个小型的招待会。 白胭的身份虽然还在调查中,但孟鹤川拿着她翻译的手稿去找了京州大学外文学院的院长核对。 内容不能说百分百一致,但是准确率也很高了。 今天院长也会到场,她对白胭很感兴趣,想亲自见见这位小同志。 孟鹤川像是刚从基地上出来,身上穿的是黑色的工装服,裤脚利落地扎进了靴子里。 侧脸被太阳烘得汗津津的,眉宇间掺杂了些许疲惫。 男人的声音低沉淳厚,仿佛带着电流,缓缓传进白胭的耳朵里,“京州大学的外文学院是全国唯一一家有外籍教授的大学,你英文水平好不好,今晚招待会上一试便知。” 坐在床上的白胭无意识地晃着脚,她的声音很软,半眯着眼,由下朝上地看着他。 模样就像孟鹤川办公楼下的那只小三花一样娇。 “孟总工,激将法对我是没用的。” 第11章 你邀我,我自然要去的 白胭在说这句话的尾调时,刻意压了压自己的嗓音。 她张着漂亮的黑眸,一瞬不瞬地望着他,满意地欣赏着孟鹤川那波澜不惊的脸,在自己这句话语中微微发怔。 他在兖州的时候也对自己说过这句话,这次白胭终于逮着机会,以牙还牙给他顶了回去。 从小到大,孟鹤川是大院里矜贵优雅的孟公子。 进入了航天队,他又是说一不二的年轻总工程师。 极少有人敢用这种态度与他说话,可他偏偏没有生气。 反而饶有兴趣地望着眼前觉得自己占了口舌上风,而得意扬扬的女孩。 白胭的行李没来得及从火车上拿下来,在她身份没调查清楚之前也不能出门。 到了大队的这几天,身上穿的关系衣服都是靠孟鹤川从其他女同志那里借来的几件衣服。 尺码有大有小,有长有短。 随着她的晃动,纤细白皙的脚踝若隐若现。 不知怎么了,孟鹤川的脑中突然就回想起他们倒在火车卧铺上的那一幕。 女孩的脚踝也是这样无意间摩掐在他的小腿…… 小腹倏然收紧,孟鹤川脸上发红,猛地站直了身子。 他的动作太大,连带着撞翻了桌上的水杯。 “鹤川哥,你没烫伤吧?” 阮晓慧终于找到机会插嘴,急哄哄地说:“我和白胭姐说过好几次,不能把水杯放在门口的桌子上,可是她,她就是不听,我也被烫伤过。” 白胭从床上站了起来,慵懒地伸了个腰。 这些天来她和阮晓慧共处在一个屋檐下,明里暗里被她坑过几次。 比如孟鹤川送来的衣服与日用品,她每次都能找到借口先挑,然后留下一些粗布老气的款式给她。 白胭懒得计较这些小事,但这不代表她愿意无端端被人扣上一口黑锅。 她斜着眼睨看阮晓慧,轻嗤一声,“不对吧?你烫伤是因为想趁着警卫员换班的时候从窗户偷溜出去,所以踩上了桌子又摔下来,我都没和你计较我的口杯被摔出一个豁口,你怎么还颠倒黑白,恶人先告状了?” 阮晓慧脸上又红又白,脱口而出:“你那天没睡着?” 白胭从床上跳下来,双眸明艳妩媚地朝她狡黠一笑,“你猜我有没有睡着?” 对付阮晓慧这样的绿茶,就是得当场反击,不给她留下一丝机会。 孟鹤川选择性地听话,他微蹙着眉,凝视白胭,只问自己关心的话题:“今天的机会难得,你确定不去参加吗?” 白胭走到他面前,弯腰去捡自己的水杯。 衣料太短了,随着她的动作,露出一小截细腰,突兀地闯进孟鹤川的视线里。 男人的呼吸倏地乱了节奏。 白胭没有意识到孟鹤川片刻的失神,她重新直起身,偏过头看他。 因为休息得好,她的一双眼如水光潋滟,无声无息地撩动孟鹤川的心弦。 “不去。” 白胭将自己的水杯摆正,细长白皙的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杯口,连眼皮都懒得掀,清脆果断地拒绝。 “为什么?” “懒得动。” “白胭。”孟鹤川表情严肃地叫白胭的名字,“在首长办公室里你应该很清楚我们为什么要冒险留下你,祖国此时百废待兴,无论是谁,只要有能力,都需要贡献自己的力量。” 白胭在心里暗自腹诽,孟鹤川一个反派大Boss,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同自己头头是道地讲道理? 但想归想,白胭总不会笨到直接开口。 她眨了眨眼,带着捉弄人的心思调侃,“孟总工,你与其给我扣那么大顶的帽子下来,不如直截了当地说你希望我去,看在真诚的份上,我说不定就改主意了。” 沉默片刻,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我——我是希望你去的。” 白胭凝着他,试图从消散的语调中去分辨那句话的真假。 孟鹤川这个人,不仅皮囊好看,偏偏还有一双含情眼。 认真说话的时候眼里头像是藏着漩涡,好似可以把人紧紧地往里吸引。 她可以在孟鹤川漠然或者发怒的视线中泰然自若地与他回怼,却无法抵抗住他真诚的‘攻势’。 难怪人家能做反派头子呢,能屈能伸,手段了得。 白胭吞了口唾沫,别开头试图不去看他,“你希望我去?” “是。”孟鹤川不矫情,大大方方的承认,“所以,你的决定呢?” 不知道孟鹤川是不是故意的,白胭的视线往哪儿落,他的长腿就往哪儿挪。 不偏不倚,身影始终跟在白胭眼前。 几个来回后,白胭被孟鹤川这种走哪跟哪的举动给搞得有些心烦。 在孟鹤川又一次靠近的时候,她终是忍不住,蹙眉瞪着他,俏丽的五官因为微微动怒变得更加立体,“你别老围着我转!” 白胭本就是南方人,着急起来,语调会不自觉带上了吴侬软语的腔调。 乍一听,反而有一丝撒娇的意味 在里头。 这下不仅是白胭,连孟鹤川的脸上也出现了不自然的绯红。 他们两人谁都没有在出声,气氛变得既暧昧且诡异。 白胭清了清嗓子,她本来也不是扭捏的个性,加上从来到航天大队后就一直被‘关’在了这里,不如趁着这次机会出去透透气,顺带摸摸情况。 “我……” “白胭姐!” 一直插不上话的阮晓慧突然拔高了嗓门叫她,“白胭姐,你这几天不是说身体不适吗?” 阮晓慧语速飞快,完全不想给白胭说话的机会,她将视线定格在孟鹤川的面上,“鹤川哥,白胭姐这几天的身体好像一直都不舒服,不如让她留在宿舍里休息,我……我陪你一起去吧?” “你?” 阮晓慧害羞地走上前一步,毛遂自荐,“鹤川哥,这几天我在宿舍里也想了不少,我原本就是想来京州找工作的,听说咱们队里正在招聘女队友?” 这几天白胭吃了睡睡了吃,都在补觉。 阮晓慧当然也没闲着,整日找机会与门口站岗的警卫员套话。 只是套出来的消息的真实性与准确性有多高,没有人能保证。 比如现在,阮晓慧是掌握了航天大队最近在对社会招人的消息。 但她画猫像虎,根本不知道大队到底想要的是什么人才。 “鹤川哥,我想过了,我和你,有那枚肩章的缘分在,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够离你更近一些……” 听见她提到了肩章,拒绝的话到了孟鹤川嘴边,又说不出口了。 “可以吗?鹤川哥?”见他态度似有松动的模样,阮晓慧趁热打铁,“我这几天足不出户,待的人都要麻了,白胭姐不舒服,我就替她去吧?” 她算盘打得像,可是碰上的是白胭这样的硬茬。 “谁说我不去?” 白胭利落的拿发圈扎了个马尾,露出精致的小脸,阮晓慧恶心她好几天了,有机会当然得怼回去。 她扭头对着孟鹤川灿然一笑,“你邀我,我自然是要去的。” 第12章 遭遇小团队的‘霸凌\’ 白胭虽是答应了今晚去参加欢迎会,但秉着有来有往的原则,趁机找孟鹤川谈条件。 她倒是没有提奇怪的要求,只是说自己想在欢迎会之前,去一趟炊事班的宿舍楼。 “炊事班?” “是的。” 白胭抿嘴解释了一番,她与阮晓慧呆在家属楼里的这几天,一直都是炊事班的张婶负责送饭菜来。 张婶如今四十来岁,据说原本是南方某个大家族的小姐,与丈夫一见钟情,不顾家中反对,追随丈夫来了航天大队,从此落地于京州,一呆就是十多年。 可惜好景不长,她男人在十多年前的任务中牺牲了。 大队见她无儿无女,又是烈士遗孤,便在炊事班给她安排了一个职位,干着最简单的后勤活。 白胭嘴巴甜,张婶又厚道,一来二去,两人对上味了,关系越来越好。 张婶病了,白胭想着她孤独一人,自然想去看看她。 毕竟是在航天大院里,四周都是站岗的警卫,孟鹤川也不怕白胭会逃跑,干脆的答应了。 “欢迎会六点开始,在此之前你要回到十二栋家属楼前,我带你过去。” 白胭耸了耸肩,“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耍赖不来。只是我没有手表,时间上可能会有些误差。”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面前的男人抬手,将手腕上的表摘了下来,递过去:“你先用我的吧。” 在物资还不那么发达的年代里,他手上递过来的这一支钢制手表怕是价格不菲。 白胭低头瞥了一眼,表盘上刻着一串英文,估摸着还是进口货。 果然符合孟鹤川富家子的人设。 看着她犹豫着不敢接,孟鹤川直接将手表往她的手腕上扣。 冰凉的表带激的白胭手不自觉往后缩。 表带还没被扣起来,白胭一动,表带就动,眼看着就要从她腕上滑落—— 说时迟那时快,白胭迅速抬起右手盖了上去,而孟鹤川的另一只手,直直地盖在了她的手上,将她包裹进了自己的掌心。 掌心下是细腻的触感,孟鹤川的拇指抵在了白胭腕骨凸起的骨头上,无意识的摩裟了两下。 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动作以后,孟鹤川如触电般松开手。 他的耳根明明已经红透,却还要在面上强装镇定,“表是借你的,不是送你的,用完记得还我。” 话都说到这个份,再推脱就显得有些矫情了。 白胭收起不自然的表情,地应了一声腔,老老实实地将手表扣好。 试图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只是他的表带太大,扣在她的手上显得又大又显眼,白胭没有办法,只好将衣袖往下扯。 既然都说好了,白胭也不想再耽误时间,她自顾自地收拾好由孟鹤川送来的一些日用品与基础药物,套上外套,准备去炊事班找张婶。 “你知道炊事班在哪里吗?我送你过去。” 孟鹤川等了很久,都没等到白胭开口问路,他拧着眉头,跟着站起身。 阮晓慧可还在绞尽脑汁地拦着他,白胭又怎么会那么不知趣呢? 她淡淡一笑,“不用,小周告诉过我了,我记得住路。” 站在门口的小周哀怨地瞟了一眼白胭,果然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当时她用一个剥了皮的橘子和自己交换情报的时候,明明答应的好好的,不会在孟总工面前出卖透露航天队地形图给她知道的人自己自己吗? …… 白胭前脚刚踏出十二栋的大门,就听见身后有人在嘀咕,“哎,有人从十二栋出来了!大姐,你等等,大姐!” 临出门的时候,白胭围了自己仅剩下的那条大围脖,将自己的半张脸盖得严严实实。 加上她身上穿着的刚好是张姐的老款粗布衬衫,确实容易让人误会她的年龄。 有两三个年轻女兵追上来拦下她,其中一个圆脸短头发的女孩子上下打量了白胭两眼,昂着下巴问:“你是炊事班的人?” 白胭不欲给自己找麻烦,无声地点了点头。 “你是从十二栋哪一间出来的?306吗?” 306就是白胭他们住的那一间。 她想了想,自己也确实是从306出来的,便又点了头。 圆脸女孩邀功似的同许晴晴说:“晴晴,找对人了。” 许晴晴高傲的哼出一声气,示意圆脸女孩继续问话。 “我们是文工班的,你应该认识我们。我们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你可得老老实实地回答啊,你有见过306里被孟总工带回来的那个女孩长得是什么样吗?” 圆脸女孩一边问话,一边向许晴晴献殷勤,“长得是不是没有我们晴晴班长好看?” 她们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让白胭忍不住掀开眼皮瞟了一眼。 文工班? 很出名吗? 要不是她们自报家门和身上绿色的军装,她还真是分不出她们与学生时代专搞霸凌的小太妹团体有什么两样呢。 只是 白胭好不容易能够被孟鹤川从306‘放出来’,她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些无所谓的人身上。 她随便应付着:“见过,一般,没有。” 说完就想走。 明明是顺着她们的抛出来的问题回答的,但明显答案没有让对方满意。 圆脸女孩伸手拦住了白胭,“你这什么态度啊?好好回答!我问你,306是不是住着一个被孟总工带回来的女人?她有没有我们班长好看?” 顺着圆脸女孩手指的方向,白胭正眼看了过去。 站在中间的女孩同自己应该差没两岁,五官不是特别出挑,但胜在个子高,皮肤也算白皙,占了天然的优势,称得上是个美女了。 只是白胭到现在也还没搞清楚状况,这些女孩子到底是来打听什么消息的。 “喂,问你话呢!” 白胭回过神,依旧没什么感情地应付着,“没她好看。” 许晴晴眼里有藏不住的得意。 圆脸女孩也跟着恭维:“晴晴,我就说你不用担心吧?有你这样的美女青梅在身边,孟总工眼里哪还容得下别人啊?” 经她这么一说,白胭猛地反应过来了,眼前高挑的C位女孩,就是孟鹤川书里那位青梅竹马许晴晴啊! 在书里,这位许大小姐可是给当时的投奔孟鹤川的原主使了不少绊子,在原主嫁给孟鹤川后更是记恨上了她,给她找了不少麻烦。 在孟鹤川是霁月风光的总工程师的时候,许大小姐逢人就诉说自己对他的爱有多忠贞,多纯粹。 可当孟鹤川因为丑行败露,锒铛入狱以后,第一个跳出来倒打一耙的也是她,造谣孟鹤川婚后还试图勾引自己,意图对她行不轨之事。 白胭当时看到这段内容的时候直咂舌,第一次代入了孟鹤川的视角,难得地对他起了同情心。 孟鹤川就算是个反派,但许晴晴的根也是歪的,有什么资格对他落井下石? 如果是真的爱他,难道不应该劝他迷途知返,帮他重新做人吗? 第13章 打靶场上的乌龙惊吓 许晴晴心里虽然得意,但面子功夫总是要做一做。 她收敛好神情,只留下一副‘别说了’的娇羞表情,将视线往三楼投看去。 在瞧见三楼的扶手上趴着发呆的人是小周的时候,许晴晴陡然拔高了声音,“小周怎么在三楼?” 她迅速转眼,重新盯着白胭,“鹤川也在三楼?和他带回来的女人在一起?” 白胭的眼珠子转了转,阮晓慧也是孟鹤川带回来的,她这个时候点头,应该不算说谎? 刚想好,她自然毫无负担地点了点头。 许晴晴的眼里像是可以喷出火,但她始终端着团长千金的身份,指挥着圆脸女孩,“你上去亲眼看一看,到底是什么女的,一再的……” 许晴晴本来脱口想讲出‘勾引’两个字,但在场的除了她的跟班以外,还有一位陌生的‘大姐’。 许晴晴不想在外人面前丢了形象,只好硬生生把那两个字咽下去,气冲冲地交代:“你偷偷摸摸的上去,别让鹤川发现了,看清楚那个女人的长相就下来!” 白胭不想再同他们呆在一起浪费时间,趁着许晴晴的注意力都在三楼,悄无声息地走了。 只是在她走后没多久,圆脸女孩就露着一脸嘲笑的模样跑了下来,“晴晴,你不用担心!孟总工是在楼上,但我偷摸看着,孟总工对那个女人很是冷漠,一点都不热情!反而是那个女人一直在缠着孟总工。孟总工称呼那个女的是什么小阮同志,这种称呼,一点都不亲密,又怎么会是未婚妻呢?肯定是别人瞎传的!” 听到这里,许晴晴的脸色才稍微好一些。 但她还是不放心,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看清楚那个女的长什么模样了吗?” “看清楚啦!” 圆脸女孩脸上尽是讥笑,“土包子一个,又黑又矮,头发短短拉拉,根本与晴晴你不是一个档次的!你放心吧,除非孟总工眼睛瞎了,不然怎么会放着你这样的明珠不喜欢,去喜欢一块石头呢?” “哦,不过我倒是听见了孟总工答应那个女的,晚上要带她一起参加欢迎会,可真不要脸,自己的身份都还没调查清楚,就缠着男人。晴晴,咱们要不要去找政委提醒一下?” 许晴晴彻底放心,眼里闪过一抹狡诈的阴光,“不用,我倒是蛮期待她的参加呢!” 有那样的土包子在场,说不定还能更加衬托出她的光芒。 “对了,既然那位大美女那么想出风头,我们不做个好事,帮她多造点势,把整个大队的期待值都拉上去吧!” 许晴晴阴恻恻的笑着,低声交代了几个跟班一会该怎么做。 …… 北方地形虽然方正,但航天大队是机密单位,里头被设计的弯弯道道。 白胭默念着小周交给她的口令,“左转,右转,再右转……咦,前面怎么没路了?” 她顿在原地,迷茫的左右望了望,左边是她刚刚走过来的方向,而右边看起来像是一片荒草地,空空荡荡的。 “难道是要从荒地传过去?”她无助的挠了挠头,暗自后悔刚才怎么不直接让孟鹤川直接带她过去。 炊事班的宿舍在整个大队的最里面,白胭越往里头走一路越没人。 她抬手看了看表,时针已经快要指向‘5’了。 北方的冬天黑夜来得早,月亮也隐进了云层里,一阵风吹来,把荒草地上的枯草吹出簌簌响声。 这几日闲着无聊,白胭偶尔会同送东西到306的小周闲聊,除了打探地形以外,更多的是听小周天马行空的说着航天大队的秘闻。 比如航天大队建址下方好像是晚清某个王爷的陵墓,考古队挖掘的时候坍塌了四五次,死了不少人。 有传说因为军人血气旺,所以上头特意将航天大队迁址到这里,去镇压住一些神神论论。 封建迷信虽然要不得,但这个故事还是传遍了每一个小士兵耳朵里。 上辈子酷爱看恐怖片的白胭忍不住在此时胡思乱想,一会该不会从荒地里跳出一只丧尸吧? 越想越害怕,但她担心张婶的情况,咽了咽口水,还是鼓起勇气打算往荒地走去看看。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白胭一边默念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一边像个被裹了脚的女人,一步一脚印,慢慢地挪过去。 身上的粗麻衣不挡风,冬日的凉风浸进皮肤,白胭打了寒战。 她停了脚步,仰头往漆黑一片的前方看了看,也不知道穿过荒地后是不是又有路了? 要不还是别自己一个人瞎转悠了,原路倒回去,让孟鹤川带着自己走更好一些。 白胭正犹豫的时候,突然听见轻微的咔嚓一声,似乎是谁踩中了一片枯叶。 脚步声与白胭的鸡皮疙瘩同时冒了出来,她几乎是下意识大叫跳了起来,“妖魔鬼怪,退!退!退!” 被她手指指向的方向站起了一个通身黑衣的男人,正睁着双深幽莫测的眼望着白胭。 有警惕,也有探究,更有对她方才说的那句话的不解。 白胭的双手还紧紧地攥成拳,做出防御姿势。 方才跳起来的动作牵扯得太大,裹挡在脸上的围脖被她扯了掉在地上,露出白净惊恐的小脸。 “你是?” 看清白胭样貌的瞬间,男人的眼里闪过一抹惊艳,是个年轻的陌生姑娘?可为什么穿着是不符合年纪的衣服? 他打量着白胭,思索片刻换了个称呼:“小同志,你是谁?” 听见了男人说的是‘人’话,白胭这才松了紧绷的身体。 她稳了稳自己在乌漆嘛黑的荒地里受到惊吓的小心脏,缓慢睁开半眯的双眼。 眼前的男人白衣黑裤,个子高挑,双排扣的西装外面还披着一件用料考究呢子大衣,衬得一身仪表堂堂。 头发丝儿整齐地梳成了背头,有股浑然天成的贵气感。 白胭莫名觉得这股气息很熟悉。 她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男人的气质有些像孟鹤川。 只不过孟鹤川的肤色偏冷白,而男人却有着一身健康的蜜色肌肤。 见白胭一直没说话,男人微皱了眉,再度开腔,“你是哪一队的?文工班还是后勤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话落在白胭耳朵里有些凉飕飕的,似乎带着对她的警惕。 男人边走边说,“这里是打靶场,平常是不允许文工班或者后勤的同志进入的,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班的?班长是谁?” 第14章 这是又被误会了? 一连串的质问让白胭心生警惕,完了,这里是打靶场?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跑到禁区了? 她前头才被孟鹤川误会是敌特,嫌疑还没洗清呢,可别是又惹了一个乌龙出来? 看着男人离自己越来越近,白胭下意识往后退,“等一下,你先别过来!” 走的急,没注意脚下步子打结,左脚绊右脚,直接往后倒。 她小声惊呼,手在虚空一抓。 本以为迎接自己的将会是摔倒在地,没想到一双手结结实实的从她后背绕过来。 一手托住她的腰,一手扣在了她的小臂上。 干燥宽厚的掌心在她的腰上烙下了短暂但却炙热的触感,白胭扭过头,对上的是蹙着眉下的浓稠黑眸。 孟鹤川的手还没彻底放开她,两个人之间靠的距离也超过了安全的限度,呼吸起伏,气息都有些乱了。 白胭连忙往旁边挪了一小步,而孟鹤川也果断地将手收走。 但他并没有将手垂回身侧,而是越过白胭,向眼前的男人伸了过去,客套地打了招呼:“谭总工。” 说完又扭头,朝着白胭介绍:“这位是首航集团的谭贺按总工程师,她是……” 谭贺按? 原书里的男主? 原书里的谭贺按可是与孟鹤川不分上下的年轻总工程师。 两人年纪相当,又同样英俊潇洒,经常被人拿来比较。 加上他们两人的名字都有‘he’的音,圈子里为了区分,还给他们定了‘南贺北鹤’的叫法。 北鹤自然是孟鹤川,三代权贵子弟,而谭贺按的太爷爷则在民国时期远渡南洋,在当地创立了食品公司,成为知名华侨。 到了谭贺按这一辈,他带着家族在南洋积攒的大量资金,回国创办了首家民航公司,自己则是出任总工程师一职。 两个男人虽是通过不同方式进入到航空领域当中来,但最终都留在了圈子里,成为圈子中排行第一第二的人物。 只不过在书中前半部分,孟鹤川不管是从家世还是学识上,总是压占一头。 直到最后他误入了歧途,才败在了谭贺按的手下。 对于谭贺按这位前途无限的大佬,白胭抱大腿抱得紧,抱得快。 还没等孟鹤川想到合适的措辞介绍自己,她已经主动伸手过去,“你好,谭总工,我叫白胭,白色的白,胭脂的胭。” 她的示好换来孟鹤川的侧目,这个女人对谁都那么主动吗? 带着这古怪的想法,他眼皮轻撩,眼神淡淡扫看过去,正好与白胭的视线相触。 白胭心里头咯噔一声,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那极淡的眼神里带着警告。 识时务者为俊杰,反正也介绍过自己了,白胭迅速收起了伸出去的手,老老实实地将自己的脚也一起往孟鹤川身后挪,不乱抢他风头了。 孟鹤川同样收回了视线,重新与谭贺按对视,“今日的欢迎会设在礼堂,谭总工是作为民航代表出席,此时快开场了,怎么会在打靶场出现?” 在军区里,除了炊事班的特殊地形要求以外,越靠里的布局越是机密所在。 打靶场除了是平日里作为打靶训练的地方,在后端,还修建了两条飞机跑道,专门留给飞行员做战斗训练。 所以在这附近,平日里是明令禁止非相关人员私下闯入的。 谭贺按脸上露出抱歉的神情,“我知道大队的规矩,也并非有意闯入打靶场,这当中是有误会。” 他顿了顿,将视线投向白胭,“欢迎会的时间还没到,我便打算出来走走。走到这附近恰好瞧见这位眼生的同志反复在这来回逗留,我记得大队的打靶场有禁令,所以跟过来看看。” 谭贺按虽说得隐晦,但白胭也挺明白了。 她错愕地伸手指向自己,“所以谭总工的意思,你之所以会跟着过来,是想要监视我?” 谭贺按微微点头。 没见过的生面孔,被提防是理所当然的。 但不管是孟鹤川还是眼前的谭贺按,他们都把她当成间谍。 饶是白胭在无所谓的脾气,也难不生气。 看来谭贺按的大腿是没希望抱了。 白胭垂着头不再说话,气压却是比刚才更低了一些。 孟鹤川侧目看去,聪明如他,察觉到了白胭的异样。 他顿了顿,竟难得地替她开口:“白胭是我这趟南下偶然认识的人,她熟悉外文,正在走身份审查,如果身份上没有问题,就会破例加入航天大队。” 白胭住进306的这段日子里,孟鹤川也没闲着。 他利用航天大队的信息网,倒查白胭的家庭社会关系。 除了有两个贪财好赌的父兄,其他倒是没有原则性的大问题。 而且随着他的调查,从侧面也证明了白胭当日在火车站并没有说谎。 她只是个想要避开把她卖给杀猪匠的父兄,连夜逃婚的普通人。 听见了孟鹤川的介绍,一直平静如水的谭贺按眼波微动,“能让孟总工破例留下的人 ,她的英文水平一定很高了?孟总工这是又得了外籍的资料,所以才会那么急切地需要翻译吗?” 孟鹤川眼眸漆黑,笑容也显得极浅,“事涉机密,不好多谈,谭总工见谅了。” 白胭左右瞟了眼,总觉得眼前两个男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的紧张。 转念一想又明白过来,书里两人就是死对头,表面上客客气气,但背地里斗得厉害。 在这样的设定下,他们关系不好也是正常的。 孟鹤川及时止住了话题,他将眼神落在白胭的手腕上,抬了抬下巴,问她:“时候不早了吧?” 还没等白胭拉开袖子看表,谭贺按已经抬脚跨步,“既是一场误会,孟总工这位大队的自己人也在,那我就放心了。” 他又与白胭道了声抱歉,“我先去礼堂了。” 孟鹤川含笑颔首,两人的手轻轻一碰,各自分开。 只是在谭贺按转身后,孟鹤川嘴角边的弧度迅速消失,他微微眯眼,带着一丝疑惑,望着谭贺按的背影蹙眉思考。 白胭没发现他的异常,上前一步打破沉默,“那个……你别误会,我真的只是想去看看张婶。我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是故意绕到打靶场来偷看的。” “嗯。” 白胭在脑中想了无数种解释的方式,但才刚说了个开头就被打断。 “嗯?” “嗯,知道了。”孟时北惜字如金,“走吧。” 白胭被他一套做法搞得糊涂了,停在原地没动,“去哪里?” 他迈开长腿往前走,肩上重新缝回去的肩章泛着金属的光泽,衬着锋利的侧脸以及冷白的肤色,“炊事班宿舍。” 第15章 你换上这条裙子,和他很相配 白胭吃了一次亏,这回不犟了,老老实实跟在孟鹤川身后走出了打靶场。 她这才发现原来在打靶场入口的旁边,有个不起眼的小拱门。 小周站在拱门处等着他们,一见白胭,小声地同她道歉,“对不起啊,平常我去后方都是走打靶场的捷径,所以一下子忘记告诉你,非相关人员要从拱门绕过去了。” 白胭哀怨地看了他一眼,暗自记下以后小周的话,只能听一半。 虽然有一场乌龙,但有了孟鹤川带路后,确实方便很多。 不过五分钟,白胭就瞧见前头有炊烟飘起。 “宿舍楼在旁边,你说的张婶,应该在那里。” 白胭朝他道了谢,刚走出两步,又折返回来,“你要不要同我一起过去?” 她本意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真没有其他心思,却没想过这一句类似邀请的话有些暧昧。 女孩微仰着脖子,眼神纯粹且单纯。 孟鹤川蜷起手掌抵在人中处,轻咳一声,让自己的嗓音听起来毫无波澜,“行。” 宿舍值班室的警卫认出孟鹤川,啪的敬了个军礼,得知他们的来意后主动带路,“张大姐确实病了,她住在这里。” 白胭对着绿色的木门敲了两下,屋子里起了一阵细细索索的声音,“谁啊……” “张婶,是我,白胭。” 张婶披了衣服起身,开门的时候还在咳嗽,“小胭?不是说你还不能出家属楼吗?怎么会来?咦?这位是……” 孟鹤川微微颔首,并未多做解释。 白胭晃了晃手里的‘慰问品’,推着张婶进屋,“天黑了,外头风大,先进去。” 航大大队的宿舍格局大同小异,四张铁架床靠墙,中间摆着长木桌。 “张婶,您的病好些了吗?那几天如果不是为了照顾我,你也不会被传染了感冒。” 孟鹤川原本正垂手站在门口,闻言眉头微拧,“你什么时候也病了?” 人是他带回来的,怎么病了他不知道? 白胭吸了吸鼻子,无所谓地耸肩,“前几天的事,现在除了晚上有些咳,基本好了。” 这段时间她同阮晓慧住一起,背地里阮晓慧搞了好多小动作。 最过分的一次,阮晓慧趁着白胭睡觉的时候,将她热水瓶的热水给用完了,害得白胭洗了两天的冷水澡。 八十年代的浴室里可没有浴霸暖风机,白胭就这样‘水淋淋’地冻感冒了。 她知道阮晓慧有心眼,但没想到她竟那么坏。 在白胭烧的感觉快看到太奶的时候也不报告给警卫员知道,对外只说白胭贪睡。 最后是张婶发现不对,趁着送饭的时候摸进去一看,才发现裹在被子里的白胭浑身烫得可以烤虾了。 “咿,你这妮子,怎么能这么说呢?” 张婶虽病着,但一想到阮晓慧做的那些事就恶心,“同你一起住的那小姑娘心眼忒坏了,你都烧成那样了也不喊人送药过来。” 说完,张婶眼神一瞟孟鹤川,刻意压低了声音问:“对了小胭,你怎么会同大队的孟总工一起过来看我?” 张婶前段日子来往于十二栋送饭菜,自然也是听过白胭与孟鹤川的传闻。 她好奇地问过一回,阮晓慧抢着说那都是谣传,白胭也没反驳。 张婶当时还觉得颇为可惜。 白胭既不想让孟鹤川误会自己喊他一起进来是为了打小报告,也不想让张婶误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快速将此事翻篇,另起了话题,“我没事了,倒是张婶,您把药都送给我了,自己这几天有吃药吗?” 她将带来的网兜摆在桌上,“今天凑巧有机会能出门,所以给您送些药与吃食过来,您好好养病。” 从丈夫牺牲以后,张婶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 大队里女孩儿本就不多,大多数都是进了文工班的小姐,眼睛都长到头顶去。 平日里对张婶这类孤寡从来不爱搭理。 突然有个年轻的女孩子能够回应她的好,张婶自然欢喜。 她又将白胭带来的东西给塞回网兜,“我的身子一直很好,病几天,没那么娇气!这些奶粉蜂蜜都是好东西,你自己留着吃。” 白胭唔了一声,表情尴尬地往伸手的孟鹤川脸上扫。 这些奶粉蜂蜜都是他让人送来的,她见阮晓慧每天都在偷挖几勺吃,索性今天全都给带走了。 正尴尬着,一直立着不动的孟鹤川抬脚走近,“既然是看望病人带来的慰问品,没有理由在带回去,您就留下吧。” 白胭顺着竿子爬,“是的是的,我那儿到时候还有呢!”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孟鹤川用眼神提醒白胭准备要离开了。 临走前,张婶将白胭扯到一旁,“原来你是要和孟总工去参加今晚的交流会?听说京州大学那儿来的都是洋鬼子老师,你就打算穿着一身衣服去啊?” 白胭拢了拢宽大的外套,“这一身衣服最暖和。” 再说了,她又不可能是今晚的主角,谁又会注 意她到底穿的是什么? 她不以为然,张婶却不同意,她朝着孟鹤川歉意一笑,“孟总工,今天既然是大场面,这妮子不好灰头土脸地同您一起去。我这儿刚好有几件年轻时的衣服,我帮她换上?” 孟鹤川眼神不自觉在白胭腰上的短衫上扫看一眼,没有意见地转出门等待。 盛情难却,白胭也不想让张婶误会自己嫌弃她的衣服,便答应了。 张婶从一个樟木箱里翻找一番,拿了一条红色的收腰挂脖v领裙出来。 白胭眨着眼托过裙子,不可思议地笑道:“张婶,您还有这样的衣服?” “那是。”张婶拉起窗帘,催着白胭去换衫,“这是我与你叔结婚后,他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给我的衣服,只可惜,后来他就牺牲了,我一次也没穿过……” 张婶无意将悲伤的情绪传递给白胭,转眼又笑了,“我看孟总工今天没穿制服,反而穿了西装,你穿这条裙子,同他那一身很搭配。” 孟鹤川来找白胭的时候,确实将下午的工装服换成了手工西服。 方才从打靶场一路走过来的时候白胭还刻意瞟了好几眼,他的气质清冷,不说话的时候面色肃静硬朗,散发着成熟稳健的气质。 这样的人,难怪能被人家称为孟公子。 “张婶,别误会,我同他……” 白胭张口想解释,门口却传来敲门声,淡淡的声音响起,“白胭,抓紧。” 她抬手看表,已经五点半了,时间确实有点紧。 女孩儿都爱美,白胭也不扭捏了,大大方方地谢过张婶,拿了衣服去卫生间换上了。 第16章 她来了 孟鹤川单手插兜,站立在门外。 高压钠灯发出金白色光打在他脸上,照出他棱角分明的脸。 作为航天大队的队员,他同样也接受过飞行员的训练,五感异于常人。 所以即便隔着一道木门,只要注意力集中一些,他便轻而易举能听见屋内人的说话声。 “小胭,你这身材也太好了,这小腰细得跟面条似的,这条裙子简直不像是我的衣服,完全是为你打造的。” “不行,还差点意思。对!你才病好了没几天,脸色太白了,来,我给你沾点粉……” “婶,不用……天,张婶,你给我扑太多胭脂了吧?我都成了猴屁股了!” 又是一阵叮叮当当,白胭无语地望着镜子里红彤彤的自己,无奈地推开张婶,“婶,我谢谢你,你别动我了,我自个儿来吧!” 张婶表情也有些讪讪的,以前自己还是大小姐的时候,不挺会捯饬自己的嘛? 看来是太多年没练了,手艺生疏了,才会把水灵灵的小姑娘,打扮成了年画里红娃娃。 白胭从穿书过来后,虽爱收拾自己,但在八零年代物资匮乏之下,她也从来没认真打扮过。 但她壳子里装的到底是二十一世纪的新兴女性,即便在手边只有一支过期了的艳色口红以及沉香粉的条件下,照样能收拾出个人模人样。 张婶的眼睛几乎要粘在白胭身上了,“小胭,你可太美了。” 孟鹤川微怔,不知怎么的,心里头就冒出了一股怪异的念头——白胭到底有多美? 古怪的想法冒出来,他忍不住扭头往门口看。 碰巧门锁发出轻微打咔嚓声,从内被拧开。 细白如藕的手推开刷了绿漆的木门,红色的裙摆摇曳着撞进孟时北的眸里。 白胭打扮过,本就白皙无瑕的皮肤透着淡淡的粉色,唇上抹了淡淡的口红,娇嫩欲滴,煞是好看。 视线猝不及防的相触,孟鹤川没有避开,目光认真且直白,一动不动地落在她脸上。 又是这样的‘真诚’攻势,反而让白胭泛起一阵莫名的害羞。 她‘哎哟’一声,假借着被炽灯晃了眼睛,抬起手掌遮住了自己大半张脸,“马上六点了,时间来不及,咱们快走吧。” 白胭急着要走,却没想脚下在刚刚已经换成了张婶的高跟皮鞋。 她走得急,一个没注意,往前崴了一下。 幸好孟鹤川反应过来,又一次托住了她。 这是他们今晚第二次离得那么近,近到孟鹤川甚至能看见女孩长长的睫毛在微颤。 “脚扭着了吗?”他的喉咙上下翻滚,垂眼往白胭的脚踝上看,“时间确实来不及了,你搭着我走吧。” 气氛太尴尬了,白胭晃了晃脚,迅速地抽出自己手,与他保持着安全的距离,“没事,我还能走。” 她拒绝的态度很明显,孟鹤川瞥了一眼,淡淡地应了句:“好。” 说完,他没动,只是环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白胭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果然,白胭才没走出去多远,又站住了。 孟鹤川心中有数,却偏还要呛她一句:“怎么了?” 白胭暗自咬牙,好女不吃眼前亏。 她都穿书了,还要什么脸面,人生信条第一位当然是委屈谁都不能委屈自己了! 想到此,她扭头,露出尴尬却不失礼貌的微笑,“孟总工,我脚扭了,走不快,能不能借你的手臂用一下?” …… 白胭跟着孟鹤川往礼堂赶的时候,阮晓慧也正好出现在礼堂的大门口。 孟鹤川决定去接白胭的时候她也想跟去,但孟鹤川以大队后方设有打靶场禁区的借口,找了其他的警卫员带她先去礼堂。 她身上同样穿了一件紫红色的长裙,又不知道从哪儿摸来的皮筋,把自己的短发在侧边绑了一小簇的麻花,颈边还扎了一条黄色的丝巾。 平心而论,阮晓慧的五官还算小家碧玉,虽是因为自小在村子里长大,皮肤晒得有些发黑,但如果好好打扮一下,也称得上端正。 只是她没见过什么时尚的东西,只懂得加法而不懂减法,一股脑儿地将她认为高档的东西往身上套。 一路上跟着她的小警卫员欲言又止,但偏偏她自我感觉良好,误会了周围人看向她的目光都是惊艳,将头昂得更高,喜滋滋地等着接受夸奖。 “鹤川哥哥什么时候会来呀?” 礼堂里人头攒动,因为接待的是外籍教师,队里特意学着国外的风格,将整个内场打扮成了立式的晚会。 彩带与霓虹灯晃得阮晓慧心痒痒,她心里早就急着想入场了,但面上还是扮着矜持状,“我是在这儿等他吗?” “孟总工交代过了,你到了可以先入场。”警卫员带着她往礼堂里走,“小阮同志,小心台阶。” 也许是今晚的氛围与打扮让阮晓慧有了跨越阶级的错觉,她自动将警卫员的话当成了恭维。 阮晓慧莫名其妙地抬手,示意警卫员扶她上楼梯。 周围 适时发出一阵嘲笑,有几个同样穿着长裙的女孩从她身边跑过,“来了来了,那个女人来了!” “你瞧见她刚才的动作了吗?这是在做什么?让人扶她上楼,这是把自己当是电影明星吗?” 阮晓慧不确定那几个女孩是不是在嘲笑自己,但她也不敢问。 警卫员对她的举动也是一头雾水,没有伸手过去搭着她,只是敬了个礼,“小阮同志,我将你送到了,先走了。” 阮晓慧只好自己一个人往礼堂走。 “晴晴,她来了!”下午的圆脸女孩叫芝华,她小跑到跟在许团长身边的许晴晴面前打报告。 “谁来了?” 正与陆振华说话的许团长奇怪地看向自己的女儿:“是鹤川吗?” 许晴晴眨了眨眼,一脸看好戏的笑,“不是鹤川,但和鹤川也有关系。” 她顿了顿,“陆伯伯,就是你方才提到的,鹤川带回来的那个女同志来了。” “哦是吗?”陆振华笑着问芝华:“你瞧见她到了?” 芝华点头。 陆振华身边站着的正好是京州外文学院的胡院长,闻言忍不住扭头朝大门口看,“我看过那女孩翻译的手稿,一字一句翻译得确实严谨,首长,你说她年纪看着很小?” 陆振华点头,“确实不大,看模样不超过二十岁。” 这么年轻就有这样的翻译本事,胡院长心中对这位小翻译员的期待值便拉得更高了,“能让鹤川都看上的女孩,一定不简单!” “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厉害啊?”芝华撇了撇嘴。 胡院校笑呵呵地拍了身旁人,“厉不厉害,一会让我们的魏老师试试她,就知道了!” 第17章 我才是白胭 被叫做魏老师的人金发碧眼,一看就是外国人,但他一张口,说的却是纯正的普通话,“我很期待。” “魏老师是外文学院这趟派来大队的主讲老师,他也是教师代表,这次的交流会,学院是派他留在大队里跟进咱们这次学习的项目。” 胡院长借机又介绍了一遍魏巍,“魏老师是哈佛的高才生,因为喜欢咱们五千年的文化,所以自愿来华做老师,他的中文水平很厉害,就连他的名字都是自己取的。” 魏巍含笑同各位打了招呼。 望着眼前的众人对白胭翘首以盼的模样,许晴晴心里头憋得不舒服了。 她阴恻恻地瞟了眼芝华,芝华立刻接收到了信息,刁狡地插话:“首长,我听说这位女同志不仅本事高,长得还很漂亮?” 陆振华平日里一贯和蔼亲人,虽身居高位但也没有什么领导架子,加上问话的又是下属的女儿,他没多想笑呵呵地应了,“确实是个漂亮的小丫头。” 说到兴头上,陆振华扭头,毫不吝啬地同胡院长夸奖,“水灵灵的,嘴巴又甜,听口音好像是苏南一带,那天鹤川带着她来,张口伯伯闭口伯伯地喊,把老章都喊得合不拢嘴,整张脸都笑开了花。” 许团长是泥浆血雨中拼出来的糙汉子,四十岁了才得了许晴晴这一个宝贝女儿,他老早就知道了许晴晴的心思,并且在心里也认同了孟鹤川是自己未来女婿的人选。 乍一听陆振华夸了别人没夸自个女儿,不乐意了,“老首长,这句话我可不爱听了啊,能有多漂亮?有我家闺女好看吗?” “都漂亮,都漂亮。” “晴晴是典型的京州大妞,豪爽大方,但江南也是出美女的呐,许团长,咱们现在是新世纪了,女孩儿也是半边天,百花齐放才好看嘛!” 胡院长会说话,只言片语中既缓和了气氛,又调动起了周围人对白胭的期待。 大家纷纷止了话题往门口走,就等着白胭露面。 被女儿挽着的许团长故意落后两步,压着声音问许晴晴,“晴晴,鹤川带回来什么女人?你怎么都没和我说过?你不着急吗,还那么傻傻地跟着去看?” 他上下打量了下自己女儿,“你虽然打小就漂亮,像你妈妈,可今天不多打扮打扮,万一真被抢了风头怎么办?” “爸,你别担心!”许晴晴唇上勾起一抹看好戏的笑,“这几天队里都在传鹤川带回来的那个女人貌美如花,哼,是骡是马,拉出来遛遛不就知道了吗?而且啊,有的时候,期望越大,失望的打击才会更大呢!” 正说着话,门口晃来一个身影,大家的脖子纷纷伸长,期待的目光齐刷刷地往门口瞧。 迎面走进的确实是一名女孩。 只是那女孩子皮肤黝黑,脸盘圆润,步伐胆怯。 根本称不上水灵灵的漂亮。 举手投足之间更不大方,因为一进门瞧见那么多人杵在门口直勾勾的望着她,吓了一跳,扭捏地扯着裙摆,踩着皮鞋哒哒响。 加上她身上大红大紫挂了好多元素,乍一看,颇为可笑。 芝华眼神闪了闪,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去拉她,“同志,就是你吧?你就是孟总工从外面带回来的那位女同志?” 芝华背对着大家,站着的角度很刁钻。 从旁看她好像只是轻轻一拉,实则只有她自己明白,方才的那一拉拽,她可是用了十层十的力,直接把还没习惯高跟鞋的阮晓慧给拽了个重心不稳。 哐当一声,阮晓慧前脚才刚进大门,后一脚就直挺挺地扑倒在地。 魏巍离得最近,他绅士做派,跨步上前,伸手扶起阮晓慧,“Areyoualright?(你没事吧)” 阮晓慧一脸迷惘抬头,她从来没有见过外国人,遽一看眼前的男人是个金发碧眼高鼻梁,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挪动着屁股往后躲。 又听见他嘴里叽里咕噜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语言,阮晓慧愣了半天,突然尖着嗓子冒了一句方言:“恁说的是啥呀,俺听不懂。” 周围冷了一瞬,听不懂方言的魏巍眨着无辜的眼睛看了看胡院长,仿佛在问,不是说眼前的女孩儿是个精通英文的小专家吗? 芝华夸张地喊:“不会吧?不是说孟总工带回来的女同志是个厉害的翻译员?她怎么会听不懂外国老师说的话呀?那她给孟总工翻译的文件,到底对不对?不会是有问题的吧?” 陆振华还没来得及开口,大门口又有身影走近。 “我脚不疼了,我自己走吧?” “下了台阶你再自己走。” 一男一女的说话声响起,众人寻声看过去,一身红裙的女孩有着相当漂亮的脸蛋,肌肤莹白透粉,薄薄涂了层口红的嘴唇柔软丰润,说话时一张一合,配合着她的长睫轻轻往上一挑,任谁看了心里都会为之一动。 “咦?”眼看着门口站了一溜的人,其中还有自己初来航天大队就被孟鹤川带去见了的陆首长,白胭有些发愣,“这是?” 随着她的视线右移,除了陆首长,还有一位上了年纪的女性以及一位外国人,甚 至还瞧见了下午就撞见的‘霸凌小团队’。 许晴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神,错愕地喊着:“鹤川?” 她震惊的眼神从孟鹤川移到了他的手臂上,上面正挽着白胭又细又长的手。 白胭在片刻中反应过来,她迅速将自己的手从孟鹤川的臂弯里抽出来,如果没猜错,眼前乌泱泱站着的人应该就是刻意在等着他们的。 “首长,胡院长,许团长。”孟鹤川心里虽对白胭这么快速地甩开他的手的做派有些不满,但碍于陆振华等人都在,什么也没说,只是偏头介绍,“首长已经是见过了,这位就是我这趟南下带回来的人,白胭。” “白胭。”他侧身,依次提醒白胭打招呼,“首长你见过了,这位是许团长,这位是胡院长,这一位是……” 孟鹤川的外公虽有四分之一德国血统,但他从记事起,母亲极少提到外公一家,更别说与他外公家有走动。 所以即便孟鹤川长相有八分之一的异国风情,但他的英文水平也仅限于在高中学习的一些基础文法而已。 魏巍见他介绍到自己,不确定地看了看胡院长,经历了方才阮晓慧的事,魏巍不知道自己到底该用中文向白胭介绍还是用英文介绍。 正发愣,白胭却大大方方地跨前一步,伸出手:“hello,mynameisBaiyan,itsnicetomakeyouracquaintance,你好,我是白胭,很高兴认识你。” 第18章 我从来不说谎 白胭不过才张口说了一两句话,但那一口纯正的英文却把众人给惊住了。 魏巍脸上也露出了欣喜,伸出手与她相握,“美丽的女孩,你的英文发音好标准。” 胡院长脸上也是笑容,扭头对着听不懂一丁点儿英文的陆振华与许团长解释道,“这女孩确实像是个会说英文的,单单就她方才打招呼的那一句,用得可是非常正式。” 白胭面上露出谦逊的笑容,但心里却翘起了小尾巴。 她在自己的时代可是堂堂外文系高才生,妥妥的学霸属性,原本一句简单的打招呼,用最普通nicetomeetyou也能应付过去,可她偏偏要炫技,刻意端出了专业的模样。 原因很简单,她想要在众人面前出出风头。 这几天待在宿舍里,除了生病,白胭也对自己未知的前途有了一定的规划。 既然已经被孟鹤川给‘盯’上了,不如就顺势而为,让孟鹤川与大队领导都看见她的实力,继而才有办法与他们谈福利,谈条件。 毕竟,主动留在大队里做翻译员,与被人三顾茅庐请出来的专家,在身份上还是有差别的。 在与首长的那次谈话,陆振华见她在犹豫,还曾抛给她其他选择的机会,航天大队目前仅有一年的时间来做研发,所以对于白胭需要做的翻译任务,最多也就只有一年。 完成任务后,如果她不想继续留在大队,陆振华可以以航天队的名义,为她出具介绍信,转业到民营企业工作。 这样的诱惑对于白胭来说颇大,也让她看到了以退为进能捞来的好处恐怕还更多。 虽然这样做不可避免地会与孟鹤川有接触,但只要自己行得端坐得正,孟鹤川日后的事也扯不到她的头上。 “胡院长,你好。”白胭将心底的想法敛下,再抬头,目光精准地看向胡院长。 胡院长一贯喜欢大方得体的女孩,只言片语中对于白胭的称呼都改了,“你就是鹤川提到的小胭同志?我看过你翻译的手稿,翻译的水平很高,遣词造句也用得很精准,你年纪那么轻,上过大学吗?” 白胭抿着嘴,一一作答,“没有上过大学,英文都是感兴趣看报纸学的。” 这些日子待在306,有足够的时间让白胭捋出一条完整的时间线,这才助她在现场的对话中没有露出马脚。 她的话音刚落,一直插不上话的许晴晴突然冒了一句:“你是白胭?那她是谁?” 她的手不可置信地指向在状况外的阮晓慧身上,“不是说她才是鹤川带回来的女……女同志吗?” 许晴晴的嗓音有些尖锐,她从白胭进门起就一直在观察她,长得妖里妖气的,一看就很会勾搭男人! 她明明是第一次见到白胭,可却觉得白胭的眉眼中有一股熟悉的感觉。 “不对,你是下午的那个人?”许晴晴眨了两下眼,终于反应过来,“你是下午在十二栋前和我们遇上的那个人?” 白胭对许晴晴这种质问的口吻很不舒服,虽然自己是令她误会的‘始作俑者’,但却没有为她解惑的兴趣,只是微微点头,承认,“是我。” “好啊你,你是故意让我误会的?”许晴晴总算逮到机会说话,她扭头看向陆振华,“陆伯伯,我下午与芝华在一起,明明见过她,还问了她是不是见过鹤川带回来的女同志。” 许晴晴从小在大院里长大,进入文工班后身边的领导又都是熟悉的叔叔伯伯,讲话随意惯了,“她下午的时候没说实话,骗了我,让我误以为鹤川带回来的人另有其人!你看看,一件小事她都不说实话,谁知道她是不是个会说谎的惯犯?没有读过大学却能够说英文,这怎么可能呢?” 话里话外,是想引导在场的所有人都认为白胭有问题。 一直沉默不语的孟鹤川魏巍蹙眉,往前跨了一步,与白胭并肩站着,正要替她说话。 “同志,我骗你什么了?”白胭笑了笑,身上的气息却冷了不少,四两拨千斤地打断她:“我和她是一起来大队的,下午你问我的那些问题,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再说了,读没读过大学和会不会说英文,这两者有直接的联系吗?你难道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天赋吗?” “小许同志下午问了什么?”胡院长同样是女人,见眼前的气氛不太对,打着岔。 “她问我孟总工带回来的人有没有她漂亮,我照实回答了,没有。” 白胭只是在陈述事实,但在众人耳朵里听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许晴晴在大队里一直是文工班的首席舞者,长得是很漂亮的,也同样是不少新兵蛋子的梦中情人。 但那是因为没有参照物的衬托。 如今她和白胭对立着站着,除了许团长与芝华这样的跟班,其他人没有一个不认为白胭那样夺魂摄魄的明艳才能称之为美人。 而许晴晴,着实黯淡了。 “好了好了,别站在门口说话了,欢迎会也要开始了,先进来吧。” 陆振华适时打断了两个女孩儿间的对话,他朝着白胭招手,“正巧了,小白同志的审查 报告今天也送来了,身份上没有问题,从小是在金陵城长大的,读书到了高中。” 这是在替白胭背书了。 “我本想另外再找时间让鹤川问问你的意思,是否能留下帮助我们完成翻译的任务,没想到他今天就主动来找我打报告,说是希望能够带你来见见胡院长,既然那么巧,你今晚也虽鹤川一起出席了欢迎会,要不要就趁着机会,现在给我这个老头子和他一个答复啊?” 孟鹤川抿了唇,虚虚攥了拳头。 第19章 太过敏感对女孩儿来说可不好 白胭正欲将自己所想的大方说出来,可还没出声,有个男声突兀的在白胭身后响起来,“陆首长,胡院长。” 白胭跟着众人扭头,看见了谭贺按正从门口走进。 她小声‘咦’了一下,下意识看了眼孟鹤川。 在打靶场的时候谭贺按不是先走了吗?怎么比他们还要迟入场? 孟鹤川的眼神里也带了沉思与警觉,一瞬不瞬的看着谭贺按。 他依旧是刚才的西装革履打扮,快步走向陆振华,礼貌的打了招呼,“感谢首长的邀请,方才在门口抽了支烟,耽搁入场了。” 一边说着,他将视线一边移向了白胭与孟鹤川,“又见面了。” “你们见过?” 谭贺按简单将方才三个人碰面的情况说了一遍,得体的笑,“金陵靠近海城,我也认识不少华侨的朋友在那边设立私立学校,听他提及过在那边会说英文的学生比京州多。” 虽然摸不清头脑这位原书中的大佬为什么要替自己说话,但有台阶,白胭自然是要顺势而下的。 她跟着点头,“谭先生说得对,我家乡的村子里也有一个华侨办的学校,里面有个老师就是讲英文的。” 简单的就将自己会说英文的事给圆上了。 被这样一打岔,许晴晴不好在说什么,只能瞪着一双眼睛,狠狠的刮向传递错误情报的芝华脸上。 白胭趁机笑嘻嘻的表白自己的决定,“首长,既然我的身份已经通过了组织的审查,那我也愿意成为大队的一粒螺丝钉,为咱们国产飞机的研发贡献出一份力。” 陆振华笑呵呵的欢迎,眼看着人都倒得差不多了,他朝着白胭眨了眨眼,“看来今天大队是双喜临门呐,不仅是要欢迎京州大学的魏老师一行,更是欢迎咱们的小白同志的加入。” 既是欢迎会,自然会有歌舞表演。 许晴晴方才被白胭抢了风头,心里早就憋着气了。 乍一听自己的强项来了,自然是铆足了劲要压白胭一头。 她一甩胸前的辫子,带着芝华噔噔噔地绕到了后台。 喜庆的音乐响起来,文工班的女孩们穿着舞蹈服,踩着小碎步从幕布后绕了出来。 许晴晴作为首席舞者,自然是排在了C位。 她今日一如往常般准备的是跳一曲《草原上的小姐妹》,带着民族特色的帽子,扭着腰肢在台上独舞。 平心而论她的舞姿很有水平,但这一出舞台剧是独舞,其他的队员几乎都是作为许晴晴的衬托而存在。 加上许晴晴此人颇为势力,从不允许队员在表演的时候抢自己的风头,所以在排舞的时候,刻意让指导老师将其他人都排得远远的。 舞蹈虽美,音乐也好听,但偌大的台上只站着她一个人,略显冷清了。 况且,这支舞台剧在大队里已经演出过百八十回了。 不管是在场的领导还是士兵,都对节目有些疲乏。 魏巍等外籍教师看不懂这种风格,白胭见状,好心地全程为他翻译了歌曲里的唱腔与含义。 本来还傻愣愣的一群外国人纷纷围着白胭道谢。 胡院长见状,暗自也同陆振华夸道,“你们队里这次可真是挖到宝了。” 孟鹤川在旁闻言,默默地往白胭所站的地方看过去。 女孩口中说的是自己听不懂的英文,而且在说话的时候,与她平日间的神情很不一样。 好像进入了另外一个维度,自信且明艳。 他很难将这样的白胭与在金陵火车站搂着自己寻求帮助的女孩重合到一起。 “孟总工。” 身边有人将孟鹤川唤回了神。 他抬头,是谭贺按。 孟鹤川礼貌地颔首打了招呼。 谭贺按指了指白胭与魏巍等人所站的方向,闲聊般开口,“那位小白同志的英文水平挺高的,她的发音与语法都很标准。” 谭贺按是华侨,旧年在新国出生长大,英文也相当于他的母语了。 孟鹤川微微点头,“能得到谭总工的肯定,看来她是有两把刷子。” “这样的人才,不仅是大队需要,我们民营企业也很需要啊!” 谈笑间,谭贺按伸手拍了拍孟鹤川的肩,“方才听首长提到,等大队的研究告一段落,小白同志是去是留,全凭她自己的主意?如果是真的,那我们首航可是要提前做好准备,重金来挖你们的墙角了。” “孟总工不会阻止我为公司做打算,主动与你的队员提前交个朋友,多多往来吧?” 言下之意,这是想要与白胭私下接触了。 孟鹤川视线淡淡地划过他拍在自己肩上的手,最后落在远处的白胭身上。 而白胭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从人群中偏头,往孟鹤川的方向看。 两人四目相对。 男人探究,女孩疑惑。 对视许久,孟鹤川先收回了视线。 他面上依旧挂着寡淡且得体的笑,学着谭贺按方才的动作,同样做了一遍。 只是他拍在谭 贺按肩上的力度在不知不觉中重了不少,“谭总工,白胭虽会成为我的队员,但她也是她自己,她会有自己的主见,去决定交不交你这位朋友。” 他的眼神里透着令人难以忽视的凌冽气场,“况且,一年后的事一年后再说,谭总工虽是在未雨绸缪,但又怎么会这么笃定地认为你们重金去挖了,她就会跟着走呢?” 谭贺按沉着眼看他,男人之间,波涛暗涌。 对视许久,谭贺按先笑了。 他敛下咄咄逼人的视线,将注意力集中在台上,“小许同志的舞台虽然索然无味,不过聊胜于无,更何况,这出戏看得出来也是专门为了你而设立的,孟总工,一起欣赏吧。” 孟鹤川也笑,两人并肩站着,谁都没有在开口。 台下的观众应付着将表演看完,等许晴晴谢了幕,除了许团长那一声声声如洪钟的好以外。 收获的掌声也是稀稀落落。 这一场表演并未如许晴晴期盼的那样,得到她想象中众人的夸赞。 她的脸色有些垮。 刚从台下走下来,偏偏好巧抓见了因为犯困而在偷偷打哈欠的白胭。 她直接在心里给白胭判了死刑,认为她这样的举动是看不起自己。 许晴晴一个健步跨过去质问:“小白同志,看你这样子,似乎是觉得我们文工班的表演很无聊?” 白胭眼里还蓄着因为哈欠而积攒的眼泪,水汪汪的。 对比着许晴晴盛气凌人,这个模样的她反而显得有些弱势可怜。 魏巍是个直肠子的外国男人,加上他和白胭方才聊了一会的天,忍不住帮着白胭说话,“小许同志,你是不是太过sensitive(敏感)了?sensitivityisnotgoodirls.(太过敏感对女孩儿来说可不好)” 第20章 戏台都搭好了,我能不上台吗 白胭扑哧一声笑出声。 许晴晴听得懂前半句听不懂后半句。 方才在台上她就看着白胭与魏巍靠在一起叽里咕噜,将所有的外籍老师的注意力都给吸引走了。 现在见她竟还敢‘嘲笑’自己? 想到这里,许晴晴气不打一处来,噔噔噔地跑到白胭面前,“你是什么意思?” “你需要我帮你翻译这句话吗?” 白胭从来不是软柿子的性格,加上她已经清楚了眼前的许大小姐对自己可不算友好。 进门的时候瞧见他们一群人围着阮晓慧就能猜出,恐怕他们是误会了阮晓慧就是自己,想当着众人的面给她一个下马威。 既然没法同她安安稳稳地相处,那就只能先露出獠牙。 至少不能让许晴晴以为她好欺负,让她懂得要知难而退。 毕竟她接下来可是得在大队里长待,如果许晴晴联合着文工班的那群女孩没事就来找她麻烦,她还想不想过好日子了? 许晴晴一噎,既听不懂那句话,也拉不下脸来问。 气鼓鼓地给芝华使眼色。 芝华眼珠子一转,挤上前来,“晴晴,也许是你误会了呢?小白同志之所以看不上我们的表演,或许是因为她有着更好的节目呢?” 适逢台上的音乐刚好停下来,转了一圈不了解状况的陆振华和胡院长走了回来,“是谁还有更好的节目?” “她呀!”芝华很快就反应过来,不想给白胭推脱的机会,“刚才小白同志说了,她想上台表演!” “芝华同志,你怎么……”魏巍着急了,想替白胭说话。 “魏老师,你刚才同白胭在我们文工班表演的时候一直在咬耳朵,难道不是她在和你说要有节目要表演吗?” 魏巍是个绅士,他虽友善开朗,但平常也只是在京州大学教教课,做学术研究。 接触的人都是单纯善良的大学生,很少碰上像芝华这样对谎话能够信手拈来的女孩。 一时间愣住了,不知道怎么替自己和白胭解释。 孟鹤川也跟着走了过来,白胭本以为自己是他带来的,他至少会在许晴晴发难的时候替自己开口说两句。 不料才刚和他的视线相交,孟公子就淡淡地撇开了视线。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白胭却还是读懂了他移开视线前的眼神含义。 ‘自己惹的祸自己消’ 陆振华笑看白胭,“真的吗?小白同志还能表演节目?那可真是能文能武了,那咱们可得好好期待一番了!” 众人跟着他这句话,目光期待的,齐刷刷的看向白胭。 白胭骑虎难下。 说不表演吧,这明显同她想要在几位领导面前立的人设略有不符。 显得自己好像很没胆量,说不定还会被减扣了印象分。 说表演吧,她倒也不想学着许晴晴那猴屁股似的妆容,上台去跳健美操。 思来想去,找不到折中的好办法。 她重新看向孟鹤川,在这里,她唯一能够称得上‘老相识’的也只有他了。 从金陵到京州,白胭也摸到了孟鹤川脾气的门路。 这个男人看似冷漠,成天板着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 但骨子里他还算是绅士,白胭几次的刻意示弱都在他身上‘占’到了便宜。 她动了动嘴,悄无声息地用嘴型叫他,‘孟鹤川……’ 本还想偷偷的双手摆个求帮忙的姿势,没想到下一刻他老人家好像猜出了白胭的做法,唇边勾起了一抹了如指掌的笑。 直接扭开了头,无视了白胭的求救。 当白胭还沉浸在被他直截了当拒绝的震惊当中时,又听见人群里冒出一句怯生生的话,“白胭姐确实很会唱歌跳舞,我们在306的时候,她常常唱到半夜也不停呢!” 她看过去,一直被人忽略的阮晓慧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 她这句话说得有意思,不管是从明面上还是暗地里,都在给白胭下套。 既点出了白胭有本事能上台表演,又借机给白胭扣了顶不顾别人休息还要唱歌,狂妄自大的帽子。 真是狠毒的招数。 白胭眉头刚皱起来,就有人上了勾。 芝华夸张的连啧好几声,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一把拉拢阮晓慧,仔细问着,“小白同志这段时间可是和你住在一起的,她天天唱歌唱到半夜,这不是打扰别人的休息吗?” 阮晓慧将活体绿茶的本性发挥得淋漓尽致,她要哭不哭地扯出笑,“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听到几位姐姐在说白胭姐想唱歌,所以才想起来这件事的!” 她又扭捏地看向白胭,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白胭姐,我没给你惹麻烦吧?” 戏台都给自己搭好了,白胭很难再推脱。 她的唇边勾起一抹笑,那双杏仁眼里带着被挑衅后的凌厉,“孟总工邀请我来参加欢迎会的时候,可是没有说过需要我上台表演节目的。但小许同志对自己的表演那么没有自信,小阮同志也觉得她 的表演很枯燥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献丑一二。” 白胭说话的时候,刻意拔高了语调,整个人带着不好欺负的傲慢。 她朝着陆振华与胡院长点了点头,“首长,如今咱们可是八零年代的新青年了,改革春风吹满地,就算是大队里的欢迎会,也可以不因循守旧,来点刺激的表演,也是可以的吧?” 陆振华虽上了年纪,但他心态一贯年轻,对于白胭这句话也起了兴趣,“哦?这么说来,小白同志是要给我们注入新鲜血液了?” 白胭眨了眨眼,“首长允许吗?” “小姑娘勇气可嘉,我们自然期待!” 白胭得了定心丸,视线在众人面前一一划过,最后从孟鹤川身上收了回来,“那就献丑了!” 孟鹤川望着火红的背影走向舞台,最终还是没忍住,跨步拦下她,“白胭,大队里都是自己人,如果你真的不会表演,就算了……” 白胭借着角度,只朝着孟鹤川一个人努了努嘴,“孟总工,现在才想起来帮我,是不是太迟了?” 孟鹤川一愣,表情有些不自然。 方才自己不是没有发现白胭的求救信号。 只是他想着白胭方才和魏巍贴的很近,又惹了谭贺按的注意,觉得这个女人实在太会惹事。 莫名其妙的,孟公子的心里就泛起了一阵吃味。 想让她受点小苦头。 他轻咳一声,将语调放缓,“你别闹了,我去和首长说,你别上台了。” 说完就要转身。 衣袖却被人轻轻拉住,白胭脸上没有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反而一脸坦荡,“不用,我准备好了的。” 第21章 红日 白胭撇下还在发愣的孟鹤川,踩着高跟鞋上了后台。 文工班的乐队队员们也是刚刚才收到的消息,得知有个女孩临时被许晴晴给设计了,临时要上台表演。 平常拍许晴晴马屁的人自然不会搭理白胭,几个小姑娘手一牵,抱着自己的手风琴与小号,跟着芝华噔噔噔地跑了。 等白胭绕到后方的时候,只剩下一些不常见的乐器了被留下了。 拉二胡的女孩早就看不惯许晴晴平日里大小姐的做派,她同情地望着白胭,问:“同志,你是想唱歌还是跳舞?我们尽量配合你。就是……现在剩下的乐器好像都不怎么好听了。” 她的视线在一众乐器中梭巡一阵,目前剩下的乐器只有二胡,有笛子,中阮和唢呐。 片刻,她又惊喜地问:“竟然还有架子鼓?是有人会敲吗?” 有个短头发的男孩儿不好意思地举手,“我会敲,但平常班长说架子鼓和她的风格不搭配,所以基本上很少让架子鼓摆出来。” “太好了!” 白胭心里有数,她望着眼前的乐器班的队员,快速找了纸笔,刷刷刷写下音符,“我想唱这首歌,大家应该都听过?音调大概是这样的……” 白胭耐着性子和队员们交流完了曲谱,几个原本只是因为看不惯许晴晴的做派,自愿留下帮白胭伴奏的队员们,脸上的表情也从一开始的担忧变成了期待。 “这首歌在香江很流行啊,我也只是在收音机里听到过,现场从来没有演奏过呢!” “小白同志这不是帮着谱了咱们每个人乐器的谱子了吗?没想到还有这个运气,可以大显身手一番!” 拉二胡的女孩儿叫苏琳,她激动地将二胡拉出了一连串的音,“平常班长只让那些对她阿谀奉承的人上台表演,今天咱们也有机会了!好好表扬一番,好好让其他人认识到咱们的实力!” 白胭笑嘻嘻地望着眼前的队员们,她的运气还真是好啊! 许晴晴想要给她下马威,这算盘可算是打歪了,她可是连飞机失事都能存活下来的女人! 区区一个表演,从小就是学校十佳歌手前三名的白胭,又怎么会怕呢? …… 幕布微动,台下原本说话的声音瞬间便变小了。 许晴晴与芝华交换了个眼神。 她方才早就交代过了,队里常用的乐器都被人带走了,只留下一些搭配不了歌舞的架子鼓和听起来像是送葬的唢呐。 不管白胭是要唱歌还是跳舞,没有了伴奏,那可就是一出哑剧。 活生生是要引人笑话的。 主持人缓步走到舞台中间报了幕,“下一个表演,由大队的新成员,白胭同志为大家带来一首歌曲演唱,《红日》!” 众人小声惊呼,连孟鹤川都忍不住抬头往台上看。 八十年代在内陆的流行乐曲刚刚开始萌芽,但因为消息的闭塞,大多数的年轻人听的还是红歌或者工人歌曲。 极少有人有机会能够听到摇滚乐。 《红日》这首歌是香江港岛的一名年轻歌手所唱,刚发片就红遍了整个香江。 内陆的年轻人后知后觉通过收音机听到,欢快的语调以及新鲜的摇滚乐调让年轻人也跟着追捧起来。 只是大家虽然喜欢,可因为地理与历史的原因,极少有人有机会能够在现场听到有人唱这首歌。 众人还在发愣的时候,一声尖锐的唢呐声倏地响起。 唢呐的音调太霸道,无处不在的钻进了众人的耳朵里,紧紧地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舞台上的灯光同时被打开,亮光照射在一同站在舞台中央的四个人身上。 苏琳娴熟地拉出了二胡的声音,原本悠扬低沉的音调碰撞上了《红日》曲调的欢快,竟然有种不一样的疯狂。 前奏结束,站在中间位置的白胭抱着中阮,欢快地跨前一步。 在众人惊呼的视线中,葱一般的手指一连串地将中阮的音调揉成电吉他的味道。 她视线恣意张扬,挑衅性的朝台下同样发愣的孟鹤川挑了挑眉。 想不到吧? 小时候的白胭被妈妈强迫学了六年的中阮。 一开始觉得枯燥无味,但随着民乐的复兴,白胭闲暇时也在网上学习了怎么讲民宿乐器弹出摇滚的音调来。 她弹奏的艺技拿去专业赛事上比拼不够格,但吓吓八十年代‘没什么见识’的同志们,还是绰绰有余的。 又是一阵激烈的鼓声,众人抬头看过去。 一个长了小雀斑的寸头男生抿着嘴,鼓棒在手里耍得得心应手,一下又一下地带出了好听的节奏。 随着架子鼓的加入,白胭一把拿过话筒,将中阮往身后一背,带着台下的群众一起拍手,唱歌: “命运就算颠沛流离 命运就算曲折离奇 命运就算恐吓着你 做人没趣味 别流泪心酸 更不应舍弃 我愿能一生永远陪伴你” 二胡和唢呐不愧是乐器之王, 音调一出,直接控了场。 平常的许晴晴嫌弃唢呐的音调老沉尖锐,可她又怎么会知道,在二十一世界里,这样的民乐摇滚才是最牛的。 欢迎会上除了有像陆振华胡院长这样的中老年,但更多的也是年轻的士兵以及外籍教师。 气氛一旦被人哄抬上去,流淌在年轻人血液里的喧嚣即刻被点燃。 众人跟着白胭的节奏拍打着手掌。 他们虽听不懂唱不出《红日》的粤语歌词,但不少人还是跟着白胭的带唱一起哼唱起来。 原本安静略显枯燥的欢迎会就这样变成了大型迪斯科现场。 现场负责灯光的同志用眼神询问陆振华,在等到首肯后,直接拧开魔球灯。 闪烁的彩色灯光直接将现场的气氛推到了高潮。 陆振华和胡院长相视一笑,眼里都是对年轻人好热闹的纵容。 魏巍这群外籍教师的性格就更加外放了,他在同胡院长打过招呼以后,直接拉了一群人上台。 "everybodyputyourhandsup!(伸出你们的手)" 有了魏巍的开头,越来越多人大胆的站起来欢呼舞蹈。 孟鹤川离得近,推搡间,也被拱到了台上。 再回神的时候,人已经被挤了白胭的身边。 气氛正酣,不知是谁按开了装着闪光亮片的按钮,一瞬间,舞台的上方洒出无数的金色手抛亮片。 耳边的音乐还没停下,白胭微喘着气将话筒递给身旁的孟鹤川,眼里都是笑,“你会吗?” 彩色的亮片反射出强烈的光,折在女孩的脸上,将她额头上的细汗照得清楚。 孟鹤川没有回答,也不像现场的其他人一样举着手蹦跳。 白胭也不恼,她重新举起话筒,看着孟鹤川。 试图把这位清冷矜贵的大公子一起给带动起来,“我教你,一起来啊!” “让晚风,轻轻吹过,搬送这清幽花香像是在祝福你我……” 明明只是从她口中唱出来的一句普通歌词,却让孟鹤川神奇的好似真的闻到了一股花香。 他侧目盯着身旁的女孩子,唇角渐渐的,小幅度的,弯了起来。 第22章 咱们俩不合适 魔力球的彩光之下,男人英俊的眉眼有着逼人的夺目。 白胭微微失了神。 她转不开的目光定在他唇边的弧度上,连歌词都忘了继续唱。 反而是孟鹤川轻轻撞了她的手臂,瞧着她,喉间溢出好听的嗓音,“别发愣。” 白胭暗自懊恼,急忙扭过了头,不再看他。 一曲结束,白胭并着苏琳几个弹奏乐器的成员齐齐向台下鞠了躬。 掌声雷动。 原本想要等着看笑话的许晴晴反而成了笑话。 有了白胭这首歌曲的明珠在后,方才许晴晴的那一出舞台剧就更像淡而无味。 明明每次的招待会或者欢迎会上最应该出风头的文工班舞蹈队,这次直接沦为了路人甲。 几位年长的领导见今晚的欢迎会举办得那么成功,交代好每个班的班长别玩得太过火便先行离场,让年轻人玩得更尽兴。 领导们都走了,大家放得更开了。 白胭与苏琳等人被人团团围在中间,众人起哄着他们再来一场。 魏巍也跟着怂恿,“胡院长说,你们有句成语叫做意犹未尽,我们现在就是意犹未尽了!这样吧,大家一起来跳舞吧!” 他眼尖地发现了角落的钢琴,毛遂自荐地掀了钢琴键,“方才都是听大队的队员们演奏,现在该由我们京州大学的老师们展示展示才艺了!” 话音落,琴声起。 与方才民乐乐器有所不同,刚轻声悠扬,一首最常见的华尔兹调,吸引着人们的耳朵。 白胭心里恍然大悟,八十年代是开放的时代,舞禁初开,民间的年轻人早就嗅到了肢体解放的味道。 机会难得,就连首长都默许年轻人们今日可以放开了怀去玩。 在这钢琴声中,男男女女纷纷组队。 “小白同志,你跳吗?”苏琳被方才的寸头男生带着,脚下迈着轻快的步伐掠过白胭,“你和孟总工一起来啊?” 白胭连连摆手。 正向找个借口从舞台中央躲开,白胭的眼底兀自伸出了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她顺着手往上看,果然是孟鹤川。 他的瞳孔乌黑,很纯粹的颜色,里面只倒映出了白胭的影子,“来跳支舞吧。” 白胭微微张嘴,面上全是异色。 没看错吧? 这位清冷无欲的孟公子竟然会主动邀请自己跳舞? 白胭自然还谨记着不要与孟鹤川多有联系的信条,继续是下意识拒绝,“我不跳舞。” 她左右扭头,在人群中帮孟鹤川搜寻舞伴,“我看好几个姑娘都想和你跳,你随便挑一个吧?我就算了,我不会跳。” 别开玩笑了,在刚刚她已经够显眼了,这会要是她拉着大队的孟总工一起跳舞,自己岂不是会被许晴晴的眼神射成筛子了?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想法,许晴晴正好就阴魂不散地跟了上来。 在她身边跟着一个满面油光的胖汉,白胭扫了一眼,胖汉没穿制服,应该不是大队的队员。 “白胭,你还真会唱歌,是我看走眼了。”许晴晴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摆明了不服气。 白胭不想再惹麻烦上身,打算把许晴晴丢给还站在一旁的孟鹤川处理,正欲离开。 “等一下!”许晴晴伸手拦她,“这位是我的表哥,王刚,是做五金生意的,跟咱们大队也有往来,家里可有钱了。刚才你唱的歌他很喜欢,交个朋友吧?” 许晴晴刚才当然看见了白胭与孟鹤川并肩站在舞台上的场景,她恨得牙痒痒的。 但碍于那么多人在场,不好发作。 正磨着牙呢,自己那做大队生意的表哥就蹿到了身边,挑着牙问:“晴晴,你们大队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位仙女儿啊?这样的天仙怎么姨夫也不给我介绍介绍?” 王刚今年三十二岁了,长得那叫肥头大耳。 家里攀着许团长的关系,办了个螺丝厂,平常为大队的飞机研发提供零部件。 一路也算顺风顺水,成了个工厂小老板。 兜里一有钱,人就容易飘。 在人生大事挑选媳妇上,眼光就颇高,认为普通的胭脂俗粉配不上他王总的身份。 许晴晴眼里闪过一抹精光,直接将王刚给拉到了白胭身边。 “刚好,魏老师在弹琴,大家都在跳舞,你们凑一对儿跳吧?” 许晴晴刻意走到孟鹤川身边,朝着他又是另外一副面孔,“鹤川,我表哥王刚,你见过的,他好像挺想和白胭认识一下的,走吧,我们别打扰他们了。” 她也不管孟鹤川愿不愿意,推搡着他就走,“你这趟南下去了好久,我都好久没见到你了,你想跳舞吗?” 白胭心里跟明镜似的,连连冷笑。 但她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懒得对许晴晴这种低端的雌竞做出反应。 王刚一双眼睛不怀好意地打量着白胭,从她漂亮的脸蛋再到雪白的脖颈,就差哈达子没流出来了。 “你叫白胭吗?是京州人吗?几岁?家里都有 些什么人啊?” 一看周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借着音乐声太大的借口,一边不怀好意地往白胭身边凑,“我是许晴晴她表哥,家里有个厂,老有钱了。” 白胭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连招呼也懒得和他打,想直接扭头就走。 “诶诶,等会!”王刚这人虽然自负,但对美女还是挺有耐心的,他抖着大腹便便的肚子,绕到白胭面前,“我觉得咱俩挺合适的,要不先交个朋友熟悉熟悉?” “交朋友,咱俩啊?”白胭最烦被人缠着不放的,脾气被勾了上来,站定,双手环抱在胸前,“你觉得合适吗?” “合适啊!你说说看,怎么不合适了?你长得还算漂亮,我有钱,最合适了!” 白胭冷笑,“咱俩性别不同,不合适。” “你……”王刚满脸疑色,“你不会是……”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笑,谭贺按走了过来。 他身高腿长,有意无意的挡在了白胭的身前,“王总。” 王刚虽然自诩是民营企业家,但充其量家里的工厂也不过就只是在大北窑里的小作坊。 平日里仗着许团长的势,在外偏偏普通老百姓可以,遇上了如谭家这样的真正民营企业家,那可就是原形毕露了。 乍一听谭家的这位华侨太子爷这么称呼自己,王刚也摸不准他是客套还是讽刺,表情有些讪讪的。 “是谭总啊,您好您好,您还记得我的名字?” 王刚伸了半天的手都没有得到谭贺按的回应,他只好讪讪地收回手,眼神在白胭和谭贺按脸上来回看。 谭贺按知道眼前的男人不聪明,但没想到他那么笨,这点眼力见都没有。 他的眼神淡淡落在了白胭身上。 王刚这才反应过来。 他心有不甘地瞟了眼白胭,虽然舍不得将美女‘拱手’让出去,但他也得罪不起眼前的谭总工。 “你们先聊你们先聊,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 王刚脚底抹油刚走,白胭的声音就跟着冒了出来,“谢谢你的解围,谭总工,我也还有事,也先走了。” “等一下。” 第23章 可以邀请你来跳支舞吗 谭贺桉拦下白胭,“魏老师的琴艺精湛,歌曲难得,小白同志有兴趣共舞一曲吗?” 白胭很想直截了当的回答‘没有兴趣’,但谭贺桉到底是自己想要抱的大腿,和他说话还是婉转点好。 毕竟她记得,在书里的最后,孟鹤川销毁了大部分的研究资料成为‘千古罪人’,锒铛入狱。 谭贺桉接替成为航天界的第一工程师,不管是国有还是民营的飞机的研发,都归于他的管理。 “谭总工,不好意思,我实在不会跳舞,您还是另外邀请人吧。” 她话音刚落,魏巍的琴声刚好一顿。 “啊,音乐也停了。”白胭脸上挂着明晃晃的劫后余生的笑。 可她高兴的太早了。 魏巍展期,朝着礼堂中央玩性正酣的年轻同志们吆喝,“我看现场还是有不少的同志们比较害羞的,这样,我们来玩击鼓传花的游戏,花传到谁手上,谁就必须挑一位舞伴来跳舞,大家看怎么样?” 这样的提议当然得到了热烈的响应。 众人很快就围成了一个圈,白胭看准一个缺口,正打算溜出去。 不知是谁在背后拉了她一把,白胭脚下趔趄,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圆圈里。 她扭头,身旁站的是依旧没什么表情的孟鹤川。 “你?”白胭皱了眉,刚刚拉自己的人不会是他吧? 白胭一边古怪的想着,一边往他身边右侧看了看,站着个面生的男同志。 居然不是许晴晴? 她再看,许晴晴正气急败坏的站在他们的斜对角。 “孟总工,你那边太挤了,你站过来点,我的位子让给你,我就不玩了。” “不用,我的位子刚刚好。”孟公子神情淡淡的,语调也淡淡的,“游戏开始了。” 魏巍重新坐下弹琴,一个红色的小球在人群中快速传递。 白胭赶鸭子上架,不得不站在原地,暗自祈求自己运气别那么背。 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小球越传越近,眼看着就要传到白胭手里了。 她眼疾手快的从左边的人手里接过球,再迅速塞给右边的孟鹤川。 “好险!”球脱手的一刻,白胭发出了高兴的惊呼。 可她这股高兴的劲还没压下去呢,琴声已经戛然而止了。 红色的小球稳稳当当的握在了孟鹤川的手里。 众人先是一愣,旋即爆发出整齐划一的惊呼,“是孟总工!” 这位年轻的大队总工程师,良好的家世以及他自身的优秀,给他身上镀上了能够神秘的气息。 平日里虽与大队队员们同吃同住,对人礼貌客气,但他身上总是有股圣洁不可攀的矜贵感。 就算是他亲下基地检查零配件的焊接,穿着工装服,那些机油与黑漆漆的螺丝在他手里,似乎也变得高贵起来。 大伙在平常很少有机会能够见到犹如明月的孟公子跳舞,一刹那,在场的不管男女都各自期待起来。 “孟总工,愿赌服输,你可不能起了个不好的头啊!” 不知谁大着胆子冒了一句激将法,众人跟着附和,“是啊,孟总工,愿赌服输!” 孟鹤川手里把玩着红色小球,目光绕了一圈,在众人的期待声中淡淡应了一句,“好啊。”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险些掀翻屋顶。 白胭眨巴着眼在心里感慨,这孟鹤川前期还真是整个大队的偶像,随便一句话都能引发这么大的骚动。 这样的天之骄子,到底是因为什么样的私欲,才会在日后行差踏错,成了阶下囚。 “孟总工,你要邀请谁做舞伴?” 有人问出关键。 芝华和文工班的其他几个狗腿急忙将许晴晴往前推,“这还用说,当然是我们班长啦!” 在孟鹤川拿到小球的时候,原本还有不少女兵暗暗起了心思,想毛遂自荐做孟鹤川的舞伴。 一看许晴晴被‘推’了出来,纷纷又灭了心思。 “孟总工英俊潇洒,晴晴美丽大方,还有谁比他们更合适共舞一曲?” 许晴晴在刚才拉走了孟鹤川也曾想着他会不会邀请自己共舞一曲,但孟鹤川由始至终的态度都是淡淡的,视线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没能和他跳上舞让许晴晴很失落,这下有了机会,她当然不想放过。 她抿了抿嘴,大方的往孟鹤川身边走,一副自己已经是他选定的舞伴的模样。 倏地,半路有人截胡高喊,“等一下,当然还有啦!” 白胭身后一重,人在惯性下往旁边跌,孟鹤川适时的扶住了她。 苏琳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 她呵呵一笑,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力度太大了,“我明明瞧见了孟总工刚才在邀白胭同志共舞,只是被人打扰了。” 她睨着眼睛瞟许晴晴。 “孟总工,舞伴是自己的选的,你想选谁啊?” 孟鹤川垂眸看向自己扶着女孩的手臂,迟迟没有搭腔。 他内心有说不上来的 感觉,在以往,他一贯不喜欢参加队里的联欢会或者舞会。 浪费时间且对他毫无吸引。 但就在今天,就在魏巍弹琴的刚才,在那首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歌曲伴奏下。 他只是遵从本心所想,简单地邀请在眼前的女孩一起跳支舞。 那是他活了二十六载,第一次开口邀请女孩。 可白胭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孟鹤川倒也没觉得有多失落,也不生气,他只是单纯反应过来,原来自己也会有这么冲动的时候。 因为想不明白,所以在许晴晴拉着他走的时候,他也没反应过来。 再看过去的时候,白胭已经在和谭贺桉说话了。 孟鹤川眼皮跳了跳,一股说不出的怪诞感觉涌上心头,那双如鹰一般的双眸时不时扫在他们身上。 似探究,似审视。 白胭见他盯着自己久久没出声,压着声音提醒:“孟鹤川,你在想什么呢?你先放开我。” 孟鹤川回神。 眼前的女孩子轻轻挣着身子,犹如在金陵与兖州一样,像只随时想要逃跑的小猫。 他的眼倏然眯起,透露着的是危险的气息,涌动着的却是霸道强势的占有。 “白胭,来跳支舞吧。” 第24章 别动,站上来 孟鹤川的气息太霸道了,近在咫尺的距离,白胭被他眼里沉甸甸的气场给压制了。 再张口,拒绝的话就说得很不坚定,“我,我是真的不太会跳舞。” “我看出来了。”孟鹤川这次没给她逃跑的机会,直接伸手,托住了白胭正在左右晃的右手。 两人的指尖轻轻相触。 “但我会跳,我教你。” 下一刻,皮鞋踩在地上发出哒的声响,白胭的手被孟鹤川用力拉了过去。 男性的荷尔蒙铺天盖地袭来,两人之间的距离由一米,缩短成了几十公分。 孟鹤川很有分寸地只虚虚托了白胭的手掌外侧,即便这样,他掌心的炙热也在灼烧着她。 而他的另一只手,隔着薄薄的裙衣布料,虚虚实实地揽在了她的腰上。 旋转间,带着她绕进了被人群围成圆圈的中央。 白胭在旋转的空隙仰头看他,这个男人真的好高。 即便自己穿着高跟鞋,也只是刚好抵着他的下颚。 因为离得近,她甚至能看见男人下颌上刚刚冒出的青色胡茬。 魏巍朝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很配合地重新坐下,指尖飞舞,一首众人几乎从未听过的钢琴曲悠扬响起。 白胭在听见音调的时候有微微错神,加上她本来就不会跳舞,几个节拍后因为紧张,脚步错乱,一脚踩在了孟鹤川的鞋子上。 “你是真的一点都不会跳舞啊。” 原本清洌的男声响起,尾音似乎还带着一丝笑意,“老天确实挺公平的,给了你一副好嗓子,却没给你协调的四肢。” “怎么?怕我跳不好给孟总工丢脸吗?” 他垂眼看去,眼前的女孩还真的像宿舍楼下的小猫。 看着软乎乎,实则一身刺。 自己只是随口说了两句话,她就像是被人踩着了尾巴,竖起一身毛开始呲牙。 见她那副模样,孟鹤川耐着性子解释,“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我只是不想闹出笑话。” 可白胭本来就不会跳舞,加上时不时要应付孟鹤川的问话,更容易分心。 转了几圈不仅跟不上音乐,又连续踩了他好几脚。 她羞赧地看过去,孟鹤川原本锃亮的皮鞋上突兀地出现了好几个灰扑扑的鞋印。 “要不别跳了……”白胭弱弱的出声。 既然他不想闹出笑话,自己也不想毁了孟总工光风霁月的名声,还是及时止损比较好。 “咱们随便再转两圈就结束吧。” 男人没搭腔。 在白胭又一次错脚踩中孟鹤川的时候,他突然加重了揽在白胭腰上的力度。 虚揽变成了紧握。 两人几乎贴在了一起。 传入白胭耳朵里的五个字很轻很低,“别动,站上来。” 可又因为他身上的气息太过正气,即便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到呼吸可闻,但白胭却始终没有在他眼里看见带欲望的冒犯。 正因如此,她鬼使神差地听话不动。 任由自己的皮鞋前段踩在他的鞋面上,没有着地。 孟鹤川带着她,跟上魏巍所弹出的音调,翩翩起舞。 浪漫的氛围灯,暧昧的音符,合拍的节奏以及养眼的两人,让周围像是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人都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们。 一直到音乐停止,孟鹤川带着白胭的手做了谢幕的动作,周围的人才反应过来。 掌声、口哨声不绝于耳。 今晚的欢迎会因为白胭的出现,显然跑偏了主题,搞错了主角。 但以魏巍为首的外籍教师代表团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更加兴奋地拉着白胭又唱又跳,欢迎她一起加入接下来的英文培训班。 热闹一直持续到了十点多才堪堪散场。 翌日,大队里对于白胭的传言又增加了好几条。 甚至还有人拿她与孟鹤川共舞这件事敲章肯定地说,白胭同志绝对就是孟总工从南方带回来的神秘未婚妻。 谣言越传越烈,竟还有人描述白胭的长相与孟鹤川母亲有几分相像,所以才会被孟家选中成为儿媳妇。 不少没有机会参加欢迎会的人纷纷挤在十二栋楼的前面,试图一览这位‘小孟太’的真容。 整个航天大队都沉浸在八卦的氛围中,每个人茶余饭后所聊及的话题都是他们。 只是孟鹤川与白胭,一个是大队里说一不二带着衔的总工程师,一个是被首长特批入队的翻译员。 虽同处话题的中心,可两位主角却对自己身上的流言却浑然未觉。 白胭从招待会后就正式被‘解禁’。 就是不知道阮晓慧是怎么同孟鹤川说的,在白胭成为翻译员后的没几天,阮晓慧也被破例留了下来。 只是她被安排进的并不是心心念念的文工班,而是炊事班。 因为白胭和阮晓慧是临时被带进大队里的,在户籍上的调动没有快能完成。 加上白胭从旁表过态,自己并没有意向成为大队的长期队员,所以 陆振华便安排她们两人继续住在家属楼里。 虽然每天睁眼闭眼都会看见阮晓慧,但对于经历过天崩开局的白胭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等一年后项目结束,她便会主动脱队,远离孟鹤川。 天宽海阔,在这遍地飘着机会的八零年代,有着新世纪头脑的自己,不愁实现不了财务自由。 抱着对自己锦绣未来的憧憬,白胭踏进了资料室。 她将手里的一沓个人信息资料放到桌子上,拉了椅子坐,细细翻看。 按照大队的计划,过了这个周末,以魏巍为首的京州大学的外籍老师们就会正式入队。 白胭必须赶在这之前,将由各个班级推荐上来的人员名单进行初次筛选,选出有条件的队员,参加到下一轮的面试中。 这次大队原本是打算挑选出十二名队员参加培训班,但经过白胭这几日的逐一筛查,发现这个数字恐怕难以达到。 虽说已经进入了八十年代,但目前人均的文化程度还是偏低的。 大部分的队员都是初中文化,能够读书认字,但要他们从零开始学习英文,大部分人是不愿意的。 白胭望着手里收回来的意向书中,一连串的‘个人意向不强烈’,重重叹了口气。 她丢下笔,揉了揉发胀的鼻骨,正打算休息几分钟,左侧的玻璃窗户突然被人敲了两下。 第25章 岁月静好 白胭拨起窗闩,窗户外空无一人。 她微蹙眉,正想倾身探出身朝外看的时候,资料室的门同样被人敲了两下。 “请进。” 门把转动,被人推了进来,是孟鹤川。 “你怎么会来?”白胭望着同样抱着一沓纸的他问,“刚才也是你在敲窗户吗?” 孟鹤川摇摇头,将资料放在桌上,人则是绕到了窗边。 资料室在一楼,窗户外对着的是小花圃。 他人高马大,往窗户边一站,直接将整个窗沿给占满了。 这几天的孟总工终于对队里的流言蜚语有所耳闻,但他一贯认为清者自清,对于这类谣言根本不用去理会。 但在有一次路过十二栋楼下的时候,小周有意无意提起挤在角落想看热闹的人,他这才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自己是男人,不用在意是否成为别人口中闲话的对象。 但白胭一个女同志,年纪轻轻,也还没谈婚论嫁。 虽她只身上京的初衷是为了逃婚,但也确实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会进入大队。 孟时北不想由得她就这样令人误会。 两个人接下来还会因为工作的事情多有交集,既如此,还是应该尽快将这流言给粉碎。 小花圃外空无一人,并不像孟鹤川所担心的是躲着看热闹的人。 他扫过一遍,这才将窗户给重新关上了。 “下次独自一人在资料室工作的时候,问清楚来人再开窗开门。” 白胭脸上闪过不解的迷惑。 孟鹤川也不想将流言的事让她知道,岔开话题,直入来访的主题,“有几份材料是之前从su联方得到的,里面的有些信息很可能能够解释的了队里当前研究零配件所遇上的问题。” 司遥拿起了他递过来的一沓文件,扫了一眼,“这好像不是英文?” “国外对我们自主研究国产飞机的警惕心很高,虽然su联与我们有过技术方面互助的条约,但是他们私下也使了一些手段,所提供过来的资料经常穿插着别的非英语类的语言。” 孟鹤川微微点头,“翻译的难度是很高,但是我想请你试试看。” 在以往,航天大队并不是一个翻译员都没培养。 国家拨了资金,首长也明示整个大队尽力配合翻译员的需求。 只是那些翻译员大多没有接受过系统的培训,加上飞机制造是一件极其复杂的工程,翻译的工作量巨大,时不时还要穿插着对照字典去理解那些非英文的内容。 难度颇大,好几任翻译员扛不住压力与工作量,主动离开了。 孟鹤川瞟了她一眼,担心司遥还没开始就打退堂鼓,“你也不用太大压力,我知道这文件确实比较难理解,你可以先看看。” 司遥随手拨了那一沓资料。 粗略一看,应该有一百多页,都快赶上一本书了。 想着两人初次在火车上的时候,孟鹤川简直将白胭当成生产队里的驴一样使唤。 白胭的眼皮一有要耸拉下来的迹象,孟时北就扬声让小周把茶再泡的弄一些端进来。 害的白胭不仅废了大半夜的脑细胞,还喝了一肚子苦涩的浓茶。 她主打一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白胭逮着机会,刻意斜看他:“我记得陆伯伯和我说过,我应该下周才与魏老师他们一同上岗,这几天可以趁着没事再多休息几天,没想到孟总工竟然比首长伯伯还要着急。” 孟鹤川抿了抿唇,他嘴巴没有白胭厉害,加上确实理亏,一时语塞。 好在白胭玩笑归玩笑,还是拎得清分寸的。 她拍了拍手,将原本桌上队员的个人信息表收好,重新拉了椅子坐下来。 “孟总工,我这应该算是帮你加班吧?既然如此,你是不是应该有难同当,给我当助手?” “好。” 他应着干脆,也拉了把椅子,正经危坐挨着白胭,“你需要我做什么,随时提出来。” 见他又是一副开不起玩笑的真诚脸,白胭一肚子揶揄的话反而说不下去。 她唇形阖动,半晌才无语地说:“我要喝水。” 孟鹤川马上起身,拎了热水瓶出去。 不一会儿,白胭桌上的搪瓷杯就倒满了热水。 白胭觉得有趣,眨了眨眼睛,又指挥他,“我觉得屋子里还是挺冷的,暖气不够。” 孟鹤川又出去了一圈,不一会儿重新进来。 左手拿着热水袋,右手上挂着对折的呢子大衣。 “既然在室内,不能开窗,我就不拿火笼子了,热水袋给你暖手,大衣你披在腿上。” 白胭伸手接过的时候瞟了一眼,这件大衣一看就价值不菲,应该不是队里发的制服,应该是孟时北私人的衣服。 “为什么不能开窗?”腿上披了件衣服以后,确实更显得暖和了。 十二栋因为是家属楼,平常住的人少,也没有安装暖气片。 白胭与阮晓慧都是靠着烧煤炭的火笼子取暖。 只不 过因为燃烧的是煤炭,自然需要开窗通风。 孟鹤川的脸上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不能开窗的原因很简单,他们单独相处,如果被人瞧见,还没散去的流言恐怕又会增加不少。 “开始吧。”他不欲多说,重新起身,去书架上拿了一本俄文字典,“我替你找俄语单词。” 司遥嘴里嘀咕念着他好奇怪,也将注意力放到了工作上。 孟鹤川拿来的文件比上一次的图纸要难得多,有很多晦涩难懂的专业词语。 但还好白胭上辈子为了扩充自己的单词库,硬背了一整年的偏门单词,停停写写,倒也能将翻译的工作顺利做下去。 孟鹤川拿着钢笔,将白胭圈出来的俄文单词对照字典找到注译,写出中文在文字旁边。 白胭再根据那些单词的意思,重新整合资料中整段话的意思后,手写在白纸上。 这样的工作量着实不小,加上全部的翻译工作都必须是以笔头来完成,必须注意力高度集中。 两人从开始工作起,谁都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却配合得十分默契。 偌大的资料室里,只有刷刷刷的笔尖划过白纸的沙沙声。 是宁静的,也是激昂的。 第26章 小孟太 从小花圃里蹿出的脑袋,扒着窗户的缝隙往里头看,咂舌:“孟鹤川就算了,那年轻的小姑娘怎么也能一动不动地坐好几个小时,在那儿写字?” 小周连拽带拉,“陆队,孟总工与白胭同志看的是队里的机密资料,你不能再看了!” 陆寄礼被小周从窗户上拽下来,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是我狭隘了,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还有和你们孟总工一样热爱读书工作的人?一男一女独处一室,他们两个不谈星星不谈月亮,就这么面对着面工作? 他是大工作狂,那位‘小孟太’就是小工作狂。 沦丧,太沦丧了,年轻人没有年轻人的朝气,一副受工作压迫的旧时代气息!” 小周扑上去捂他的嘴,“陆队,你怎么也跟着谣言乱叫,白胭同志与孟总工根本不是那样的关系!” 陆寄礼平日里混惯了,根本不将小周的话放在心里。 他摸着自己的下巴露出一抹坏笑,“外面都传得沸沸扬扬了,和‘小孟太’不是那种关系,那你们家孟总工怎么不出面解释?” “你让开,我都还没看清楚那位姑娘长什么模样呢!” 陆寄礼后头的话还没说完,迎面的大窗户突然砰的一声,被人从里朝外被推开,将他吓了一大跳。 孟鹤川一手压在窗沿,一手插兜。 表情淡淡地望着外面的人:“原来是你啊,陆寄礼。” 陆寄礼脸上可没有被逮了个正着的窘迫。 整个首都他敢称混不吝第二,恐怕就没有人敢叫老大。 他拍了拍身上的草,“哟,老友,几日不见,进度赶超兄弟挺多啊。” 白胭从孟鹤川身后探出了脑袋,眨了下眼睛。 想缩回去瞬间,陆寄礼一个跨步过去,推开孟鹤川,直接从窗外翻了进去,拦在了白胭面前。 “同志你好,我是陆寄礼。” 白胭望着陆寄礼伸出来的手,犹豫着不动,将视线投向孟鹤川。 “陆寄礼,陆首长的儿子,飞行队队长。” “白胭,大队新进的翻译员。” 孟鹤川借着双方的机会,一把打掉了陆寄礼的手,“你来干什么?” 陆寄礼也不生气,笑嘻嘻地收回手,眼神却一直盯在白胭身上。 “白胭同志你好,我刚从西苑机场回来就听说你的大名,这不,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要过来一睹你的芳容。” 白胭在脑中搜索了一阵,终于将眼前的人与书里的一个少到不能再少的配角联系在一起了。 陆寄礼,陆振华独子,孟鹤川的发小。 飞行一大队队长。 书里对他的描述还真不多,唯一让白胭有印象的就是他好像年纪轻轻就牺牲了?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孟鹤川冷冰冰的声音响了起来,“看也看完了,我们还有其他任务,你可以走了。” 陆寄礼掏掏耳朵,将这逐客令当耳边风,“谁说我能走的?你们有任务,难道我就没任务吗?” 他大剌剌的绕过孟鹤川,直接拉着还摸不清状况的白胭回到座位上,“阿胭妹妹你先坐。” 一张放大的笑脸靠近白胭,五官长得端端正正,梳着时下最流行的分头。 陆寄礼与孟鹤川差不多高,就是可能因为常年在天上飞,一身皮肤晒成蜜色,显得健康有活力。 他回身,刚好可以勾在孟鹤川的肩膀上,“阿胭妹妹,你有所不知,其实我今天也是被调来配合你们工作的。” 白胭眼角一跳,下意识仔细看向他,这个男人还真是自来熟。 他将来意浅浅说了一遍,“我老子朝组织打了报告,说是你这趟南下收获颇多,咱们大队里还拉了个翻译员,组织的口号是怎么说的?时间就是金钱,咱们不能局限于民航飞机的研发,战斗机侦察机的研发也要一并提上议程。” “所以你就同首长毛遂自荐了?” 陆寄礼笑嘻嘻的大拇指,“果然是兄弟。整个一大队,除了我,还有谁每个机型都会飞?你们在研发上遇到的问题,恐怕也只有我能给出经验。” 这话说得没错,陆寄礼平日里在私人作风上虽然混,在外头姐姐妹妹认了一大堆。 但谈起正事,他也能变回正经的陆队长。 “行,材料里提到了侦察机的一些零配件,等她翻译完了,你刚好能看一看,给出点意见。” 既然要留下来,陆寄礼直接挤开孟鹤川,坐到白胭的身边。 还没等他与白胭说上两句话,白胭已经一本正经地重新翻开资料,再次投入到翻译的工作中去了。 他碰了满鼻子灰,只好百无聊赖地抽了格子本,在上头乱涂乱画,打发时间。 但白胭与孟鹤川这两个人一旦展开工作模式,那就是谁都不搭理。 陆寄礼从下午坐到了天黑,厕所都跑了三四趟,眼前的那两人还没停下手中的工作。 小周原本想去食堂替他们打饭,但白胭工作的原则便是不做完不吃的原则。 她抽空从文件里抬头,“要不你们先去吃,我这还 有几页就做完了,做完了我再吃。” 陆寄礼见状,溜出去买了两包香酥条,“既然如此,咱们不如先垫垫肚子,今天也是我和阿胭妹妹的第一次见面,一会哥哥请你们去门口吃羊肉锅子。” 他刚撕开香酥条的包装,猛地一拍脑袋,“我这脑子,忘记找零钱了!” 风风火火又往队里的服务社跑。 孟鹤川放下笔,看了看桌对面的白胭。 女孩的长发被挽到了脑后,手中的动作没停,一笔一划翻写着内容。 因为一整天的高强度工作,她的脸上已经显现出疲惫感。 原本水灵灵的脸蛋也似乎因为缺水而有些干燥。 孟鹤川想起来中午来的时候也没见她带了饭盒,不知道是不是一天都没吃了。 他抬手看了看表,已经七点多了。 “白胭。” 像是刚好翻译到比较困难的句子,白胭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似在思索。 她头也没抬,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做回应:“嗯?” “你肚子饿了吗?” “有一点。”白胭倒不矫情,自己的肚子早已经叫了好几遍。 孟鹤川眼神在桌上的散成一堆香酥条上停留了一会,抽了几根出来,起身朝白胭递了过去,“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白胭的手还握着笔,头微垂,满心的注意力都还在文件的翻译上。 眸底除了看了一天的白纸黑字,蓦地出现了几根金黄色的长条饼干。 葱香的味道窜进了她的鼻尖,白胭想也未想,就着孟鹤川的手,张口咬断一截。 女孩张口的时候似乎有温热的喷出,烫得孟鹤川的指尖倏然发紧。 第27章 吃饼干 白胭的腮帮子因为咀嚼而微动。 从孟鹤川的角度往下看,她就像是一只出了洞在觅食的松鼠,堆了满口腔的食物。 她吃完一截自然又张口,孟鹤川手停顿片刻,沉默地递了过去。 只是他很有分寸地在每一根香酥条只剩下短短一截的时候,主动换另外一根。 一来一回,桌面上堆了七八根短小的,不完整的香酥条。 饼干是咸口的,上面好像还有撒了葱花。 肚子饿的时候闻到什么都是美食。 吃到了味道,白胭也没想那么多,一边奋笔疾书地写着译文,一边一口一截小饼干。 不知不觉中,她在纸上写下最后一个句号。 白胭长呼一口气,将注意力从文件中抽了出来,“终于完成了!刚才吃的是什么?真好吃。” 孟鹤川没料到她会突然抬头,手还尴尬地举在半空中来不及收回。 拇指与食指指尖,捏着半截香酥条微微发潮。 见白胭望了过来,他也不吭声。 垂在身侧的手蜷了蜷,面上若无其事地将那被吃了半截的香酥条方才白胭的水杯里,“香酥条,陆寄礼买的。” 他又将散开的香酥条拢好,“你喜欢吃就带回去。” 白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杯子里一堆的半截饼干。 瞳孔涨大,猛地反应过来。 自己方才吃的饼干竟然是直接从他手中咬下来的。 “你别误会,我刚才没注意,所以才,才会直接……” 白胭的声音越说越小声,她掀眼皮,肩线显现地绷直,“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嗯。” 孟鹤川简短快速地回答完,岔开话题:“都翻译完了?” 语调依旧平直,没什么波澜。 见他没有与自己计较刚才的事,白胭才微微放松下来。 她在心里默默地忽略香酥条,顺着孟鹤川的话回答,“翻译完了,但这是初稿,还需要时间校对。” “这事不急,时间不早了,先去吃饭。” 两人各自收拾了自己手头上的文件,孟鹤川找来牛皮纸袋,逐一装好。 陆寄礼刚好回来。 有他在,白胭找不到借口先走。 半推半就,跟在他们两人身后出了航天大队。 这是白胭从京州火车站出来后,第一次出大院的大门,看到‘外面’的世界。 这里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很新奇。 京州是首都,繁华程度不是金陵的乡下可以比拟的。 四周都是复古的灯牌,白胭甚至还见到了到了很多二十一世纪或销声匿迹或极少见的小吃。 一时看花了眼。 陆寄礼揽着孟鹤川,神神秘秘的不知道要拐他去买什么。 白胭也不好奇,等在原地,看一旁的摊主在吹糖人。 肩膀忽然被人撞了一下,白胭晃了晃,脚下不小心踩了人。 她偏头看了一眼,身边倏地挤上来三个人。 为首的男人披着宽肩的西装,内里的花衬衫扣子被解开到胸前。 大冬天的,露着里头白花花的肉,流里流气。 “哎哟哟,我这是被美女踩了一脚。” 白胭余光看看了旁边,周围的人像是对这三个男人很是惧怕,眼神闪躲。 她秀眉微皱,秉着不惹事的选择,道完歉就要走,“对不起。” 男人将烟蒂吐到地上,伸手拦着白胭,“小妹,你把我脚踩伤了,一句道歉可怎么行啊?” 白胭压下心里的慌乱,在孟鹤川他们离开的方向逡巡,“那你说怎么办?” “赔钱啊!”穿着蓝色运动服的男人跨前一步,色眯眯地在白胭身上看了一圈,“我大哥这双鞋子可是进口货,一双两三百。” 白胭瞟了一眼,穿着开了胶的皮鞋的男人故意抬起来,在她眼底晃了晃,“对,进口货,你给我踩坏了,得赔好多钱。” 白胭不吭声。 “小妹,你要是赔不起也没事,陪着哥哥们玩一玩,也算你的赔偿了。” “好啊,玩什么?” 男人的手往白胭肩上搭,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小妹上道啊,走走走,咱们去巷子里,那里没人,咱们可以玩一些你有,我没有的东西。” 白胭一弯腰,躲开男人的手,“我有你没有的东西?” 她唇边勾出一抹冷笑,“脑子吗?” 男人的反应显然没那么快,转了好一会弯才明白过来自己被白胭给骂了。 但他不生气反而笑,“哎哟,呛口小辣椒啊。”一咧嘴,满口黄牙露了出来,“让我尝一尝辣不辣。” 一看白胭在躲,男人更得意,“哎哟,强哥,她怕了!” “是怕了,小时候我被狗咬过,现在看你们有点怕。” “臭娘们,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别以为我们笨,拐着弯骂了我们好几次,一会有你哭的时候!” 男人嘴里说着诨话,三人成包围的姿势朝白胭逼近。 “大哥,这娘们怎么不怕?” 白胭双手环在胸前,冷冷的看着那三个男人,脸上没有一丝慌乱。 下一刻,男人的后衣领被人拽住,“是你啊强哥,上次还没被收拾够,这是拦着我妹妹又打算闹事了吗?” 刚才还横的不行的黄牙见到陆寄礼,脸色唰地一变,“陆大队,哪能啊,兄弟们上次经过您的思想教育,早就洗心革面了,您可别误会啊。!” 陆寄礼眯了眯眼,“是我误会了吗?” 那三个男人头还没点完,陆寄礼脸上笑眯眯的笑倏地一收,搭在男人肩上的手猛地收紧,勒得男人直吐舌头。 “你记住,下次再让我见到你们在大队后门为非作歹,我直接扭了你们送派出所了。” 男人慌忙点头,临走的时候又被陆寄礼喊停。 “陆爷,您,您还有什么交代?” “没啥事了,就是提醒你一下,我老子响应国家号召,家里只生了我一个,我没有妹妹。这位是孟总工的人,下次遇见了,说话客气点。” 司遥:“我谢谢你……” 第28章 花花公子 孟鹤川走到白胭身边,白胭摇摇头,“我没事。” 她没说谎,在黄牙他们想要动手的时候,白胭就瞧见了孟鹤川从拐角转了出来。 所以她压根没怕。 即便如此,孟鹤川的还是冷梭梭地扫了一眼黄牙,眼中乍现几道锋利的寒芒。 刚才黄牙对着白胭的满口荤话他可是听了个全。 不知道为什么,孟鹤川的心里倏地窜起了一把火。 他带着白胭离开的时候,硬实的肩膀重重地撞了他两下,把黄牙吓得不敢抬头。 陆寄礼拍了拍手,和孟鹤川一左一右夹着白胭走,“阿胭妹妹长得太漂亮了,一个人外出还真是挺危险的,。” 白胭见到他们多少还是有些抱怨的,瞧着裤兜里鼓鼓囊囊,忍不住问,“你们方才去干什么了?” 两个男人对看一眼,面上全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尴尬。 幸好羊汤锅子的摊位就在前头,陆寄礼眼睛一闪,带着白胭轻车熟路地转了过去。 他明显是熟客,刚坐下来就有老板娘过来打招呼,“陆队长,孟总工。” “哟,这位女同志是个生面孔啊?” “这位是阿胭妹妹,她是咱们孟总工的——” 陆寄礼刻意拉长了音调,眼睛斜斜地看着孟鹤川,有点看好戏的模样。 孟鹤川不接招,客气疏离地介绍:“是我的队员,白胭。” 老板娘热情地夸了两句白胭,就回头按照平日里陆寄礼的习惯去准备羊肉锅子了。 热腾腾的铜锅被端了上来,咕嘟咕嘟滚着炖了软烂的羊肉白汤。 白胭咽了口口水,见他们都动筷了,也不矜持,跟着一起吃了起来。 陆寄礼是个话痨,从坐下开始嘴巴除了吃就是说,天南海北说了一通,将话题的中心引到了白胭身上。 “阿胭妹妹,你是为什么想来京州的?” 白胭夹肉的筷子一顿,犹豫了一秒,“家里穷,没考上大学,就想着来京州找份工作养活自己。” 她快速地瞥了一眼孟鹤川,他没反驳。 看来是不会将自己逃婚来京州的事说出来。 白胭暗自松了口气。 虽然她不认为逃婚是件可耻的事,但自己呆在大队里也只是个过渡,没必要让别人知道太多自己的事。 “那你现在进了大队,当了翻译员,这份工作可不得了了,等你呆的久了,有家属探亲假了,还可以将你的爸爸妈妈接过来。” 白胭将注意力重新放到了羊汤锅子上,口气淡淡的,“再说吧,一年后项目结束,我说不定也就离开大队了。” 陆寄礼的大脑袋从一片白雾中探了出来,十分吃惊,“离开?为什么啊?队里不都说你和咱们的孟总工是那样的关系,你要离开,他怎么办?” 孟鹤川停了筷子,神色不悦地扫看他,“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吗?” 陆寄礼缩了脑袋,到底没敢再追问。 被这一打岔,孟鹤川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手边的筷子再也没拿起来过。 只是他自己虽然不吃,但却时刻注意着白胭。 见她伸筷子捞了好几次羊肚,索性站起来,将陆寄礼面前的一盘羊肚端到了白胭面前。 白胭也不好平白无故的受了他的照顾,在陆寄礼嘀咕抱怨声中,将那盘羊肚统统下到了锅子里。 翻滚了几分钟后再分别捞起,递了一碗给孟鹤川,“我用公筷捞的。” 陆寄礼瞪眼,白胭又连忙打了一碗也递给了他,“这是陆队长的。” 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羊肚,陆寄礼这才罢休。 随着他大开大合的坐下,兜里的东西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白胭刚好看了过去,眼睛微微瞪大,封面上的兔女郎身穿清凉,姿势撩人。 竟然风靡全球的色/情杂志,《pLAyBoy》(花花公子)。 白胭再看向陆寄礼的表情就很不一样了。 陆寄礼啪的一下把书捡起来,甩到孟鹤川身上,“阿胭妹妹你别误会,这书不是我要买的,是你们孟总工托我找的!” 孟鹤川脸色也不好看,冷眸扫过掉在自己身上的书籍,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因为书确确实实是他让陆寄礼找人买的。 “我……”他白净的脸皮冷不经抽了一下,“之前没有遇上你,所以我才托人去买了这本书。” 这是什么虎狼之辞,因为没有遇上自己,所以才要买那本色/情杂志? 白胭不自觉往后挪了一下凳子。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孟鹤川也反应过来,神情难堪,“我之前听人说过,想快速学习英文,这本杂志最容易入门……方才我们去拿书,才知道这书好像不太对……” 八十年代民风才刚刚放开,城里的男女朋友能做的无非就是一起压压马路,看看电影,跳个交谊舞什么的。 多数人都是结婚后才能光明正大地在街上挽下手。 哪怕是写份情书, 字里行间里也是相敬如宾地谈谈工作,彼此的称呼都限于名字,后面还得加个同志…… 孟鹤川与陆寄礼拿到杂志后也被封面的清凉女郎给震惊了。 饶是像陆寄礼有一堆的莺莺燕燕好妹妹,也不敢轻易翻看书里的内容。 但这本书既不能随便丢在路边,弄来也不容易。 再加上孟鹤川也想搞清楚这本书到底有没有用,所以只能把书给带回来先。 白胭算是明白过来,孟鹤川之前想自学英文,不知听了谁的瞎主意,让他找门路去买《花花公子》回来看。 凑巧老板娘拎着烧好的碳想过来加加火,白胭眼疾手快的将书拿了起来,又靠近孟鹤川,利用两个人的身体把书给藏在了后头。 “不用加了老板娘,我们吃好了,要走了。” 陆寄礼也不敢再停留,急急忙忙喊了结账,三个人像是做贼似地迅速离开。 找了个角落,陆寄礼一边骂娘一边忍痛点火,一本令人脸红心跳的杂志就在火光中燃成灰烬。 “这书根本就不是学习类的用书,你们被骗了。”白胭捂着鼻子,了解了前因后果,想笑又不敢笑,“谁告诉你的法子,你去找他算账。” 孟鹤川点点头,脸上还有些窘迫的不自然,“你的英文也是自学的?那如果要自学,最好看什么书入门?” 白胭这才反应过来,“你也想自学英文?你要参加培训班?” 她掰着指头算了算,“有用的书籍很多,但我不确定现在都有些什么书,辞典肯定是必须的。” 陆寄礼用脚将火星子踩灭,也跟着站起来,“这好说,明天是周末,咱们带着阿胭妹妹去一趟新华书店,让他们帮你找几本英文入门做指导不就行了吗?”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加上刚从西苑机场值了一个月勤,老早就想出门放风了。 “新华书店挨着什刹海呢,咱们去完书店,刚好能去溜冰玩!” 第29章 情侣装 翌日一早。 白胭在阳台洗漱后,朝窗外伸手探了探温度,回屋又加了件外套。 见她换了鞋子准备出去,阮晓慧忍不住了,“白胭姐,你这是又要去哪儿?” “出去。” 白胭简单的回答,眼睛望着脚上从家里穿出来的布鞋。 孟鹤川是陆续送了不少衣物过来,但衣服短小宽大都好说,硬穿也能穿。 可合脚的鞋子不好找。 加上白胭多少还是有些洁癖在身上,从进了大队开始,除了张婶借给她的那双皮鞋以外,自己一直穿的就只有脚上这双又薄又破的老布鞋。 布鞋脱了胶,走在路上挡不住风,一双脚凉飕飕的。 她心里盘算着,自己做翻译员肯定是有工资的。 等大队发了工资,第一件事就是得去买鞋。 “白胭姐,不是说培训班还没开始吗?怎么你这几天都往外跑?” 阮晓慧站在她身后,从镜子里看白胭。 白胭身上穿的外套是一件黑色的牛仔夹克,也是孟鹤川送来的。 拿到衣服的时候,阮晓慧嫌弃它的颜色看起来黑不溜秋,又宽宽大大,套在身上一点都显不出身段,像是同基地上的那些维修工穿的一样。 她难得的没跟白胭去抢,还假装大方地当着孟鹤川的面说让给白胭。 可现在瞧着镜子中的女孩,红色的毛衣搭着这件外套,再看她用发绳扎了个高高的马尾,露出了饱满圆润的额头。 既活力又洋气。 阮晓慧心生嫉妒,早知道这件衣服穿起来那么好看,她就先抢过来了。 白胭拿了张婶送给她的发箍,对着镜子戴起来。 她老早就从镜子里看到了阮晓慧盯着自己的眼神,又蠢又直白,心思全写在脸上。 “白胭姐,虽说你的身份已经通过了大队的审核,但是咱们毕竟是新进的队员,你这两天频繁地外出,不太好吧?” 阮晓慧听见外头有动静,假借着晒衣服的借口将房门打开。 楼管的阿姨正好朝上走。 阮晓慧便将嗓门扯得更大,“你昨天晚上还在外玩到了快十点才回来,我都担心你是不是出了什么危险!你现在又要出去,不会是在外头认识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吧?首长与孟总工将我们安排在一起住,如果你一直这样贪玩迟归,我也只能去同孟总工说了。” 白胭从镜子前直起了身子,眼神里带了些冷意,“担心我?担心我你昨晚还把门给反锁了,让我在门口敲了十多分钟的门才开?” 刚才还阴阳怪气的阮晓慧脸上浮现出几分心虚,“那是因为我等你等得太迟了,所以睡着了。” “那你的睡眠质量可真好,下次我要是晚归了,得先去找人借个喇叭再回来。” 说完,也不解释,拿过桌上的布挎包挂在身上就转出门。 一看门口站着楼管阿姨,脆生生地打了招呼:“温阿姨。” 温阿姨笑呵呵地应,“小白同志,孟总工早早在楼下等你了。对了,这个啊是上次孟夫人托我给她从老家带回来的草药膏,昨天晚上孟总工送你回来后走得太快,我也没来得及拿给他,一会你帮我转交给他吧。” 白胭点了点头,在阮晓慧一片错愕的眼神中接过草药膏,直接下了楼。 孟鹤川双脚交叉,斜斜地靠在一辆二八自行车上,眉头微蹙。 家属楼不高,阮晓慧的嗓门又大,刚才他清楚地听见了阮晓慧在说白胭这几天早出晚归。 自己一心只想着通过白胭快速将所有的外文资料翻译完整,却没想这样的工作时间会给白胭带来困扰。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楼梯上蓦地踩出一双布鞋。 再然后,穿着单薄衣裤的女孩两步并作一跳,从楼梯上跑了下来。 在看见她身上的外套时,孟鹤川面上的表情有一瞬间不自然。 如今已经是腊月了,京州的位置比金陵更北。 孟鹤川知道白胭的行李在火车上遗失了,所以想找一些厚实的过冬棉服给她。 但大队里的女兵到底少,收集了一圈下来外套也只有两三件。 孟鹤川想着接下来只会越来越冷,便回家收拾了几件较厚又不常穿的外套一并送了过来。 送的时候也犹豫过,所以他没有特别说明这几件衣服是属于他的。 没想到那么快就看见白胭穿上了。 而且偏偏今天自己也穿了同样的款式。 正乱想着,白胭已经走到他的面前。 “走吧。” 她抓了抓肩上的带子,歪头往他身后的单车上看,“单车?” 孟鹤川站直身子,手撑住了龙头,“新华书店那附近的胡同口不好进车,单车方便些。” 白胭点点头,视线从大二八高高的后座看向了踢开脚蹬准备推车的孟鹤川。 因为周末,孟鹤川既没穿制服,也不像招待会那样正式地穿了西装。 他简单套了件白衬衫在里头,肩上披了个条纹的小坎,外面穿了件黑色抗风的夹克 衫。 打扮得干干净净,看起来像个青春洋溢的大学生。 “陆寄礼不喜欢去书店,他待会会直接去什刹海。”孟鹤川跨上了单车,长腿撑在地上,朝着白胭扭头,“书店我们自己去。” …… 白胭坐在了单车的后座,但为了能够与孟鹤川保持距离,一直缩着身子往后靠。 她的手抓在后座的空隙上,艰难的保持着平衡。 可八十年代的马路不平稳,即便孟鹤川已经很小心了,从家属楼下一路朝外骑,白胭险些被颠下来好几次。 白胭没有办法,伸手拍了拍孟鹤川的背,“你骑慢点可以吗?” 风声太大,外头又正好在铺路,咚咚咚的机器打桩声盖掉了白胭的声音。 孟鹤川微微后仰,扭头,“你说什么?” 一个没注意,车轱辘压过一个大坑,坐在后座的白胭被一颠,身体直接往前栽。 她的鼻梁磕到了孟鹤川的背上,酸胀的疼痛感逼出了生理性的眼泪。 “你骑慢一点啊!”白胭又痛又气,一手捂着鼻子,一手为了维持平衡,只能勾住男人的腰。 孟鹤川垂目,黑色的外套上突兀地出现了一只细白的小手。 他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烫了一下,孟鹤川长腿一蹬,将车停了下来。 第30章 浑身上下,哪哪都硬 “你浑身上下都那么硬的吗?跟钢铁板似的!” 白胭揉着发胀的鼻子,“一路上那么颠,你就不能骑慢一点吗?” 语调微怒。 但偏偏她眼里含着泪,这样的发怒一点都没有震慑力,反而像是一直受了欺负的奶猫。 孟鹤川家里没有姐姐妹妹,平日里在大队里接触的又都是男兵,一个个口号喊的全都是‘流血不流泪’。 从来不知道女孩子会那么娇气。 但看着她好像真的很疼的模样,他还是耐着性子问:“没撞出血吧?” 白胭吸了吸鼻子,又微微仰头,让孟鹤川帮忙检查,“不知道,应该没有吧?” 两人一个昂首,一个躬身,好笑地将车停在路边,检查白胭的鼻子。 站在不远处的陆寄礼看不下去,拍了拍手出声打断,“哎哎,哥们站这儿喘气喘了那么久,你俩没人发现啊?” 他从兜里掏出了一沓卫生纸递过去,“喏,阿胭妹妹,你没流鼻血,倒是被风吹得都冻傻了,喏,给你擦鼻涕。” 白胭望着那一团皱巴巴的卫生纸,眉头抖了抖,到底没去接。 孟鹤川停好车,三人穿过胡同小巷往新华书店走。 “你不是不来书店?”胡同太窄,孟鹤川让白胭走在前面,自己则是与陆寄礼像是两尊门神似的跟在她身后。 陆寄礼吹了声口哨,“我不来,岂不是错过了孟总工体贴照顾人的好戏?” 他的视线在走在前面的白胭身上转了一圈,又落了孟鹤川身上。 “不是兄弟要泼你的冷水,一个姑娘能够毫不顾忌的让你看她鼻孔,我觉得你没戏。” 孟鹤川脸色一顿,掀眼皮幽幽扫了他一眼,“你话可真多。” “二十几年的兄弟,我就不吝啬的指导你几招,对着姑娘啊,就是得细心,你看看,人家身上穿的那么肥大的衣服,整个人挂在里头空空荡荡,都不暖和,你还骑部破自行车把人姑娘冻得耳朵都红了。 待会你记得找机会去友谊商店买几件衣服送条围脖给她,这以后啊,她穿衣服的时候就能想到你,一来二去,你俩不就有机会常接触了吗?” 陆寄礼喋喋不休说了很久,“听明白了吗你?” “嗯。” 孟鹤川语调平平地应了一句,“听明白了,西苑机场的伙食放太多盐了,看你闲的。” 陆寄礼气急,翻着白眼抛下孟鹤川,“死了的鸭子都没你嘴硬。” …… 八十年代的书店很少,就算是京州最大的新华书店,也统共只有两层。 陆寄礼一看到书就头疼,借口烟瘾犯了溜门外抽烟。 白胭和孟鹤川踏了进去。 孟鹤川一进门就被最新一期的《航空知识》杂志给吸引了,白胭没打扰他,自己先去四周转了转。 但她在一层没有发现与英文相关的书籍,只好朝着柜台里的售货员询问:“您好同志,英文类的用书在哪里?” 玻璃柜台上倚着一个烫了小碎卷的售货员,高傲地打量了下白胭身上的穿着,“什么书?” “英汉词典类的,最好能是有英文自学类的材料书。” “谁买啊?” 白胭客气地点头,“我买。” 售货员嗤了笑了一声,朝着旁边的人取笑说:“还真是改革春风吹满地了呢,谁都能来问外籍书,瞧瞧看,这又来了个崇洋媚外的。” 白胭收起了礼貌的笑,主打有仇当场就报,“确实,社会条件好了,工作机会也多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当售货员。” “你!”售货员脸色的表情裂开了一些,“瞧你身上穿的衣服,是男人的款式吧?嗤,也不知道是从哪个男人身上扒下来的,不知羞!就你这样的女人,还想装成知识分子,买什么外籍书?我看你学英文的目的不单纯吧,是不是想说两句鸟语,找机会傍老外啊?” 白胭这才低头看了看衣服,反应过来。 二十一世纪的服装流行已经改变了,女孩儿们大多喜欢宽松肥大的衣服。 所以白胭一开始还真没在意身上的这件外套是不是男款。 穿了就穿了,这衣服厚实挡风,整合白胭心意,“什么年代了,还玩闭关锁国那一套呢?学英文就剩傍老外一条出路啊?不能是师夷长技以制夷吗?” 她口条清晰,反应灵敏,最知道怎么毫不见血的怼回去:“穿男装又怎么了?这是我对象怕我冷,硬要我穿上的,你没对象,你不懂。” “问你书籍在哪儿你不懂,以貌取人最专业。” 白胭撂下话,转头就想换一个售货员,不料却刚好看见手里握着杂志的孟鹤川。 她表情有一瞬间的尴尬,不知道方才自己的一顿胡言乱语被他听去了多少。 “我们去二楼看看吧,一楼好像没有你要的书。”白胭迅速找了借口,将他拉上二楼。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孟公子气场强大,有他跟在身旁,再碰到的售货员就客气许多。 热情地像他们推荐了英汉词典,又朝着白胭指了 英文书籍的书柜方向。 白胭绕过去,目光在一排排书架上梭巡,眼里有止不住的兴奋。 白胭在二十一世纪有个爱好,就是爱收集外籍原版书籍。 可有些因为年代太久了,很多都已经绝版了。 没想到在这八十年代还有机会能够看到。 只是她现在囊中羞涩,枕头底下藏着的两百块钱还是在火车上从孟鹤川口袋里A来的。 钱得用在刀刃上。 白胭欣喜地抚摸着书架上的书,看见其中一本正是自己曾经最想要的一本中世纪的散文诗集,还是没忍住,伸手想从书架上拿下来看。 指尖刚触到书皮,眼前书本的位置倏地一空。 有人从货架的另一边把书抽走了。 白胭从空隙中朝对面看,对上的正是谭贺桉略略吃惊的眼。 “白胭同志。”谭贺桉拿着书,从书架走了出来,“这么巧,你也一个人出来逛书店?” 白胭刚要解释,身后传来脚步,去交钱拿书的孟鹤川走了回来。 他看见谭贺桉的时候表示没什么明显的变化,淡淡地打了招呼,“谭总工。” 谭贺桉反应过来,“孟总工与白胭同志是一起来的?” 他们握了手又分开,明明客客气气,看似都在微笑,白胭却觉得凉飕飕的。 “英汉词典?孟总工也要开始学习英文了?” 谭贺桉瞥见孟鹤川手里的书籍,“孟总工果然好学上进,一边要忙于飞机的研发,一边还能抽时间学习,我要向你学习。” “不敢当。”看着谭贺走近白胭,孟鹤川不动声色站了过去,高大的身躯直接挡住了白胭的半个身子。 “谭总工手里有新国的技术图纸却不愿共享,我再不努力,航天大队恐怕日后连首航的尾巴都摸不着了。” “不管是民营还是国有,都能使飞机制造的技术进步,性质是一样的。” 孟鹤川以玩笑的口吻说出实话,“一样吗?首航是首批合资企业,日后技术要是研究出来了,按照你们公司的条款,能不能向社会公开,一切都未可知啊。” 谭贺桉浅浅一笑,岔开话题:“孟总工,周末不谈公事。对了,白胭同志方才也是想拿这本书吗?” 第31章 孟公子买衣服 白胭见战火有往自己身上烧的趋势,赶紧硬着头皮扯出个笑,“谭总工你好,是挺巧,你也喜欢看《熙德之歌》吗?” 谭贺桉将书递了过去,“之前在新国的时候读过几章,没想到在这里又看到了。” 他笑笑:“很少见到有女同志喜欢看中世纪欧洲的长篇书籍的,还是外文原版,看来白胭同志的英文水平确实很高。既然你喜欢,我就不夺人所爱了。” 孟鹤川还挡在自己面前,白胭也不敢伸手去接。 “不用了,我也只是想看看而已。” 听见她的拒绝,谭贺桉也没说什么,礼貌地笑了笑又将书收了回来。 孟鹤川显然对谭贺桉没什么好感,见他在此,客套的说:“我们的书买好了,就不打扰谭总工雅兴了。” 白胭被孟鹤川带着走的时候心里暗想,果然反派和主角都是死对头。 这两个人男人从见面到现在,统共加起来还没说上两句话,还句句夹枪带棒。 以后自己见到他们还是得避开一些,别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出了书店,满脸无聊的陆寄礼已经双手插着兜在踢石子儿玩了。 白胭正要招呼他,手臂被人一拽,脚就转了个弯,拐进了隔壁的友谊百货商店。 “进来百货商店干什么呀?”白胭望着人来人往的百货商店,错愕的问。 孟鹤川却没有替她解惑的意思,最靠里的女装区抬了抬下巴,“去那里。” 见白胭依旧立在原地不动,他浓眉一挑,面色从容的说着借口,“我母亲后日过生日,我想替她买件衣服,你是女同志,眼光应该比我好。” 白胭闻言,脸上的神情一松,暗笑自己多心了。 跟着他往前走的时候嘴巴还嘀咕,“最怕反派有孝心。” “你在说什么?” 今天是周末,百货商店太多人,呦喝声又大,孟鹤川没听清。 白胭正要搪塞过去,刚巧有个人手里拎着大皮箱从她身侧擦肩而过。 白胭来不及说话,被推挤了一把,往孟鹤川身上栽。 两人撞到一起。 他的手适时地扶在了女孩的肩上,白胭的身上有清新的肥皂香,浓稠墨色马尾的尾梢随着她的转动扫过了他的指节。 有些瘙痒。 “挤什么啊!路那么宽!” 白胭好不容易站稳,捋了捋自己被挤乱的衣角,不高兴的朝着男人离去的喊了两句。 骂完才再回头和孟鹤川道歉,“不好意思孟总工,没撞伤你吧?” 一边说着一边退开两步,继续与他保持距离。 怀里陡然一空,那股淡淡的皂香也随时消失。 “没有。”孟鹤川停顿几秒,脸上没有一丝不高兴。 话音还没落,他又伸手握在了白胭的手上,猛地将她往自己面前拉。 一个送货的工作人员推着小车风风火火擦过白胭站着的地方,差点又撞上她。 “这里人多,你走里面吧。” 他松开白胭的手,主动站到了外侧。 白胭嘴唇阖动,半晌低低说了一句,“谢谢。” 小插曲后,两人依旧沉默的往里头,只不过肩与肩的位置,靠近了不少。 女装的售货区一贯都是消费的主力区。 白胭他们才刚逛过来,就有售货员笑脸相迎,“先生女士,买衣服吗?” 白胭‘嗯’了一声,大概的介绍:“有没有适合四五十岁的女性的衣服?大衣,套裙都可以。” 她一边说着一边注意孟鹤川的反应,见他没出声,微微放心,“颜色最好别太沉闷的。” 售货员眼力好,只瞟一眼就知道跟着女孩儿身后的男人有消费能力。 她笑嘻嘻地引着白胭绕了几圈,最后停在羊绒大衣的面前,“女士,这一批是江市生产的羊绒衫与大衣,款式都是时下最流行的宽边领,男女老少都皆宜。” 白胭上手摸了摸,也点头肯定,“料子是不错的,就是这一排大衣的颜色又太活泼了,不够稳重。” 孟鹤川随手挑了件秋香黄的大衣递给她,“我母亲身高体型与差不多,你先试试大小。” 售货员见白胭里头的毛衣也是起了球的老款,又找来了黑色的羊毛衫与灰色的宽腿裤,推着她进试衣间去换装。 出来确实像是变了个人。 白胭也爱美,把马尾给拆了,对着镜子转了几圈。 售货员一顿猛夸,“女士,你可真是个衣架子,身材好,脸蛋也漂亮,穿了这一身衣服都能替我们百货拍海报了。” 白胭没被售货员的糖衣炮弹给迷惑了,她浅笑着同她说了谢谢,还是‘冷酷无情’地婉拒了这一排的衣服,“这些款式穿起来太年轻了,恐怕不符合阿姨的年龄。” 她谨记着自己的任务。 虽然没有见过那位孟夫人长什么样,但孟家既是京州权贵圈里的一员,孟夫人又是官太太,自然也不能打扮的胡里花哨。 既得要有档次,又得要有款式。 挑来挑去, 白胭的视线被一件巴尔曼羊毛大衣所吸引。 但那件是进口货,白胭拿不准孟鹤川会不会嫌贵,尝试的问他:“你觉得这件可以吗?” “你觉得可以就行。”孟鹤川伸手接过,连价格也没问,直接拿给售货员去开单。 白胭心里腹诽他公子做派,自觉的往试衣间走,打算换回原本的衣服。 途径穿衣镜的时候还是放慢了脚步,又看了几眼。 镜子中的女孩眉眼弯弯,穿着长款的羊绒大衣,漂亮飒爽。 “白胭。”孟鹤川突然喊停她。 白胭抬头,男人站在镜中,秀逸如玉,遮不住的矜贵。 他身高实在太过优越,垂手而立,像是一棵青松,挺拔,英俊。 两人隔着镜子对望,孟鹤川深邃漆黑的眼眸像是浸了墨,深不见底。 白胭被迫被他眼里的漩涡吸引进去,周围的喧嚣似乎在这瞬间消失。 自己的耳边只有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他不开口,白胭也一动不动。 几秒钟,却犹如过了好久好久。 一直到白胭抵抗不住,垂下眼睑,清润嗓音才隔着空气传了过来,“你穿的很好看。” 再抬头,孟鹤川伸手指向她,朝着售货员说:“她身上这几件也一起开单。” 第32章 一家之中总得有人是领导 售货员一天之内赚了两个大单,高兴坏了。 她怕眼前的金主改变主意,手脚麻利地开好单,带着孟鹤川去柜台付钱。 一直到孟鹤川拿着包装袋包好的衣服回来后,白胭才回过神。 她跨前一步,想脱下衣服,“孟总工,这衣服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孟鹤川去交钱的时候,白胭看了眼吊牌,这一件大衣就要180元。 根本不用再看衣服与裤子的价格了,一件大衣就能把她的‘存款’给花光了。 孟鹤川不知道她心里的小心思,等着售货员将白胭的衣服给包装好后,才淡淡地说:“你帮我挑东西,这是谢礼。” 这谢礼也太大方了! 她脑子里疯狂地找拒绝的借口,刚想说什么,售货员在旁边助攻,“女士,你对象对你多好啊,体贴又帅气,你可不能浪费了他的一番心意啊!” 白胭哪敢同孟鹤川扯上关系,忙摆手和售货员解释,“不是的,您误会了,他不是我对象,他……他是我领导!” 售货员一脸我懂我懂的表情,三下五除二替她包装好了旧衣服,“明白的!领导,一家人总是要有一位领导的!” 在白胭错愕无措间,售货员将她的旧衣服也递给了孟鹤川。 “走吧,陆寄礼估计等急了。” 刚走出没两步,孟鹤川又回头,“我刚才联系了小周过来,你的旧衣服我会让他带回大队,只不过为了避免麻烦,这件男款外套,我就不留给你了。” 白胭一下还没能消化他话中的意思,追着他的步伐问,“什么意思?” 话刚说完,她的视线在孟鹤川的黑夹克上扫过,瞳仁微微涨大,“我穿的那件外套……是你的吗?” 他点头。 白胭眼前一黑,脱口而出:“那我刚刚在书店说的那些话,你都听到了?” 她刚才可是大言不惭的同别人说身上的那件衣服是自己对象的。 孟鹤川依旧点头。 一直快到门口了,他突然又停下脚步,一本正经的盯着白胭。 “你是女同志,虽然现在社会开放了,但讲话的时候还是要注意一些,不能对谁都瞎说是你的对象。万一遇上别有用心的人,吃亏的是你自己。” 也许是常年身居总工程师的高位,孟鹤川认真说起话来,有股上位者沉淀后的姿态,让人容易臣服。 白胭也不是不识趣的人,孟鹤川既然都这么说了,她在推脱也显得很矫情。 大不了后头她在找机会拿着自己‘翻译’赚来的第一桶金,以礼还礼,给他也买个东西,两个人扯平就行。 做好打算,她乖巧的点头,“我记住了,那衣服的事,谢谢你了,孟总工。” 白胭不假笑的时候,嘴角的小梨涡便会漾出来,活泼可爱。 孟鹤川淡淡地看了眼,转开视线,“不过你除了那句话说得不对以外,其他的话倒是挺中听。” “什么话?” “师夷长技以制夷。” 孟鹤川带着白胭跨出百货商场的大门,光晕给他的肩上镀了层金,挺拔的身躯显得郑重又正经。 “国家百废待兴,外国势力想要从技术上封锁我们,别人不看好我们,我们偏偏就要争气。前有钱老排除万难回国发展,如今我辈更应当自强。” 他说话的语调其实很淡,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件很平常的事,但深邃如海的眼眸却很坚定。 白胭微微发愣。 按照书里的情节,国产飞机研发滞后的最大原因就是因为孟鹤川的蓄意销毁资料。 他这样的反派头子,为什么会说出刚才那样慷慨激昂的话? “白胭,你的英文水平很高,我希望我们能一起努力,共同研究出真正属于我国的飞机制造技术。” 望着他伸出的手,白胭甚至暂时忘记了眼前的男人在未来将会人人喊打的反派头子。 她本能地回应着他当下的‘真诚’,同样伸出了自己的手,轻轻地与他握在了一起。 “好。” …… 等他们重新回到新华书店门口,陆寄礼已经和小周站在一起了。 “你们俩是去印刷词典了吗?买了那么久?咦?阿胭妹妹怎么换了衣服呢?” 白胭当着他与小周的面,大大方方地又谢过孟鹤川,“是孟总工买的。” 陆寄礼与小周两人对视,一个挑眉,一个错愕。 孟鹤川忽视陆寄礼揶揄的口哨声。 他将包装好的衣服交给小周,“你帮我先把这件衣服送回家里吧,顺带和我母亲说一声,她生日的时候我应该没法回去。” 小周敬了个礼正要走,陆寄礼拉着他,“赶巧了,四条腿的车可比我这二轮‘车’跑得快,我和你孟总工要去什刹海,你捎我一趟。” “也行,你载着他去,省得一路上那么呱噪。”孟鹤川冷冷地说。 白胭抿了抿唇,她也不想走路,默不作声地往车门移动,“那我……” “你和我骑车去。” 望着微微张 嘴错愕的白胭,孟公子毫无心理包袱地解释,“车上还有我要拿回家换洗的行李,塞满了,坐不下。” 陆寄礼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迅速关上了副座的门,用手拍着小周的驾驶凳,“快走快走,你们孟总工能不能嫁出去,就看你跑得快不快了。” 小周朝着后视镜里瞥了眼。 人靠衣装,稍是打扮后的白胭同志高高瘦瘦,身姿在阳光下拉出修长的影。 与青松般的孟总工有种势均力敌的般配。 他猛地点头,“收到,陆队长。” 油门一踩,白胭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红旗轿车已经绝尘而去。 只留下探出脑袋的陆寄礼大喊的声音飘了回来:“老友,阿胭妹妹,咱们两方来打个赌啊,谁迟到,谁中午吃饭请客啊!” “走吧。” 孟鹤川东西交出去,手里也空了,他单手插兜,一派慵懒,“你听到了,迟到的人要请客,陆寄礼这个人是出了名的大胃王,你不想被他坑了,就别浪费时间了。” 第33章 他八字不太好,听说克妻 也不知道是孟鹤川的好胜心被调动起来,还是他骑车就是那么虎。 从书店到什刹海公园这一路,白胭几乎没感觉到他拉过刹车。 明明车后座还带着她这么大个活人,车速从没慢过。 白胭想喊他慢一点,又不敢。 万一待会他们真的迟到了,孟鹤川将责任全推给她,中午变成由她来请客吃饭,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最后没了办法,她心一横,张开双手拽住了男人的衣角。 一路丁零当啷,车子最终停在了什刹海公园的门口。 白胭跳下了车,孟鹤川将单车的脚踏撑起,整个人斜斜地靠在车上。 两人好整以暇地看着气喘吁吁,从马路对面跑来的陆寄礼,眼里同时划过狡黠。 “好……好啊……你!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前头在修路,汽车开不进来?你知不知道,兄弟我足足跑了三公里!” 陆寄礼好不容易跑到他们面前,双手扶在膝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连兄弟也坑,孟鹤川,你不是人!” 孟鹤川一脸坦荡,“愿赌服输,陆大队,中午是去利群还是全聚德烤鸭店,由你挑。” 陆寄礼吃了瘪,不愿意搭理孟鹤川。 全程绕着白胭那一侧走。 此时正值深冬,什刹海上的冰结得正结实。 不管是溜冰还是玩冰车都最好玩。 白胭上辈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南方人,没什么机会见过雪,更别说溜冰。 乍一看这么大一个天然溜冰场,既兴奋,又担忧。 兴奋的是看到溜冰场上的人玩得有意思,担忧则是自己不会滑雪。 陆寄礼跑去租了三双的冰鞋,三个人坐在台阶上换。 白胭动作慢,又观察了好一会孟鹤川的动作,才刚穿好一只脚,身旁的两个男人已经站了起来。 孟鹤川与陆寄礼小时候常常在大院里的人工河溜冰玩,技术很好。 两人刚对视,眼里有了,不约而同的默契。 “阿胭妹妹,你慢慢穿鞋,顺带给我俩做个裁判,我们先比一圈。” 白胭点点头,视线快速划过陆寄礼,落在孟鹤川身上。 他脱了外套,露出里头的休闲衬衫,裤脚利落地扎进了冰鞋里,衬得整个人英姿挺拔。 “阿胭妹妹,你给谁加油?”陆寄礼朝她喊。 孟鹤川睨了他一眼,“她不是裁判吗?” “裁判也能加油啊。” 孟鹤川望过来,黑梭梭的眼睛有一抹白胭没见过的意味。 “给……” “阿胭妹妹,你给我加油,我赢了,待会两只烤鸭腿都让给你吃!” 白胭抿了抿嘴唇,张口:“给陆队长加油。” 陆寄礼得意的笑,挤兑孟鹤川,“瞧,不管咱们比的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滑的,女孩儿们都只看好我!” 孟鹤川没搭理他的话,活络了下肩臂,比出两根手指,“我和你赌两只鸭腿。” “赌就赌,赢了鸭腿回来给阿胭妹妹补补肉!” 孟鹤川与陆寄礼一个玉树临风,一个高大威猛,两人并肩站着,还没正式开始比赛的时候,身边就围了不少人看过来。 白胭单脚站起来,手举过头顶,“各就各位,预备——” “开始!” 她手一放下,眼前两个男人就跟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 白胭随着观赛的人群往远处看,惊讶,“他们也太快了吧?” 有女同志鼓掌,“同志,那两位是运动员吗?滑的也太快了吧?” 白胭摇摇头,“他们不是……” 但他们两人连飞机都会开,溜冰溜得好,应该也不意外? 前方战况正焦灼,孟鹤川以一个小身位的差距先掉头。 风呼呼地吹起他的短发,露出整张棱角分明的俊颜。 “牛仔衬衫的男同志好帅啊,同志,他不是你对象吧?” 身旁的女孩大着胆子来问白胭,见她摇头后兴奋地和身旁的伙伴说:“青年才俊,要不要去认识一下?” “我哪好意思啊!” “这有什么,电影里都说女追男隔成纱!勇敢追爱才是新世纪女性!” 白眼轻咳一声,“但我听说他八字不太好,好像克妻。” “……” 望着脸色古怪离开的那两个女孩,白胭心里一点负担都没有。 阿弥陀佛。 她才不是在毁孟鹤川的姻缘。 自己这是在行善积德,拯救无知少女。 毕竟现在仪表堂堂的孟总工,最后的下场可不好。 girlhelpsgirl(女孩帮助女孩),她这是在好心提醒别人,不要误入了孟鹤川的歧途。 又是一阵欢呼,白胭抬头看去,孟鹤川率先滑回起点。 冰刀在原地画了个圈,孟鹤川稳稳地立在冰面上。 他英俊的面孔上有难得的恣意笑容,看着紧随其后的陆寄礼,“陆队长,两个鸭腿,少一两都不行。” “要不是我刚才才跑了三公里,体力不支,能输给你?” 孟鹤川负手往白胭身旁滑去,眉眼一挑,“怎么?输不起吗?再比一场?” 在离白胭还有两三步的距离,他停下。 等陆寄礼也滑过来,伸手指她,“你说你体力不支,好,我不欺负你,这一趟,我负重,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你负重?” “我背她,再和你赛一场。” 周围的人一听有好戏看,又欢呼起来。 白胭鞋还没穿好,就莫名地陷入了两兄弟的‘战争’。 她表情尴尬地站在孟鹤川身后,犹豫着不敢跳上去。 “阿胭妹妹,赶紧啊,别浪费时间,咱们俩一会有没有肉吃,就看你能不能拖累得了他了!” 白胭左听右听不觉得陆寄礼这话有道理,她小声问向孟鹤川,“孟总工,我,我其实挺重的……” 孟鹤川蹲下身,扭头的时候碎发盖住了他发红的耳尖,“白胭,我具备了成年男子的力量,你与其担心自己的体重,不如担心一会没鸭腿吃来的更实在。” 第34章 我指的是糖葫芦给我 正主都这么说了,白胭没办法,闭着眼往他身上跳。 孟鹤川的手臂穿过她的膝盖弯,轻轻松松将她托起,“不用妄自菲薄,你很轻的,白胭。” 男性浓稠的荷尔蒙喷薄而出。 白胭趴在他的背上,再次感受了方才把自己鼻子差点撞歪的硬邦邦的感觉。 距离隔得太近了,她甚至能看到孟鹤川脖颈后侧淡青色的血管。 “搂紧了。” 清洌的嗓音从前头传来,孟鹤川虽是背着她,但也只是绅士地用手臂去托住她,尽量减少两人之间的肢体接触,“我赢了,你照样能吃鸭腿。” 陆寄礼没听见他们说什么,滑到旁边,“阿胭妹妹——” 他抬手在喉咙的位置做了一个抹的动作,“偷偷告诉你,这里是男人的死穴,你勒着他,待会我们就赢定了!” 白胭忍不住笑,“各就各位,预备——” ‘开始’两个字白胭是靠着孟鹤川的耳朵旁说的,声音不大。 等陆寄礼反应过来的时候,孟鹤川已经滑出去两三步。 “好啊你,你们队里的都是癞子吗?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溜冰的速度很快,即便背着白胭也毫不吃力。 风从白胭耳边呼啸而过,白胭双脚离地,在孟鹤川背上,颇有种御剑飞行的感觉。 她用余光瞥见追上来的陆寄礼,兴奋开怀,“快走,陆队长追上来了!” 一来一回,孟鹤川背着白胭再次率先冲线。 陆寄礼不乐意,追着回到起点就要揪着白胭算账。 白胭好说歹说,答应去旁边买串糖葫芦赔罪,这事才算了。 等白胭跳着脚从外圈买了糖葫芦回来后,孟鹤川才问她:“你的溜冰鞋怎么只穿了一只。” 白胭同陆寄礼一人一根糖葫芦我在手里,有些报赧,“我没溜过冰,怕两只穿了会摔倒。” 陆寄礼在旁咔哧咔哧地啃糖葫芦,闻言凑过来,“阿胭妹妹,搞了半天,你不会溜冰啊?来来来,让咱们的孟总工教教你!孟总工开飞机第一名,溜冰耍赖也第一次。” 说完三下五除二把糖葫芦给吃完了,一拍手,脚一蹬,转身溜到冰场的中央去做花蝴蝶了。 白胭尴尬地与孟鹤川两个人对视着,手里的糖葫芦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孟总工,你同陆队长一起去玩吧,我现在会穿鞋了,一会我就扶着栏杆在边缘看别人是怎么溜的就行。” 孟鹤川低头看了眼她脚上穿好的那只冰鞋,“你的鞋带绑错了,你那样绑绑不紧,容易滑到一半就脱脚,很危险。” 他抬了抬下巴,言简意赅地发出指令,“你坐下。” 白胭乖乖坐下。 孟鹤川弯腰拿起另外一只鞋,半屈蹲在白胭面前,“脚抬起来。” 白胭脸微红,连忙拒绝:“孟总工,你示范一次给我看,我自己就懂了。” 孟鹤川拉了袖子,神色如常,“冰刀鞋本来就不好穿,经常需要相互帮忙穿上。” 他这么说,白胭不好再坚持,将脚抬了起来。 他用膝盖夹住了冰刀,手指灵活地替她逐根拉进鞋带,到了扣子的地方先系一截,然后再将鞋带从下往上绕,依次绑好。 另外一只脚也重复了一样的步骤。 鞋子穿好,孟鹤川示意白胭站起来。 脚上陡然套了个细细窄窄一条缝的冰刀,白胭不敢站。 “你抓着栏杆,慢慢站起来。” 白胭挪动着屁股到了栏杆处,尴尬地抬头,“我手里拿着糖葫芦……” 如果没有两只手都有握住的支撑点,她是绝对不愿意站起来的。 “要不你先去玩吧,我自己一会再试试……” “给我。”孟鹤川伸手。 白胭眨了眨眼睛,望着自己面前宽厚的手掌,不知怎么的,脑子一抽,直接将空着的那只手伸了过去。 指尖相触,孟鹤川双目不漏痕迹的微微涨大。 “我指的是把糖葫芦给我,我帮你拿着。” 白胭触电般将自己的手收回来,尴尬的就差没有脚趾扣地了。 是了! 他当然指的是糖葫芦,自己怎么会脑残到伸了手给他? 女孩的头因为觉得丢脸低垂,孟鹤川甚至能清晰地瞧见她头顶有两个发旋。 孟鹤川的脑袋上也是两个发旋,小时候孟家的老太爷经常夸自己的大孙子,说是有两个头旋的最聪明,从来不吃亏。 孟鹤川唇角勾笑,想起在书店时白胭可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老太爷说的确实准。 见白胭重新调整好了情绪再抬头,孟鹤川也收敛了其他心思。 主动伸手将她捏得发紧的糖葫芦拿了过来。 白胭两手一空,听见他清润的声音朝自己说:“现在试试看,站起来。” 手空出来抓住了栏杆,白胭的胆子自然也大了一些。 她慢慢站起身,孟鹤川弯腰替她检查了鞋面贴不贴脚。 确认没有安全问 题后,孟鹤川朝着她示意,“你可以抬脚试着走一走。” 白胭扶着栏杆慢慢抬脚,孟鹤川便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侧。 毕竟刚刚才看他溜冰的姿势与技术,白胭心里还是有满满的安全感的。 加上她本身也聪明,扶着栏杆走了一圈后,逐渐习惯了冰刀的存在,到回去再走一圈的时候就胆大了些,慢慢的敢放开一只手了。 白胭激动地笑,扭头看向身旁人,“你看到没,我刚刚溜了一小步?” 孟鹤川始终跟在她身边,随着她的速度增快,自己也负手溜动脚下的冰刀。 他颔首,“但是你刚才发力地点不对,身体是微微向前倾,不是躬背缩头。” 白胭照着他的指导调整了姿势,慢慢放开了两只手,在发现自己可以站稳在冰面,兴奋地对孟鹤川说:“我可以站住了!” “试着滑动一下?” “我怕……” 扶着栏杆练习的几乎都是带着孩子的家长,见他们男帅女靓,也都含笑鼓励,“姑娘,你对象高大威武,一看就很可靠,你放心的滑,他保管能保护得了你!” 这一天尽被人误会他们两人的关系了。 白胭脖子根泛起一阵红晕,摆手解释,“不是的,他不是我对……” 话都还没说完整,孟鹤川的眼神忽地一变,“小心!” 单手腾空的白胭只来得及听见他这样一句警告,身后被人重重一撞。 她飞了出去,视线所及之处不知道为什么凭空多了一双无人穿上的冰鞋。 而鞋底的冰刀正直直地对着她倒下去的脸。 如果白胭摔下去,脸一定会被冰刀划伤! 第35章 手撕霸凌团成员 “孟鹤川!”她下意识喊他名字求救。 整个人在惯性的冲击下却控制不住,继续往前扑。 白胭闭了眼。 孟鹤川的反应已经算快了。 他甩下手里的糖葫芦就去接她,但最终也只堪堪抓住了她的后背衣襟。 白胭的膝盖重重磕在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她咬牙睁开眼,倒抽一口气,冷汗涟涟。 自己的脸离那冰刀就只剩下几公分的距离,她甚至能感觉到脸上的绒毛在冰刀的寒气下全都立了起来。 如果孟鹤川没有及时拽住她,此刻她应该已经血流满脸了! 白胭心里腾出一团火,顾不上膝盖上火辣辣的疼痛,猛地直起身,“谁故意推我?” 一扭头,看见的就是几张毫无歉意的脸。 许晴晴和她的小团队站在她身后。 其中芝华夸张地坐在地上,举手遮住嘴。 同样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天呐,我怎么撞到人了?孟总工怎么也在?我撞上了谁啊?” 她刻意当作认不出白胭。 有人拉着芝华的手补充道,“芝华,不怪你,谁能想到有人来溜冰场不溜冰,光站着不知道想勾搭什么,久久不动呢?” 她朝着孟鹤川示意,“孟总工,刚才晴晴为了拉住志华姐,也扭到了脚呢!” 孟鹤川抿着唇将突然出现的那双冰鞋踢到角落,扶起在地上的白胭。 他的表情阴晴难辨。 “刚才和我相撞的是——”见孟鹤川迟迟没有搭理自己,芝华的表情有些挂不住。 她清了清嗓子主动说:“这不是白胭同志吗?刚才和我相撞的人是你啊?你怎么那么不小心,站在原地不动做什么?害得我也一起摔了,疼死了!” 芝华平日里跟在许晴晴身边,仗着是团长千金的跟班,整日为威作福。 愣是将文工班当成了纠察队。 平常嚣张跋扈惯了,今天撞着了白胭,不仅没道歉,更是想要倒打一耙。 许晴晴也适时地红了眼眶,望向孟鹤川,“鹤川,我的脚也扭了一下。” 孟鹤川没搭腔,眉头紧锁看向白胭。 白胭的膝盖在胀痛,现在人太多,她也没法检查撩起裤腿检查,更不想在许晴晴那帮人面前示弱。 她咬牙硬忍,额头上被疼痛逼出了汗。 白胭想要越过许晴晴先去坐下,一开口,声音因为疼痛变得模糊不清,“……让……开。” “你声音太小了,说了什么?我们听不见。” 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句,许晴晴身边的女孩都跟着笑,“你是金陵乡下人吧?普通话都说不清楚,还想做翻译员?” 芝华更是夸张地从地上爬起,往白胭面前冲,“小猫小狗似的嗓子,还学着别人上台唱歌?把你舌头捋直了再学说话吧!” 她掏掏耳朵,脸上的神情十分欠揍,“我可没听见你说了什么。” “她说让开。” 冷漠如寒铁的声音倏地响起,芝华还没冲到白胭前面就被一截手臂给拦住了。 孟鹤川挡在了白胭面前,以防她再次被芝华撞到。 男人唇线抿直,眼里没什么温度,清冷的嗓音隐隐透着不悦,“许晴晴,这回听清楚了吗?” 孟鹤川当着众人的面前,点名带姓地喊她,许晴晴又燥又慌,“鹤川……” 平时许晴晴总在文工班里吹自己与孟鹤川的关系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可她心里明白的,除了两个人从小是在一个大院里长大的以外,孟鹤川与她基本没有其他交际。 但即便如此,她始终认为自己与孟鹤川的感情同别人的不一样。 不然为什么就连自己打坏了他最心爱的飞机模型他也没生气。 这不是明晃晃的偏爱吗? 可现在为什么又会为了一个才认识没几天的女人,当众打她的脸? “鹤川,你误会了,刚才那话不是我说的……” “我有眼睛有耳朵,懂得分辨。” 孟鹤川没给许晴晴狡辩的机会,他将注意力放在了白胭身上,带着她先坐下,“是膝盖痛吗?” 白胭点点头,小声的补充,“我感觉磕肿了……” 眼看着孟鹤川要半屈下来,白胭以为他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前替自己检查,连忙倾身拦住他,“别别别,太多人了……” 孟鹤川手一顿,再抬头:“别瞎想。” 他只是弯腰替白胭脱下了脚上的那双冰刀鞋。 陆寄礼也滑了回来,表情不虞地推开其他女孩 ,替白胭把她原本的鞋子拿了回来。 孟鹤川又帮白胭把鞋给套上。 要起身的时候顿了顿,将鞋面开胶的地方又给抻了抻,这才站起来。 “走得了吗?”他伸手,白胭很自然地撑住,站起来,慢点走应该还行。” 陆寄礼在旁边助攻,“阿胭妹妹的表情不太对啊,脚不能动的话还是不要逞强了,让孟总工背你去看个医生吧?” 医生是肯定要看的了,但现在白胭还有新仇旧恨还没报。 她撑着孟鹤川的手,压低了声音问他:“孟总工,航天大队的队员在外头闹事归谁管?” 孟鹤川眉头不由得一跳,“归我管。” “那航天大队的队员要是在外头闹事吵架,闹到什么,你才会出手管啊?” “不打架,不斗殴,不给组织惹麻烦,……不见血。” 白胭定了定心。 但想着自己在孟鹤川心里的形象不算好,她一会要针对的还是孟鹤川的小青梅,为了保证自己不被孟鹤川抓住把柄,她还是忍不住再三确认。 “孟总工,我知道你还对我的身份抱有怀疑的态度。但一码归一码,先惹事的可不是我,一会你可不会徇私枉法,偏帮你那位……小青梅吧?” “你希望我徇私枉法吗?”孟鹤川斜睨看。 “不希望。” “那你就闭嘴,别再问这些愚蠢的话题。” 有了他这句话,白胭彻底放心了。 她清了清嗓,手臂依旧撑着孟鹤川。 借着孟公子的势,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威势。 一双杏目冷冰冰的扫了眼许晴晴与她的霸凌团,果然瞧见了其中一个女孩儿脚上没换冰刀鞋。 白胭看着对面人看好戏的目光,在扫了眼那个没有穿冰鞋的女孩脸上的恶意,她的目光一寸寸的冷了下去。 “不是相撞。” “什么?”芝华一愣,下意识接话。 她语气变得冰冷锐利,“我是说,刚才我们不是相撞,是你刻意推的我。” 第36章 没办法,只能忍气吞声了 芝华也被她如冰霜般的目光震住了,直接踩进了白胭替她铺好的局:“你,你什么意思?” “听不明白吗?那我大发慈悲地解释给你听,刚才我们不是相撞,而是你,故意想把我撞到冰刀上去。” 白胭仿佛怕芝华的智商听不懂,一字一句说得缓慢。 但却异常清晰,“你也知道我被特批入队的,既然都是同个单位的,也能称得上一句战友了?你蓄意伤害同队战友,这个罪名,咱们要不要到首长伯伯面前去判个清楚?” 芝华的手被许晴晴不漏痕迹地掐了一下。 这一掐,全是警告。 她抖了抖,强作镇定,“你别污蔑人,明明是因为你站着不动,我没能刹住脚才不相信撞到你的,你别乱给我扣帽子。” “就是,你身后又没长眼,你怎么能血口喷人,说是芝华故意撞你的呢?” 白胭怒极反笑,眼底全是轻蔑,“我身后是没长眼,但我有脑子。” 差点毁容的恐惧还绕在她的心头,白胭可咽不下这口气。 她双手环抱在胸前,眼神里像是藏着一边匕首,“我就不说刚才为什么会有一双冰鞋那么凑巧地出现在冰面上,我们只论你是不是故意撞得我。要是是无意相撞,按照力学的定律,你摔倒的方向将会是与我相反。但你自己瞧瞧冰面上的痕迹,你冰刀的方向是直朝着我来,而倒下后刀在冰面划上的痕迹也是从前往后,证明了你摔倒的方向与我相同。” 匕首脱鞘而出,直朝芝华心窝里戳。 “你……你胡言乱语!” 白胭红唇紧抿,带着巨大的压迫感,居高临下地睥睨芝华,“我胡言乱语?你读过书吗?这是最基础的力学定律,初中就教过了,你不懂吗?” “你别欺负我没读过书……” “呵!”白胭冷笑,“原来你真的没读过书啊!” 陆寄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替白胭插刀:“阿胭妹妹你猜得没错,上次大队做文化水平的摸底,好像文工班的文化水平是低于平均线的。” 周围凑巧有隔壁中学的学生围观,闻言跟着附和,“这位姐姐说得对,我看你们就是故意撞的人!” 芝华怕了,她本来就是仗着许晴晴的势狐假虎威。 真碰上硬茬,惊慌失措地求助许晴晴,“晴晴,你得帮帮我,我可是听了你的话……” 许晴晴嫌弃地甩开她的手,低着声音骂,“慌什么,你又不是故意撞人的!别被吓一跳就胡言乱语了!” 她眼珠子一转,抬头又对着白胭说:“白胭同志,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是不是乱说,咱们回大队里当着领导的面说清楚吧。” “行啊,芝华没做错事,也不用怕同你去陆伯伯面前对峙。只是啊,白胭同志,你恐怕还不知道大队的规矩吧?去找陆伯伯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先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能出大队。” 白胭皱眉,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她扭头,刚好听见陆寄礼暗骂一声‘艹’。 “陆队长,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白胭贴近他,小声地问。 陆寄礼满脸歉意,“阿胭妹妹,对不住,是我忽略了这茬,被她抓了把柄了!” 他快速小声地解释给白胭听。 如今的大队对于外出的要求不算严格,有衔的士官如孟鹤川与陆寄礼,进出相对自由。 普通的队员,只要打了报告,一个月都有两天的自由休假外出时间。 但这样的福利也是有前提条件的,休假制度只针对已经正式通过身份审核的队员。 并且外出的同志需要经由班长同意,不管事前事后,需要补打休假单。 可白胭刚入大队,身份虽然审查完了,但手续上却还没办完。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她不是正式队员。 加上对于她这样的翻译员岗位之前较少,因为一直没有人员到位,岗位也被取消。 一时间组织上不清楚要就将白胭的岗位安排在哪支队伍里。 她现在属于三不管人员。 自然没有人会对她的外出单上写批准。 他们今日这趟外出看似没有问题。 但如果许晴晴与芝华揪着白胭外出是违反大队规定这一点不放的话,不单单是白胭会受到惩罚,连带她出来的孟鹤川与陆寄礼都一并会遭到牵连。 “会有什么样的处罚啊?” 陆寄礼想起队里处罚规矩就头疼,“处分肯定是会的的,比如通报批评,或者几个月不能出大门。除此之外,我家老头子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一定 会让我和阿川写检讨报告和体罚的……” 虽然今天出门的主要原因是帮孟鹤川去书店买学习用书,但白胭在心里也得承认,她确实也是动了想要出门游玩的心思。 而自己也确确实实玩得很愉快。 甚至难得看见了除去古板刻薄以外,不一样的孟鹤川。 如果自己和芝华的矛盾闹到了领导那里,继而连累了他与陆寄礼,白胭过意不去。 她咬咬牙,漂亮的下颌绷成一条线,收在身侧的五指用力地指节泛白。 许晴晴像是已经猜出了白胭的心思与决定,得意的挑眉,“怎么样?你是不是还要和芝华去找陆伯伯?” 白胭脸色铁青着,“……算了,是龙不跟蛇斗……” 芝华脸上一松,咻的一下窜到了许晴晴身边,猛夸:“还是晴晴你厉害,三言两语就收拾了她!” 白胭不想留下听文工班那些小姐妹继续拍马屁,正准备掉头就走。 被她搭着做人形支架的孟鹤川却没动。 白胭瞥了他一眼,“怎么了?孟总工不走吗?是不是想留下来同许同志叙旧啊?如果是的话,那我就不打扰,先走了。” “白胭,我之前送你的书,看来你是真的没认真看,你很容易半途而废。这次回去之后,我希望你能够静下心好好学习一下。” “孟鹤川你没事吧?这个时候你还来给我上思想教育课?” 白胭心里头本来就憋着邪火,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刻薄起来。 孟鹤川是不是没搞清楚自己为什么不和芝华那些人计较啊? 他难道不清楚自己都是为了不给他找麻烦吗? 第37章 男色当前 女孩儿精致的眼眸染了些怒气,但更多的是委屈。 明明差点毁了容的是她,而自己为了不连累孟鹤川与陆寄礼,才会硬生生做包子。 忍下那口恶气不同许晴晴那班人计较。 却没想到这样的举措在他眼里竟然成了‘半途而废’? 白胭清了清嗓,尽量让自己输人不输阵,“孟总工,你是不是以为我是担心自己将这件事闹到了领导那里,会受到惩罚? 你错了!我一点都不怕,相反,就算是会受到惩罚,我也想要找首长伯伯评评理!我无所谓自己会不会被禁足,但我不想连累你们,所以我才会……” “那就行了。”孟鹤川倏然打断她。 白胭不解。 陆寄礼神色晦明。 文工班的小团队彻底愣住。 孟鹤川依旧托着她的手,眼神如冰地望着许晴晴一群人,“一码事归一码事,你与芝华同志的纠纷回到大队里,领导们自会给你一个说法;至于我们,违反了规定,接受惩罚也是应该的。” “……”白胭眨了眨眼睛,不确定地问他:“你是说……” “芝华同志是不是撞了你,这件事还是应该找到队里的领导面前说清楚,时候不早了,许晴晴,你是芝华同志的班长,这一趟你也一起来。” 孟鹤川一番言辞简洁明了,掷地有声。 在场的人被他的气场压迫,无人敢再反驳。 回到了大队里,这种事本来找普通的政治主管来做调解就可以了。 但不晓得为何,孟鹤川却直接带着他们几个人去了陆振华的办公室。 一件女孩之间的矛盾发酵成了严肃的思想政治问题。 在白胭逻辑口条都清晰的逼问下,芝华再不敢说假话。 老实交代她确实是故意撞向白胭的。 但她到底不敢将许晴晴给供出来。 扯了半天,只说自己是因为嫉妒白胭在招待会那天出尽了风头,想要挫一挫她的锐气。 芝华的出发点确实太阴暗了,加上她的做法狠毒,摆放了冰刀鞋,差点害得白胭毁容。 陆振华在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后,自然是要对她做出相应的惩罚。 队里对芝华进行严重警告,通报全大队。 并且要求她在下周一的全队大会上对白胭公开道歉。 白胭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 但在这件事上她取得了胜利,可在惩罚上面,同样逃不过。 许晴晴与芝华不服气,自然是将她私下离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规矩就是规矩,饶是陆寄礼从旁做了解释,他们这趟出门是有实事的。 但陆振华还是也给白胭这次外出做了批评惩罚——三天的思想教育以及禁止她外出一个月。 而这样的惩罚,同样也落到了带她出门的孟鹤川与陆寄礼身上。 只不过叠加在他们两人身上的,还有连续三天跑操三十圈的体罚。 …… 白胭抱着和张婶一起熬的绿豆汤坐在操场的台阶上,抬眼看着操场上一前一后跑步的两人,心里满是愧疚。 芝华在会议上对她公开道歉,她是爽了。 接受思想教育以及禁足这种事对她来说也不痛不痒,反正兜里没钱。 这个月不能出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孟鹤川与陆寄礼却还是逃不了体罚。 今天是跑操的最后一天,白胭早早从培训班里出来,就赶去了张婶那儿。 熬了一锅的绿豆汤。 天气冷,放一会,绿豆汤也就冰了。 白胭尝了下味道,觉得刚刚好,装进保温桶就带了出来。 天气虽冷,但跑了十圈操场以后,人也逐渐发热。 操场上的孟鹤川与陆寄礼脱下了厚重的制服外套,单穿里头的白短袖。 孟鹤川皮肤偏白,臂膀线条紧实流畅。 但因为高强度的有氧运动,肌肉微微涨红。 白胭盯着他跑动的身影感慨,除了性格与日后的结局,老天爷对这个男人还真是偏爱。 清隽面孔,肩宽腰窄,腿长逆天。 穿起衣服的时候显瘦,脱下衣服来,浑身都是喷薄的肌肉。 难怪把许晴晴迷得神魂颠倒,要这么严防死守所有的女性角色呢。 “阿胭妹妹,今天……今天带来的是什么好吃的?” 陆寄礼跑到了白胭坐着的台阶前,振臂朝她挥了挥,“那天鸭腿没吃着,反而连续吃了三天你送来的甜汤。” 一旁被陆振华喊来盯着他们跑圈的教官吹了声哨子,“陆队长,认真跑步!你还有十五圈。” 白胭偷偷晃了晃手里的保温桶,示意他一会跑完了再过来喝。 刚把保温桶放下,孟鹤川的眼神也刚好飘过来。 两人四目在空中相对,他先转开了视线。 白胭托着腮,继续发愣。 她记得书里头,原主对孟鹤川的携恩逼嫁,所以孟鹤川才成了有妇之夫。 那如果没有原 主的介入,以他这样‘孟长老’的性格,难不成还会私下去找个姑娘,谈个恋爱吗? 还是说他会败于许晴晴的攻势之下,成为了她裙下臣? 白胭下意识抖了一下。 不管是哪一种选项,感觉都与孟鹤川这个男人搭不上边。 况且,他本身也就是个反派,日后结局是病死牢里。 这样的人,还是不要出去祸害别的好姑娘了吧? 白胭正神游天外,脑壳上倏地一痛。 她回神,孟鹤川面色如常地蜷起叩了她脑壳的‘作案工具’手一撑,顺势坐到了白胭身旁。 “你跑完了?” 他微微喘着气,平复呼吸,点头道:“我可不像陆寄礼,跑得比乌龟爬的还慢。” 也许是因为他在什刹海救了自己,让白胭免于毁容。 又也许是那天他不顾自己受到惩罚,也要替白胭讨个说法。 白胭在这三天里,看他比较顺眼了。 她麻利地从自己的布包里掏出洗得干净的毛巾,“这条是你的,先擦擦汗,把衣服穿上吧。” 孟鹤川接过来,毛巾上清新的皂香,也有阳光晒后的味道。 他不动声色吸了吸鼻子,站起来,将毛巾摆到额上擦汗。 白胭又将铝制的水壶递过去,他擦了汗,将毛巾递给白胭,顺手把水壶给接了过来。 仰着头咕噜咕噜灌水。 孟鹤川身形高大,站起来的时候,刚好挡住了头顶的太阳。 白胭眯了眯眼睛,男人的轮廓逆着光,忽明忽暗。 一滴汗水顺着他坚硬的下颌滑落,途经他因为喝水而上下翻动的喉结处,最后消失在锁骨上。 透着狂野的味道。 好看得不像话。 白胭看得呆了,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第38章 孟夫人 咕嘟一声。 声音还挺大。 白胭的脸色腾一下充红。 孟鹤川放下水壶,一脸疑惑的看着她,“刚才什么声音?” 跑了三十圈确实口渴,他喝水喝的猛,也不注意形象,嘴角边还有残留的水珠。 白胭扯了扯头发,试图遮盖脸颊上的红晕,“是,是你喝水的声音吧!那个,你嘴角边……” 白胭的声音因为尴尬而有些不清,她伸手在自己的唇边点了点,示意他。 孟鹤川抬起手臂擦了相反的方向,没擦干净。 白胭只好站起来,将毛巾递给他,“是另外一边。” 孟鹤川手里拿着水壶,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自己擦了几次白胭都说不对。 “哎呀!你靠过来,我帮你擦吧!”白胭急了,索性举起拿着毛巾的手招呼他。 孟鹤川微怔,抬眼,眸里的情绪有了细微的变化。 再抿了嘴,抬高下巴往白胭身边靠,“……好。” 白胭抿了抿唇,尽量让自己看着一脸坦荡,抬起手去替他擦拭唇边的水珠。 她的手上带着淡淡的雪花膏的香气,随着她的靠近,孟鹤川一呼一吸变得厚重起来。 明明脸上隔着一层毛巾,他却能感觉白胭掌心的温度。 喉结随着他的吞咽重重滚动,孟鹤川竟在这瞬间冒出了希望时间走得缓慢一些的古怪想法。 “阿川。” 凭空突然冒出了一个声音,把白胭惊得如触电般收回手臂。 阿川? 是在叫孟鹤川吗? 她跟在孟鹤川身侧一同回头,站在他们台阶上几层的地方,正站着一个穿着巴尔曼羊绒大衣的精致女人,以及一个高挑的摩登女郎。 白胭在看见她与孟鹤川有六七分相像的脸庞后马上就反应过来。 那是孟鹤川的妈妈,孟夫人? “妈。”孟鹤川朝着来人点点头,叫了一声,印证了白胭的猜想。 “您怎么来了?” 孟夫人四十来岁,烫了一头漂亮的大卷发,脸上精致的化了淡妆。 在八十年代,能这样打扮的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夫人太太。 又因为与孟鹤川是母子,两人的眼睛鼻子十分像是复制粘贴一样,十分相像。 孟鹤川称得上是美男子,孟夫人自然就是美妇人。 孟夫人踩着昂贵的小羊皮皮鞋往下走,身上的羊绒大衣衣摆随着她的走动晃动。 白胭垂着眼睛看过去,在这个时候还能分神地乱想,果然再昂贵的衣服也得要有衣架子才能撑得出气场。 孟家儿子母亲都那么惹眼,那他爸爸高低不也得是个中老年男神款了? “这位是?” 孟夫人不仅是在长相上与儿子有六七分像,就连性格也是如出一辙。 看向白胭时,眼里带着淡淡的警惕与疏离,“在队里也没穿制服?是哪个班的姑娘?” 孟鹤川略是一顿,才介绍起来,“她是白胭,陆伯伯应该有和父亲说过,她是我们队里新进的翻译员。” 说完,孟鹤川朝着白胭使了个眼色,随后介绍:“白胭,这位是我母亲,李韵华,她是大队附属总医院的医生。” 他朝着跟在孟夫人身后的摩登女郎看过去,表情没什么波澜地继续介绍,“这位是我母亲的医院里的医生,也是她的徒弟,安绮。” “安绮?!”白胭失声叫了出来。 孟夫人听见她的喊声,不漏痕迹的皱了皱眉。 安绮也跟着吓了一跳,眨着大眼无辜的看向她。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白胭报赧的摸了摸脸,“你好,安绮同志。” 不怪她惊讶,实在是因为她被安绮的名字给吓了一大跳。 不为其他,就因为这安绮,正是原书中的女主角。 原书里最后的结局,就是她和谭贺桉里应外合,揭露出了孟鹤川的阴谋,拦截下了一部分没有被孟鹤川销毁的珍贵研究资料。 原书里安绮确实也是孟鹤川母亲的得意门生,漂亮知性,又能干。 孟夫人甚至还动过亲上加亲的念头,希望安绮能与孟鹤川发生点亲上加亲的好事。 只不过人家安绮与男主角郎有情妾有意。 加上孟鹤川又被原主携恩逼嫁娶了她,这才没有毁了安绮的好姻缘。 “你们认识吗?”孟夫人开口,问的却不是白胭,而是安绮。 安绮摇了摇头。 孟鹤川也看向白胭,眼里带着询问。 “我不认识,我只是……我只是很少听 见这个姓,觉得安绮同志的名字很好听。” 安绮礼貌地笑了笑,“谢谢你,白胭同志,你的名字也很好听。” 她的声音很好听,字正腔圆,有种标准的播音腔。 长得漂亮的人本身就有优势,再加上安绮的性格看起来很好相处,举手投足之间都流露着良好的教养。 几句客套话之间,就赢得了白胭的好感。 她也对着安绮露出了善意的笑容。 女孩之间的在建立友情,但孟夫人那边,却看不惯一直偷偷打量安绮的白胭。 知母莫若子,孟鹤川察觉到了母亲的视线,他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一步,将孟夫人的注意力引开,“您怎么会来的?” 孟鹤川的父亲孟盛淮原先也是飞行大队,转业后进了组织部,一路往上走。 就算如今离开了一大队,但孟鹤川承袭了他的老路,进入大队,成为大队的总工程师。 孟夫人这样的身份,想要进出大队,根本没有难度。 “你说我为什么会来?”孟夫人看向自己儿子,像责怪,又像是嗔怒,“你还好意思问我?” 跟在旁边很有自知之明的白胭一句话都没说,但却同样遭到了孟夫人的一记白眼。 她一愣,不由自主地看向孟鹤川。 这是什么意思?她没惹到孟夫人吧? 远处的陆寄礼也刚好跑完最后一圈,累得气喘吁吁,爬上台阶一见孟夫人,人又跟着不正经起来。 他随手敬了个少先队礼,“哟,我说这么远瞧着是哪位大美人儿呢,原来是我韵华姐!咱们队里一股臭烘烘的汗臭味,可别熏着您老人家!” 陆寄礼掰着手指头一算,立马从头上虚虚作势,假装拿下了个王冠,给孟夫人戴上,“今个儿是您的生日啊!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孟夫人被他的油嘴滑舌给逗笑了,脸上的神情松了松,架子还是得端着,“还是别人家的儿子懂事,你母亲过寿,你再忙都会抽空回家陪她吃一顿饭,这小子,原先说得好好的,会提前休假回家,结果呢?还不是人影都没见着!” 第39章 相互利用 孟夫人说完,还刻意剐了眼孟鹤川,意味不言而喻。 陆寄礼偷偷瞅了自家兄弟一眼,旋即漂亮的嘴角扯出一个巨大的笑,学着古代大太监的模样,行了个大礼,“孟伯母生日,我这个做侄儿都不敢忘,更何况是鹤川这个亲儿子呢?” 他绕着孟夫人转了一圈,口中还止不住啧啧啧了好几声,“就您身上着巴尔曼大衣,可得十几张老人头吧?有这品味和实力能买给您的,除了我孟总工,其他没人了吧?” 孟夫人被逗笑。 她跟着垂眼看了下身上的大衣,嘴上嗤着:“也不知道今年怎么转了性,终于挑了件让我满意的礼物。” 小周刚把这件衣服送到孟家的时候孟夫人就看上了,一心就等着孟鹤川在她生日当天回来。 没想到左灯右等,只收到孟鹤川被罚禁足,不可外出的消息。 孟盛康在队里呆过,又是男人,觉得男人总有血性。 偶有犯错也是正常的。 但孟夫人却如临大敌。 自己儿子自己知道。 孟鹤川从幼儿园开始就是大院里同批孩子的榜样。 不管是生活还是学习,从来不需要她与孟盛康担心,二代子弟中没有人比他更优秀懂事。 甚至在顺利进入航天大队后,年年都是队里的荣誉标兵。 怎么会突然犯了错误,还被禁足? 孟夫人不肯罢休,压着孟盛康去问个清楚。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孟鹤川是因为违反规定带一名新人外出而被禁足。 而这个新人竟还是破例被带进大队的女人,什么名号都没听过,只听说是队里的翻译员。 孟夫人听了消息后一晚上都没睡好,翌日一早就拉着丈夫赶来大队。 孟盛康去找老同志,孟夫人则是打听了他们在操场,拉着作陪的安绮一路杀过来。 刚好就瞧见了白胭在替孟鹤川擦汗的场景。 孟夫人的脸色不太好看,经过刚才的介绍,孟夫人已经知道白胭就是连累孟鹤川被禁足的始作俑者。 “行了,你也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原来就答应我今天的是要陪着我吃饭,既然出不去,你父亲也来了,我们就干脆在你陆伯伯那儿吃了就行了。” 陆振华平日里长居大队,自然有自己的小厨房。 孟夫人招呼陆寄礼一起,“阿礼,你父亲许久未和阿川父亲叙旧了,留了我们吃午饭,你一起来呀。” 提也没提白胭。 白胭也知趣,见孟夫人有离开的意思,连忙往后退一步。 孟夫人见她的做法还算懂事,心里稍霁,催促着他们,“你们的跑圈都跑完了?那我们先走吧,别让你父亲他们等了。” 说完就要带着安绮先走。 “等一下,白胭。”孟鹤川突然喊停。 他转头,对着准备默默离开的白胭昂头,“今日是我母亲的生日,菜色一定不会少,既然碰上了,你就一起来吧。” 见众人看过来,白胭连忙将自己手里的保温桶往后藏,“孟总工,我就不打扰了……” “无事,一起。”孟鹤川跟着下了一级台阶,拦住白胭,“一起吧。” 口气很坚持,重复了一遍。 他背对着孟夫人,孟夫人看不见他的表情,白胭却看得清。 脸上一贯没什么表情的孟总工此刻却在朝着白胭使眼色,张着口型示意她:‘白胭,你一起来。’ 白胭顺着他的视线往后瞟,刚好看见站在孟夫人身后的安绮。 她有些不确定,同样用口型无声地问:‘是因为安绮?’ 孟鹤川不动声色地点头。 …… 白胭垂着头走在人群的末端,满脸尴尬。 当孟鹤川不容置疑地拉着她同他们一起去吃午饭,孟夫人才刚缓和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 孟鹤川却当作没看到,伸手套了衣服后,踢了脚单手撑在下巴摩裟地陆寄礼,“你带路。” 一群人,陆寄礼打头。 孟夫人与安绮走在中间。 而孟鹤川不知道为什么,死赖在白胭身边。 白胭手里抱着沉甸甸的保温桶,耸拉着眼皮望着地上被太阳晒出的相叠的影子,还是忍不住说:“孟总工,你能不能别害我……” 孟鹤川一挑眉,没搭腔。 “你应该很清楚你母亲的意思……”白胭快速地抬眼,瞥了眼走在前头的孟夫人,“既然是令堂的生日,我一个外人去打扰,不太合适。” 白胭抿了抿唇,他们与孟夫人的距离不远不近,她怕控制 不好的音量被发现,只能朝着他狂瞪眼珠子。 孟鹤川扫了一眼,顺着她眼珠子转动的方向看去,是安绮。 他闲闲的收回视线,依旧不说话。 白胭急了,大着胆子抬手杵他,压着声音:“孟总工,是你母亲要给你介绍对象,你拉我做挡箭牌,不合适吧?” “白胭,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吗?”他同样压着声音,“你在火车站利用我的时候,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白胭哑口无言,只能垂着头,跟着他悻悻地走。 大队划拨给历代首长住的小院离炊事班不远,在一楼,有个独立的小院。 今日虽是孟夫人的生日,但孟盛康既然回来了大队,陆振华自然交代了秘书去安排午饭。 陆寄礼轻车熟路地推门进去,陆振华的秘书正好一起进来通知他们饭菜已经备好了。 两人同时朝门口看过来,含笑招呼:“你们来了?” “小白同志也来了?”陆振华在瞧见走在最后的白胭时微微有些吃惊。 他顿了顿,朝着孟盛康介绍:“那位就是我刚才提到的白胭同志,大队新进的翻译员。” 孟盛康站起来,他同样身形高大,但眉眼相对较粗犷,看起来孟鹤川还是更像母亲更多。 方才同陆振华在谈话的时候他就已经听了白胭的名字,也知道孟鹤川就是因为这个小同志才被禁足。 此刻见到人了不由得多看一眼。 第40章 擦身体 “小白同志,这是孟——” “老陆。”孟夫人出声打断了陆振华的介绍,“小同志,这位是你们孟总工的父亲。” 孟盛康位居京州高位,加上他目前的职位特殊,孟夫人对白胭这个陌生人有提防之心也是正常。 白胭心中有数,反应得也很快,不亢不卑地叫了一声:“孟先生。” 这样的称呼很得体,饶是孟夫人对白胭抱有偏见,也不得不高看她一眼。 既然没什么好闲话,陆振华对本身白胭的印象也好,人既然都来了, 便没有再赶走的道理。 木圆桌摆在了小偏厅,桌上有鸡有鸭有猪肘,还摆了瓶特供酒。 虽说与新世纪的海陆大餐比不了,但这在八十年代,确实称得上豪华家宴了。 孟夫人‘忌惮’白胭这个外人,上桌的时候强调了一句整桌子菜都是她从孟家带来的。 没有占大队一分一毫便宜。 陆振华哈哈一笑,率先坐下,“韵华还是老样子,说好听点是心思细腻,说得直白点啊,你这媳妇,心眼最多。” “我这还不是为了他们父子俩?”孟夫人示意安绮坐在自己的左侧,又朝着孟鹤川状似无意地开口:“你也坐下吧。” 直接将孟鹤川的座位安排在了安绮的身边。 白胭看了一圈,很有自知之明地绕着眼前的几人往末端的座位走。 不料人才刚从孟鹤川的身后绕过,忽然见他扭头,“白胭。” 白胭心里咯噔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停下了脚步。 孟夫人与安绮的视线也一同看了过来。 “孟总工——”白胭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似的,“有事吗?” 始作俑者对她警告的眼神视若无睹,自然地伸出手请她入座:“你今日来了,就不要拘礼,也别把自己当作是客人,随便坐。” 说罢直接将安绮身旁的座位空了出来,颇为‘好心’地让给白胭。 自己则是一屁股坐到了旁边。 白胭犹如被架在火上烤,坐下也不是,不坐下也不是。 最后还是安绮替她将凳子往后拉了拉,“白胭同志,你坐吧。” 白胭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坐到了安绮与孟鹤川的中间。 她虽是知道安绮最后的真命天子不是孟鹤川,但孟夫人不知道啊。 孟夫人明摆着想要撮合自己的徒弟与儿子,却先后撞见了白胭在替孟鹤川擦脸以及她这么临时地参加了孟夫人的生日宴。 任谁都会想多。 果不其然,一顿饭才刚开始吃,孟夫人就忍不住发问了。 “这么说来,鹤川之所以会带白胭同志外出,也是为了要买外文词典?” 陆寄礼方才平白无故多得了白胭‘殷勤’夹给他吃的鸡腿后,抹干净嘴巴,替她说话:“是啊,孟伯母,这件事也怪我,我在西苑机场呆了一个多月,呆得烦了,所以才会怂恿他们一起出去的。” 毕竟是自己儿子,陆振华骂起他也不嘴软,“好啊你,原来始作俑者是你,这么着,从明天起,你给我多跑三天操场。” 陆寄礼忙缩头不敢再说话了。 白胭默默地将孟鹤川拉她做挡箭牌的仇记下了,全程也根本不敢搭理孟鹤川。 连筷子都没伸出去,只盯着眼前的萝卜干干吃。 一顿饭吃得白胭口干舌燥。 好不容易熬到了散席,孟夫人逮着机会让安绮陪着孟鹤川去车上拿他上次送回家换洗衣服的衣物。 自己则是喊了陆寄礼与白胭,陪她打包剩余的饭菜。 白胭转身的时候,刚好看见安绮与孟鹤川并肩走在一起。 男帅女靓,其实很搭。 安绮正扭着头和孟鹤川不知道在说什么,她嘴角笑笑的,眼里的缠绵缱绻藏不了。 白胭心头微怔,不由得‘咦’了一声。 原书里提到安绮,明明说她与谭贺桉才是一对。 可为什么此刻瞧着她对孟鹤川的模样,有些不一样的娇羞? 白胭心中觉得奇怪,但也不敢发问。 孟夫人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咱们现在的生活条件好了起来,但也不推崇铺张浪费,你与鹤川二代子弟的身份比较敏感,在生活作风上,更要谨慎一些。” 陆寄礼平日里就一副混不吝,加上较早的军旅生涯锻炼出的糙性子,做不惯精细活。 打包饭菜的时候简直就在帮倒忙,不是装错就是装撒。 一个不注意,举着饭菜回头的时候差点和迎面而走回来的孟鹤川相撞。 汤汤水水洒了两人身上。 孟夫人哎哟两声,忙招呼他们两人分开,又四处去找干布。 白胭想起来自己的布包里有他们两人的毛巾,翻了出来。 眼看着安绮站在孟鹤川身边,她便顺手递了一条给她,自己则是转身去帮陆寄礼。 陆寄礼嫌汤水浇在身上黏糊,伸手一脱,直接将外套的衣服给脱了下来。 双手撑起来,“阿胭妹妹,快,我 最讨厌这些菜汁的味道留在身上,你快帮帮我!” 白胭不自觉咽了口水,“哎,哦,好的……” 陆寄礼平日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跑操没跑两圈就跟着喊累,一点都不像是个铁血的特战飞行员。 但当白胭近距离看他的时候才发现,这小子身上的肌肉块可不比孟鹤川身上的少。 正要忍着嘴角的笑意准备上手去摸一摸,身后忽然响起孟鹤川冷冷的声音,“白胭。” 白胭回头,孟鹤川身上的菜汁还没擦,安绮抿着嘴跟在他身后。 孟鹤川朝着白胭抬了抬下巴,“你手上那条毛巾才是我的。” 白胭看了眼,抱歉地说:“是我着急拿错了。” 反正是擦身上,是谁的毛巾又无所谓。 但偏偏孟公子很计较,他嫌弃地扫了眼陆寄礼,“他的汗多。” 说完又朝着白胭招呼:“我要用我自己的。” 白胭正要把毛巾交换,不料孟鹤川又上前走了一步,直接将毛巾拿了过来,“我自己来。” 但方才相撞,有不少菜汁溅到了后侧腰的位子。 他单手擦不到,白胭指了两次,最后又只好将毛巾重新拿了过来,绕到他的身后替他擦拭。 汤汁浸得久了,粘在了皮肤上,不仅有些发凉,还放大了感官。 白胭手指抻上去的时候,孟鹤川打了个激灵。 明明背对着看不见她的模样,但孟鹤川却仿佛能感觉到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她的手指又细又长,抻着他的衣服的时候,指尖的温热似乎能够穿过衣料,游走在他敏感的腰侧。 孟鹤川重重吸了口气,正要平复心里那古怪的想法。 忽地,白胭的手掌整个扣在了他的腰上。 他脸上在瞬间涨红,如弹簧似的弹开,“你干什么?” 所有人都被他的反应下了一跳,错愕地望着他。 白胭更是无辜地眨着眼睛,“孟总工,我在给你擦衣服啊。” 第41章 看电影 孟鹤川的声音有些暗哑。 他喉结吞咽了两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烦躁,连带着对着白胭说话也没什么耐心,“多谢你了,已经可以了。” 白胭无辜地眨了眨眼,退开了两步。 等收拾好,孟夫人儿子也看了,带着安绮过来脸也露了,再没借口继续留下。 孟鹤川自然是要送父母到大门口,而白胭也终于找到机会可以脚底抹油。 她拎着一整桶的绿豆汤犹豫地往宿舍走去,满脸忧愁。 这几天她因为愧疚,一直都有煮了甜汤给被罚去跑圈的孟鹤川与陆寄礼喝。 有陆寄礼这样的大胃王在,她每天煮得都不够分,大部分都进了陆寄礼的肚子里。 今天索性多抓了两把绿豆,熬了满满一整桶,没想到居然没人吃。 就这两把绿豆还是她忍痛从火车上赚来的‘第一桶金’里抽出来的一块钱去买的。 秉着不能浪费的原则,白胭眼珠子转了转,脚下的步子跟着转了个弯。 直奔培训班所在的小楼方向。 魏巍一行老师是被航天大队特意请来做英文培训班的。 为了方便他们上课,队里专门给他们划拨了一栋二层高的小楼。 一楼做教室,二楼做几位外籍教师的临时宿舍。 白胭在魏巍他们来报道后就一直跟着他们在一楼的教室里筛选着能够来参加培训班面试的人选。 此时正值下午四点多,大家都午睡起来了。 白胭还没走到小楼前呢,就瞧见二楼楼梯走下来几个人影,正是魏巍等人。 “魏老师。”白胭礼貌地打招呼:“我这里有一些绿豆汤,本来想送过来给你们尝尝,你们这是要出去吗?” 这几天接受英文培训的人员还没到位,各班级长都还在协调所有队员的训练时间,所以一般下午的时候老师们也能自由活动。 魏巍兴奋地朝她招手,“yan,你来的正巧。” 经过几天的相处,几位外籍教师直接亲切地称呼白胭为阿yan。 叫的顺口了,就成了‘yan’。 “前几天我们不是都在说如今那么少人自愿报名英文学习班,最大的问题在于队里的同志们都不感兴趣吗?上次你在礼堂演出的那首歌给了我灵感,其实咱们大队的年轻人也很喜欢接触新事物,既然如此,我就想办法给他们创造体验新事物的机会。” 等白胭走进,才发现魏巍手里这拿着一卷长长的黑胶片。 她眼前一亮,不可思议的问:“魏老师,这是电影胶片?” 魏巍没想到她连这个都懂,夸赞似的看了她一眼,“是的,还是原版的英文电影,是最近才在y国上映的《海狼》,你一会如果没事,要不要一起来看?” 白胭穿书来了好几天,每天晚上除了看书就是早睡。 乍一听还能有额外的娱乐活动,自然点头答应。 她跟着魏巍一行人往操场走,止不住发问:“魏老师,现在这种原版的电影胶片,很贵重吧?” 不管是在什么年代里,原本的电影胶片应该没那么容易能弄到手。 白胭没想到魏巍一介老师,居然还有这样的门路。 “这件事上还是得要谢谢mr.tan。” “谭……谭贺桉,谭总工?”白胭诧异,“这胶片是他送来的?” 魏巍点头,“不光是胶片,放映员和幕布都是他准备好了的,也是他亲自去和和队里的领导协调,才争取了能够在操场上播放原版电影的权限。” 八十年代看电影还算是件奢侈的消遣活动,更何况是购买原片的版权以及播放一场电影呢? 这样一场电影播放下来,得烧不少的钱吧? 白胭咂舌,“他做那么多事,收钱吗?” “不收啊!”魏巍用手托了下胶片,“谭先生品行高洁,他的意思,是希望能够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能够投身到学习英文的热潮中,能够学懂英文,看更多的世界。” 魏巍语气中有藏不住的夸赞,“谭先生说了,这些费用都是小钱,要是能为大队培养出懂得英文的人才,这才是最重要的。” 既然是谭贺桉准备的,白胭心中也有底了。 毕竟人家是原书里钦定的男主角,有钱和不拘小节,这都是霸总的标配。 但总归沾了他的光,白胭一想到一会儿能看电影,在心里默默的感谢霸总的大方。 等她跟着魏巍一行来到操场上,天色已经黑了一些下来。 操场的正中央摆了一块巨大的幕布,非常显眼。 有放映员在草坪上架着一台大机器,白胭猜想那应该就是电影播放器。 他们将胶片送了过去,周围坐着早就收到消息,都在等着电影播放的年轻队员们。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期待。 大队在平时也播放过电影,但大多都是一些红色电影或者反复播放过的抗战老电影。 大伙连情节都快会背了。 今天突然听说会有一部外国的谍战片,自然座无虚席。 白胭因为跟着魏巍一行,自然能够往前排坐。 她绕过去的时候,正好撞上了以许晴晴为首的文工班小团体的视线。 再一仔细看,跟在小团队末端站着的,竟然还是她的好室友,阮晓慧。 白胭的视线在她身上挂着的好几个水壶上扫看,心里微微了然。 难怪连着几天阮晓慧都神龙不见首尾,原来是上赶着巴结人家班长去了。 可明显,以许晴晴为首的小团队,只是想要一个免费的劳动力。 根本没有真心想要接纳她。 看见白胭淡淡的视线,阮晓慧脸上也露出了尴尬的神情。 她不想让白胭瞧见自己这副巴结人的模样,垂下眼,眼睛里确有止不住的嫉妒与阴恨。 明明她白胭是同时进队,她更是顶下了与孟鹤川有‘肩章’牵绊的头衔。 可为什么白胭就能够像模像样的去当了翻译员,整日同那些洋鬼子在一起,还能被称呼一句‘白老师’。 而自己则是被安排进了炊事班,每天不是切大蒜就是洗碗筷。 她是盯上了孟鹤川是子弟兵的身份才跟着来大队。 也是想试图看看能不能就此缠着他,嫁个军官,从此飞黄腾达的。 而不是照样干着在农村也要干的粗活,每天起草炭黑地去食堂给那些士兵打饭。 第42章 画饼最在行 可她到现在都没搞明白当时在白胭的口袋里怎么会有一枚孟鹤川的肩章。 阮晓慧也从旁打听过,但她的脑子在白胭面前根本不够卖弄。 每次想要旁敲侧击,都能被她反客为主,直接转开了话题。 而阮晓慧也不敢直白地去问孟鹤川,甚至在孟鹤川想要开口询问她有关于肩章的详情时,她只能继续装着记不清,搪塞过去。 因为没能借着肩章顺利简单的那些孟鹤川,阮晓慧也只能继续咬着牙看白胭借着翻译员的关系,经常‘享福’。 不是今天有一桶的奶粉送来,就是明天有新鲜的脐橙送来。 其实这些东西并不是孟鹤川一个人送来的。 其中有不少是陆大队长从他老子那儿薅来,拿去给孟鹤川分的时候,顺带让小周给白胭送一些的。 但阮晓慧不知当中的原因,每日眼巴巴的跟过去瞧,小周总是硬邦邦的回了句,这些都是给白胭同志的。 阮晓慧气急! 出于这种心态,她对白胭是越来越嫉妒。 再得知她又是要和孟鹤川他们出门后,阮晓慧忍不住了。 她掀了被子就去文工班,把白胭与孟鹤川这几日交往过于‘密切’,甚至今日两人骑车出去的消息,卖给了许晴晴知道,换来了进入文工班小团队的机会。 而许晴晴也正如她所预料的一样,气冲冲地带着一帮人杀了出去。 但结果却不如预期。 白胭虽被禁足,可许晴晴她们也受了惩罚。 芝华更是将害得自己丢脸的事全都怪到了阮晓慧的头上,经常羞辱和指使阮晓慧去干些脏活累活。 如今不管是许晴晴还是芝华,与白胭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特别是许晴晴,又见白胭与孟鹤川单独外出,又因为她而被孟鹤川三番五次地下了面子。 此时看见她明明这么迟才来,却能够跟着那群外籍教师往第一排去坐,心里自然怒火中烧。 许晴晴瞪着她,阴阳怪气地出声:“白胭同志这后门走得可真是理所当然啊,来得那么迟,还能占着好位子。” 魏巍眉头一皱,正要替白胭解释。 没想到身后传来吊儿郎当的声音,“我说咱们怎么一回头,阿胭妹妹就跑没影儿了呢,原来是知道操场在放电影,跑这儿来了。” 说话的人正是一点都不正经的陆寄礼与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正经人的孟鹤川。 他们两人都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孟鹤川不知道是不是还洗了个澡,随着他的走近,白胭似乎能闻到挂在他毛巾上的那股肥皂清香。 就是他脸上的神情,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严肃,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 整张脸上都写满了我有心事。 “听说今天的电影是首航公司的谭贺桉特意为魏老师赞助的?” 陆寄礼与许晴晴也算是同一个大院长大的,他最看不惯许晴晴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当然许晴晴也看不上他那样吊儿郎当却缠着孟鹤川的做派。 两人相互打了照面,陆寄礼一手搭在孟鹤川身上,一手拉着白胭继续往前:“阿胭妹妹,他们说还是英文原版片,不是译制片?搞什么啊,咱们京州大学的老师们这么有面儿啊?” 白胭怕胶片太重,魏巍一直举得会累,抽了手帮他托了胶片的尾端。 将胶片送给放映员的时候白胭还不忘对着许晴晴隔空喊话,“许晴晴同志,你看清楚了,我是工作人员,不是走后门的。倒是我刚才从后面走上来的时候,看了一下,你们文工班的位子不是在十排以后吗?怎么你们几个不和自己的队员在一起,反而坐在了第三排?” 第三排凑巧是飞行一大队队员的位子,陆寄礼眉头一皱,视线朝一旁零星的几个队员身上梭巡,问:“副队长呢?” 一大队的副队长叫邵金,暗叫不好,火急火燎地站起来,陪笑:“队长,……这,这不是刚巧碰上了许班长他们,女士优先,所以就把队里的位子让给他们了。” 陆寄礼一直知道邵金这小子是许晴晴的跟班,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冷哼道:“原来走后门的另有其人。” “陆寄礼,你!”许晴晴气急,嚯地站起来。 许晴晴可不傻,平日里仗着知道邵金喜欢自己,便经常指使他借着职务之变替她的小团队提供便利。 今天自然也是。 一听说有电影放,猜想孟鹤川也许也会前来。 如果她按照班级排号,文工班的人只能坐在十排以后。 离孟鹤川的位子太远。 所以才 私下找来了邵金,让他安排一下。 让自己的小团队顶掉了一大队其他的队员的位子。 陆寄礼压根不搭理她,直接对邵金下命令,“你嫌第三排太近,你就自己往后挪,但其他队员都必须让他们给我换回来。” 邵金碰了两头的灰,灰溜溜地跟在许晴晴他们身后赔笑脸。 原本被他赶走的一大队的队员们欢呼着坐回了属于自己的位子,纷纷高喊着谢谢队长。 陆寄礼伸手指了指白胭,“是谢谢咱们的白胭同志,是她提醒的。” 队员们转头又跟着感谢白胭。 孟鹤川原本以为她一个小姑娘家,脸皮应该会薄。 正收回思绪,打算帮着出声提醒陆寄礼手下那些兵别把动静闹得那么大,让她一个小姑娘最后下不来台。 没想到白胭的嘴角忽地一勾,脸上一点害羞的神情都没有。 她眼里闪着一抹狡黠的精光,亮晶晶的,笑起来的时候,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 白胭空出一只手,朝着那帮同她差不多大的小伙子们示意。 “不用客气,大家都喜欢看电影吧?这次的电影是魏老师,也是我们英文培训班专门为大家争取来的,如果待会儿大家觉得电影好看,还想再看,大可事后来培训班的小楼找我们报名参加英文培训班,后续啊,魏老师还能给大家争取更多的新鲜事儿!” 不管事后谭贺桉还能不能赞助大队播放电影,总之饼是一定得先画一块出来的。 白胭这一阵慷慨激昂的小演说引得年轻的小队员们又起一阵欢呼。 原本对英文培训班毫无兴趣的队员们更是蠢蠢欲动,就等着电影放完去找魏巍报名了。 电影都还没开始,孟鹤川已经看饱了。 他看着跟魏巍得意挑眉的女孩,眉眼中的沉思变得更深了。 第43章 孟鹤川的故意刁难 闹了方才那么一出,再回过神,天色也全黑了下来。 魏巍见时间差不多了,将电影胶片交给了放映员,和白胭一起往位子上走。 只是今晚播放的是外国电影,噱头十足,几乎是半个军区的年轻人都跑来了。 不单单是普通队员,还有不少像是孟鹤川与陆寄礼这样肩上有衔的士官。 一时间前排的位子几乎都坐满了。 白胭看了一圈,将最后一个位子留给了魏巍。 陆寄礼方才同二队的队长打赌赢了才换来了第一排的位子,连屁股都舍不得抬起。 他奋力朝着白胭喊,“我也没看到阿川,他是不是去找位子了?阿胭妹妹你找找他,别一个人落单了坐。” 白胭嘴上含糊着应着,根本没将陆寄礼的话放在心上。 在上辈子,看电影可以说是她最喜欢的消遣方式。 加上一直是母胎单身,白胭不用出差的周末,基本上都是一个人泡在电影院里看电影。 无人打扰才最快乐。 所以和谁坐,有没有人陪坐,她根本不在乎。 正找着位子,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亮光,电影的前奏开始了。 白胭不想错过开头片段,就着微弱的光,刚好看见第五排的中间还有一个空位。 她弓着身往那里走。 “不好意思,让让。” 座位在靠近内侧的边缘,白胭绕错了方向,一路都在为打扰到别人而抱歉。 眼前又出现一双穿着绿色制服的长腿。 白胭蹭着男人膝盖上的布料,脱口而出,“对不起,麻烦让一让,谢谢。” 一句话说得像是在念经,毫无真诚可言。 说完就抬腿,准备等眼前的人收起长腿,方便她走过去。 可没想到眼前那双腿的主人,纹丝不动。 白胭收不住自己的脚,在惯性下,直接被绊倒。 虽然是故意的,有了心理准备。 但在那柔若无骨的身体往自己身上倒下的时候,孟鹤川还是轻轻啧了一下。 心弦上好像绷了一条线,被人轻轻拨动。 小腹更像是被烫了一下,让他忍不住收缩。 白胭头朝下,心有余悸地趴在他的膝上,而她的腰上此刻正绕着一只手。 在意识到自己胸前二两肉此时此刻正压着他,白胭如闪电般爬起来。 脸色烧得微微发红。 孟鹤川是不是故意不让开,就等着让她栽倒下来的? 难道他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白胭越想越生气,脚上也用了劲,用力想顶开他的阻挡,“孟总工,让个路”。 孟鹤川还是纹丝不动,置若罔闻。 白胭错愕。 中午在陆振华小院吃饭的时候,他的状态还行。 见了父母,还陪着母亲一起过了生日。 白胭更是被他揪着配合演了一出避开安绮的戏码,中间没有任何令人不快的事发生。 那他干嘛板着一张黑脸,像个活阎王? “同志,你坐不坐下?” 电影开始了,白胭一直立在原地,当然挡住了屏幕。 后头的人认不出她,不耐烦地开口问,“不看的话就让开,别挡我们的视线啊!” 白胭只好耐住脾气,又说了一遍,“孟总工,借过一下。” 孟鹤川掀眼皮,悠悠地看了她一样。 眼里带着两人初见时的警惕。 白胭心里咯噔一声,从陆振华替自己的身份调查背书之后,孟鹤川虽对她时不时还有耳提面命的警告,希望她能够珍惜这次机会,好好完成大队的翻译任务。 但他同时对白胭的态度也慢慢松懈下来。 从开始的警惕状态到现在也算相互握过手,希望她能够一起为飞机制造做出贡献。 甚至在中午还拉着白胭去挡了孟夫人想要撮合安绮的心思。 怎么在这瞬间又好像变回了在金陵火车上对自己十分提防的状态了? “你——” 白胭想问他这是什么情况,不料身后见多次提醒她还不坐下,口气变得不耐烦了,“前面的女同志,你快坐下来,别挡着电影了!你再不坐下,我就喊纠察员了啊!” 闻言,白胭也急了,口气里有些嗔怪:“你让不让?不让我走了!” 说完还真有要倒退出去的姿势。 孟鹤川倏然伸手,在黑暗中拉住了她的手腕。 力气挺大的,白胭差点以为自己的腕骨要被捏断。 她忍不住轻呼,带着委屈开 口喊痛:“你干嘛……” 白胭想问他为什么故意刁难她,眼睛刚瞪过去,就对上了孟鹤川比黑夜还有更显深沉的视线。 她在这一瞬间里没反应过来,怔怔地望着他。 还是孟鹤川先放开的手,他偏头,示意白胭,“你坐下。” 口气不容拒绝。 白胭曲着腿,小心翼翼地要继续往里走。 但孟鹤川人高腿长,即便他已经侧过身了,但留出来的空间还是很小。 白胭弓着身子挤过去,免不了与孟鹤川的膝盖发生了摩擦。 她心里本来就被孟鹤川的眼神给吓了一跳,此时走得颤颤巍巍,又难站稳。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脚一绊,她怕再摔倒,想也未想,伸手搭了孟鹤川的肩。 她的手在搭上来的瞬间还不小心蹭到了一下男人坚硬的侧脸。 孟鹤川的背脊在这一瞬间迅速绷直,僵硬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 白胭呼出一口气,终于挤过来了,快速地拉了椅子坐了下来。 她还在微微喘气。 因为在看电影,操场上摆着的小马扎都挨得很近,白胭平复着呼吸,顺手解了因为挤压而有些散乱的头发再做整理。 孟鹤川侧目瞟过去,她细长白皙的手指正穿过五黑浓稠的发,麻利随意地重新挽了个髻。 随着她转头的动作,孟鹤川轻而易举地在风中闻到了她身上的发香。 味道有些特别,不像是孟鹤川平日里在队里闻惯了的那些肥皂味,像是开在他办公室后院窗户旁的那颗玉兰花的香。 男人抿了抿嘴唇,分神地想,可玉兰花从不在冬天开花。 “砰”的一声响,拉回了他的思绪。 原本漆黑的屏幕上出现了人物,电影已经开始了。 孟鹤川收回视线,强迫自己提高注意力,一会还有事要追问白胭,自己不能被眼前的情况迷惑。 第44章 一肚子坏水 白胭看电影的时候很认真,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睛直溜溜盯着屏幕看。 《海狼》是一部英文原版片,但还好在八十年代已经有译制的功能,谭贺桉送来的这部片子也配有中文字幕。 大多数队员也都能够看得懂。 虽然整部电影的制作水平不如现代的精良,但剧情引人入胜。 讲的是二战时期y国派遣了两名精明干练的特工,去寻找并且抓捕被敌国策反过后,埋在海军潜艇舰队身边间谍的戏码。 白胭没想到在八十年代还能看得到这一出类似于碟中谍的戏剧,全程看的津津有味,完全没注意到身旁的男人的视线,始终固定在她的身上。 这出戏既然出名,想必也是谍战片的鼻祖,剧中的特效也算逼真。 加上较早时期的电影分级制度还不明显,这部剧里一会枪林弹雨,一会又是游轮追逐。 血腥场面不算少。 白胭手里还握着装了绿豆汤的保温桶,她抽空低头看了眼,还是决定不在这个时候拿出来问孟鹤川要不要来点‘零食’了。 剧情进行到正紧张的时候戛然而止,白胭‘咦’了一声。 身旁男人淡淡的声音响了起来:“要换胶片圈了。” 白胭昂起了头往草坪中央的放映员那儿看,果然瞧见刚才的放映员正停下机器,在调换黑胶片。 “没想到这你也知道?”白胭重新坐下来,好奇地看向他:“看来你经常去看电影?” 孟鹤川身上穿的是军绿色的制服,除了身上的肩章挂了衔以外,这身穿着打扮与周围的其他队员的没有两样。 但即便如此,混在人群之中,高大挺拔的身躯却还是让他看起来十分惹眼。 “偶尔会去,陆寄礼挺喜欢的。” “都看些什么片?” “随便看,有什么看什么,战争片会更好一些。” 果然还是男人。 “那这部片刚好就是你喜欢的把?枪战加谍战。” 孟鹤川沉默了一会,嗓音带了莫名其妙的低沉,“这部片我没怎么看。” 至于为什么会没看,孟鹤川没明说。 白胭的视线定在他身上,这个男人宽肩窄腰,背姿挺拔,抛却身上冷冽的气息,倒是清隽英朗。 她的喉咙又发出咕嘟一声,不合时宜地想起在中午替他擦身上菜汁时‘不小心’摸到的腹肌。 孟鹤川长得一副禁欲脸,身上却硬邦邦的,简直是仙品。 难怪原主当时死活要挟恩逼嫁,遇上这样的男人,又不知道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反派,当然那要抢着嫁。 “你看什么?”因为离得近,孟鹤川再不能将她那直勾勾的眼神当没瞧见,冷不丁问道。 白胭回过神,在心里暗骂自己居然没能扛得住反派的美男计。 她转过头,正要随便找个借口,脑袋里又突然闪过‘反派’这两个字。 是了,孟鹤川在书里可是个彻头彻尾的反派,而这部剧里的反派也是同盟国策反后的间谍,为了金钱背叛了自己的国家,为了要摧毁y国新制造出来的潜艇,想方设法销毁了y国方面的研究资料。 这不正是孟鹤川日后会做的事吗? 要么是他通过零星的片段冒起了不应该的想法,要么是他觉得这部电影影射了自己。 不管是哪一种原因,所以才导致了他根本没办法像其他人一样,静下心去欣赏电影。 白胭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看向他的眼神也更加的古怪诡异。 果然还是要离孟鹤川远一些才行! “要不——”她斟酌着用词,“你如果不想看,要不要出去走走?” 她原本只是想找个借口轰走他,可没想到孟鹤川一听便点头:“行,我们过去走走。” “我们?”白胭错愕地指向自己,“我……” 她一句‘我’说了半天,也没想到拒绝的借口。 孟鹤川也似乎有话要说,直接从马扎上把她拉起,“走。” 两人一个走一个拉,离开的动静还不小,惹得周围的小士兵窃窃私语,“孟总工拉着的是培训班的白老师吗?他们不看电影,去做啥子哦?” 有人挤眉弄眼,“小孟太的名声可不是白叫的,我炊事班的人说啊,今天孟首长和孟夫人回来了,小孟太作为孟总工家的准儿媳妇,好像也一起去了首长的小院吃饭!” “这消息你都知道?” 听着前排士兵的八卦,许晴晴的脸色又阴了三分。 她恶狠狠地盯着全程因为没有座位而蹲在地上的阮晓慧骂,“你不就是炊事班的吗?怎么孟阿姨中午来的消息你都不知道?” 阮晓慧同样沉浸在震惊当中,她更不知道白胭中午竟然还和孟鹤川的家人一起吃了饭。 许晴晴将气撒在了她的头上,直接把阮晓慧往外赶,“你真没用,走开走开,以后别跟着我!” 阮晓慧被她一推,没蹲稳,一屁股栽到地板上,哭唧唧的模样让许晴晴更心烦。 “看见你就让我想起缠着鹤川的贱女人,明 天我就去和我爸爸说,早点把你赶出去!” 阮晓慧一听,吓得连眼泪都憋回去了。 她紧紧握着身上挂着的水壶袋子,不让芝华她们抢回去,求着许晴晴,“许同志,许小姐,你别赶我走!我,我什么都肯干,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阮晓慧这几天跟着许晴晴,打水盛饭这类都是小事,许晴晴更是夸张到让阮晓慧搓自己的换洗衣服。 芝华用手肘杵了杵许晴晴,靠着她的耳朵说:“晴晴,邵班长今天不是说他有几个好哥们就在咱们操场西边墙角外卖碟吗?那些社会上的青年人血气都旺,要是邵金能把白胭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弄到墙外头去,到时候会发生点什么,谁知道呢?” 许晴晴白了她一眼,“你这法子够阴毒,但不切实际,她那么大个活人,怎么弄出去?再说了,她不是和鹤川一起走的吗?” 芝华还记恨着自己因为白胭而在全队的大会上公开道歉得仇,此时满脑子都是坏水。 她抬着下巴指向阮晓慧,“这就要看她有多大的决心想要留在大队了。” 说完,贴着许晴晴耳朵又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 两人的眼里同时流露出古怪狰狞的笑。 第45章 唇瓣之间的距离只差毫厘 大操场的西边是航天大队的最边缘地带,墙的外面是一个死胡同,平日里嫌少有人来。 孟鹤川带着白胭一路往那儿走,周围是越来越黑,除了他们以外,再没见到其他人。 白胭心生警觉,好不容易走到一盏惨白灯光下,她停下了脚步,不愿再向前走。 她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的开口,“孟总工,你要散步的话,就请自便,我还想继续看那电影。” 孟鹤川单手插兜,在白胭身边同样站住了。 他不说好,也不说让白胭走。 一双黑眸沉甸甸的装着探究,像个雷达似的,在扫看白胭。 白胭突兀地想起他们在兖州时自己曾经对孟鹤川做的比喻。 那个时候她讽刺他擅长熬鹰,现在想来自己说的一点都没错。 只不过现在她变成了那只鹰,硬生生被孟公子钉在原地熬。 孟鹤川到底长居高位,加上此地灯光昏暗,他背光而站,英俊的面孔有一半隐藏在了黑暗当中,有种强势的侵略感。 白胭被他看得头皮发麻,那眼神让她都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难道不经意的时候真的惹到了他? 大操场西边空旷,风逆着白胭一吹,让她不自觉打了个激灵,忍不住开口:“孟总工,咱们要不别拐弯抹角了,杀人不过头点地,有事的话你直说,没必要这么折磨我。” 孟鹤川的嘴角不漏痕迹地一抽。 那张棱角分明,气势逼人的脸也在白胭这句话糙理不糙的话语中松了一些。 突然,他快步逼近白胭,带着方才逆着白胭吹过的风重新压了过来,“白胭,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谭贺桉送这部电影到大队播放的?” 白胭一愣,下意识重复了一遍:“我是什么知道谭先生送电影胶片过来的?” 孟鹤川的眉头重新皱了起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上位者不可欺骗的气场,“或者我换个问法,送谍战片来大队播放,还是英文原版的内容,是你们交流班的谁和谭贺桉定下来的?” 白胭是真的迷糊了。 他从头到尾在意的都是谭贺桉送来的电影,可这又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你和谭贺桉,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在打靶场上被我撞见的那一次,真的是你们第一次的见面吗?后来呢?在新华书店,怎么会那么巧合,又让你们碰上了?” 耳边响起他低沉的话,“谭贺桉刻意送来英文原本的谍战电影,这当中有没有别的意思?你知道吗?” 随着孟鹤川越说越多,他乌黑的眼睛里透露出的寒气几乎都要凝结成冰了。 “等一下!你先停下来!”空气中涌着是冷冽的危险气息,白胭被他逼着倒退了两步,想要问清楚他到底是为何那么生气。 但孟鹤川以为这是她想逃,直接伸手抓住了她。 他这次的力度比方才还更大,白胭甚至能听见自己腕骨发出一声咔哒声。 一个晚上连续两次被他捏着手腕,白胭再好的脾气也被逼得骂人了,“你到底想说什么?还有,你就是这么对待女性同胞的吗?仗着自己力气大,说捏人就捏人的?” 白胭的手太疼了,耍起了无赖,伸出另外一只手就要去抓他。 但她明显高估了自己的本事,也低估了孟鹤川的反应。 她的手还没抓到孟鹤川的脸上,已经又被制伏住。 白胭的身子撞到了冰凉的灯柱上,烙得她腰上一痛。 她彻底急眼了,手被他桎梏着,那就用脚。 她抬脚,朝着孟鹤川龇牙咧嘴,“不是都说你不近女色是个孟长老吗?那你就去做个真正的公公吧!” 孟鹤川轻啧一声,避开她的脚,下一刻直接倾身压住她,不让白胭再动弹。 两人这次比在火车上初见那会贴得还近,白胭甚至能感受到男人灼热的气息扑在自己的脸上。 她的脸上红扑扑的一片,不知是急的,还是羞的。 骨节分明的手指扣在她的两只手腕上,青筋凸起,包裹在军绿色制服下的身躯顶着她。 本是一幅旖旎的场景,却硬生生被孟鹤川那一双宛如利剑般的锐利眼神给割裂开。 他带着警惕与探究的脸上蓄积着煞气,口中却无法控制地问了不应该在这个时候问的话题:“你说谁不近女色?又是听谁说称呼我是孟长老?” “你啊!就是你啊!”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了,已经大大超过了安全的范围。 白胭心里一边涌起对他男性力量的恐惧,一边也确实委屈。 不知道两个人中午不还相处得好好的,相敬如宾。 怎么一到晚上,他就开始咄咄逼人地追问自己和谭贺桉有什么关系? “白胭,你安分点!” 白胭在担心,孟鹤川身上也不好受。 白胭的手腕又滑又细,在他掌心里不断磨蹭,惹得他眼皮跳动不断,不明所以的怪诞感觉一波又一波地涌上心头。 他忍下喉头间的翻滚,“别扯远,我问你的问题,你先回答!” 也不知道是风很冷,还是白胭真的怕得在抖,但她的倔脾气上来,就是不想如孟鹤川的意。 这里可不是金陵的火车站,她现在是陆振华钦点的翻译官,就算孟鹤川是大队的总工程师又怎么样? 真要惹急了她,她就扯开嗓子大喊救命。 这个年头,耍流氓可是大罪。 只要她喊来了人,大家都是部队里的队员,难不成他孟总工还能只手遮天? 她努力咽下喉咙里的哽咽,梗着脖子同他叫嚣,“你才别扯远,谁不近女色谁自己心里知道!你再不松开我,我就喊人了!” 孟鹤川听了她的话,幽寒的眸子眯了眯,似乎在稳住情绪。 可他的不作为落在白胭眼里又是一种警告,白胭见他嘴唇阖动,不想再遭他劈头盖脸的质问,深吸口气就要大喊。 孟鹤川根本不给白胭说话的机会,手掌如铁箍般捂住了她的嘴。 白胭迅速地反咬他一口,孟鹤川拧着眉没松开,白胭见状,又加重了齿间的力度,可一直到她的口腔里弥漫了铁锈味,眼前的男人也没松开手。 白胭不放弃挣扎,又举起被放开的手打算推开他。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孟鹤川眼神一沉,像一只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 他松开捂着白胭嘴的手,本来只是想重新桎梏住她乱打人的双手。 可没想到他将白胭重新攥紧的时候用力过猛,一个没注意,直接将她扯到了自己的胸前。 两人唇瓣只差毫厘,就要贴到一起。 第46章 你属狗的吧,那么会咬人 一瞬间,两人都从对方放大的瞳孔中看见了自己不知所措的脸。 孟鹤川先反应过来,他迅速松开了白胭,双脚正要往后退。 白胭却在这个时候逼近一步,直接抓起了他才松开的手,张嘴就朝着他拇指侧边咬了下去。 小小的贝齿用了十层的力,但孟鹤川却感觉不到疼,只有一阵阵莫名如电流的战栗,穿过他的手臂,在他血液里奔腾。 白胭咬的腮帮子都发酸了也没听见男人喊一声痛,发泄过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在瞬间松口。 有些后怕,表情讪讪地垂了头。 两人沉默许久,孟鹤川抬起手,被她咬过的地方浮现出一圈粉色齿印。 小小的,还挺整齐。 “你属狗的吗?” 白胭依旧低着头,缩起了袖子,快速地在齿印周围擦了一圈,“我属兔。” 孟鹤川任由她擦干净,“难怪会咬人。” 兔子急了真是会咬人,她倒是没属错属相。 白胭吃不准他这句话是夸是贬,依旧低垂着头。 她的头发用发绳绑了低发髻,露出圆润的枕骨。 身上穿的是张婶的老旧带领外套,领口太宽,修长的侧颈就这样轻而易举的露了出来。 白得晃眼。 孟鹤川的心脏猛地跳动,赶在脑子发僵之前转开视线,“我们好好说,我问你,谭贺桉送这部电影来大队播放,是谁牵的线?” 闹了那么一出,白胭也冷静了。 加上孟鹤川的口气软了下来,她也跟着软了态度,抬起头认认真真地看着他,“孟总工,第一,我与谭先生在欢迎晚会的那天才是第一次见面,在此之前我根本……根本不认识他;第二,至于他为什么会送来这一部原版的电影,我也毫不知情。” 她一边说着一边竖起手指发誓,“大队里也做过我的身份调查,连首长都破例特批让我入队,孟总工却始终还怀疑我是‘燕子’吗?” 白胭努力维持着面上的表情,心里早是骂开了腔: 孟鹤川一个反派头子,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怀疑来怀疑去? 但她心里生气,脑子还算是清楚的。 原书里早期的孟鹤川可是航天大队里重点培养的香饽饽,目前也是根正苗红的总工程师,不是她这种半路出家可以挑衅的! “孟总工,难道是这部电影有问题吗?”白胭学聪明了,以退为进,将问题重新抛回了给孟鹤川。 孟鹤川唇线一抿,很明显不想同白胭详细说明这当中的问题。 “我希望你的回答是真实的,谭贺桉此人不像你们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完美,他是一个生意人,从来不会做亏本的买卖。一场原版的电影从胶片的版权,再到提供放映器与幕布所需的费用都极大,交流班能够吸引到更多的队员学习英语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一点好处。” “退一步说,就算他是出于好心为大队安排了一场电影,但为什么不能是别的片子,一定要是这种英文原版的谍战片?” 也许是因为看了原书,白胭对谭贺桉有了男主角救世主的视角。 她一点都不认为谭贺桉这种赞助了大队播放电影有什么不妥。 不仅如此,白胭甚至暗搓搓地想,孟鹤川会这么敏感,难道是因为这部片子踩着了他作为反派心思的尾巴? 不过想归想,白胭可不愿意再被孟鹤川当成犯人一样拎到操场的角落再次审问。 她脸上扮作茫然,“孟总工,我刚刚说得很清楚了,大队今晚会播放电影的事我也是下午去了培训班小楼才知道的,如果你硬要知道谭先生为什么会突然提供一部电影给培训班播放,我想恐怕只有去问魏老师才知道了。” 白胭说完,弯腰将方才因两人冲突而掉在地上的保温桶捡起来,她拍了拍不锈钢桶上的泥土,说:“我下午只是不想要这绿豆汤浪费了,所以去了小楼,想问问老师们喝不喝,这才凑巧碰上魏老师他们去播放电影的。” 八十年代的保温桶密封质量也没那么好,白胭拧开了盖子,里面的绿豆汤已经漏完一地了。 孟鹤川站在原地,视线从她的脸上落到了保温桶上。 这几天他们在操场被罚跑步,白胭确实日日都送甜汤来。 白胭轻轻叹了口气。 手心里是溢出来的绿豆汤的黏腻感,“孟总工,我该说的全都说了,电影应该也要散场了,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你对今晚的电影真的不知情?” “我是真的不知情。” 孟鹤川一时判断不出白胭话里的真伪,思索片刻,刚开口: “好,这件事情我姑且相信——” 话还没说完,他们两人的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谁?” 抓着衣角的阮晓慧像是吓了一跳,哎哟惊呼一声,摔在了地上。 “鹤川哥,是我,你……你别那么凶……” “你怎么会在这里?”孟鹤川微蹙了眉头,到底记挂着阮晓慧可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还是走过去查看 “外国电影我也看不懂,见你和白胭姐都中途离开了,我也就想跟着出来找你们一起。” 阮晓慧的头发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杂乱,她顺手理了理,“鹤川哥,我的脚是不是扭伤了?好痛啊!” 孟鹤川低头看了眼,“你抬起来动两下,你只是摔倒了,不是扭伤了。” 阮晓慧在心里怪他不解风情,“可是我的脚好痛,走不了路了,你能不能带我去医务处看一下?” 白胭虽然不齿阮晓慧这种低级绿茶的行为,但她此时巴不得孟时北尽快消失,也跟着帮腔:“孟总工,人家都走不动路了,你还是带着她去看一下吧。” 孟鹤川扶起阮晓慧,回头撇了眼准备脚底抹油的白胭,“你一起来。” 白胭的肩膀又塌了下去,“孟总工,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呀!” “……西侧较偏僻,是我带你过来的,自然要送你回去。” 白胭‘哦’了一声,也不犟嘴了,安静地跟在他与阮晓慧身后走。 谁料才刚从小树林里走出来,转过一个弯,阮晓慧又叫了一声,“我的玉佩掉了!” 第47章 胆大包天的绑架 “什么玉佩?” 阮晓慧满脸着急,“鹤川哥,你也知道,我娘很早之前就死了,那玉佩是她唯一留给我的念想了!我一直放在口袋里,怎么现在就不见了?会不会是我刚刚摔倒了,掉在地上了?” 白胭平日里根本不在意阮晓慧,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玉佩。 但看她好像真的很着急,便开口:“那就倒回去找找呗。” “可是我的脚好痛,鹤川哥,我已经忍不了这个痛了……” 阮晓慧说哭就哭的本事,白胭在兖州是见识过的,此刻她脸一皱,眼泪立马就掉了下来:“白胭姐,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去找一下玉佩?” 白胭刚要说拒绝,孟鹤川的声音就冒了出来:“我去替你找吧,白胭,前面直走就是大操场,你扶着小阮先去找医生。” “鹤川哥!”阮晓慧表情古怪地抓住了孟鹤川,支支吾吾地不让他走。 白胭这下就明白了,恐怕这阮晓慧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装作扭伤,实则是为了要同她的鹤川哥单独相处。 至于她口中掉了的玉佩,是不是真的有,还不一定呢! 可白胭转念又一想,反正自己也不想同他们一路,不如就好心帮阮晓慧倒回去找一找。 “还是我去吧,孟总工才有力气能够扶得稳小阮同志,我可不行。”她重新拢了拢长发,将马尾扎高了一些,露出了整个额头。 “不过事先说好,我从来没见过你的玉佩,咱们也不知道你口中的玉佩是不是真的掉在刚才的地方了,我要是没找到,这事儿不能赖上我。” 阮晓慧又是含含糊糊的应好。 孟鹤川蹙着眉往后看,西侧的树林这里比大队其他的地方还要偏。 上次在打靶场找到她的时候,白胭好像就说过会有些害怕黑的地方…… “这里比较偏,你一个人倒回去也不好。这样,你和我一起先送小阮同志去找医生,玉佩的话,我待会再回来替她找。” 阮晓慧没想到孟鹤川竟那么坚持,她眼里闪过一抹阴狠,咬牙哭了出来:“鹤川哥,没有你陪着我,我会害怕的!” 白胭被她这一嗓子嚎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她可不想再看阮晓慧继续演戏,利落的掉头,“孟总工还是留着心思照顾小阮同志吧,找个东西,多大点事。” “白胭!”孟鹤川不放心的喊她。 她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走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转角。 孟鹤川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心里头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鹤川哥?”阮晓慧又往他身上靠了靠。 孟鹤川鼻子一皱,觉得她身上的香味有些刺鼻。 不像白胭身上的味道那样清新,反而浓稠的令人发腻。 他收回视线,虽依旧扶着阮晓慧,但身体又微微与她拉开了一段距离。 “你能走快一些吗?”孟鹤川脚下的速度不自觉加快,可阮晓慧不知怎么的,就是迈不开步子。 十分钟的距离,走了将近半个小时。 而此刻的白胭也在阮晓慧刚才摔倒的地方转了一圈。 沙地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白胭拎着保温桶,古怪地想:“这阮晓慧不会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到时候栽赃自己,到时候想坑自己赔一个玉佩给她?” 罢了,左右孟鹤川也在场,阮晓慧如果敢倒打一耙,自己只能拖着孟鹤川一起下水。 白胭撑了一下膝盖刚站起来,还没转身,耳朵里忽然听见了一声细微的鞋子踩在砂砾上的摩挲声。 这里有脚步声不奇怪,但奇怪的是这声音为什么会那么细小? 就像是故意要隐藏不被她发现一样。 白胭心脏猛地一缩,她的眼睛不自觉往地上的瞟去—— 在她影子的不远处,陡然出现了两个黑影。 白胭的第一反应是,太好了,有影子,不是鬼! 但这样的欣喜的念头仅仅冒出了一秒,下一刻,她的瞳孔不自觉放大,手脚在一瞬间变得冰凉。 人还没来得及转头大喊,身后那两个影子就扑了上来。 白胭嘴巴上被塞了一团破布,眼前一黑,人竟然就这样被套进了一个化肥袋里。 她徒劳无功的挣扎,但那两个黑影像是早就排练好的似的,一人扛头,一人扛脚,动作迅速地将白胭打横了扛起来就跑。 “走,走——” 白胭人在麻袋里,被颠得头昏脑涨,只能勉强听见两三声带着口音的话。 但她还留有理智,虽然不知道是谁那么胆大包天,敢混进军区绑人,但她记得小树林旁边是围墙。 只要自己不被带出去,就还有希望。 但很快,她这点微薄的希望很快就被戳灭。 “直接把她丢过墙,人只要给你们带出去了,就难找回来了!” 白胭这下彻底慌了! 八十年代人贩子猖獗,妇女儿童被拐卖或者绑架走了,基本很难找得回来。 但她人被塞进化肥 袋里,根本没有办法能够逃跑。 “快快快!”外头的人贩子也焦躁,“赶紧的,别弄出太大的动静,等一会人群就该散了!” 离得近了,白胭觉得刚才说话的声音似曾相识。 可还没等她细想,白胭忽然感觉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远,是那两个人一前一后在扛着她爬梯子。 连翻墙的梯子都有,这是有预谋的作案了? 可为什么抓的是她? 是有人故意要害自己,还是她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要准备二进宫,再一次被人贩子抓走? 求生的本能让白胭爆发出了一股牛劲,加上那两个人扛着她爬梯子也不利索,白胭胡乱踢脚,连带着身后的男人一起摔了下去。 皮肉砸在地上发出闷钝声,白胭顾不上疼,手脚并用要从化肥袋里钻出来。 但她才刚露出手脚与半个肩膀,整个人就被重新抓住,有双黑漆漆的手捂住了她的嘴,硬又把她重新摁回了化肥袋里。 “他娘的,这娘们那么能折腾,还咬了我!”方才抓着的白胭的男人啐了口痰。 “别废话,你们赶紧走!” 白胭重新被扛了起来,这一会绑她的人贩子谨慎多了,直接把化肥袋的口子扎了起来。 他们手脚迅速地攀过梯子,再带着白胭跳下来围墙,直接将白胭塞进等候在外面的一部面包车,轰一声油门踩死,消失在了黑暗中。 第48章 绑匪中的第三个人 白胭半瘫在化肥袋里,不发一言。 开车的男人比较胖,抹了一把脸,朝着后面看了眼,“这娘们不会是丢下来的时候摔死了吧?” 副座的高个男人眼里阴光一闪,伸手往化肥袋去摸。 白胭本能一缩。 高个嘿嘿一笑,“没死。” “吓我一跳,猴哥,咱们这一票玩得也太大了。” 胖子胆子小,绑了人,心里发虚。 将车子的大灯都给关了。 方向盘一甩,面包车驶上了荒无人烟的小道。 “金爷不会骗咱们吧?这女人没有家人和后台,被带走了也没有人会来找她吧?” “废什么话!”高猴搧了胖子一巴掌,“做都做了,你想那么多做什么?开好你的车。” 胖子不敢讲话。 高猴细长的眼睛往后一瞥,顺手将旁边的劣质白酒拿到嘴里抿了口,惬意地说:“我刚才看了眼,那娘们长得可漂亮了,小脸蛋白溜溜的,可嫩可嫩了!我看啊,咱们兄弟今晚儿也别着急就找下家把她卖了,咱们自己先玩一玩,等明个儿在去卖了个她也不迟。” 白胭瓮声瓮气地在袋子里出声,“你们绑架的是大队队员,这种性质恶劣,是挑衅行为,被抓到了要吃枪子的。” 车辆前头静默一瞬,爆发出一阵狰狞的笑声,“你这娘们还挺会编,我两兄弟早是知道你与大队无关了,你连个新兵蛋子都不是,家庭关系都还没入档案,把你绑走人都消失了,谁找得到老子?” 白胭抿嘴不说话了。 她套出了信息的关键了。 这两个人并非无差别绑人,他们敢混进大队里,就是为了针对自己的! 可到底是谁,与她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怨? 许晴晴,还是阮晓慧? 可她们真的有这个本事和胆子吗? 白胭将刚才被一起套进化肥袋的保温桶往身后勾,藏在了自己的身后。 做完这一切,她不断调整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该想的不是谁想要害自己,她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保持镇定,尽可能拖延时间—— 她方才钻出化肥袋一瞬间的时候,摘掉了头发上的发绳丢在地上。 她在赌! 赌孟鹤川在送完阮晓慧发现她并没有返回宿舍后能够原路找来。 可就算孟鹤川发现了她的头绳掉在了围墙旁边,猜出了她可能遇到危险了呢? 在这八十年代,没有天眼没有监控,孟鹤川怎么找她? 白胭的心一寸寸凉了。 车子一路向西,转进了大兴黄村。 颠簸一阵,在一栋破败的土墙小屋前停了下来。 化肥袋被人解开,高猴手里拿着把明晃晃的匕首,指着白胭:“老实点,你就不用受苦,进去。” 白胭一言不发地下了车,土墙小屋里传出声音:“猴哥,你和胖子出去倒碟,怎么倒了一晚上了?这是赚了大单啊?” “可不是嘛!咱们这一单做成了,能顶这一年倒碟赚的钱了!”胖子急哄哄地抢话。 白胭被推搡地进屋,刚抬头与屋里的男人打了个照片,两人同时愣住。 “黄牙,你小子走运,今个儿刚好赶趟儿,跟着一起干,把这娘们卖了以后,钱咱哥仨分。” 高猴伸手拍了拍黄牙发愣的脸:“别傻愣了,去,拿两瓶二锅头来,老子为了蹲点这娘们,尿都冻劈叉了。” “啊,哦,好!”黄牙快速地抹了把脸,避开白胭的视线,弓着背去厨房开了两瓶二锅头。 白胭被推到了角落坐下,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黄牙是认识自己的,但刚才一打照面,他却什么都没有说。 “猴哥,你们俩这趟出去,怎么会……”黄牙拎着二锅头和一盘冷掉的猪耳朵肉,讨好似地放在高猴的面前,眼神时不时瞟向了白胭。 “我看这娘……我看她身上的衣服,看着好像是军区制服啊?” 胖子一路早就饿了,伸手抓了一把肉往嘴里塞,“你小子到底经常在美食街混,看得出来啊!没错,这娘们就是我和猴哥从大队里给绑出来的。至于怎么绑的,你就别问了,咱们只等着卖了她分钱就好!” “如果是军区的人,人丢了,他们不会找公安吧?” “找个屁!”高猴得意地吞了口酒,信誓旦旦:“你小子胆子怎么跟鸡似的,那么小?你放心吧,这娘们得罪了人,咱们负责把人给绑走,里面啊,自然有人替咱们兜着。” 他站起来,往白胭面前丢了几块猪头肉,“赶紧吃,吃完了好好伺候爷。” 白胭的喉咙滚了滚,视线快速地与黄牙相交,又各自分开。 好消息是,黄牙认出了她。 但没打算火上浇油,而且看她的眼神似乎还带着担忧。 坏消息是,看来她真是遭人算计了。 而且大概率算计她的恐怕与许晴晴或者阮晓慧脱不了干系。 白胭是真没想到女孩儿之间的针对竟然可以这么恶毒。 前面有想要陷害她摔倒冰刀上,现在竟然直接找了流氓绑架她? 恐惧与不解充斥着白胭的脑袋,加上这土房子四处漏风,冻得白胭身子发僵,连思考都变得迟钝起来。 再抬头,就看见那胖子犹如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就了烈酒囫囵吞了几口肉。 一抹嘴,朝着白胭笑的淫荡地走过去。 “猴哥,您慢慢吃,我,我先替你试试货行不?” 白胭瞳孔放大,下意识往墙根缩,声音里带着颤,“滚开。” “哎哟,刚才没注意,现在仔细听,这娘们连骂人的声音都那么好听,待会叫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更磨人!” 眼看那胖子伸手朝白胭抓过来,黄牙横空拦下了。 他虚虚抬脚把胖子赶一边儿去,随后又对着高猴说:“猴哥,我听说啊,像这种大队里出来的姑娘,一般都是有文化的,这种姑娘干净,能卖上好价钱。咱们都是求财,这种雏娘们又不好玩,不如别动她,谈价钱的时候也能多要点。” 胖子被黄牙糊弄了两句,也跟着点头。 黄牙搓着手,“咱们多卖点钱,回来以后,龙凤舞厅里的姑娘们哪儿不能陪咱们玩,犯不着现在,您说是吧?” 高猴也赞同,便让黄牙去将白胭手脚捆住,先点进房间关着。 等他们吃饱喝足了出去找了买家,连夜就把她给卖了。 第49章 嫂子,孟总工知道你被带走吗? 看着黄牙骂骂咧咧朝着自己走来,白胭迅速抓紧了化肥袋,“地上太脏,我要用这个铺在上面。” “什么臭毛病!” 黄牙揪起白胭,推着她进了最里边的小房间。 小房间没开灯,暗幽幽的,黄牙刻意弄出了几个声响,脸朝外喊:“老实的待着!” 一回头,呲着牙压低声音问:“嫂子,怎么会是你啊?” 白胭被他那一句‘嫂子’给叫回了神,心想谁是你嫂子了? “我外头那位大哥是蹲过号子的人,心狠手辣,啥乌糟烂事都敢干!你怎么被他给骗来了?这,这孟总工那里知道吗?” 白胭定了定心,同样压着声音,“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你有法子带我出去吗?” “我哪儿敢啊!”黄牙焦躁地朝外头撇了眼,高猴和胖子喝热乎了,光着膀子坐在外头划拳。 “如果让猴哥知道我坏了他的好事,他能杀了我!” 白胭怕黄牙不肯帮自己,连忙威胁他:“你比外头那两人要清楚,我是大队里的人,我失踪了,他们一定会派人来找我的!” 她脑袋一转,迅速又说:“而且你也知道我和孟鹤川关系不一般,我人不见了,他就算掘地三尺也会来找我的!你别忘了,他们都知道,我和你可是有过矛盾的,陆队长第一个就会怀疑到你身上,你不帮我,到时候他们照样会找上你!” 黄牙咿了一声,在头上抓了抓,神色复杂的看向白胭。 陆寄礼的警告可还在他耳朵边回荡,眼前的女人是孟总工心里头重要的人物。 绑架妇女本来就是大罪,这绑的还是孟家的儿媳妇。 如果被抓到了,恐怕不是吃枪子就是一辈子待在号子踩缝纫机了。 “可黄头村是胖子的老家,路线我也不熟,我带着你跑不远……” 白胭迅速打断他,“这样,我也不为难你,我想跑很难,你就不一样!一会他们不是要去找买家吗?你看看,你有没有机会能够一起出去,然后你去大队找孟鹤川,通知他们来救我!” 白胭想过了,她对京北根本不熟悉,加上方才高猴他们开了很久的车,此时怕早就出了市区。 就算黄牙趁着夜晚放了自己,她也不一定能够顺利跑回城里。 她身上现在身无分文,唯一能行的出路就是等待救援。 原先最担心的就是孟鹤川不知道该怎么来找自己,可天不亡她,竟让她遇上了黄牙。 只要黄牙能赶在白胭被卖了之前找到大队,自己就有生还的希望。 “强子,没下酒菜了,去搞点别的来!” 外头传来高猴不耐烦的声音:“你他妈搞什么,在里头呆那么久?” 白胭怕黄牙越想多越顾虑,推他出去:“到时候我被救了出去,我替你写说明,证明你与绑架我无关!” 黄牙一步三回头,脸上全是惊恐的神色。 …… 夜半的农村除了狗叫,再难听见其他声音。 寂静,荒芜。 白胭缩在墙角,手脚被绑了太久,血液有些不流通。 外头突然射进一道手电筒的亮光,白胭侧头眯了眼。 “这娘们倒是警觉,一口水都没喝。”高猴嘬了烟屁股最后几口,啐的一声吐到了地上,“放心,过了今天,你就能去过好日子了。” 白胭盯着他。 “这娘们的眼神够厉害的啊,看得瘆人。”高猴连啧了好几下,指使着胖子,“你是村子里的人,脸熟,我和强子去找下家就好,你待在这儿盯着了她!” 胖子嘴里还嚼着鸡骨头,闻言跟过来点头哈腰,“知道了,猴哥!” 外头的引擎声消失,白胭也抬起头看向房间里的小窗户,外头漆黑一片。 而此时在航天队大操场的西侧,围绕了一群的人。 手电的灯光将地面照得通明。 孟鹤川手心里捏紧了那枚发圈,同样仰着头望着黑漆漆的天空,神色晦明。 他原本想将阮晓慧带到大操场后就返回去找白胭。 可阮晓慧左一句害怕右一句担心,甚至还提到了肩章,满嘴都要孟鹤川亲自陪着她。 孟鹤川没有办法,只好又送她去了医务室。 时间上耽搁了不少,等他倒回西侧的时候,已经没有白胭的影子了。 他心里头本就隐隐不安,留个心眼在四周看了一下,发现沙地上洒了不少液体。 眼神扫过去,竟是绿豆汤。 孟鹤川神色一凛,顺着不明显的液体痕迹一路寻找,在围墙边看到了一根发绳。 他记得很牢,这根发绳就是白胭的! 陆寄礼从围墙处小跑过来,骂了一句脏话,“艹,围墙那儿确实有梯子搭上的痕迹。” 周围的议论声大了一些。 “这白胭不会真是跑了吧?” 陆寄礼掀眼皮,发现说话的人正是邵金。 他脸上没有好神情,沉着眼:“阿胭妹妹是特聘的翻译员,待遇与前途都不差,人都进了大队,有什么好跑的?” “谁知道啊,不是说孟总工这几天拿了不少的翻译资料给她看吗?别是她带着这些资料跑去卖给别人了吧!”邵金砸吧嘴,“刚刚电影里不也正好演了吗?那些被策反了的间谍都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就消失了的。” 被邵金这么一带节奏,其他的人也觉得有这个可能,纷纷提议是不是干脆先去报给首长知道。 孟鹤川突然出声:“她不会。” 他的目光掠过邵金,“别看了部电影,就猜忌队里的战友。” “可她也不是我们战友啊!”邵金不服气,顶了一句,“对了,白胭是孟总工带进大队的,孟总工当然要为她说话。” 他声音越说越小,嘀嘀咕咕:“也有不少人看着你们关上门在办公室里待了一天,也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邵金,你嘴巴放干净点,胡乱说什么呢!”陆寄礼是暴脾气,直接上前推了他一把:“有你这么猜测女同志的吗?” “人反正是孟总工从操场带走的,大伙都看着呢,现在人不见了,孟总工也说不清楚,还不能让我们猜了?” 孟鹤川面无表情地将发绳放到口袋里,“阿礼,你确定后面没看见白胭走回去?” “我问了警卫员,除了你同小阮同志,确实没有第二个人从西侧走过。”陆寄礼神情也严肃,“阿胭妹妹怎么会消失了?” 孟鹤川伸手摸了一下围墙上的土渣,拇指一捻,尘土飞扬。 “白胭恐怕遇到危险了,有人在大队里绑人!” 第50章 他找到了她 这话可不得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谁敢在大队里绑人? 陆寄礼也不得不出声:“阿川,无凭无据,你说这话……” 孟鹤川打断他,“来不及细说,陆寄礼,你去同首长打报告。小周,你去通知队里保安部门。” 陆寄礼一把压住他的手:“现在什么情况都没搞清楚,你要找保安部门?这样事就闹大了!” “是啊,孟总工!”邵金抢话开口:“按理说你只是大队的工程师,就算你是孟首长的儿子,也没有这个的权利为了找一个逃跑的人这么大费周章吧?” “第一,你也知道我是大队的总工程师,我的职位衔位比你们都大,白胭是研究中心的翻译员,我有资格,也有责任对此事负责;第二,我对白胭的事是公事公办,与我父亲,与孟家都没关系。我父亲已经离开大队,你也不适合在称呼他为首长。” 孟鹤川的声音比这深夜更凉,“第三,白胭同志是被人绑走的,不是逃走的。” 邵金被他的眼神震慑住,舌头打结,半晌才支支吾吾的说:“孟总工,你,你又没瞧见她是被人绑走的,怎么能那么笃定她不是自己要跑的?再说了,你凭什么那么相信她不会做逃兵逃跑?” 孟鹤川深知此时找白胭才最重要,不欲多耽搁,扬声道:“小周,照我说的去做。” 灯光之下,映衬着是他凌厉分明的脸,他的嗓音越来越沉,气压也低。 上位者的气息很是骇人。 强势的压下了还想阻止他的邵金。 “我的人,我当然相信。” 孟鹤川左手解开右手衬衫的袖口,脚步走得极快,“有任何责任,我孟鹤川全部承担。” …… 在孟鹤川安排下,大队的保安队迅速出发。 从围墙下的痕迹开始探查,发现了一排轮胎的磨挲的痕迹。 展开了追踪。 此时离白胭失踪已经过了三四个小时。 高猴与黄牙搭上了下家的线,很快就谈妥了一家。 就等着天一亮,买家去银行取了钱带过来,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高猴喜滋滋的开车面包车,回村的路上还停下来买了啤酒和卤鸡。 胖子听见了响声出来查看,“猴哥,你们回来了,还顺利吧?” “顺利,顺利的不得了!找到买家了,人家一听是个雏,给的价格还挺高哩!” 高猴跳了下来,踹了脚黄牙,“就是这厮,屎尿屁事多,一路上光撒尿就撒了两次,你小子肾亏啊!” 黄牙陪笑。 一进门,往里屋探头,“胖子,你别对她动手动脚吧?” 胖子摇摇头,“她一直瞪我,可凶了。” 黄牙缩了缩脖子,暗自心想,果然是孟总工的女人啊! 平常的娘们遇上这事早就哭爹喊娘了,她竟然还能保持冷静。 不打草惊蛇,找机会让自己去通风报信。 他拉开小房间的灯,与白胭对视,不动声色的点头。 “猴哥,忙乎了一晚上,买家也是明天来,您要不要休息会?” 白胭暗暗高兴。 离天亮应该还有五六个小时,黄牙去报了信,孟鹤川一定会来找她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相信孟鹤川一定会找到她。 有了希望,白胭身心也松了不少。 迷迷糊糊中也闭了眼。 “嫂子,嫂子!”黄牙焦急的晃着她的手。 白胭一个激灵,猛的睁眼,手下意识握紧了身后的东西。 “买家怕有变故,等不到天亮,连夜攒够了钱找过来了!” 黄牙一边回头看外面,一边手忙脚乱的替白胭解绳子,“我找了小弟去报信,但是我们平常都是小混混,想靠近大队也很难,到现在还没看到孟总工来,我怕那小子还被拦着没能见到他们!” 白胭的手脚被松开,浑身发麻。 但她头皮更麻,“买家来了?” “是,猴哥不敢让人知道胖子家,带去隔壁点钱了,你别问了,赶紧走,不走就来不及了!” 黄牙拉了她一把,白胭刚要起身,瞳孔突然涨大,用力推开黄牙。 胖子手里举着匕首冲过来,“好啊你这个黄牙,我说你怎么一直说要撒尿,原来是要来放人?猴哥——” 黄牙怕他真把高猴喊来,也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他,“嫂子,你赶紧走!” 胖子力气大,嘴里呼喃着骂娘,举着匕首就要往黄牙身上戳。 白胭手脚并用的爬起来,用尽全力抡起一直藏在化肥袋里保温桶,砸向胖子。 “咚”的一声,胖子被砸的眼冒金星。 “快走?”白胭拉起发蒙的黄牙,两个人连滚带爬往外跑。 “猴哥!人要跑了!”胖子拉住白胭的脚,白胭重重往地上摔。 还没好全的膝盖又磕在地上,白胭疼的眼泪都要掉出来。 黄牙过来帮她,胖子握着匕首乱挥,白胭忍着被划伤的危险,再次举起保 温桶,发了狠,把胖子给砸晕了。 农村的房子一间挨着一间,不隔音。 胖子刚才那一声吼直接把高猴和买家都给吼出来了。 黄牙看见了人影,吓的魂都没了,跑的比白胭还快。 白胭咬咬牙,顾不上身上的伤,也撒开脚丫子跑。 此时已经是下半夜了,村子里的鸡狗也都醒了,听见了他们的跑动,跟着叫了起来。 白胭一心跟着黄牙往道路上跑,没有注意到借着黑夜隐在树林里的一部车。 “sir,sheisrunningaway(老板,白胭逃跑了)” “shalliafterher?(我要去追她吗?)” 车后座的男人面孔不清,摆在膝上的手指夹了一支燃着的烟。 “fcoing(不追,有人来了)” 男人不顾车内高档的皮革座椅,将烟捻灭,“邵金可以放弃了。” 司机应了一声好,熄了火。 静静地从后视镜看向后方照来的吉普车灯光。 打头的第一部车的副驾,探出了男人的身子。 明明隔的远,司机却仿佛能看见男人如鹰一般锐利的眼。 吉普车呼啸而过,孟鹤川冷峻的面孔迎着冷风朝前方单薄的身影喊,“白胭!” 第51章 扑进他怀里 白胭跑的心脏闷胀,耳鸣的厉害。 花了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身后有人叫她。 风声将孟鹤川的声音吹的有些陌生,但却能成功让白胭停下脚步。 她回头,吉普车猛地刹车,发出尖锐的磨挲声。 吉普车的灯光下,有个男人气势凛凛的跳了下来。 犹如神兵天降,迈着大步子大步朝她赶来。 又惊又怕了一整个晚上,白胭散乱着头发,衣服也被拉扯破了,浑身上下写满了狼狈。 还没等孟鹤川开口,白胭已经朝他扑了过去,“你怎么才来啊!” 说完,扯着他的衣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怕了一晚上了啊!有人绑架我,说要把我卖了!” 孟鹤川身上的肥皂香让白胭彻底放心,她犹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甚至顾不上想她搂着的可是自己天天耳提面命要对他敬而远之的反派头子。 她只知道如果不是他,等待自己的可能就剩下被卖到哪个山沟沟做生育机器了。 白胭紧紧地抓着他。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 怀里陡然冲进来一团软绵,加上她无心脱口而出的话,把孟鹤川的心也撞翻了不少。 他尽可能无声地调整呼吸。 还好,白胭不是燕子,不是故意逃跑的。 还好,他相信了自己的判断。 找到了她就好了。 从遇上白胭开始,她不是逃家里人的逼婚,就是被人贩子盯上。 现在居然还被人在大队的眼皮子底下给绑走了。 孟鹤川脑壳发痛,到底是该说这个女人倒霉,还是他倒霉? 从小周报告他有平日里的混迹在美食街的流氓报信,说是白胭人被绑到了大兴黄村后,他就一路风驰电掣赶来。 路上除了担忧,还有满肚子的疑问要问。 到底是谁敢在军区当中光明正大地绑人? 白胭又是新人入队,到底是谁与她有这么大的仇恨? 是针对她,还是背后另有目的? 但怀里的女孩现在一直在发抖,孟鹤川便收敛了眼中的戾气与心思。 他思考片刻,竟缓慢抬手,轻轻地拍在了女孩的肩上。 跟在孟鹤川身后跳下车的陆寄礼瞧见这个场景,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刚才在车上的时候,陆寄礼还担心孟公子找到白胭后会劈头盖脸的先把她骂一顿再说。 毕竟从来没有哪个人会是在大队里丢了的。 白胭这是创了先例了。 孟鹤川自来就有厌蠢症,这种不灵光的队员一贯是孟大公子眼里最讨厌的人。 可这才刚下车,孟鹤川一句难听的话都没说,就冷着张脸,任由白胭将眼泪全擦在他下午才换上的干净制服上。 这还是队里不解风情的‘孟长老’吗? 他一个和尚心,居然还能懂得伸手去拍一拍受了伤害的白胭? 黄牙被追出去的队员揪了回来,一见孟鹤川就老实交代:“孟总工,陆大队,是我,是我!强子,是我去同你们通风报信的!” 白胭哭了好一会,也缓过劲来。 她望着孟鹤川胸前湿淋淋的一片,有些报赧,“这个,……不好意思,我太害怕了才会哭的。” 孟鹤川没搭腔,边走边解开了制服的衣扣,扬手丢给白胭,“披上。” 白胭下意识去接,却“哎哟”一声,又缩了手。 孟鹤川瞬间顿住脚步,倒回来拉起她的手,白藕似的手臂上有两道狰狞的血痕。 血都已经凝固了。 白胭低头看了下,应该是和胖子拉扯的时候被割到的。 孟鹤川松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压在她伤口。 帕子干干净净,丝质的,上面用金线绣了青竹。 白胭垂下眼,不合时宜的腹诽:还挺清高。 青竹喻君子。 孟鹤川一个反派用青竹的手帕,这同明朝那些鱼肉百姓,遗臭万年的东厂太监把岳飞当成偶像是一个做派啊! “想什么呢?”孟鹤川的声音在她头顶冒了出来,“自己压着。” 白胭连忙在心里暗骂自己。 就算人家是反派,好歹救了自己,还拿着自己看起来就很贵的手帕来替她止血。 于情于理,至少自己在此刻不能做白眼狼。 “谢谢你,孟总工,我回去后会替你洗干净的。” “一条手帕而已,没有人重要。”他淡淡颔首,知道她的手受了伤,主动把自己的衣服给她披上,将注意力从白胭身上收了回来。 “强子,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陆寄礼指挥着其他的队员按照黄牙说的方向继续去抓人,自己则刚好是搭着他的肩膀,将他扣过来。 白胭还记得对黄牙的承诺,忙上前:“陆队长,是他,确实是强哥去报的信,他与绑架我的事没关系。” “嫂子,别别别,别喊我强哥,我受不住!” 陆寄礼一听,更来劲了,“你喊谁 嫂子呢?” “陆大队,您可别开玩笑了,不是您说的,嫂子是孟总工心尖上的人吗?嫂子,你说的可真是没错,您和孟总工的关系果然不一样!幸好我没参合到这破事里头!您可得帮我说话啊。” 白胭伸手没拦住黄牙的话,挠了挠头,觉得自己是不是干脆装着哭晕过去算了? “卧槽!”陆寄礼的嗓门扯得比刚才在车上喊白胭的名字还要大,“阿胭妹妹,你们俩认名分了?我怎么不知道!?……” 他一双眼睛贼溜溜地在白胭身上披着的军绿色衣服和手臂上的帕子上来回看。 孟公子可是最有洁癖的,白胭身上一股子在牛坑里滚过的味道,他也愿意将自己的衣服给她披上。 孟公子这是铁树开了花还是脑子被驴踢了? 还好去抓人的队员行动迅速,拧着好几个人返回。 成功阻止了陆大队长的胡言乱语。 胖子刚被逮着就吓尿了,一裤裆潮湿。 高猴还算镇定,但也耸搭着脑袋。 白胭此时有了撑腰的,想起他们对自己的那些污言秽语,加上高猴在抓她的时候还趁机掐了她腰好几下。 此刻气不打一出来,要看一旁的队员还找回了她的保温桶,冲过去,用没受伤的手直接抢了过来。 准准地砸向高猴的下本身。 “叫你们拐卖妇女!” 随着高猴的哀嚎,周围一片的男同志同时觉得胯下一凉。 特别是孟鹤川。 身上冷的可以往下掉冰渣子。 没记错的话,她在大队里和自己争执的时候,似乎也想攻击自己那里…… 这个女人,对于男人来说,实在太危险了! 第52章 天下的女孩都像她一样吗? 人都逮着了,天也都放亮了。 白胭跟着上了吉普车,陆寄礼按照来的习惯同样拉开了后座的门。 却被孟鹤川一掌推到了副座车门。 “来的路上你就嚎了一路晕车想吐,这趟回去你坐前面去。” 陆寄礼在天上就算做一百次滚转都不会晕,但他偏偏就是在小周横冲直撞的车技下晕了。 一想起刚才翻江倒海的感觉,他也顾不上孟鹤川真的不给面子,直接上了副座。 孟鹤川便顺势坐到了后座,与白胭并肩。 吉普车后座算宽敞,但挤进一个一米八几的他,空间在霎时间变小不少。 军绿色的裤子边褶贴着白胭脏兮兮的裤子,她的裤子上沾了自己的血迹。 一红一青。 红配绿。 白胭抿了抿嘴唇,偷偷看过去。 孟鹤川一贯扣得严丝合缝的衣扣都被杂乱地解开,袖口被折叠拉到了手肘,露出青色血管,张力十足。 刚刚他就是用这一双手轻轻搂住了她,安抚了她。 白胭莫名觉得口舌燥热。 “你要喝水吗?” 白胭回神,骨节分明的手扣着军绿色的水壶递了过来,见白胭发愣,又擦了擦,“干净的。” 白胭点点头,接过来小口的抿着。 温水润喉,让白胭舒服了一些,“谢谢。” 陆寄礼刚好扭头,“咦,阿川,这水壶……” 孟鹤川一记飞眼过去,陆寄礼立刻噤声,只敢从后视镜里偷偷看。 反常! 太反常了! 这可是今晚第二次了! 从他孟鹤川任由白胭把眼泪鼻涕擦到他身上开始,陆寄礼就嗅到了不对劲。 孟公子平常不是最宝贵他私人的用品吗? 军营里的都是糙汉子,平常相互借用别人的水壶毛巾都是常事。 偏偏他孟公子清高,出去拉练的时候,陆寄礼自己的水喝完了想借他的喝两口水,被他果断拒绝。 这样龟毛洁癖的孟公子就这么轻易把水壶拿给了白胭? 突然,孟鹤川抬脚踢了一下前座,陆寄礼咯噔一下,头差点磕到了车顶。 “怎么了?”白胭也吓了一跳,眨了眼睛。 孟鹤川面色如常,“没事,有蚊子。” 陆寄礼:“……” 孟鹤川把车窗摇了上去,只露出一个缝通风。 车内温度升高,白胭想着小周刚才说了,返回大队恐怕还需要两个小时的路程,她便干脆闭了眼睛。 车子晃晃悠悠继续往城里开。 折腾了一整晚,每个人都累了,不单单是白胭或者陆寄礼。 连孟鹤川也头靠着车壁浅寐。 他的睡眠质量一直都还不错,不会胡思乱想。 但偏偏就在今日,连躺下都不算的小睡中,他只是靠着车壁,就做了个梦。 梦里—— 女孩儿如墨般的长发倾泻而下,垂在雪白的衣服上。 一黑一白,极具冲击。 小脸尖尖,一双眼像是含了水沾了露。 水汪汪的。 鲜红的唇瓣一张一合,嘴角的小梨涡就这么荡漾了出来。 ‘你怎么才来?’ 孟鹤川仔细辨认了一下,女孩子似乎是在说什么。 语气带着委屈与娇嗔,甚至还举起小手轻轻捶了他一下。 这一下却犹如天雷勾地火,直接把孟鹤川给捶得失去了理智。 他掐住女孩的手不让她缩开,猛地用劲,女孩柔软的身体跌进了他的怀里。 镜头一转,女孩儿的唇边多了一个水壶。 晶莹的水珠随着她饮水的动作漏在红唇边。 迷离恍惚,柔情缱绻。 女孩闭上了眼,慢慢靠近,呵气如兰。 唇瓣一寸寸在靠近。 下腹一股气冲上来之时,孟鹤川被一声紧急刹车的尖锐声给唤醒了。 原来是一条狗在村口突然窜出来,小周为了躲它才会紧急刹车的。 他下意识是抬手,拦在了白胭身前,以防她因为刹车而受了伤。 大家都吓醒了,白胭被孟鹤川护得很好,方才倒是不狼狈。 反而是陆寄礼没有防备,整个人弹了起来。 他揉着还是被撞到的头,骂骂咧咧。 孟鹤川的手还横在白胭面前,没管陆寄礼,只问她,“你没事吧?” 有他护着,她当然不会有事。 她捏紧了水壶,低低又说了一声,“谢谢。” 旋即又闭了眼。 想起刚才莫名其妙的梦,孟鹤川再不敢看她。 …… 等回到大队,孟鹤川示意小周他们先将高猴等人带去保安部门,交给他们审问。 自己则是轻声关上了门,倚在车头。 陆寄礼去水池旁洗了把脸,凉水冻得他整个人一激灵。 人也清醒了不少。 他踱步走到孟鹤川身边,从兜里掏出了包中华,叼了一支嘴里。 孟鹤川抬眼睨看,张口:“给我一支。” “少见啊!”陆寄礼奇道:“难得听你开口要烟。” 孟鹤川没有烟瘾,平日里几乎不抽烟。 但不代表他不会抽。 半大小子的时候他也跟着大院里的同龄孩子一起,偷了父辈的烟。 聚在一起偷偷点燃,装扮大人。 长大以后,他清晰地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是什么。 所以一直严格要求自己,十分自律。 对于烟酒这类容易令人上瘾的东西,很有自制力的不去碰。 “人不是都找回来了吗?你烦什么?还难受到要抽烟?” 说归说,陆寄礼还是顶出了一支,又拢了手替他点燃。 孟鹤川只轻轻吸了口,烟雾只在口腔里滚了一圈,不过肺就被他吐了出来。 “没烦,解乏。” 陆寄礼才不信。 他挑眉挤眼,看向车内。 车内的白胭靠着车玻璃,睡得正酣。 不知道是身上披了衣服暖和了,还是知道自己安全了,还是折腾了一整晚没睡觉。 此时的白胭犹如丧失了知觉,什么也听不到,感受不到。 一心就是闭着眼睡觉。 孟鹤川当上总工程师之前培训过开飞机,他的裸视与陆寄礼他们这帮正规军没区别。 隔着不怎么干净的挡风玻璃,他也能清楚看见女孩的胸晡因为呼吸在一起一伏。 不知道怎么的,他又突然想到了方才被她扑进怀里时的触感。 软绵绵的,柔弱无骨。 同他绷起肌肉时身上硬邦邦的感觉好像完全不一样。 孟鹤川在男女关系上的进程一直是空白的。 没有经验,也就无所解答。 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孟公子。 在高考中取得全市第一名,全国第三名的状元,第一次遇上了不懂的题目。 究竟是白胭她特别软,还是其他人也一样? “女孩儿都这样吗?”鬼使神差地,孟鹤川指尖夹着烟,像老友询问。 第53章 送她上楼 陆寄礼没听清,反问他:“你说什么?” 没来得及弹走的烟灰掉了一截在孟鹤川的手指上,将他烫回了神。 他抬手,将香烟捻灭在了引擎盖,“没什么。” 孟鹤川自然地岔开了话题,“出发前问过那两个地痞的话,他们前言不搭后语,一会说是自己翻墙大队打算随便抓人的,一会又说漏了嘴,说是白胭得罪了人才绑她的。” 他分析着,“先不说白胭得罪了谁,就说整个大队今天虽在播放电影,但也不是没有人巡逻。大队的围墙上还有玻璃瓶渣,如果没有接应的人,他们根本爬不进来。” 陆寄礼也赞同他的话,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凛冽起来,“所以,你觉得是有人蓄意要放他们进来的?” 孟鹤川点点头。 陆寄礼又骂了一句‘草’,半晌才说:“如果队里有人接应放他们进来,那可不得了了。” 大队里除了有像陆寄礼这样的飞行特战员,还有孟鹤川他们这些珍贵的研究人员。 如果大队里有不法分子混迹进来,那可不是小事。 他又瞟了一眼自己的好友,犹豫了半天才说:“阿川,你想过吗?小阮同志出现的时机也太巧了,你说是她扭了脚又丢了玉佩,阿胭妹妹才会一个人又折返回西侧的……” 陆寄礼听说了阮晓慧救过孟鹤川的事,所以没把话说得太直白。 孟鹤川拧着眉头,出于对救命之恩的情分,他不想把阮晓慧往坏处想。 幸好找到白胭的时候也逮着了那两人,等保安部门先审问一遍之后应该能有个解答。 孟鹤川看了看表,昨晚动静闹得太大,今天势必要写一份报告交给陆振华。 他抬手拍了拍陆寄礼的肩膀,“折腾了一晚上,你也先回宿舍休息,迟些我们一起去首长那儿。” 他重新返回吉普车旁,轻轻的敲了车窗。 白胭被吵醒,睡眼惺忪的看他,“我们回到家了?” 大概知道她是应该只是顺口才会这么说,不知道为什么,孟鹤川听见那一个‘家’字的时候,胸口突然强烈震动一下。 他喉咙轻轻滚了一下,轻声应:“嗯,到了。” …… 白胭身上又破又脏,她只好继续披着孟鹤川的制服外套回宿舍。 “那我先上去了?”白胭拢紧了军绿色外套的领口,头低低的。 孟鹤川‘嗯’了一声,看白胭往楼梯上走了两步,还是硬着头皮开口喊她:“白胭。” 女孩心微微一颤,停下脚步,站在台阶上转身。 猜测他喊停自己是还想说什么。 孟鹤川清了清嗓,口气里带了些抱歉,“交流班的时间也很紧迫,老师们等寒假过后,也是要返回大学的,你今天好好休息,恢复了一些后还是要……尽快返岗。” 还以为他会再说一些安慰的话,原来只是想要通知她返工的时间。 白胭抿了抿唇,说不出为什么,觉得有些失落。 而她错神的表情落在孟鹤川眼里,却有另外一层含义。 在孟鹤川对女孩子的了解里,除了经过组织锻炼过的那些女同志以外,大部分女孩子还是娇气的。 不然也不会有好几任翻译员受不了繁重的任务与工作量,直接放弃了。 白胭前头才经历被人绑走的惊吓,现在自己却因为工作时间紧迫的原因,要求她尽快就返岗。 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不近人情了。 孟鹤川不确定白胭会不会对此抱有微词,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忐忑,难得耐下性子解释:“我知道你这样可能会比较辛苦,但研发的任务太紧迫……” 显然他低估了后世的打工牛马的适应能力。 后世的白胭为了赶一个项目可以连续熬个三天三夜,孟鹤川这儿甚至还给了她一整天的休息时间,明天返岗自然没有问题。 “没问题,我明天会按时去小楼与魏老师他们集合。因为我的事今天影响到工作进度了,真是不好意思。” 明明她的口气倒是很平常,没有情绪上的波动与反感。 但孟鹤川听着,却挺难受。 可是什么难受的感觉,他又说不出来。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白胭先开了口:“孟总工,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先上去了,谢谢你救了我,你也忙了一晚上,早点去休息吧。” 孟鹤川点头。 白胭上了一层楼,他还站在原地。 白胭探头出来,“孟总工,你不回去吗?” “我一会还要去保安部门,查清楚那两个人是如何能够混进大队,又是如何将你带走的。” 听见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白胭忍不住笑了一声,“我是在问你,我都上楼了,你怎么还不走。” 孟鹤川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下意识清了清嗓子,脱口而出了实话,“我不放心你,看着你进屋后再走。” 这话一出,白胭的耳朵尖微微有些发热。 幸好他们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她猜测孟鹤川应该看不见自己的 窘态。 白胭呵呵地干笑着,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那,那我上去了。” 他再次点头,“好好休息。” 白胭觉得脸颊有些烫,走的时候因为失神,还绊了一下。 她赶紧站好,掩耳盗铃似的转脸同楼下的孟鹤川解释:“鞋子不好穿,绊了一下,我走了。” 一直到白胭走上了三楼,隔着楼道的间隙,她回头,男人依旧双手环抱在胸前,立在原地。 目光一直跟在她的身上。 炙热,炽热。 看着白胭转过身了,他也不避开,反而微微点了头。 两个人之间明明隔着三层楼的距离,但白胭的眼前却仿佛像是开了近景镜头,放大了孟鹤川的脸。 她甚至能够看到孟鹤川好看的眉头挑了一下,随后松开了双手站直身体,朝着白胭示意后,转身离开。 望着男人如雅鹤般的身形,白胭觉得自己的心似乎被轻轻烫了一下。 “孟鹤川……”口中正喃喃失神地念着他的名字,面前的宿舍门猛地被人推开,将她从这莫名其妙的情绪中拉了回来。 第54章 阮晓慧干的恶心事 白胭回过神来,暗自暗恼。 自己怎么又因为孟鹤川的‘美色’而失神了? 原身因为嫁给他病死牢中的结局可不能忘。 自己千万不能重蹈覆辙,与他那样的反派头子扯上关系! 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将自己方才胡乱跳动的心给压了下去。 稳住了情绪,她这才抬眼,看向眼前眼眶红红的阮晓慧。 “白胭姐,我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我就猜到是你回来了——” 阮晓慧不仅眼睛红,脸更如纸色,像是一晚上没睡。 连眼眶都有些凹陷,看起来十分憔悴。 她不知道做戏给谁看,拉着白胭的手就掉眼泪,“白胭姐,还好你没事,不然我这辈子都过意不去的。” 白胭一直冷眼看着她,没有给任何反馈。 阮晓慧脸色有些讪讪的。 她顿了顿,忍不住又开口:“白胭姐,昨天听说你是被绑架走的,那些坏人,他们是谁?你知道吗?他们有没有对你说一些奇怪的话?” 白胭不动声色地推开她,不想让她把眼泪擦到自己身上,“奇怪的话?” “就是,就是比如他们是为什么绑你走的?谁是他们的接应之类的?” 白胭的眼睛一直盯着她,没说话。 在车上缓过劲的时候曾经怀疑过阮晓慧。 毕竟怎么会那么巧,就是因为她扭伤了脚,又丢了玉佩。 自己才会重新一个人返回西侧的。 但她不相信只凭阮晓慧一个人,能够想出并且实施这样阴毒的法子能够将自己陷害。 并且白胭也很清楚,阮晓慧从到了航天大队以后,从来没有出去过。 更不会有机会能够认识像高猴那样的地痞流氓。 除了孟鹤川,她唯一有接触的就是许晴晴。 如果阮晓慧与自己被绑架走的事脱不了干系,那么许晴晴他们也一定不干净。 不过,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猜测。 孟鹤川他们既然抓了高猴胖子,那就等他们审问完后再说。 她不是包子,不管是谁,想要害她,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正想着,屋内又走出来一人。 白胭看了眼,竟然是楼管温阿姨。 温阿姨脸上不仅有担忧,还有一抹白胭看不太明白的尴尬神情。 她小心翼翼地问:“小白同志,昨晚听小阮同志说你被坏人绑架走了?她说你恐怕会有危险……你,你没事吧?” 温阿姨的眼睛落在了白胭有些凌乱的衣衫上,有些心疼。 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 白胭反应过来,看来自己被人绑架走以后,阮晓慧没少在别人面前说三道四啊。 这个时代虽是开放了,但在对女孩儿名声问题上,还是一样的保守。 一个女孩子被人绑架走了一晚上,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敢保证。 就连孟鹤川也深知其中的厉害性。 所以即便昨夜在通知队员出去找白胭的时候也是尽可能的不走漏风声,以静静将白胭带回来为主。 可没想到阮晓慧在这里头为她大肆宣扬呢! “原来是小阮同志帮我通知的大家,真是谢谢你了。”白胭瞥了眼阮晓慧,心里跟明镜似的。 倒是阮晓慧脸皮又白了白。 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就连白胭这样的顶白也不敢回嘴。 白胭也确实累了,不想再同阮晓慧虚以委蛇。 她同真心为她担心的温阿姨解释,“温阿姨,我虽然遇上了危险,但还好没有遇到实质性的伤害。” 温阿姨口里念叨着‘这就好’,一边催着白胭快点进房,“人平安回来就好,就是不知道究竟是谁那么大的胆子,竟然还敢在大队里公然绑人!这是对大队的挑衅,你放心,有孟总工在啊,他一定会替你主持公道的。” 白胭微微一笑,谢过温阿姨,也不管身后的阮晓慧是什么表情,径自回了房间。 洗去一身疲惫,出来后,阮晓慧不在房间里,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样也好,还不清楚自己被高猴他们绑架走的事与阮晓慧有没有关系。 她在房间里,白胭还不敢睡呢。 想到这里,她重新锁上了门,这才安心上床休息。 …… 而此时的阮晓慧白着一张脸,一步三回头,小跑的去了文工班的练功房。 此时时候尚早,练功房里的人寥寥无几。 阮晓慧找不到许晴晴,只好绕到她们班的宿舍楼去,刚好与去食堂吃了早饭的芝华碰见了。 白胭回来的时候孟鹤川没有声张,芝华她们甚至还以为白胭早是按照她们设想的那样被人贩子卖去了哪个山沟沟里。 一见阮晓慧,芝华脸上就露出了鄙夷的笑。 没想到这个农村女,昨晚竟然真的蠢到肯乖乖的听话,去色诱邵金。 阮晓慧这个人虽然没几分姿色,又黑又瘦,但没想到惯会勾搭人。 一摸一摔,还真就把邵金的 魂给勾上了。 直接抱着阮晓慧胡乱啃了下去,口中还不干不净地喊着晓慧妹妹。 连许晴晴都给抛到了脑后。 阮晓慧还记得芝华她们交代的任务,一边假意配合了‘狂性大发’的邵金,一边将酝酿许久的眼泪掉了下来。 邵金可不想让到嘴的鸭子飞了,耐着性子问她怎么了。 阮晓慧又哭了几声,便将白胭进了大队后是如何欺负自己的事给说了出来。 可她反复说白胭在欺负她,但句句又说不到点上。 只是反复的说如果白胭能够离开大队就太好了。 也不知道是这邵金是精虫上脑不能思考,还是他另有所谋。 他还真是在阮晓慧这一句句‘控诉’中停下来,神情诡谲和她说,想要让白胭被人带走倒不是难事。 比如今天就有两个他的发小,正好就在大操场西侧的围墙外面倒碟。 他的那两个发小都是因为拐卖妇女而蹲过局子的地痞流氓,落到他们手上的妇女基本只有被卖一个出路。 如果阮晓慧有法子能把白胭一个人骗过来,他就有办法让白胭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 阮晓慧一听,心跳得跟打鼓似的。 只要白胭离开大队,不管她是自愿的,还是被人带走的,她对自己的威胁就消失了。 而自己偷了她口袋里的肩章,冒认捡了孟鹤川的肩章的事就不会曝光。 她与孟鹤川就会有扯不断的牵绊,自己也更有机会能够留在大队里。 阮晓慧忍住心头的狂喜,连连点头。 并允诺只要白胭消失了,邵金到时候想对自己怎么样都行。 第55章 供出幕后黑手 “唷,小阮同志,我们文工班这儿可没男人,你来做什么?” 阮晓慧当然听得出芝华话里的讽刺。 但她此时顾不上去反驳,脸色苍白地上前拉住芝华,“怎么办,白胭被鹤川哥找回来了!” 芝华还在笑的脸霎时僵了。 她摔开身边人的手,拖着阮晓慧走到角落,“你仔细说一下!” 许晴晴恰巧也下楼。 阮晓慧眼尖,慌乱地叫她:“许班长,怎么办,白胭她没被卖掉,她回来了!” 许晴晴脸色一变,立刻朝着芝华使眼色。 芝华眼疾手快捂住了失声乱语的阮晓慧,“你疯了,喊那么大声!” “许班长,怎么办?我也没想到鹤川哥他会去找白胭。现在她回来了,听说抓她走的人也被带回来了。如果被人审问出来,鹤川哥他们就会知道是劭班长找来的人,到时候邵班长是不是就会出卖我们……” 阮晓慧身子抖得跟筛子似的,“许班长,你说我们要是现在去认错,首长会不会原谅我们?” 许晴晴见她这一副没用的样子就来气,想都没想直接抬手骟了她一巴掌。 力度不小,阮晓慧脸一歪,被打蒙了。 “住嘴,没用的家伙。” 阮晓慧低声啜泣。 芝华也有些怕,这次的事件与上一次她们在什刹海与白胭发生冲突,性质可完全不一样。 上次还能说是女孩儿间相互嫉妒的小打小闹。 芝华咬死不承认冰刀鞋是自己放的,白胭也没证据。 因为嫉妒闹的矛盾不用上纲上线,道个歉,队里做个通报批评也就过去了。 可这一次不一样了。 如果让队里知道这次是她们出的主意,伙同外头的地痞流氓将女同志绑走,还是在大队的里头公然绑人。 恐怕就算许晴晴将许团长抬出来,也救不了自己的女儿了。 但许晴晴脸上却没有芝华她们那样的恐惧担心。 相反,她伸手,气定神闲地抚了抚自己的头发,不屑地哼了一声:“行了,我知道了,我待会去找一下我爸爸,让他帮忙先去打听一下。你也别瞎嚷嚷,没事的事儿都被你喊出毛病来了!去,先去帮我打壶热水。” 许晴晴随便将阮晓慧打发去替自己打热水,转身带着芝华往练功房走。 “晴晴,你……你不是说要去许团长打听一下吗?” 芝华脸上同样担忧,“那个阮晓慧真没用,邵金也是,咱们这次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但晴晴,你一定要让许团长帮我们说话呀!” 许晴晴朝她翻了个白眼,“谁说我要去找我爸爸了?他平常虽然宠我,但这事要是让他知道了是我的主意,他也一定能剥了我的皮。” 许晴晴嘴角勾出一抹阴恻恻的笑:“你怎么那么傻?勾搭邵金的人是她,和邵金说了想要赶走白胭的人也是她。邵金就算被人供出来了,要找连带关系的人也是找阮晓慧,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芝华略是一想,也明白过来。 只要她们咬死不承认自己曾经指示过阮晓慧去勾引邵金,陷害白胭。 就凭许晴晴团长千金的身份,谁也不敢轻易扣这样的帽子下来。 到时候阮晓慧才是那个陷害队员,心狠毒辣的女人,要接受组织上的惩罚。 而自己与许晴晴,则可以完美隐身。 想明白了,芝华的脸色才算好看起来。 “晴晴,还是你厉害!弄不走白胭,先不动声色把阮晓慧给弄走也好!” “那是当然,白胭固然讨厌,阮晓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整天想要勾引鹤川!” 许晴晴打听过了,这阮晓慧似乎同孟鹤川有什么不一样的牵绊,所以才会被孟鹤川特别带回大队。 看她整日娇羞地在孟鹤川身边转悠,许晴晴就来气。 既然邵金的人那么没用,没抓走白胭,那就先把阮晓慧给弄出去。 两人同时望着阮晓慧拎着水瓶离开的背影,相视一笑,像是两条从洞里钻出的毒蛇,阴毒瘆人。 …… 就在白胭补觉,阮晓慧心乱如麻去找许晴晴她们的时候。 孟鹤川也洗了把脸又换了身衣服,和陆寄礼先拐去了保安大队了解情况。 他们两人才刚踏进办公楼,保安队的陈寻嘴里叼着烟,走了出来。 一抬头,看见是他俩,分了两支过去。 孟鹤川没接,陆寄礼点上抽了两口。 “这两个怂蛋,还没上家伙呢,胖一点的就招了。”陈寻朝着陆寄礼打眼色。 陆寄礼莫名其妙。 陈寻没得办法,只能快速瞟了眼杵在一旁喘气的孟公子,说:“他们说,他们确实是跟队里的队员接上的头,所以才有机会从围墙那头攀梯翻进来。跟他们接头的人说,他在昨晚能够搞到一个姑娘,身份关系没入大队,只要人能带得出去,日后就找不回来。” “啧,队里还有这样的王八蛋?对女同志使这种手段?哪个队的,平常他们队长都不长眼吗?有这么一 个浑蛋呆着都不警觉,我看他队长也要跟着一起罚。” 陈寻叼着烟的嘴抽了抽。 “你一大老爷们老冲我眨什么眼?嘴瓢了?还不快说!”陆寄礼一肘子拐过去。 看着陆寄礼上赶着趟找死的模样,陈寻也没打算再帮他兜着。 况且他也没本事兜着。 毕竟被绑走的可是‘小孟太’。 孟总工昨天冲冠为红颜的模样在保安队里传得可是有模有样。 邵金惹谁不好,偏偏要来惹这位玉面阎王的人。 他在听完高猴他们招供的时候就已经替邵金点起了蜡烛。 他幽幽看了眼孟鹤川,随后拍了拍陆寄礼的肩膀,‘兄弟,别怪我,要怪只能怪你自个儿没有眼力见。’ 陈寻把烟捻灭,朝着他们两人表情严肃地说:“跟那两个人贩子接头的队员,是邵金。” “邵金?”陆寄礼立刻跳了起来,“是老子队里的邵他妈的金?” 陈寻忍住不发笑,一本正经地点头:“是邵金,陆队长,你队里的人。” 第56章 邪乎的死亡 呸!晦气!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小丑竟是他陆大队自己! 陆寄礼尴尬的抓头,看向孟鹤川,“有怨报怨,有仇报仇,邵金平常就和我不对付,他的事,我是真不清楚。” 这是怕孟总工会以公徇私。 还好孟鹤川还分得清主次,没有出声揶揄陆寄礼。 他现在只想尽快搞清楚这当中的前因后果。 白胭在大队里被绑架走,事关的不单单是她个人的安危。 在孟鹤川的内心深处,总觉得事情好像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阿礼,你记不记得,昨天晚上我们在西侧小树林,邵金一再地想要阻止我们去找白胭?” 听孟鹤川说起,陆寄礼便记起来了。 他跟着点头道:“是是是,而且他还一直在带节奏,反复在说着阿胭妹妹是带着大队里的研究资料逃走的。” 陆寄礼咂舌,“他可真够狠的,为了能够拐走个人,什么鬼话都能说。那两个家伙拐卖妇女能允诺分他多少钱啊?至于让他冒这么大代价去帮他们?” 这年头,飞行员都是特殊职业。 那是国家重点培养的人才。 一般人进了飞行支队,每个月不仅能够领取高额津贴,日后退役了,更有终身保障。 邵金会为了分那一小点赃,就把自己陷进这种地步? “听说分不了多少钱,而且据那两个怂蛋说,他们与邵金算是发小,年轻的时候他们几个倒是常常干些偷鸡摸狗的小勾当。但这几年,邵金不晓得从哪儿发了达,不仅不差钱,还时不时能够接济从前那些混道上的人,他本来也算小老大,给钱又大方,所以在咱们这块儿有不少小混混都跟着他。” 陈寻补充道:“所以确实搞不懂他的动机。” 孟鹤川神色一凛,转身朝外走,“是什么样的动机,把邵金找来审问一下就知道了。” “不急,你们来之前我已经让人去找邵金了,算算时间,应该也要到了吧?” 陈寻拦着他,正说着,外头忽地跑进一个警卫员。 正是陈寻安排出去找邵金的队员。 “人呢?”看着一个人出去,一个人回来的警卫员,陈寻有些微怒:“不是让你出去把一大队的邵金带回来吗?” 警卫员脸色凝重,“队长,出事了!邵金死了!” “什么?”陆寄礼猛地一拍桌子,“死了?在哪儿死的?” “就在他宿舍里,吊死的,我们去的时候人都僵了。” 孟鹤川与陆寄礼两人古怪的对视。 太凑巧了! 凑巧到有些邪门了。 “走,看看去!” …… 大队里前头才有白胭被绑架,后头就死了个人。 事情越闹越大,陈寻作为整个大队的保安队长,压力极大,昼夜不眠追查。 邵金是在自己的宿舍里上吊自杀的。 陈寻还请了市局的刑侦法医来勘察,证实了他的宿舍里没有外人进去的痕迹。 甚至还在邵金的书桌上发现了一封遗书。 遗书上说得很明白,邵金这些年来沉迷赌博欠债无数,所以才会一时鬼迷心窍起了想要通过绑架没有任何社会关系的白胭,想把她卖了换取点金钱。 这件事情被通报出来后,全队哗然。 陆振华更是震怒。 从头到脚,全队队员全部都接受了一次身份自查以及连续开了三天的警示大会。 阮晓慧当然又吓了一跳,冷静之后又喜又怕。 喜的是邵金死了,就没人能够供出她与绑架白胭的事有关系。 她不会在担心会不会被一起抓起来审问。 怕的是自己有这样的把柄被许晴晴他们抓住了。 现在的许晴晴公然拿着这件事要挟阮晓慧,阮晓慧心里在不乐意,也只能灰溜溜跟在许晴晴背后做跟班。 倒是孟鹤川对于邵金死了的事心存疑虑,觉得事情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所有的事情都太过巧合,可又能环环相扣,查不出任何马脚。 最后保安队在刑侦的确认下将此事封棺定论。 但邵金人就算没了,也被剥夺了飞行员的身份,不再是大队队员。 而高猴与胖子则是被送去了派出所,自然会有人继续翻查他们背后的旧案,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白胭也算是间接为民除害了。 外头一片乱糟糟,但事件的主人翁白胭却因为孟鹤川的专门交代,无人打扰。 过着安稳清净的日子。 每天定时定点地去小楼与魏巍那些老师碰面,制定了英文培训班的上课教材。 教材定下了,培训班的人员也势必要选择下来了。 魏巍和白胭商量,打算在今天下午,将所有可塑的苗子都集合,统一做最后一轮的面试。 白胭应了好,趁着中午午休的时候绕去了张婶那儿。 张婶是很后面才知道白胭竟然还遇上了绑架的危险。 她的小心脏 被吓得一愣一愣的,每次见到白胭,嘴里都会狂骂邵金这厮真该死。 白胭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补充道:“张婶,邵金已经死了。” 张婶拿着不知道哪儿搞来的柚子叶,沾了水拍在白胭身上。 口中还絮絮叨叨念着:“大吉大利!小姑娘家的说什么死字!那几个家伙,做倒卖妇女的烂心窝子勾当,提了还脏了你的嘴。” 随后又让白胭跳过自己准备好的火盆。 白胭乖巧地一一照做。 就是跳火盆的时候裤腿太肥大,她怕燃上火苗,费劲儿地用手往上提拉。 跳的时候,露出两条细又长的小腿。 白白晃晃的,像刚剥的白藕似的。 撞进与陆寄礼一同倚在首长小院二楼的孟鹤川眼里。 他的喉咙不自觉滚了一下。 “天,之前我是知道阿胭妹妹长得好看,只是没想到她那么好看!小辫儿扎的俏生生的,从阳光下这么看来,还真是个美人,跟个电影明星一样。”陆寄礼满嘴跑火车。 孟鹤川眸色一暗,脑子来不及反应,已经伸手把身旁的陆寄礼的脖子给勾住。 强迫他扭开了头,不让他一直盯着白胭看。 “哎哎,你干嘛?我还要看阿胭妹妹呢!”陆寄礼眼睛被孟鹤川‘不经意’地戳了两下,捂着喊疼:“阿胭妹妹!” 白胭抬头,和孟鹤川扭头的视线刚好看在了一起。 她慌忙放下拉起的裤脚,立正站好。 陆寄礼摆脱了孟鹤川的手,几步路跳下二楼,直奔隔壁炊事班的宿舍楼。 他笑嘻嘻同张婶打完招呼,看向白胭满意地点头道:“阿胭妹妹好巧呀!你这几天气色倒是养得不错,应该不做噩梦了吧?” 第57章 利用美色去打饭 孟鹤川仔细端详了白胭的脸色,微微皱眉。 她那样的脸色叫气色好吗? 白胭的脸本来就小,下巴尖细,皮肤冷白。 大眼睛在瘦削的脸上显得格外突出,透出一种不言而喻的柔弱。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家里穷吃不饱原因,第一次见她,她整个人身子纤薄,连那小腰都只有几寸宽。 似乎随便一掐都能把她掐弯了。 本想着来大队里了,伙食好,能养几斤肉。 可孟鹤川怎么看着她那小身板是一天比一天薄,腰是一天比一天细了? 整个人看起来轻盈又脆弱。 她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 孟鹤川挑了挑眉,忍不住看向她:“做噩梦?” “不会吧?你不知道吗?”陆寄礼刻意夸张地用手肘杵他,“原来阿胭妹妹没和你说过啊?” 白胭忍不住瞪了眼陆寄礼。 早知道他那么大嘴巴,自己哪天没睡好被他撞见时就不该多嘴提那么一句。 她硬着头皮回答:“也不是噩梦,就是那天之后,我偶尔会梦到自己又被绑架走了……” 白胭从穿书过来后睡眠质量就不太好。 前面要应对白家两父子,后头从白家村逃出来后,又接二连三遇上了将自己当做‘燕子’提防的孟鹤川,以及浑身写满了心眼的阮晓慧。 现在进了大队里又和许晴晴为首的文工班小团体杠上了。 偏偏还能遇上被赌徒公然绑架的事。 她觉得自己确实太倒霉了,想做条咸鱼好好混完这偷来的人生怎么那么难? 所以白胭才会乖乖地听了张婶的话,连着几天来她的宿舍。 让她帮忙撒点柚子水去去晦气。 只是张婶的那些法子也只是一个心里安慰。 一连经历了那么多事,承受能力再强的女强人也能倒下。 更何况白胭壳子里也只是一个二十几岁的普通小姑娘。 她对外看似云淡风轻不在意,对着张婶说事情都过去了。 柚子水也拍了,火盆也跳了,什么都没事了。 甚至还学了张婶的一句粤语,笑嘻嘻地说:“以后就是大步??过,不用担心。”(张婶是港岛人,此话比喻幸运地躲过灾难或顺利地渡过难关)。 实际每天夜深人静一闭上眼的时候,高猴和胖子那张恶臭的脸总是会在她脑海里挥散不去。 加上她与孟鹤川存了一样的心思,总觉得自己被绑架的事没有表面看的那么简单。 阮晓慧那天出现的时机与动机都太凑巧,她不可能忽略不计。 也因为对阮晓慧起了疑心与戒备,白胭一想到夜晚只有自己与她两个人单独相处就不能好睡。 这么一熬,原来水灵灵的一个小姑娘,愣是熬得憔悴了。 白胭不想过多谈论自己的事,含糊地应着:“不过不是什么大问题,这几天倒是睡得还好。” 孟鹤川拧了眉,觉得她讲话的声音有些不对劲。 刚想开口再问几句话,却被陆寄礼给没礼貌地打断了。 “到点了到点了,我肚子都快饿扁了,阿胭妹妹也还没吃吧?一道去食堂吃饭吧?” 这个时候刚好是放午饭的时候,整个大队的队员应该都在食堂打饭。 白胭可不想跟着这两位祖宗一起出现再惹非议。 她连连摆手:“我就不去浪费粮食资源了,我不饿,没什么胃口。” 她扯了扯张婶,打算找个借口先遁走。 凭空却飘来孟鹤川清冷的声音:“到点了就要吃饭,没胃口就不吃,你这样是对自己身体的不负责。” 他立地跟堵墙似的挡在白胭要跑的前方,口中是不容她拒绝的肯定:“你太瘦了,去吃饭。” 张婶正愁白胭这丫头没人管教。 瞧着孟鹤川相当于是她的领导,便顺着杆子推她:“就是,你这丫头,没人盯着一日三餐都不按时吃,大队里吃饭又不用钱,就你那猫一样吃了两口饭,能浪费到哪儿去!” 白胭没了办法,只能耸拉着脑袋跟在孟鹤川他们身边一起往食堂走。 所幸一旁还有一个陆寄礼在插科打诨,气氛与模样倒没有像白胭想象的那么尴尬。 整个军区比较大,食堂统共有三个。 靠近航天大队的这个食堂是最大的,煎炸烧烤配备齐全。 陆寄礼是个大胃王,一走进去就闻到饭香。 他迅速地拿了三个餐盘,一转手摞到了孟鹤川的手上。 “阿胭妹妹,你孟总工模样好看,食堂打饭 的不管是阿姨还是小妹,都对他青睐有加,让他替咱们去打饭,一会铁定菜是最满的。” 陆寄礼推着白胭往食堂门口的服务社走去,“走走走,我们去买北冰洋喝。” 白胭倒没想到孟鹤川的男色还能这么利用。 被陆寄礼拉着走的时候还偷偷回头,见孟公子举着餐盘的模样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一笑,孟鹤川的脸就更黑了。 白胭忙缩了缩脖子,目不斜视跟着陆寄礼跑了。 沉着脸的孟总工手里举着三个餐盘,还要应付来来往往的队员投来诧异的目光与疑问:“孟总工,您那么饿,一个人要打三份饭吗?” 不过不满归不满,孟鹤川眯着眼看着被陆寄礼带走的那个纤细身影,还是端起了盘子往打饭窗口走去。 等陆寄礼拉着白胭回来的时候,孟鹤川已经找了三个空位坐了下来。 陆寄礼大开大合的坐到了孟鹤川的对面,白胭偷偷看了他一眼,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陆寄礼还是有眼力见的嘛! 她既不想和孟鹤川并肩而坐,也不想坐到他对面吃饭。 正窃喜似的绕到了孟鹤川的对面,准备挨着陆寄礼坐就坐。 谁料身后有人隔空大喊:“陆队!咱们兄弟从炊事班抢了饺子吃,热乎的!配大蒜和小米辣!你来不来!” 陆寄礼是个面食魂,一听有饺子,蹭地就站了起来,“来来来!” 随后,端着盘子直直朝后方杀去。 白胭傻眼似的杵在了他方才坐的位子旁,望着空荡荡的椅子,不知道该坐该站。 偏偏一旁又有两个队员端着盘子找不着空位。 见他们这里还空着两个,大着胆子上前问:“孟总工,白老师,你们是只有两个人吗?那介不介意我们拼个桌?” “不行。” “不介意。” 两人同时出声,答案却不一样。 白胭说的是拒绝,孟公子却难得亲民的同意了。 望着面前端着餐盘的两名陌生队员,白胭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尴尬。 “那……可以……” “那算了。” 又是同样的时间出声,他们两人找补后却又反口,回答与刚才相反。 尴尬加倍。 队员们也不知所措,不知道到底是该坐下还是离开。 “这……那我们还是不打扰您了,我们去后面看看……” “不用。”孟鹤川坐姿笔直,朝着那两名队员颔首,“这里就有两个空位,你们坐。” 说完,他又将原本就摆在自己手边,摞了足足看起来有两大勺米饭的餐盘往自己对面的座位推过去,“白胭,坐下吃饭。” 第58章 孟鹤川不介意 白胭硬着头皮坐下来。 她的注意力这才注意到孟鹤川推过来的餐盘上。 眼前的餐盘米饭多,配菜也多。 在一旁的小格子上,还放了两个黄澄澄的玉米窝窝头。 白胭错愕的看了看他少而精简的餐盘,里面只有一道豆腐和两个窝窝头。 她神色复杂的又看了看自己堆成山似的食物,咽了口口水。 孟鹤川是把自己当成了陆寄礼吗?觉得她也是大胃王? “孟总工,我们的餐盘是不是对调了?” 孟鹤川抬头,一双清眸全是肯定:“没对调,那份就是你的。” 修长的指节在餐盘旁点了点,嗓子里逸出音调,“吃饭。” 分坐在她们两边的两名队员立刻条件反射似的喊了一句:“是。” 随后摆盘,坐下,一气呵成。 垂着脑袋开始猛吃。 孟鹤川又抬眸,睨看着白胭。 他有着长长的眉,认真看人说话的时候,语气里都是不容置疑的霸道。 “你太瘦了,坐下吧,多吃饭才行。” 白胭眨了眨眼。 孟大公子这是因为听了刚才在张婶那儿说的话,所以担心自己? 孟鹤川起身去拿了铁汤匙与筷子回来,“你该学学他们,吃饱了饭才更有力气。” 白胭在这句话中,瞬间推翻了刚才自己脑中荒谬的念头。 她干笑的哦了一声,给自己找补,“孟总工不用担心,我吃的少力气也不会少,你不用担心交流班或者翻译工作的进度的。” 孟鹤川正在分餐具,闻言横眉扫看过去,嗓音清凉,“你觉得我是怕你拖慢了培训班的进度才叫你吃饭的?” 其实在白胭心里,是有个小小念头在否定。 但虚伪的自尊心却压着她的身体点了点头。 周围的气氛凉了凉,孟公子身上正噼里啪啦往地下掉冰渣子。 白胭知道他微微有点不高兴了。 她别开眼,不吭声。 乖乖地坐下了。 孟鹤川递了筷子过去给她。 白胭谢过,望着年前的餐盘,犹豫了半天,还是开了口,“饭我会好好吃,可是孟总工,我也不想浪费食物,这些米饭我勉强能吃完,但窝窝头是真的不行。” 白胭很清楚知道后世的吃喝不愁都是建立在伟大的袁爷爷与各院士的努力下。 她们这一代的新青年虽然没吃过什么苦,但也是打小就明白‘粒粒皆辛苦’的道理。 既然明知道自己吃不完,就不能浪费了。 可她也不好意思将已经放在自己餐盘里的窝窝头在重新送回窗口。 想了想,白胭问:“孟总工,我还没开始吃,这窝窝头我分给你行吗?” 对面的男人动作明显一顿,愣了半天也没搭腔。 白胭也觉得自己这样的问话有些不合适,想了想又说:“对不起,我是随口说的,不然这样,我把这两个窝窝头打包带回去,明天早上热一热也能吃。” 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的主意挺不错的。 正想起身去窗口问问有没有塑料袋,眼底凭空多了一只手。 是孟鹤川的。 他的指骨很好认,削瘦修长,骨节分明。 指缘修剪的干净,十指细细长长,只在食指第二节上有薄薄的茧。 应该是他常年握笔计算绘图导致的。 二、三代子弟在这开放的八十年代,吃着祖辈的福利,过的都是混吃混喝的奢靡生活。 可他偏偏特立独行。 孟鹤川搞的是研发,还是飞机制造这种精细物品。 这可不是由得父辈在旧时战友或者同僚面前随口提一句就能办到的事。 他现在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真枪真刀给自己拼出来。 倒是真的难得。 书里曾经对孟鹤川的家世浅带过几笔,权贵三代。 父亲从大队出去,一路向上走。 母亲是五六十年代少有的留洋小姐,加上他八分之一的外国血统,叠满了神秘的色彩。 只是谁又能想到,这种天和开局的权贵公子,最后竟会走向陌路。 他的手伸得远了,翻出了手腕。 白胭收回思绪,轻而易举的就能看见那净白皮肤下的青色纹路。 孟鹤川十分自然的拿过了她面前的窝窝头,放到了自己的餐盘里。 “宿舍不能用明火,你也没办法加热,如果是真吃不下就不要浪费了,不介意的话,我吃了。” 一旁坐着的两个队员塞饭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各自的眼睛都在偷偷瞟向白胭他们。 是起早还是睡多眼花? 一贯以洁癖著称的孟总工竟然会愿意吃别人盘子里的食物? 白胭老师‘小孟太’的头衔,果然不是虚叫的! 看着他手里举着从自己盘子里拿过的窝窝头往嘴里送,白胭想阻止又不敢阻止。 耳后根不自觉红了红。 她赶紧拿起筷箸 ,借由吃饭掩盖了尴尬。 两人都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吃饭时也都能做到食不言。 白胭跟着他的动作,小口小口地抿着饭粒。 孟鹤川的餐饮习惯很单调,平日里为了不浪费时间,吃饭的时间更是控制在十五分钟以内,以吃饱为准。 但偏偏今日就很反常。 陪着白胭的节奏,一个窝窝头能吃上五分钟,嚼得腮帮子都酸了。 好不容易等白胭放下了筷子,孟鹤川去窗台领了裁剪后的纸巾。 拿回来放在白胭手边,示意她擦擦嘴。 一阵风把纸巾吹掀了起来,白胭伸手去压,谁料冬日的风很古怪,一瞬间变得猛烈。 纸巾从白胭的指尖划过,眼看着就要吹下桌子。 她连忙伸长胳膊去够,而孟鹤川速度更快,直接探身将纸巾按在了桌上。 白胭慢了半拍,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心已经攥上了他的手背。 心跳陡然变快,周围其他人吃饭的吵闹声就变得模糊了。 两人就那么愣怔了几秒,一直到掌心下出现了黏腻的感觉,白胭才慌张的把手移开。 孟鹤川若无其事的将纸巾递给她,“擦擦嘴。” 白胭正要张口说谢谢,身后忽然传来‘哐当’一声。 第59章 自找的巴掌 “你是怎么看路的!” 伴随着那声哐当,还有许晴晴的尖叫。 白胭跟着转头,视线的正下方,正巧看见了摔倒在地上的阮晓慧。 她的身旁七零八落地散着餐盘。 而许晴晴背对着她们,同样也倒在地板上。 许晴晴方才听说孟鹤川在大食堂,急急忙忙从练功房赶过来。 不料还没走进来,迎面就同正收拾了一摞餐盘的阮晓慧撞在了一起。 阮晓慧手里的餐盘都是准备送去后厨清洗了,有几个上面还挂有菜汁。 随着许晴晴与她相撞,不仅被其中一个餐盘打中了鼻梁,那些混在餐盘中的菜汁也顺势飞溅了她浑身。 许晴晴气不打一出来,眯着眼回头就要找阮晓慧算账。 “你这个农村来的土丫头,连端盘子这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吗?” “晴晴!”芝华在看清推开人群走上前的人是孟鹤川的时候想要提醒她,但许晴晴动作太快了。 她直接朝着阮晓慧抬手,原本只是想推她一把就算了。 怎料地上的阮晓慧突然将自己的脸往许晴晴手下凑。 许晴晴收不住力,清脆的一声‘啪’,霎时间让原本吵闹的食堂安静了下来。 许晴晴脸上也有少许错愕。 她平常在大队里跋扈惯了,打了人就是打了人,从来不会道歉。 但今天不一样。 望着沉着脸的孟鹤川,许晴晴着急地想要解释,“鹤川,我没有要打她,是她自己把脸伸过来的……” “你是说,是她自己把脸伸到你手下挨打的吗?” 孟鹤沉了沉脸,一双眼看看阮晓慧,又看看许晴晴。 思忖片刻,迈开步子走近阮晓慧。 阮晓慧被打的右脸有些微微红肿,她垂着头低声啜泣。 孟鹤川又看了一眼,微微倾身,放缓了声音,对阮晓慧说:“你先站起来。” 阮晓慧委屈地抿了抿嘴,微缩下巴。 她掀着眼皮看向孟鹤川,“鹤川哥——” 这一声叫三分凄凉五分苦楚,加上阮晓慧惯会做戏,眼泪珠子挂在眼角,坠在唇边。 倒是真有种可怜的感觉。 她一这么叫,许晴晴便更来气了。 她蹭地一下跳起来,手指指向阮晓慧:“瞎喊什么,大队里有大队的规矩,你一个编外的炊事班女工,应该叫孟总工,叫什么哥!” 白胭跟在了孟鹤川的身后,冷眼朝着面前这一出好戏。 虽然不明白阮晓慧想干什么,但只要火不烧到自己身上,看她们狗咬狗,也是挺有意思的。 “鹤川哥——” 许晴晴骂得越大声,阮晓慧就哭得越夸张,甚至发展到小幅度的抽搐。 有不少人已经对着许晴晴指指点点。 可即便阮晓慧已经掉了好一会的眼泪,哭得自认为算是梨花带雨。 但她还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反应。 孟鹤川没有伸手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她暗自咬牙,这怎么和听说的很不一样? 上次听芝华说起她们在什刹海碰上白胭的事,白胭也是一样的摔倒,孟鹤川可是第一时间上前扶住了她呢! 甚至还十分亲密地替她检查伤口,让许晴晴怒火中烧。 怎么换到自己身上,他却无动于衷了? 阮晓慧略是哀怨地看了眼孟鹤川,视线有意无意从身后的白胭身上扫过。 在她眼里有藏不住的嫉妒与恨。 从刚才,白胭她们进食堂的时候,阮晓慧就发现了她们。 虽然她做梦都想和孟鹤川撞见,但绝对不是现在这种时候。 现在的她,身上穿着的是防油渍的围裙,手上还可笑的带了两个蓝色的大袖套。 正举着勺子机械地替那些满身都是臭汗的男人打饭菜。 而跟着孟鹤川一起食堂的白胭,被孟鹤川与陆寄礼先后照顾,身上干干净净的,途经她的小士兵甚至还客气地称呼她一句‘白老师’。 对比自己,又脏又丑,连头发丝都是大蒜浸入味的味道。 她就是想不通,孟鹤川都能够破例将她留在大队里了,为什么不能让她去一些既轻松,又能出风头的班级? 阮晓慧发疯似的想要逃离炊事班。 她也要想白胭一样进英文培训班,她也要每天打扮得白白净净的。 只是现在的许晴晴一定不会放她走,她必须要想一个法子。 “鹤川哥,我没事。” 阮晓慧自己给自己找了台阶下,晃晃悠悠从地上爬了起来,扮作受了惊的兔子,小心翼翼地瞟了眼许晴晴,“许班长,你不要生气了,要不这样,待会我再跟你回宿舍,你把衣服脱下来,我像之前一样,再帮你洗干净吧!” 她适时地伸出手,抹了一下眼泪:“这段时间我帮你洗衣服也都很认真,你放心,我一定能洗干净的。” 陆寄礼吃饱了饺子,挤了回来。 一听这话,乐了,以为是玩笑话,跟着打 诨:“小阮同志,你当自己是田螺姑娘啊?什么叫像之前一样,帮许班长洗衣服?” 阮晓慧突然夸张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肩膀向前蜷缩。 掩耳盗铃似的摇头,“不不不,陆队长,你怎么能这么曲解我的意思!我没有说许班长让我替她洗衣服!” 陆寄礼错愕地伸手指向自己,“我?我没说啊!” 白胭默默地朝着陆寄礼挤眼睛,把他拉到了自己身旁。 周围的议论声逐渐变大,“不会吧?许班长让别的女同志替她洗衣服吗?那也太过分了吧!” “可不是吗,别看人家爹是谁,她可是团长千金,最爱在文工班里搞小团队的!” “对对对,上一次她们不是在外边欺负了白胭同志吗?所以白胭同志才会和她们在外头不顾大队的脸面闹起来的!” “哟,那白胭同志恐怕也是个不好惹的……” “你忘啦?上一次小阮同志不还说,在宿舍里,白胭同志经常给她下脸子,还经常霸占孟总工送去的吃食和衣物……” 白胭朝着说话说得最起劲儿的两个人看过去,是两个同样穿着蓝围裙和袖套的炊事班的人。 看见白胭看过来后,那两个人立刻噤声。 白胭心里有数。 看来阮晓慧平常没少在炊事班里替自己‘宣传’啊! 第60章 肩章 等周围的议论声小了下去,阮晓慧跟演戏似的往许晴晴面前凑,拉着她的,鼻涕眼泪流了一脸:“许班长,我不是故意的,请你原谅我。” 许晴晴被她坑了一把,这才反应过来,脸皮气得涨成紫皮色。 一低头,又看见阮晓慧那满手都是黑油的手抓在她的袖子上,直接将她的白毛衣给抓出油腻腻的指印。 许晴晴啊的一声,扬手将她甩开,“我这件衣服可是进口的巴尔曼羊毛衫,你一个洗碗切菜的,碰脏了赔得起吗?” 明明她用的力度也不算特别大,但阮晓慧却跟个陀螺似的,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然后重重地往身后的一个角度上扑。 而那个角度上,站着如松一样的孟鹤川。 白胭从旁看着,就差没给阮晓慧起身鼓掌。 她到底是如何能够在短短的时间与有限的视线里,精准地算出摔倒在孟鹤川怀里的角度的啊? 她真的是只有小学文凭吗? 正当白胭瞎想看戏的时候,身旁的陆寄礼突然扭头,朝着她郑重其事地点头,“糟糕!阿胭妹妹,快牺牲自己,去救救你们孟总工!” 白胭‘欸’了一声,身子一歪,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陆寄礼给往孟鹤川怀里退。 孟鹤川眼风一扫,往侧边跨步,先托住了她。 等他再想伸手去拉阮晓慧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阮晓慧咚一声,直直的坐到了摔在地上的盘子上。 乒呤乓啷,满身都是溅起的菜汁。 白胭的手还搭在孟鹤川的小臂上,心有余悸。 难闻的气味充斥进了阮晓慧鼻腔,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白胭姐,许班长,你们,你们为什么都要这样欺负我?是因为我没有背景吗?可我也是因为孟总工的肩章才会来的大队啊!” 白胭:??? 天地良心,自己是真不想参合到这样的修罗场里,都怪陆寄礼! 倒是孟鹤川在听见肩章两个字后眉头紧了紧。 他思忖片刻,用眼神确认白胭站稳后,便松开了她。 又往前弯下腰,询问阮晓慧:“小阮同志,你能站起来了吗?” “鹤川哥,我好痛,我的手好像受伤了——” 阮晓慧抬起手给他看,自己的手臂上确实有几处伤痕红肿。 她等了一会,果然等到了孟鹤川伸手托了她一把。 “鹤川哥,炊事班的活又累又苦我都不怕,但是我也是有尊严的,我凭着自己的手脚干活,许班长,她怎么可以这样羞辱我。” 方才站在一旁编排白胭的那两个女孩一前一后地走上前,替阮晓慧‘打抱不平’。 “小许同志,不能因为你们文工班都是领导的孩子,就可以随便欺负人!” 许晴晴气急了,一张脸狰狞恶毒,眼底并发出恶狠狠的光芒,“阮晓慧,你——” 芝华悄悄地拉了拉她衣袖,低声阻止她:“晴晴,孟总工在呢!” 许晴晴虽然坏,但人不笨。 除了不想给孟鹤川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以外,周围围观的人也变得越来越多。 并且一左一右搀扶着阮晓慧的两个人刻意在引导别人知道,她是团长的千金,许晴晴知道,自己不能再呆在食堂了。 她恶狠狠地剜了眼阮晓慧,目光像淬了毒。 好啊,一个白胭,一个阮晓慧。 住306的这两个贱女人,都爱缠着孟鹤川,简直就是一丘之貉。 她迟早会亲自收拾! …… 等许晴晴走了以后,阮晓慧被旁边人问了两句,望着孟鹤川眼泪又止不住的流。 白胭觉得她反反复复都在演那出柔弱,挺没意思的。 不知道怎么的,就幽幽地开口:“小阮同志,差不多得了,别哭了。我们进大队的时候不是都看过墙上的标语吗?军人流血不流泪,你这反反复复哭个没完,是有多大的委屈?” “白胭姐,对不起,我是没有你厉害,我也没有你那么吸引男同志们的注意与喜欢,我遇到了事和委屈没有办法消化,只有哭了。” 仗着孟鹤川在场,阮晓慧刻意发表了绿茶的言论。 白胭还没说话,陆寄礼看不下去了。 他跳了起来,“你还有理了?我刚才问了旁边的人,明明是你自己撞了许晴晴才惹出的事,现在许晴晴人也走了,你还哭什么啊?哭丧啊?” “阿礼!”孟鹤川皱着眉头,打断他们,扫看了一眼白胭。 大家兄弟一场,陆寄礼立刻就读懂了他眼神里的含义。 那是让人学会收敛情绪的警告。 陆寄礼梗着脖子将白胭挡在身后,“你瞪阿胭妹妹做什么?” “……我没瞪她。” “你就是瞪了!她又没说错。我是不知道这位小阮同志和你到底有什么渊源,所以你留她在大队里,但我就是看不惯她整日哭哭啼啼的做派,好像谁都欺负她似的!上一次要不是她那么‘凑巧’脚扭了,能让阿胭妹妹被邵金那贼人给绑走吗?” operation timed out after 60001 milliseconds with 0 bytes received 第61章 白胭不一样 “白胭,你刚才在说肩章?你也知道?” 眼瞧着孟鹤川转过身往白胭那边走,脸上带着疑惑以及想要追问清楚的果决。 阮晓慧心一横,老调重弹,突然就翻了个白眼,身子一软,整个人往后晕了过去。 “孟总工!小阮同志吓晕倒了!” 白胭在心里是又是佩服又如释重负。 她迅速地往后退了一步,朝着阮晓慧的方向示意,“孟总工,你的小阮妹妹晕倒了,你还是先照顾她吧。” 孟鹤川离白胭只有几步路,他停下了脚步,又回头看了看阮晓慧。 身子没动。 白胭知道他没那么好糊弄,暗自深呼吸几次,让自己看起来同平常没有两样,“哦,是的,在兖州的时候不是一起见过嘛,你们刚才提起来,我才想到的。” 她眨巴了下眼睛,歪着头,表情迷茫:“我刚也是想问那个肩章是什么用途,没有其他的意思。” 孟鹤川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神色晦暗不明。 自己在想什么呢?! 白胭与白家村也不过只是同样姓‘白’这个巧合而已。 怎么就凭着这一丁点儿的巧合,就经常胡思乱想如果是白胭救了自己,拿了他的肩章,那他们之间会怎么样? 这种诡谲的想法一旦冒了出来,便不可自抑地开始发酵。 如果是白胭,她是不是也会像阮晓慧一样,拿着肩章来找自己,让他帮忙留在大队? 那他们是不是会有更多的接触? 孟鹤川心绪不宁地乱想,可她真的是自己可以接触的吗? 她的家庭虽然不复杂,是普通老百姓,可孟鹤川想做的事,不能冒一点风险。 这些年来,他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而这一次的直觉反复在告诉他,白胭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普通。 她身上似乎带着什么不敢让人了解接触的秘密。 而且—— 还有一个谭贺桉。 孟鹤川眯了眯眼,眸中深处,有一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黯然闪过。 他敛下心中莫名其妙的思绪,再开口的时候,却是平平淡淡的语气,“你不知道就算了,这本来也没什么特殊的用途。” “鹤川……哥?”阮晓慧又不是真晕倒,她虽然闭着眼,但耳朵竖得可尖了。 一直没等到孟鹤川的靠近与关心,又察觉他一直在对着白胭说话,阮晓慧只好自行‘悠悠转醒’。 她气若游丝地张口,“对不起,是我太没用了,累了几天就病倒了……” 孟鹤川转过身,交代搀扶着阮晓慧的那两名炊事班的女同志,“你们先把小阮同志带去医护室吧。” 其中一个炊事班的女同事感觉到自己的手臂一痛,她慌忙张口:“孟总工,小阮同志刚才晕倒了,我们也不懂照顾她,要不您同我们去一趟吧?” 孟鹤川有些犹豫,看向被自己和陆寄礼带来的白胭:“那你——” 白胭此时恨不得快点脚底抹油跑路,赶着他:“啊,我下午和魏老师他们还有事,需要选出参加交流班的人员,孟总工,陆队长,谢谢你们的午餐与汽水,你们有事就先忙,我先走了。” “阿胭妹妹,我同你一道儿去看看你们选拔人员的热闹。” 孟鹤川望着同陆寄礼并肩离开的女孩儿,最终什么也没说,朝着阮晓慧点头:“走吧,我送你去医护室。” …… 医护室。 阮晓慧本来也是装晕,值班的队医听了听诊,又量了下她的血压,“这位女同志身体挺壮实的,没事儿啊。” 阮晓慧学着白胭这几天在宿舍里的模样,翘起了兰花指按在额角,“医生同志,我最近经常头晕,还鼻塞咽痛,还有我这双手,是不是因为洗太多碗筷和菜了,我觉得我的手都开裂了。” 许医生正坐在桌子前记录阮晓慧的就医情况,闻言扭头瞥了一眼。 她那双手确实有干活的痕迹,但放眼整个大队,除了文工班那几个娇小姐,谁身上没点伤痕呢? 就连孟总工陆队长那样的权贵子弟,也因为任务多次受伤。 有一次,孟鹤川甚至因为要抢救一块机械板,直接用手臂扛下了撞击。 人被送来的时候,伤口深可见骨,他却连哼都没哼一声。 眼前这位女同志,进的既然是炊事班,洗菜洗碗,为大队做好后勤工作不是应该的吗? 许医生心中鄙夷,口气自然也不那么客气,写了普通的医嘱:“你的手啊,裂不了。” 许医生站了起来,将医嘱交给她,“我刚替你检查过了,你手上全是蛤蜊油的味道,用的量和次数恐怕比我还多,保养得那么仔细,哪那么容易开裂?” 阮晓慧脸上红一块紫一块。 许医生对她这幅模样挺没耐心,甚至没打算留她在医护室里观察,赶着她走:“孟总工,这位小同事没有什么事,我这儿还要收拾一下器具。” 孟鹤川点点头,带着阮晓慧走出来。 “鹤川哥,对不起,我刚才 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前把肩章的事说出来。” 孟鹤川看表的动作一顿,“说起这个,小阮同志,你现在还记不得肩章的事吗?” 阮晓慧点了点头,一副都怪我没用的表情,“确实记不起来……鹤川哥,你会怪我吗?那个肩章是我们认识的契机,可是我却忘记了。” “……没关系。”说不上责怪,正确来说,在孟鹤川心里,阮晓慧记不得肩章的事对他来说应该是种困扰。 就像是一直有个谜题,始终得不到解释。 阮晓慧咬了咬唇,想着方才在食堂里,白胭与孟鹤川双手的接触就嫉妒。 也不知道那白胭怎么那么有男人运,动不动就能让孟总工对她出手相帮。 嫉妒驱使着阮晓慧变得大胆。 她伸出手,试图去勾一勾孟鹤川摆动在身侧的手。 不料她的指尖才刚刚摸上孟鹤川,他像是被电了一般,迅速收了手,“小阮同志,你做什么?” “我,我只是……鹤川哥,我只是想,哦不,我只是看见你这里有脏东西。” 孟鹤川捻了捻拇指,把手插进兜里,“谢谢,我自己来,我不习惯别人碰我。” 阮晓慧被拒绝,脸上又红又白。 她急忙给自己找理由:“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喜欢被人家碰。我看白胭姐也总是这样碰你,今天在食堂里她还抓了你的手,下次,下次我去提醒她。” “不用,她不一样。”孟鹤川语速很快,抬脚往前走。 “她……每次也不是她故意来碰我的。” 第62章 各有算计 阮晓慧跟在他身侧,借着低头的动作,掩盖眼底尖厉刻薄的模样。 她不一样! 白胭不一样! 她到底有哪点和白胭比不上了? 白胭不就是运气好,长了一副好皮囊。 会讲几句鸟语英文,所以每天才可以打扮的漂漂亮亮地待在办公楼里嘛? 阮晓慧忍住胸口因为难堪而泛起的酸意,“鹤川哥,我也很羡慕白胭姐,她会说英文,还经常与你有接触。如果我也会能去学习英文,会说英文,是不是也可以与你更接近一些。” “你想学英文?” 阮晓慧点了点头,“炊事班里的几位大姐看我与你有关系,嫉妒我,经常将一些脏活累活交给我一个人去做……” 她轻轻咬着嘴唇,一副无助的模样,“鹤川哥,你带我进大队,给我安排了一份工作,我很感激。是我太过贪心了,想着你我既然有肩章的缘分,就奢望能够在靠近你一些,你那么优秀,我却只能待在炊事班……” 阮晓慧的表情既柔弱又可怜,但偏偏不解风情的孟公子眼睛都没眨,拧着眉反问:“炊事班的大姐?” 整个炊事班能被称为大姐的应该只有张婶。 但张婶可是出了名的重女轻男。 在她的观念里,认为男同志天生就应该多干活,根本不会欺负女同志。 他有些不信,“有这回事吗?我下次去问问。” 阮晓慧慌忙说:“鹤川哥,因为你和我的关系,我已经被炊事班的好几个人视为眼中钉了,我不想给你带来麻烦,你别去问了,我就是希望你能帮我换一个岗位。” “你想换岗?” 阮晓慧终于将今日的主题给点了出来。 她不敢浪费机会,连连点头:“我在宿舍里问过白胭姐英文学习班的人员选拔的条件,她也说了只要肯学,愿意学,都能去尝试。她甚至还教了我两句,你听听啊鹤川哥,hello,goodbye(你好,再见)。” 孟鹤川略是沉吟。 白胭与阮晓慧算是舍友,他们也是同时被自己带回大队的。 不出意外的话,她们两个人日后相处的时间将会有很多。 阮晓慧的虽然是小学文凭,也有不少小心思…… 但如果她真心好学,日后说不定能够帮上一二。 “调岗这件事不太容易,但如果你真的想学,我可以去和炊事班的班长打声招呼,以后你做完分内的工作后,每天下午可以跟着交流班一起学习。交流班的时间是三个礼拜,如果三个礼拜后你确实有天赋,到时候再来替调岗的事也不迟。” 这样的结果虽然不是阮晓慧最想要的,但总归也算给了她一个机会。 她忙不迭地点头:“谢谢鹤川哥。” 途经孟鹤川自己的宿舍楼下的时候,他让阮晓慧稍等。 自己则是上楼拿了两个编织篮下来。 “你们都还没有领到津贴,身上也没有行李,这几件衣服是我托人在外头买的,你就一起带回去,和白胭分一分。” 又是和白胭一起分! 阮晓慧闪着精光的眼睛扫了扫那两个编织篮,伸手接过:“好的。” …… 独自一人回到了宿舍楼,阮晓慧急不可耐地锁了门。 抖出篮子里的东西。 篮子里有张纸条,孟鹤川劲瘦的笔锋在上面做了标注,‘白胭’。 她又翻开一看,给白胭的那个篮子里除了几件常见的工装衣裤以外,竟还有一条连衣裙。 裙子掐腰款,材质摸起来软软的。 一看就价值不菲。 在看她自己的篮子里,全都是些灰扑扑的衣裤。 她捏了捏拳头,狠狠往桌子上一砸。 如果今天不是她凑巧先拿到了这两篮衣服,恐怕这条裙子就要被白胭拿走了。 阮晓慧抓着裙子,面上露出诡异的笑。 不过天有眼,白胭既然不在,那她就只好不小心地‘搞混’了两个篮子里的衣服,替她笑纳了。 阮晓慧喜滋滋举着裙子,正在镜子前欣赏呢,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谁啊?” 阮晓慧还沉浸在自己穿了新裙子的喜悦中,想也没想拉开了门。 看清门外的人后,阮晓慧脸色唰地变得惨白,“许、许班长……” 许晴晴并着芝华几个人,猛地将阮晓慧推进房里,留了人在外面盯梢。 自己和芝华两人跟着走进去,咔嗒一声,锁了门。 阮晓慧害怕地往后退,脸上扯出难看的笑,“许班长,你们怎么会来?” “你说我们为什么要来?” 许晴晴磨着牙,逼近阮晓慧:“你让我在鹤川面前丢了脸,你说我要不要来找你算账?” 阮晓慧既然敢算计许晴晴,自然是想好了后招。 她一改在食堂里的嘴脸,陪着笑,讨好地说道:“许班长,你误会我了!在食堂里我是因为瞧见了白胭姐她在勾引孟总工,才失神撞到了你!” 阮晓慧 将白胭与孟鹤川的手相叠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许班长,你是不知道,白胭姐仗着自己懂英文,经常在宿舍里口出狂言。什么孟总工没有她不行,还说想要借着帮助翻译文件的工作,有机会可以和孟总工两个人单独相处。” 许晴晴对阮晓慧的矛盾果然被转移了。 她的脸色沉了沉。 “她缠着孟总工,还不知羞地一直摸孟总工的手,我笨,想不到办法,只好故意惹出骚动的。” 许晴晴哼了一声,"白胭是个贱人,但我看你也不简单啊!你敢说你对鹤川没有心思?" 她眼皮一掀,芝华直接从阮晓慧身后夺过被她藏起来的裙子,“这是什么?” 阮晓慧对许晴晴恨得牙痒痒的,脸上还是得装出一副谄媚样。 “也是因为白胭姐经常和孟总工撒泼,所以孟总工才会让人送一些衣物过来。我在收拾的时候也觉得这条裙子太昂贵,不适合我,倒是适合许班长你这样的千金小姐。” 许晴晴摸着那条裙子的面料,看着像是纯羊绒款。 “这种高档货当然不适合你。”许晴晴收得理所当然,“说说看,你还存了什么心思?” 阮晓慧恋恋不舍地看着被许晴晴拿走的裙子,将自己的计划说出来:“说起来也巧,孟总工问我愿不愿意每天去半天的英文培训班。我想着,如果我去了,也能顺带能做许班长你的眼睛,帮你时刻盯住白胭姐,有任何问题,随时向你报告。” 许晴晴与芝华对视一眼,这个主意倒是不错。 反正阮晓慧有把柄在自己手上,晾她也不敢翻出什么浪。 还不是任由自己搓圆揉扁? “你最好说的都是实话!别忘了,邵金的事,大队里可还没有个正式的文件通报!如果你敢存什么歪心思,我随时可以去举报你!” “等你去了交流班,每天晚上都要向我报告白胭做了什么!如果鹤川也在,你必须马上通知我!” 阮晓慧奴颜媚骨连声道是,又弓着背送她们出去。 等许晴晴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面容才渐渐扭曲。 第63章 小耗子掌握的一门外语 下午的交流班小楼前,人声鼎沸。 被白胭筛选过一轮的三十名队员依次排队等在一楼的门口,挨个进办公室里接受面试。 从两点说到四点,整整两个小时,白胭嗓子都要说冒烟了。 但她不是因为问了太多面试的问题导致的,而是因为一下午的劝说导致的嗓子干涸得像是要着火。 为了能够多给魏老师一些选择的机会,白胭在初选的时候降低了标准,先筛选出了三十名队员。 结果这三十名队员,在面试的时候没有一个对交流班有正面的印象。 问他们喜不喜欢看外文电影,上次的《海狼》看得过不过瘾。 答案都是喜欢与过瘾。 再问来不来参加交流班,回答都是不感兴趣,怕影响到正紧的训练。 好说歹说劝下了五个人,连开班的一半的人数都还没凑齐。 白胭咕噜咕噜的惯着水,连陆寄礼都看不下去。 他同情地对白胭说:“阿胭妹妹,你要不休息会儿吧?” 刚才她可是喋喋不休说了两个钟头,到现在嗓子听着都有些嘶哑。 有温水润了喉咙,白胭整个人稍微舒服了点。 她摇了摇头,时间不等人。 魏老师他们的行程只有三个礼拜,不能因为选不出上课的学员而影响了进程。 “魏老师,我们继续吧?” 白胭偏头询问魏巍,得到同意后她朝着外头扬声,“下一个。” 过了许久都没有人进来,白胭又喊了一句:“下一个同志可以进来了。” 门口噔噔噔跑进来一个小士兵,啪的一声敬了礼,“陆队长,魏老师,白老师,三十名队员已经全部询问完毕了。” 白胭迅速翻开手中的记录,仔细算了算,果然如此! 她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三十个人中都选不出十二名学员,这些八十年代的小士兵怎么就那么没有眼界? 在她手里筛选过一轮的小士兵都是有一定英文基础的,甚至有几个还能背出不少单词。 如今却同样不愿意来交流班,无非是觉得这是一项额外的训练,并没有将学会英文当成一种技能。 白胭眼珠子迅速转了转。 有了! 她搁下笔,朝外头走。 “今天辛苦大家一下午了,大冬天的在室外等待了那么久,这样我给大家说一个笑话赔罪吧?” 白胭在向队员们问话的时候都带着笑容,语气也很温柔。 加上她长得漂亮,年纪与那些半大的小伙子们也都相近,没有隔阂感。 小士兵们虽然不愿意参加培训班,但都很喜欢听她说话。 白胭微微抿嘴,露出两个小梨涡,“有一天,有一只老耗子和一只小耗子在房间里闲逛,突然一只猫出现在它们面前,于是它们转身就跑,猫在后面紧追不舍,就在它们山穷水尽无处可逃时,跑在后面的小耗子回过头冲着猫大叫两声:“汪、汪。” 她声情并茂地说到这里,还伸出手摆在脸颊两侧做出小狗的动作。 憨态可掬,就连跟着出来魏巍与陆寄礼也都笑了。 想看看她到底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然后呀,猫就被这两声吓跑了,老耗子拍着小耗子的肩膀夸道:“行啊,还会狗叫。” 白胭说到这里,刻意停了一下,反问:“你们知道小耗子是怎么说的吗?” 众人的胃口也被高高吊了起来,忙跟着问:“怎么说的呀?” “小耗子则是擦着汗说道:“掌握一门外语是多么重要啊!”” 故事说完,众人先是一愣,随后爆发出一阵笑声。 有人大着胆子问白胭:“白老师,说笑话是假的,想说动我们参加培训班才是真的吧!” 白胭眉眼微弯,伸出细白漂亮的指尖,比出一个耶,“Bingo~大家那么聪明,一猜就猜中我的心思。其实学英语很简单的,只要有心,愿意下工夫在记背单词上,很快就能上手的。” “大家要知道,学会了一门外语,不管是日后转业找工作还是辅助孟总工他们那样的研究人员,对新型飞机或者零配件做研发,都是非常有用的!” 刚才的笑话加上她这一番言论,倒真是说动了几个队员。 主动请缨轩想尝试参加学习班试试。 白胭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再做面试,有人肯来参加就不错了。 她急忙拉着人去登记。 “白老师,我的中文都写得不是特别好,会影响到学写英文吗?” “不会的,虽说培训班只有三个礼拜,但我会留在大队里,只要你们入了门,有兴趣继续学下去的话,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帮忙!” 白胭怕那些队员们又改变主意,主动围着他们转,“这里写你的名字就可以了。” “好的,我记住了,你是后勤二队的,很高兴认识你。” “你写的字很好看,要是能够再练好英文字那就更好啦!” 大队里的女兵较少,更多的是以 许晴晴为首的文工兵。 像白胭这样亲切又漂亮的女孩儿,毫不吝啬地对着那些半大小子又夸又笑,一下子就俘获了一片迷弟。 她亲自忙前忙后,热情地核对资料的模样落在了站在转角的孟鹤川眼里。 他的神情一时间有些复杂。 白胭也会那么活泼,好说话的吗? 望着女孩勾起的唇角,以及两边浅浅的梨涡就没有消失过。 孟鹤川心底倏地浮起一丝烦躁。 白胭这个女人,怎么对谁都那么热情? …… 白胭依次登记着被自己说动而主动请缨的队员,语调轻快:“一二三四五,真好,又多了五个人!再来两个就够人数了!” 魏老师过来看了眼,为她高兴,“yan,你的努力没白费。” 也不知道是不是激动的,白胭的小脸红扑扑的。 唇角上都是笑,整个人看起来俏丽灵动。 陆寄礼好笑地逗她,“阿胭妹妹,这里有五个,加上刚才的五个,你还差两个人呀!要不我给你凑个人数,算一个吧?” “你有时间吗?”白胭眼角眉梢都是喜意:“陆队长,那可真是谢谢你了!你真好!你是大学文凭,本身就有一定基础,一定会学得更快的!” 陆寄礼迷了眼,险些从桌子上栽下去。 娘嘞,不怪乎他孟大公子被阿胭妹妹给整得五迷三道的。 就她刚才冲自己那一笑,差点让自己没把持住。 陆寄礼一遍在心里念着罪过罪过,阿川,兄弟我可没有要挖墙脚的心思。 一边伸出手在白胭的登记簿上点了点,“阿胭妹妹,就算加上我,你还是少一个人。” 白胭的小脸霎时间就垮了下去。 “实在不行,少了就少了吧。”白胭轻轻咬着笔帽,这是她思考时的坏习惯。 只是少一个人参加,总比整场交流会开天窗来得强。 “魏老师,不然——” “不少,算上我,刚好十二个人了。” 第64章 相握的手 伴随着那声清冽的嗓音打断她的话,白胭的眼底倏然出现一只骨节分明手。 而那只手上捏着一本红底的证件。 白胭的心猛地一跳。 像是有一尾鱼,跃出她心间的水面,又重重跳下。 扑通一声,荡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因为不用抬头,她也猜出那只手属于谁。 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白胭掀动眼皮,眼神朝着证件照扫看上去。 在证件的左边,贴着黑白的一寸照。 照片上的男人穿着军绿色的制服,剑眉星目,英俊非凡。 证件的右边,用劲瘦的字体被钢笔墨水整齐的呈现: ‘航天大队研究院孟鹤川’ 果然是他! 可怎么会是他? “孟总工,你那么忙,居然还能主动参加学习!” “学无止尽,我的英文水平可能还不如大家,只是如今我泱泱华夏技术落后,既为男儿汉,就要不负身上这身军装,纵使浮云蔽天日,我亦拔剑破长空。” 孟鹤川年纪轻轻能够位居总工程师的高位是有一定道理的。 他不仅聪明能干,也很懂得如何鼓动人心。 一番言论说得正气凛然。 就连白胭都忍不住激动了起来。 前有白胭用笑话隐喻,后又有孟鹤川的热血言论,直接就将这场选拔推向了高潮。 有小队员将他视为偶像,高喊着:“我们要向孟总工学习!” 一时间,原本站着的那些小士兵纷纷挤上前,毛遂自荐的想要重新面试。 这种情况下,白胭在征得魏老师的同意后,刻意多开放了三个空位。 选出了十五名的学员。 正事办完了,不爱干正事的陆队长也就跳了出来。 他勾着孟鹤川的肩,混不吝的同小伙子们说:“够了够了,你们孟总工本来就有意向要学英文,别给他戴高帽!再说了,孟公子想学英文的心,恐怕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说完朝着白胭的方向挑了挑眉,“孟公子,你说是不是呀?” 孟鹤川冷眸扫过去,还没开口,又听见陆寄礼贱兮兮的抢白:“哎哟我这张嘴呀,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合不上。” 一边说着还一边假意打着自己的嘴巴。 孟鹤川一扭肩,丝毫不给陆寄礼面子,直接将他的手甩了下来。 “嘴巴比不上是脱臼,有病就去医护室治。” 陆寄礼一个趔趄,差点没摔个狗吃屎。 掐着孟鹤川这一幅道貌岸然的模样,陆寄礼就来气。 他眼珠子一转,故意揶揄他:“好嘛,孟总工虽说报了名,但也是姗姗来迟。怎么着,是不是被某一位好妹妹给缠住了?” 孟鹤川迅速白了他一样,见白胭依旧低着头,鬼使神差的多解释了一遍:“我没有被小阮同志……耽搁,我方才是回宿舍拿证件了。” “我又没说你是被小阮同志给缠住的,是你自行暴露的!” 孟鹤川眼皮轻掀,黑色的瞳孔里凝结了冰花。 陆寄礼缩了缩脖子,见好就收,张开手轰着那些报了名的队员朝外走。 围观的人少了,孟鹤川神情变得稍微自然一些。 他将自己的证件往白胭面前送,“下午听说你这里报名的进度不理想,我过来看看。只是我没想到,也就是只差一个名额而已。” 孟鹤川说出口的话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酸意。 “所以你是专门过来帮我的吗?”白胭轻眨了下眼,怕自己听错了。 孟鹤川刚想说不是。 眼皮一掀,看见的就是白软乖巧的她。 女孩的眼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忙了一下午有些泛红。 小小的贝齿咬着软嫩的唇,脸颊红扑扑的,让人看了心软。 那样澄澈的目光看得孟鹤川心口止不住起伏一下,就连眉梢眼角都不自知地染上了一丝温情。 否认的话就这样被卡在了喉咙里。 "嗯,先登记吧。" 模棱两可的话像是一块融化了的热巧克力,同样塌陷在白胭的心里。 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所幸什么也不说,只伸手接过孟鹤川的证件。 细白的指尖握着钢笔,一笔一划地在登记簿上,清楚地写出他的名字。 孟、鹤、川。 陆寄礼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溜了进来。 他吹了一声口哨,“呼,没想到咱们从高中之后,还能再做同窗。” 魏老师同样高兴地走过来,朝着他们两人伸手:“我也没想到竟然能够当上孟总工与陆队长的老师,欢迎你们,接下来的三个礼拜,我们共同学习。” 陆寄礼贫归贫,面对魏巍这样的高知识分子还是很有礼貌的。 他跟着孟鹤川依次与他握了手。 随后又用手肘杵了杵孟鹤川,“阿川,魏老师是老师,白老师也是老师呀!” 适逢白胭登记完孟鹤川的信息,将证件合起来交还给他。 “咱们也和白老师握个手吧,你来打个样!哎,宣传科的小同志,这个时候赶紧拿相机拍下来呀,多好的素材呀,快记录下咱们大队首期英文版培训正式启动呀!” 白胭人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就突兀地被陆寄礼推出个人来。 宣传科的小同志架起了单反相机,咔咔咔几声,闪光灯强烈。 孟鹤川下意识抬手替白胭挡住了那道刺眼的光。 等白胭适应了光线,他才垂手横在空中。 白胭心间又是被人轻轻地敲动,硬着头皮回应,眼神却不敢与他对视,只敢慌乱地望着举在空中的双手。 两人的手掌触碰,交叠,最后交握在一起。 “好,孟总工,看这里!” “白老师,你也抬一下头呀!” 耳边的声音忽远忽近。 男人的手掌温热而宽厚。 力道有些重,安全感十足。 而女孩,却轻柔无骨。 细腻的触感让孟鹤川没忍住,用指腹蹭了蹭她手背上的骨骼。 瘙痒白胭微颤,她耳根渐红,感觉有一股电流在他们之间流动着。 她在心里暗骂自己快些冷静,但这种微妙的感觉却一直让她心跳加速,脸颊上的红晕似乎泛得更严重了。 自己这样的反应,让她心里发慌。 白胭下意识想缩回,想逃走。 不想让自己纵身沉溺在这说不定道不清的情绪里。 怎料那宽厚而温热的手掌却猛地抓住了她。 “孟……”她低声惊呼,抬头看他。 孟鹤川依旧攥着她的手,眼睛看着却是举着相机在他们面前拍照的队员,“别动,拍照了。” 第65章 谭贺桉也来了 白胭脸上烧红,躲不开,只能任由他握住。 这时,教室门外突然响起了叩叩的敲门声。 众人看去,穿着高档风衣的谭贺桉站在门口。 魏老师笑着朝他招手,“谭先生,你迟到了。” 他又介绍,“上次的电影,这一次所用的剑桥英语教材都是谭先生提供的。所以今天的动员会,我特意请他过来观看。” 魏老师引着他入内,谭贺桉也算大队熟客。 几人既然是认识,纷纷站起来打了招呼。 “孟总工日理万机,竟然也来参加交流班?”谭贺桉同他握手,“太出乎我意料。” 孟鹤川眉宇含笑,“在大队里一次又一次看到谭总工,同样出乎我的意料。” 谭贺桉松开手,察觉到了孟鹤川的来者不善。 孟鹤川在航天研究行业里算是翘楚。 他年轻却身居高位,家世一等一的好,放眼当前,国内的航空行业需以他的意见为主。 加上航天大队本就是他的地盘,交流班也是为了挑选人才,谭贺桉不好在此与他争论一些无谓的虚头。 “我今天本就来迟,又不是主角,別抢风头了。” 谭贺桉朝着台上的白胭点头,“白胭小姐,你好,好久不见。” 从书店一別后,白胭再没见过谭贺桉。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自己的称呼从同志变成了小姐。 “谭总工你好。” 谭贺桉朝着白胭的笑容倒是多了几分真诚,“当着孟总工的面,我可不敢造次称呼自己为总工。白胭小姐,你还是叫我的名字吧。” 孟鹤川掀动眼皮。 白胭站在讲台,看着他们各自皮里阳秋的笑,觉得自己天灵盖天灵盖一阵阵冒汗。 她可不想成为主角配角相斗的炮灰。 “谭先生,你好。”想了半天,她折中了一个称呼。 谭贺桉也不计较。 魏巍带着他入座,挨着孟鹤川。 两人之间气氛显然不算和睦,分别翘起了各自的腿。 魏巍拿了材料给白胭,让她发给落了座的两个人。 而眼前那两个男人闻言,同时抬头,目光各自带着含义盯着她。 白胭托着宣传页等材料,冷汗从天灵盖转移到了脊背骨。 一个是她现在的“顶头上司”,一个是日后的“大佬”。 得罪谁都得罪不起。 从讲台到桌子,不到一米的距离,白胭挪动了几十秒。 “孟总工……”想了想,白胭示弱般的向他投去了求救的眼神。 孟鹤川的唇角不自觉勾了勾。 “白胭,谭总工是客,又是你们交流班的赞助方,先给他吧。”孟鹤川说得理所当然,起身替白胭拿了材料,随手搁在了谭贺桉的桌前。 谭贺桉瞥了一眼,浅笑,“多谢,白胭小姐。” 白胭勉强笑了笑,深吸一口气,转身返回讲台,逃离男人的修罗场。 她捏了捏眉心,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了黑板上。 细长的手指捏着粉笔,认认真真地写下了交流班的注意事项。 孟鹤川坐在第一排的位子上,身子微微靠后,很明显在谭贺桉保持社交距离。 他的右手架在后一排桌子上,眸子黑黑沉沉地望着面前的背影。 送去306的衣服不算少,但她反反复复总是穿那几件洗得发白的衬衫。 白胭很瘦,但并不是那种瘦骨嶙峋的骨感,是一种带着清冷冰霜的洁净感。 单衣下,她后背的蝴蝶骨清晰可见,腰身尤薄。 仿佛一手就能环住。 孟鹤川的喉头兀自翻滚,拇指轻轻摩挲,方才的那抹细腻还残留在指尖。 他失神地在想,如果她穿上了今天自己送去的那条裙子是个什么模样呢? 白胭写完字,从黑板面前转过身。 与正对面的男人视线相触及。 四目相对,太灼热。 白胭觉得自己脸颊的温度又升高了不少。 她垂下脸,扯了扯自己领口的扣子,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锁骨窝上都是一片粉白。 孟鹤川眼风扫过去,刚好就落在那白晃晃的一片上。 捻动着的手指倏地就动不了了。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经在吉普车上做过的梦。 气血在他的体内翻涌,两只拳头也不自觉握了起来,逼出了手臂内侧的青色脉络。 现在不仅是白胭,就连孟总工也觉得教室里的温度似乎一节节爬升。 他不自觉也抬头解开了领口的扣子。 谭贺桉侧目扫了一眼,没说话。 “yan,你这里写错了。” 魏巍拿出白胭码好的田字格本子,指给白胭看:“语法的种类你漏了一句,还有这里,上课的时间你也写错了。” 他拿过黑板擦,将白胭写错的上课时间给改正。 他奇怪地望着她:“yan,虽然我们接触得不久,但你很少有这样粗心的时候。 ” 白胭对了一遍,发现确实是自己做错了,连声道歉。 “没关系,你看起来有些累,是下午说了太多话吗?” 魏巍又将田字格本交给其他老师,让他们帮忙分发下去。 他担心地望着白胭:“你的脸好红,是屋子里的暖气片太足了吗?今天本也只是一个动员会,课程内容不多,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白胭将碎发拢到了耳后,暂时将原本那些莫名其妙的心思收了起来。 她笑了笑,“我没事,魏老师,咱们选拔的时候浪费了不少时间,尽快开始吧?” 魏巍点头同意。 为了突出交流班日后的主题,饶是魏巍的中文说得很溜,但在动员会上,他还是用了英文来发言。 白胭自然而然地担任了同声传译的工作。 在后世她就参加过无数场大型的会议传译,这种口语化的场面根本难不倒她。 但在她那里是小case的事件,在别人眼里,既新奇又佩服。 除了去苏联参加过交流培训的孟鹤川与陆寄礼见过这样的传译员,其他那些半大的小伙子都是第一次碰上这样的事。 他们好奇地看着白胭在魏巍说完上一句话之后,根本不用思考,直接就无缝翻译成中文叙述给他们听。 或许是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白胭脸上的清冷与疏离尽数褪去。 她就那样自信又张扬地站在讲台一角,说话的尾声微挑。 傍晚的夕阳透过透明的窗照进来,将她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如果说青松是形容站姿挺拔的孟鹤川,那白胭便是立在风雨中独一支的艳色玫瑰。 带刺,却又吸引人想要一览芳泽。 第66章 猜中她生病 魏巍是美式教育的推崇者,不像是陆振华那样的老领导在做动员会时那么枯燥。 他时而引经据典,时而讲个笑话,甚至到后面唱起了歌。 白胭认真听了一下,发现魏巍唱的竟然是英文版的《爱你在心口难看》《morethanicansay》。 陆寄礼是最爱热闹的,音乐刚响起来他就跳了起来。 蹦跶到了教室中央,跟着节奏摆动起来。 魏巍唱完一段英文版,等间奏的时候,忽然将话筒交给了站在一旁打着拍子的白胭。 “yan,你也会?那你来带唱一段呀!” 白胭拿着话筒不知所措。 “我听说白老师在之前的欢迎会上一曲名扬整个大队,白老师,给个机会,让我们也现场听一场嘛!” 白胭脸上露出了一抹为难。 但魏巍已经将气氛烘托到了这里,加上白胭也希望能够给交流班起一个好的开头。 她抬眼,目光在讲台下转了一圈。 最后停留在孟鹤川面上几秒后,再转开。 她吸了吸鼻子,又暗自清了清嗓子,掐着点进了节拍。 “哦~耶,爱你在心口难开,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爱你在心口难开~” 坐在孟鹤川身边的刚好是一大队的新兵蛋子,年纪小,老实,被陆寄礼给取了个外号叫狗子。 狗子才刚满十七岁,初中刚毕业就进了大队。 看着高高的个儿,像一株红高粱,实则是个傻楞傻愣的农村娃。 此时他近距离看着眼前弯着嘴角,露出两个小梨涡的白胭,唱着让人激动的新鲜舞曲,一瞬间被迷住了神。 嘴巴连合都合不上。 陆寄礼一转头,瞧见狗子这副没骨气的样子,哈哈一笑。 蔫儿坏得怂恿其他哥哥们一起取笑他,“狗子,你是不是阿胭妹妹给被迷住了呀?” 狗子脑子转不动,一瞬不瞬地盯着白胭,“是……白老师,真好看啊……” 坐在旁边的孟鹤川眼风扫看过去。 一场动员会结束,一群人围着白胭问七问八。 狗子攥了攥衣角,也准备冲过去。 不料身边响起孟鹤川冷冷的声音,“狗子,我看你上课的时候一点都不专心,先去操场跑个十圈。” 狗子:“啊?” …… 魏巍被挤到角落,与孟鹤川他们并肩站着。 比起白胭那儿的热闹,四个大老爷们身影显得都有些落寞。 陆寄礼摸了摸鼻尖,打断,“阿胭妹妹真是厉害。” “她确实厉害。”魏巍鼻子上架着银色的眼睛,目光透着镜片也定格在白胭身上。 “几句话就能说动一帮人来参加学习班,又聪明又伶俐,英文水平颇高。这样的女孩子,如果在民航,日后前途可谓不可限量。” 这句话一说出来,不单单是孟鹤川,连陆寄礼都不爱听。 “魏老师这句话就不中听了。”陆寄礼抢白道:“怎么她在大队里就会没前途吗?” 魏巍表情有点尴尬,“陆队长误会了,我是说yan如果能在民航,她这样的人才,收入待遇肯定会比在大队来得高。” “大队的研究中心目前掌握的技术可是比民航多了去了。阿胭妹妹辅助阿川,共同研发,指不定最新款的国产飞机就能够快速成型了,这成就,不比转业去民航赚几个臭钱强?” “陆队长与孟总工出身高门,金钱这种东西对于你们来说不在意,但是确实很多人的必需品。” 谭贺桉插话,“人活在世界上,如果没有强有力的家世与底气,连饭都吃不饱,那些理想抱负在生存面前,都不值一提。” 孟鹤川朝着谭贺桉淡淡地笑,“人各有志,有企业家唯利是图,也有如钱老这般一心为国奉献的人。何况,谭总工怎么会认为组织会委屈了为国奉献的人才呢?” 陆寄礼他们这种大院子弟,最不喜欢听的就是别人拿出身来说事。 别人他管不着,陆爷同孟总工,都是实打实靠自己的实力等到的地位。 此时他跟着反驳,“就是啊!咱们就事论事,扯出身做什么?论家世显赫,你谭家身为华侨,赚的还不是老百姓的利益钱?” 眼看着话题被越扯越远,还上升了高度。 魏巍用手指推了一下眼睛,赔罪似的拱手:“是,陆队长孟总工说得对,是我这个话题起的唐突了。 眼瞧着陆寄礼因为他的‘矢口’闲聊有些不高兴,魏巍只好扭头去看白胭。 “不说了不说了,看看白老师,都快成红人了!” 白胭被学员围着问接下来交流班上可能会遇上的难题。 她回答得口干舌燥,但现场酣畅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了结束。 这场交流班的动员会可谓相当成功。 那些原本耸拉着脑袋来参加面试的队员,如今都是兴致高昂,甚至有些恋恋不舍地从教室里走出来。 收拾好了教室,魏巍这些老师也打算去吃饭。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中午被孟鹤川喂得饱,白胭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 她抿了一口水,将手里摞着的学员资料以及训练时间表再三核对。 “魏老师,你们去吃吧,我把手头上的工作做完也就先回去了。” 魏巍点头,交代了几句早点回去休息,便与谭贺桉一起离开。 等白胭再抬头,揉了揉发胀的鼻骨时,时针已经指向了晚上七点。 冬天天黑得快,气温比起下午也降了不少。 白胭搓了搓发僵的手臂,哈出了一口气。 手边摆着绿色的搪瓷杯里,早是没有了热水。 白胭将整理完毕的名单摆在了讲台上,又叠好自己的笔记,这才推开教室门往外走。 冷风一吹,吹得她整个人倏然发颤。 好冷。”白胭缩了脖子,感觉发鼻尖发痒。 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一声‘哈嘁’声可不得了,直接让白胭感到天旋地转。 她稀里糊涂地往旁边栽。 人是没有摔到冰冷的地上,但却摔进了一具宽厚的怀里。 混合着泥土与肥皂清香的气味飘来,没睁开眼,白胭也已经猜到了他是谁。 待确保她的安全后,有力的掌心从托着她的小臂上移开。 手背轻轻贴在了白胭的额头上,在上面轻轻探了探。 他的手不知道为什么很冰凉,覆上肌肤,让烧得发烫的白胭又忍不住颤了颤。 孟鹤川眉头久久不能舒展,掌心下是烫得吓人的温度。 白胭发高烧了。 他目光沉沉地望着她:“我没猜错,你果然病了。” 第67章 公主抱OR死尸抱 不管是穿书前还是穿书后,白胭都认为自己都是一名独立女性。 坚强理应是她必备的利器。 上一次阮晓慧同样害得她发高烧,她连哼都没哼一声。 怎么现在换成被孟鹤川这么托着手臂,轻声询问,自己的鼻尖就有些泛酸委屈的感觉了? 不知道是真没力气,还是怕被孟鹤川发现自己生理性的泪失禁。 白胭不敢睁开眼,也只能倚靠着他。 有气无力的从喉咙里哼了两声,“好像是的,被你发现了。…” 她也同样伸手去探额头,却碰到了他还没移开的手背。 她的虎口指腹刚好贴着他的掌心,孟鹤川没有犹豫,直接扣住了她的手腕。 其实生病这件事,早有预兆了。 她这段时间几乎每晚都在做噩梦,也对阮晓慧很抵触。 只要是阮晓慧在房间,白胭便不敢睡熟。 有的时候一个晚上也只能眯个两三个小时。 今天早上醒来,白胭就觉得头重脚轻。 张婶拿着沾了水的柚子叶撒到她身上的时候,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一茬接着一茬起。 只是当时的白胭以为自己只是被水激出的凉意。 现在回想起来,她应该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发烧了。 中午的时候被孟鹤川拉着去食堂,在他的‘逼迫’下,白胭吃了这几日唯一一顿正常的餐食。 也正因为此,她才有力气能够从下午忙到了晚上。 但最终,病了就是病了,力气也还是会用光。 此时白胭的喉咙里就像是有一把小刀,随着她每一次的吞咽,划过她的嗓子。 “你是怎么发现我生病了?” 许久没有开口说话,白胭才刚出声,喉咙的瘙痒就朝她席卷而来。 她再难忍耐,整个人几乎是贴着孟鹤川的胸膛猛地咳嗽起来。 震地孟鹤川的胸腔一同在微颤。 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地洒在男人的脸上。 映出了他脸上难辨阴晴的神色。 孟鹤川抿了抿唇,轻轻吐出一口气,抬手在她削瘦的背脊上轻拍,顺气。 “自己病了都不知道,真是胡闹!”瞧着白胭的样子,孟鹤川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她果然是病了! 从中午在食堂一起吃饭开始,他就觉得白胭与平常有些不一样。 平日里狡黠明亮的眼眸里藏了些不易察觉的倦意与萎靡。 等下午在教室里准备接受拍照时,他刚好握住了白胭的手。 她的手细软无骨,温度升高得不寻常。 孟鹤川之前听孟夫人与安绮闲聊过,说是女子体寒,手脚在冬天本就比男人要容易发冷发凉。 怎么白胭反而烫得跟小火炉似的? 诡异的想法一出,就连关注点也不一样了。 他盯着白胭同样红扑扑的脸颊看了很久,终于冒个念头,她是不是病了? 可后来,她依旧能够站在讲台上与魏巍自若地交谈,甚至还能拿着话筒当着众人面前唱歌。 孟鹤川又被迷惑。 他在心里自嘲地冷笑自己自作多情,想得太多。 等动员大会结束,他也就跟着陆寄礼先离开了。 陆寄礼一路上还在拐着弯骂魏巍到底是个真洋鬼子,谭贺桉是个假洋鬼子。 骂他们从小接受的是资本主义的教育,热爱华夏文化却也不懂得投身为国的道理。 可骂着骂着,原本与他并肩走着的孟鹤川却突兀地调转了脚步,“我东西忘记拿了,你先走吧。” 孟鹤川抛下陆寄礼,大步流星地返回了交流班的教室门前。 下午还门庭若市的教室如今空空荡荡,里头亮着灯。 他轻轻推开门往里看,偌大的教室里,只剩下白胭一个人。 她一手支撑在左边的太阳穴上,轻轻揉捏。 右手则是握着钢笔,在对所有学员的资料做最后的批注。 白胭的肩背有些塌,不像是方才在面对众人面前那样挺拔。 就像是一只受伤了蝴蝶,扇不动翅膀。 “孟鹤川……”怀里的白胭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但身上却开始抖了起来。 她根本顾不上客气,闭着眼气若游丝地叫着孟鹤川的名字:“我冷。” 孟鹤川收回唇线用力地紧抿着。 他有厌蠢症,最讨厌拎不清事和连自己的身体都照顾不好的家伙。 可偏偏对着自己队员严词厉声的孟总工,此时对上白胭却只是带着怒其不争的无奈,“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的身体都照顾不好吗?” 随着站立越久,白胭觉得自己脚下越无力。 甚至好像都快站不稳了。 既然有个人形沙包在旁,不利用起来是犯傻的行为。 白胭将自己的重量都压在了孟鹤川的身上,委屈地嘟囔道:“我不是害怕耽误了交流班的上课进程吗?耽误了你又得说我了。再说了,我也真的没想到自己又病了…… ” 孟鹤川胸口一噎,半晌才硬邦邦的回,“我又不是黄世仁,你也不是生产队里的驴,病了就休息,没人会催你。” “你才是驴……” 都病的睁不开眼了,但白胭嘴巴上还是不愿意吃亏。 孟鹤川闷声地勾了唇,“我带你去看医生,你身上太烫了,需要退烧。” 白胭努力抬了抬眼皮子,眼睛似乎也肿了,“不过是感冒发烧而已,现在有布洛芬吗?没有的话,你能帮我买一版扑感敏吗?” 孟鹤川听得懂前半句,听不懂后半句,直接当她是烧糊涂了。 “不是你说的不能耽误吗?你烧的温度很高,必须去看医生。”他的声音低沉,在夜色中分外清晰,因着刻意压低而显出几分暗哑,如同被烟火燎过,与白胭的心跳共振了一下。 "走吧,早去早回。" 白胭回过神,试图从孟鹤川胸前离开,“我睁不开眼睛,也走不动路,我吃药就好了,不用看医生的。” 但她脚下虚浮,一下脱离了支撑物,整个人犹如踩在了沙子上。 软绵绵地。 下一刻又要倒。 孟鹤川轻啧一声,大步流星地跨上前,长臂一捞,将白胭重新捞回了怀里。 似乎是做过了心理建设,这次的孟鹤川没再犹豫。 他右臂轻轻一沉一托,白胭在这须臾间,双脚离地。 失重的感觉让仍在病中的她惊呼,下意识抬手揽住了孟鹤川的脖颈。 鼻尖呼出的气息是灼热的,烧人的。 她有些惊慌,轻轻挣扎,“你做什么?” 脱了胶的鞋子因为她的踢动掉了一只,“我的鞋子!” 孟总工倒是一脸坦荡,甚至还因为她的乱动轻轻托了托手,调整了姿势。 最后才半屈膝,抽出左手捡起了白胭的鞋子,紧凭右手托抱着她,却也很稳。 “在部队里,战友之间有需要,这种死尸抱的姿势能最快速地将受伤或者有需要的战友带离,我现在要带你去看医生。” 旖旎气氛在他解释完后瞬间被打破。 白胭就算眼睛都烧肿了,也忍不住掀了眼皮,给他翻了个白眼。 她自暴自弃地垂首,任由他抱着迈开步子往前走。 第68章 白胭与孟公子各怀心思 虽然孟鹤川嘴巴上说着她们现在的姿势叫做死尸抱,但白胭一路上还是很担心。 毕竟一男一女,姿势亲密。 万一遇上了人,怎么解释感觉都解释不清。 但很快这种担心就被打破,孟鹤川单手抱着她并未有走远,径直去了停车场。 车没锁,白胭被他放进了车里。 “扣上。” 她的脑袋还处在宕机状态,迷迷糊糊的。 闻言就抬手,将自己的手扣在了他正扶在车门上的手腕。 烧的通红的樱唇一张一合,问他,“这样吗?扣着你干嘛?” 因为生病,白胭声音变得又娇又软。 从孟鹤川的角度看她,甚至能看见她眼尾涌动的水泽。 他的眸光陡然变深,暗自咬牙。 难怪那些反敌特的课程里,反复提得最多的都是美人计。 如果白胭真有二心,她要是总用这样的神情看他,孟鹤川不认为自己能够把持得住。 如果她真的是燕子…… 在血液快速聚集之前,孟鹤川猛地抽出手,“我说的是扣好安全带。” “……” 白胭烧的糊涂,也想的不多,没解释,默默的收回自己的手。 孟鹤川顿了顿,往前倾身,长臂拉过安全带,替她扣好。 吉普车在大队里慢慢的往前开。 白胭的喉咙像是含了块碳,慢慢灼烧着她。 再开口时,嗓音哑得不成样子,“孟总工,你不是也还在禁闭期吗?你开车是要带我去哪里?” 她努力咽下一口唾沫,“不会是想把我卖了吧?” 经历了刚才混乱的思绪,孟大公子的口气又变得生硬起来,“省点力气,少说点话。” 白胭抿了抿嘴,低低地‘哦’了一声。 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又惹到了他。 孟鹤川空出左手,在驾驶位车门侧边摸了摸。 他将水壶抽了出来,转手递给白胭,“里面的水是早上装进去的,我还没喝过,你可以喝。但是水应该已经冰了,你别喝太多,润润喉咙就好。” 白胭的喉咙是真的要冒烟了,闻言也没办法细想与计较,低声说了一句谢谢便伸手接过。 水壶上的盖子很松,应该是他方才事先拧过了几圈,方便她轻松拧开。 白胭抽神往开车的男人身上瞟,他还真是在各种细节上都很绅士。 如果他不是反派,不是会有那样悲惨的结局,还真的是个最佳的结婚对象。 可惜了,他不是……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轻轻的将水壶靠近自己的嘴唇。 小口小口的用里头的凉水,压住灼热的喉咙。 而白胭一秒三个表情在举着水壶喝水,孟鹤川的心也在翻滚着巨浪。 他说谎了。 那个水壶是他早上出操的时候带去,虽说没喝多少,但也拧开了瓶盖喝了至少两三口。 如今那小小的瓶口,就正好抵扣在白胭的唇上。 姿势很容易令人想歪。 …… 吉普车只在大队里绕了两圈,从后门出了一个小栏杆后,又往前开了两三分钟,便停在了一栋楼门前。 白胭透过玻璃朝外看,“航天总医院。” 原来他是带自己来大队的医院看病。 车停稳后,孟鹤川先跳了下去,绕到副座上替她开了门。 他的手里举着的是白胭方才踢掉的鞋子。 鞋面上开胶的口很大,这让白胭有些害羞,“……我的鞋子。” 孟鹤川把鞋子递过去,白胭慌乱着穿着鞋。 “你能走吗?”医院不比方才他们所在的小楼前,空总医院面对的是整个大队的队员们,谁都不能预料晚上会不会有临时急诊的队员。 孟鹤川敢在小楼前将白胭抱起来送上车,是因为他太熟悉大队的人和事。 在那个点,不会有人从小楼前经过。 所以他才敢将白胭以‘公主抱’的形式抱了起来。 但在空总医院,为了不给白胭和自己惹上必要的麻烦,他还是选择了避嫌,“如果不能走,我背你。” “慢慢走应该刻意,本来也不是很严重的病。”白胭方才在车上休息了一阵,又喝了水,缓过来一阵。 她点点头,撑着门框下车,“不用麻烦你,我自己可以走。” 即便如此,孟鹤川还是伸了他的手,“你扶着我吧。” 孟鹤川配合着白胭的速度,带着她走进了医院急诊。 今日急诊当值的正好又是许医生,她藏在口罩下的嘴巴微微张大,在心里直犯嘀咕:“怎么孟总工又带了一个女兵来看病?他们研究中心那些副手难不成都不做事的吗?” 但想归想,许医生也不敢得罪孟公子,张口问:“孟总工,怎么了?” “她发烧了,先量个体温吧。” 许医生从不锈钢盒里拿出浸泡过的水银温度计,白胭将它放进腋下时,被那一阵凉意冻得一激灵。 孟 鹤川瞧见了,立刻上前一步,询问道:“怎么了?” 也许是因为病着让人更加脆弱,容易卸下心烦。 白胭抬头,语调里有自己都没察觉的娇气,“温度计好冰,冻到我了。” 长时间的高体温,白胭不仅脸上红,连眼尾都发红。 一双眼又因为生理性泪失禁,蓄满了泪水。 水汪汪的,像只小兔。 孟鹤川薄唇轻抿,方才烦躁的心情被很好的隐藏。 他难得耐心的放缓了音调,“暂且忍一忍,量体温不过五分钟的事。” 白胭轻轻的‘嗯’了声,又转回了头。 坐在桌子对面的许医生那张藏在口罩下的嘴张得更大了。 前几天孟总工带了女同志去大队的医务处看病,当时的他架子可是端得十足,哪有此刻的温柔? 许医生一双眼在眼前的女孩与孟鹤川身上来回转,这位女孩儿到底是什么来头? “许医生,到点了吗?她可以拿出来了吗?”孟鹤川看了看腕上的表,提醒她。 许医生忙点头,倾身正准备接白胭从腋下拿出来的体温计。 她眼风刚好扫到白眼的领口,神色一凛,伸手快速拉开了她的领角,露出整片肌肤,“你过敏了?” 白胭低头,自己从脖颈到锁骨下方,确实一片发红。 她下意识抬眼看孟鹤川。 而孟鹤川也拧着眉头走到了她的身侧,眼神却只敢快速扫看一眼确认。 “你的温度也很高,39度4了,身上的皮疹应该是高烧导致的,温度烧的太高了,没有别的办法,先挂水降温吧。” 许医生被白胭的高温给吓了一跳,刷刷刷写着医嘱单,“退烧的药先挂,然后再挂过敏的药,这两种药不能滴快,你今晚恐怕都得呆在医院里了。” 第69章 叫我的名字 白胭一开始对于许医生说的挂水还没什么反应。 输液嘛,这很平常。 还能快速降温。 但等孟鹤川交完费拿了药回护士台,许医生推着小钢车过来,白胭看见车上的器具时,才开始傻眼。 八十年代的医疗条件还没有那么好,即便是在空总医院这种大型医院,他们的输液针具都是白胭没见过的胶皮管子。 白胭望着许医生手上快赶上两根手指粗的玻璃针管,咽了咽口水。 这种针管消毒的级别够规格吗? “白胭同志是吧?” 孟鹤川替她应了一声,“是的。” 许医生给白胭绑上了压脉带,白胭矢口喊了句:“等一下!” 她缩手,“其实我吃个药就好,不一定要输液……” “白胭同志,你的温度太高了,不输液温度很难降下来,而且你因为高烧起了皮疹,如果不输液,病程要拖很久的,这样会影响到你的训练或者工作的。” 孟鹤川走过来,一锤定音,“她输液。” “还说自己不是黄世仁……一听到会影响到工作,恨不得立马给我灌猛药。” 白胭的嘟囔声不大,孟鹤川没听清。 想问的时候,许医生已经压着白胭的手在找静脉了。 “孟总工,这位女同志的血管太细了,不好找,我看她有些怕针,你能不能帮她找一个可以抓握的东西,缓解紧张。” 孟鹤川站在一旁,自然伸手,“你抓住我。” 白胭抬眸。 抓他? 她没动,帮着压脉带的手也往回缩,本能地拒绝被这种老式针管扎针。 “孟总工,不太合适吧……” “我是你上级,必要的时候我的后背防备就是你,没有什么不合适。” 诊室里,灯光发白,男人的侧脸平静且坦荡。 白胭撇了撇嘴,“说得那么正义凛然,还不是怕我不输液好得慢,影响了工作。” 这回离得近了,孟鹤川听清了。 冷眸一扫,白胭缩了脖子,乖乖地伸手。 “同志,快一些。今天急诊就我一个人当值,给你挂完水我还得出去呢!”许医生调了药,催促着她。 白晃晃的针管在面前晃,在惊慌中,白胭不敢看,闭上了眼。 没骨气地抓住了孟鹤川伸过来的左手。 下一刻,冰凉的针管就扎进了她的静脉。 确实如许医生所说,她的静脉太细不好找。 所以许医生将针管抽出来,又进针,来回几次。 白胭痛得倒抽气,抓着孟鹤川的手也不自觉捏紧。 “好了,注意看滴速,滴完这一瓶提前来找我换药。” 许医生交代了几声,临走前视线则是在依旧相握的两只手上扫看了一眼。 白胭没松开手,孟鹤川也只能朝着许医生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 白胭在没听见许医生的声音,才敢慢慢睁开眼。 输液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手与孟鹤川的还握在一起,背脊一僵,白胭放开了手。 “谢谢你,孟总工,我现在没事了。” 孟鹤川将左手插回了兜里,坐到了她身侧。 “孟总工,你先回去吧,这里有医生在,我自己一个人也行。” 白胭受不了气氛,垂着眼睛盯着扎在自己手上的粗针,“其实你……其实我……” 她支支吾吾,跟唱歌似的,“今天生病是我疏忽了天气,不过既然来了医院,应该马上就能好起来,你不用担心我会因为生病而影响到交流班的进度,等天亮了,我可以直接去交流班教室……。” 听她越说越多,越说越离谱,孟鹤川再忍不住。 他扭头,目光比窗户外的夜色还浓稠,“白胭,你真的以为我现在是像顺路救了阮晓慧一样的心情吗?” “不是吗?”白胭反问。 身边男人的气压瞬间降低。 深夜的诊室里空旷寂静,白炽光闪烁,照得他瞳孔泛起冷光。 有什么东西在蛰伏而出。 白胭莫名的心慌,“孟……鹤川……” 她抿了抿唇,假装不经意的挪动了一下位子,有点想落荒而逃。 但男人就堵在面前。 他像是天生就带着一股震慑力,盯人的视线砸在白胭脸上,“你叫我的名字?” 白胭猛地攥紧了拳头。 孟鹤川垂眸,从兜里伸出手,倾身上前,将白胭发僵蜷握的掌心抚平,“输液的时候,手 别用力。” 胶皮管子不透明,只能隐隐看到抹红色。 “血液倒流了。” 他手凉,白胭体温高。 他每抚平一下,白胭颤一下。 激起了一层又一层鸡皮疙瘩。 灯光被他的身躯遮挡了一大半,白胭的视野里只有他穿在内侧的蓝色衬衫领口。 忽然,他的手再白胭的掌心下微微一顿,食指不自觉用力勾了勾,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掌心猛然传来的挠动让白胭心慌,她抽回手,“孟总工,你忘了,你不是还在怀疑我的身份吗?” 另外一只没有输液的手抵在他轻轧而下的胸膛上,不惜自损八百,“我的身份可还没彻底被调查清楚……” “白胭,你的掌心上——” “对不起,同志,这是你要吃的药,我刚才忘记交给你了。” 门口传来许医生风一阵的脚步,白胭与孟鹤川在这瞬间各自弹开。 “喏,虽然输液了,但是药也得同步吃,你带了口杯吗?水房在前面,有热水。” 孟鹤川站起来,拉了拉发皱的制服,“谢谢,我去车上拿口杯。” 说完,步伐飞快的就往外走。 “哎,不用那么着急,我这里也有干净的口杯。”许医生没拦下他,转头对着白胭说:“孟总工对你们这些下级挺好的,真难得,遇上这样的领导。上一次他也带了另外一名晕倒的女同志来看过病……” 白胭勉强地笑了笑。 难得吗? 可他明明也带了阮晓慧来看过病。 因为自己的刻意误导,现在的孟鹤川只会认为阮晓慧才是拿了他肩章,在白家村救了他的恩人。 他对她,才应该是要有求必应的。 白炽灯太亮,一下子失去了阻挡物,刺得白胭头脑眩晕。 她垂下了眼皮,强迫自己不该胡思乱想,要记住孟鹤川日后的结局,重活一世,自己理应有好大的前途,不能在一条独木桥走到黑。 第70章 肩章 之事的疑惑 等孟鹤川再回来的时候,白胭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 他们很有默契地闭口不谈方才那一幕。 孟鹤川递过来一个军绿色的不锈钢口杯,里头装了热水。 白胭就着热水吃了药,后靠着椅子。 高温本来就让她的反应变得迟钝,加上了吃了含有安眠的药物,白胭的眼皮逐渐变沉。 “你睡一下吧,点滴滴完了我叫你。” 孟鹤川的声音低沉,在深夜里显得异常可靠。 他既恢复了正常,白胭也不矫情,更不敢再随意开口让他先走,就怕重蹈覆辙,又惹了孟公子哪里不愉快。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靠着椅子,望着输液瓶中的液体一滴滴落下,慢慢闭上了眼睛。 一直到身边的女孩儿传来均匀的呼吸,孟鹤川才敢真正扭头看她。 白胭的头偏向他这一侧,头一点一点的,像小鸡啄米。 第一次在火车上见面的时候,她也曾这样靠着车壁睡着。 但孟鹤川清晰的记得,她很不喜欢这样的睡姿。 仔细看,白胭的眉头果然不能纾解,紧紧的皱在一起。 他就这样垂眸盯着白胭,薄唇紧绷成一条线。 刚才的事算是一时冲动,但也不完全的是一时冲动。 孟鹤川本也是二十六七的成年男子,虽从未谈过对象,可也明白男女之间是怎么回事。 白胭躲他,白胭怕他,白胭与他刻意华清界限的举措,都让孟鹤川很不高兴。 明明是自己带她进的大队,明明他们才是相识最久的关系,可她对自己的态度一直都是淡淡的,甚至比自己担心她的身份还要敬而远之。 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再者—— 孟鹤川的眼眸垂到了白胭输着液的手上。 方才自己抚上她的手的时候,在她的掌心上,似乎有一个明显凸出的小疤? 半年前,他奉组织的命令,南下去寻找m国的新型图纸。 同样在金陵附近的山野中跌落昏迷。 醒来的时候又因为视网膜脱落无法看见,遭一人相救才捡回性命,完成任务。 那个救了自己的女孩儿全程几乎没有说话,他的手脚不同程度地受了伤,女孩儿只能架着他。 但因为失去了视野,他们一路走得磕磕碰碰。 他已经万分小心,却还是不小心猜中泥坑,继而滑倒。 眼看后脑勺就要摔倒岩石上,女孩儿只能用自己的掌心垫在他的枕骨后面,替他拦下了撞击。 而她的掌心也被乱石划伤,鲜血直流。 孟鹤川背包里有绷带,他眼睛看不见,仅凭触感,替女孩儿包扎。 掌心相触许久,他很清楚女孩儿左手上伤到的疤痕是在哪一个地方。 就在手掌心的外侧,离小指还有两寸的地方。 他将阮晓慧带回大队后曾经试探性地观察过,阮晓慧的一双手常年干活,大大小小的疤痕有不少。 可偏偏在左手掌心上,没有痕迹。 而白胭,在那个地方,却刚好有个疤。 世界上不会有两个一模一样指纹掌纹的人。 但会有那么巧,有一模一样伤痕的人吗? 白胭姓白,也是金陵人。 只是—— 孟鹤川在之前调查白胭身份的时候已经知道了,她并非白家村人。 白胭是隔壁李家镇人士。 信息对不上,那作为允诺的肩章,也不在她的手上。 而是被阮晓慧拿出来的。 孟鹤川拧了眉头。 自己每次找阮晓慧问的时候,她反复都在说自己记不清,是不是应该要认真找她问问清楚了? 输液室里的窗户没关,外头吹进了冷风,白胭无意识瑟缩了下脖子。 孟鹤川的神情微微有了变化,似乎是在须臾间做了某种决定。 他起身去关了窗户,又重新坐回来。 与白胭一臂之隔。 孟总工挺直了背脊,将自己的肩膀往白胭头侧送。 长臂抬起,往左侧一捞,轻轻的,慢慢的,将小鸡啄米的脑袋,托靠在了自己的肩上。 …… 白胭前半夜睡得难得安稳,没有做梦。 鼻尖时不时还有一股清香窜入,让她莫名觉得舒心。 因为太过舒服,五感就放了松。 白胭连嘴角都微微松开,露出小小的贝齿。 但到了后半夜,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头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了。 紧紧的卡着,既酸又痛。 她想转动缓解,却无法转动。 每次一动,就会被一股力量又给压了回去。 只能硬生生的卡着,压在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上。 噩梦专门挑在这个时间闯入。 白胭在梦里惊恐的看见了阮晓慧的脸,她手里举着从自己口袋里偷去的肩章,笑得狰狞,“白胭,如果没有你,肩章的事就不会再有人知道了!所以,你必须去死!” 白胭挥舞着手,大喊:“走开,走开!肩章,那是我的!是你偷了我的东西,你还想害我?” “胭……白胭!” 白胭猛地睁开眼,身后的衣襟湿漉漉一片,额头上全是汗。 孟鹤川方才就是拽着她的小臂将她从噩梦里唤醒。 此时天空已经翻出了鱼肚白,天亮了。 “不好意思,孟总工,我睡了一晚上吗?” “也没有一整晚,你一直在说梦话。” 白胭有些报赧,“是,我好像做个噩梦,让你看笑话了。”白胭脑子乱哄哄的,也不记得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她伸手理了理头发,致歉:“谢谢你,刚才梦里好像有个很可怕的东西在压着我的头。” 白胭用右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捏了捏,发现脖子确实挺僵的。 “你做梦了?”男人不动声色的站起来,侧开身子,没让白胭瞧见自己肩头上湿了一片。 “嗯。”白胭猜想自己估计是太累了,所以才会坐着歪脑袋睡了一晚上,睡到落枕,“可能是我睡觉姿势的关系,落枕了吧。我那个梦里的怪物,就一直用它的黑爪子卡着我的脖子,让我往右歪。” 白胭怕自己阐述不清,还刻意将脖子往右侧歪了歪,演示给他看。 “……那你看清怪物长什么样了吗?” “没看清。”白胭耸了耸肩,“反正怪物嘛,应该都是两个脑袋四张嘴,喀喀喀吃人呗,我怀疑那怪物就是想吃我的脑袋,所以一直卡着它,不让我跑。” 孟鹤川:“……你可真会做梦。” 第71章 迷妹 输了一晚上的液,发了汗,烧确实退得快。 白胭身上汗津津的,刚出医院门,风一吹,整个人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孟鹤川步伐没停,动手解开了衣扣,只露出身上蓝色的衬衫。 在上车前就将自己的外套递给了她,“穿上。” 白胭吸了吸鼻子,老实照做。 上车,启动,一路上气氛有些沉闷。 白胭没话找话,“你昨晚有睡吗?” “一点多你换完药,我眯了一会。” “哦,那你困吗?” “还好。” 孟鹤川虽不是特战队员,但作为大队的一份子。 每个月的野外拉练也是必须要随队参加的。 三天两夜的野外拉练睡不到十小时那是常事。 加上他醉心研究,熬夜通宵都是常事。 白胭捏了捏手心,“我在张婶那儿有看到咖啡,现在时间还早,要不咱们开车过去,我泡杯咖啡给你提神。” 白胭话音落,孟鹤川若有所思地扫了她一眼,“白胭,我从以前就想问你,你不仅英文了得,对外国的一些产品也都很熟悉?” 他想起来在之前,谭贺桉送来给她的随身听,白胭也是一眼就认出那是什么。 孟鹤川并不是对白胭这样的出身有看不起的态度,他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白胭一个农村女孩儿,竟会懂得那么多超过普通人生活常识的东西。 “我……喜欢学英文,看了不少英文书籍和材料,所以才懂得国外这些东西的。” 他沉默了一瞬,幽幽开口,语气里难得的不自信,“那么,在你看过了那么多国外的见闻以后,你会觉得我们太落后了吗?” 白胭歪了歪头,“你是指哪方面的落后?” “就比如说技术?我听说国外的战斗机已经有隐形技术了,而我们现在却还停留在苏制米格的设计上(注:歼-7),我听说之前的好几任翻译员就是因为接触不少新进的技术与资料,最后才离开大队的……” 孟鹤川说得算是隐晦了。 之前好几任翻译员离开大队后,听说一部分是高薪进入了民航行业,一部分则是被国外公司高薪挖走,直接留洋了。 “你之前不是也说过,可能在一年后,等大队里的项目翻译结束,你就会离开?” “离开大队吗?” 孟鹤川目视前方开着车,握着方向盘的手却不自觉捏紧了些。 “不,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也有机会,你会和其他的翻译员一样,选择留洋吗?” “哦,你指的是出国?” 他点头。 “不会呀。” 白胭清脆利落地给了他一个否定的答案。 孟鹤川的瞳孔微微涨大。 他快速地扭头,看了眼身侧的女孩,“不会?” 孟总工的心里头有股淡淡的欢喜。 “是啊,国外有什么好的,我一点儿都不喜欢国外。” 白胭抿了抿嘴,唇边的小梨涡若隐若现,“我就喜欢祖国妈妈的怀抱,孟总工,你不会是想要套我的话吧?” 她眉头一皱,鼻头缩了缩,“我对祖国妈妈从来没有二心。” “孟总工,我这颗心可是比红色还要红,你怎么老不相信我呢?” 他偏头,闲闲地扫看她:“我老不相信你?可昨晚提醒我自己身份还不清晰的人,是谁?” 听见他提起昨晚自己自损八百的事,白胭语塞。 她昨天不是为了躲他吗? “你昨晚要是不那样,我能为了躲你而胡言乱语吗?” 话是脱口而出的,脸也是当场爆红的。 昨晚两人之前的暧昧本来已经被好好的隐藏了,偏偏又被白胭自己给翻了出来。 “哦?你昨晚躲我?” 车子刚好过一个减速带,颠了一下。 孟鹤川几乎是本能伸出手,护在了白胭身前,让她没受伤害。 白胭定定地望着横在自己面前的手臂,胸口有股暖流淌过。 但很快又有失落。 这样的男人,为什么偏偏是个反派呢?! 如果孟鹤川不是个反派,权贵子弟的出身,加上自身的优秀,完全是个天菜老公。 加上他生的一副好皮囊,身高腿长,肩宽腰细,抱起来的触感一定很好。 就连单独伸出来的这一截手臂看起来都很有力量感。 想起昨晚他在教室前就是单手托抱起自己的场景白胭就脸红心跳。 只可惜昨晚自己烧得七荤八素,压根没有好好感受一下那种爆棚的男友力。 whatapity!(太可惜了!) 白胭该死的脑子在此刻出走,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细白的手指已经直接抓上了孟鹤川的小臂。 肌肤间的相触让两人同时一颤。 孟鹤川握着方向盘的手甚至歪了一下,原本开得平平稳稳的吉普车大幅度晃了两圈。 白胭吓得松开他的手,“你干嘛呀!好好开车!” 孟鹤川咬牙切齿,“是你别乱碰我!” …… 经过方才的混乱,两人一路再无言。 只是白胭提到了张婶,孟鹤川想了想,见时间刚好,便将车停在了食堂门口的停车场。 他示意白胭下车,“你昨晚没吃饭吧?人是铁……” “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白胭退了烧,有了力气,人也变得贫。 她动手解开了安全带,朝着孟鹤川点头:“我没那么娇气。”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往食堂走。 还没走进食堂大门,里头一片喧哗。 白胭听见了张婶略略带着怒气的声音。 “小许同志,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的哦,没有证据的事,你怎么能乱说?” 小许同志? 白胭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许晴晴的声音果然如期响起,“张婶,谁都知道你和白胭关系好,你把她当成妹妹看待,当然会替她说话。” 芝华打着配合,“就是!再说了,我们哪有乱说,昨天的白胭明明就没有回宿舍楼!阮晓慧同志是她的室友,她有没有回去,难不成你比阮晓慧还清楚?” 听到自己的名字,白胭下意识同孟鹤川对视,拉住了他的脚步。 “你的小阮妹妹,还有你的小许同志,她们是在说我吗?” 孟鹤川扫了一眼拉住自己的手,莫名地开口:“她们都是队里的同志,于我而言没有什么特殊称呼,你也不要乱加称谓。” 白胭耸了耸肩,嘟囔道:“明明就是你的迷妹,还不让人说了。” “迷妹是什么意思?” 白胭没想到这个男人一晚上没睡耳朵还那么灵敏,打了个哈哈,“没什么,舶来词,形容……上下级关系的。” 他‘哦’了一声,学以致用:“所以你也是我的迷妹?” 白胭:“……进去吧,听听她们到底在说我什么。” 第72章 她可会缠男人 “小阮同志,我问你,小胭她前面才遇到过危险,老天保佑,后来是孟总工平安将她带回来了。出了那么大的事后,她昨天一晚上没回宿舍,你怎么不同组织上报?万一她是又遇上了危险可怎么办?” 张婶的语气十分焦急。 早上张婶刚到食堂来帮忙,就瞧见阮晓慧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哭哭啼啼。 她知道阮晓慧是白胭的室友,但和她却不亲近。 原因很简单,阮晓慧才来炊事班几天,可却没少在别人面前刻意提到白胭。 只是从她嘴巴里说的,都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不是说白胭懒,就是从旁说她贪慕虚荣。 久而久之,张婶对阮晓慧的印象越来越不好。 瞧见了她也当没看到。 张婶正端了盆菜要去洗,阮晓慧突然叫住了她:“张婶,白胭姐昨天晚上,是不是在你那里留宿?” 围在阮晓慧身边的女孩儿立刻反驳,“不可能,大队有大队的规矩,每个人都有固定的宿舍,除了家属楼以外,每间宿舍每晚都必须点名,怎么可能会多一个人留宿?” 这点张婶倒是没有反驳。 只是她们嘴巴上提到了白胭,张婶便留了个心眼。 停了脚步听听她们想说什么。 在阮晓慧添油加醋的描述下,不仅是张婶,所有在食堂的队员们都知道了。 研究中心的那位翻译员同志,竟然彻夜未归。 张婶心思单纯,又担心白胭。 第一反应就是害怕她再次遇到危险。 “这件事要快点报告给领导知道,小胭她会不会再次遇到了危险?” 阮晓慧得了许晴晴的暗示,扮作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开口:“张婶,你别着急……我觉得白胭姐,不是遇到危险了。” 她顿了顿,等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后才又说道:“孟总工要我一起参加培训班,所以昨天下午我在炊事班忙完后便赶去了交流班的小楼。但可能是我去的太迟了,培训班里已经没人了,只剩下魏老师吃完饭回来,在收拾东西。” 阮晓慧将昨晚的所见重新说了一遍。 她赶去培训班小楼的时候,教室的灯没关。 只有魏巍一个人在里头。 魏巍已经对阮晓慧没有印象了,但阮晓慧却认得出她。 当魏巍客气的询问她有什么需要,阮晓慧眼睛闪了闪,刻意提及自己是白胭的舍友,来找她一起去吃饭。 魏老师将白胭留在讲台上的资料翻了翻,撑了只手在讲台上,“我也没遇上她,但是我刚刚同首航集团的谭总工分开,听谭总工说,他要去找yan,他们可能会在一块吧。” 许晴晴抓住了重点,直接打断阮晓慧:“所以白胭是和大队以外的男人出去了,一整晚都没有回来,是吗?” 阮晓慧缩了脖子,点头后最后却又虚伪地说:“许班长,我只知道白胭姐一整晚没回来,至于她是不是和那位谭总工出去,我就不清楚了。” 八十年代男女之风已经开放,但在部队里,个人作风与团队的纪律还是很严格的。 这种严格不是要求男女之间不能有感情的火花。 同时领导们也是接受了新思想的人,知道队里也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男男女女之间,很难防的住情感的爆发。 但这样的交往也都只能私底下来。 明面上,还是有种外在的能量在约束大家。 因为有了纪律的管教,在队里基本没有发生过男女队员私下夜不归宿的情况。 所以当阮晓慧这么一说,所有人同时哗然。 “那位翻译员,不是说是孟总工南方带回来的未婚妻吗?” “后来说了,那是误会!她可不是什么小孟太,就是个普通的农村女孩儿。” “当时的流言听说就是她自己传出来的,她的目的可能就是想要攀上孟总工这株高枝!” “孟总工才不会那么傻,上了她的当呢!”芝华趁机抹黑白胭,“那个白胭,一点都没有队里女兵的样子,浑身跟个软骨头似的,一副矫揉造作的模样,头发也故意要留的长长的,瞧她在舞会那一次,只懂得耍手段勾引男人!你们这些还没订婚的男同志啊,可都得小心点!” 在场的基本都是平级的小队员,没有领导。 芝华说起话来也就毫不顾忌。 她伸出手在男同志堆前指了一圈,“小心她攀不上高枝来缠你们!” “你别胡说!” 张婶急了,她哐地一下,放下了菜盆,“你的室友一晚上没回来,你不担 心她有危险上报给领导知道,却反而在这里说七说八,你到底藏着什么心思!” 芝华拦住张婶,“婶子,我们不把这件事报给领导知道,也是为了白胭同志好啊!你说她万一真是同谭总工在某一处颠鸾倒凤,这可是会让组织纪律蒙羞的啊!” “什么证据都还没有,你们也是女孩子,理应知道名声对女同志有多重要!” 张婶担心白胭,又听不得芝华他们这样编排白胭的名声,急得团团转。 “你们让开,我要去找孟总工!” 一听到孟鹤川的名字,许晴晴眼里就喷火。 她用力在阮晓慧的手臂上一掐。 阮晓慧用力的拦着张婶,“张婶,你可别害了白胭姐啊!如果让孟总工知道她为了男人彻夜不归,她说不定会被赶出大队的!” “你们别胡说!白老师才不是那样的人!”人群中有个小兵气红了脸,是狗子。 狗子粗着脖子同阮晓慧对峙:“我不相信白老师是这样的人!” “哟,白老师白老师叫的那么亲密,你就是个活生生被她勾搭走的例子啊!” 听着里头越说越夸张,孟鹤川的眉头皱了起来。 而白胭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生气,而是扭头和孟鹤川解释:“孟总工,我昨晚可是真的病了,还挂水了,不是耍手段。” 她抿了抿唇,“更不可能是和谭……” 孟鹤川眸子动了动,一双眼乌黑浓重,“够了,闭嘴。” “你是让我闭嘴,还是想让她们闭嘴?” 孟鹤川唇边勾起了警告的弧度:“来劲儿是吗?” 白胭知趣的闭了嘴。 孟鹤川喉咙吞咽一下,迈开脚步准备去阻止眼前的闹剧。 衣角却被人给拉住。 孟鹤川错愕,提醒她道:“白胭,他们说得可是你!” “我知道呀!”白胭笑眯眯的,只是眼里的笑意十分冰冷。 明显是在忍着脾气。 孟鹤川不理解,也不想让白胭受这样的委屈。 “她们……她们这样说,对你的名声可不好!你不着急?” “急什么,让子弹飞一会。” 子弹飞一会,到时候打脸,才能来得更爽快,不是吗? 白胭说完,收敛起了笑。 漂亮的眸子里开始蓄积战力。 她一拢身上披着的孟鹤川的外套,肩膀上的星星和麦穗随着她大步流星的走动而晃了起来。 芝华的嗓门越叫越大,她恨透了白胭。 恨不得她当场被人打上荡妇标签,赶出大队。 “她啊!铁定是知道了孟总工和我们晴晴最般配,自己没有竞争力了,所以放弃了孟总工,转头瞧见了外面的人,就冒起了别的心思!缠不了孟总工,她就去缠别的男人,臭不要脸!” “臭不要脸骂谁呢?” “臭不要脸当然是骂白胭!” “哦?原来你是臭不要脸?” 第73章 用魔法打败魔法 众人回头,赫然发现门口站着披着宽大制服的白胭。 她脚下踏着风走进来,唇角微微勾起嘲讽的弧度,目光从芝华的脸上慢慢移开。 泛着金属光泽的肩章反射在白胭秀气的脸上,无端端将她的神情增添了几分肃杀感。 在场的人,都被她的气场给压得说不出话来。 芝华更是呆了好一会,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上了白胭的套。 偏偏那一句‘臭不要脸’是她自己骂的,芝华气得牙痒。 她张口正要开骂,却在看见跟着白胭身后走进来的男人后,立刻噤声了。 “孟……孟总工……” 孟鹤川目光森寒,唇线绷得紧紧的,气压同样非常低。 他的视线依次扫过许晴晴,阮晓慧等人,俊朗的眉眼中一点温度都没有。 下一刻,他眼里的傲气与冷漠就被收得干干净净。 原来是他扭过头,低头用眼神在询问白胭。 两人无声的交流,却颇具默契地清楚地懂得对方的意思,孟鹤川是在问白胭,是否将主场留给她去解决。 见白胭点了头,孟鹤川便小幅度往她身后退。 白胭往前走了一步,想着孟鹤川平常看人的模样,微微昂起了下巴,“一大早就这么敲锣打鼓,是什么热闹呢?” 张婶没料到白胭会突然出现,又惊又喜,“小胭,你昨天是去哪儿了?这几个人她们……” “不是我们啊!张婶,你可别张口乱说,明明是阮晓慧同志一大早拉着我们过来,嚷嚷说她的室友彻夜未归的。” 许晴晴可聪明,一看见孟鹤川便朝着芝华挤了挤眼。 自动隐身,将锅全都推给了阮晓慧。 阮晓慧看着她们把自己推出来做挡箭牌,捏紧了手心。 片刻间,她快步走到白胭面前,扮作一副担心的模样,“白胭姐,你昨晚没回来我都担心坏了!你去哪里了?” 说完还想去拉白胭的手。 明显是做给孟鹤川看的。 白胭不上当,往后退了一步,“你不是都替我宣传了,说我是和谁?谭先生出去了一整晚,是吗?” “我,我也是听说的。”阮晓慧表情有些心虚,“这不是我说的,是魏老师说的。” “魏老师吗?可我怎么没看到魏老师在呢?你把他叫出来,我问问他,是怎么知道我昨晚是和谭先生在一起的?” 白胭反将一军,封住了阮晓慧的退路。 阮晓慧心头一跳,她是真没想到白胭会突然出现。 她下意识去看孟鹤川,见他看着自己的脸上隐隐带着不悦。 阮晓慧一咬牙,打算老调重弹。 她迅速在眼眶里酝酿情绪,委屈巴巴地再抬头,“白胭姐,你误会我了,可能是我误会魏老师的话了……” 她眼睛翻啊翻,膝盖逐渐开始弯曲…… 就在阮晓慧准备往孟鹤川的方向栽过去的时候,白胭更快一步。 赶在阮晓慧倒下之前,软绵绵地往身后跌,“晓慧同志,我们是室友,你怎么能在不了解情况之下就胡乱猜测我呢?还一大早地跑来外面大声宣扬,你,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用魔法打败魔法,装绿茶,谁不会啊! 白胭可是算好了孟鹤川就在身后,她根本不担心自己会真的摔在地上。 果不其然,在她身子一歪的时候,站在身后的男人已经跨前托住了她。 但阮晓慧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因为白胭的走位,阮晓慧身前空无一物。 只听见‘咚’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 她咬着牙,想继续装晕把事情糊弄过去。 白胭一见阮晓慧闭了眼睛就站直身子,朝着张婶招呼:“晓慧同志晕倒了!张婶,咱们炊事班的孙哥呢?他不是在你们班急救技能大赛中获得第一名吗?快,快让他来替晓慧同志做个急救。” 孙哥是个炊事班里干杂活的大龄光棍,人生目标就是希望能够在组织的帮助下尽快解决个人问题。 张婶反应了一秒,隔空大喊:“老孙,快来!展示你‘本事’的时候到了,快给这位晕倒的女同志做个人工呼吸!” 倒在地上闭着眼的阮晓慧脸上一僵,又哎哟了一声,迅速从地板上爬起来。 “不用不用,我没事了……” 众人看明白了方才那一幕是阮晓慧在做戏,脸上纷纷露出鄙夷。 倒是闻讯赶来的老孙面露遗憾。 孟鹤川到底是领导,估摸着白胭也算出了气,便开了口,“阮晓慧同志,昨晚白胭一整晚,是和我在一起 的。” 这话说出口,又引来蛙声一片。 白胭无语地望着他,孟公子到底有没有心要替自己解释? 孟鹤川显然也反应过来,脸上绯红了一片。 蜷起了手掌抵在人中处,轻咳两声,“这是一场误会,白胭同志不是有意彻夜不归,她这几天为了交流班的工作太过劳累,病倒了,昨天夜里发起了高烧,是我临时带她去了医院挂水,空总医院那里还有急诊的记录。” 张婶脸上既有白胭没被文工班和阮晓慧泼脏水的高兴,又为她担心,“你这丫头,来大队才多久,怎么都病了两回。” “我那是小病,没事的,婶儿。”白胭笑笑。 她痛打了一只落水狗,但还有一只。 白胭冷冷的与藏在人群里的许晴晴视线相触。 她倒是聪明,一见风向不对,立马牺牲阮晓慧,保全了自己的名声。 一味的忍让可不是后世白胭为人处世的准则。 既然自己还在要在大队里待上一年,那便不能坐以待毙。 她可得好好想想,许晴晴在原书里究竟是什么个结局。 既然事情说开了是场误会,在孟鹤川的示意下,大伙也就散了。 阮晓慧本还想同孟鹤川说两句话,人还没走到他面前呢,却听见他冷声开口:“阮晓慧同志,大队有大队的纪律,你和白胭虽不是正式的队员,但也是室友,也能称为同伴。在没有证据之前,容不得任何人抹黑自己的队友。” 从阮晓慧‘认下’肩章,跟着孟鹤川的那一刻起,孟鹤川对她的称呼便一直是‘小阮’。 其实这样的称呼很正常,就像孟鹤川称呼小周一样,顺口叫得。 但偏偏阮晓慧觉得这是他对自己的亲昵体现,明里暗里在白胭面前炫耀过几回。 结果,今天闹了这么一出,孟鹤川对她的态度直接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阮晓慧眼里蓄积了眼泪,“鹤川哥,这都是误会……” “是不是误会,希望你心里有数。” 阮晓慧堵在孟鹤川的面前,试图打出最有利于自己的一张牌。 “鹤川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鹤川哥,你能不能原谅我,你就看在肩章的份上原谅我,好不好?” 孟鹤川在听见‘肩章’两个字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的看了眼白胭。 还没等他们两人反应过来,食堂门口气喘吁吁的跑进来一个人。 是小周。 “孟总工,孟总工!”小周跑的满头是汗。 他顺了一口气,看眼前有那么多人,想了想,低声靠近孟鹤川,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说:“王老师来了!” 第74章 未来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什么?”孟鹤川脸上露出极为难得的喜色,他甚至顾不上追问阮晓慧的事,直接调转了脚步,“他怎么来了?” 王老师曾经是因为身份关系下放的,小周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能不能公开说出他的名字。 他依旧压着声音,继续报告:“是的,王老师拿了您的介绍信,门口的警卫员不敢耽搁,马上通知我的!” “他现在在哪里?” “就在门口,等您的确认,警卫员才敢放人。” 孟鹤川连连点头,走出两三步才反应过来还有一个白胭,他转过头解释:“我临时有事要去接一个人,需要先走一步……” 这话说的有些暧昧,引得张婶在旁边哎哟了一声,窃笑。 白胭脸上有一抹不自然,“我已经没事了,昨天谢谢你了,孟总工,你去忙你的吧。” “嗯,那你……好好吃饭,保重身体,下午交流班见。” 撂下这句话,孟鹤川大步流星与小周一起朝门外走。 张婶挤开还没弄清楚状况的阮晓慧,揽着白胭往远处走,“小胭,这是怎么回事啊?你同孟总工这关系……” 怎么有些不寻常? 孟总工可是有长老这个封号的,从来都是不解风情的存在。 可刚刚看着,他既会陪着白胭挂了一晚上的瓶,还会在白胭遭污蔑的时候替她说话? 张婶可是过来人,孟总工方才那一副护犊子盯着白胭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不单纯呐。 更别说他临走前还特意同白胭做了声交代,这不是处对象后才会做的事儿吗? “来来来,我才一个晚上没见你,怎么你同孟总工之间就变得不一样了?你可得好好同我说一说。” 张婶兴致勃勃,满脑子都是白胭同孟鹤川站在一起的场景。 他们两人长相匹配,一柔一刚。 又都是技术型人才,这是天仙配啊! 他们两人要能站在一块,那可不就是电影画报里的明星吗? 一个浓眉大眼,一个小脸尖尖,这样顶配的基因搭在一起,以后生出来的孩子可有聪明,多好看啊! 就是孟总工的家世门槛太高了。 三代权贵,到了他自己那一代不仅没没落,反而越走越高了。 这样的家庭,对于儿媳妇的标准应该很高。 听小胭说,她家只不过是金陵城下面的一个小村子? 想到这里,张婶的脸上立马浮现出担忧,止不住替白胭操心起来。 是不是得多给小年轻增加点见面的机会? 让他们两人的感情再浓烈点,让人怎么分都分不开。 最好他俩能够在大队直接打了结婚报告,有了组织的‘撑腰’,到时候甭管是公公还是婆婆,是孟市zhAng还是孟太太,谁都拆不散他们! 白胭倒是没想到片刻间张婶能从替她与孟鹤川的孩子以后叫什么,想到白胭嫁进孟家后,该怎么同那位厉害的孟太太斗上面。 她好笑地望着张婶一会阴一会晴的脸,还以为她还在为刚才的事打抱不平。 去打早饭的时候,白胭将自己盘子里的肉包子夹给她,笑嘻嘻地说:“婶儿,在大队里就属你对我最好了,刚才也多谢你相信我,替我说话!” 张婶当白胭是自家妹子,也不和她客气。 她咬着包子看着俏丽的白胭,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你放心,你的大事,婶儿一定帮忙!” …… 食堂离大门口还有一段距离,小周油门踩得飞快,一路尘土飞扬。 远远地瞧见了大队的铁闸门,孟鹤川甚至来不及等小周听闻,就跳下了车。 “王老师!” 大门口站着风尘仆仆的中年男人,正是金陵城李家村的那位王老师。 王老师脸上有奔波的疲惫,身上穿的也是打了补丁的粗衣,但他眼里却十分有神。 听见孟鹤川的声音,王老师迅速将那一副歪了脚的眼镜摘下来,就着衣角擦了擦,“阿川!” 两人的手重重握在了一起。 孟鹤川心中涌动着无数的激动,王老师在空气动力学上的学术研究是国内数一数二的水平。 他也是当年首批公派到m国留学的科研人员。 要不是当年在那场动乱中因为妻子的家庭身份被人污蔑,现在怎么说也应该是一名院士了。 孟鹤川这几年在研发飞机制造的时候,遇到过不少问题,也都是通过信件,寻求王老师的帮助才得以解决的。 他最后一次与王老师的见面是在半年前,当时他拿着图纸去找他,希望王老师能够出山。 但被王老师拒绝了。 孟鹤川知道自从师母去世以及下放两件事对王老师打击太大,他不愿意出山也是情理之中。 加上机缘巧合有了白胭的加入,在她的辅助下,孟鹤川能够轻松了解图纸上的一些细节,继而推演出不少飞机制造的计算公式。 既能应付得来,这段时间孟鹤川与王老师的联系也就少了。 没想到他竟直接来了 首都。 “老师这趟上首都,是打算长居了吗?” 孟鹤川替王老师做好了登记,小周拎起摆在王老师脚边的皮箱,三个人进了大队。 “首长要是知道您回来了,一定会很高兴的,我先带您去宿舍楼安顿下来,再去报告给首长知道。”孟鹤川替他拉开了车门。 王老师这十多年都是待在金陵的乡下,也不知道首都如今有了那么大的变化。 他此趟虽做了决定打算重回京州,可十多年的折磨将他这样一位难得的科研人才身上的锐气给磨得干净。 一张脸上尽是沧桑与磨难。 他上车前拘谨拍了拍裤腿。 身上这身衣服是王老师这十年来最好的一套了,但他还是怕自己身上的衣服会弄脏了大队的汽车。 孟鹤川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心里却是感慨万千。 十多年前那样意气风发,向往能够挥斥方遒,成为引导航天业的大拿。 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陨落了。 王老师心态虽有变化,但眼神与脑袋还是依旧好用的。 他从反光的镜片看到了孟鹤川的眼神,伸手在自己这位得意门生手上轻轻拍了两下,“没关系的。” 他转开话题,“你猜得没错,我这趟确实是打算长居京州了,你不是说了,在研究上遇上了瓶颈吗?现在这个瓶颈突破过去了吗?还需要我这个半老的老头帮手吗?” 第75章 白胭的马甲藏不住了 孟鹤川闷声笑了两下,“自然是需要的!” 他卷起了袖口,这才记起来自己的制服外套还在白胭身上披着。 白胭—— 今年何其走运,半路上捡回来一个会英文的白胭。 看起来娇滴滴,天天喊累,稍微给她增加点工作量就容易生病。 可实际呢? 经由她手上做出来的翻译文件,却比头几年好几任翻译员做得都要及时,都要齐全。 而现在一直留在金陵的王老师也想通了,返回了京州! 孟鹤川此刻信心十足,心潮澎湃。 他坚信,终有那么一天,国产飞机能够经由他手研发出来。 不久的将来,属于他们的蓝天再不用受制于人! “对了,阿川,半年前你来找我,不就是为了那份英文图纸,后来你有找到我推荐给你的那名女孩儿吗?” 孟鹤川回神,摇了摇头,“我去的时候,听说那女孩儿已经嫁了人。” “哦……”王老师脸上划过一抹遗憾,“哎,可惜了小白。虽说如今男女平等,女性也是半边天,但在农村里,女娃娃还是弱势群体,两百块钱就能被家里人给嫁出去了……” 孟鹤川原本含笑的眼在听见小白两个字后,一瞬间涨大,心跳漏了一拍。 “小白?”双手交握在一起,孟鹤川追问:“老师,小白是……” “哦,我原本推荐给你的那名女孩儿姓白,叫什么我就不懂了。但我知道她是白家村的人,之前我们俩是在镇上的报社认识的,我没想到金陵那样的乡下地方,竟然也有个能看得懂英文报纸的年轻人,所以才和她攀谈上认识的。她那会儿得知我曾经做过大学教授,又听说了我在村子里的学堂教课,就天天来找我玩。” 说起之前的往事,王老师拘谨的情绪好些了。 他看着孟鹤川,回忆,“哦对了,说起来也好笑,我一度在想你们会不会有缘呢!你记得你曾经和我说过,半年前第一次来金陵找图纸的时候,不小心跌下山崖的事吗?” 孟鹤川当然记得。 自己在白家村附近被那个女孩儿救了之后,她一言不发的就送自己去了镇子上的卫生所。 等孟鹤川恢复了视觉后,女孩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他内心虽然惆怅,但也无可奈何。 等小周赶来后便继续去找图纸了。 “老师,我当然记得,然后呢?” 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孟鹤川此刻难见的焦急,“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与她有缘?” “哎,那都是你走后我才胡乱瞎想起来的!” 王老师觉得孟鹤川着急的态度很奇怪,以为他不喜欢自己胡乱点鸳鸯谱,连忙解释:“你也别太当真,我也是随口瞎说的。小白,就是那个女孩儿,这半年几乎天天都会抽时间到学校里给孩子们做英文启蒙。偏偏有几天她跟失踪了似的没出现。我一开始还担心她是不是出事了,没想到第四天她来了,我问她去哪了,她说是前几天学雷锋救了人。” 激动的情绪犹如一股暗流,在孟鹤川体内涌动着。 那个大胆又荒谬的念头反反复复在他脑子里出现,又覆灭。 他甚至是不管这个念头合不合理,符不符合逻辑,安不安全。 无数复杂的情绪冲击着他。 可他依旧毫无头绪地期待着。 “这段时间你极少与我联系,我以为你是顺利找到了小白,让她为你翻译。这趟决定回京州,我才记起来她说的学雷锋救人的事,只是时间上我没记清,就想着你说你是六月初摔下山崖的,她也是六月初那几天没来学校的,所以我才会瞎猜,她救得那个人会不会是你。” 王老师失笑,“现在想想是我老了,容易胡思乱想,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凑巧的事啊。只是可惜了小白这样的人才,我见过她阅读英文材料的样子,很熟练,一点都不比我们当年公派留洋时配的翻译差……” “小周!” 王老师话还没说完就被孟鹤川打断。 他一脸错愕的望着自己的学生,鹤川不是同一届学生中最沉稳最守秩序的人吗? 尊师重道是名门孟家替子子孙孙刻在骨血里的礼仪。 自己虽不是孟鹤川真正的授业恩师,但他也对自己执学生礼,守弟子规。 从未有过今天这样的失态。 “鹤川?你怎么了?” “王老师,对不起,你刚下火车就来找我,连口茶我都还没请您喝上一口。但我现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要拜托你帮我确认,可以吗?” 王老师见他模样认真,猜想他是不是在研究上遇上了大麻烦。 甚至都等不了一刻就要拉着自己去求解。 但自古以来,师傅都是疼爱自己的学生的。 自己的徒弟自己帮,王老师不由得也挺直了腰背,“阿川,这些年里多亏你明里暗里的帮衬,甚至帮我筹办了村子里的小学堂,帮助了许多本没有机会读书认字的孩子。在我心里,你已经不仅仅只是我的学生了,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 他眸色乌黑,伸手重重拍了驾驶座的椅子,“去宣传科。” …… 孟鹤川他们今日出来得早,宣传科的同志们还没跑完操。 小周去操场找人,孟鹤川则是同王老师站在宣传科的门口等待。 王老师摸了摸兜里,掏出了一盒勤俭牌香烟。 下放的这些年,他什么习惯也都改了,唯独烟越抽越凶。 只是如今的王老师只是个普通的农村教书匠,已经不比从前,能抽红塔山,阿诗玛那些贵价的香烟品牌了。 孟鹤川垂眸看了眼,主动替他拿过手中的火柴。 轻轻一划,用手拢了替王老师点上。 王老师顶出另外一根,孟鹤川想了下,手指想要夹起,香烟却又被王老师给收了回来。 “你小子今天反常啊?难不成我几个月没见你,你被陆家那个小子给带坏了?平常不是不抽烟?” 王老师叼着烟,猜测,“到底是什么事?让你那么心烦?” 孟鹤川立得笔直,目光放得悠长,“也不是心烦,是……” 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幸好此时小周带着宣传科的小同志跑了回来,打破僵局。 那位小同志朝着孟鹤川啪的敬礼,“孟总工,你找我?” “交流班开班的时候,是你在现场拍的照?” “是我。”小同志一个激灵,心想这位总工程师是查岗的吗? “那片报道我才刚攥写好,才刚送去领导处二审,您是要看稿件吗?” “我要看照片。” “照片?啊,照片!” 孟鹤川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照片洗出来了吗?” 小同志反应过来,点头,拿了钥匙去开办公室的锁,“洗出来了,不过当天拍了好几张,您是都要看吗?” “是的,我需要。” 很快,小同志就举着一沓洗好的彩色照片跑了出来,“孟总工,照片在这里。” 孟鹤川拿过照片,转身对着阳光,一张张抽看。 不是,这张。 也不是这样。 王老师捻灭了烟,凑了过来,“什么照片?” 孟鹤川的手忽然停住,他举起手中的那张照片递给王老师,“老师,你说的小白,是她吗?” 第76章 攻守交换 那张照片正好是交流班开班的时候,陆寄礼喊宣传科的小同志给孟鹤川与白胭拍下的‘握手照。’ 王老师刚凑过眼去看,就笑:“是小白!怎么?小白竟也在大队里?” 他又疑惑:“你不是没找到她,听说她嫁了人吗?” 孟鹤川的眼睛里,一霎那,涌起了波涛巨浪。 修长的手指点在了照片中与王老师问:“王老师,白胭她,我指的是她,她姓白,可她不是白家村的人” 很难想象,这样颠三倒四毫无逻辑的一句话,竟是出自京州大学的高才生,航天大队的总工程师口中。 还好王老师听得懂。 他很笃定地回答回答:“小白是白家村人呀,她和我说过的,我还和她去过一趟白家村,游说那些早早就辍学的孩子们呢!怎么会不是呢?” “她在加入大队之前,我查过她的身份,她的户籍如今是归镇上的李家村管。” “不可能!小白她就是白家村人,她的口音都是偏南边儿的呢!” 王老师拿过照片,想了一会,虚空震了下手,“哦!小白说过,她那个见钱眼开的父兄,为了两百块钱,将她卖给了镇子上的杀猪匠做媳妇儿。他们家怕她不肯嫁,早早就是将她的户籍先迁到李家村的集体户,到时候她闹起来,可没地落户口,也回不去了!” 从操场上传来喊号声仿佛在此刻被摁下了暂停键。 一切都在这瞬间静止了。 是她。 王老师口中的小白,就是白胭。 而白胭曾经和王老师说过,她救了个人! 所以在白家村中,一言不发救了自己的人,是她? 所以她的掌心上,有当时留下的伤疤! 可如果是她,那那枚肩章为什么会出现在阮晓慧的手中。 孟鹤川捏紧了照片,拼命在脑中复盘。 从阮晓慧身上掉出来的肩章开始复盘,有什么地方是他没注意到的? 白胭,阮晓慧…… 场景倒推回去。 他们与阮晓慧真正开始有接触,是在兖州的铁路派出所里。 然后—— 那个时候的阮晓慧穿过白胭的衣服! 记忆被串联起来。 在派出所里,白胭主动将自己的衣服借给了阮晓慧穿。 那么,是不是有可能,阮晓慧手中的肩章,就是从白胭衣服里‘偷’拿的? 这样的想法一旦冒了出来,就再难收回。 如果救了自己的人真是白胭,那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了更深一步的牵绊? 孟鹤川在女孩儿架着他走出大山的时候,将自己的肩章摘了下来。 他允诺她,可以用肩章跟自己换要求,以报答她对自己的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用任何要求来交换都不为过。 就算女孩儿要拿着肩章要求他娶她,只要她的身份上是清白的,他都会做。 一拨又一波的思绪冲击着孟鹤川。 他攥紧了手心。 他分不清此时自己是欢喜,是紧张。 还是该猜忌。 白胭才是那个救了自己,拿了肩章的人。 孟鹤川本来就聪明,只是之前一再被白胭刻意误导了。 再加上阮晓慧心思不正,有心隐瞒,才会让他蒙在鼓里那么久。 一切拨开云雾时,过去的种种都有迹可循。 难怪白胭在金陵火车站可以脱口叫出自己的名字。 难怪阮晓慧会错误地说肩章是她捡来的,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肩章是孟鹤川亲手交出去的。 她的一切都是谎言。 阮晓慧心思不纯,他自有处置的方法。 可白胭明明才是救了自己的那个女孩儿,两人重逢以后,她为什么绝口不提? 甚至直接让阮晓慧冒认了她呢? 难道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让她避之若浼? 还是她有其他的苦衷? 或是被阮晓慧威胁? 孟鹤川一会一个想法。 更荒唐的是,他甚至还冒出了一丝怀疑。 难不成是阮晓慧拿着刀子威胁白胭,让她冒认肩章的? 可白胭那只狡黠的小猫,抓人的时候爪子比谁都利。 哪有那么容易就被阮晓慧给威胁了? 孟鹤川攥紧了拳。 因为生气,手背上一缕缕的青筋,凸显而出。 可又因为是她,心中更有狂喜。 “所以小白也在大队里?你们认识?”王老师将照片还给孟鹤川,疑惑地问:“阿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鹤川并没有将照片交还给小同志。 小周有眼力见,伸手请了那位小同志先走。 “老师,白胭同志是我这趟南下新招募的翻译员,我没有想到她竟然就是你口中曾经推荐给我的那位女孩。” 王老师闻言,也激动,“太好了,我也许久未见小白,有机会你带我去见见她。” 孟鹤川见再次替他拉开了车门 ,“见她不急,她如今是翻译员,后面与老师见面的机会很多。老师从金陵来京州,赶了一天火车,我先带您去安置,随后先带您与首长见面。” 王老师点头。 “小周,送王老师去一号楼。” 一号楼是孟鹤川等人住的宿舍楼,十二栋才是暂时没在大队编制的家属入住的地方。 小周换挡的时候多嘴问了句:“不是十二栋吗?” 孟鹤川将那张合照放进了裤兜,在车里抻直了脊背,“不去十二栋,去一号楼。” 白胭既有心隐瞒曾经救过自己的事,那他就不能那么快让王老师与她见面。 更何况,他现在也不想让白胭才是救了自己的人的事那么快的曝光。 阮晓慧暂时也必须需要留在大队里。 孟鹤川始终觉得白胭之前被人绑走以及邵金的死的事,没那么简单。 而自己现在,对阮晓慧极其不信任。 不,应该说由始至终,他对阮晓慧都无感。 只是看在了‘救命恩人’的份上,对她稍是忍让。 信任感一旦破裂,原本被刻意忽略的疑点便如雨后春笋般冒头。 阮晓慧那日也许不是偶然出现的,为了大队环境的安全。 也……为了白胭。 他要查个清楚。 孟鹤川的手落在了裤兜的外侧,感受着那一张薄薄的照片。 眼里连自己都没察觉,隐隐含了一丝笑。 白胭绝对就是当时在白家村救了自己的人。 至于她为什么不说,自己必定能查出来。 更重要的是,白胭,现在是攻守交换时间。 你所藏的秘密已经被我知道了,现在,该换我上场了。 第77章 孟公子对她出手了 安顿好王老师,孟鹤川一刻都不停留,让小周又把车开回了炊事班。 张婶刚好收拾完食堂出来,告诉他白胭才走不久。 孟鹤川道了谢,调转脚步,往十二栋楼追去。 白胭费力地抱着张婶打包好的一些旧衫,慢悠悠地走着。 她昨夜才刚退烧,身上的力气没恢复全,背脊有些微塌。 冬天衣服厚,张婶替她收拾了一堆衣服,白胭已经尽力张开双臂,也只是堪堪虚拢。 细白的胳膊就这样露出一截,在阳光的照耀下,亮晶晶。 七八点的太阳还不算毒,晒在身上很舒服。 白胭不仅长得像猫,连生活习惯都有些像娇气的小猫。 但从她身后看,就能猜到此时她面上的表情。 绝对是一脸惬意地享受着暖阳。 孟鹤川慢了下来。 负手背在身后。 亦步亦趋,跟在她后面。 可能是为了避嫌,白胭从食堂出来后,就已经脱下了孟鹤川的外套。 身上的衣服单薄又短小。 她走得累了,将手里的包袱搁在花坛上,反手撑在腰上,前后左右活络了两下。 只是一个无意地往前顶的姿势,纤腰跃出衣料。 让跟在后面的孟公子喉头一紧。 一分神,人也容易出差错。 驻足的时候没注意,皮鞋踩到了落叶,发出了刺啦的声响。 白胭方才瞧见花坛里的茶花开得好,正动手偷偷去摘下一朵,打算带回宿舍。 闻声吓了一跳,手一抖,指尖戳到了树枝上。 她眯了半只眼,轻轻喊疼。 孟鹤川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加大步子走过去。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帕子,“怎么又不小心?” 是那一方青竹帕。 白胭上一次洗干净后就还给他,这帕子染过她的血,白胭以为他不会再用了。 没想到居然还是随身携带? 见白胭没动作,孟鹤川将帕子盖在了她的食指上。 隔着布料,两人的手指轻轻擦过。 白胭瑟缩了下。 “压着伤口。”他语气如平常。 白胭张了张口,本想说其实她的手指都没流血。 可话到嘴边,莫名想起了昨天自己退一步,他就进一步的场景。 还是别惹他为妙。 她老老实实地用帕子把手指裹了一圈。 “冷吗?”孟鹤川弯腰,方才在白胭手里沉甸甸的包袱就这样轻松落在他的手里。 他又站直了腿,侧目扫过白胭上下,“天天穿得那么少。” “哪少了?”张婶收拾的衣服都是厚毛衣,拎着累手,有个现成的劳动力,她不会拒绝。 两人并肩走着。 “你喜欢茶花?” 白胭低头看,方才摘下的茶花还握在手里,刚好与帕子上的青竹相辉映。 随手摘花是不好的行为,白胭脸上红了红,“不是摘的,地上捡的。” 说话间,微风刮来,扬起了她的发梢。 白胭伸手去理,腰间的白一隐一现。 孟鹤川觉得鼻尖似乎有股淡淡花香,却又混杂的女人香。 他的喉咙又紧了紧,暗自捏住了垂下的手心。 “白胭。” 白胭抬头。 阳光透过树枝的间隙照在男人脸上,光影清晰,没有锐利的棱角。 从金陵老家逃出来后,她是白胭同志,白胭小姐,白胭老师,甚至在阮晓慧口中是白胭姐。 好多个后缀挂在了‘白胭’后面。 可她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孟鹤川就是连名带姓地叫她。 听起来很认真,却不生疏。 孟鹤川叫了那么一声以后,又没动静了。 白胭心里等的有点难受,就像是别人在睡前和你发了一句‘在吗’?然后无声无息一样。 令人心痒难耐。 她没忍住,张口问:“怎么了?” “就是想问问你,是不是喜欢茶花。” 白胭低着头,将手中刚摘下来的茶花反复地转动,“也不是,什么花我都喜欢。” 孟鹤川点头。 又是一阵沉默。 两人继续并肩走着,周围时不时路过骑着单车的小士兵。 经过他们,又得停下跳车,对着孟鹤川敬礼后再出发。 同时扭头,偷偷摸摸地看他们两究竟怎么回事。 “我——” “你——” 两人同时开口,孟鹤川示意她,“你先说。” 白胭其实也没有话题要说,方才会出声也只是不想气氛太过尴尬。 幸好前头就是宿舍楼。 她伸手一指,“宿舍楼到了。” 孟鹤川脚步没停,继续跟在白胭身后拎那包衣服,送她上楼。 温阿姨探出头看了眼,笑呵呵地打了声招呼,嘟囔着:“研究院的领导对下级可真好,整筐整筐的水果送来吃,奶粉蜂蜜更是跟水一样地往楼上抬,现在孟总工还亲自帮小白同志拎东西?” 温阿姨默默记下来,看来还是技术人员吃香啊。 休假回家的时候可得逮着自家那闺女好好教育一番,认真读书。 至少读完高中,要能像小白同志这样说得一口流利的外语,好工作不是信手拈来? 孟鹤川送白胭上了三楼,阮晓慧似乎不在,房门是紧闭的。 白胭抿了抿唇,站定,回身,面对着他,“孟总工,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的事,谢谢你了。” 她心里门清,昨晚没他,自己可能就烧嗝屁了。 今早没他的撑腰,她打脸阮晓慧,许晴晴的速度可能还没那么快。 孟鹤川没出声,静静地凝视着她。 他眼神中的炙热来得莫名,压得白胭不敢抬头,只能偷偷掀眼皮偷瞄他的反应。 “我到了,孟总工,谢谢你了。”她重复说了一遍。 孟鹤川单手托着包袱,单手插在兜里。 嗓音低沉,“白胭,你的谢谢就那么轻飘飘吗?不是应该要开口请我进去喝一杯茶,或者,用其他的方式表示一下吗?” 白胭愣住,清冷孤高人设的孟鹤川是那么难缠的男人吗? 手指蜷了蜷,“我这里没有……不是,我这里,是宿舍楼,我……” 她受不住压力,抬起手想要拿回自己的包袱,“……好像不太方便的。” “什么?” “我是和阮晓慧一起住的,好像不太方便……” 头顶传来两声闷笑,“我开玩笑的。” 白胭失神的想,最近的孟鹤川是不是对着自己笑得太多了? 眼睛对上他的眼,白胭轻轻咯噔一下。 糟糕,反派大Boss这熟悉的美男计感…… 她扯嘴唇,分不清心里的那阵乱是高兴,还是失落。 想不通,她就只能逃,“那我进去了。” 孟鹤川‘嗯’了一声,可人还是没动。 更没有要走的打算。 只是一直看着白胭。 白胭的心,跳乱了。 “把衣服给我吧。”她有些恼怒自己的反应,也有些生气孟鹤川的不给面子,手开始去扯那包袱。 她记得,宿舍的钥匙她是一起放在了包袱里。 指尖触到冰凉感的时候白胭一抖,不小心将刚刚找到的钥匙掉在了地上。 她正要去捡,而孟鹤川已经快了一步弯腰—— 两人的手,正好相触。 白胭瞳孔睁大看他,而孟鹤川也没避开,他们之间的距离,近的就要贴上。 第78章 生理性喜欢 白胭如触电般松开了相触的手,站起来的时候,还觉得眼前有些晕眩。 孟鹤川捡起了钥匙,侧身上前,浑厚的胸膛,擦着白胭的肩膀而过,替她开了门。 室内一通,南北的风交错而过。 掀起一阵凉意。 孟鹤川不爱吸烟,身上味道清洌。 更带着为了顶困喝了一夜的苦茶味。 白胭几乎是逃跑一般,闪进玄关,“谢谢你,再见。” 拉开与他之间超过界限的距离。 要被她甩上的木门上却凭空被一只手掌给撑住。 成功阻止她关门逃跑的孟鹤川,改撑换成了用手肘抵住。 白胭偷瞄虚虚横在自己额头前的小臂,肌肉线条分明,透露着力量感。 她忽然惶恐于与他对抗。 识时务者为俊杰般示弱,“孟总工……” 叫的是孟总工。 不是孟鹤川。 很明显,昨晚被孟鹤川逼得后退的记忆犹在。 她在躲避,也在划清界限。 联想到白胭明明是救了自己的人,却一再的隐瞒身份。 孟鹤川的公子脾气也被勾了出来。 但他面上不显,将手肘从门框上移开后,晃动了手中的钥匙,“你的钥匙忘了。” 以为自己要被放过,白胭很明显的松了口气。 勉强的笑了两声,“谢谢。” 摊开手掌去拿。 冰凉的钥匙轻轻落了下来,孟鹤川的手,也落了下来。 他眼神里有白胭看不懂的情绪,安安静静地凝着她,乌黑浓稠的眸子里全是光。 白胭的手指微颤,蹭到了他手掌的末端。 很轻很轻的蹭到。 但细腻的触感却被无限放大。 这种生理性的喜欢是藏不住的,孟鹤川自己也没想到,引以为傲如钢铁般坚硬他,竟没把持住。 在这里,没舍得松开手。 男人宽厚的手掌顺着女孩纤细的腕骨往上滑。 紧紧的扣在了上面。 白胭每缩一次手,他就用力一份。 孟鹤川垂眼看去,自己只用了两分力,就已经将她的手腕勒出了淡淡红痕。 这么柔嫩,以后怎么办? 他更没来得及细想清冷禁欲的自己怎么会同陆寄礼一样,开始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人已经走了动作。 拉着白胭的手,将她逼着倒退进了房间。 “白胭,你是真的娇气。” 白胭被他握着,大脑一片空白,张口就反驳,“是你太硬了!” 听见这一句,男人挑眉,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吃惊。 白胭额头渗出了汗,急急忙忙找补,“我说的是你的手,硬的烙人!” 孟鹤川的手指摩挲两下,松开了她。 他将手里的包袱放在了白胭日常用的小桌子上,转身:“拿了那么多的衣服,不合身的就少穿,” 他放过她,这相当于劫后余生。 白胭主动往后退,与他保持着距离,声如蚊吟,“我知道了。” “你是女同志,别天天穿长袖长裤,灰扑扑的,春天了,学点文工班的人,比如……偶尔可以穿穿裙子。” 白胭一头雾水,还没发问,楼梯口传来温阿姨的声音,“小白同志,有人找。” 白胭先一步探头往楼下看,黑色的长风衣裹着个子极高的男人,左腿弯曲,右腿伸直,嘴里叼着一支烟,单手拿着打火机,拢在唇边。 拇指轻压,火焰冒起。 谭贺桉在惯性下眯了眯双眸。 火灭时,他顺手将烟从唇边拿下,在一口徐徐上升的朦胧烟气中他抬头,刚好看见了白胭。 谭贺桉旋即微笑,将夹着烟的手同样背在身后,随后将烟弹在地上,自然地往后退了一步,踩灭了火星。 这场景实在太韩剧了,白胭一时看呆了。 不愧是原书里的男主。 他张口喊,“白胭小姐……” 原本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举起来,上面握着一束玫瑰捧花。 四个字才冒出来,白胭身边突兀地出现了另外一个气压沉沉的脑袋。 孟鹤川看了看那束花,望向谭贺桉。 双眼像是盛了一汪深潭,乌黑不见底。 “如今政策开放,民营企业蓬勃发展,势头正盛,怎么首钢集团效益不好吗?谭总工既为技术总工程师,又是幕后老板,竟那么空闲,天天往大队跑?” 孟鹤川站在高处,自然有居高临下的优势,气势凌人,“谭总工不会 真想从我手边松土吧?” 这两年里,他们两人明里暗里针锋相对了好几次。 谭贺桉并未正面回答,他垂下玫瑰花束,“舞会上一句玩笑话,孟总工竟然记得那么久?土能不能被松动,也不是你我两边的墙角说的算的。” 此时已经是大早上了,该跑完操的队员们也都陆续返回自己的岗位。 白胭见周围路过的人越来越多,都用探究的眼神看他们就头皮发麻。 她推开孟鹤川,朝地下的人招手,“谭总工,你找我有事?不嫌弃的话,要不上来说?” 孟鹤川站直了身体,身上的温度降了下来,浮了层白胭熟悉的戾气。 方才防自己跟防贼似的不让进,这回主动喊别人上来坐? 偏偏谭贺桉步子大,一抬脚能跨三个阶梯,不到20秒,人已经出现在转角。 孟鹤川转了身面对他,唇角勾出嘲讽的弧度,“谭总工体力挺好啊。” “男人嘛,体力不能不好。”谭贺桉难得开了黄腔,拍了拍他身侧,一副大哥的模样,“孟总工红颜知己多,这个道理得牢记。” 孟鹤川浮着笑,伸手掸了一下刚才的位子,“我红颜知己多不多,谭总工倒是清楚得很,不如你再说一说,你还清楚我的什么?” 谭贺桉像是求饶一样,双手合十摆在胸前,“孟总工口才好,我辩不过,不辩了,别耽误了我今天来访的主题。” 他微微侧身看白胭,将花束递过去,“白胭小姐,送给你的。” 白胭快速地数了一下,十五朵。 不是特殊的数字。 他笑笑,“昨天的教材漏了几本,我给魏老师送过来,刚巧听他说,好像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白胭不确定他说的是不是早上阮晓慧抹黑自己和他在一起一晚上的事,但他的手就这样伸着,不接也不好,只好硬着头皮接过花,“谢谢。” 她刚才说了要请他上楼坐,白胭只好侧开身让路,“早上的事,魏老师也听说了?” 第79章 跟谁走 “早上的事,魏老师也听说了?” 阮晓慧为了能够更好的抹黑白胭,当然是挑着吃早餐最多人的时候发难。 魏巍他们会听到消息也不意外。 谭贺桉是第一次进白胭的宿舍,比起孟鹤川,他更有分寸的站在了门口,并未深入。 只是浅浅的扫看了一圈,就收回视线。 反而是孟鹤川,自顾自的拉过白胭桌前的椅子坐在白胭身前。 右脚叠了起来,伸手解开了领口两个扣,靠在椅背上,“白胭毕竟是我的人,谭总工是大队在人,要说什么,我觉得我一同在场,更合适。” 孟鹤川大学毕业后就进了航天大队,连跃三级。 只用了不到两年时间,就坐到了总工程师的位子上。 这个位子要求他要沉稳,要喜怒不言于表。 所以他就板起来脸,满身满骨都是超乎年龄的上位者气息。 可天之骄子,融在血液里的,依旧是那个四九城里身起高阁的恣意公子爷。 此时双脚叠起,懒懒的荡着,眼神却一瞬不瞬的盯着谭贺桉。 谭贺桉又不笨,知道今天甩不开孟鹤川,与他相视一笑后开了口,“是我考虑不周了,白胭小姐,你别太在意我,我是因为听见了队里的流言,特来向你赔礼道歉。” 严格意义上来说,谭贺桉同样是阮晓慧谣言中的受害者。 白胭摆手:“谭先生严重了,其实是我连累你。” “被你连累没关系。”谭贺桉接话接的很快,扬了扬眉。 白胭虚抱花的手一顿,不知所措的杵在原地。 气氛略微有些诡异的尴尬。 孟鹤川眯起眼,啪的一声收回了腿站起来,“谭总工花也送了,道歉也赔了,还有事吗?白胭,到点要去工作了。” 谭贺桉跟着起身,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循着孟鹤川的目光也望向白胭,“交流会不是下午才开始吗?还是说白胭小姐是要去与魏老师沟通上课的细节?” 他重新将风衣扣子系上,微笑:“那正好,我也要一起回去找魏老师,我送白胭小姐一程吧。” 白胭身上的衣服是昨夜的,沾了一夜消毒水的味道。 她打算换一身干净的再走。 白胭关了门,将花搁在了桌上,挨着那包衣服。 等她换好衣服下楼,两个男人分开站着,中间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墙堵着。 往左是研究中心,往右是交流班小楼。 白胭下了最后一个台阶,顿住了。 谭贺桉跨前一步,占住了白胭身侧的位置,笑言:“孟总工,我们先走了。” 白胭心里有些乱,她到现在也没搞明白谭贺桉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但孟鹤川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显然更具压力。 两厢权衡,白胭只能暂时不管自己会不会又被孟鹤川猜忌,与他微微点乐透,同谭贺桉转身离开。 …… 白胭与谭贺桉去了交流班教室后,他将教学材料拿给魏老师后,也就离开了。 到了下午,之前选定的十五名学员也陆续前来报到。 孟鹤川是和陆寄礼一起到的。 跟在他们后面的,还有稍作打扮过的阮晓慧。 白胭一瞧见她就冷了脸,陆寄礼蹿到她身边,挑眉,“她怎么也来了?” 显然是也听说了早上在食堂的事。 阮晓慧倒是舍得下面子,早上和白胭在食堂闹得那么不愉快,此刻的她却能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怯生生地叫人:“白胭姐。” 她娇羞地往孟鹤川身边挪,刻意用容易让人误会的口气发嗲说,“是鹤川哥让我来的。” 孟鹤川的眉头在霎时皱成一条线。 尴尬了。 白胭瞟了一眼,扭开了头,没搭腔。 手中继续整理讲台上的粉笔,哗啦啦响。 魏巍没想那么多,他对阮晓慧又没印象,还以为这是孟鹤川额外安排进来的高材生。 口中喊着欢迎,为她引路,靠着孟鹤川坐下。 白胭眼风又看了过去,捏了一根黄色的粉笔,哒哒地在黑板上写字。 阮晓慧得体的挺直腰板,往孟鹤川身旁贴,“鹤川哥,我…我写字不太好看,你一会多指点我呀!” 孟鹤川凛冽眯眼,站起来朝后排扫了一下,喊人:“狗子。” 狗子小跑上前听令。 “你们结成学习搭子,相互监督。” 最后四个字他咬得很重,也不管狗子能不能听得明白他话中的含义,自顾自地挤开陆寄 礼,坐在了他旁边。 阮晓慧捏紧了斜挎在胸前的布包,骨节泛白。 难道孟鹤川还在计较早上的事? 都怪白胭! 阮晓慧眼底沉的发暗,自己早上走的这一步真是太着急了,谁能想到白胭居然会和孟鹤川在一起呢? 许晴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看鹤川哥也在,就把她给丢了出来。 不过还好,她手上还有一张王牌…… 她得尽快想办法套出肩章的由来,以及那一个肩章,到底能让孟鹤川做到什么程度。 …… 交流班的课程在白胭听起来其实很简单。 在座的学历基本上是被筛查过的,有一定英文基础。 就连狗子这种十七岁的初中毕业生也能跟上。 但唯独有一人例外。 就是阮晓慧。 阮晓慧打小就不爱学习,小学没读两年就辍学,连中文大字都认不全,又怎么跨级去学英文呢? 整整一个小时课程下来,她满脑子都只在想如何才能拿下孟鹤川。 课堂中途休息,小周拿来了研究院的紧急文件找孟鹤川签字。 孟鹤川签字的时候,陆寄礼自觉避开,但小周依旧站在他身旁。 他签一张,小周翻一张。 阮晓慧心思动了动,对了,还有小周! 小周是孟鹤川贴身的警卫员,不管是共事私事他都很清楚。 加上小周这个人,平常接触下来,傻愣傻愣的。 应该很好套话。 阮晓慧胡思乱想熬到了下课,瞧见陆寄礼拉着孟鹤川在讲话,眼珠一转也跟了过去。 远远的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哥几个都在,就一句话,你来还是不来?” 第80章 送鞋 “你来是不来?” 陆寄礼瞟了一眼粘过来的阮晓慧。 他极现在对她是一点好印象都没有,哼了一声。 松开勾着孟公子的肩,陆寄礼单手撑着跳出书桌,往讲台上拉人,“阿胭妹妹晚上一起来。” 白胭猝不及防被拉走,身上蹭了粉笔灰,“陆队长!” “我给妹妹赔罪!”陆寄礼没个正形,弓背哈腰替白胭把灰给拍了,“阿胭妹妹,听说你昨晚被扎了两三针?啧啧,病了今天还得工作,是咱们的孟总工太不近人情了,以为谁都跟他一样,是铁打的人。今天是腊八节,晚上跟我走,哥哥给你补补身子。” 白胭随口编:“我不吃饺子和生蒜的。” 她好奇地又问,“陆队长,你怎么知道我被扎了两三针?” 陆寄礼干笑两声,糊弄过去:“不吃腊八粥,我让厨房给你煮腊八粥喝。” “等一下——”白胭话还没说完,眼前黑了一块阴影。 孟鹤川的声音响起,“你晚上还有其他事?” 白胭有没有其他工作,还不是孟公子一口安排吗? 她摇头。 孟鹤川打掉了陆寄礼还勾着白胭衣角的手,直着身子,“那晚上一起去。” 这句话说完,陆寄礼又贴着白眼的耳朵小声说:“大院子弟的聚会,借用了我老头子的地盘。晚上许晴晴也去,你可不能让我们孟哥哥羊入虎口啊!” 白胭脸色一僵,推开他,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陆寄礼无耻大笑。 “鹤川哥,你们晚上要去哪儿呀?时间过得那么快,一晃眼,我们来大队也快要一个月了,都到腊八节了。” 一直没人搭理的阮晓慧终于找到了机会,急急忙忙地插嘴,“白胭姐昨天不是还病着吗?她应该胃口也不好,还是要多休息,我倒是没事,不嫌弃的话,鹤川哥,陆队长,晚上你们聚会,我去帮忙吧?” 白胭这个人,说好听点,是遇强则强。 说计较点,是锱铢必较。 早上的账还没和她算完呢,阮晓慧这么快就又打算踩着自己上位了。 不知道为什么,从阮晓慧下午出现的那一刻,她就颇没耐心。 白胭连装不打算装一下,勾了勾唇,“阮晓慧同志这句话就不对了,胃口不好,更要吃粥嘛。” …… 白胭早上是换过衣服的,她本想就这样直接就去陆首长的院子,半路却被孟鹤川给拦下。 字里行间流露出让白胭可以去换身衣服。 从早上到现在,孟鹤川喊了一整天让自己换衣服。 白胭糊里糊涂。 但看他的样子也不会明说,白胭只好认为孟公子是嫌弃自己穿了别人的衣服,给研究中心丢面儿。 她回了宿舍,翻出来张婶给的衣服,难得挑了件彩色毛衣和阔腿裤。 收拾的时候,又发现了一支口红。 应该是张婶觉得自己用不上了,塞进来给白胭的。 白胭洗了把脸,对着镜子薄薄地涂了一层,又点在两颊。 苍白的脸上有了血色,驱散了病容。 掐着时间,白胭下了楼。 夕阳只剩下一个脑袋,堪堪坠在地平线。 余晖给楼下双手插兜,倚在单车上的孟鹤川镀上了一层金光。 白胭错怔,站在最后一节台阶上一动不动。 孟鹤川立直了身子,望着她片刻。 白胭伸手抹了抹脸,莫名觉得自己方才对镜贴花黄的举措有些刻意。 “不走吗?” 白胭一个激灵,终于动弹了,从楼梯上走下来,“你怎么会来?” “去首长校园那一路都有警卫,没人带,你进不去。” 他跨上单车,简单的解释了一番。 伸手将车把上的袋子拿了下来,递给她。 白胭打开看了眼,是一双红条纹的回力运动鞋。 “你的鞋子都脱胶成这样了,该丢了。”从他们在什刹海滑冰那一次,孟鹤川就注意到她的鞋子了。 白胭低头,自己那双鞋前头已经被她用胶布粘了又粘,却依旧漏风。 所以今晚她才会特意穿了条宽大的阔腿裤,试图去遮盖那个开口。 她是有自尊,但自尊的前提是建立在有能力之下。 白胭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没得选择,脱胶的鞋子不美观也就算了,还经常容易绊脚。 自己这段时间出不了大队,也没有收入,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没理由不接受。 “谢谢,这双鞋多少钱?等我发了津贴我 再还给你。” 孟鹤川大概猜得出她的心思,为了让她减轻心理负担,随口说了个数:“2元。” 白胭暗自记心上。 换了新鞋,觉得走路都顺畅了。 她上了孟鹤川单车后座,他长腿一蹬,单车稳稳当当往首长小院骑。 一路上警卫没看到几个,倒是因为孟鹤川骑车载人的关系,他们俩被当成主角被路过的队员行了注目礼。 白胭渐渐琢磨了不对劲。 她双手抓着后座左右,尽可能不与孟鹤川有肢体接触,朝前和他问:“孟总工,咱们还有多久会到?我换鞋浪费了时间,我们会不会迟到?” 骑车的孟鹤川一挑眉,觉得她这句话简直是在挑衅自己。 他朝后淡淡瞥了眼,又回头,“怕迟到?” “也不是。”白胭低了低头:“……太多人看我们了……” 孟鹤川同样不习惯被围观八卦,他点点头,“抓紧。” 脚下动作忽然加快,车轱辘转起得飞快。 白胭发出惊呼,手指死死扣住后座上以防自己掉下去。 而一路上再遇上的人,几乎都只剩下糊影。 两人终是抵达。 陆振华既然把小院借给了年轻人,此时人必定不在。 陆寄礼开了小院大门,狗子被他喊来帮忙,站门口迎客。 狗子对着孟鹤川啪的一声,按照常规敬了礼。 转头对着白胭却更加热情,“白老师,我带您进去。” 白胭看到狗子也很高兴,她不知道陆寄礼口中的大院子弟到底有多少人,有一个认识的熟人总归是好的。 狗子不知道白胭之前在首长小院吃过一次饭,喜滋滋的替她介绍,“白老师,今天是腊八节,同样是陆队长的生日,所以队里的哥哥姐姐都来了。” 白胭下意识扭头,无声的张口询问身后的孟鹤川,“真的吗?” 他微微点头。 白胭一脸懊恼,陆寄礼不说就算了,孟鹤川都提前去宿舍楼接自己了,怎么就不能多嘴提醒一句! “你怎么没和我说?”白胭落后两步,压着声音,有些责怪地睨了孟鹤川,“我什么都没准备!” 男人倒是一脸坦荡,“我忘了。” 白胭才不信。 “忘了什么?”陆寄礼这一位寿星,今晚换下了常穿的飞行制服,穿了一身浅灰色的宽肩西装套装。 里头搭了件黑白花纹的衬衫,领口解开了两个扣,领带松垮的挂在那上面。 搭配着陆寄礼蜜色肌肤,颇有股雅痞风。 白胭没带礼物有些心虚,张口就说漂亮话,“没什么,陆队长,你今天真帅啊!” 他的手闲闲地搭在好友肩头,奇怪地问:“孟哥哥,你不是很早就从研究院出来了吗?怎么会和阿胭妹妹一起到的?” 孟鹤川反手推掉,“你又吃盐了?” 陆寄礼呵了一声,“你吃火药了?口气那么冲?” 他不打算在自己‘大喜’的日子里生气,撂下孟鹤川,喜滋滋地转手去捞白胭,“来了就行,阿胭妹妹,来,我给你介绍几位哥哥认识。” 第81章 他们俩进行了深度交流 孟鹤川慢了一步,没能及时拦下陆寄礼的手。 眼睁睁看着白胭被他拐走。 他看着那只毫不知耻搭在白胭肩上的手,眼里结了冰霜,抿了唇跟上。 “来来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陆寄礼推着白胭往人堆里走,刻意拉长尾音介绍她。 一楼客厅的沙发上围坐了一群人,似乎在打牌。 闻言纷纷停了眼前的战局,同时回头。 白胭扫了一眼,除了许晴晴与芝华,全是生面孔。 许晴晴一瞧见她脸色就放了下来,但碍于那么多人在场,她不好发难。 白胭也当她是空气。 “哟,这位妹妹不就是传说中的小孟……”一名同样穿着制服的年轻男人站了起来。 吊儿郎当的话才说到一半,男人就瞧见跟在白胭与陆寄礼身后的孟鹤川,话音戛然而止。 白胭趁机打量他。 那名年轻男人梳着这个年代流行的大背头,每一根头发丝儿上都是摩丝。 脖子上挂着一条银链,随着他起身的,坠在前头的小小长方形吊牌一晃一晃的。 衬衫纽扣全被解开了,里头一件队里的发的黑t恤,看起来浪荡洋气。 如果头发能再长一些,那可就是八十年代的金城武了。 陆寄礼方才被孟鹤川踹过一脚,当下有样学样,也抬脚踹他,“别胡说,这位可是我阿胭妹妹,大名鼎鼎的白老师。” 男人朝着白胭伸手:“幸会幸会,阿胭妹妹,我是连勋。” 白胭一噎,总觉得眼前男人的口气似曾相识,默默地偷看了眼陆寄礼。 “连勋也是飞行员。”陆大队对白胭的眼神毫无所觉,看得出来他们这些发小之间的关系都挺好,随口揶揄,“不过是个初级飞行员,今年才能独自飞,和哥哥我比,差了远去了。” 连勋顺手抓了把花生,剥了地壳往陆寄礼身上砸,“师傅不行,当然饿死徒弟,是你技术不好我才一直出不了师。” 人群中有人笑,“就是,陆大队,你的绩点考核成绩不是还被孟总工这个研究院的人给破了吗?他的滚筒机动可是能做三个,你好像才两个。” “放屁,那一次是他在空中使诈!” 陆寄礼愤愤不平,“再说了,会做三个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的起飞速度可是最快的,孟鹤川你承不承认?” 孟鹤川从后走上前,稍稍站在白胭面前,多少替她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他似笑非笑地拍了拍陆寄礼的肩,“承认。” 连勋适时插刀:“陆大队的速度确实是全队最快,我们甘拜下风。” 陆寄礼一开始还很得意,结果发现其他人都在憋笑,炸毛:“艹,你们特么的才快!特别是你,没开过荤的孟长老!” 白胭的面前是男人宽阔的肩背,她觉得好奇,书里可没提过他会开飞机。 见孟鹤川的脸微微侧向自己,白胭止不住心里的好奇,小声问他,“孟总工,你也会开飞机?” 听见白胭的声音,他脸侧过来的弧度更大了,“我父亲曾经想让我做飞行员。” “那后来为什么不当了呢?开飞机多帅啊!” 有句话白胭并没有直接说出来。 飞行员毕竟是特战员,出头的机会可比一辈子待在研究院里做研究来得强。 孟鹤川既然是反派,自然是看重利益关系的。 那他继续做个特战飞行员,不是才有机会能够爬得更高?又怎么会中途放弃呢? 孟鹤川抿了抿唇,半天没接话。 白胭以为自己问得越界了,正要道歉。 忽而听见他的声音,“你读过高中,应该知道鲁迅先生的那一句话。先生为什么弃医从文,我就为什么转科研。” 白胭皱眉。 鲁迅? 她脱口,“学医救不了国人?” 孟鹤川没想到她一下子就猜中了,心里对白胭的印象又深了两分。 他没等白胭继续发问,眼里有着很重的坚毅,“是的,我们如今已经不是四五十年代,一个飞行员的培养虽然耗时耗利,但已不是难事。但科研人员才是最急缺的,科研劳苦,难捱。也许你辛苦研究了一整年,却也有可能在某个细节上发现,其实从一开始研究的方向就是错的。” 这句话白胭相信。 不管是在哪个年代,搞科研的人都相当值得佩服。 除了需要具备深厚的专业知识,更需要耐得住寂寞与煎熬。 没有强大信念,根本无法坚持。 因为两人离得近,即便孟鹤川用很小 的声音,白胭却觉得字字刚劲。 “我小时候跟随父母住在大队里,看了太多熬不住辛苦的科研人员离开,但也有不少老师,一生都奉献给了航天大队,就为了能够让属于我们自己的飞机飞上蓝天。看着他们前仆后继,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转科研的想法就已经开始萌芽。” 也许是说到了童年的事,他想到了某件趣事。 那张在白胭眼里理应一贯如冰山般的脸变得柔和起来。 “所以我在和陆寄礼比完赛以后,就去眼科打了报告,我的视力因为阅读下降,不再适合高飞了,申请转到研究院。” 白胭记起来他是有戴眼镜的习惯,不由得好奇发问,“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那份报告面对我父亲的时候可以是真的。” 白胭愣了一下,他这句话……是在同自己开玩笑吗? 原书里的孟鹤川是反派,自己对他有了固相的思维。 他的性格理应是狡诈,奸猾。 可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说了那句话的孟鹤川——竟然有点可爱? 两个人方才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进行了深度的会谈。 不管日后的孟鹤川是因为什么原因,最后变成反派去销毁他最看重的科研资料。 但就在此刻,白胭不得不承认,他有这样的爱国奉献之心,让自己由衷佩服佩服。 真诚换真诚,白胭也难得地主动解释,“孟总工,其实我和谭先生之间没有什么关系。” 早上谭贺桉突然在宿舍楼前出现后,白胭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一直到刚才在孟鹤川的单车上才反应过来。 原来每次谭贺桉出现,孟鹤川对自己的警惕心总是会被勾起来,反复逼问自己与谭贺桉究竟有什么关系。 但今天的他没有。 哦不,严格来说,今天他也挺针对谭贺桉的。 可今天他的针对还挺反常。 第82章 击鼓传花中的陷阱 那头白胭与孟鹤川旁若无人的低声私语,气氛看起来既暧昧又和谐。 这厢一直关注他们的许晴晴却咬牙切齿。 垂下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了一片浓重的阴影,表情更是浓的化不开的厌恶。 阮晓慧这个没用的蠢货! 嘴巴上说得那么好听,混进交流班是为了要给自己通风报信。 可不管是孟鹤川进了交流班,还是白胭今晚竟然也被邀请来了陆寄礼的生日会,她都没有收到消息,更别说能够提前报告给自己知道了。 亏她下午还刻意避开训练,在化妆间捯饬了一下午,连班里的假睫毛都用上了! 就等着晚上来艳压群芳。 可没想到白胭这个臭不要脸的居然也跟着来了! 而且瞧她那副红唇波荡,双颊泛红的模样。 恶心死了,这是想勾搭谁啊? 孟鹤川全程被她给黏着,连眼神都没办法朝自己这里看上一眼。 许晴晴死死的瞪着白胭的脸,目光犹如吐信的毒蛇。 芝华离她离的近,虽然平常做许晴晴的跟班没少知道她那些烂事,但芝华还是被许晴晴严重凶狠的厉色给惊得一哆嗦。 “抖什么抖!你同阮晓慧一样,都没用!” 许晴晴不耐烦的朝她翻了个白眼,“一次两次都赶不走那个女人。” 芝华咬咬牙,因为连续两次没能顺许大小姐的意,将白胭彻底从孟鹤川身边赶走。 许晴晴对自己已经很不满意了。 文工班的小团体之间也存在‘竞争’的意识。 有几个女孩见芝华这段时间好像有‘失宠’于许晴晴的迹象,纷纷蠢蠢欲动。 芝华这样一个普通的女孩儿,平常在队里能够混出一些名堂,全靠着跟在许晴晴身边。 她可不想被许晴晴给放弃,沦为弃子。 想了想,芝华豁出去,靠着许晴晴咬耳朵:“晴晴,其实我听说白胭她就是个破鞋,她在金陵,好像有个老相好,是个杀猪匠。” 许晴晴的眼睛立刻放光,长长的指甲猛地掐向芝华手腕的嫩肉。 她的唇角显出一丝古怪的笑意:“你说真的?” 芝华眼神有些闪躲。 是不是真的,她暂时不能确定。 因为这些消息也是她为了讨好许晴晴,特意拿着自己的津贴出来,找了队里好几个家乡在金陵的兵蛋子,让他们纷纷写信回家乡问问李家镇白胭的情况给套出来的。 但白胭毕竟只是一个乡村里的小姑娘,不出名,这种消息的真假谁也不敢保证。 “晴晴,你想啊,管它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又如何?咱们要的是让白胭这个女人在孟总工面前露出真面目,咱们只管说出来,到时候在一口咬定就行。她白胭只有一张嘴,怎么有办法去解释?” 芝华越想越觉得可行,造谣这种事,她简直信手拈来,“咱们就像之前对付许医生那次一样,三人成虎,大伙儿不都信了吗?……” 许晴晴点了点头,又猛地摇头。 她面容忽变得阴狠,“不不不!” 许晴晴的指甲刮着芝华的手臂肉,“白胭比起我那位好堂姐来说,可恶心难对付多了。你看阮晓慧几次和她交手下来,根本没那么容易占到她的便宜。” 许晴晴昂起下巴,看白胭的时候根本不用正眼,“但刚才这个消息倒是有用。只是你们靠不住,每次都出的主意都没在点上,这一趟,我要亲自给那个女人下个套。” …… 许晴晴脸色沉沉暗起歪心思。 陆寄礼这位寿星的面上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刚才在孟鹤川与连勋联手下吃了大亏,惨遭兄弟造谣,一脸不甘心。 四处跟人解释,自己可一点儿也不快! “阿胭妹妹,你可别听他们瞎说啊,这对男人来说,可是最大的耻辱!” 孟鹤川受不了他的胡言乱语,眉头一皱让他闭嘴。 陆大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孟公子这一位学霸。 闻言缩了脖子,拉着唯一没笑话他的白胭往旁边坐,“阿胭妹妹今天第一次来,你们都别犯贫,都给我好好招待!” 他随手塞了个玻璃瓶给她,“橘子味汽水,阿胭妹妹,你喝。” 白胭低头看了下,液体黄澄澄的。 到底是在大队里,陆寄礼再混也不敢明目张胆破坏规矩,就算是他的生日宴也不敢在聚会上提供含酒精的饮品。 她也就放心就着吸管喝。 陆寄礼去勾搭别人,“哥儿几个玩什么呢?” 桌上有人将扑克牌 随手一抛,“连指导的传统项目,四十分,无聊透顶了。” “在我老子的地盘还打四十分,你们是不怕组织上制裁你们啊!”陆寄礼眼神一闪,“咱们要不玩点新鲜,积极向上的!” 有人啐了他一口,“那你说玩什么?” 陆寄礼随口提了句击鼓传花,谁输了谁表演节目,众人一阵嘘声。 “不玩不玩,咱们有许班长在,谁敢在他们面前耍大刀啊?” 芝华有意刁难白胭,抬了抬下巴,“白胭同志现在得道升天了,都能被称为老师了,不如让白老师给大家出个好点子。” 芝华心思坏,想着白胭一个乡下妞,肯定想不到有什么好点子,就是想让她出丑。 “白老师敢让人喊老师,可得实至名归啊。” 白胭不上当,软硬不吃,“我确实称不上老师,不敢瞎出主意。” 陆寄礼伸手一拦,替白胭说话,“这样呗,不如玩点大的,咱们换种方式,谁接到‘花’,谁就要接受惩罚。” “咱们又不能喝酒,还有什么惩罚?” 许晴晴突然出声,“不如这样,大家击鼓传花,谁接到了球是输家,从上一任输家的中二选一个,可以是回答问题,也可以吃接受其他惩罚,比如空口吃辣椒等。” 白胭一听,这不就是后世的真心话大冒险吗? 看来不管是哪个年代,年轻人感兴趣的游戏永远都只是那几个。 陆寄礼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了一个红绸花当‘花’,狗子拿了筷子和碗背对着大伙坐。 随着狗子敲碗节奏起,红花快速的在众人手里传送。 第83章 你是不是有个相好的? 第一把红花传了一圈,落在了连勋手上。 陆寄礼是今日寿星,首次惩罚由他来定。 只见他眼珠子转了转,笑的贼兮兮,“连指导,要么你选择光着膀子到外头做一百个俯卧撑,要么……” “我选说实话。” 连勋才不肯没苦硬吃。 他知道陆寄礼想套路自己,但还是想都没想就选择后者。 陆寄礼立刻就问了他初恋小情人是谁。 连勋啪的一声点了只烟,念了好几个名字。 得,遇上这种不怕事儿的主,这游戏没得玩。 狗子重新架起了碗筷,敲击声再度响起。 几轮下来,也有其他人拿到过红花,有人选大冒险,有人选真心话。 玩的次数多了,本也都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众人也就逐渐放开。 再一轮,红花第一次落在白胭怀里。 她举起红花看着上一轮的擂主许晴晴,“我选真心话。” 刚才那一轮红花得住的大冒险是找一名异性喝交杯饮料,白胭可不想浪费时间。 “真心话啊,好啊,不过……我对你暂时没有什么问题要问的。”许晴晴翘起了二郎腿,一双眼里全是算计,“这样吧,你毕竟是临时加入的大队,我们对你都不熟悉,你干脆趁着这次机会好好介绍一下自己吧?” 白胭迟疑一阵,抿了抿唇,“我没有什么好介绍的,就是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也有可以说的东西啊,比如你家里有什么人啊?哦我想到了,白胭同志既然是乡下长大的,我听说金陵那儿的乡下女孩儿好像十八岁一过就能嫁人了?你是二十岁吧?那你在老家,有没有过对象啊?你来京州,对象知道吗?” 这句话问出来,周围安静了一瞬。 白胭的脸色也沉了沉。 如果是正常想要了解一个人,旁人只会问你家乡在哪,又或者你家里都有哪些人。 又怎么会问处没处过对象这个完全不礼貌的问题? “怎么了?白胭同志怎么不说话了?难道被我问到了重点,你在老家有个相好的对象,所以不敢回答了?” 许晴晴与芝华对视一眼,觉得这趟肯定是踩着白胭的尾巴了。 白胭舔了舔唇,因为周围人多,她勉强能够控制面上的表情,“许班长怎么那么关心我私人的问题,这么问来,是想给我介绍对象吗?” 许晴晴没想到白胭还真敢回答,冷哼了一声。 但她也不着急,她之所以问出这个问题,还有别的含义在里头。 “所以白胭同志你这么说,是真的没对象吗?” 白胭将手中的玻璃瓶哆的一声放下。 她的眉眼柔和又干净,但看向许晴晴的时候又十分凉薄。 “怎么?许晴晴同志反复在问,是想替我介绍对象吗?”白胭的眼神刻意往孟鹤川身上游走一圈,“如果是的话,我得先声明,我的要求挺高的,你有好的对象要介绍给我吗?” 许晴晴被她一噎,加上白胭时不时盯着孟鹤川,让她心中警铃大作。 “当然不是,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将找对象这种事挂在嘴边?果然是个乡下人,你不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吗?” 白胭的嘴角勾出一抹冷笑:“奇怪了,不是许班长你张口闭口先扯到这上面的吗?我以为是你们文工班那么响应时代的潮流,追求男女平等,风气大开,我才配合回答你的呢!” “你——”许晴晴气急败坏,伸手指向她,被芝华一把拉住。 白胭重新将玻璃瓶拿了起来,说:“今天是陆队长的生日,许班长不要搞错了主角对象,一场游戏而已,你问我就答,只是我这个人就是个普通人,在老家平平淡淡,所有的身份资料也在入大队的时候提交过,至于我私人的问题,我觉得没必要公之于众。” 许晴晴三番五次向自己发难,如果是在平时,她一点都不想忍让。 但今天到底是在别人的场子里,来的人很多都是她第一次见的人。 白胭觉得自己在大队里已经够出名了,不想再给人留下盛气凌人欺负人的形象。 加上—— 她侧目看了眼身旁的孟鹤川,而他也是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眼神里像是也带着探究以及白胭摸不透的猜测。 不知道为什么,白胭脑子里冒出了疑问—— 难道他也在等自己的回答吗? 想到这里,她脑子一抽,也不想由得孟鹤川误会。 张口就解释:“许班长,既然那是你的问题,我也选择了真心话,那我可以明确 的告诉你,我没有对象。” 她的语气不轻不重,眼神清冷逼人,“这样的回答,许班长你满意了吗?” 说完又展颜一笑,“还有,许班长,我刚才说要你给我介绍对象,是开玩笑的你可别当真。毕竟物以类聚,我听说之前的邵金同许班长关系匪浅,我不太相信许班长的眼光。” 邵金的死虽然没有全区通报,但他既是飞行一大队的副队长,又是在大队里离奇死亡的,惹出了不少流言。 谁都知道邵金在身前的时候苦苦追求许晴晴。 白胭这个时候直白地点出她与邵金物以类聚,这是在活生生打她的脸。 果不其然,许晴晴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她急急忙忙看向孟鹤川,“鹤川,你别误会,我和邵金一点儿都不熟悉的,是他整日不要脸地缠着我,我都快被烦死了。” “不对吧许班长,邵金没出事儿之前可是隔三岔五就跑你们文工班献殷勤,你们班里好多坏了的桌椅门窗我记得都是他给修好的。我可从来没有见他给我们一大队修过任何东西。” 陆寄礼在邵金没出事前就看不惯他跟在许晴晴屁股后面转悠的样子,但更看不上许晴晴这种吊着男人的态度。 此刻听她这么说,冷不丁刺她一刺,“熟不熟悉,也只有你们最清楚。” 白胭上一次在食堂没能痛打许晴晴,这一次当然不愿意放过机会。 她笑的十分狡黠,甚至朝着陆寄礼眨了眨眼表示感谢,“陆队长说得对呀,而且邵金人死了,旁人也不可能再去问他,我们想知道,也只能问与他关系最亲密的许班长你了。” 第84章 霸气护犊子 许晴晴被陆寄礼和白胭联手逼退,气得要爆炸。 白胭权当没看见。 忽地,一直在她手上抓着的红花被人拿走。 她看过去,孟鹤川修长的手指在红绸布下衬得更加白皙。 他随手一抛,替白胭解了围,“陆寄礼,你这游戏忒无聊,别玩了。” 既然也都闹了不愉快,孟鹤川这么一说,陆寄礼也顺坡下。 很有眼力见遣散了众人。 小院里用录音机播放了磁带音乐,众人也或聚集或单独去别处聊天。 眼看着孟鹤川与白胭被陆寄礼给带走,许晴晴的后槽牙都要咬碎。 她的手恶狠狠的往芝华身上猛掐,“你怎么那么废物?嘴皮子都不懂得张开,看着那个贱人欺负我?” 芝华忍着痛,劝道:“晴晴,白胭就是个大话精,指不定她就是两头骗。在老家骗了杀猪匠的聘金,这会儿还想装成黄花大闺女来骗大队!我记得许团长不是有个副手转业后去了金陵吗?你不如拜托许团长的关系,先把人给找到了!” 许晴晴像是一只吐着信子的毒蛇,“找!我立马让我老爹去找!白胭那个贱人,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 小屋内坐着一群人,其中在四方桌上砌长城的一个人年纪看起来比孟鹤川他们要大上四五岁。 孟鹤川一进来,就被人围住了。 陆寄礼则是拉着白胭往四方桌的牌局走过去。 从进小院开始,孟鹤川就一直跟在自己身后。 乍一下被人群围住,白胭居然觉得身后空荡荡,有些不习惯。 她一步三回头跟着陆寄礼走,眼神游离在被人团团围在中间的男人身上。 而孟鹤川也像是有感应一样,他一边含笑应着口中的话,一边抽空往白胭的方向瞥了一眼。 四目相对,倒是白胭有些尴尬地移开了眼。 转开后又觉得有些没面儿,自己干嘛要那么扭捏? “阿胭妹妹,介绍一下,这位是许医生。”陆寄礼撞了撞白胭的胳膊,“你生病的事,就是许医生说给我知道的。” 白胭定睛一看,其中一个位子上坐着的竟然是那天在空总医院的许医生。 她连忙收回思绪,打了声招呼。 许医生朝着她笑了笑,“白胭同志,上次见面你生着病,我就还没自我介绍,我叫许慧云。” 白胭赶紧走过去与她握了握手。 陆寄礼凑了过去瞄了眼,“许医生,你的牌怎么那么臭?这都摸一圈了,你还没听牌?” 他把许医生挤开,“我来。” 许慧云伸手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谁说我牌臭了的?我不是已经听三条了?” 说完她的嘴就被陆寄礼给捂着,“我的姑奶奶,你们这不是玩真枪实战吗?兵不厌诈,你把老底儿都交光了,待会还怎么赢?” 周围人哄堂大笑。 许慧云的唇瓣碰着陆寄礼的手,脸色微红。 她一把推开他,“那你帮我赢,赢了的钱我请你吃羊肉锅子。” 白胭这才发现小屋里头的人玩的竟是真钢镚。 原本坐陆寄礼下家的男人跟着站起来,“我牌技也烂,许医生找外援,我也得找,不然老婆本都得赔光了。” 陆寄礼抬了抬下巴,“不许找咱们的孟总工,他可是有八百个心眼子的人,会算牌,就算是许哥他们在一起,恐怕也扛不住。” 一连听到了好几个‘嘘’,白胭眨了眨眼。 陆寄礼小声地提醒她:“许医生和许哥是兄妹,许晴晴是他们的堂妹。” 白胭‘哦’了一声,小脸垮了垮。 得,捅了许晴晴老家一窝。 许医生看着同陆寄礼关系挺好,应该不会刁难自己。 就是不知道那位堂哥是什么性子了。 陆寄礼平常没牌瘾,但既然坐下了,就想来摸两圈。 想了想朝着白胭招呼:“阿胭妹妹会不会打牌?” 白胭瞟了眼桌上的牌子,猜测他们玩的应该是京州麻将。 她如今身上的钱可还是只有从孟鹤川兜里‘顺’来的,她可不想拿出来霍霍。 果断摇头:“不是很会。” 没想到这样的回答让陆寄礼两眼放光,“就喜欢你这种,来来来,换你上!” 白胭被半推半就地坐下。 虽然玩的是真金白银,但大队里到底明文规定不能聚众赌博,所以他们也只是娱乐而已。 投子不大。 可白胭本来就对京州麻将的规则不了解,加上许晴晴堂哥明 显的针对,白胭上家打什么,他宁愿拆牌也要碰或者吃,就是不让她抓牌。 一圈下来,白胭直接输光了让座那男人桌上的钢镚。 男人嘟囔了一句:“早知如此,还不如我自己上呢!” 白胭抱歉地起身,“不好意思,不然还是你继续玩吧?” “那可不行,你把人的钢镚输光了就要跑?哪有这个道理!”许晴晴的堂哥冷不丁冒了一句:“小同志,下一圈你得自己掏钱补上了。” 白胭的人生信条就是不跟钱过不去,她果断拒绝,“我还是不玩了。” 许晴晴的堂哥脸色放下来,拦着她:“刚才在小房间里听外面的动静,白胭小同志面对晴晴的时候,不是挺能言善辩的吗?怎么现在这么不爽快?” 白胭估计这是许堂哥在给自己妹妹撑腰了。 许慧云瞪了自己哥哥一眼。 许晴晴虽是他们的堂妹,但她打小仗着老爹是团长,对着级别没她家高的许慧云兄妹颐指气使。 偏偏自己的哥哥想巴结许团长往上爬。 明明年纪比她大上好几岁,却还是对她的话言听计从。 方才他们在小屋里听见许晴晴吃了瘪,当下当然想替她讨回来。 陆寄礼闻言皱了眉。 要不是都是一个大院长大的,成年后又都在大队里头工作。 要不是许慧云的关系,他才懒得叫姓许的一起来玩呢。 “许哥,嘴可别那么欠啊,打牌嘛,本来就是娱乐,你这么认真,别把我们娱乐的目的给整成了聚众赌博。” “陆寄礼,这话说得难听了啊!什么叫我嘴欠?她可不是你收下的兵,是研究院的人,敢不敢玩下去,怎么还需要你出口替她兜着?” 许晴晴的堂哥不乐意,顶了回去。 白胭不想连续两次连累陆寄礼,正要出声,忽然肩上一沉。 她再次被人推上了座位。 刚坐下,她错愕地抬头,瞧见的竟是孟鹤川坚硬的侧脸。 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压着她的肩膀,一手撑在桌板上。 要是从身后看,像极了是把白胭圈在了自己怀里。 四方桌在他的力度下,微微往白胭这侧倾斜。 男人眉眼弯了弯,清冷的眸子像是在看着许堂哥笑。 嗓音却带着压迫,“白胭不是陆队长的兵,但却是我的人,许哥,那由我替她出手兜着,你觉得可以吗?” 第85章 喝醉了 “孟鹤川,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她是你的人?” 许堂哥怒目圆睁,替许晴晴打抱不平,“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孟鹤川没回答,只是移开压在白胭肩上的手,又从皮夹中抽了几张纸币,轻飘飘地压在了桌子上。 “和他打,你出去代表的是研究院,研究院在脑力比赛上,从来不输。” 陆寄礼打着配着吹了一声口哨,催促着许堂哥:“加码加码了!” 有了‘赌资’的白胭显然底气十足,出牌都果断了许多。 也不知道是她真赌神附体,还是她适应了京州麻将的打法。 这一圈下来,自摸了三把,胡了许堂哥两次。 “最后一圈了,许哥,你再输就没底儿了!” 许晴晴后头以为小屋有自己人能够替她撑腰,也跟着进来了。 结果看了好一会,盘盘都是白胭赢。 偏偏她每赢一局,都要扬起脸同孟鹤川挑眉。 许晴晴的脸色看起来比许堂哥的牌还臭。 她不想让白胭那么得意,眼珠子一转,不动声色地杵了杵芝华。 白胭懒洋洋的撑肘,眯了眯眉眼,“不劳烦芝华同志通风报信了,你可以回去告诉许班长,我听四八万。” 她扭头的时候,头发丝刚好扫到坐在一旁观战的孟鹤川。 手背上坠了几缕墨发。 他往木椅后半靠了靠,压着椅背控制住心里的痒意。 许晴晴拉下脸,不想再看结局,临走前恶狠狠瞪了眼许堂哥。 本来是想好好替她出口气,结果惨遭反杀。 不仅在许晴晴面前丢了脸,还输光了这个月的津贴。 他咬咬牙,有道是兵不厌诈,他不信白胭会对许晴晴说实话。 想了想,硬是拆了手中的对子,丢出一张四万。 “胡了。”白胭笑嘻嘻的推到牌,兴奋的偏头,“赢了,孟总工!” 孟鹤川不动声色的扯下因为兴奋而抓着自己袖子不放的手,“意料之中。” “什么意料之中,谁不知道你孟公子是吸金体质,坐哪哪儿的风水就好!要什么牌来什么牌。” 虽然让许堂哥吃瘪很爽,但许慧云的筹码输光了,也就没人请羊肉锅子吃。 陆寄礼当然不开心。 好在连勋端着个奶油大蛋糕走进来,众人围着陆寄礼祝福。 被放在桌子上的蛋糕上头裱着八九十年代独有的粉红色奶油花瓣。 白胭在后世已经见得少了,不由得觉得好玩,多看了两眼。 “乡下人吧,是不是没见过蛋糕?”许晴晴又在一旁冷嘲热讽,将白胭挤开,“陆寄礼每年生日我们大院子弟都要合影,你让开。” 白胭被挤到了后面。 她倒是无所谓,依旧跟着磁带里放出来的音乐拍手,嘴巴里哼唱着生日快乐。 “白胭。” 有人隔着人群在叫她。 孟鹤川立在陆寄礼身边,眼神在黄色的灯光下明明暗暗,不真切。 白胭甚至不确定方才是不是他在叫自己。 “阿胭妹妹,你来呀!一起照相吧!”陆寄礼也发现了她,招手:“别落单了。” 孟鹤川和陆寄礼并肩站在正中间,一个气质如松,一个雅致如鹤。 今日被众人围绕着,吹捧。 可谁又能想到他们日后的结局呢? 一个行差踏错,一个英年早逝。 可怜,可惜,可叹。 白胭摇了摇头,“我是临时来插花的,就不去打扰了。” 不知道是不是联想到了孟鹤川与陆寄礼在原书里的最后结局都不好,白胭原本还挺开心的心情一下子就沉闷下来。 她趁着大家在分蛋糕,自己躲到了外头的院子里。 院子里还坐着零散的几个人,正起了小炭炉烤着火,上头架了几个红薯地瓜。 听见有人出来扭头看了眼,跟着扬手晃了晃手中的玻璃瓶:“喝吗?小同志?” 白胭打了好几圈麻将,口也干,低声道谢。 玻璃瓶里的汽水依旧黄澄澄的,吸一口全是气泡味。 白胭一开始理他们还有些距离,态度也挺拘谨,只顾着喝自己手里刚打开的汽水。 结果在其中一人又分了白胭半个地瓜以后,她便挪动着椅子坐过去一起闲聊。 聊着聊着,眼皮逐渐发沉。 “老师,白老师……” 白胭感觉有人在晃自己的手臂,她觉得自己的意识是清醒的,可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 好不容易应 了一声,没想到真正的动作确实甩了胳膊,将想过来拉她的狗子给甩到了地上。 狗子急得跺脚,又扭头朝着方才一同与白胭在院子里的几人骂,“你们几个哥哥,自己在陆队长的生日会上偷偷喝啤酒也就算了,怎么还给白老师喝了?” 那几人面面相觑,他们也没想到顺手拿的饮料瓶和啤酒瓶会拿错了。 不然就算给他们十个胆子,也没人敢在陆首长的院子里灌醉大队新进的翻译员啊。 “要不喊她舍友来接她回去吧?”有人见软绵绵趴在桌子上的白胭,瞎出主意。 “不行!” 一声大喊,白胭从桌子上弹起了头,“不要阮晓慧。” 随后又软绵绵倒下去。 狗子一想到阮晓慧在食堂里针对白胭散布的谣言就拒绝,“不行,大队里本来就明文规定不能饮酒,你们偷偷喝没事,但是白老师喝醉了,万一被人举报,她可是要受惩罚的。” 小屋里头还有许班长,她与白老师也不对付,刚刚还吵了一架。 更不能让她知道白老师喝醉了。 算来算去,那只剩下孟总工了。 狗子一跺脚,“你们看好白老师,我去找孟总工!” 等孟鹤川被狗子拉出来的时候,白胭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摇摇晃晃的分不清路,但是一个劲儿的嚷嚷着要回家。 原本就是偷偷喝酒的那几个人也怕她大嗓门惹出祸端,急着劝道:“小同志,你可别在喊了!你冷,我衣服借你穿!” 说完就要脱衣服给白胭罩住她的头。 白胭迅速用胸前双手做阻挡,“不冷,我不冷,我不穿别人衣服的。” 跟在后头的陆寄礼斜眼看,“阿胭妹妹还挺拎得清,别人的衣服她不能穿,孟公子的衣服贵,就能穿。” 第86章 醉猫的危险行为 孟鹤川皱着眉,没理陆寄礼的胡言乱语。 “孟总工,陆队长……”那几个偷偷带了啤酒进来喝的人心里发虚,“我们拿的也是平常喝的大瓦窑,果汁儿的啤酒,我们没想干啥坏事的!真的是错拿了果汁给白胭小同志……” 人是陆寄礼请来的,自然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这点他还算放心。 “她喝了多少?”孟鹤川跨步走过去,一把托住了她的手臂。 白胭迷迷瞪瞪,伸手指了指他,又垂了头,比了一个耶:“两瓶。” “还能算数,看来没算喝醉。”陆寄礼逗她:“阿胭妹妹,你来了大队有没有吧嫁妆带来呀?藏哪儿了,告诉哥哥知道。” “不说!”白胭整个人软成一摊泥,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了他身上。 孟鹤川从来没想过平常看起来瘦瘦小小的一个人,喝醉了竟会那么有力气。 偏偏她还笑,头几乎要埋进孟鹤川的怀里,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再说:“嫁妆钱,孟总工应该很清楚有多少。” “为什么我会清楚有多少?” 白胭得意扬扬,“因为那是我在火车上从你口袋里掏出来的。” “……” 也不知是因为挨得近,还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那次在兖州自己的钱是被她给顺走的。 一贯尚能自持的孟总工嘴角抽了抽。 他好不容易才忍下要甩下怀中人的冲动,嗓音低沉,“醉猫。” 白胭半眯着透出醉意的水润双眸,脸颊泛红迷离,嘴角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挂着笑。 比起平日里对着孟鹤川的刻意疏离,此刻的她反而有种娇憨媚态。 “我没醉~”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温柔诱惑。 孟鹤川的喉结狠狠滚动,莫名的就不想让旁人瞧见她这副模样。 他用两只手撑住白胭,“陆寄礼,我带她先走。” “你行吗?”陆寄礼有些犹豫,“要不还是许慧云去送?” 整个大队谁不知道孟总工最有洁癖? 逢年过节大队里允许喝酒的时候,大老爷们多少都会喝醉。 吐的吐,醉的醉。 还有更不注意形象的,找棵树就去撒尿。 到了那样混乱的时候,孟总工总是提前撤退。 就连做了二十几年兄弟的自己醉到了让他扶一把,他也是只是嫌弃的拿着绣了青竹的手帕捂住口鼻,不带脏字的让他滚开。 上一次在外他肯托着浑身是泥和灰的白胭,陆寄礼还能替他找补,猜测是因为白胭当时到底经历了绑架。 面对惊魂未定的下级,孟总工露出常人的体贴也是正常。 那这一次呢? 许慧云又不放心上前看了看,提醒道:“孟总工,我记得白胭同志是过敏性体质,上次发了烧她就起了疹子,这次喝醉了酒不晓得会不会也见风起疹,你尽量别让她吹风。” 这句话说到他心坎,孟公子点头,单手解开了外套扣子。 顷刻间将白胭从头罩得严严实实。 孟鹤川架起醉猫就走:“走了。” 陆寄礼望着他托着白胭的背影,勾了勾唇笑。 如果没猜错,孟长老这回,要栽了。 他拉回了还跟在他们身后的许慧云,“你别去,走吧,里头还留着一群人等着我们善后呢。” 许慧云低头看了看被陆寄礼握着的手腕,抿了抿嘴,老实的听他话。 …… 因为怕白胭没法坐在单车上,孟鹤川只好架着她步行。 白胭娇气,被他拖了两步走后就喊难受。 孟鹤川记得她在火车上曾经怼过阮晓慧,说是自己酒量差,酒品不好。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不好。 今天是腊八节,队里晚间放假,没有训练。 孟鹤川担心会有同样出来遛弯的队员经过,口气不由得加重:“白胭,别闹!” 白胭硬生生停下脚步,嘴一撇,委屈巴巴,“你别凶我,你一凶我,我就更难受。” 酒气透着白胭软绵绵的红唇飘了出来。 是橘子味的啤酒,和饮料一个味儿。 难怪她喝不出来。 “我本来就不舒服,我太不舒服了——”她摇摇晃晃,没站稳脚。 头一点一点的擦着孟鹤川的下巴,头发丝儿蹭的她发痒。 孟鹤川稍微拉开与她之间下半身的距离,后槽牙咬了又咬,“我没凶你。” “这样的口气还叫没凶?”白胭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被抽走,但身体又被他架着。 轻飘飘的, 整个人好像飘在云端。 说话的口气也在飘,无意识地娇嗔,“你在火车上也凶我,还骂我,说是我燕子,专门做情色诱惑?不是都说你是最懂礼的吗?那你还张口闭口这样怀疑女同志!” “你现在还想继续凶我吗?” 白胭猛地睁开眼,口齿清晰,凤眸水润,看起来亮晶晶的。 孟鹤川一时分不清她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 “白胭,你——”他心随意动,刚要开口追问。 发顶一直顶在孟鹤川下颚的人忽然皱起了眉。 准确来说,是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下一刻,孟鹤川明显感觉到面前的女孩子深吸了口气。 只见她脚下趔趄,身心晃了晃。 柔软的唇瓣就这样撞在了男人最脆弱,也最敏感的喉结上。 孟鹤川的脑子轰的一声炸了。 “你!!” 他白皙的脖颈上爬满了粉红,连耳根都要滴血。 偏偏始作俑者毫无所觉。 白胭努力咽了口口水,她虽然醉了,但自尊还残留。 她在心里默默的反复提醒,自己可不能当着霁月风光的孟公子面前大吐特吐。 她猛地摇头,口气坚定的像在发誓,“不会,我不想吐,我吐不出来的,你放心!” 可一张口,风灌进喉咙。 白胭抿了嘴,好看的眉眼已经皱的快要夹死蚊子了。 下一刻,白胭就蹲在地上对着水沟哇哇大吐,根本不记得自己刚才究竟做了多么‘危险’的事情。 吐完的她胃里收紧,意识回来了一些,只是头依旧昏昏恹恹。 听见身后的动静,她想摆手让孟鹤川别过来,但一张口又想吐。 最后真是一点形象都不剩,直接蹲坐在地上不肯起来。 孟鹤川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水,撑着膝半弯腰递给她。 白胭顺着他的手漱了口。 想站起来又站不起来。 孟鹤川看了看醉猫,抻直了脊背,“起来。” 白胭耸拉着脑袋,“我……起不来,你先走……呀!” 她的胳膊一沉,直接被孟鹤川给拉了起来。 下一刻,稳稳当当的趴在了他的背上,手几乎是出于本能揽住了他的脖子。 “赶紧走吧。” 白胭的脑袋搭在孟鹤川的颈窝,视线范围内刚好看见他长长了的碎发搭在领口。 她吸了吸鼻子,神游天外的想着,孟鹤川的身上一直有股淡淡的肥皂清香。 醉猫的胆子与心思都异于常人。 白胭动作比脑子快,微微抬头,鼻尖的气息喷在了男人的领口,肆无忌惮的嗅着属于孟鹤川的气息。 “孟总工——” “……做什么!” “你是用什么牌子的肥皂,那么好闻,推荐一下。” 孟鹤川皱着眉,没理陆寄礼的胡言乱语。 “孟总工,陆队长……”那几个偷偷带了啤酒进来喝的人心里发虚,“我们拿的也是平常喝的大瓦窑,果汁儿的啤酒,我们没想干啥坏事的!真的是错拿了果汁给白胭小同志……” 人是陆寄礼请来的,自然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这点他还算放心。 “她喝了多少?”孟鹤川跨步走过去,一把托住了她的手臂。 白胭迷迷瞪瞪,伸手指了指他,又垂了头,比了一个耶:“两瓶。” “还能算数,看来没算喝醉。”陆寄礼逗她:“阿胭妹妹,你来了大队有没有吧嫁妆带来呀?藏哪儿了,告诉哥哥知道。” “不说!”白胭整个人软成一摊泥,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了他身上。 孟鹤川从来没想过平常看起来瘦瘦小小的一个人,喝醉了竟会那么有力气。 偏偏她还笑,头几乎要埋进孟鹤川的怀里,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再说:“嫁妆钱,孟总工应该很清楚有多少。” “为什么我会清楚有多少?” 白胭得意扬扬,“因为那是我在火车上从你口袋里掏出来的。” “……” 也不知是因为挨得近,还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那次在兖州自己的钱是被她给顺走的。 一贯尚能自持的孟总工嘴角抽了抽。 他好不容易才忍下要甩下怀中人的冲动,嗓音低沉,“醉猫。” 白胭半眯着透出醉意的水润双眸,脸颊泛红迷离,嘴角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挂着笑。 比起平日里对着孟鹤川的刻意疏离,此刻的她反而有种娇憨媚态。 “我没醉~”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温柔诱惑。 孟鹤川的喉结狠狠滚动,莫名的就不想让旁人瞧见她这副模样。 他用两只手撑住白胭,“陆寄礼,我带她先走。” “你行吗?”陆寄礼有些犹豫,“要不还是许慧云去送?” 整个大队谁不知道孟总工最有洁癖? 逢年过节大队里允许喝酒的时候,大老爷们多少都会喝醉。 吐的吐,醉的醉。 还有更不注意形象的,找棵树就去撒尿。 到了那样混乱的时候,孟总工总是提前撤退。 就连做了二十几年兄弟的自己醉到了让他扶一把,他也是只是嫌弃的拿着绣了青竹的手帕捂住口鼻,不带脏字的让他滚开。 上一次在外他肯托着浑身是泥和灰的白胭,陆寄礼还能替他找补,猜测是因为白胭当时到底经历了绑架。 面对惊魂未定的下级,孟总工露出常人的体贴也是正常。 那这一次呢? 许慧云又不放心上前看了看,提醒道:“孟总工,我记得白胭同志是过敏性体质,上次发了烧她就起了疹子,这次喝醉了酒不晓得会不会也见风起疹,你尽量别让她吹风。” 这句话说到他心坎,孟公子点头,单手解开了外套扣子。 顷刻间将白胭从头罩得严严实实。 孟鹤川架起醉猫就走:“走了。” 陆寄礼望着他托着白胭的背影,勾了勾唇笑。 如果没猜错,孟长老这回,要栽了。 他拉回了还跟在他们身后的许慧云,“你别去,走吧,里头还留着一群人等着我们善后呢。” 许慧云低头看了看被陆寄礼握着的手腕,抿了抿嘴,老实的听他话。 …… 因为怕白胭没法坐在单车上,孟鹤川只好架着她步行。 白胭娇气,被他拖了两步走后就喊难受。 孟鹤川记得她在火车上曾经怼过阮晓慧,说是自己酒量差,酒品不好。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不好。 今天是腊八节,队里晚间放假,没有训练。 孟鹤川担心会有同样出来遛弯的队员经过,口气不由得加重:“白胭,别闹!” 白胭硬生生停下脚步,嘴一撇,委屈巴巴,“你别凶我,你一凶我,我就更难受。” 酒气透着白胭软绵绵的红唇飘了出来。 是橘子味的啤酒,和饮料一个味儿。 难怪她喝不出来。 “我本来就不舒服,我太不舒服了——”她摇摇晃晃,没站稳脚。 头一点一点的擦着孟鹤川的下巴,头发丝儿蹭的她发痒。 孟鹤川稍微拉开与她之间下半身的距离,后槽牙咬了又咬,“我没凶你。” “这样的口气还叫没凶?”白胭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被抽走,但身体又被他架着。 轻飘飘的, 整个人好像飘在云端。 说话的口气也在飘,无意识地娇嗔,“你在火车上也凶我,还骂我,说是我燕子,专门做情色诱惑?不是都说你是最懂礼的吗?那你还张口闭口这样怀疑女同志!” “你现在还想继续凶我吗?” 白胭猛地睁开眼,口齿清晰,凤眸水润,看起来亮晶晶的。 孟鹤川一时分不清她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 “白胭,你——”他心随意动,刚要开口追问。 发顶一直顶在孟鹤川下颚的人忽然皱起了眉。 准确来说,是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下一刻,孟鹤川明显感觉到面前的女孩子深吸了口气。 只见她脚下趔趄,身心晃了晃。 柔软的唇瓣就这样撞在了男人最脆弱,也最敏感的喉结上。 孟鹤川的脑子轰的一声炸了。 “你!!” 他白皙的脖颈上爬满了粉红,连耳根都要滴血。 偏偏始作俑者毫无所觉。 白胭努力咽了口口水,她虽然醉了,但自尊还残留。 她在心里默默的反复提醒,自己可不能当着霁月风光的孟公子面前大吐特吐。 她猛地摇头,口气坚定的像在发誓,“不会,我不想吐,我吐不出来的,你放心!” 可一张口,风灌进喉咙。 白胭抿了嘴,好看的眉眼已经皱的快要夹死蚊子了。 下一刻,白胭就蹲在地上对着水沟哇哇大吐,根本不记得自己刚才究竟做了多么‘危险’的事情。 吐完的她胃里收紧,意识回来了一些,只是头依旧昏昏恹恹。 听见身后的动静,她想摆手让孟鹤川别过来,但一张口又想吐。 最后真是一点形象都不剩,直接蹲坐在地上不肯起来。 孟鹤川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水,撑着膝半弯腰递给她。 白胭顺着他的手漱了口。 想站起来又站不起来。 孟鹤川看了看醉猫,抻直了脊背,“起来。” 白胭耸拉着脑袋,“我……起不来,你先走……呀!” 她的胳膊一沉,直接被孟鹤川给拉了起来。 下一刻,稳稳当当的趴在了他的背上,手几乎是出于本能揽住了他的脖子。 “赶紧走吧。” 白胭的脑袋搭在孟鹤川的颈窝,视线范围内刚好看见他长长了的碎发搭在领口。 她吸了吸鼻子,神游天外的想着,孟鹤川的身上一直有股淡淡的肥皂清香。 醉猫的胆子与心思都异于常人。 白胭动作比脑子快,微微抬头,鼻尖的气息喷在了男人的领口,肆无忌惮的嗅着属于孟鹤川的气息。 “孟总工——” “……做什么!” “你是用什么牌子的肥皂,那么好闻,推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