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科学的横滨和不科学的超能力者》 1、一 时间是深夜。 地点是酒店的高级套房。 人物是portmafia的情报员(兼职)兼异能特务科的探员(主职)坂口安吾。 时间+地点+人物+事件的总和,是加班到深夜才结束作业的卧底社畜提着刚刚买来的罐装啤酒和面包,取出房卡准备打开房门。 今天,正在平安无事地度过。 看了眼腕表上分别指向11和0的时针和分针,坂口安吾是这么想的。 虽然先后经历了一场剑拔弩张的交易、一场与portmafia的首领的面谈、还有多到让人抱头叹息的文书之海的洗礼,但是安吾依然觉得今天是个平稳的日子。 既没有被卷进枪击事件,谈判桌对面的买家也按耐下了动手的念头,森首领更是一如既往地难以捉摸,一切都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已经习惯了如履薄冰的卧底生涯,安吾尽可能这样安慰自己。 “只要度过最后的一个小时,今天就能平安结束。” 安吾如此自言自语。 正当他把房卡对准读卡器,准备打开房门时,一种仿若针刺的感觉触痛了他的后背。 “……” 他没有直接回头,而是借助金属读卡器的反射光观察走廊和出入口,结果却什么也没有发现,不知是不是因为对方藏在了视线的死角。 是方才交易的目标?是从前的仇家?还是mafia的肃清部队? 最后一项猜测的可能性不大,但是稍微了解首领秉性的安吾,对名为森鸥外的男人无法放下警惕之心。 刚才应该不是感觉错误。 在mafia卧底多年,安吾和所有刀尖舔血的黑手党成员一样相信自己的直觉。 不过,他也不能站在原地不动,既然对方占据了有利的地形,当然可以根据安吾的动作选择立即开枪或是继续观察。 (……总之先进入房间吧。) 从上述思考到采取行动的实际时间可能只有数秒不到,通过贴附于房门和门框的透明胶带确认房间无人进入后,安吾打开了电子锁向房间内部走去,然后无比自然地关上了房门。 为了防备可能的狙击,他的房间向来拉上窗帘,布置出无法立即确认环境的黑暗。尽管已经做出了无人通过房门进入房间的判断,被目光注视的感觉也消失了,但是安吾还是压低身体,用携带的简易设备确认房间内是否存在监控摄像头。 (看来没有监控,这些人到底是谁?) 安吾一边蹙眉,一边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对方到底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准备,是跟踪自己找到了自己的临时据点,还是事先埋伏准备发起致命一击,不管对方怎么想,安吾都决定通过卫生间的排气口爬到外面,再根据对方的所属势力摇人解决问题。 “……?” 随后安吾的动作就停住了。 他不敢相信地看了眼卫生间的内部,同时从半开的门边急步后退,右手反射性地摸向收纳在西服暗袋中的手|枪。 他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在他一次也没有使用过的浴缸内,不知为何伸出了女性的手脚。 (总之,先冷静下来。) 尽管冷汗直冒,身体也被这莫名其妙的场景搞得格外僵硬,有过多年混黑经历的安吾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差点以为自己撞上了分尸现场,安吾给手|枪上膛后定睛一看,原来从浴缸边缘垂下的女性肢体,还会随着一定的呼吸频率微微起伏。 对方到底是怎么进来的?排气口还安全吗?她和外面的监视者是否属于同一势力?把枪|口对准浴缸,安吾的脑海里回旋着无数的念头,但这也是他在逃避现实的一种表现。 虽说有着和常人迥然不同的经历,但是安吾从心理承受能力到认知水平的标准都和常人非常接近。 换句话说,安吾的大脑在拒绝接受如此诡异的场景。 也许是和mafia的某位干部候选有过切身相处的回忆,安吾从眼前的场景中察觉出了不同寻常的气氛,硬是要打个不合时宜的比方的话,那就是有如怒涛般展开的无厘头喜剧的氛围。 “唔……” 似乎察觉到了安吾的气息,浴缸里的人发出了大梦初醒的呻|吟。 她的声音听起来相当年幼。安吾的心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他用手指再度确认着枪械冰冷的触感,有些犹豫要不要发出声音。 突然,女性那探出浴缸的肢体抖动了一下。 原本垂在浴缸里的脑袋,就像跃出地平线的太阳一样升了起来。 首先看到的是脸。 年龄大概只有十三、十四岁吧。容貌还带着稚气的少女有着柔顺的栗色头发,稍显迷蒙的琥珀色双眸就这样看着坂口安吾。 “你是谁?” 少女从浴缸里起身,她的表情似乎有些困惑。 安吾没有解答她的疑问,他的枪|口向下调整高度,毫不留情地锁定了少女的胸口,而他的视线也跟着向下移动—— 首先,他看见了少女纤细的锁骨。 接着,他看见了少女字面意思上毫无遮掩的胸口。 然后,他看见了少女同样没有任何防御的腹—— 事到如今可能有些重复,不过还是让我们再次确认一件事吧。 坂口安吾是个正常人。 虽然他的经历和他的能力让他不同寻常,不过坂口安吾还是一个在各方面都保持着正常水准、也有着正常的伦理观念的正常人。 好,已知条件就给到这里。 那么一个正常人,会如何看待从浴缸里爬出了一个赤身裸体的美少女这件事呢? 也许只有在有着年龄限定的漫画世界里,才会有人陷入狂喜吧。 遗憾的是,本文既没有外部链接,角色也不会违背基本的人物设定。 大约僵硬了有整整三秒钟,当一度暂停的时间重新恢复流动,在接受力的方面只有正常人水准的安吾用尽全力才没把眼睛给捂起来。 理性告诉自己,对方的无防备状态可能是伪装,就算对方表面是手无寸铁的少女,也不能排除对方具有强大异能力的可能,所以绝对不能移开视线,而感性在告诉自己,当自己在用这种理由说服自己时,就已经落入了无法回头的深渊。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一天最后的一个小时,给我平安无事的一天蒙上无法擦拭的阴霾,我已经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时钟往后拨了整整一年啊——!) 没有人能听到安吾悲惨的心声,更没有人知道他崩溃的内心和绝望的呐喊。 安吾双眼游离着,只最低限度地确保对方没有在动,至于时不时映入眼中的青涩曲线,他也只能拼命催眠自己什么也没看到了。 (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 亡羊补牢的悲催社畜一边做自我催眠,一边用尽可能严肃的嗓音问道: “你是什么人?” “菱神红理,就读于常盘台中学,现在是一名初中生!” 栗发少女仰起脖子骄傲地宣称,她的抬颈看得安吾胆战心惊,生怕她唯一起到(微乎其微的)遮蔽作用的长发离她而去。 (果然是初中生!这年头黑暗组织都在用些什么人当刺客啊,日本的人口老龄化之所以会如此严重,就是因为把未成年人的命用在这种场合了吧!) 安吾内心悲痛,恨不得抱起膝盖蹲在角落,但他身为靠谱的成年人,有着不能将不成熟的一面暴露给未成年人(而且还是女初中生)的自尊。 (而且菱神红理这个名字,在黑色和白色的名单上都没有出现过,就算出于隐藏身份的考虑报上假名,但是不能证明自身水平的名字又有什么意义。) 女初中生观察着安吾的表情,好像试探般地问道。 “那个……你没有听说过我的名字?” “我又不是你的老师,怎么会知道一个初中生的名字!” 尽管知道不应该,但是安吾还是忍不住吐槽了。 “我说你光着身子出现在我的住处,到底是想干什么?就算是暗杀搞成这种现在架势难道不会觉得离谱吗,想用色|诱之术也不该派出一个还在读书的初中生吧,你的上级真的应该送进监狱好好教育一顿才是!” 听到安吾情绪激烈的质问,女初中生先是手抚下巴思索了一会。 “这是浴缸吧,难道你有穿衣服沐浴的习惯吗?” “我说你完全搞错重点了啊!!!” 大晚上的和女初中生(※重点是裸体)在酒店的卫生间内说些没有营养的话,光是站在原地和女初中生(※重点还是裸体)说话,安吾的内心就承受着被重量级拳击手猛击胸口的重压,如果让正常人看到这一幕会怎么想,他们一定会以为自己撞见了援|交现场,而且还是最难以启齿的事后谈钱环节,然后他们会带着一言难尽的诡异表情打电话报警,把衣冠楚楚但人面兽心的变态关进警察局吃猪排饭的!因为安吾自己就是正常人,他当然可以想象到正常人应该做出的反应,他甚至还预见了自己被保释出局后、被听闻此事的同行说三道四的灰暗未来。 坂口安吾觉得很疲惫。 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灵上的。 明明在和疑似杀手的全|裸女初中生对峙,他的心思却像被台风吹散的云层一样飘远了,他开始思考自己还有多少天的年假可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洗涤锈蚀的灵魂…… 那边的女初中生对社畜的痛苦毫无兴趣,不过她好像也有自己在意的事。 “有意思,竟然没有听说过我的名字,而且表情也不像是伪装,难道他们的实验终于成功了?” 初中生的口中喃喃自语。 她双手交扣放在线条还很青涩的胸前,大大睁开的眼眸瞬间焕发出惊喜的色彩。 “太美妙了,我竟然见证了这样的奇景,这在我的实验生涯中可是为数不多的惊喜瞬间!” 她一边向外挥洒着我很高兴的快乐光辉,一边以轻松加愉快的口吻向安吾提议: “对了,为了奖赏你提供给我的愉快时间,我就免费告诉你一件事吧。” “?” 正当坂口安吾皱眉不解的时候,初中生的下一句话让他的心跳沸腾了。 “刚才跟在你身后的大哥哥们好像终于忍不住了呢,他们从怀里掏出了……讨厌,用这么小的枪是想控制伤口吗?” 也就是这么回事。 在零点的钟声敲响之前,portmafia的情报员坂口安吾被数十把枪|口对准,而让他心脏停跳的金属声也在同一时间从四面八方将他包围。 2、二 或许是觉得没有等待的必要,又或许是认为拖延时间会让事态变得麻烦,黑色西服以整齐划一的动作扣动了扳机,十几把枪械同时上膛的声音重合成了一声如同要给世界穿孔般的巨响。 只有一把枪的portmafia的情报员只在一下就被打成了碎片。 他的身体出现了十余处有指尖大小的血洞,并从其中源源不断地流出了鲜红的血液。 ——事实本应如此,但是通往绝望的路线却随着子弹打空的声音而断裂了。 这是因为坂口安吾一把扯下了卫生间的浴帘,向着黑色西服们丢去扰乱他们的弹道和视线,同时他一脚踹开房门,用不算厚实的门板暂时阻挡了大量倾泻的子弹。 做完这一切的安吾无力地笑了。 他意识到了自己的绝境,也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也许是在垂死挣扎,虽说在港口黑手党卧底多年,双手染血的脏活也做了不少,但是他还记得自己是一个公务员,并对国徽做过宣誓。 抓住女初中生赤|裸的肩膀把她丢给黑手党,在她被打成渔网的时候沿着通风口逃生?这样也许能逃掉,也许逃不掉,但是在政府部门工作的安吾就是无法做到。 他在一瞬间真的考虑了很多,然后做出了大人该有的决断。 他把浴巾丢到了全|裸的女初中生的头上,用自己全身的重量撞翻了她所在的浴缸。 (真是的,还不知道她是不是杀手,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尽管脑子一片混乱,对未来的看法也很悲观,但是安吾喊出的话却没有一丝犹豫。 “赶紧用浴缸挡一下啊初中生,能跑得掉就快从这里逃掉啊!” “诶?啊?” 在那一瞬间,女初中生似乎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当她发现安吾指着天花板上的通风口,示意她快点逃生时,女初中生惊讶地眨了好几次眼睛。 “你是笨蛋吗……?这种时候你应该把我当做沙包,丢出去牵扯火力啊?” (她的思考方式还真有我们这一类人的黑色风格,想必关于学校的说辞也是在说谎吧,现实又不是漫画,班上的同学在暗地里当杀手这种事怎么可能会发生啊。) 虽然这么想,安吾还是死心般地吐出了这句话。 “也许是吧,毕竟我完全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有着什么样的身份和过去。” 他摆摆手,背过那个双手揪住浴巾的少女,似乎想在女初中生面前保留一点大人的自尊。 “是我的私心认为,你的校园生活不应该终止于此,你现在应该做的事就是从这里逃走,逃到和我们这群人不沾边的光明中去。”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菱神红理心想。 他不止奇怪,还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大笨蛋。即使做着脏活,却也依旧想要去相信她。按理说选择黑暗的人应该斩断所有的联系,把所有人都当做踏脚石踩在脚下,但他似乎还对一根无比纤细、随时可能断裂的连线心存幻想,他说不定还会在酒吧等着立场对立的“朋友”,问他们下次是否还有一起喝酒的机会。 他想干什么?明明自己也是黑手党,却想把现实这出烂剧翻拍成这个杀手不太冷?他以为这样做就会有人站在第四面墙后看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人类是不是以为只要自己随便做点什么,就能把自己的人生升华为一段感人肺腑的浪漫故事了? “哈,哈哈哈。” 想到这里,红理发现自己不知为何笑出了声来。 已经从浴缸中爬起来的女初中生,像是向后摔倒般地跌坐在了地上,笑得双腿乱踢、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大哥哥你是想在我面前装帅吗,你说这话到底是想怎样啊,是想告诉我你一边耍酷一边流着冷汗的模样有多可爱吗?!” “初中生就不要戏弄大人,而且这是应该笑出来的场合吗?” 仿佛要用后背掩护着笑到打滚的红理,安吾低声指责着不看场合的女初中生。 “已经没有时间了,他们马上就会清掉障碍,现在最要紧的是逃跑!” “你也说过你不是我的老师,所以我也没有义务听从你的指示。” 红理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后终究缩起身体,一口气站了起来。 外观年龄只有十三岁的女初中生就如会让所有班主任头疼的不良少女,裹着浴巾骄傲地挺起了没有多少弧度的胸膛。 “我可是凌驾于两百万人之上的八名超能力者之一,你以为仅凭十几把小手|枪就能将我的军?” 等级封顶的超能力者以一如既往的傲慢笑容做出了宣告: “不知名的大哥哥,你就坐在这里放心观战吧,我这就把他们全部碾碎给你看!”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像是在回应着女初中生,已经清开障碍物的黑色西服们分散开来,他们配置的手|枪并不具备连|射的性能,所以他们早在红理和安吾对话的时候就完成了填弹的工作。 新一轮的扫射即将开始。 黑色西服们并不计较个人的功劳,只在乎更有效率地排除目标。 砰!砰砰! 也许是在意红理提到的能力者一词,黑色西服们谨慎地错开了弹道。 经过精心布置的弹丸之雨向着红理和安吾挥洒,其密度已经到了不管怎么躲都会被子弹擦到的程度,纵横交错的死亡之线毫无宽恕地袭来,想要将飞溅的赤红向着在场的两人涂去。 然后,触之即死的死亡弹雨就这样被切断了。 即使在这么近的距离开枪,也没有一发子弹打中红理或者安吾的身体。 无法回避的弹雨在距离红理只有数十厘米的位置停了下来,像是被封存在了看不见的琥珀中做成了标本。 “想问一个问题。” 女初中生扯了扯安吾的衣角。 她天真的声音仿佛在问今天的晚餐都有些什么。 “黑色衣服的人数有点太多了,想要问到大哥哥要的情报,我应该留下几个方便你拷问呢?” 她征询的语气仿佛在问应该把哪些剩菜放进冰箱,又该把哪些倒掉。 听到这番话,黑色西服们没有回答,不过他们对准红理的枪|口却在不自然地发颤。 安吾看了眼那个初中生年纪的少女,一个年龄只比她稍大一点的少年的脸从他的脑海里闪过。 他慢慢地呼了一口气,然后对着女初中生说道。 “在第一轮射击失败时,你有注意到他们眼神的移动和位置的变化吗?” “啊。” 红理稍微张开的小嘴表明她想到了什么。 安吾停顿了一下,给她留足思考的时间,接着冷静地说了下去: “原本万无一失的压制进攻因为能力者的突入而以失败告终,以为工作可以很快结束的他们一定大吃一惊,不知道你的能力到底能发挥出怎样的威力,所以他们肯定会保护最重要的现场指挥,再向他征求下一步的命令,而这将会是我们的突破口……看到那个见势不妙开始比划手势的将军了吗,你只需要确保他性命无忧,不,保留他开口说话的能力就够了。” “ayeaye,sir!” 这时,被封入无形琥珀中的子弹全都动了起来。 静止在空中的子弹沿着原本的路径返回,如同归巢的马蜂一样钻进了将自己射出的枪|口,然后—— 震耳欲聋的爆裂声接连响起,天花板和地面瞬间多出了数滩鲜红的污渍。 “啊……” 在被鲜血染红的房间里,有人发出了不是声音的声音。 从枪把到枪口都覆盖上一层暗红物质,飘着硝烟的手|枪无力地掉在了地上。 直到数秒前手指还放在扳机上的黑色西服们,从指尖到手肘的部位变得残缺不全,他们的脸上和身上,都溅上了属于自己和别人的组织碎片,落得残疾下场的黑色西服们害怕地看着红理,沾满鲜血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眼见着自己的部下只在一瞬就失去了作战能力,手还没有放下的现场指挥意识到他犯了一个错误。 在见识到子弹停滞的场景时,他应该做的不是去分析少女的能力,而是应该把全部的思考能力都用在如何从少女的眼前逃脱这件事上。 然而已经容不得他后悔了。 在他的意识被拉回现实之前,有什么已经逼近了他的身边。 【那个】无法触摸,也没有形状,当被【那个】缠绕在身上时,他的呼吸也在物理意义上一并停止了。 “放、放开我啊!” 当现场指挥发现他用脚踢、用手拽都没有碰到什么的实感时,最原始的恐惧顺着他的胃袋一路攀了上来。 他的双脚离开地面,视线也变得忽明忽暗,由于呼吸困难,现场指挥的脑子也被空白填满,只有一处角落还残存着困惑。 他当然明白自己的下场,但是一个能把自己轻易虐杀的对手,又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折磨自己,难道她不打算夺走自己的反抗能力,而是打算就在这里把自己活活掐死吗? “……等等,你难道是要、” 现场指挥终于反应了过来。 被紧紧束缚着的男人顿时表情扭曲。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取代无法发出的惨叫,可怕的挤压声和骨头被捏碎的声响在鲜红的房间里回响。 在体会了短暂的漂浮感后,已经无法站起的男人就像坏掉的人偶一样摔在了地上。 “这样就处理好了。” 红理轻轻招手,将骨头碎裂的现场指挥召唤到她的面前。 侧头望向安吾,外表是初中生的小恶魔用文静的语气开口。 “把他料理到什么样的程度,就是大哥哥该做的事了哟。” 3、三 先前已经说过,菱神红理是学园都市出身的超能力者。 所谓的超能力,就是用电刺激、药物注射等多种方式对大脑进行破坏,以人为手段扭曲当事人所见的现实,引发正常状态下不可能发生的量子力学观测,从微观程度的观测引出宏观改变的科学技术。 在生活着两百三十万名学生的超能力开发机构【学园都市】中,她是人数仅有八名的level5的超能力者中位居第二的人物。 她的能力是【念动力】,是绝大多数经过训练的学生都能开发出来的能力,但是菱神红理在后续的能力开发中,展现出了与不管怎么开发也只能弄弯一根汤勺的学生所不同的才能。她和位列第一的超能力者一方通行一样,都是将自己的超能力千锤百炼到极致的怪物,也是唯二被超级演算电脑【树状图设计者】认定具有成为level6资质的超能力者。 (我的实验项目都由自己着手,实验流程不存在任何纰漏,技术人员也没有被收买的可能,既然如此,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意外?) 仰望天花板的女初中生眯了眯眼睛。她全身上下除了一条浴巾,还有一件西装外套用于掩盖身体,外套的主人是将战场指挥拖进浴室并告诫她不要靠近的西服青年,从他用毛巾和门板堵住门口的做法来看,他应该是要拷问那个战场指挥。 (既然穿着白衬衫在浴室拷问,那就不是殴打而是水刑,只要把湿纸巾一层层地盖在脸上,就能把对方拖入到即将窒息的绝望中,迅速击溃对方的心理防线,也不会弄得满地是血。) 红理对青年的拷问方法不感兴趣,她来到双手被炸断但又不敢走掉的黑色西服面前,用下巴指着门口。 “留下你们的通讯设备就离开。” 不敢相信敌人的好意,黑色西服们窥伺着红理的脸色,猜想她到底是真的准备放过他们,还是想玩一场残酷的狩猎游戏。 “杀光你们也没有意义,比起在这里终结掉你们的性命,想象你们如何能从任务失败的处罚中找出一条活路会更有意思。” 红理坦率地说道。 “而且我只有一条浴巾,这件外套也是借来的,我不想让你们的血弄脏借来的衣服。” 黑色西服们只迟疑了一下。 但当看见红理的眼神开始变得凶恶后,他们就把各种型号的手机丢在地上,慌慌张张地跑出了房间。 “让我看看这边的手机都是什么型号……” 红理随手捡起一部手机,按亮屏幕。 “虽说是从喽啰那获得的战利品,但只要能连上网络就行。” 她拨开长发,用手指摸索着后颈,宛如要把脊椎抽出来般,将从后颈的皮肤钻进体内的某物拔出。 那个东西的外观看起来像水母的触须,拆开的话可以看见一堆比头发丝还要细的纯金的回线,它只要利用生物电就能启用,对红理的脑电波进行测定,发出最有效果的脉冲。不过,在红理level5级别的算力支持下,它也可以反向发起电子进攻。 “这时候就很羡慕美琴的骇客能力啊,她的【超电磁炮】用在电子战上简直就是秒杀嘛,虽说红理我也不差就是了。” 说到这里,红理突然解开了浴巾,露出大片柔软的肌肤,她接着将手伸向后背,从肩胛骨间取下贴附于皮肤的掌上电脑,将水母的触须接上外露的印刷式电路。 一丝|不挂的状态能让见者放松警惕,因此会比杀手的黑色风衣更好制造盲点。更何况西服青年还只看她的双手双脚,视线一点也没有偏移,更加方便表演魔术。 “时间紧迫,就让我看下你到底活在什么样的世界里。” 她用手机的流量开了热点,并让电脑连上无线lan。 就像用usb插入电脑那样,一面倒的电子进攻开始了。 无线信号在虚拟世界中传输,单方面流到红理的个人掌机中。 看着屏幕上快速滚动的文字,红理琥珀色的双眸一点点睁大。 “这是……” 砰!浴室响起一声枪声。 尽管没有沾到对方的血,但是安吾还是反复确认衬衫有没有染上其他污渍。 他从浴室走出,看见披着西服外套的红理脸色阴沉地坐在地上,双手抱住膝盖缩了起来。 “怎么了?” “宵禁的时间过了,我好像回不去了。” 女初中生的脸色还是很难看,安吾决定尽量不去踩她的雷区。 更何况他也有需要立即处理的事。 看到安吾用手触碰随身携带的挎包,这会换做女初中生提出疑问。 “你在找什么东西?” 安吾没有立即回答。 他从挎包的侧面撕下了一张质感和皮革一样的防护膜,在挎包自然形成的折痕处,有个方形的元件藏在了那道沟壑中。 那是一个非常小的usb记忆卡。 看见这一幕的红理明显露出了麻烦的表情。 “你这是被当做送礼物的圣诞老人了啊。” “……难怪那些人只带了手|枪,没有用闪光弹致盲再加冲锋|枪扫射。” 安吾语气低沉地开口: “看来他们想避免货物遭到损害,不过在地面部队全灭后,他们应该会采取更激烈的手段清理……” 安吾的话还没有说完。 突然破窗而入的火箭|弹,喷洒出大量的白烟落在了房间的正中央。 还没有等到安吾采取行动,就在下一刻,还没落地的飞|弹在推进剂耗尽的情况下转个了身,以比来时还要快上三倍的速度朝着窗外突进。 晚了一会,“轰咚——!”的一声爆炸声传出。 伴随着玻璃的震动,今晚的横滨上演了一处华丽的烟花秀。 来到被打碎的窗边,女初中生的心情似乎很差。 “大哥哥,告诉我司令塔在哪。” 这种事没有隐藏的必要,于是安吾说出刚才入手的情报。 “他们驻守在一栋商务大楼的顶层。” “最顶层的话,从楼顶悬下钩锁就能突破。” “那栋大楼的外墙基本都是玻璃,四周的视野也很开阔。” “需要呼唤地面部队进行镇压吗?” “很遗憾,以我的权限没有指挥武斗派的资格,只能上报首领再由首领决定是否出击,但是人员调动的过程很可能出现变故,而且那栋大厦的楼顶也有停机坪。” “所以说那栋至关重要的大楼在哪里呢?” “就在这里。” 安吾从没有几本书的书架上取出旅游地图,指给把脸凑到地图上的女初中生看。 “这是我们现在所在的酒店,而这就是那栋商务大楼。”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条折线。 “最近的路线要经过五条街道,其中两条还是主干道,过去的话大概需要二十分钟,最糟的是周围还有商铺和民居,如果展开交战,可能会让大厦的玻璃一口气碎裂,在车水马龙的街道洒下玻璃之雨。” “可是直线距离就很快啊。” 红理的手指在两点间划出一条直线。 “我看看比例尺……嗯,直线距离只有三公里。” “你想在大厦的楼顶表演飞檐走壁的忍术?” 安吾摇了摇头。 “这条直线上可不全是摩天大楼,也有低矮的居民楼混入其中,而且大楼与大楼的高度残次不齐,从地图上只要跳一步就能到达的地方,实际的高度差可能就有二三十米。” “要试试吗?” “?” 正当安吾皱眉不解时,他的背后掠过了不详的风声。 有什么东西朝着他的后腰直奔而去。 红理满脸笑容地扭转腰部,踢出了纤细的小腿,被人从背后突然踢了一脚,安吾猝不及防间向着地面摔去。 不过,事情到此并未结束。 完成踢腿动作的红理随后伸出双臂,一下子就将安吾抬了起来,双手分别托住了他的后背和双膝。 这个姿势也就是俗称的公主抱。 “诶?” 安吾的眼镜超级夸张地滑了下来。 这个比红理高一个头的大人好像已经说不出话了,他的嘴巴一张一合,但却组织不出成形的话语。 你在干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呆滞的表情就像希望至少这点能得到女初中生的解释。 于是红理没辙地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双手都被占用了,她可能还要伸出手来摸安吾的头。 “乖啦乖啦,只要想象自己是彼得潘,或者有张魔法飞毯,嗖的一下飞到天上就好啦。” “请不要用哄孩子的语气和我说话,再怎么说我的年纪也比你大。” 已经失去童心的成年人拒绝女初中生的安抚。 “请问你这样对我到底是想做什么?而且这种姿势也太……” 安吾说不下去了。 能够在黑暗势力间游离自如的他竟然一时间想不出适合的说辞。 他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一个裹着浴巾对他施行公主抱的女初中生,“快点停下,你的做法实在大有问题”。他策划并参与了无数次秘密作战,鲜血横飞的战场和尸骸遍野的惨状也见了不少,再怎么浓厚的血腥和黑暗也无法动摇他的意志,然而,信念坚定的特务科精英情报员还是在一个防御只有浴巾+西服外套就准备带他冲锋陷阵的女初中生面前无言了。 “那是因为实力低下的大哥哥只能当个包袱,不过我会尽可能保护你肢体健全的!” 女初中生的答案听起来简洁明了又残酷无情。 成年人的尊严和男性的自尊同时受创的安吾扶着眼镜的指尖一滑,被比自己年轻的少女一脸认真地说“你这家伙还真是没用啊”,让从来不觉得武力值能决定一切的成年男性受到了99999+的巨量伤害,差点没变成大号的团子虫蜷缩起来。 全身当即凝固的男人只能机械地做出回复。 “谢、谢谢?” “不用谢,接下来要飞天了,大哥哥要翻白眼或者吐白沫都无所谓,只要注意别咬到舌头就行。” 所幸刚才才遭受打击的安吾陷入了灰白化的状态,而这恰好方便了红理展开下一步的行动。 简单来说。 她先是用双臂抱住安吾瘦弱的身体,冲破玻璃向着无边的夜色奔去。 接着,下坠中的红理一口气提升了速度,眨眼间飞越了一栋又一栋的建筑,以超越客机起飞的速度冲向了目标建筑。 4、四 当安吾的灰白化解除,恢复到正常的肤色,回过神来,红理已经抱着他来到了大厦的屋顶,而她脚下的地面则留下了客机迫降般漆黑的焦痕。 “刚才的时间有十五秒吗?” “没有哦,用时不到十秒,毕竟在用音速赶路嘛。” 她若无其事的语气听得安吾眉头一跳。 “难怪我的体感像是在坐顶级超跑,不过无形的念力竟然能达到这种速度?” 女初中生的异能力已经向他展现了强大的防御力和攻击力,可是他没想到她的异能力还兼具如此强大的速度,过高的速度本身已经足以化为一件危险的兵器,哪怕她随手丢出一块石头,都会将数十厘米厚的钢板如饼干般轻易敲碎。 想到自己竟然在完全无防护的前提下搭乘了一台超音速战斗机,而且坐的还不是驾驶席而是飞机前盖,安吾的脊背不由得变得僵硬。 “错了,那样的话会把大哥哥从眼镜猴变成眼镜领带,肉也好骨头也好都压成一张薄纸的。” 红理矢口否认。 “答案是用念力压缩空气,光靠风压推进并转向,我的念力当然可以让物体悬空漂浮,但是那会给物体带来压力,比起简单的移动和抛出物体,维持物体本身的完好反而更加困难,就像企图用一把园艺剪把人从腰部提起来一样。刚才你也看见我提起俘虏的一幕了吧,那就是我用高速气流将空气阻力变化为升力,并让该力量与他本身的重量持平的结果,所以他才什么也感觉不到,并为看不见的力量惊慌失措。” (她……竟然在用科学解读异能力,并将其运用在了实战中。难道她出自于异能力研究机构?) 安吾试探着问道。 “像这样暴露手法真的好吗?不会有知识产权方面的问题吗?” “明明对我的出身更感兴趣,却还在问这种问题掩盖自己,大哥哥也是不坦率的人呢。” 女初中生的话语感觉像是抱怨,但是她的声音中却没有流露出怒气。 她双手抱着安吾,语气平静地说。 “能不暴露手法当然可以隐瞒情报,但是适当暴露自己反而更容易让对方起疑心,‘她说的是真的吗’、‘她还能做到什么程度’,一旦对方陷入这种妄想,无止境的猜疑就成了使其作茧自缚的最强枷锁。” “就像会揭露小魔术秘密的魔术师,也会有确信不会被看穿诀窍的压轴魔术。” “至于那道边界就随你想象吧,思考可是人类最顶级的享受啊,探索未知总能叫人欲罢不能。” “这样啊,那我想问一个问题。” “说吧,大哥哥。” 安吾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看向女初中生的眼睛。 “刚才的突击部队,你把他们怎么样了?地板上的血迹并没有增多,楼下也没有多出高空抛落的尸体。” “当然是把肉和骨头一起彻底打碎做成肉丸,全部丢到你的衣柜了啊。” 安吾先是一愣,接着他的脸色变得铁青。 “你……” “当然是开玩笑的。” 女初中生从正面接下安吾尖锐的视线,一脸若无其事地说: “今天能杀的明天也能杀,明天能杀的后天也能杀,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急着给一群什么时候都能杀的家伙下最后一击呢。如果大哥哥有情报泄露的担忧,也可以自己追上去杀,不可以打我的主意哦。” “……” 安吾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他将目光从女初中生的脸上移开,肩膀不知为何放松了一些。 红理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冷不防地说道。 “原来如此,你不是黑手党吧,大哥哥。” “……拷问也好杀人也好我都会做,这样还不够吗?” 虽然安吾举出了无法辩驳的例子,但是女初中生的表情在说她并不信服。 “这种事情……” 红理停顿了一下, “……举起正义大旗的人,就难道做得很少吗?” 安吾摇了摇头,用指尖推起镜边。 “你的善恶观还真是孩子气,黑手党里确实会有各种各样的人,但是恶人也没有必要把凶相展露在外表上。” “那个,大哥哥……身为一眼就能看出的草食系男,你该不会以为自己生活在地下世界,就能当好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冷面杀手了吧?” 安吾抚着镜框的指尖顿时一滑。 “黑手党也会需要不同职业来维持运转,所有人都去搞恐|袭和暗杀是支撑不起一个组织的!” “是吗,听说这世界上也有卧底比正式职工还多的黑色组织呢,不过大哥哥还是当好一个行李就够了。” 说着,红理光裸的双足轻轻踢了下地面。 她的动作看起来像是舞者在用脚拍打着节拍,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人大感意外。 地面爆发了难以想象的轰鸣。 那是被无情碾碎的钢筋混凝土发出的咆哮。 随着炸裂般的破坏声,红理的身体就如被大地吞噬了一般向下沉去,她轻松打通了几十厘米厚的水泥板,让柔嫩的双脚踏上了大厦最高层的地板。她刚一着陆,掀起的冲击波就如水花般跃起,将她身边还没反应过来的埋伏者全都送上了天。 后知后觉的黑色西服们迅速调转枪|口,而故意冲到包围圈的正中央,被数十把火器交叉锁定着的红理只是嘎啦地转了下脖子。 她把快变成点心盒的无能大人放在地上,面朝漆黑的枪|口勾了勾食指。 “来吧,过来吧。就让我亲自衡量一下你们这边的落后科技,能在我这个最高技术结晶的面前发挥出怎样的威力吧!” 砰砰!砰砰砰! 回答狂妄女初中生的是一连串的枪声。 瞄准红理的十几只突击步|枪同时开火,飘散着火药气味的红莲之火瞬间喷涌。 只是,火焰喷出的位置不是枪|口,而是步|枪的枪|膛。 随着一阵像是金属气球炸开的声响,十余名黑色西服的双手也跟着被炸得粉碎。 由于事发突然,没有将眼睛贴在瞄准器上反而救了他们的命,不然他们的脸也将落得和手一样的下场,甚至连脑袋也变成捣烂的番茄。 “……!!!” 一瞬染上鲜红的房间,回荡着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 手持枪械的黑色西服全灭。 仅余身着昂贵和服的白发老人瘫坐在地。 他脸上的肉连连抽搐,全身的肥肉也在阵阵发抖,嘴巴更是像吐泡的金鱼般开开合合。 “啊,啊……” “虽然,像这样遭人畏惧的角色我也早就扮演习惯了。” 外表年幼的女初中生以悠闲的语气呢喃: “但是呢,我还没有习惯别人的惨叫,尤其是蠢货和废物的叫声,这会让我想要伤人的念头比先前强烈个几倍。” 听到这句细声细语的威胁,老人赶紧用手捂住了嘴巴,憋回了即将发出的尖叫,双手炸烂的黑色西服们也如法炮制,将上下嘴唇死死地缝到了一起。 “很好很好,你们的努力总能得到回报。” 红理漫不经心地向老人走近,老人则双手撑着地面,拖着屁股一点点往后挪动,面对步步紧逼的红理哭叫着: “等等,放过我……那个我不要了,我,我,请原谅我,对于港口黑手党的损失,我会道歉和补偿的……” “他是怎么说的哦,你打算怎么办呢,大哥哥?” 红理把手比作手|枪,将枪|口抵住老人的后脑勺,天真地问道: “要朝这里‘砰~’地来一下吗?” “……后面的交涉工作交给我处理就好。” 认出那张经常在电视上露面、如今已是面目扭曲的脸,安吾的眉间刻下深深的皱纹。 (是财务省的高官……他是有把柄落到□□的手中,才会用这种曲折的方式换回敲诈的材料?等到拿到储存器,就用□□的火拼掩盖真相?) “他身上的黑暗味道很淡,很可能是政府部门的高级官员哦,像这种大人物一般都是坐在真皮沙发上等着手下把豪华料理端到眼前,现在却急不可耐地出现在这里,看来大哥哥你拿到了让他坐立不安的材料呢。” 红理将指尖移开。 满脸是汗的老人无法克制住恐惧,连滚带爬地试图逃亡,红理甩出右腿,将他像皮球一样地踢了起来,老人肥胖的身体在地上几度起落,最终面朝下倒在安吾的面前。 接着红理环顾四周,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垃圾回收车从家门前经过才发现还有没有处理的大型垃圾。 “你们怎么还在啊?” 拿不准这个煞星到底是什么想法,黑色西服支支吾吾,有口难言。 “喂喂,我毁掉的是你们的手,而不是你们的脚啊。” 坐镇于血红的中央,红理咧嘴一笑。 早已投身黑暗的超能力者,露出恶劣至极的笑容,双手叉腰这样宣称。 “我对不能提升自我的实战早就烦透了,lv1的史莱姆就算杀一万只也不能让我levelup,即便如此,你们也愿意送上微不足道的经验值吗?” “是,如我所言,我已经掌握了对方的弱点……对方的条件是……更进一步的计划需要首领的指示……至于协力者的事,我会在事后整理为书面报告。” 安吾挂断电话,走出房间。 门外,满身是血的黑色西服们早已做鸟兽散逃走了,唯有让他报告时大感头痛的女初中生还站在原地。她正低头翻着钱夹(在她脚下,钱夹已经堆成小山),当她抬头看见安吾,立即挥着钞票呼唤起来。 “大哥哥,这两张纸钞上的人是谁?” (难道她从来没有用过现金?) 安吾看了眼她手中五千元和一万元的钞票。 “一万元上的是思想家蓝染惣右介,五千元上的是小说家高槻泉。”(※日本的一万元和五千元钞票上印着的分别是福泽谕吉和樋口一叶) “诶……是这样啊。” 女初中生的笑容让人捉摸不透。 突然,她用熠熠生辉的眼睛看着安吾,如此开口道。 “不如,我也加入大哥哥所在的组织找点乐趣吧?” “……………………” 安吾有好一段时间僵在原地。 只有安静到可怕的沉默支配了两个人的世界。 不久,安吾用难以言喻的语气开口。 “……你认真的吗?” “是啊。” “你知道我属于哪个组织吗?” “刚才那个家伙不是说了嘛。” “那你……!” “正是因为知道一切,我才会对大哥哥如此提议呀。黑手党和政府组织不一样,没有严格的政治审查,像我这种身份不明的危险分子,当然应该选择黑暗当保护色。” 小恶魔用食指抵住嘴唇。 甜美地、危险地、蛊惑地呢喃着。 “我已经没有了可以回去的归宿,在我找到下一处去处前,就让我进入到大哥哥的世界中来吧。” ——她的那番细语,正是令坂口安吾的卧底生涯冲向未知轨道的开端。 5、五 对于时常外派出差、因而时间观念错乱的脑袋而言,起床是件苦差。 然而早已习惯的坂口安吾还是在没有阳光和没有闹钟的前提下主动醒来。 他才睁开惺忪的睡眼,就在第一时间确认房间内是否存在异样。 身为黑手党卧底兼精英情报人员,安吾穿过铅弹横飞的战场,也见过触目惊心的黑暗,遇到再不合理的事也不会手慌脚乱。 除非是一觉醒来头顶上有张脸正在观察自己这种情况。 “……” 安吾伸手在眼睛下方揉了揉,但是清晰到过分的幻觉并没有消失。 接着,安吾勉强使用不知为何开始跑出bug的脑袋思考。 他试着从利害关系的角度去分析对方展开如此行动的动机,然后他很快得出结论:无法分析。 以及,根本不必强迫自己跟上对方思路的答案。 “……你又在干什么,红理。” 在三年的时光中从初中生成长为高中生的栗发少女,如同鉴赏一幅名画般频频点头。 “听说人在睡觉时表情会变得放松,和平时的自己完全不同,不得不说,这反而有种特别的魅力,就连平时感觉快要猝死的安吾都惹人怜爱起来。” 三年前就已经在女初中生的身上学会适当放弃会更轻松,由此获得间歇性耳聋技能的安吾用快要死掉的眼神盯着从上方凝视自己的女高中生好一会,开口说道: “我不会让人接近到这种地步都没有察觉,你到底做了什么?” “人类也好,动物也好,识别外来物的方式有很多种,而感觉恰好是最朦胧的一种。” 红理竖起一根手指,让安吾的被子毫无重量地飘了起来,而双手还在抓着被子边缘的安吾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两条手臂就已下意识地摆出了防护的姿势。 殊不知这一幕看起来有多像发现自己被色狼偷窥,安吾像个大小姐一样双臂交叉护住胸前,千言万语在头脑里盘旋,但却混乱到无法言语。 “看来你是不穿睡衣就无法安心入睡的类型,和我想的一样呢。” 女高中生放下被子继续说道。 “回到刚才的话题,人类是通过五感来感受外来物,但在睡眠状态,最能发现异样的眼睛会被封锁,因此感觉器官就只剩下耳朵、鼻子和皮肤。通过刚才的事件你也应该发现,和会在假期掀开你的被子把你从床上拖起来的妈妈不同,我用念动能力移动物体可以不发出声音,不产生感触,并且没有气味。” “毕竟异能力是意念的延伸,可以改变现实并不受物理规则的约束。” “比起意念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我更喜欢称其为凭空生成的力场,不过这边的异能开发粗暴得像是把导弹当做棍棒挥舞的原始人,我也只好接受自己也是原始部落的一员了,幸好还没落到围着火堆求神拜鬼的处境。” 红理发出莫名的感慨,这让安吾只能猜测,她出身的机构在异能研究的领域一定有着独树一帜的成就。 不止港口黑手党的途径,安吾还曾动用异能特务科的权限调查过红理,可是栗色头发琥珀色眼眸的女初中生的照片没有登记在任何一所机构或者组织中。 (她到底来自何处?) 正当安吾思考这个困扰了他三年的问题时,女高中生的科普讲座还在继续。 “在业界,也是有着所谓的感受到具有杀意的视线的说法,你们好像也把这归为直觉或者经验,不过在我看来,这是由于剧烈的情绪导致体内的激素波动,产生了很难感觉到的气味的变化吧。气味在识别外来者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最有力的证据就是回到很久没有回到的家,会觉得怀念和不适应,不过只要待上几天就能找回平常的感觉,这也是已经习惯的气味在发挥作用哦。” “……你想说相似的气味可以降低警觉心是吗。” “不止是陌生人,家人也是如此,刚出生的幼猫需要让母猫熟悉气味,才能不被肉眼无法鉴别血缘关系的母猫丢弃,而能够根据长相做出血缘鉴定的人类,也是在熟悉气味的过程中和妻子或者丈夫亲近起来的哦。” “这样就有一个问题。” 安吾移开护在身前的双臂,一只手托住了下颌。 “?” “你到底是用什么样的方法沾上了相似的气味,你先前说过,你的念能力本身并不能给你增加气味对吧。” “……” 女高中生的表情不太自然地变幻了一下。 她一只手握拳挡住嘴唇,轻咳了一声说道: “揭、揭露魔术的诀窍是不会给人带来幸福的,像潘多拉的魔盒这样打开就会引发不幸的盒子到处都是,你总不会逐一打开去看里面装的是哪种灾祸吧。” “但是灾难不会因为被关在盒子里,就能和猫一样生死难测。” 安吾从床上起身,转头看向红理。 他没有任何意外地看到女高中生只以一件极其眼熟的男性衬衫包裹住全身,光洁的双腿从衬衫的下摆延伸而出,暴露在清晨尚寒的空气中。 “……” 安吾坐在床上不再说话。 他的视线缓缓上移,盯着天花板看个不停。 他的手慢慢伸出,抓住被子的一角,将被子往男友衬衫打扮的红理的头上丢去。 “哇啊……安吾的浓度一下子超标了!” 趁着红理被被子盖住脑袋,像万圣节的鬼怪一样极力挣扎时,安吾翻身下床,从椅子上捡到了她掉落的装备。 红理到底在自己睡着的时候做了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安吾拒绝思考。 大脑冻结的他只是麻木地捡起一件短袖上衣、一件无袖针织衫、一条灰色百褶裙和一条安全裤,并在红理从被子山的山顶露出脸时,将这些全部丢到她的脚边。 “穿上。” 说出这句话的安吾感觉全身异常疲惫,他的全部力气似乎都被眼前的女高中生带去了另一个世界。 “我等下再和你谈。” “安吾总是很唠叨,是工作压力很大吗。” “我希望你能对我的压力来源具备准确的认知。” “我知道,毕竟我们的顶头上司是同一个,森首领从来不肯给我的研究多批经费。” 红理把脸鼓起来,将脚下的衣服拖进被子,身体在被子里扭来扭去,虽然身体轮廓还是隐约可见,但是再怎么说也比穿着纽扣都快撑到爆裂的衬衫要好上太多。 “菱神红理。” 被直呼其名的女高中生脊背一颤。 (哇啊,这次安吾好像相当生气,该不会要被训上半个小时吧。) “我要和你好好谈一谈,把脸直接凑到异性面前,还有把异性的衣服满不在乎地穿在身上究竟有多么离谱。” 视线四下游离寻找逃生之路的红理已经听出,安吾低沉的声音就是火山即将喷发的前奏。 “你总是这样,用和你离谱的才华同样离谱的常识捉弄一切。” 具有学者气息的青年半闭上眼,无言地把拇指和中指按在两侧的太阳穴,沉重地叹了口气。 “不管对方是不是你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这段没有血缘的兄妹关系是有由来的。 回想起事情的始末,安吾的表情就会像舔了最高浓度的黑巧克力一样苦涩。 在三年前的事件中,他将记忆芯片、录制的拷问视频和终于换上衣服的女初中生带到了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森鸥外的面前,并亲眼见证了达成交易的双方友好握手的画面。 “‘和坏人交易比和好人交易更简单,毕竟坏人只在意利益的交换,而好人还会考虑到道德的问题,交涉起来也更麻烦’,她是这样说的。” 异能特务科是为监管危险异能力者和处理异能力犯罪而成立的政府组织,为了有效管理异能力者,特务科的探员必须具备能够迅速压制异能力者的能力,必要时甚至可以对其做出特殊处置。 在一处视线开阔的广场,特务科探员坂口安吾将手里的玉米粒抛给鸽子,根据事先埋藏在座椅背部的通讯装置,对他的直属上司、也是异能特务科的最高指挥官种田长官汇报。 他先是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和女初中生的谈话内容,接着发表了自己的观点。 “菱神红理是相对危险的异能力者,她的异能力念动力虽然简单,但是她本人却能将其开发到难以想象的地步,对于菱神红理这名异能力者而言,真正危险的并非是她的能力,而是她在能力的使用中所表现出来的计算力和控制力,她对异能力的看法简直颠覆了现有能力者的观念。” 通话的另一方稍微思考了一下,提出了一个问题。 “你觉得如何?” “什么意思?” “不是指异能力者菱神红理,我指的是名叫菱神红理的少女。” 种田长官语气轻松地说。 “在你和她短暂的相处中,她到底给你留下了怎样的印象,比起一味地强调她的特殊之处,我更好奇这名少女本身的性格,而这也将直接决定对她的处置。” “她是如有必要就能毫不犹豫伤人的类型。” 安吾低头看向围在脚边啄食着玉米粒的鸽子。 “但是,她对杀人有所顾虑,或许是不想让染血的双手再去沾染生命,又或许是心情很好不想杀人……总之条件不足,我无法做出判断。” “如果所有危险异能力者都能这样想,我们的工作也会轻松许多。” “话虽如此,我却掌握不到她的目的。” 安吾低头捏了会鼻梁: “她有金钱方面的需要,但对数额不太执着,用一时兴起倒是可以解释她的行动,但是我总觉得她并非单纯地对战斗有兴趣,那么她到底想要什么?” “很简单。” 种田长官似乎笑了几声。 “她正值青春期,我猜她大概很在意行动的意义。” “是吗,那会把戏弄成年人当做人生意义的初中生还真可怕。” “听起来你好像有说不出的苦衷。” 种田长官悠闲的语气仿佛在隔岸观火。 “只是被仰头叫我‘大哥哥’的女初中生用挑战社会良俗的方式戏弄了一通。” 安吾轻声抱怨着,目不转睛地望向展翅翱翔的鸽子。 “要是她的性格能不那样棘手,应该也能过上幸福且阳光的人生吧。” “大致的情况我已经明白了。” 接下来,是会对菱神红理下达进一步监视的命令吧。 安吾觉得他已经理解了长官的想法,准备将他的下一步指示牢牢记在心里。 于是,种田长官说道。 “既然如此,你去当她货真价实的哥哥如何?” 啪嗒。 安吾放在腿上的纸袋突然掉落,还剩半袋的玉米粒全部洒出,引发了鸽子的狂欢。 6、六 “红理。” 车窗外的景色向着后方退去。 双手握住方向盘,让车辆维持着六十公里的时速平稳驾驶,坐在驾驶座上的安吾突然开口。 “我知道你已经过了义务教育的年龄,也在国外的顶尖大学拿到了博士学位,但是你为什么还要执着于身上的校服?我以为你已经放弃了你的国中生涯,准备留在国外的大学继续深造。” “安吾,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是我目前学习到的知识还没有超过我的初中教材……不过只限于医学、材料学、工程学、应用物理学等部分领域就是了,当然,我还没有见识到这边全部的高尖技术,也许会从意想不到的地方获得惊喜呢。” “这不禁叫我越发好奇你的初中究竟是什么研究机构,难道那里的所有人都是你这样的天才儿童?” “实际上是非常严格的贵族女校哦,不止拒绝男宾,还要求学生不准随意出校,就连在校外和假期期间也要穿校服。虽然是以‘于义务教育期间创造国际化顶尖人才’为理念的精英学校,但是过于严苛的管理制度却培养出了一群在成人的领域大放异彩、性格却和小孩一样单纯的天真大小姐。” 穿着打扮和学生时期一样的伪·高中生长长地叹了口气。 安吾试着将她的描述和已知的顶级学校对比,可还是一无所获。 “听起来就像是幻想小说里天才的聚集地。” “你的语气不像在说天才,更像在说疯子。” “是吗,我以为我的表现没有很明显,不过天才就算有一两个违背常理的爱好也不奇怪。” 安吾试图拉回话题。 “既然你已经决定走上这条道路,为什么还要订制校服并穿着上班?” 和古惑仔电影里的帮派印象不同,日本的黑色势力和警察一样身着制服,全员打卡上班,西装革履地参与械斗,穿着自由的可以说是少数中的少数,像菱神红理这种穿着校服的更是几乎没有。 话先说在前面,坂口安吾是个正常人,还是名隐藏很深的政府官员,但他从不会基于这种原因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 理由要追溯到他和女高中生并排走出酒店的时候。 因为经常出差,还有隐藏身份的必要,坂口安吾没有固定的处所,不断地变更住宿的酒店,即便如此,他总能在醒来时看见女高中生的身影。 对于安吾的惊讶和疑问,红理是这样回答的: “你好歹也是情报员吧,以为只要清除登记信息就能把居住过的痕迹处理掉,只能说明你在情报处理的水平上只是不过如此的程度。我知道你整天忙着跑现场,但可千万不要抱有只要一时学习就能触类旁通地掌握所有的编程语言的天真念头,在信息发展日新月异的现代,跟不上大数据时代的老年人很快就会被时代所抛弃哦。” “我上次编程还是在四年前,现在的技术未免也更新得太快了吧!不是,我是想说,就算我每次挑选的都是具备黑色背景的酒店,逐一排查也需要不少功夫,我可不觉得你会花时间做这种麻烦事,你到底是从哪得到这个情报的!” “你知道这种事又想做什么?再怎么说我也是电子模拟部门的主管,在这方面强过安吾不是和牛肉比猪肉好吃一样理所当然嘛。” “猪肉只要料理得当也能发挥出不逊色于牛肉的风味,不要以为超市里的霜降牛肉很贵,放在一旁的猪肉就是便宜货了!” “那,就拿鲜牛肉和合成肉做对比好了,为什么哥哥这种生物总觉得在妹妹面前有秘密可言呢?” “这种事就不要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啊,而且用的还是一种‘你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口吻!” 如此狂喊过后,安吾也只能死心。 从此,他每一次向异能特务科联络都不用自己的设备,免得被骇客能力过于出众的女高中生找出痕迹来。 这天,当他一如既往地和神出鬼没的女高中生同行,他感觉到后方好像投来了相当尖锐的视线。 对方看的不止是他,还有栗发披散的红理。 那道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最终定格在了他的身上。 察觉出目光中隐隐传递的嫌弃,安吾只觉得莫名其妙。 而对此毫无察觉的红理则带着无邪的笑脸。 “这次的房间不错哦,安吾,下次还住在这里吧。” “嗯……啊?” 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声,安吾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一个社会人打扮的青年男子时常和身穿校服的女高中生一起进出酒店,而且从来都是分批次进入第二天再一起出来——分析以上情景发生的场合不算太难,猜出事件的前因后果甚至比猜超长篇连载的推理漫画中滥竽充数的原创动画的凶手还要简单。 “……” 安吾的脸上悄然流满了冷汗。 现在还是夏季,他的内心已经刮起了冬日的寒风。 这个前途无量的特务科精英发现,一张“会在深夜和酒店热心援助女高中生,还在第二天好心送她上学”的标签已经粘在了自己的背后,可他似乎已经没有办法把它摘下来了。 没有血缘关系、长得完全不像、容貌出挑身材迷人、而且还是小恶魔属性的妹妹。假如自己不是当事人,安吾肯定会对如此辩解的男子吐槽,“现在就连动画也不流行神秘的女孩从天而降的故事了,当今的潮流是在下班途中被卡车撞去异世界、由此开始开挂般的第二人生”,可正因为自己成为了当事人,安吾才体会到了动画里的男主角被个不着调的妹妹折磨的痛苦。 女高中生还没有做些什么,坂口安吾的社会地位就已岌岌可危。 一顶“和未成年人行成年人的交往”的帽子从天而降,砸在了这名可怜社畜的身上,砸得他想要辩解也没有人信。 (……只要没被特务科的同事看见就好,除此之外就随它去吧。) 给女高中生打开车门,安吾近乎麻木地想到。 然而,命运女神有时也会对他微笑。 那是一抹极为讽刺的笑容。 在合上车门的刹那,坂口安吾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原因在于。 他在反光镜中,看见了露出壮烈表情的异能特务科的新人辻村深月的脸。 她手里的拿铁缓缓滑落,深褐的液体在空中挥洒,染上了白色的衬衫和深色的西服。 在她的脸上,“开什么玩笑”、“这竟然是坂口前辈”和“我难道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等弹幕接连刷过,随之而来的一长排问号和感叹号此起彼伏。 “……” 安吾的嘴角顿时抽搐了一下。 他抓住车门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手背和手臂绽出条条青筋。 “……” 连被咖啡泼了一身也没有在意的辻村看着这边瞪大了眼睛。 过了一会,她颤抖着伸出手,在嘴唇处比出拉上拉链的手势,表示自己会为前辈保守秘密。 做出这些的辻村随后移开双眼,对着异能特务科的前辈散发出“我什么也没看见”的无害气息。 (辻村,你为什么要做这种手势,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不,你绝对是误会了,一看你的脸就知道你绝对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安吾的脑海里呼啸着千言万语,连肩膀也克制不住地颤抖。 此时,红理总算发现了安吾的异样。 “怎么了,安吾?” “不,什么事都没有!” 安吾用自己的身体阻挡女高中生好奇的视线。 “有什么可疑分子在盯着我们吗?” “你自己就是最大的可疑分子,就不要再说别人了!” 经历了以上插曲,身心疲惫的社畜定定地坐在驾驶座上,双眼发直地转着方向盘。 风评严重被害的精英探员试图用长篇大论向女高中生说明在黑手党穿校服有多特立独行,劝说她放弃校服换上西服,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和企图将叛逆期的孩子拉回正道的可怜母亲一样,做了一大堆白费力气的事情。 这段过程就如季度动画水时长的总集篇,就算详细说明也没有意义,所以就此略过不提。 “……我上辈子有做什么罪无可赦的坏事吗……?” 如果不是手握方向盘以六十公里的时速前进,安吾也许会把脸埋进手掌里。 和快要掩面哭泣的悲惨青年形成鲜明对比,坐在副驾驶座的女高中生则是一脸悠哉地按着手机。 “如果上辈子做错了事,这辈子就要在世上受苦,那么世界在上一世就毁灭了。” “也许这个世界正是在毁灭之后迎来重生的也说不定……红理,不要在车上玩手机。” “我可以操控生物电减少对前庭神经的刺激,改变血流影响脑部的血供,既然能用音速移动,不会灵活调整身体适应g力可怎么行,别说开车时用手机,就算倒立着用都没问题。” “非常感谢你教会了我一般人类无需用到的知识,但是说不可以就不可以。” 说着,他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窗。 被吹了一脸冷风的红理撅起嘴唇,不情不愿地合上手机。 “……安吾真记仇。” “我也不是很想在这种时候行使指导权,但是在我们的话题进入到‘开车玩手机都有什么坏处’时我就已经输了!” “也有因为即将要去欧洲出差所以心情不好的原因,没错吧?” “……”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啦,只要走的是组织的途径,相关材料都会由我经手,不管是伪造的身份证明还是非法的签证,你可以猜猜你的出入境资料有多少源自我的手中。” 哈,安吾只有无奈地长叹一声。 “从骇客行为到办理假证,你的业务范围也太广了。” “能者多劳是对人才的有效利用嘛。” 待车停稳后,红理解开了安全带,从副驾驶座起身。 在离开座位的一刻,她不经意地开口道: “这三年来,安吾去欧洲出差的时间很长哦,不会被卷入到什么麻烦中了吧?” “等你什么时候能意识到自己也是麻烦中的一员,我就谢天谢地了。” 7、七 和脸上挂着被关在地下二十年的囚犯第一次见到阳光的表情的坂口安吾道别,外表和衣着都是纯正jk打扮的菱神红理走进了外观和高级商务大楼没有多少区别的港口黑手党的总部,若无其事地从面相和西服一点也不相称的同事间穿过,搭乘电梯一路来到了二十层楼。 “一般公司在城市的黄金地段设立总部是为了提升企业形象,但是对于这家公司,绝佳的地段和高度完全就是在夸耀自己在这座城市中的地位,在绝大多数普通人看来,这就是横滨市实质化的罪恶和恐怖。” 欣赏着电梯外绝佳的风景,红理的嘴角勾出讽刺的笑容。 “城市越是繁华,盘踞的黑暗也越深重,就如绚烂的霓虹往往需要黑夜衬托,其结果就是诞生出了portmafia这种‘必要之恶’。” 红理原本定居的超能力开发机构【学园都市】,正是光与暗交织的最佳证据。 从表面来看,学园都市拥有领先于外界二三十年的科技水平,是科学侧的最高结晶,帮助两百万的学生实现超能力者的梦想,但在背地里,大大小小的暗部生根发芽,永无止境的非人道研究遍地开花,每天都有经过处理的尸体丢入焚化炉中。 曾经的菱神红理是暗部的一员,就连来到另一个世界,她也依然沉没在深邃的黑暗之中。 红理走出电梯,沿着铺有松软地毯的走廊踏步向前,她没有走多久就看见了一扇可以防弹的金属大门,侧边的门牌上写着:【电子模拟部门】。 门旁有块操作面板,在通过了工牌、虹膜、指纹和声音认证后,金属大门徐徐打开。 在布局和一般办公室别无二致的房间里…… 无数的显示器淹没了四面的墙壁。 埋首在显示器前的每一个人都戴着牛奶瓶底般厚重的镜片,衣着打扮也是清一色的格子衫和牛仔裤,外表不修边幅,全身上下都散发出技术宅的气息。 这让走校园风的菱神红理成了这里唯一一个异类。 “早上好啊,各位。” 她在这间房间内唯一的皮椅上坐下。 这把椅子是根据人体工学的理念所设计的产物,弯弯曲曲的线条就和超现实主义的画作一样,不仅能呵护久坐的脊椎,还能有效降低身体的疲劳,有必要提及的是,这把椅子已经申请了专利,并在发售之前就拿下了海量的订单,红理也是通过一定途径才能抢在上市前入手了这把座椅。 在她出现的一刻,所有技术员的镜片同步闪过亮光。 比她年长五岁到二十岁不等的技术员同时起身,手拿报告井然有序地排起了长队,在女高中生的面前虚心求教。 “主管,这一部分的内容……” “我想问的是……” “上面要求……” 红理随便地看了两眼报告,三言两语打发掉部下,面向她的专属电脑开始一天的工作。 对菱神红理而言,港口黑手党的工作只是资金链的最前端,利滚利的小雪球。 在通过港口黑手党的渠道获取一定数额的金钱后,她就用虚假的身份注册了几家医疗生物公司,与各大大学和研究所开展合作研究。凭借学园都市的高端科技和研究经验,经她指导的研究项目很快取得突破性的成果,在各大顶刊发表了具有高度影响力的论文,并通过和相应厂家的合作攫取了巨额利益,个人账户上的数目更是以迅猛的速度攀升。 由于她的电脑技术完全就是在用能力作弊,善后工作也处理得相当仔细,就连对她放不下心的森鸥外都追查不到她的资金流。派出跟踪的情报员耐心地检索了红理的邮箱,耐心地搜查了她的电脑,耐心地记录了她看的文献,耐心地跟着她去听学术讲座,最后也只能交上“菱神红理对科学研究有着异常深沉的热爱,只要有空就会跑去参加各种学术会议,还会自己砸钱投资感兴趣的研究”的调查报告。拿到报告的森鸥外沉默了许久,曾经的密医悲哀地发现,自己脱离临床的时间太久,已经很难跟上当今医学领域的最新进展,不少学科术语闻所未闻,光是看到一连串的参考文献就会感到头疼。 另一方面,身为异能研究领域冉冉升起的新星,红理以高质量的文章为敲门砖,接触到欧美的异能研究机构,和各大研究所的异能技师都建立了不错的私交。 操纵电气完成大半的工作后,红理切出界面,开始翻阅友人最新的论文。 (还是一如既往的人工智能,她的下一步应该是要做脑机接口。) 雪莱的文章毫无疑问有着值得细读的价值,红理决定泡杯咖啡搭配这份甜品。 她转身走向茶水间,端了咖啡回来。 这时她才发现,她的座位不知为何多出了一道人影。 那个人披着黑色的外套,似乎很开心地玩着红理的椅子。 看见此景的红理将两杯咖啡放在桌子上,对着那个人的背影说: “这里有两杯拿铁,一杯加了盐,一杯加了糖,你选择哪一杯?” “我要加了盐的。” 在没有被告知哪杯咖啡加了什么的情况下,那个人不假思索地挑出了想要的咖啡。 他喝了一口咖啡,随后眯起眼睛笑了。 “海盐在咖啡中融化的时间和我到来的时间是一样的……嗯,这里面除了盐还有隐藏风味,是焦糖吗?” “是啊,焦糖的苦味和咖啡意外的搭配,喝过一次之后就爱上了。能够绕开我打开这扇大门的也就只有五大干部和首领,我已经设好了在非上班时间开门就会向手机发送提示信息的保全系统,既然上司登门造访,当然应该提前做好迎客的准备。” 红理端起咖啡杯,面向那个人做出轻轻干杯的动作。 “很可惜,我这里条件简陋,没有配咖啡的点心。” “欸……电子模拟部门可是港口黑手党绩效最高的部门之一哦。” 撇起嘴的少年名叫太宰治。 他只比红理年长几岁,却已成为港口黑手党的干部。 他的脸上和手腕上到处都是绷带,似乎在说到达当今高度并非不需付出代价,不过就红理所知,他的绝大多数伤势都是跌打扭伤,而且受伤的原因极其离谱。 “之一与之一也有差距,电子模拟部门的收入再怎么讲也不能和干部负责的项目相提并论。” 红理将咖啡含入口中: “而且,港口黑手党最新开拓的商路就是太宰干部的功绩,仅仅几个月利润就有数亿日元,黑手党内没有部门不羡慕太宰干部的收益。” “不过是没有意思的工作,我原以为在陌生的地方从头打拼就和美国的西部开拓史一样惊险刺激,结果从始至终都风平浪静到了极点,完全没有一点乐趣!” 太宰哀叹着坐在椅子上,滴溜溜地转着圈。 太宰口中的风平浪静,就是别人眼中的九死一生的同义词,不过红理对他的个人经历没有任何兴趣,对他本人更没有多少好感,只是平静地回应: “工作和爱好不一样,平稳的工作是好事,不需要多余的意外来修饰。” “不管是工作还是爱好,都是在死前打发时间的消遣,既然如此,至少要像升至最高点时突然断电的过山车一样有趣。” 太宰摇着咖啡喝了一口。 “啊,味道变了。” “忘记提醒你,底部的焦糖酱不搅拌就会凝固,上层的咖啡也会变成纯粹的咸味。” “……能喝到两种口味也是一种惊喜,下次可以学俄式红茶在里面加果酱哦。” 话虽这样讲,太宰还是放下了咖啡,看着红理眨了三下眼睛。 “真的没有搭配咖啡的点心吗?” “港口黑手党又不是硅谷的互联网公司,怎么可能以这种理由申请部门经费。” “那就自掏腰包……” “现在是工作时间不是下午茶时间,更何况红茶才是甜品的最佳陪衬。” “真小气啊,菱神。” 太宰将身体向后靠去,好似抱怨一般说道。 “明明这把椅子的专利费有不少钱,结果却不打算买个蛋糕好好庆祝?” 这是一个不含任何深意的问题,却让红理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只是没有附上商标就让你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比起试用品,这把椅子更像是未完成品,外露的操作杆和椅子本身不是一种风格,除非送出这把椅子的厂商认为,客人不需要简化的操作界面也能掌握它的功能。” “唉。”红利叹气。 “港口黑手党可没有禁止用专利的方式捞外快。” “但是事后必须上交至少十五页的书面材料,还要接受黑手党内部的调查。” 太宰若无其事地问道: “菱神,你想要隐藏的并非只有这把椅子,你埋在沙子里的宝物还有很多,我说的没有错吧?” “是啊,所以我才会感到忧郁。” 红理则是漫不经心地回答: “如果只是文书工作根本毫无难度,但是不能为了处理文书错过即将开始的讲座。” “我会向首领那边保密,话先说在前头,我想要具体的报酬,而不是‘拜托了,大哥哥!’之类的口头卖萌,会吃这一招的也就只有安吾。” “……” 红理的眼睛盯着太宰,而太宰只是坐在椅子上快乐地哼歌。 “好吧,时屋的铜锣烧如何?” “我想吃菠萝包。” “不行,那是一天只卖二十个的超梦幻限量品。” “明明超梦幻的限量品现在就放在保温柜中?” 红理和太宰的视线在空中交错,一场事关点心的重要交涉即将展开。 8、八 呼哈呼哈哈啊哈啊…… 随着激烈的呼吸声,长达一小时的辩论赛终于步入尾声。 只是看到两人疲惫不堪的姿态,实在很难推断出这场比赛的胜者。 “呜哇……” 尚未调整好呼吸的太宰双手按着太阳穴,勉强开口说道: “说那么久的话……头都开始痛了……” 同样气喘吁吁的红理动着快要打结的舌头: “现在……这种情况……全……全都是……太宰干部……呼……的错……” “是……菱神你……始终不肯松口……呼……我很难得地……愿意让步……” “你在胡说什么……就连让步……也在设陷阱的……太宰干部……才是元凶吧……” 因为小学生等级的自尊拒绝认输的两个人,艰难举手指向对方的鼻尖,指责彼此的不是。 瞪了眼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一动也不动的太宰,红理怒气冲冲地扭头,向着不远处看热闹的高个青年发号施令。 “钢琴家,去帮我把时屋的菠萝包拿来,还有放在冰箱里的咖啡。” 穿着黑色外套和白色长裤的青年慢悠悠地起身,脸上泛着“看了一出好戏”的笑容。 “是是是……你还真会指使人诶,红理。” “连命都是被我保下的家伙就少啰嗦几句啦。” “糟糕,被这样说完全没有办法反驳,毕竟当时在场、还能把那个家伙瞬间投飞到百米之外的也只有你了。” “既然知道就别在自己喝威士忌时给我倒橙汁啊,就连同样加入港口黑手党一年的中也都有香槟可以喝,这就是你们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红理一边抱怨,一边从钢琴家的手里接过菠萝包。 她念念不舍地看了会菠萝包,狠心将其掰为两半。 “给。” 也许是看见了红理吃瘪的表情,太宰开心地品尝起分给自己的菠萝包,而小口咬着半个菠萝包的红理则一脸郁闷。 看着这一幕的钢琴家拍手说道: “如何,朋友间一起分享的……” 话才说到一半,两道激光瞬间贯穿了钢琴家的灵魂。 浑身疲惫并且满嘴菠萝包的红理和太宰,眼神完全发生了改变。 “我可不怎么想在你的口中听到这个词,尤其另一方还是一个绷带怪人。” “确实这个世界上会有人在争执中产生友谊,但这其中并不包含我和菱神。” 说着,红理和太宰互看一眼,然后同时移开视线。 “工作只有这点最麻烦,没有办法对讨厌的人际关系说不。” “深有同感,我和矮个子总是致命性的不合,讨厌,这是上天也想让我本来就很无趣的人生更加无趣吗?” 太宰旁若无人地嘀咕着,坐在椅子上转了个圈。 “对了,菱神。” 莫名出现在他脸上的笑容表明他又想到了一个新点子。 “这个沿着脊椎分布的一粒一粒的东西,是搓动和指压的滚轮吗?” “不,是低周波治疗仪的电极片,可以放出微弱的电流刺激脊神经。” “如果把电流调到最大,能让髓核也震到飞出来吧。” “……这好歹是医疗器械,别说的像杀人电椅啊。” 然而太宰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他的双眼炯炯生辉,散发出难以称之为正常的亮光。 “在按摩椅上触电而死,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自杀体验,死的时候一定会像在云端漂浮一样舒服!菱神,快点带我体验一番吧!” “好啊,既然是你的请求。” 红理从善如流,毫不犹豫地将抓起垂至地面的转接头。 “喂,红理。” 被赶到一旁的钢琴家发现有哪里不太对劲,赶紧出言提醒。 “港口黑手党是等级森严的社会,身为部门主管,我没有办法拒绝太宰干部的请求,而且这把椅子是医疗器械,怎么可能用来杀人呢。” 红理将转接头从家用插座上拔出,装进安装在墙面上的主插座中。 “可是你手里的东西是变压器啊!” “反正太宰干部活在世上也只会觉得痛苦,那么我就带他去天堂兜风好了。” 边说边按下操作杆上的按钮的红理,就如帮助病人终结痛苦的死亡天使一般微笑着。 刹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从太宰的全身窜过。 “唔哦哦哦哦哦哦哦——这、这是什么?好厉害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抖抖抖抖抖抖抖。 太宰的身体开始不自然地抖动。 仿佛一扇未知的大门在眼前缓缓打开。 ………………………………………… 与狂喊不已的太宰形成鲜明反差,令人不快的沉默降临在了办公室内。 不过,此刻的寂静和无声的死寂不同,从办公室的各处陆续传来了“诶?太宰干部这是……?”“没想到太宰干部竟然有这样的一面……”“那个叫声听起来就像轨道被强行修正了”等细细碎碎的声音。 一开始还在兴奋不已的太宰,不到片刻就转变了态度。 他甚至无暇顾及周围的议论,举起双手大声呼喊: “菱神,等、等等,这个暂停一下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红理满面笑容地按下了停止按钮,将还在扭动的太宰从柔软的座椅中拉开。 “怎么样,对缓解疲劳很有效果吧。” “……从某种程度上说确实没错啦。” 眼见太宰从异常的状态中解放出来,技术员们停止议论,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般敲打起键盘。 唯有将这幕闹剧从头看到尾的钢琴家睁大眼睛提出疑问。 “太宰,你为什么会叫成这样?” “来吧来吧,想要知道就自己去体验一遍,亲身体验是得出答案的最快方法,好,开关打开,现在开始我们的快乐旅程!” 太宰带着笑容将钢琴家按在按摩椅上,轻门熟路地打开了开关。 “电击的训练我也接受过,怎么可能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钢琴家再也不复先前的从容。 他不断颤抖抽搐,用身体表示欢愉。 “怎么样,已经得到答案了吗?” “知道了,已经知道了!快点停下来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知是不是联想到刚才的自己,太宰没有任何笑容地感慨道。 “好厉害,他现在的叫声已经和本人的意愿没有任何关系了。” 红理对此也深感疑惑。 “怎么钢琴家一副要比出胜利手势双眼上翻的样子,电流的刺激有那么强吗?” “你不知道吗,菱神。” 太宰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 “可能因为身高和性别的差异,这把椅子会在男性的腰部释放出强力的电刺激,而且上衣的纽扣和裤子的拉链也会在奇怪的地方震动。” “也就是说……” 红理看向和丢进油锅的虾子一样扭动的钢琴家。 年仅十六的少女花了足足十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他到底因何颤抖。 她先是呆了半晌,接着一把拍下停止按钮,面目扭曲地吼叫出声: “不可以!这是我的椅子,要是在上面释放出来我会有心理阴影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快给我憋回去你这混蛋——!” 场面最终变得非常尴尬。 当钢琴家脸色苍白双腿颤抖地从椅子上离开—— 迎接他的就是一声不吭、只用身体语言表达出愤怒的菱神红理。 砰——! 拳头猛击面部的轰鸣从钢琴家的下颌迸裂而出。 在不断的堆积和压缩之下,无形的空气如有形的水面般泛起波纹,但这样的空气在一秒后就被钢琴家倒飞出去的身体击穿了。 钢琴家双脚离地,像被风吹飞的塑料袋般飞出数米之远,紧接着他就在一声震撼人心的巨响中砸向了身后的玻璃窗,使得一整面的强化玻璃瞬间布满又细又密的龟裂。 红理俯视着像块湿抹布般滑落在地的钢琴家,以极为冷漠的表情拍掉手上的灰尘。 “修缮的费用会从你的工资中扣除,没有意见吧?” 确认半坐在地的钢琴家有做点头的动作后,红理向着呆在原地的部下传达以下指示。 “告诉医生,说这边有需要紧急救治的颌骨骨折的病人,另外,把这把恶心的椅子赶紧处理掉。” 做完这一切,红理转头看向太宰,在眼神不见一丝笑意的情况下,硬是扯出了一个笑容。 “还有什么话想说吗,太宰干部。” 尽管她用了敬语,但那过于平铺直叙的语气就像在说“还有什么遗言没有”。 “我想起来,首领有事找你。” 画风从搞笑漫画切换到青年漫画的太宰一本正经地说道。 “首领找我?” 红理的怒气稍微从太宰身上移开,歪着脑袋思考起来。 然后,她看向太宰的眼神渐渐充满怀疑的色彩。 “你果然向首领告密了吧。” “我才没有。” 太宰矢口否认。 他随后给出了理由: “能够威胁到你的材料肯定要事先收好,关键时刻再点燃引线抛到你的手上,这样一来我也可以一睹你灰头土脸的模样了。” “这种理由放在你的身上还真是合理得让人难以反驳。” 港口黑手党的第一准则是绝对服从首领的命令。 即使带来这条命令的是向来不着调的太宰,红理也不觉得他会随意捏造首领的命令。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在迈出第一步后,她突然停了下来。 “首领指定的会面时间是多少点钟?” “好像……是十点钟吧。” “那不就只剩下半分钟了吗?!” 从旁边瞥了一眼时钟,红理的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从来都是凭借能力战胜一切困境的隐藏运动白痴颤声说道。 “为什么在现在这种文明社会,依靠脑力占据食物链顶端的人类还要用奔跑的方法解决问题?!” 快要哭出来的女高中生重新迈开脚步,向着走廊外侧一路狂奔。 9、九 “呼——哈——哈啊——” 依靠自己的双腿跑过几十米长的走廊,终于坐上电梯的红理拖着疲惫的身体颤抖不已。 “刚才应该调整浮力和空气阻力才是,不过在高度和长度都不理想的走廊干这种事很可能会一不小心冲过头……” 红理可以以超音速在天空中冲刺,也可以以地球的自转速度在地面上飞驰,但是在不借助能力的情况下,她只是一名会把百米赛跑视为极限运动的体弱少女。她很清楚自己的劣势,也很清楚如何用自己的优势去填补劣势,做到扬长避短。 用念力移动电梯再度压缩时间,红理终于在规定的时间内到达了顶层。 当用双手揉着双腿侧边、双眼含泪的少女走出电梯,穿着黑色西服的守卫只能装作没有看见这位体能可能是全港口黑手党最差的部门主管的丑态。 无精打采地从黑西服的守卫间穿过,红理最终来到被层层守护的一扇门前。 “首领,我是菱神。” “进来吧,菱神——你刚好在十点钟赶到了呢。” 红理推门走进房间。 身披白色大衣的中年男性坐在首领专属的座位上,笑容满面地朝她打着招呼。 “早上好,菱神,让太宰叫你过来时,我总担心他会拖延时间让你迟到。现在看来,太宰他也逐渐学会了自我控制,啊,这难道就是成长的象征?” 森的语气颇为欣慰,就像看见了经常挂科的孩子拿出了六十分的成绩单。 “成长?你在开玩笑吧,首领。” 红理喘着依旧不稳的气息,双手搭着膝盖艰难地说: “想要……让那个比幼稚园中最不听话的捣蛋鬼还要讨厌十倍的绷带男学会人情世故,一定是世界毁灭的前夕,你说是不是,中也?” “那个家伙,根本就是臭水沟里的污泥成精,对他有所指望就和幻想污泥变人一样,就连百物语都不会写这样离奇的故事。” 戴着帽子的红发少年先是嗤笑一声,接着转头看向红理。 “菱神,你还好吧,我记得你的体能很差来着?” “也就是……在一分钟内完成了一个月的运动量……而已。”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菱神。” 森看着脸色苍白的红理,从医务工作者的角度给出建议: “你的工作从来都是坐在电脑桌前敲打键盘,带着全部门的人一起点多油多盐的快餐外卖,这样下去不仅会影响颈椎和腰椎,还会增加冠心病、糖尿病等慢性疾病的患病风险哦。” “我、我知道啦。” 垃圾食品成瘾的女高中生眼神四处游离。 “我也有催促他们去健身房打卡,每天在跑步机上跑上一个公里来着……” “一公里……” 中也从眼神到表情都写满了无语。 “一公里的话,连热身也算不上啊。” 就连森也用难以言喻的声音说道。 “菱神,你知道有氧运动的推荐时长是半个小时以上吧。” “我和你们这些体能很好的家伙不一样啦,我是文职、文职哦,是电影里面戴着眼镜满脸阴沉的技术宅的青春少女版哦,强迫文职人员流汗难道不是犯规吗?” 红理眼角含着泪水,坚强地挺起胸膛。 “而且,就算是一公里我也有能跑半个小时的自信,如果速度提升一点我一定会当场猝死!” “……菱神,我觉得这种话完全不存在引以为豪的点诶。” “像我这样光芒四射的美少女只要坐在椅子上喝着红茶就足够耀眼了,根本不需要卖弄体育全能的人设也能吸引眼球。” 自信满满的红理确实是名惹人注目的美少女,但由于站姿不稳且双眼含泪的缘故,总觉得女高中生的闪亮气场也大打折扣。 被房间内两名近战型默默注视着,身娇体弱的女高中生轻咳一声,强行转移了话题。 “说起来,首领找我和中也有什么事?” “三天前,” 森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照片,展示给红理和中也看。 “港口黑手党的一架运输机在飞过私人港口的时候,遭到了来自地面的地对空导|弹的威胁,飞机已经确认坠毁,与乘员的联系也中断了。” “作战的任务是营救罹难的乘员,还是回收走私的货物?” 红理举手发言。 “不管是哪一种,都应该找专门的回收部队,想让我读取飞行记录仪中的信息就另当别论,不过单纯的回收任务应该不需要派遣干部级别的战力吧。” “我已经派人前往运输机的坠落现场,经过现场勘查,乘员在坠机的一瞬就已遇难,走私的枪械也被全部抢走。” 森双手交握放在桌子上,面向红理和中也的脸上笼罩着一层阴影。 “对家属的赔偿和现场处理都已完成,现在需要进行的是前置工作。” “也就是——” 中也压低帽檐,以低沉的声音继续说道。 “找出那个拿飞|弹对准我们的混蛋,然后把它大卸八块。” 森点了点头。 “地对空导|弹并不是通过超市就能买到的商品,是需要一定途径才能入手的高级军火,没有专业的技术和搭配的发射平台,就算用从地里挖出未爆弹也没法正确使用。对方一定是具有一定规模的黑手党组织,甚至还有可能具有军方背景,不,我想他们一定有在军队训练的经历。” “哈?现在世界各地都在燃起战火,难道还有国家会无缘无故地裁军,放任这种素质的人才流落外界?” 红理一脸惊奇,但是森却摇摇头: “正是因为战火燃烧了整个世界,所以才会存在至今也无法从火焰中走出的军人。” 森似乎不想多谈这个话题,他以不见一丝笑意的笑容说明: “总之,我已经向‘高濑会’、‘格哈德安保服务’等势力致电,得到的回答都是如出一辙的‘我不知情’,姑且不论他们的答复中有多少句是真话,但是这样一来,胆敢抢夺港口黑手党货物的无名组织就成了没有头衔的空白势力。” “就等于说,死在我们手里也没有任何组织提出抗议。” 红理喃喃自语,中也的嘴角则浮现出狰狞的微笑。 “遭受攻击必然加倍奉还——这就是港口黑手党的规矩。” 听到部下的回答,森微笑着说道: “通过对弹道轨迹的分析,已经确定了导|弹的发射位置。” 投影机打在他身前的墙壁上,显现出打了“x”标记的地图。 看出地图中标注的地点,红理耸了耸肩膀。 “这下我知道为什么要叫中也过来了。” “这个地方是……” “没错,恰好是两大黑手党组织‘高濑会’和‘格哈德安保服务’相接的火药库地带,两家组织为了争夺这一带的所属权和进出口渠道吵得不可开交,随便一点火星都能引爆空气,掀起战争,没有办法派遣武装部队突击。” 红理也跟着补充道: “所以,坠落在这附近的港口黑手党的运输机就是在地雷带上丢下的空罐,随时都有可能擦枪走火,将火药库一口气点燃。” “正如菱神所说,我们遇到了麻烦呢。”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是森的表情没有一点紧张感。 “作战目标是揪出挑衅港口黑手党的空白势力,尽量避免与其他黑手党组织同时开战,可以的话我想问出他们的目的,但如果动静太大就放弃逼供,全部杀光也无妨。” “知道了,首领,我会切下他们的手脚,只保留一张可以说话的嘴巴。” 与杀气腾腾的中也形成对比,红理举起一只手说: “如果他们没有毁掉发射台,我是可以骇进去确认情报,但是中也的移动速度就和暴风一样,我会跟不上他的脚步。” 其实用超能力别说跟上中也,就连和他竞速也没有问题,但是红理从来不出外勤,更别说参与镇压作战这种现场行动。 (要说为什么,跑现场不仅累还耗费时间,哪有在办公室工作那样轻松。) 打着算盘的红理露出柔弱的笑容。 “其实骇客行动的话,我也可以在远程指导工作,只要插上我的u盘,后续的任务就和网络购物一样简单,我会挖出所有的电子情报,打包成盒送到首领的面前。” “这个嘛——” 森满脸笑意地说道: “对方的素质很专业,很可能收尾工作也做得相当仔细,中也不一定能找到完整的电子设备和usb接口,所以需要菱神你去找他们的疏漏,你可以从已经损害的设备中找出情报吧?” “只要能找到服务器的电子基板就好,外行人往往以为敲碎显示器就能毁掉所有的资料。” “任务在一个星期后开始,这段时间我将会和两大组织交涉,获取雷区边缘的行动权。” 森抓起遥控器,用红点圈起地图上的x号。 “等到准备完毕,迎接他们的就是港口黑手党的雷霆反击。” 他扭头看向红理,以不容反驳的口吻下令: “在这一周,菱神你要提升你的体能,我已经给你联系了最好的培训老师。” 于是。 下班的时候,红理带着伴手礼来到港口黑手党的地下楼层。 刚走出电梯,一扇巨大的门就耸立在红理的眼前。 这道直抵天花板的金属大门至少有一米厚,而且门上除了指纹和虹膜认证外,还有多达十道的超合金门栓。 “一来就直接去训练场,对方到底自信到了何种程度。” 红理双手叉腰,睥睨着防爆能力足以和银行金库媲美的金属门。 “该不会又是一个认为实战才是最好训练的魔鬼教官吧?不过这样也好,我只是不喜欢近身作战,并不意味着我会在近身战中输给别人,当然,计算能力比我略高一筹的第一位除外。” 她通过繁杂的认证,完成开门前的准备工作。 接着,将她的手放在了用来开门的横杆上。 “既然对方是实战派,完全有可能给我来一套开门杀,虽然放出的引力场提示对方在房间的中央,但是还是小心为好。” 红理调整好周身的力场参数。 吸气,呼气。 然后,拉下横杆,一把推开大门。 “打扰了,我是菱神……” 裙摆起伏的女高中生菱神红理,话才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她看见了。 大小有体育场那么大的圆形空间。 还有,仅此一人就让这份被无形的压力填满、 在为厮杀而建的地下世界的正中心站着的那个男人。 保尔·魏尔伦。 原法国间谍,港口黑手党暗杀部队的现任教官。 “菱神红理。” 从发丝到指尖都如名画般优美的男人这样说道: “你就是指派给我的学生?” “不好意思,我好像走错教室了,请问健身房和瑜伽室在哪?!我突然好想念平稳的跑步机和柔软的瑜伽垫,所以你别离我这么近我只是走错路的无辜路人啊啊啊啊啊!!!” 10、作战记录 那是一家旧台球吧。 十分钟前,这里举行了一场庆祝会。 港口黑手党的年轻精英们为了欢迎加入组织一周年的同伴,聚在一起喝酒并打着台球,过着与鲜血和黑暗毫无关联的日常。 而现在—— “庆祝的主角都跑掉了诶。” 十四岁的菱神红理双手环胸望向天花板,以几乎难以听清的音量自言自语。 “(有意思,刚才那个就是雪莱引以为豪的杰作?流畅的动作、出色的逻辑分析和强大的机能,完全就是科幻电影里的超级机器人的顶级配置,真想拆开大脑研究一下他的演算装置。如果以他为参考,我的exterior(外装代脑)是否能更进一步呢?)” 如此幻想的红理沉醉在自己的世界,只有双眼渐渐浮现出危险的亮光。 另一边,被留在原地的五名黑手党面面相觑,似乎还没从刚才的超展开中回过神来。 “没想到还是被一个机器人像搬运行李一样搬走了,简直就是科幻电影的开场!中也不会要成为机器人的救世主吧?” 穿着黑白配色的衣服的钢琴家看起来兴高采烈。 “宣传官,刚才的那一幕有拍下来吗?那可是一周的谈资和下酒菜哦!我连配酒菜单都想好了!” “事发突然,完全就被当时的气氛给带偏了呢,别说留下影像证据,就连应有的谈判也被抛在脑后,现在想起来实在是不应该。” 相貌如明星般俊美的宣传官苦笑了一下。 “更何况,留下照片也会被中也连着储存卡一起砸碎,这种话题还是只留到酒桌上谈好了。” “喂喂,难道在乎那个机器人刚才提到的魏尔伦的只有我一个人?” 总是面带笑容的信天翁大声嚷嚷道。 “他似乎是相当强大的异能力者,在地下世界还有个暗杀王的名号,像这样的人物出来追杀中也,我们就这样待在这里真的没有问题?至少应该准备出一两条方便迎击的线路吧?” “我会治好中也身上的伤,如果他可以让中也受伤。” 还在打着点滴的医生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不过,那也是在中也将他击溃之后。” “我们就在这里等待中也。” 毫无存在感的冷血看了眼墙上的时钟。 “我想,十分钟内,我们就会接到中也的消息。” “没错,你们的死讯很快就会传到中也的耳中。” 从中途加入对话的声音,有如哼唱着摇篮曲一般温柔。 没有发出任何的脚步,没有带来任何的动静,仿佛经过删减的电影片段般突然出现的男人,不知何时站在了五名黑手党成员的中间。 那个人的身上穿着订制的高级西服,而他的眼眸…… 呈现出了与中也极其相似,不,是完全一致的色彩。 稍稍眯起蓝色的眼眸,他以缓慢的速度环视四周。 “你们,就是中也的同伴?”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了微笑。 那是与他哼唱般的口吻格外不称的、冰冷的笑容。 “或者我应该说——你们就是中也已经不再需要的、旧的同伴?” “……有意思,你们新来的总是喜欢搞些排场,装出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 早就在神秘人发出声音的一刻,警惕心提至最高的黑手党们就已分散开来,性格活泼的信天翁面带冷笑,率先开起嘲讽: “既然这么喜欢装腔作势,你干脆别叫暗杀王了,改名叫吹牛大王如何?!” 话音未落,信天翁脚踏地面,最先发动攻击。 刀刃的寒光从他的袖口划出,不到一眨眼的功夫就已向着新来者的脖颈斩去。 名叫魏尔伦的暗杀者似乎没有察觉迎面袭来的刀光,依旧从容不迫地站在原地。 然而。 “……!?” “……?!” 伴随着一阵诡异的叫声,信天翁突然面朝下摔倒在地。 而在他的上方,魏尔伦同样发出了意外的声音。 他的手掌从信天翁曾经的位置穿过,划破空气的爆鸣立即炸裂开来。 轰!!! 信天翁感觉到一阵风从他的头顶吹过。 而事实上。 他在空中飘舞的几缕金发,连同身后的水泥立柱一起被瞬间切断。 一击落空的魏尔伦则罕见地歪了会脑袋。 “……是念能力者?” 他已经发现,信天翁并不是因为自身的失误才逃过一劫。 重心和平衡都掌握得当的信天翁就像突然踩到了一块肥皂,极为搞笑地向前倒下摔在了地上,其结果就是魏尔伦的一击没能瞄准猎物,反而将房间的承重柱切成了两截。 魏尔伦再度环顾四周。 然后,他和向他挥手的红理四目相对。 终于将视线从天花板处移开的红理,好像要迎接来客般地笑着。 “欢迎光临,看来你就是这场比赛的桌球没错吧?” 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前,魏尔伦的头发就如反重力一般飘了起来。 “……!” 青年修长的身体弯成一把弯弓,从站立状态向上悬空了数米。 接着,他的身影骤然消失。 一声近似气球被戳破的爆炸声炸响,魏尔伦身后的墙壁向四周瞬间炸裂。 青年的身体砸穿墙壁飞到房间之外,而他的身后只有一碧如洗的蓝天。 从始至终只是轻轻挥了挥手的红理,就连一步也没有离开自己所站的位置。 她望着从墙壁的破洞穿出的阳光,用小小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距离一杆进洞还差一点……不过游戏就是要有点波折才更加有趣,不是吗?” 首球的发球失败反而助长了她的喜悦。 这个兴致高涨的女初中生走向阳光明媚的室外,并在即将跨出最后一步时朝室内的同伴提议。 “我说,和暗杀王先生的比赛可能需要一定的场地,不如你们先把这附近的街道全部买下来?” 菱神红理最后走到了开阔的街道。 在几百米外的大楼留下被重逾数吨的铁球砸过的痕迹,全身上下却毫发无伤的魏尔伦就站在街道的另一侧。 他就站在宽广街道的正中央,两侧都是畅通无阻的马路,但是从他身上散发的气息却扩散到了整个街道,那是能令空气都为之冻结的冰凉的杀意。 看见这一幕,红理一下子笑了起来。 “竟然会等人,看来所谓的暗杀王还挺有风度的嘛。” 她面向魏尔伦,缓缓张开了双手。 “既然如此,有兴趣去听游戏规则吗?” “我没有意见,你的力量为你赢得了暂时的话语权。” 青年做了个洗耳恭听的手势。 “第一条,禁止自杀和投降。” “非常好,这正是我想说的。” 青年加深了脸上的微笑。 “第二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 红理顿了一下,双手水平举起。 “以这条线为边界,出线者违规,活动范围控制在五平方公里内。” 嚓嚓嚓。 呼应着少女的声音,路面出现了一道裂痕。 将大地轻易撕裂,一眼看去起码有十米深的沟壑扭曲蛇行,在红理和身后的台球吧间画出了明确的界限。 “原来如此。” 青年微微眯起眼睛,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 “你是想保护你的同伴?” “这是其中的一个原因。” 红理放下双手,若无其事地说道。 “而另一个原因,是我的体能很差。如果你全力逃跑,我可能追不上你,而且我认为,追杀一只已经飞走的蚊子是一种非常低效的行为。” “我知道了,你能画好自己的坟墓范围确实值得欣赏,出于对这份努力的认可,我会为你保留能够下葬的尸体。” 青年点了点头。 他把手放在一辆轿车上,说道: “那么游戏开始。” 下一瞬间,被他触碰的轿车被重力捕获,以炮弹般的速度向红理直线飞去。 一般轿车的最高时速只有两百公里。 不过,经由魏尔伦的手投掷而出的轿车,移动速度可以接近音速。 轰!!! 一声骇人的轰鸣炸开。 疾驰而来的轿车全力撞上女初中生的身体,就像被弹飞的足球一样弹射到数十米的高空,在空中翻了个面后垂直砸向地面,轿车的车灯、后视镜和挡风玻璃全部碎裂,大大小小的碎片洒满四周,车体本身更是如捏烂的易拉罐般向内凹陷,让人不禁犹豫这是否还可称之为车辆的残骸。 在这样的状况下,红理以和一秒前相同的姿势悠然而立。 “人类文明已经迈进到二十一世纪,为什么还会有人喜欢像猩猩一样乱丢东西?” 用念力压缩空气抵挡住丢来的轿车,红理朝着青年露出未成年人专属的挑衅笑容。 “这位魏尔伦先生,你究竟是审美落伍,还是进化层次没有跟上时代?” 11、作战记录 “也许我不太能理解女初中生的审美。” 咚、咚。 魏尔伦以鞋跟轻轻踏着地面。 “但是,这个世界对于强者的审美向来固定不变。” 就像教导不听话的顽童,他以柔和的嗓音说道: “少女,你应该学会什么叫做强大,不过,不是从你自己的身上,而是从即将把你杀死的敌人的身上。” 一瞬间,落雷般的轰响爆开。 以魏尔伦的鞋跟为中心,半径数十米的地面轰然塌陷,周围所有的大厦同时发出惨叫,钢筋混凝土的骨架惨遭扭曲,被应力撑破的玻璃窗直接轰成碎片,就如磅礴大雨一般落了下来。 玻璃碎片形成的骤雨从所有的建筑落下,遍及了街道的每一处角落,不仅范围宽广,还不存在任何死角,不管逃到哪里都会被切得四分五裂。 头顶尽是飞来的玻璃,但是望着天空的红理却连一步也没有动。 从头顶落下的玻璃都在接触到她的前一刻向着四方飞散,然后停在半空。 “真是的,大人总以为装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就能教育小孩,难道你们都很喜欢在未成年人的面前装模作样?” 下一个瞬间,随着尖锐的声响,数量超过百枚的玻璃碎片向着魏尔伦呼啸而来。 “教育别人之前先把自己弄出的垃圾收拾好如何?没有公德心的间谍先生,快点入乡随俗学会垃圾分类吧!” 尖锐的玻璃碎片打向魏尔伦的全身,并在刺穿他的身体之前全部掉落在地。 (原来如此,是念能力者。) 魏尔伦得出答案。 “真不像话,在这方面被女初中生教育也太不应该了。” 尽管所有攻击都被拦下,但他的声音还是透露着悠闲。 “那我就不再制造多余的破坏,直接用纯粹的力量来蹂|躏你吧。” “真讨厌,看来我和间谍先生想到一块了呢。” 红理粲然一笑。 “你的能力是和中也一样的重力操控,那么应付没有质量的空气又会如何!” 她猛然张开双手,气流在她的指尖涌动。 红理的五指抓住了风,无色透明的长枪从她的手中喷涌。 接着,她把和自己的身高等长的长枪接二连三地投出。 没错,是接二连三。 数十把暴风之枪锁定魏尔伦的所在,有如集束炸弹一般轰炸了数百平方米的路面。 轰——!!! 破坏的暴风卷起,吹散弥漫的烟尘。 被空气的锐器所覆盖的区域,简直就像被一脚踩碎的乐高玩具。 道路两旁的景观树被吹飞,停留的汽车被掀翻,电线杆被无情地折断,就连商铺的招牌也被轰成了碎片。 在红理堪比自然灾害的破坏中,日常的风景就如薄纸般被轻易撕碎。 而被暴风集中针对的目标——保尔·魏尔伦则站在原处。 他的金发随风飘舞,名贵的西装在压力差下撕出了几条破口,他身旁的景色全都被肆虐的空气消灭了,脚下的地面完全变成了向外放射的碎片。 即便如此,青年的身上也看不见一道伤口。 他半闭着眼睛,似乎在享受迎面拂来的微风。 “不错的风,还可以再大一点吗,这样很适合乘凉。” “哼,将自身高度密度化形成防御是吗?” 眼见进攻失败,红理保持着嘴角的笑容,只是将手轻轻一挥。 “但是,过重的质量也会限制你的速度,影响你的机动能力。”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魏尔伦的头部有如被无形的棍棒击中一般不自然地摇晃了一下。 “!” 始终都是一副悠闲表情的青年脸色稍微改变。 “你不会以为,我的能力只可以作用于看得见的物体表面吧?” 红理随后公布答案。 “告诉你,我的念力可以绕开人体直接摇动脑干和脊髓,不用接触就能把人变成高位截瘫,你有准备好人生的下一部座驾吗,魏尔伦先生?如果准备不周,我可以给你推荐价格适中的轮椅,提高下半生的生活质量哦!” 魏尔伦立即离开原处,贴附在了一栋大厦的侧面。 即使是重力使,想要应对没有轨迹也没有形态的念力,也绝非一件容易的事。 魏尔伦一边移动一边挖出建筑材料,以子弹般的速度投射了出去。 仅仅不到一秒的时间,他就将上述的过程重复了十次之多,漫天的石块撕破了空气,就像暴走的发球机一样倾泻出砖石之雨。 如此纷至沓来的恐怖攻势,目的却不是为了毁灭,而是为了遮挡视线。 “从表面上看,你一步也没移动,似乎是看不起对手。” 声音的来源以秒速为单位变化。 还在保持高速移动的魏尔伦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愉快地说了下去。 “但这也从侧面说明,近身作战会消除你的优势,我猜对了吗?” 青年脚下的墙壁,传来了恐怖的轰鸣。 以他的脚为中心,厚实的墙体顷刻间土崩瓦解,就如一块饼干裂成了无数的碎屑。 随后,他压低身体,脚往地上一踏,大量的碎石往他身后喷发,在破碎的墙面上形成放射状的裂痕。 唰! 撕裂空气的爆鸣瞬间响起。 但即使是声音也被他甩在身后,高度压缩的空气瞬间炸裂,形成冲击波扫荡四周。 彼此间的距离根本不是问题。 魏尔伦的身体突破音障,以远超炮弹的速度朝着红理冲来。 “!” 没有留下任何的反应时间,魏尔伦突然来到红理的眼前。 直到此时也在微笑着的男人,瞬间占据了她的全部视野。 面对如此迫切的性命危机,少女的表情却毫无变化。 她没有做出回避的动作,而是轻轻伸出手。 然后,在魏尔伦的脸颊上抚摸了一下。 明明是如此轻柔的动作,没有一丝力量的反击,但却引发了不可思议的现象。 仿佛迎面撞上了不可见的屏障,魏尔伦前冲的速度从超音速骤减至零。 他的脸上出现了惊愕的神情,四肢的力量骤然流失,整个人踉踉跄跄地向前扑倒。 怎么回事。魏尔伦心想。 他尝试着在手指的前端施加力量,但是手脚就像产生了排异反应。 他又试着用了重力,其结果就是手指开始向奇怪的方向扭曲。 “建议你不要试了。” 从魏尔伦的耳边,非常近的距离里,传来了少女的声音。 这是,魏尔伦才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支撑起了自己的胸口。 似乎,穿着校服的年幼少女借出了她的肩膀,以供自己依靠。 “我没有直接用念力,而是用了振动波。” 轻声细语地,少女在他耳边道出谜底。 “刺激不安定的念力所产生的振动波会在你的体内四处反射,不断增幅,这不同于直接应用念力,你的重力没有办法作出对抗,如果只是停止血液流动、改变脑脊液循环,你的重力异能说不定还有应付的办法,所以,我就直接帮你删掉答卷上的正确选项。” 说到这里,少女稍稍停顿了一下。 随后,一种奇妙的感触落在了魏尔伦的头上。 女初中生张开五指按着他的发顶,脸上的笑容就像在向观众解说最新的魔术。 “感觉到了吗,振动波正在你的头部收敛,震荡你的半规管,打击你的大脑和脑干。怎么样,这样的死法是不是相当新鲜,死于脑出血和脑疝的间谍也很少见,说不定还能拿达尔文奖,那可是为了表彰以愚蠢的方式自我毁灭、为人类的进化做出贡献的最高奖项。” 红理的声音听起来很愉快。 “魏尔伦先生,我希望你能明白,你越是反抗,越是挣扎,你就会被自己的力量殴打得越惨。连这点判断力都不具备的话,我想你也不会当那么多年的间谍,当然,如果是克格勃的乌鸦又另当别论……唔。” 红理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意外的神色。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仿佛在确认晚宴的礼服是否溅到了红酒。 在那里。 沉闷的声音爆发。 那声音来源于被冲击波夺取了平衡感和位置觉的魏尔伦。 更确切地说,它来源于魏尔伦贴住红理胸口的、用尽力气攥紧的拳头。 在直达大脑的冲击下,很难想象这个男人还有操控重力的余力,而出身于能力研究机构的红理,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何干扰大脑的功能区,从而抑制异能力的使用和释放。 即便如此。 魏尔伦的拳头还是嵌进了红理的胸口中央,随即释放了能让心脏都为之停跳的冲击。 这与他的重力异能无关,这次的反击单纯是青年自己特有的体术。 是青年没有仰仗他的能力,依靠千锤百炼的身体打出的致命一击。 但是—— 从正面吃下一记拳头的红理,也只表露出一丝意外的表情。 “这是什么?只是普通的拳头都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在mma的竞技场上根本就是无敌的吧!再加上重力的加持,你根本不是把人打飞到几百米外,而是把人像穿肉串一样打穿!” 她以热情洋溢的语气高声赞叹。 “要是我在没有保护的情况下接触你的身体,我的心脏一定会从非恋爱层次上被你击穿!魏尔伦先生,你让我不得不考虑改变收容方式,在给你施加全身麻醉之前,我一定要对你采取限制措施才行。” 她支撑起青年的体重,向他无力的身体伸出了手。 “你……” 又一次被摸脸颊的青年咬紧了牙关。 而这一次,他的手脚与意识彻底切断了联系。 “我停掉了你的四肢的生物电流,只给你保留了呼吸肌和括约肌的电活动……别这样瞪我,我知道喜欢看人饱受屈辱的模样是个不好的习惯,但是想要改掉也需要一定时间,在我的品味变得高雅之前,你就奉献自己让我享受一番,谁让最先丢出白手套的是你呢。” 好像表演着花样滑冰,红理抓住魏尔伦的手腕,巧妙地翻转了他的身体,让他面朝下躺在地上。 做完这一切的红理转头呼唤已经看傻的黑手党同伴。 “医生,医生,有没有麻醉药品,不管是静脉的还是吸入的,快点给这位先生来上一管。” 她举起魏尔伦的手,在追加能力的同时补充说明: “我可不想和与犯人拷在一起的警察一样,和他手握着手来到港口黑手党的审讯室,万一引发诡异的吊桥效应就糟了。综上所述,赶紧拿出你的纺锤,让这位俊美的睡美人安心沉睡,直到他在红叶小姐的刀剑下醒来,吐露出他打算对中也做的一切。” 12、十 回忆画面在眼前闪现,然后戛然而止。 原因是魏尔伦。 他维持着优雅的站姿,就像荷官发牌一样,将握着的红酒杯朝红理的脸边扔去。 啪嚓! 酒杯破裂四散,坠落的碎片触发了大门的开关,金属的大门在红理的身后缓缓关闭,十道上锁程序同步启动,就是不让一脚踏进地狱之门的人成功逃生。 “过来,菱神。” 地狱的看门人没有露出任何敌意,而是轻轻地笑着。 “接下来,我将传授给你人类的处分方法,教你应付任何条件的厮杀。” “我不要!我是高贵的脑力劳动者,一天的一半时间都是在电脑桌前度过,和魏尔伦这种经常出差搞拆迁的体力劳动者的文明档次完全不同!” 红理抱紧自己的身体自暴自弃地叫道。 “而且,首领说的是提升我的体能,你为什么就不能用神经刺激、暗示、药物调理等科学有效的办法,而是和野蛮人一样彼此互殴来让技能levelup,请不要把现实世界当做击败对手就能获得经验值的网络游戏,你的想法愚蠢得就像告诉你杀两万个克隆人就能提升等级一样!” “好了,抱怨的话就说到这里。” 以一种非常非常温柔的表情,和无论何时都令人安心的声音。 魏尔伦微笑着说。 “做好准备了吗,菱神,下面是授课时间。” “被女高中生骂到这个份上还能笑出来的你难不成是变态吗?!” 重复一遍。 这里是港口黑手党的训练场。 范围有数百平方米的圆形区域,不存在任何的遮蔽物,也没有可供藏身的隐蔽之处。 红理和魏尔伦站在同一平面上,两人的间距大概有数十米,全力冲刺的话大概需要六、七秒的时间。 但是。 魏尔伦只在一秒不到的时间就让距离缩短为零。 别说左右翻滚闪避了,正常人根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会人头落地,可能只有高速摄像机的逐帧截图才能提取到魏尔伦疾驰的身影。 瞬间变成了永恒。 就如一出门就看到一辆货车横冲而来,在近似于走马灯般的奇异时间中,魏尔伦的手指以缓慢且精确的速度抓向红理的脖颈。 回顾一下能力者战斗的基本策略吧。 第一,确保自己的生存条件; 第二,在自身安全的条件下分析对方的能力和特点; 第三,根据现场分析的结果,制定以自己的能力取胜的方法路线。 学园都市的第二位与第一位的战斗理念不同。 对菱神红理而言,她只需要拉远距离,就能轻轻松松地用念力将战斗向理想的方向扭曲。 对高速运动的物体施加念力就意味着方程式会变得繁琐复杂,一般情况下,红理都是保持着安全的位置和条件,向对方追加连续不断的饱和进攻,不过极少数的情况下,她也会有拉近距离近身作战的时候。 就比如现在。 红理微微低下身体,用仿佛要撞进魏尔伦的怀里的姿势,躲过了他的锁喉。 在魏尔伦校正姿势之前,她从低处迅速起身,锁定他的腹部放出了一记撞击。 剧烈的冲击声爆发。 个头只有一米六不到的高中生将身高一米八的青年一举撞飞数十余米,浩大的声势就如一辆行驶的火车脱出了轨道。 通过施加重力约束住身体,魏尔伦总算在撞上墙壁之前停了下来。 他的鞋底与地面发生摩擦,在金属的地面上留下两道漆黑的痕迹。 “我不喜欢近身作战。” 红理看着魏尔伦,面不改色地说道。 “我喜欢漂亮且干净地支配战场,一切都如流程图般完美。”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鞋跟点着地面。 “不过一旦放弃完美,我也只好放弃留给对手的最后的体面,希望你能记住心上,我的体育老师!” 魏尔伦立即采取了行动。 不过不是进攻,而是双臂交叉护住脸部,抵挡住红理瞄准他的脸发出的一记飞踢。 随着堪比落雷的沉重声响,红理白皙的小腿击中了他的手臂。 “……” 魏尔伦眯起双眼。 虽然在第一时间操控重力挡下了迎面的冲击,但是红理的踢击在接触到皮肤的一瞬就让力道足足翻了一倍。 就好像从一开始,所有的进攻都是以正面接触的一刻为基准开始推算的一样。 即使被灌进身体的冲击力逼得后退一步,魏尔伦还是证明了自己是何等可怕的战斗狂人。 一连串沉重的打击声当即响起。 借用被打得到的离心力,魏尔伦反击的拳头足以媲美机关|枪连|射的子弹。 然而…… 倏忽逼近的女高中生选择正面接下了全部的拳头。 “好痛好痛……当然骗人的啦!” 红理的语气完全听不出任何的恐惧和疼痛。 “我不太喜欢让别人接近到这种地步,但是偏转对方打来的攻击还是会做的,只要增加相反方向的力矩就够了!” 校服打扮的女高中生正在起舞。 她的战斗风格不同于用重力异能突破一切的魏尔伦。 她不是用念力强化自己的身体,而是用念力引爆空气,借由爆发性膨胀的气流推动身体,从意想不到的角度施加攻击。 这看起来就像在表演一场危险的杂技。做出这般动作的红理栗色的头发随风飘舞,回旋的身体描绘出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女孩该有的煽情曲线。 “你和中也都能用重力直接强化自己,我可没有接受过专门的格斗训练,用念力从内到外推动骨骼和肌肉只会给自己造成内伤。” 红理曲起的手肘直击魏尔伦的脖颈,仍由他的拳头打在她的腹部。 用念力散去冲击力的红理只是邪恶地笑着,将湿滑的舌头从自己的嘴唇舔到脸边。 “但是,只要让外力引导身体,随便一个运动白痴都能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这没有什么稀奇的,诱导爆炸产生的气流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对流体力学有着最基础的认知就够了。” “但愿你的身体素质能和你的文化课水平一样出色。” 魏尔伦曾和无数稀奇古怪的异能力者近身作战,但菱神红理绝对是让他印象最深的一个。 在战场上将理论付诸实践需要庞大的背景知识以及技术,还有见招拆招的应变能力和现场分析的才华。 女高中生的知识才华和奇思妙想融合,在眼前开出了危险而绚烂的花。 身形优美的少女持续着旋转的舞蹈,高速回旋的手脚和魏尔伦的拳脚相互碰撞,可怕的回响令人联想到大型列车的碰撞。 由于双方都在用能力消除对方的力量并追加自己的力量,所以两边都无法对彼此造成致命伤害。 下颌被击中的红理轻飘飘地摇晃着裙摆,后退一步和魏尔伦保持距离。 “你的重力防御乍看之下无懈可击。” 踩着优美舞步的女高中生的脸上,悄然浮现出黏稠如蜜糖的微笑。 “但是,你能将施加在体表上的重力同时用于操控液体吗,这两者的精细程度完全不是一个级别,逆转人体内的血流并不困难,但是,我不相信你可以将这份精度用在精密器官的调整上!” 女高中生脚尖点地扑了过来。 她看起来像是要对魏尔伦的脸放出一记踢击。 但是,随着她的鞋跟撕破空气,情况发生了变化。 有什么朝着魏尔伦的双眼直奔而去。 无形的暴风之枪瞬间出现,在距离魏尔伦的眼球仅有数厘米的地方散发着肉眼无法看见的寒光。 红理扭转腰部,朝魏尔伦踢出了纤细的小腿,而必杀的长枪就像她的手脚的延伸,从她的鞋跟向外伸了出来,伴随着暴风笔直地冲向魏尔伦的双眼。 “比如说,眼球的房水,就算你敢拨弄脆弱的角膜,你也绝对不会鲁莽操控稍不注意就会毁掉眼球的房水!” “!” 魏尔伦立即闭上双眼,猛然转头。 风暴的长枪擦过他的脸颊,尖锐的气流轻轻划破皮肤,带出些许的血流。 (啊……) 在合上双眼保护住眼球的瞬间,一个念头从魏尔伦的脑海中闪过。 他应该察觉到的。 不管女高中生的攻击有多威胁视野,他都不应该在近身战中率先舍弃视觉。 尤其,他所面对的还是一个攻击方式远超常理的对手。 他的猜测很快就被证实了。 虽然红理的鞋跟从他的眼前掠过,但是她的目标已经不再是近在咫尺的眼球了。 而是闭上双眼的魏尔伦本身。 “啪嗒”地传来一道柔软的声响。 红理令人炫目的雪白双腿有如蛇般缠了过来,但这并非刻意的献媚或是爱意的表达。女高中生那恐怖的能力实实在在禁锢住了他,就像钳子一样死死地固定住了他的脖颈和肩膀。 魏尔伦很快明白等待着自己的究竟是什么了。 脖子被左右腿夹在中间,两侧的脸颊同时受到温热柔嫩的挤压,除此之外让人无法忽视的是,女高中生的裙摆还轻柔地覆盖住了他的整张脸。 连眼都不想睁开的魏尔伦,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 布下绞刑地狱的红理骑在青年的脖子上,发出元气十足的叫声。 “呀哈!” 嘎啦嘎啦嘎啦嘎啦嘎啦嘎啦嘎啦! 然后,一声可怕的挤压声从少女的双|腿间释放到了整个世界。 13、十一 提前结束特训的红理在下班前绕了一趟路。 她带着没有用到的伴手礼来到了港口黑手党的休息厅。 在远离窗户的一张桌子前,红理没有意外地看见了某人的身影。 她在对面的空位上坐下,将盒装的蛋糕随意地放在圆桌上。 “真受不了。” 女高中生一只手支撑起脸颊,对着桌子的另一头毫不客气地吐槽道。 “你的新陈代谢是木乃伊级别的吧,就连全身关节都被风湿累及的老爷爷,也不见得有你这样怕冷啊。” 坐在那里的,是一个用防寒外衣、长靴、围巾和耳罩武装起自己的男人。 阿蒂尔·兰波。 曾经的法国间谍,现在因种种原因在港口黑手党二次就业的异能力者。 “如果是风湿还有可以缓解和治愈的办法,就这点来看我还很希望我得的是风湿呢……真希望每年都能去夏威夷度假,在沙滩上铺着毯子晒太阳……” 把脸埋进围巾里的男人很神往地说道。 “不幸的是,我们的公司不准员工无故离岗,就连我出国深造的申请就都被驳回了好几次。” 红理唉声叹气。 “那可是世界闻名的研究机构,科研工作者的耶路撒冷,好不容易拿到朝圣的接收函,结果却被告知‘港口黑手党不允许居家工作,你不可以一边旅游一边处理公务’,你能想象这到底有多令人失望吗?” “那是因为红理你每次申请的出差时间都是三个月起步,而且申请的地方还都是欧洲的异能研究所,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准备好推荐信和申请书,但是我想首领是不会给你放行的。” “可是,首领也是技术行业出身,同行何必为难同行呢。” 红理借用了休息厅的滤网和茶壶,打开红茶罐分辨了一下茶叶的种类。 “果然只有最普通的大吉岭,不过聊胜有无吧。” 她泡茶的动作堪称行云流水,不到片刻,红茶的香气就随着蒸汽袅袅扩散开来。 红理按下鸣叫的计时器,往两个茶杯中注入清亮的茶汤,将其中一杯推给兰波,然后端起属于自己的茶杯。 “你也许需要的是用中国的神秘草药泡出的汉方饮料,但是搭配奶油苹果挞的最佳选择果然还是红茶。快点喝吧,兰波先生,你的脸色就和被冬虫夏草吸收掉养分的蝉蛹一样难看哦。” 喝着红茶的红理露出了宛如将肩膀以下的部分浸泡在温泉里时的舒适表情,而兰波的表情就像从雪崩中被救出的登山者终于喝到了第一口热汤。 用同情的眼神看着这座慢慢融化的冰雕,红理好心提议道。 “需要我帮你提升一下你的生命力吗?” “你说的是东方具有神秘力量的药草茶?” 兰波的眼神充满了兴趣。 “我听说他们会将各种各样的草药搭配在一起,再用坩埚一起熬制,最终的功效就和魔女的魔药一样神奇。” “他们的药方是经验用药,是通过师徒传承积淀下来的秘方,他们的配方可以涵盖五十种以上的原料,但是没有人会提炼每一种草药的成分去做临床试验,这也让他们的说明书在不良后果可以写上整整三页的成分药物中格外特立独行。” 红理耸了耸肩膀。 “中药确实是门神奇的领域,但是我的思维让我更倾向于能够解析出每一种成分的作用部位,并将自身结构用化学式阐述的药片和胶囊。不过——” 小口咬着蛋糕的少女眼中闪闪发亮,她的语气简直就和向独居老人兜售高价保健品的诈骗犯如出一辙。 “人体可□□热的激素有很多种,比如说肾上腺素和甲状腺激素,还有,虽然不太为人所知,但是雌孕激素也能起到产热的功效。” 说着,女高中生从挎包中取出一瓶怎么看怎么可疑的药水,将它推到兰波的面前,就和锁定目标的诈骗犯一样神秘兮兮地说道。 “来试试这个吧,兰波,你现在的体温大概是36.5c,只要喝下去这个就能让你的体温提升1c左右,进入到轻微的发热状态,全身上下就能变得暖烘烘的。” “这是什么意思?” 兰波歪了歪脑袋。 “嗯……请把它理解为一种能量饮料,不过人们通常会在深夜用到它,为夜晚增添一丝火热的氛围。” “你的意思是……”兰波慢了半拍反应过来,“这是媚|药?” “请不要用一点也不专业的词汇去定义一种药品,你知道原先是心血管病的治疗用药的西地那非,也是在后续的研究中才发现它能在治疗男性的某种障碍上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的吗?” 女高中生义正辞严地反驳: “就算它能扩张某些部位的血管,舒张某些部位的平滑肌,只要它能在你想要的方向起到效果,它原本的用途真的有值得在意的必要吗?老药新用在科学研究中永远也不过时,不同器官的联系也还在不断发掘,人们会发现催眠镇静的药物能够改善肠道炎症,也能发现肠道菌群的变化能够治疗精神疾病。认为降糖药只能降糖的顽固人类,永远也不会想到它对肾脏还有保护作用,只知道看说明书给病人开具处方的医生,永远也不可能在医学研究的领域更进一步!兰波先生你不也是手握极其强大的异能,却被我用灵活多变的能力轻易击败了吗?” “是、是这样吗,好像是这样啊。” 在女高中生的说教下不知不觉变得渺小的青年眨了好几下眼睛,用晕乎乎的声音说道: “既然如此,我就接受红理的好意……” “我说你,怎么可以跟着这家伙的思路跑啊!” 突然登场的魏尔伦语气再也不复轻快。 这个总是噙着笑容的优雅男人连嘴角都在抽搐。 啪! 他突然用手掌蒙住了呆呆坐着的兰波的双眼。 “这里什么都没有,你也什么都没有看到。” “确实,什么都看不到了。” 兰波点头表示赞同。 然后他用探寻的语气问道。 “那么,这种药要怎么服用呢?” “都说了让你快——点——忘——掉——!” 被挚友勒令舍弃近在咫尺的取暖方式,兰波双手捧着茶杯再度颤抖起来。 “好冰,茶水渐渐地凉掉了呢……” “明明用药的话就能有效缓解当前的症状了呢。” “菱神。” 收到黄牌警告的女高中生对兰波提议。 “既然这样,你就坐到我身边吧,兰波先生。” “?” 留着波浪长发的男人一脸困惑。 “只要把空气中的热射线聚集一下,根据热辐射的原理稍作调节,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好了,你先伸出手来试试看,这样是不是暖和起来了呢。” 男人顺从地伸出手来。 他先是闭目感受了一会,接着,他的双眼亮了起来。 兰波就像被被炉诱惑了一般,慢慢地向红理走近,最后和她并肩坐在一起。 他脸上的青白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像在洗澡时喝酒一样的酩酊状态。 “好像被白炽灯的灯光照到一样,全身都暖融融的……” “原理确实和白炽灯类似,不过没有必要追求光效,只需尽可能提升热能就是了。” 在各种意义上都很光彩照人的女高中生微笑着说: “也就只有我才会这样用热射线哦,就算是强大的光学武器,也能将威力控制在取暖的范围,如果放在对面那个破坏狂的手里,一定会把你烤成焦炭呢。啊啊,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上暗杀王的,魏尔伦,就凭你那受灾现场般的限制级画面,只会让人以为受害者被卷入了移动天灾,你该不会以为杀掉所有目击者就是完美的暗杀吧?” “让人无法反驳呢。” 魏尔伦轻笑了一声。 “在这方面,你确实给我留下了足够深刻的印象,红理。” “请不要不好意思,我的手下败将全都和你有着相同的想法。” 栗发少女伸出手指,展现闪耀着珍珠光泽的美丽指尖。 “这个世界上等级可以凌驾于一切之上,但是只要没有跨越人与神的交界,丰富多彩的技能栏就是要比单一而强大的技能更加优越,魏尔伦也是因为技能栏只有孤零零的重力异能,才会在那个时候被太宰的集团作战整得那么惨,最后还要靠怪人化挣脱困境。” (非常好,现在的节奏非常好,没有成年人能够忍受被孩子当面嘲笑的耻辱,除非他有远超常人的忍受能力或者独特的性癖。如果把魏尔伦说生气了,他一定会放弃森交给他的任务,我也能从愚蠢的体能训练中解放出来,锻炼身体就是在浪费时间,我在训练场上花费的每一分钟都是在挥霍光阴,是对科学研究无法忍受的阻碍。) 如此心想的红理,脸上浮现出能够百分之百激怒一名成年异性的嚣张笑容。 “照这样的进度进行下去,除非魏尔伦将战线拖长,也许有可能在浴室之类的地方拿到我的战败cg,不然,我就可以集齐魏尔伦的战败cg,凑成一套特殊的塔罗牌,我会提前准备好女祭司和女皇的衣服,随时欢迎你来cosplay。” “那可真让人期待啊,红理。” 魏尔伦的脸上同样浮现出异常灿烂的笑容。 要是让一般人看见,肯定会吓得直冒冷汗。他的笑容正是包含着如此的意涵。 而同样端起茶杯的魏尔伦,正是带着这样的微笑低语: “我从来没有想过,击溃一个人的幻想能让人如此愉悦。” “咦,好像又开始变冷了……” 兰波裹紧衣服,困惑地看着四周。 “觉得冷就更加靠近我吧,兰波先生。” 红理心情愉悦地喝了一口红茶,若无其事地开口道: “不过,现实世界可不是漫画,怎么会有人笑得让人浑身发冷呢?” 14、作战记录 ——那是在三年前。 也就是红理从现任首领处接到调查前任首领复活传闻的那一天。 “死者复活,偶尔也会有这种如推理小说一般的展开呢。” 在不算宽敞的办公室内,红理喝了一口刚刚泡好的可可,随口点评道。 “不过,既然这个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异能力,那么无论是让死者开口,还是让死者活动,都比推理小说中绞尽脑汁想出的诡计要更有意思,如果最后挖掘出来的结果是双胞胎或者克隆人,那就是犯了诺克斯十诫的无聊的故事。你怎么想呢,兰堂先生?” “嗯……” 脸色很不健康的黑发男人、被称为兰堂的异能力者一脸困扰地歪着头。 “将能够活动的死者称之为死者,听起来好像有些奇怪。” “那就叫做丧尸或者活死人。” 红理不以为意地说道。 “不管先代是哪一种死人,我都能找到将他召唤出来的坟墓。说起来,为什么会是你来监督我的工作进度呢,兰堂先生?虽说我也不想看见太宰,但是接到‘银之神谕’的应该是他才对。” 兰堂一边用装有可可的杯子暖手,一边用还在发抖的声音说: “太宰君的话,在和广津先生一起在镭钵街调查,只有我这样的闲人,才会被安排过来确认菱神你的进度。” “真是的,兰堂先生你好歹也是准干部级的异能力者,被年纪比你小那么多的太宰呼来喝去难道就不会生气?” “不会,毕竟外面很冷,而这边比较暖和……” “因为我的电脑对演算能力的要求比较高,所以散发出来的热量相当庞大。” 红理啪的一声敲下键盘。 “好了,这样就可以了。” 兰堂的视线也跟着移向电脑。 只见电脑屏幕以猛烈的速度不断弹出视窗。 “菱神,情况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 “没问题哦,兰堂先生。” 红理哼着歌切出几个视窗,一目十行地确认其中的讯息。 “你觉得这些是什么?” “嗯……是镭钵街的监控摄像?” “错,是横滨市的卫星图像。” 红理一边喝着可可,一边看着视窗中的文字讯息。 “这是我用加入港口黑手党的第一个月的工资,以某个私立大学的研究项目为名义,向太空发射出去的民用小型卫星。因为项目是在宇宙开展的某种实验,所以让它长期悬停在横滨市的上空,装模作样地收集一些没有用处的小行星碎片。” “好、好厉害,首领知道这件事吗?” “没有哦,我还在写汇报的文书。” 红理舔掉杯子边缘的可可,视线停留在卫星拍摄的图像上。 “找到了哟,兰堂先生。人像识别系统提取到了先代的脸,他的身后有一道黑色的人影,我现在就提高图像精度……” 话才说到一半,沉重的金属声响起。 漆黑的枪|口突然对准还在敲打键盘的红理。 紧接着,一枚子弹从她身后毫不留情地射出。 “兰堂先生,你难道和能够反射子弹的异能力者交过手?” 红理连头也没没回。 “我原以为至少能要掉你的一条手臂,没有想到兰堂先生的反应速度竟然快到这种程度。” 兰堂的子弹确实瞄准了她的后脑,但是随着轻微的枪声,子弹在接触到红理的皮肤前就已原路折返,不仅如此,返还的子弹还差点将兰堂的右臂穿出一个红黑色的孔洞。 用深红色的立方体吸收掉子弹,被称为兰堂的异能力者以暗沉的眼神注视着红理的背影。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不,我不知道。” 红理还是没有回头。 “不过,既然在黑手党工作,随时都应该做好被人偷袭的准备。兰堂先生,幸好你没有在背后打完黑枪后,再用冷酷无情的语气告诉我,‘对不起,你知道的太多了’,或者是来声猖狂无比的大笑,不然我一定会拧断你的四肢,把你做成可以摆进现代艺术展的猎奇雕塑。” 她的手指轻快地敲打着键盘,新的视窗不断随着指令弹出。 “对了,刚才我好像说了一个错误的称呼,现在就让我来纠正一下吧。就在刚才,我已经找到了兰堂先生的真名。” 红理终于转过身体,和兰堂正面对视。 而她身旁的电脑画面中,又增添了一张新的图片。 那是穿着黑色西服、留着波浪长发的年轻男性的照片。 “阿蒂尔·兰波,原法国间谍,现因去向不明被欧洲刑警组织列入通缉名单、拥有‘超越者’之称的最高位异能力者。你的情报属于国家高度机密,就算是我也没有想到,竟然要用一千多条线路送出五十种以上的病毒礼包,才能攻克封锁有你的信息的数据库。” 红理的唇角突然向着两边弯去,直至勾出一轮形如新月的微笑。 “兰波先生,你的脑海里储存着与你本人的保密级别相符的机密情报,其中就有我最感兴趣的异能研究所的资料,除了我希望接触到的欧洲的异能技师,还有十二年前,有个叫‘牧神’的异能力者研发出来的‘体晶’,啊对,用你们的说法应该是叫某种异能金属……” 说到这里,红理停了下来。 她就这样看着兰波的脸,头一点点地歪了起来。 “你在生气?为什么?是因为我提到了异能研究所,还是牧神?算了,这些都无关紧要。” 红理从座椅上起身。 “我的脾气没有好到被人从背后开了一枪,还能和他一起其乐融融地喝茶聊天,所以我一定会报复回去,这就是时下最流行的迁怒。我没有杀人的打算,更不想处理尸体,我只会让你陷入暂时的缺氧,等到怒气消失再把你解放出来——知道了吗,兰波先生?” 她望了眼双脚离地的兰波,心情愉悦地补充了一句。 “不好意思,忘记现在的你已经说不出话了呢。” 在她身前。 海藻般的黑发遮住脸部,双手挠着脖颈的男人泄露出痛苦的喘息。 “兰波先生,你的异能力是制造出连接亚空间的立方体用于防御,但是我的攻击可不需要简单明了的轨迹和让你反应过来的距离。” 红理如是说道。 “当我绕开你的防御、用念能力直接攥住你的脖颈,对于以超越者之名享誉世界的你而言,一定是一次不可思议的体验吧。” “……这可……不好说啊……菱神。” 兰波越发青白的面孔突然浮现出一丝笑意。 “什么?” 凶险的红光摇曳。 识别出这份光源自于漂浮于兰波身边的立方体,红理开始向后倒退。 就算计划外的杀人是她所能预想到的最糟的情况,她也没有必要和已经攥住生命脉搏的敌人纠缠。 一步,两步。 当后背撞到她投入巨资配置的电脑时,红理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犹豫。 而这一刻的犹豫引发了致命的变化。 就在下一瞬间—— 世界被深红掩埋。 令人不安的红光有如月光下的潮水,连一刻都不到就已替换了整片空间。 “这就是你的亚空间异能,没想到能扩展到如此规模……” 装配有电脑和办公桌的办公室,景色突然切换成了另一个世界。一切都沐浴在绚烂的红光中。深红的光芒从三百六十度包围着红理和兰波,形成了一个奇妙的竞技场。 “异空间未检测到放射性射线,基础粒子组成未发生明显改变,大气成分也和地球没有差别,也许是没有星球的自转和公转的干涉,可以感觉到重力场受到一定的影响,但也还在可以手动校正的范围之内,至于其他的力学系数……还有待进一步实验去验证。” 红理的身体突然放松了下来。 她抬眼望着兰波,挑衅似的说道。 “你的领域展开只告诉我一条讯息,那就是身为亚空间支配者的你在这片空间内,也是需要吸入氧气呼出二氧化碳的人类。也许你可以修改这片空间的参数,但是你离随意决定他人生死的神明还差得很远。” “我不需要成为神明。” 在属于自己的亚空间内,兰波重新找回了说话的能力。 “我只需要以人类的身份,在我的亚空间内将你毁灭,这样就够了。” “在开战前,能解答我的一个疑惑吗,兰波先生?” “没有问题,菱神。” 兰波点了点头。 “虽说我不会对杀死女人和小孩有多少犹豫,但是让还在穿校服的少女连一句遗言都没有就消失于世,就算是我也觉得这样做稍微有些残酷。” “这就是法国人的绅士风度?那我就不客气地发问了——你的身上为什么滑不溜秋的,就和满是粘液的□□一样难抓?” “是这个问题啊。” 兰波拉低领口,展露出苍白的皮肤。 “我将亚空间展开为了隔绝薄膜,覆盖在了我的皮肤上,而菱神你的念力是作用在我的皮肤表面,光是这样是无法对我造成伤害的。” “原来如此,我已经没有疑问了。” “可以理解为这就是你最后的遗言了吗?” “可以是可以,但别搞错留下遗言的对象了,兰波先生。” 没有意义的争论在此中断。 无论是红理还是兰波,都无心让对话继续下去。 轰!!! 紧接着,兰波就引爆了面前的空间,作为率先打响战斗的信号。 15、作战记录 深红的天空,响彻着空间爆裂的咆哮。 剧烈的震动扩散,连绵不绝的红光泛起不规则的波纹。 紧接着比水泥墙壁还要厚的冲击波迎面而来,企图将娇小的少女一口吞入其中。 红理伸出手腕,宛如拖着无形的巨锤般横向甩动。 空气的钝器随之而生,顺应她的动作冲向了击打而来的冲击波。 轰——!!! 壮烈的巨响盖过了所有的声音。 爆发出来的声波甚至超过了轰音的程度,以至于构成了一种武器。 桌椅、电脑、墙面、建筑全都被爆音破坏,在冲击波的对撞下变成碎片飞射了出去。 “不对,这是将空间本身作为冲击波打来的攻击,不应该受到任何物理规则的影响!” 兰波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物理课有好好上过吗,兰波先生。” 看见自己的电脑被甩飞并在空中炸成一团火球,红理的表情精彩到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如果将比三维物质的维度还要更高的空间引爆,你打过来的震撼波就会混合着以三维形式存在的空间的残骸,并将在此坐标的所有次元一并切断,我不知道这是因为你的运算受限还是因为亚空间本身的特点,你实际引发的现象就只有没有重量的冲击波而已,而这不过是能用冲击波互相抵消甚至覆盖过去的攻击罢了!” 说着,红理笑了起来。 她的嘴角就如融化的麦芽糖一样扭曲,大大睁开的瞳孔绽露着黏稠如泥沼的凶光。 “别那么简单就死掉了啊,兰波先生!” 在她的十指之间,汹涌的气流就如横扫的新月一般喷出。 没有刀锋的空气,瞬间变成了比名刀还要凶险百倍的武器。 随着红理将大气的方向全部集中到一点。 原本可以将半径五百米的地面一举掀飞的冲击,毫不留情地打向了兰波的胸口。 “要是你敢在我怒火发泄完前死去,我是会把你吊起来鞭尸的!” 庞大的风压呈圆顶状炸开。 爆裂的龙卷在兰堂的胸前咆哮,将他的身体向后打飞了数百公尺之远。 “兰波先生,还有比你更加出色的沙包吗?!就算从正面挨了这样的一击,你的心脏也还在令人喜悦地跳动着啊!伤脑筋,所谓的超越者都有着和你一样的硬度吗,那么我再用力一点也没有关系吧!” 红理脚蹬大地。 轰!爆炸声迸发。 她的身体以比飞出的兰波还要更快的速度,笔直冲向了还在空中自由飞舞的兰波。 她在如火箭一般穿越战场的同时,也还在掌心汇聚着风暴的能量。 “快点站起来,兰波先生!” 连环的爆炸一瞬间杀到兰波的眼前。 无数的空气爆枪撼动了大地,留下了如同小行星坠落一般的深坑。 “如果双脚没有力气,就由我来帮你站起来,至于你会被抛到多少米远,就是你的问题了!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兰波先生,我可是很相信你的硬度的!” 在巨响迸出的同时,兰波的身体就已经被横扫出去。 虽然将亚空间凝缩成屏障挡在身前,兰波还是如纸片一般吹飞了。 再怎么说,他也还是这片空间的所有者,兰波调整重力系数,抵消掉直到数千里外还在持续作用的推力,让自己的身体飞速坠落在地。 “……” 他艰难地吐出肺内的空气,驱动着被暴风重击的身体,一边展开亚空间护盾一边勉强起身。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风的呼啸。 那是从正上方传来的,而且还在急速逼近。 他猛然抬起头,半坐在地上仰望天空,发现在被深红渲染的世界中,身形娇小的少女正俯视着自己。 她的指尖流动着暴乱的气流,高度压缩的气团正在向各个方向发散出名副其实的冲击波。 在和女初中生对上眼神时,他清楚地看见少女勾起了嘴角。 “!” 即使撑着不可能突破的亚空间壁障,兰波的身体还是全力地向着旁边滚去。 就在下一刻,女初中生就像一把从天而降的利剑一般,毫不留情地踏碎了兰波刚才的所在。 “兰波先生。” 踩在半径有数百米的巨大龟裂的中心,红理笑着开口。 “你可不要在这时候告诉我,你的上限就到此为止了,那样我会非常非常地失望,失望到想要扯下你的一部分手脚,打出一口可以喷出鲜血的人工喷泉呢。” “尽管幻想吧,少女,梦想是神明赋予人类的特权,即使是将死之人也有做梦的权利。” 兰波拍掉身上的灰尘,慢慢站起身来。 “虽然偏离了最初的计划,不过,也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这种语气,是确认自己一定会赢得胜利的人才会有的语气。” 红理的指尖跳跃着风。 她就这样玩弄着可称之为自然灾害的气流,以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兰波。 “请问你还能丢出一张什么样的底牌,让我‘哇——!’的一下惊叫起来呢?” “我告诉过你的,菱神。” 兰波上前踏出一步。 以他为中心,深红的光芒就如水波一般摇曳。 接着, 兰波平静地宣布: “这个叫做‘彩画集’的异能亚空间,就是我所支配的世界。” 终于—— 一切都沉入了如血的残红。 原本就很广阔的空间被再一次扩展,浓烈的色彩成倍地延伸,像是要将整个世界包裹进去一般蔓延着。 地面不知何时消失了,曾经被称为地平线的东西,现在被无尽的深红所填满。 空间感和距离感分崩离析,充斥于视野中的红光扭曲了人类的感知,而在这样不同寻常的世界中,崩落的建筑和瓦砾无视重力飘了起来。 “这样的输出,确实是超越者应有的规模。” 和兰波一起漂浮在深红世界中的红理,说到这里微微一顿。 然后,她以轻快无比的语气说了下去, “但是,你的做法就像将游戏中没有做好的地图开放,没有给游戏本身带来质的提升。世界毁灭的景象,步入终结的恒星,幽暗旋转的黑洞,绚烂交汇的星云……连这些都无法模拟出来,你也有资格说这片亚空间是你的所有物?” “……那种规模的异能运用,是属于神明的领域,是人类无法掌控的破坏的化身。” 兰波好像回忆起了什么。 他压抑着略微起伏的情绪开了口,对着红理说道。 “但是将你杀死,还不需要踏入神明的领域,那份只能用于破坏的灾厄,永远也不会有释放出来的机会。” “那种事情无所谓了。” 红理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因为,我迟早会以人类之身成就神明之位,再用这双手击溃你记忆中的‘神明’。” 她抬起左右双手,脸上绽放出无畏的笑容。 “在此之前,就让我从你这里收下经验值,作为挑战神明前的热身吧。” “如果你只是在虚张声势,那你就到此为止了,菱神。” 一道奇异的声音响了起来。 大地被剜开,建筑被剥离,大量的砖石土块径直向上飞去,在与红理的视线平齐的高度盘旋。无数的瓦砾、泥土、金属等好像受到磁力的牵引一样聚在了一起,围绕着兰波好像土星环一样转动。 “在八年前,我看见了神明,或者说,看见了神明一类的东西,并在一瞬间就受到了濒死程度的重伤,失去记忆在生死的边缘徘徊。” 兰波咬着牙说道。 明明有着连大地都能剐裂的力量,但是回忆起从前经历的时候,兰波的身体还是在无可遏制地颤抖。 “我打开了地狱的盖子,亲眼见证了安全装置被取出的荒神,究竟能以何等的力量在地面肆虐,那是人类无法掌控、一经释放就会毁灭人类自己的伟力,你竟然说要和这样的天灾为敌?太天真了,菱神,我承认你是一名强大的异能力者,但是你无法和毁灭本身战斗,那是应该永远沉睡下去的魔兽,一旦醒来就会喷出毁灭之炎的湿婆之眼。” 兰波周围的碎片开始舞动,就像星云一样缓慢漂浮。 “在你因为好奇打开潘多拉的盒子之前,我会先把你杀死,再将你的异能吸收,我相信,异能化后吸收过来的菱神,一定会成为战胜中也君的关键。” 一瞬之后,由无数的瓦砾、泥土、金属等组成的流星雨,以粉碎这片空间的势头无情地倾注而下。 16、作战记录 被兰波破坏的世界化为了无缝隙的死之暴雨。 但被集中轰炸的红理却只双手叉腰,以狰狞的笑容作为回应。 “兰波先生,这样的攻击就是你的全部?只有这种程度的话,我可一点也不奇怪你会被打成失忆啊,你这战斗力只有五的柔弱大叔!” 从明面上看,红理没有做出任何反击动作。 可是以身穿校服的女初中生为中心,坚硬的建筑碎片就像水花一样向外溅射,朝着四面八方加速飞去。 明明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男人,红理的眼神却像在俯视着面前的对手。 她平伸的双手猛然喷出了高度压缩的气流。 “既然你的回合结束,那么,就轮到我出牌了!” 浓缩到极致的高热气流,仿佛羽翼一般在她的身体两侧伸展。 一瞬间。 真的只是一瞬间。 纯白的双翼向外扩散了数千多米,将深红的天空分为上下两半。 迟了半拍,巨大的爆炸声传入兰波耳中。 一场让漂浮的砖瓦四散的爆炸几乎要将亚空间炸穿一般,引发了一连串惨不忍睹的破坏。 空间中已经不存在成形的瓦砾了,所有的碎片都被暴风拆解为了难以进一步拆解的尘埃。 就算及时铸就空间之壁也无济于事,兰波的身体折成く字形。 先后遭受爆破和暴风的冲击,兰波只在一瞬就被打落在地,在地上弹起了好几次。 俯视着坐在地上的男人,红理笑了起来。 “有意思,你的亚空间薄膜还真有意思,难怪你会自信到认为任何攻击都无法突破你的防御。” 红理饶有兴致地说道: “不过,我以前对决的对手,一个会展开六片羽翼的浑蛋天使,曾经教会给我一个有意思的东西,你有兴趣了解一下吗,兰波先生?” “请说吧,菱神。” 兰波重新站直身体。 “在你力竭倒下之前,我想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毕竟,你找到了我的空间波的缺陷,在我连续不断的攻击中凭借自己的智慧活了下来,所以我相信,你的知识能让你极大地延长自己的生存时间。” “随便你怎么说,兰波先生,我不讨厌自信满满的对手,谁让我特别钟爱将对方自信爆棚的脸踩在地上碾压的瞬间。” 红理双手背在身后,笑眯眯地说道。 “那么,我要开始讲了哦。接下来我要说的,是曾经的第二位告诉我的、对付防御力ex级的敌人的攻略方法。” “如果有这种方法,就告诉我吧,菱神。” 兰波的脸上毫无畏惧之色。 “这是任何的物理攻击都无法跨越过去的屏障,我很想知道你会想出什么样的点子,来验证它的坚固程度。” “并非依靠□□能力而是依靠能力防御的对手,会在身体表面形成一层坚不可摧的屏障,但在实际运用中,这道屏障并不能够防御和反弹一切,哪怕他们说得有多像真的。” 女初中生耸了耸肩膀。 “很简单的道理,防御住光线你就什么也看不到,防御住声音你就什么也听不到,而事实上,我却能透过亚空间屏障看见你被防护住的身体,和自称能防下一切物理攻击的你说话聊天。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兰波的脸一下子绷紧。 这是多年以来,依靠亚空间防御过无数异能攻击的他从未体会的感觉。 那是一种在狭小的电梯内,和手握染血菜刀的精神病人共处一室的紧张感。 “这意味着你的亚空间屏障不是将身边的一切都排除干净的病娇女友,而是会有意识筛选出‘有害’和‘无害’的成分、并将认定为‘有害’之物清扫出房间的溺爱母亲。” 终于,兰波的脸色冻住了。 明明体表覆盖着【绝对】防御的亚空间之壁,兰波的后背却感到了一阵绝望的恶寒。 “所谓的电脑骇客,除了发送大量的无用数据,一举击穿用户的电脑,还要会送出看似无害的病毒,潜伏在用户的系统内,像我这样高明的骇客,怎么可能会不在你的个人电脑中推演模拟,通过对一万三千种以上的物质的解构重组,观察你的防火墙建立的防御反应呢?” 红理重新抓紧双手。 像在枕边说话那样轻声地说道: “不过是用四大基本作用力在分子和原子水平上的精细操作,你可千万别像漫画里的反派一样露出惊愕的神情哦。因为接下来,我还要用被你的亚空间屏障无意识接受的物质进行攻击呢。” 她的手指渐渐发出了光。 在深红渲染的世界,一道自然界中难以形成的纯白光线开始在她的指尖聚集。 随着对空气浓度和偏光率的细微调整,被强行汇聚在一起的光线密度瞬间飙升。 “兰波先生,第一道菜,就为您奉上被最爱的日光浴烤成焦炭的人肉大餐吧。” 无形的光线汇聚成了一根箭矢,然后被无情地释放了出去。 不留下任何的反击时间,来势凌厉的闪光立即贯穿了一切。 “?!” 从右臂传来的烧灼般的痛楚,让兰波不禁和红理拉开了距离。 在他的世界中,他可以决定自己与敌人的攻击距离,但是他的亚空间异能再怎么强大,也不可能让他瞬间突破光速,闪开撕裂空间的究极暴力。 但是他还是活了下来。 他靠读取女初中生指尖的细微动作,看出对方即将发动攻击,勉强采取了回避行动。 如果他相信自己的亚空间之壁会让自己免于一切外界的伤害,那么他就会被安全无害的太阳光烤出三度烧伤。 “虽然有考虑到大气的偏光效应和距离造成的衰减,但是应用透镜聚光的原理汇聚出来的光线,从理论上说是没有温度上限的。” 然后红理冷酷地说道。 “在你看来,能够将数公里的空气以超音速投掷出去的我,究竟能用眼前的空气做出多大直径的光学透镜?透镜焦点处的温度又可以达到多少度呢?” “念能力真的是你的真正能力?你和我见过的念动力使根本就不是一种类型——” 兰波的话还没有说完,女初中生的下一击就已毫不留情地释放了。 她的攻势既迅速又凌厉,颜色纯白的太阳光即刻击穿大气,准备直穿兰波的要害。就算她有避开心脏和大脑,被光线穿透的部位也一定会烧焦碳化吧。 轰! 在那之前,爆炸随即发出。 被兰波引爆的空间使得空气爆发性地膨胀,掀起了无形的海啸。 在穿过爆裂的冲击波时,连空间壁障都无法阻挡的日光的轨迹突然扭曲。 灼目的白光从兰波的身边擦过,径直射向空无一物的深红天空。 “不错的战略。” 明明错失了手中的猎物,身为猎人的红理却一脸平静。 “利用冲击波调整大气的密度,改变了光线在空气中的折射率吗。” 红理将右手伸出,左手收至肩前,五指微微张开,模拟挽弓搭箭的动作。 “不过,只会用冲击波干涉光线的你,对空气浓度的调控远没有我这般精确,那么只要展开无差别的饱和式炮击,根据扭曲的光路预判光线会如何反射就行了!” “?!” 听到这句话的兰波,立刻引发了数量超过十次、范围累及百米的空间震。 他的防御工事很快起到了效果。 在红理的左手拨开无形弓弦的那一瞬间,她的右手就出现了数发、不,是数十发光箭。 数量超过五十发的光箭同时发射,向全方位迸发出了纯白的光辉。 暴力的闪光险之又险地从兰波的身侧擦过,飞向了距离他只有数厘米的天空。 就连兰波本人也没有想到,他也有将撕碎敌人的冲击波,用在自我防御上的一天。 在双方展开超重量级的攻防战时,兰波依旧冷静地分析着。 (不对。) 兰波心想。 此时,红理又接连发射了数十发炽热的光箭,而兰波也回以持续不绝的冲击波攻击。 在他的四周,全白的光线就如拉糖般扭曲,顺势烧灼空气中的尘埃和水分,使它们在蒸发的瞬间发生了爆炸。 (有什么地方不对。) 兰波强烈地心想。 从表面上看,他和红理谁也无法发出致命一击,只能在不断的攻防战中消耗彼此,直到其中一方油尽灯枯。 不知为何,兰波就是无法挥去笼罩在心头的不祥预感。 他的心跳悄然加速,呼吸的频率也渐渐加快。 在热风的吹拂中,他的脸色却呈现出不自然的苍白。 暴力的闪光轰炸着他的视野,即使尽量不去直视那如焊接光般强烈的射线,闪光依旧刺进了他的双眼,让他的颅骨深处都阵阵作痛。 (可是,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 他忍住头痛向下一看,发现自己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是因为冲击波穿透颅骨,引发了轻微的脑震荡?不对,不是这个原因……) 他的眼前好像蒙着一层半透明的幕布,耳边回荡着震耳欲聋的破坏声,不断照射的强光不止掠夺着他的五感,甚至还让他产生了反胃的感觉。 (等等……头晕、心悸、眼花、耳鸣、恶心,还有乏力……难道说……) “菱神,你……” 身体在摇晃的兰波挤出了细小的声音。 “……你,把周围的氧气给夺走了吗……” 这句话就像一场交易的接头暗号。 在兰波说出这句话后,红理的行为模式就此改变。 笼罩在兰波四周的强光突然消失。 红理主动舍弃进攻优势,解除了折磨着兰波的强光攻击。 没有完全恢复的视野还留存着闪光的残像,让眼前的一切都透着一种不真实感。 即便如此,女初中生的微笑也还是异常清楚地倒映在了兰波的眼底深处。 “好厉害啊,兰波先生,你竟然可以在缺氧昏迷的前夕,找到唯一正确的答案呢。” 在视线开始摇晃的兰波的耳边,响起了海妖般曼妙的声音。 菱神红理。 在深红天空的映衬下,绽放出如同妖魅一般的绮丽笑容。 “不过就算意识到问题的根源,你也没有办法生成氧气解除自己的症状吧,如果你能做到的话,你就不会用冲击波来偏转我的光线了。” 到此为止了。 随着女初中生将柔软的手掌贴向他的脸颊,兰波的反抗能力也和意识一起就此中断。 尽管他已经被将到不可能更死了,然而此刻的兰波却感到莫名的怀念。 是的。 一切都和那个时候一样—— 黑暗淹没了他的视野。 在坠入无休止的黑暗之时,他的嘴唇微微地动了起来。 “是吗……保尔……这就是临终的……感觉吗……” 17、十二 啪嗒。 仿佛眼前闪过一道火花,过往的记忆从兰波的眼前消失。 他发出呻|吟,手抚额头,无视头疼欲裂的感觉,硬是睁开双眼。 黑暗从他的眼前褪去,在光明的彼岸等待着他的正是——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得连腿都踢起来的女高中生。 “兰波先生,你都在做些什么梦啊!不仅眉头紧锁表情难看得要死,而且还说着要死的梦话诶!” 身穿校服的菱神红理笑得非常开心。 她好像把成年人的丢人现眼当成了最大的快乐。 “啊——难道说你梦到了三年前,以为自己会被杀死的那一刻吗?那个时候放弃抵抗的兰波先生柔弱得甚至让人觉得可怜呢,明明闭上眼睛的时候安详得就像没有了留念一样,但是被我唤醒时的迷茫的表情真是一级棒啊!我都和你说过只会给你带来暂时的缺氧,你却还真的以为我会把你杀死泄愤,现在的大人也太自以为是了!” 还在发笑的女高中生递给他一杯温热的红茶。 “清醒一些了吗,兰波先生?你好歹也是世界知名的间谍,在我面前睡着是怎么回事啊?” “可能是因为……红理你的周围很暖和吧。” 脸色渐渐舒缓过来的兰波双手接过红茶。 “一不注意,眼皮就会慢慢地滑落下去呢。” “别说着说着就闭上眼睛啊,兰波先生。” 红理边说边往红茶中倒入牛奶。 “能在港口黑手党陪我一起喝下午茶的,也就只有身为欧洲人的兰波先生了,就算是陪我打发时间,也请你千万不要睡着啊。” “保尔他……” “魏尔伦先生的话,大概在想下一步的训练方针吧。” 红理的脸上露出了异常邪恶的笑容。 “也不知道在这个过程中,我会入手多少张魏尔伦先生的战败cg?也许我应该买一本相册,拍下魏尔伦先生灰头土脸的模样收藏起来,闲得无聊时就拿出来翻阅一遍。” “但是提升体能也不会有什么坏处。” “怎么连你也这样说啊,兰波先生。” 红理大大地叹了口气。 “我当然知道有氧运动对健康有益,运动对器官系统的促进作用完全可以写上一篇参考文献超过三百篇的高分综述,可是,锻炼身体并长期维持是一项耗时间的作业,我还有那么多要看的文章,还有那么多要做的实验,我的宝贵时间怎么可以在这种事情上浪费。” 说着,红理竟然还骄傲起来。 “就算不用愚蠢地挥洒汗水,我也可以培育出健康的身体,谁让能力的开发需要一定的身体素质呢。除了身高稍有欠缺,我的体型从各方面讲都很完美,打上石膏就能去美术馆当古希腊的人体雕像。这可是神经刺激、激素调节和身体护理等现代科学的结晶,除了身高我的一切都接近于完美的极限!” “红理,我已经听出你对身高的怨念了。” “请不要误会了,兰波先生。” 红理摇着手指说: “我和中也可不一样,我很相信我还有进一步生长发育的空间,这是我根据自己的dna图谱和实际的生长激素分泌做出的科学合理的推测。至于中也……我想,有魏尔伦先生的案例在前,他也许可以期待一下以后的可能?不过,从研究者的角度出发,我不太看好中也自身的潜力就是了。” “我不知道,身高的问题原来有这样惹人烦恼吗?” “这可以是一旦处理不好就会引发战争的地雷话题啊,从不会为身高烦恼的兰波先生,既然吃饱就别感慨饿着肚子有多难受啦。” 就在聊天的过程中,红茶的香气渐渐渗入了兰波的身体。 光是和女初中生肩并着肩坐在一起,一种平静的感觉就像流水一样包裹住了兰波的全身。 “啊……” 他的眼皮再一次沉重了起来。 而这一次,少女的声音轻轻地滑入了他的耳中。 那是三年前的菱神红理,为了唤醒他而发出的甜美声音。 “嗨,兰波先生,你还想睡到什么时候?需要我掀开你的被子,把你拖到外面晒太阳吗?” 兰波微微张开了双眼。 事实上,他的身上根本没有被子,外面的世界也没有明媚的阳光。 当亚空间异能被解除,重新回到现实世界,兰波的缺氧症状也得到了缓解。 不过比起痛苦,他最先感觉的是迷惑。 找回意识的兰波心想,为什么自己没有被杀?既然自己心怀杀意发动了攻击,即使被杀也没有资格抱怨。 也许是读出了他脸上的困惑,把弯折的钢板当做摇椅坐上去的女初中生这样回答道。 “我呢,比较喜欢帅气的做事风格,比如说将满口威胁的坏人潇洒地击败,再把他的脸踩在脚下摩擦几下,但是,欺负刚才的兰波先生根本不能称得上帅气吧。没有人会伸脚去踢一只静静等待死亡的猫咪,如果真的有变态觉得这样做超帅,我会很开心地对他做出一样帅气的事来。” “因为,给我补上最后一击,会失去那份帅气的感觉吗……” “就是这样,兰波先生,我才只有十三岁,憧憬帅气的事物正是我这个年纪该有的特征啊。” 坐在钢板上摇晃着身体,红理带着轻松的微笑继续说道: “而且,我也很好奇兰波先生的故事。保尔——从你口中说出的名字,应该是记录在档案中的你的搭档,名叫保尔·魏尔伦的异能谍报员吧。在八年前,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且你曾经提到了中也君……那是和太宰一起行动的红发少年吧,你们又打算对人家做些什么,最终落到了垂死失忆的下场?这些我都想知道,希望兰波先生可以像讲睡前故事一样,一五一十地和我说出来呢。” “把这些告诉你,好像也没有关系。” 兰波从地上半坐起身。 他看向自己的右手,用对讲睡前故事来说,显得太过哀伤的表情说: “如果在数分钟前,我大概无法回忆起那个时候的场景,但是,在被菱神你击败的时候,我却不可思议地回想起了……我的搭档,也是我的亲友的终末。” 兰波对红理讲了八年前的往事,从自己和搭档为了夺取新型异能武器前往敌国,再到对异能武器的处置发生纠纷,最后,两名超越者为了彼此的信念,在敌国的土地上爆发冲突的始末。 “你说那名少年就是将镭钵街变成这样的根源,八年前的爆炸就是名叫‘荒霸吐’的异能特异点暴走的结果?” 红理思考了一会,渐渐露出了笑容。 “竟然将异能力以人为方式植入意识,做出实体化的安全装置,就算是我也只见过风斩冰华一个实例,没想到这边竟然有稳定的试作品,虽然还要将意识托付于□□,但是完成度比克隆人要高得多,看来这个世界比我想象的更有意思,我也应该学习一下这边的异能科技才对……啊,不好,如果让美琴和小祈听见,一定会朝我发火的。” 女初中生赶紧捂住嘴,慌慌张张地看向四周,然后,她的双手慢慢放下,肩膀也跟着垂了下来。 “……对喔,美琴也好小祈也好,现在都不在我的身边啊。” 她突然间失去了兴致,身体的晃动也停止了。 沉默着的红理,就好像灵魂中有某种无形之物被突然抽走了一般。 接着,她用和先前完全不符、可以说是兴趣缺缺的语气发问。 “然后呢,你把港口黑手党搞得天翻地覆,就是为了找出了解这件事的人?或者说,是找出被你遗忘的搭档的下落?” “是的,这八年的时间已经无法填补,为了尽快掌握保尔的线索,我采取了一些激烈的手段。” “只看面相完全看不出来,兰波先生竟然是这么任性的人。” 有好一阵子,红理就这样看着兰波的脸。 她原本平淡的声音,逐渐产生出了别样的情绪。 “不过,正是这样的做法才能称之为帅气啊,为了自己的朋友不惜闹得天翻地覆,孤身一人挑衅整个港口黑手党,难道还有比这更加帅气的举措吗?” 听到这句话,兰波惊讶得眨了好几次眼睛。 “菱神,我觉得你对帅气的定义好像有点问题……” “谁让我还在上初中呢,初中生对黑暗有所幻想,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还在读初中,是吗……不知为何,我感到这里在隐隐作痛。” 面对着莫名按住胸口的兰波,红理带着微笑说道: “这样吧,兰波先生,你向我讲述了一个精彩的故事,那么我也拿出等价的报酬来报答你吧。” “报酬?” “是的,报酬。” 红理大方地点头。 “既然你都为了你的亲友做到这个份上了,要是一点回报也没有就太可怜了。在我看来,能与你的付出等价的情报只有一条,那就是保尔·魏尔伦还活着这件事。” 兰波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红理完全不予理会,自顾自地说了下来: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失踪八年、脑袋里全是机密情报的谍报人员,为什么会没有任何组织前来寻找?假如你在官方记录上已经确认死亡,一个死人的情报又怎么会被层层封锁,作为重大机密登记入库?而且,在你失忆期间,你的脸从来没有做过遮掩,你的证件照片甚至登记在日本官方的数据库中,可是就连这样,法国政府也没有发现你的踪迹,如果他们不是废物,那么帮你完成后续的工作,并阻止官方派出搜查的人选,难道不是只有一个吗?” 兰波呆住了。 他呆呆地听着红理的每一句话,表情就像冻结住了一般。 “我不知道保尔·魏尔伦到底是什么人,既然他是引发一切动乱的元凶,那么等到见面的时候,我就代替你揍他一顿吧。” 红理说着就笑了起来。 对着时间仿佛停止的男人,女初中生狰狞地笑道: “把脑子坏掉的家伙揍翻在地,再用脚跟狠狠地踩住他的脸,你觉得还有比这更为高雅且帅气的娱乐吗?” 18、十三 两年前—— 宛如看不见的壳裂开,看不见的皮褪去。 在横滨的郊外,完全觉醒的【某物】发出了啼哭。 那是由身为超越者的异能力者——保尔·魏尔伦所化身的魔物。 黑色的花纹如同诅咒一般在他的身上蠕动,将重力压缩到极致的空间化为黑色的球体,如同围绕恒星的行星一般转动。 他的每一步行走都在改变地表,削平地面,在世界上散播数不胜数的悲鸣。 为了迎击奔走于大地的移动天灾,搭载着中也和亚当的直升飞机在天空中盘旋。 “中也大人,就快到战场了!” 操控着直升飞机的亚当为了盖过引擎的声音大声喊道。 “不。” 同样搭乘上这架飞机的不速之客回答道。 “你们是不可能到达目的地的。” 重复一遍。 这架飞机只搭乘了亚当和中也两人。 他们一个是机械生命,一个是异能力者。 是以最尖端的武器全副武装,或是兼具精湛武艺和强大异能的,能以绝对的力量解决目标的战斗精英。 但是, 现在在他们的身后散发出电火花,年纪只有初中生的少女又是谁? “菱神!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正在观察地面的中也猛然回头。 “只不过来搭个便车,兰波,你也和他们打个招呼吧。” “什么啊,你和那个家伙都来了啊。” “……!” 相比皱起眉头的中也,亚当的全身率先发出了危险的信号。他想大声叫喊,将危机告诉给一无所知的中也。 但是,在此之前他的活动已经被强行切断。 (是骇客行为。) 这一结论让亚当的思考出现了断层。 (身为自主思考型计算机,本机,竟然被人类给入侵了吗?!) 强制变化的电流在他的数据神经中流走,他的演算装置被自发生成的指令占据,让他连一根手指也动弹不了,就连声音也无法发出。 接着。 在他的电子眼中。 清晰地记录下了中也被深红的亚空间吞噬进去的瞬间。 “!” “你还是能把亚空间先扩张再反向收缩的嘛。” 菱神红理对着沉默不语的兰波说道。 “是因为能够拯救自己的挚友,让你焕发了内在潜力吗?” “说实话,我不是很相信你。” 兰波的表情非常阴沉。 虽然和女初中生一起行动,但是他看向对方的视线并不具备同伴间的信任。 “你突然找上我,说如果不配合你的行动,保尔就会死于异能的暴走。说着这些话的你,好像期待着从他的毁灭中能够观测出什么。” “但是,为了守护一生只有一个的挚友,你还是愿意配合我的行动,如此充满友情、热血与奋斗的故事,不管什么时候都那么让人感动。” 红理完全没有在意他的敌意,她只是不怀好意地笑着,用相对于她的年纪过于妖艳的方式舔着娇嫩的嘴唇。 “所以,我会为你准备好舞台,让一切如戏剧般上演、情节如怒涛般变幻的绝佳舞台!”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不过你看着被剥夺人格式的保尔的眼神,让我想到了曾经收容他的研究人员。” 兰波以沉静的音调低声说道: “我不会让你那么做的,我已经找到了让保尔的人格式回归的方法,现在的保尔还有理性存在,我会阻止他向没有理性的世界坠落,让他始终都是拥有自我意志的人类之身,随着自己的意愿在世界阔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还真是了不起,为了背叛自己的搭档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实在是太过帅气了啊,兰波先生。” 红理以轻快的语气继续说道: “不过,事态真的会如你所想象的那般顺利吗?” “你说什么?” 就在兰波惊诧发问的下一刻—— 一道非常尖锐的、仿佛像在演奏乐曲的声音划破了夜空。 兰波不由得望向窗外,然后,睁大了双眼。 从地面笔直升起的信号弹在天空炸开,黑暗的夜空顿时被金色的光芒填满。 不过,异常的状况并没有到此为止。 而是以极其梦幻的方式持续着。 虽然天空只升起了一朵烟花,但是却绽放着成千上万的花朵。 盖过闪亮的群星,闪烁着虹色光芒的金属片灿烂地点缀了夜空。 连续不断从天飘落的虹色粒子,使夜空也充满了光的狂舞。 “这是……什么?” “白金、钛和金,除此之外还有隐藏风味,难道是我不知道的异能金属?不过我已经掌握了它的共振频率,做出实物就和拿着精确到克的菜谱做菜一样轻松。” 红理从窗外捻起虹色粒子,放在指尖轻轻揉搓。 “别用你怎么会猜到我的隐藏菜谱的眼神看我,原子的振荡周期基本上是几十到几百飞秒,只要用我的念能力记录下原子跃迁的光谱频率,我就能把任何物体的组成部分全部分解,再像调鸡尾酒一样原封不动地调配出来……” 说到这里,红理微微蹙起眉头。 “来了。” 她没有说那是什么,但是在场的一人一机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一瞬间。 恐怖的重力光束以贯穿整架直升飞机,将它彻底毁灭的气势直奔而来。 但它没有如愿。 黑暗的奔流在接触到直升机的一刻被喷涌而出的深红光芒阻隔,吸纳进了另一个世界。 “看来我的猜测不幸言中了呢。” 红理低头望着窗外,嘴角咧开一个笑容。 “就算知道自己打开的是地狱的大门,也要有伸头进去一看究竟的勇气,只有做到这种程度,才有资格称之为求知心。为了敲开那扇直通天际的大门,牺牲再多的人命又有什么关系,他们不惜让世界沉入血海,也要亲眼见证那一伟大瞬间。真讨厌,我怎么总是遇见让我又爱又恨的科学疯子?”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某物】缓缓地站起身来。 那是长着八只眼睛的魔兽guivre。 是让地面流淌着岩浆,天空升腾着火焰的恶魔。 是足以灭绝全部人类和地表生态圈的毁灭的化身。 同时也是全世界中,阿蒂尔·兰波最想保护的挚友。 “你打算怎么办,兰波?” 在狭小的驾驶舱内,红理愉悦的声音响遍四周。 “这就是我给你的机会,想点办法做些什么吧。如果你无能为力,就由我来帮你完成后续工作。” “用不着你说。” 兰波咬紧牙关的声音静静地、激烈地响了起来。 “还用得着你说?那就是我一直在做的事情!” “很好,那就来分配任务吧。” 红理伸手指向在大地肆虐的魔兽。 “你来拖住他,除此之外的一切都交给我。” “你想做什么。” “如果我说我会把他从这种状态中拯救出来,你会相信吗?” 那个瞬间。 身穿防寒大衣、戴着保暖耳罩的法国间谍——阿蒂尔·兰波陷入了片刻的沉寂。 他缓缓地垂下眼睑,思考着女初中生漫不经心地道出的那句话所包含的意义。 许久之后,他轻轻地问道。 “我可以相信你吗?” “你大概搞错了一件事。” 红理静静地面对着兰波。 她以一双过于绚烂的瞳孔注视着兰波,然后说: “你不是在相信我,而是在确认为了独一无二的朋友,自己愿意做到什么样的地步。我们之间没有合作的基础,更没有构建任何的友谊,你之所以跟我来到这里,是因为你想要帮助某人的感性压倒了一切理性。” 紧接着,红理伸出了右手。 “所以,来做最后的确认工作吧。我喜欢以友情和信念为主题的故事,作为翻开小说的读者,我很乐意让自己参与编纂你的传说。” 于是。 防寒手套覆盖的手掌和少女柔软的掌心终于交握。 “非常感谢。” 兰波的声音就如雪花飘落一般微弱。 “即使最后不会发生任何改变,我也不会后悔现在的抉择。” “别说的好像生离死别。” 红理握着兰波的手。 非常用力地握着。 “我不会让你的故事,发展为主角在中途掉队的悲剧。” 留下这句话,红理将目光投向被她骇入的智能机器。 “那么。” 她看向正上方。 隔着笼罩在头顶的金属板,望向遥远的天空。 她一只手抓着亚当的肩膀,一脸平静地做出宣告。 “我要出发了,兰波,我承诺过会赋予你与你相称的报酬,所以请做好迎接幸福的觉悟。” 砰! 以惊人的速度突破星球的引力。 一道光柱向着大气层外发射而出。 地面—— 从天空坠落下来的兰波仰望着比高层建筑还要巨大的身影,微微地皱起脸。 脸色总是欠缺血色的兰波,看起来像是在压抑着体内的疼痛一般扭曲着眉头。 “保尔,就让我们用这场战斗来代替久别重逢的问候。” 身体周围浮现出成百枚深红的晶体,男人以很轻的声音说着。 “而我相信,这一定会是我们之间最后一次的战斗。” 19、十四 以第三宇宙速度穿过灼热的大气层,迎接红理和亚当的就是一望无际的宇宙。 头发和裙摆并没有飘起来的女初中生淡定地说道。 “欢迎来到宇宙。” 将空气的摩擦力调整为零,顺利回避掉和火箭的助推器一样燃烧殆尽的结局,女初中生带着机器人来到了星光畅通无阻的宇宙世界。 没有氧气的真空。 没有衰减的放射线。 这里是只要暴露皮肤就会死去的天上地狱。 “不用在意氧气和放射线的问题,我的念能力可以确保可供生存的环境。” 当红理活动着白皙的喉咙发出了声音,亚当才意识到她已经在周围圈出了可供传声的空气。 由于没有空气的偏折,真实的星空比纪录片上看到的更加鲜明。 而他们的脚下,就是闪耀着蓝色光辉的巨大天体,那是生活在它表面上的人们一辈子也看不见的景色。 一只手抓着亚当的肩膀,红理用一只手在亚当的眼前打了个响指。 “好了,人造卫星就在这里,快点骇进去找横滨的位置。” 发现自己恢复语言能力的亚当当即开口。 “你是什么人?是人工智能还是异能生命?你的目的是什么?你又对中也大人做了什么?” “无聊的问题,你的逻辑序列最先筛选出来的竟然是这个?” 红理摇了摇头。 “目的也好身份也好稍后再说,现在时间紧迫,我会直接变更你的优先等级,手动解除编写在你程序中的紧急对应协议,哼,虽然机器人不会有奇怪的情绪,但是看到人形的生命果然还是会让人升起解释的欲望——在骇进你的基础系统中时,我已经掌握到了欧洲当局给你设定的‘最终协定’。” 红理的手指变成了侵入用的操纵终端,只用指尖的移动就完成了庞杂的信号输入。 “主要演算芯片紧急重启,本机于即刻起立即提升防火墙的等级,投入一切演算能力抵御电子入侵……扫描入侵途径,失败……紧急重启主程序,失败……本机无法删除编写入信息源的字符……启动备用子程序,失败……网络屏蔽,失败……本机未经许可无权修改开发者协议……综合威胁判定完成,系统确认无故障,拟于现在运行因未知原因暂时中断的命名权变更程序。” 砸砸。 砸砸砸。 发出噪音的人工智能,单膝跪在天空之上,面向红理低垂下头。 “本机的命令系统协议于格兰尼治时间00:35:23确认变更,已将登记用户‘菱神红理’重新设计为本机的最高命令权所有者。” “非常好,让我们跳过一切说明步骤,从现在开始解开你的对应机能。” “表面画像、声音、热力、生物体磁力……共计十二种生命体情报扫描完毕,生物秘钥认证无误,批准解除紧急对应协议,本机的机能b1至b12于现在正式解除封印。” “异能武器‘壳’,吗。” 在亚当的“自发”配合下,红理打开他胸前的金属板,查看收纳在里面的老式放映机。 她的手指抚摸着放映机的表面,借由原子和分子的活动读取它的内部构造。 “烧毁半径是二十二码……果然是英国制造的歼灭武器,连单位都是英制的……内部温度可达6000摄氏度,将包括特异点生命在内的一切等离子化,属于还算不错的自爆武器,不过原理到底是什么,是时空穿梭触发的德式效应?只可惜我对量子领域一知半解,对sf小说中的时空穿越也没有兴趣。” 红理从亚当的胸口中取出老式放映机。 “这是你的动力来源,必须得谨慎使用才行,幸好你的体内还有备用电池,能够支撑最基础的演算能力……对了,它的耐热性能怎么样?” “异能武器‘壳’采用了耐热耐冲金属,那是由多种超合金构成的最强的防热护盾。” “从外太空以超音速投下去又会如何?” “‘壳’的表面温度将会达到三千摄氏度,但是这样的温度还不足以让‘壳’在中途引爆。” “很好,那样我就没有顾虑了。” 在亚当的注视之下,红理采取了行动。 她的动作看起来简单明快,根本就不是带有杀意的攻击。 具体来说,她将歼灭武器“壳”随手抛起,然后,将它以五倍于音速的速度从外太空中打了下来。 虽然声音没有传过来,但是比闪电还要刺眼的闪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感谢我吧,你的电子眼实在过于精密,传感器根本不能耐受像这样未经衰减的强光,所以我体贴地帮你扭曲了光线。” 没有在真空中留下灰尘被燃烧的残像,仿佛雷射光般的橙红光线以令人恐惧的速度无声射出。 将简单而原始的破坏性能发挥到极致。 红理放出的一击从一千公里开外的太空迸发,直接命中了正在大地奔走的魔兽。 轰!!! 巨大的轰音回响于荒野。 所有人的视觉与听觉一起失灵,天地的概念在此消失无踪。 “呜……” 在千钧一发之际进入到亚空间的兰波勉强睁开眼睛。 他在“壳”与魔兽guivre的直接对撞中活了下来,而他周围的一切全都被吹飞了。 就在刚才,方圆数公里的土地全都染上壮烈的橘红,接着破坏风暴横扫四周。 受热膨胀的空气引发了超过一百摄氏度的高温和烈风,形成坚不可摧的空气壁障向全方位扩散,连来不及撤离的黑手党们也被逐一扫倒。 与此同时,黑色的光芒在大地上穿行,只在一瞬间就扩散到了远处的城市。在千百米外,原本点缀着温暖光源的建筑群已经不再闪烁灯光,就算隔着很远的距离,也能看见昔日灯火辉煌的街道被火焰与黑烟缠绕。 即使是什么都能算到的太宰,也像是无法相信眼前的这幅光景一般站立着。 在完成围堵魏尔伦的目的后,港口黑手党的地面部队为了进行撤退作业,已经和战线拉开了数公里的距离。 可就算是这种距离,在这种规模的战斗中也无法称得上安全。 倒不如说,面对行走的天灾,移动的灾厄,真的会存在所谓的安全距离吗? 即使全力以赴地逃跑,躲进核掩体级别的避难所,也会被毫不留情地追上杀掉,而这一切就和蚂蚁被人随便地用脚踩了一下一样轻松,就是这样没有悬念的结局。 “可是……” 无线电中传来了部下迟疑的声音。 “就算是那个怪物,也没有办法耐受刚才的攻击吧。” 部下的声音中透着痛苦。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 来自外太空的一击产生了比海啸还要强烈的可怕冲击波,别说是距离魔兽guivre还有起码三公里的部下,就连站在更远处的列车之上、用战术望远镜确认现场的太宰都被吹飞。 浮空的感觉仅仅只有一瞬。 不到片刻,重力就重新捕获了太宰的身体,在他的胃部施加上沉重的压力。 而那个时候,太宰已经在五米以上的天空开始下落。 他被甩下列车,身体砸进了地面,在与泥土和残枝不断的刮擦中旋转着,并在衣服彻底报废前停了下来。 如果中途有根树枝横飞过来,或是地面有块恰到好处的尖锐石块,那么太宰就会直接前往他向往已久的黄泉比良坂。 即便如此也还存活于世的太宰,手扶折断的树干慢慢地站了起来。 黑发少年此时的目光并不是朝向自己的伤口。 他所注视的是远方。 在地平线的彼端,被太空之枪直接击中的魔兽guivre。 “不对。” 他的声音近乎恍惚。 他的心脏甚至因为强大的震撼而一度停止了跳动。 “那个东西——” 以无比梦幻的嗓音,太宰说话了。 “那个特异点形成的巨兽,是无法用这种方法杀死的,” 视野被火山灰般厚重的粉尘所覆盖,一切都像被卷进沙尘暴般模糊不清,别说头顶的月亮和远方的城市,就连近在迟尺的夜空都被蒙上一层纱帘。 即便如此,太宰还是如得到神启的预言家般低语: “那个巨兽,是特异点内无尽能量的化身,是不会被异能武器的火焰而消耗掉的。菱神她,真的是走了一步坏棋。” 黑色的粉尘四散开来,兰波的视野也被一时剥夺。 轻飘飘地升起的粉尘,在天空漂浮了很长的时间。 最终,他的视线慢慢地恢复。 在骤然宽广的大地,由特异点的能量所形成的魔兽,还在世界上昂首阔步。 这种异质。 这种异样。 已经不是人类规模一词就能涵盖过去的、宇宙规模的特大灾厄。 放射出无数的热射线,蕴含的能量足以毁灭世界的灾厄之兽还在横行。 这过于荒诞的一幕甚至会让人丧失现实感。 明明身处如此绝境,毁灭的压迫感却远离了兰波。他仿佛隔着一层屏幕看地球另一端的风景,眺望着连光线也能吞没的异形的身姿。 “保尔……” 他痛苦的声音,简直像在面对最不愿意面对的噩梦。 20、十五 庞大的烈风已经吹散,但是没有散去的热量还在空气中波动着。 虽然不至于让人体自燃,却也免受不了被人一把丢进沸水中的痛楚。 既然欧洲的异能武器没有作用,那么现在,还有什么办法能拯救他?能够拯救自己已经成为特异点中心的、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搭档的办法,真的存在于世吗?还有什么办法能将他和特异点的能量一起耗尽之前,将他从死亡的泥沼中拖拽出来? 兰波一边吸着像要烧焦的空气,一边艰难地思考着。 就在他痛苦地皱起脸庞时,一道声音回答了他。 “你没有想错,那个办法是存在的。” “……菱神红理……?” 他怀里的手机在没有接听电话的情况下,自发切入到通话界面。 “你觉得,我是会把歼灭武器像棒球一样打出去的野蛮人吗?” 说话的少女声音带着杂音。 “那是以时空旅行的异能为基础,生成特异点的武器啊,只把它用在释放高热引发毁灭上,不会觉得很浪费吗?我说,你们到底要把核弹当暖炉用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这可是挑战热力学第二定律的nicechance,结果你们净干些拿导弹当石棒挥舞的蠢事,一点也没推进理论物理的研究……不好意思,好像有点离题了,让我们把话题重新拉回到现在正在暴走的魏尔伦先生的身上。” 总觉得活着的世界完全就不一样。 兰波坦率地心想。 他曾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异能技师,但是滔滔不绝的女初中生在这其中也是绝对的异类。 “魔兽guivre是特异点中储存的无限能量,并在重力场的约束下凝聚在了某一空间内,它的超高重力甚至可以产生物理学上无法观测的黑洞,不过,既然地球没有在一瞬间内压成奇点,也就说明它的能量是有极限的,我猜,这是身为特异点中心的魏尔伦先生尚还健在,他的生命结构限制了特异点的规格的缘故吧。在特异点的能量消耗殆尽之前,魏尔伦先生就会和火炬一样一刻也不停地燃烧下去,直到耗尽所有的生命,寂寞无声地死去。” 轻飘飘的jc少女菱神红理轻描淡写地说: “所以呢,我没有解放‘壳’的全部功率,而是让它回归原本的用途,为魔兽体内的魏尔伦先生送上一张时空旅行的门票。虽然是不完全体,但是魔兽guivre确实能制造出物理学性质非常接近于本体的黑洞,而在科幻电影里,能够撕裂时空并和其他时空相连的黑洞,不就是时空旅行的经典假说吗?能够引发时间乱流的黑洞,和能够引导时空穿梭的‘壳’,如果两者的相遇就如碰撞在一起的超新星和白矮星,那么即将发生什么也不难想象吧?” 兰波不由得呻|吟起来。 这并非是因为少女将一道世界级的数学难题摆在了他的面前,而是因为少女在他的耳边和他说道,想要解出这道难题只需要一条小学就能掌握的简单公式。 于是兰波颤抖着说出了答案。 “用庞大的正能量制造出来的黑洞,会和用庞大的负能量支撑起来的时空通道相互抵消……!” “没错,这才是‘壳’的正确用法。摧毁魔兽guivre?开什么玩笑,那样的输出除了神明还有谁能做得到,正确的攻略方法不是把它烧尽,而是想法设法消耗它的能量,把它削弱到能够关进笼子的程度才是正解吧?假如你的眼前有一只复活的猛犸象,你会不管不顾地把它杀掉,让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濒危物种消失掉吗?” “但是,那样保尔也会……” “他会死,没错,如果只做到这一步,他将会和特异点同归于尽,就如燃烧殆尽的彗星。” 在外太空优雅地翘起双腿,红理对着充当联络设备的亚当说: “所以,要把魏尔伦先生和特异点分离出去。乍看之下魏尔伦先生已经和特异点融为了一体,但是只要用上离心分离机产生100g以上的重力能量,就有能将他和特异点分开的可能。” “这是不可能的……” 兰波摇头否定道。 “你也看见魔兽的具体规模了吧,能够容纳一栋高层建筑的离心分离机到底需要多大才能把他装进去?!普通的器材能做到这种级别的离心力吗?!” “所以,我才打算用更大的武器呀。” 女初中生一边危险地颠倒着身体,一边朝脚下浩瀚的蔚蓝伸出手来。 “不是危险等级五,而是仅存在于提议中的危险等级六。如果是这种程度的飓风,或许可以拿来一用吧。” “主动来到外太空,就是出于这样的目的啦。” 红理一边旋转着,一边向蔚蓝的星球靠近。 她的能力是念动能力。 不需要通过触碰,就能驱动自然界中所有的粒子。大到高楼大厦,小到原子分子,不论什么东西,都能由她赋予受力,其实就是如此单纯的能力。 想要自由操控飓风,必须要以自己的意志调整气流的方向,也就是掌控大气的流动。这一系列的运算十分复杂,想要实现红理预期的效果,至少需要计算一个国家的风力。除非使用【树状图设计者】或【外装代脑】,不然以红理的演算能力还不足以推演如此复杂的气流变化。 “但是,能在地球的外侧直接观察气象云图就不一样,大气的流动根本一目了然,辅助条件给到这种地步,还不能算对题目也太无能了!” 红理用柔软的手指抓向大气层。 随后。 风发出巨大的声响,在红理的掌心积蓄力量。 流动的暴风形成巨大的涡流,宛如给地球的大气层穿了一个大洞。 由于覆盖一个国家的大气漩涡已经压缩到了她的手中,半径数百公尺之内已经没有了可以遮挡的厚实云层。 红理顺着开在地球表面的大洞向下看去,发现地上只有一处地方闪烁着黑光。自不必说,那就是由魔兽guivre的活动所造成的超规格的黑洞。 “在蓝色的背景中,你的黑色还真是显眼呢,根本不怕找不到地方。” 红理满面笑容地收紧了手指。 轰! 她指尖的风速进一步加快。 直径数百公尺的毁灭漩涡正为诞生献上高歌,它一边旋转一边压缩,向着一个点进一步凝聚。 滋滋,滋滋—— 在所有的暴风都汇聚在一起的一瞬间,耀眼的白色闪光就如焊枪一般迸发了。 那是将一个国家的风以超高的压缩率加以压缩后,能令空气中的原子强制分解为阳离子和电子的电浆体。 体表温度超过一万摄氏度的超高热球体在红理的指尖悬浮。 栗色的头发和裙摆因而飘荡的女初中生以头下脚上的姿势颠倒着。 她脸带微笑地望向下方蔚蓝的天体,用一根手指弹了一下球体的边缘。 “准备好了吗?” 那实在是。 过于平静的发言。 “不知你觉得全长一千公里、世界最大的弦乐器的音色如何?” 兰波的视线下意识地移向天空。 以及来自天空更上方的…… 太空。 在不知为何格外开阔的黑夜,他感觉到了一丝令人汗毛倒竖的气息。 就在这时,夜空的一点出现了一道闪光。 然后。 无比耀眼的纯白光芒从天而降,仿佛要将漆黑的魔物活活蒸发一般炸裂开来。 从一千公里开外的天空倾泻而落的光之风暴,毫不留情地覆盖了魔兽的身体。 并且,产生了一处以魔兽的位置为中心、直径长达十公里的环形山。 就像是比闪电慢了半拍的雷鸣,数秒之后,剧烈的轰鸣和冲击席卷了所有人的身体。 轰————————! 电浆体投落的地点先是以恐怖一词都稍显词穷的速度吞噬了大量的空气,随后,以球形冲击波的形式将一切横扫而出。 几乎和核掩体一样厚的热波壁障猛烈地扫过大地,用四、五倍音速将泛起橘红光芒的大地和熊熊燃烧的建筑瓦砾卷入高空,像没有重量的纸屑一样抛飞了数百公尺。 “……!” 兰波就这样倒在了地上。 他用亚空间吸收了席卷地表的部分冲击波,但也受到了让大地融化的热波的炙烤。 他的眼睛一阵刺痛,皮肤也干枯开裂,就算及时捂住了口鼻,从喉咙中渗入的空气还是热得让人难以忍受。 他在焦热的地狱中忍耐了一分多钟。 令人不快的白光从他的眼皮钻进了眼球,让他的眼底和脑海都一片空白。 那或许是他的大脑出于保护的目的,让他暂时无法理解颜色和形状的意义。 五感恢复的速度很慢。 等到袭来的热波冷却到了不会烧烂气管的程度,兰波才抓起第一时间丢进亚空间的手机,以接近干涸的声音向电话那边大喊: “菱神,你到底在做什么?!” “救人啊,我已经说过了吧。” 女初中生的语气听起来懒洋洋的。 “如果不制造过热且不安定的大气,就无法产生理想的下击暴流,掀起足够强大的暴风。对了,兰波,你很容易受凉感冒吧,别在这个时候吹成肺炎哦。” “现在是在意这些的时候吗?!” “有什么不在意的理由呢。” 红理的声音甚至还含着一丝笑意。 “既然是故事,就要有一个完美的收尾,只有这样才称得上是一个精彩的故事,啊,你难道是喜欢在故事的结尾把主角写死的类型吗?” “但是,就算暴风已经成型。” 高速的气流撞在了兰波的脸上,让他的黑发在风中狂舞。 “我也没有看见,保尔和魔兽guivre有丝毫分离的迹象。” “那是当然的,离心机要有水才能起到分离的作用。” 他听见了女初中生嘻嘻的笑声。 “幸好魔兽的活动重塑了地表,制造出半球形的盆地地貌,这样它所放出的热量就能收束在一起,再加上海水水汽的补充和飓风的降温,如此急剧变化的温度你觉得会引发什么?” “高空和地面极端的温度差,会让冷暖气流在空中交汇,促进水汽凝结成雨。” “说得没错,这是连小学生都知道的地理常识。” 红理啪的一声敲响了响指。 “用在连小学也没有读过的家伙的身上,很合适吧?” 21、十六 在顶级计算机级别的科学模拟与演算之下。 两种人类绝对无法操纵的天灾撞在了一起。 潮湿的空气凝结成水珠,化为暴雨倾盆而下。 之后,成形的暴风重击了过来,垂直落下的雨水受到风力的牵引,下坠的轨迹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炽热的地面被急速降温所产生的气压乱流就如滚雪球般扩散出去,规模有数百公尺、甚至在其之上的白色气团,将被“壳”吸收掉庞大能量的魔兽guivre完全卷入其中。 给人以生命的空气和水分。 有时也可以作为剥夺人类性命的超级武器。 也就是——在国际法中明令禁止、只在科幻小说中登场的天象武器。 轰隆隆!!! 惊天动地的爆鸣在大地上震动。 所有可以称之为声音的声音都被吞噬了。 纯白的气团一边旋转一边移动,在天地间极尽喜悦地纵声高歌,在用猛烈一词都不足以形容的极速下,即使是细小的雨滴也可以化为夺人性命的凶器,圆形的冲击波更是将胆敢踏入其中的生物和非生物一举清扫、破坏、炸飞。 天空也好,大地也好,全都涂成一片纯白。 如此恐怖的异象,就算远在大气层外也能观测得到。 而能从天外看见也就意味着—— “辛苦你了,兰波先生。” 漂浮在外太空的女初中生主动打开话题。 “已经确认到,横滨的地表被白色的气旋覆盖,就算调用军用卫星,热风和暴雨也会影响显像结果。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没有观测手在地面辅助,我就没有办法获取准确的地面情报。” “所以,你才找到了我……” “没错,你的异能力能让你幸免于难,就像在九年前,你从荒霸吐的暴走中成功逃生。” 红理微微一笑。 “这是极端天气引发的自然灾害,是纯度百分之一百的自然伟力的体现,就连能让所有异能无效化的太宰都没有办法靠近这边,除了你、还有被你关入亚空间的中也,没有人能踏入这片让生命绝迹的地狱。现在,告诉我地面的情况吧,兰波先生。” 深红的立方体化为盾牌显现,在狂风暴雨的洗礼中全身湿透的兰波,快速讲述着以自己的眼睛确认到的信息。 “魔兽guivre已经被人工飓风吞没,但是,无法看见保尔和它分离的迹象!” “是吗,看来单纯的离心果然无法做到彻底的分离呢。那么,就让我打出一张王牌吧。” 啪。 当清脆的响指声穿过千万米的距离,在兰波的耳边响彻。 菱神红理也将她疯狂的才华,向男人全无保留地展现出来。 “已经解析完毕、大量投入生产的,能够屏蔽外界指示的虹色金属,你知道它的具体学名是什么吗?” 当兰波抬头望去,他惊讶得失去了语言。 因为,他的眼前出现了这样一副异常的风景。 夜空闪烁。 在因纷飞的暴雨而变得浑浊的视野中,存在着与混沌唯一不同的颜色。 虹色的异能金属。 在飓风之中,形似雪粒的金属粒子像是要祝福某人的诞生一般闪闪发光。 数以千万的粒子甚至改变了夜空的色彩,使其充盈着彩虹般绚烂的光辉。 它们围绕着魔兽guivre翩然飞舞。 宛如不断飘落的天使的羽毛一般。 “这不可能。” “请告诉我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这种金属因为造价昂贵,合成困难,根本没有办法批量投入生产,就算是我也只凑齐了非常稀少的数量……!” “之所以做不到,是因为你们的能力不够。” 红理的语气显得百无聊赖。 “你知道在太空中,粒子的种类和数量到底有多少吗?将电子数量不足的不稳定原子与其他原子结合,借此组合出不同种类且更加稳定的原子,再用电磁交互作用把粒子拼装在一起,我说过没有什么比拿着菜谱做菜更让人没劲的吧?” 手边什么感受器也没有的兰波只靠人眼无法观测一切。 即便如此…… 宛如怪兽电影中的魔兽突然停止活动,漆黑的身躯在暴风中逐渐分崩离析,以及,一个金发蓝眼的渺小人类被甩入空中的情景,他还是明确地观测到了。 “……出来了!” 兰波高声叫道。 不管是中心风速接近音速的飓风,还是倾盆而下的暴雨,兰波都不在乎了。 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已经在奔跑。 奔向飓风的中心,奔向在还被雨水洗礼着的挚友的身旁。 “保尔他,已经和魔兽guivre分离出来了!” “干得漂亮。” 女初中生在他的耳边轻声细语。 “这就是你与我打出的完美的通关结局。” 恍如神话的巨大烈风,还在横滨的郊野上疾驰。 太宰稍稍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的光景。 突然间,他的视线向着上方移动。 仿佛在和辉夜姬般静静悬浮的少女,进行了一场无声的对视。 “九年前的灾害,可没有出现能量还未耗尽的特异点,与异能力者发生分离的现象。” 太宰的嘴唇不知不觉间动了起来。 “菱神,你到底是从哪里找到了这样的攻略方法,或者说,将从什么地方得来的、压制异能力者的暴走的方法,在魏尔伦的身上进行了一次成功的实验呢?” 以深邃的双眸仰望天空的少年,唇角浮现出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 “不过,就算问你这个问题,你也会以‘这些数据都来自于n的研究,而我只是将其借用’为理由搪塞过去吧。” 暴雨倾盆而下。 全身被雨水打湿的少年,却只是非常愉快地笑着。 他在手里的无线电迸裂出蓝白色光芒之前,将它丢到一旁。 然后张开双臂,正面迎接被风暴挟裹而来的温热的水滴。 “啊啊,圣艾尔摩之火!” 太宰宛如诗人一般咏唱着: “急剧变化的温差除了会引发气压的异常,还会造成巨大的电位差,让这一带窜动着激烈的高压电流!” 昏暗的世界中,唯有蓝白的光芒如鬼火一般朦胧地闪耀。 而在高空之上。 密布的乌云之间,庞大的电流正在向外溢出火花。 在无声无息的闪光过后。 宛如雷神降临的巨响,贯穿了数千米高的云霄。 大地剧烈震动。 响彻大地的轰声刺穿了被双手捂住的耳朵,太宰露出稍微有些难受的表情,愉快地笑了。 “这才是happyending后面的afterstory啊,菱神!” 他看起来是那样的高兴,简直就像发现了玩具的孩子。 “不想被观众发现故事的漏洞的话,肯定要填补疏漏,那也是你不惜引发大范围的雷击也必须破坏掉的唯一的漏洞!” 没有必要去确认落雷的地点是否造成了人员的伤亡。 因为,所有参与行动的港口黑手党成员都目击到了。 制作出荒霸吐的异能实验所被如擎天大树般的雷霆覆盖,从内到外染成一片橘红的瞬间。 “嘿呦。” 在大气层的外圈,一千公里开外的天空之上。 把读取到的资料储存在随身携带的平板,依旧头脚颠倒的红理将视线落在了日本的东部地区。 她没有错过由自己亲手引发的、带着剧烈闪光将研究所吞噬殆尽的雷霆。 “这样一来,不管是纸质资料还是电子资料都会在雷击中全部损毁,不会有人从已经烧融的废墟中找到如何分离异能特异点的‘资料’,那可是学园都市用于扼制可能存在的level6的超能力者暴走的技术,怎么可以落到你们的手中。” 红理伸了个懒腰,将平板用束带固定住腰部。 “亚当,现在该去收割最后的果实了。” “本机已经做好抗热抗冲击的准备了,红理大人。” “没有必要,你觉得区区大气层就能把我烧成一团火球?” 红理扣住亚当的肩膀,以头朝下的姿势和流星般的气势冲向了飓风的中心。 她理所当然地没有考虑什么减速。 只以持续的加速,和突击的姿态,向着地面急速坠落。 如果不因空气的摩擦热而烧成焦炭,那么只凭人类的质量就足以成为凶残的武器,其威力足以让一栋地标建筑从地图上抹平。 “好了,轨道分离,我们各自去做该做的事吧。不用客气,我已经帮你删掉了存储数据,你就按部就班地来次没有保存的重启吧!” 轰!!! 爆炸和闪光同步迸发。 被挤压成墙壁的空气被冲击波悍然击穿,又在尖锐的爆鸣声中四散。 菱神红理斜向贯穿了暴风,娇小的身体像颗流星般向前飞去。 之后。 她直接跳到魏尔伦的身上,双手毫不留情地揪住了他的领口。 就像客机紧急迫降时那样,以魏尔伦为垫子在地上直线拖行。 夸张的人肉冲浪持续了至少三百公尺。 在最后一刻用重力强化自己的魏尔伦将地表的所有东西都横扫了出去,如此才避免了和迫降失败的客机一样化为灰烬。 做出这番暴行的红理揪住男人的衣襟,让他的脸面朝自己。 在两人的脸几乎快要碰到一起的超近距离,女初中生大大绽放的笑容狰狞得简直不像这个世界的生物。 随后,她贴着男人的耳朵,如同怒吼一般叫道: “不想在这里被我切掉额前叶的话!就快点以土下座的姿势低头认错!‘对不起,我就是给各位添麻烦的间谍先生’,说!!” 22、十七 “我……我的运动范围……从来没有超过从停车场到办公室的距离……” “那段路只有出停车场才要步行,其他时候都可以坐电梯。” “和体能可以……攀爬帝国大厦的金刚大猩猩魏尔伦先生不同……我只需要……在办公桌前简单轻松地完成工作就好……这可是上天赋予文职人员的特权……” “结果就是你以五公里的时速跑上两百米就喘成了这样。” 在近身战中吃到苦头的黑心教官这次变更了训练场地。 木质的地板被打磨得闪闪发亮,放眼望去四周都是宽大的落地窗,在广阔的空间内零落分布着种类齐全的健身器材,甚至还有一个房间专门放置健身球和瑜伽垫。没错,这里是港口黑手党的健身房,它的装潢就和高级的健身俱乐部没什么两样。 穿着运动背心和短裤,扎起头发的菱神红理在传送带式的跑步机上挥洒汗水。 单单是两百里的距离就让她累垮了,她纤细的腰已经开始抖个不停,小腿也如抽筋般发颤。 还好她对自己会丢人现眼一事早有认知,事先修改了健身房的身份认证程序,以免如此不堪的一幕被第三者看在眼中。 快要化掉的栗发少女两眼泪汪汪地谴责: “锻炼身体和开发能力没有任何关系……练出肌肉又不能改变能力数值……只会让自己向魏尔伦先生那种硬的要死的实战派更进一步……” “但是脑力派也需要一定的体力基础,才跑两百五十米就快断气的红理距离合格还差得很远哦。” 如此回答的是坐在藤椅上翻着诗集的魏尔伦。 他倒不会通过健身房的锻炼来提升体能,对起不到实战效果的健身也不感兴趣,这次来纯粹是在陪汗如雨下的学生。当然,欣赏她气急败坏的样子也是他此行的重要目的。 “我知道,我知道锻炼的目的是什么……人体工程学,运动力学,医学,还有流体力学,这些我都学过,关于这些领域的、影响因子超过10分的researcharticle……我就有十篇之多!” 小小的天才连声音都在颤抖,听起来就好像要融化了一样。 “人体的肌肉、血管、神经、骨骼……参与运动的每一种结构我都了如指掌……甚至可以精确到发送电信号的神经元的所在!即使是近身作战,我的思考也能跟得上以音速袭来的拳脚……分析出肌肉和骨骼的受力,根据对方的身体特征找出弱点……再、再用正确无误的方法将其击败。” 她哈啊哈啊地喘了好一会,蠕动着嘴唇继续说道。 “所以说,为什么……为什么还要用肌肉记忆的方式,给我增加多余的负担……你是不知道,题海战术也是有所谓的……受众范围的吗?!” “你可能已经习惯去用最小的出力调动最强的力量,但是步态和重心移动等动作技巧,不是通过书面学习就能轻松掌握的。比如说你现在就在挥动双手,自发地调整身体重心。” “那、那还不是因为……你在一旁按着加速按钮!” 完全融化的红理酱终于抵达了极限。 “……如果小心眼的魏尔伦先生还在记恨……昨天被我用剪刀腿锁喉的事……我,我会道歉的……真的非常对不起——所以你快点把跑步机停下来吧要死了要死了真的连气都喘不过来了胸口不知道为什么一抽一抽的痛得好厉害反正肯定不是没穿运动内衣胸部摇来晃去的缘故!!” “虽然哭得很惨但是我是不会这样接受的哦,对了,你的嘴里似乎有种甜味呢。” “啊,这是因为我在开课前吃了香草味的冰淇淋蛋糕。” “既然能量摄入充足,再跑快点也没有关系吧?” “别笑着把手伸过来啊,把未成年人弄到哭难道很有意思吗你这鬼|畜男!” 于是一场内乱发生了。 不堪重负(其实连正常人的慢跑速度都达不到)的红理就像一个对戴金丝眼镜的吸血鬼举起反旗的穷苦劳工。 她以跑步机的说明书中明令禁止的姿势原地起跳了一米,踩着跑步机的控制面板就朝魏尔伦迎头撞去。 “速度真慢啊,红理。” 魏尔伦丝毫没有在意。 “是疲惫和愤怒影响了你的思考能力?你的动作在我看来漏洞百出。” 他只是后撤一步就避开了迎头的撞击。 “这样可不行,被情绪带动是作战失败的第一步,这条教诲就由我来帮你刻进身体里吧。” 说着,他捏住红理的肩膀,准备用投技将她甩飞出去。 然而,肩胛被捏住的女高中生却只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那可不一定啊,魏尔伦。” 被随意操控重力的异能力者按住了手臂,红理的双脚甚至都没有从原本的位置偏离哪怕一厘米。 没有痛苦的呻|吟,没有骨头捏碎的声音。 魏尔伦的手指从红理的肩膀处擦过,宛如在描绘着她的肩线还有锁骨。 看见这一幕,魏尔伦的眉头稍微动了一下。 那是好像发现一条本应简单的算式得出了有违常理的结果的表情。 “这不是你第一次感到意外了吧,我的老师,看到你一脸错愕的表情真是高兴,感觉放在舌尖回味个一百来次也不会让人腻味呢!” 魏尔伦的五感突然被某种濡湿又甜美的感觉占据。 笑容满满的栗发少女一脚踏在空气中,借着能力制造的反冲力向着魏尔伦的脖子用力跳了过来。她在用头缩固定住魏尔伦的脑袋的同时,还用翘起的双腿紧紧缠牢了他的侧腰。 “看着学生一个人流汗也太过分了,魏尔伦,来和我一起加入黏糊糊湿哒哒的死者大军吧!” 红理将男人的脸埋进自己的胸膛,双脚环绕在他的腰际摇来晃去。 “好好享受吧,虐待狂,求饶的时间到了!我会把你变得和我一样汗水淋漓,直到你在我的耳际求饶喘息!” “……菱神红理。” 魏尔伦依然笑着。 不过,这看上去更像是他的笑容被冻在了脸上,以至于无法切换为其他的表情。 “就算是开玩笑也不可以用这种比喻,请多一点你这个年纪该有的涵养吧!” “哈?觉得很丢脸吗,魏尔伦先生!让我想想该怎么刺激你的交感神经,给你来套血压飙升心跳加速的豪华套餐!这可是包含循环系统、呼吸系统、内分泌系统等系统在内的人体全餐,会让你在生理层次体会到比两年前的那次还要刺激百倍的终极体验!” “……” 有那么一阵子,魏尔伦都一动不动。 他僵硬的笑容好像炸成了碎片,从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滑落下来。 “为什么你的肌束在震颤?这不对劲,我没有刺激到你的n受体,我的计算也不可能出现失误。” “……是的,你没有。” 男人慢慢地呼了口气。 接着他语气温柔地说了下去。 “你刺激到的是别的地方,红理。” 这对塑料师徒的眼神在近距离交错。 两者的脸上都露出无比灿烂的笑容。 两者的脑海里均回荡着一个念头。 最初一个交融在一起的呼吸,成为了一切开始的信号。 两人的手同时动了起来,沿着最快最短的路径,向着对方的脸全力砸了过去。 勒,劈,砍,敲,碾,切,折。 同时缩短距离演示上述动词的红理和魏尔伦,在健身房内上演了宛如世界末日的殊死搏斗。 时间只经过了十几秒钟,或者十几分钟。 在经历了一场高速镜头都难以捕捉的连环破坏后,红理和魏尔伦脚踩拆成碎片的健身器械,分据在曾经叫做健身房的废墟的左右两边。 “呵呵,呵呵呵。” 和恐怖之名响彻世界的暗杀王四目相对,红理肩膀一抖一抖地笑了出来。 她用手指抹去划过脸颊的汗水,双手张开稍稍举到空中。 “这样一来,我的处刑器械就全部解决了,这一切都多亏有你啊,魏尔伦先生,是你把我从一公里的地狱中解救出来,让我重新迎接有着蛋糕和红茶的美好人生!” 红理提起装有制服的纸袋,对着魏尔伦轻松地说道: “看见了吗,跑步机也好健身车也好全都被破坏了,我现在只想快点洗个澡结束今日的课程。你觉得如何,老师?现在收手我还可以陪你喝一杯红茶,如果还有意见那就继续互殴。我个人的推荐是第一款,不知道你又想选哪边?” 23、十八 和换好衣服但笑容吓人的补习老师一起喝了红茶,陪心理年龄可能还是少年的老师聊了一会天,再顺手接过“关于你的训练计划,我会重新考虑再精心设计”的杀人预告,菱神红理今天也度过了平静而充实的一天。 换上校服的女高中生走出港口黑手党气派的写字楼,无视路人诧异的视线走入人行道。 “现在是晚上七点。” 她抬头望了眼头顶的天空。 此时的天空已经不复白日的蔚蓝,逐渐染上夕阳的色彩,一轮落日垂挂在高楼之间,宛如油画般壮美。昏黄的暮光依次洗练着远方的街道,使一切都沐浴在橙红的光辉中。 红理取出手机,对安吾发了封邮件。 【今天可以按时下班吗?】 没过多久,安吾的回复就弹了出来。 【大概不行,要处理的事务还有很多。】 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 【抱歉,红理,没有办法接你回去,明明和你约好了要一起吃饭。】 “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永无止境的加班和死也做不完的工作?还真是可怕呢。” 身为电子模拟部门的主管,红理的工作当然也不轻松,但是她很会偷懒放松,绝大多数的工作都交给了亲手设计的人工智能【拉普拉斯】来处理,在工作之时就如呼吸一般顺理成章地摸鱼,不是在各大异能研究所的机密数据库横冲直撞,就是在远程指导自己投资的实验项目。鉴于少女的伪装实在过于优秀,她的部员竟然没有一个发现,屏幕被瀑布般的弹窗淹没、十指在键盘上飞速舞动的主管,与工作沾边的事是一点也没有做。 红理一边同情着连日加班、脸色苍白如纸的社畜哥哥,一边在对话框中输入如下信息。 【没有关系,但是你真的应该在包里装上一瓶救心丸,或是其他预防心源性猝死的药物。】 【我已经在这样做了,希望这些准备不会有用到的一天。】 他在后面配了一张怎么看怎么虚弱的笑脸。 【对了,红理。】 可能连安吾自己也觉得这样的生活太过凄惨,于是他强行转移了话题。 【准备怎么回去,有联系好车辆吗?】 【只要骇入离我最近的港口黑手党的接送车辆就好。】 指示拉普拉斯侵入最近车辆的导航系统,红理轻描淡写地敲下如下文字。 【能坐接送车的都是高级干事,既然彼此都是同级,对方应该不会拒绝带我一程。】 安吾没有立即回话。 过了片刻,他才传来回信。 【对方不会生气?】 【大概吧。】 红理扫了眼导航被诱导的车辆的光标。 【根据gps系统反馈的车辆信息,再结合车辆原本的行走路线,这次拼到的车似乎属于——】 她在对话框中一字一句地写道: 【中也。】 【中也君的话,】 安吾的吐槽很快就回来了。 【我觉得他的脾气应该归于暴躁的一类吧。】 啪。 清脆的响指声在红理的耳边响起。 红理立即将视线转了回来。 她低头看屏幕的时间不算太长,可就在那段时间,少年的身影已经从视线的死角逼近到眼前。 “——喂。” 听到耳畔传来的低沉的声音,红理不禁露出惊讶的表情。 “从gps定位的信息来看,你的车辆应该还在三百米外。” 身披外套的少年似乎对红理的反应感到颇为满意,勾起一边的嘴角说道: “不过是从中途打开天窗跳出来而已,别一脸意外的表情啊。只是动动手指就能变更导航系统的行车路线,我所认识的人类里面,能够做到的也只有你了,菱神。” 少年的名字是中原中也。 从他的语气中可以听得出来,虽然跻身社会的暗面,他还保留着这个年纪的少年特有的好胜心。 “我倒也认识可以做到的网友……顺便问一句,你到底跑了多少米?” “因为走的是屋顶,不好计算直接距离,不过从体感来看,应该有一公里吧。” 看了眼连跑带跳地赶了一公里路、连汗都没有流一滴的中也,再想到在跑步机上跑了两百五十米就快原地暴毙、甚至攻击教练中止课程的自己,红理的表情渐渐僵硬。 “同样是念力系的能力,为什么你和魏尔伦的体能就和怪物一样……” “我也很想问你啊,菱神,同样是重力系的异能,为什么你的体能就能差到这种程度?” 中也露出费解的表情。 “一般来说,距离越近,异能的输出越高,为什么会有你这种完全不提升身体素质,只在远距离狠下功夫的异能力者?” “只要用念力驱动身体,保持一定的近身作战能力就可以了,更何况我又不是中也这样的武斗派,完全没有必须流汗的需要。” “谁说近身战就会流汗?那是你的误解,菱神。” 中也竖起拇指,指尖指向胸口正中。 他的语气和表情都平静无比。 “我从来没有遇到过需要流汗才能解决的战斗——即使是一场都没有。” 一只手拎着外套的少年,只是不以为然地说道: “因为那些家伙,那些与港口黑手党为敌的家伙,全都在我觉得‘这个家伙有点意思’之前,被我用重力碾成碎片了啊。” “我懂,我懂。” 红理深表认同。 “除非是施虐狂,没有人会喜欢太弱的对手,和蚂蚁站在同一擂台上总觉得很没意思。” “你说的一点也没有错——话说回来,菱神。” 中也突然看向红理。 “我记得你的近战好像不差来着?” “差不多是正面无敌的水平吧。” 红理紧跟着补充了一句。 “不过,和第一位的对战记录至今还是四胜六负,真希望还有刷新战绩的机会。” “别理那个第一位了,有兴趣在对战记录上再填一笔败绩吗?” 中也兴致勃勃地提议。 “在彼此都把最强的手牌扣在桌子上的情况下,我很好奇你的异能输出到底能达到多少的功率。” “这个嘛……” 红理歪头思考了一会。 “如果中也不开‘污浊’,大概能有你的一倍吧。” 听到这句话,中也连眉头都抖动了一下。 他盯着红理,从唇缝中挤出声音。 “……你是在开玩笑吗,菱神?” “没有。” 红理冷静地回答。 “我想,我应该没有低估你的异能输出。” “很好。” 中也咧嘴笑道。 那是一个相对他的年纪而言、过于好战且狰狞的笑容。 “这会让我非常期待的。” “为什么,我不觉得胜负已分的战斗有什么值得期待的必要。” “……记好你这句话,我会让你重复一遍又一遍,到时候可别哭鼻子啊,菱神!” 十分钟后。 中也和红理来到了一家汉堡店。 这不是一家随处可见的品牌连锁店,而是位于高档社区的住宅楼内,不止没有展板和招牌,还没有橱窗展示店内的情景,可以说是一家完全看不出有欢迎客人的意图的店铺。 红理在店铺门前背起双手,身体微斜着看向中也。 “我们到了,就是这里。” “还以为会是一家藏在居民楼里的怀石料理,结果是汉堡店啊。” 中也一脸无力吐槽的表情。 在推荐制的料理亭遍地开花的日本,中也当然知道会有那种不管从什么角度看都不像一家店的屋子,打开门看却发现是不接待新客的高级餐厅。不过,这一类的餐厅多半做的是京都料理或是法国料理,总之就是非常耗时且豪华绚烂的高级料理,很难想象会有这样的店去做快餐。 “我大概能猜到你以为的是哪种餐厅,不过,去那种餐厅吃饭很累的吧,一套品尝菜单吃下来就要两个小时,我不否认美味可以让人感到愉悦,但我更愿意以快餐的形式缩短进食时间,与其一味地追逐菜品的摆盘和主厨的星级,还不如享受一些真材实料的食物。” “话说那么多,只是因为菱神你很喜欢快餐吧。” “当你恨不得一天有25个小时,并在保障睡眠的基础上将能够挤出的时间全部用在个人爱……不,是工作上时,你也会喜欢上可以一只手抓着坐在电脑桌前享用的快餐的,中也。” “我想,我是不会有那一天的。” 中也推开店门,向红理示意让她先进,然后才在身后合上店门。 “原本以为菱神你会用营养液代替一天的进食,没想到还是会吃正儿八经的食物嘛。” “你对搞科研的好像有很大误解,不是所有人都在吸果冻一样的代餐食品,要知道,就连深昏迷的病人也建议用鼻饲管喂食,而非通过静脉补充葡萄糖、脂肪乳和氨基酸。营养均衡是很重要的,哪怕药品厂家宣传得再好,人们也应该吃饭而不是喝营养液……咀嚼咀嚼……而且,我还是生长发育的年龄,营养的摄入就更重要了,我以前就读的学校就不提倡学生减肥,因为健康的身体有助于脑部的发育,对能力的开发也有帮助……嚼嚼嚼嚼……” 中也静静地看着满口健康论的少女大口大口地吃着汉堡,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地喝着碳酸饮料。 “嘴上说着那么多的道理,实际吃起快餐还是很开心的嘛,菱神。” “你在说什么啊,中也,喜欢油炸食品难道不是我这个年纪该有的特征?” 红理捏起一根薯条,递到中也嘴边。 “而且就健康的观念,我觉得还没到法定年龄就开始喝酒的你似乎没有资格说我诶。” 24、十九 被反驳了。 被义正言辞地反驳了。 被身高没有比自己高上多少、年龄也没有比自己年长几岁的少年反驳了。 我们是黑手党,这里是政府和法律都不通用的横滨,是无论杀人还是被杀都会被军警忽视的法外之地,怎么会有人为了喝酒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来教训人……什么的。 总之,为了证明喝酒的合理性,中也说了一堆看似很有道理的话。 “可是,” 红理舔掉手指上的油脂,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每次旗会的聚会,拿着乌龙茶和我说这是威士忌的人不也是你们?” “谁让你每次都穿校服参加聚会啊,把你带到酒吧旁边的客人就会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们,好像我们是一群拖着女初中生去酒吧喝酒的不良少年!” 中也不快地说道,他叼在嘴里的薯条也跟着移来移去。 “如果给你开酒,那就真的成了别人眼中居心不良的混混了,我可不想被人用一种不知道该不该报警的眼神盯着看。” “十五岁就加入黑手党的中也本来就是不良少年吧,而且你闯出名气的年纪还要更小。” “你那个时候也才十三岁不是吗?初中辍学加入极道组织的你又是什么啊,不良幼女吗?” “首先,我不是出于自己的意愿办理的退学手续,其次,身处社会的暗面,却在为守护世界光明的表面而行动,这样难道不是很帅吗?就和动画里的魔法少女一样。” “魔法少女杀掉的都是怪物,而黑手党杀掉的都是活人。” 中也从纸盒里捻起一根薯条,蘸了点海苔粉后伸到嘴边。 “两者从立场到行动方式,完全就是天差地别。身为提供电子支援的室内派,菱神你倒是不用直接面对鲜血,不过黑手党的世界本来就是血肉横飞的残酷世界。” “我是讨厌与鲜血和硝烟为伍,但是外面的世界也不见得有多光辉璀璨,在网络世界潜行那么多年,那些关于能源、资源、战争和国家间的博弈,已经足以让人对百病丛生的世界心生绝望。假如有和我一个等级的骇客看到了和我所看见的东西,他说不定会对现在的地球和人类痛恨至极,要是他还恰巧有着和太宰同等的智慧,他也许在人类自灭之前先来次大洪水毁灭世界呢。” 汉堡颇为实在的分量让它无法一口吃完,半熟的鸡蛋液和蛋黄酱从夹馅中流了出来,红理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边的酱汁,将吃了一半的汉堡包好放在旁边的托盘中。 “你是不是上网上多了,所以产生了厌世的情绪?” “当了那么多年的天才,看不惯丑恶的世界也是理所当然。” 红理将手伸向冰凉的碳酸饮料。 “我热爱科学,迷恋科学,科学只用最小的空间,就向我展示了各种各样的美,这是再怎么优秀的人类也无法给我带来的体验。在所有的研究中,有关能力的研究让我尤为着迷,那是隐藏在人类灵魂中的最高的美,我希望将这样的美向全世界展现出来。” 不知为何,中也稍微沉默了一下。 他的眼神骤然变得尖锐,看起来就像一把磨利的刀子。 “……菱神,我有问题想要问你。” “请问吧,中也。” 红理含着吸管点了点头。 中也就这样看着表情轻松地喝着饮料的红理,默不作声地将手里的汉堡捏烂。 右手被汉堡浸出的酱汁弄脏的少年,语气使人联想到了照片中的凶恶逃犯。 “你说你曾出自能力研究机构,所以你有参与过有关异能的人体研究吗?” 那一瞬间。 从中也全身上下喷发的险恶气息,即使是习惯制造死亡的黑手党也会不寒而栗。 “……” 被凶狠眼光锁定着的红理眨了眨眼睛。 随后,她以滑稽的口气反问: “中也,你以为我有多少岁?光看年龄我可是比你还要小上两岁诶!你也许想问的是我有没有参与‘荒霸吐’计划,可是,十一年前的我才只有五岁,你觉得连小学生都算不上的我,是踩在高脚凳上敲打键盘,披着床单一样的白大褂参与研究的吗?” 她喝了一口饮料,接着说道: “十几岁就取得博士学位的天才确实存在,比如说我,但是,五岁就走完普通人三十年才能走完的路程也太不可思议了吧。要知道,科学研究最看重前期的知识积累,哪怕是我这样的天才,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搭建我的知识宫殿。” 支配着大气的无形压力至此烟消云散。 “抱歉。” 中也放松了肩膀。 他有些尴尬地抓了抓脸颊,将视线从红理的脸上移开。 “我对这方面的话题反应有点过激,希望没有吓到你,菱神。” “没什么,谁让中也有段离奇的过去,简直就像某本小说的主角!” 红理笑嘻嘻地说道。 与此同时,她在心里补充了没有说出的后半句话。 ——毕竟,就连我也是在六岁之后才获准参与人体研究的啊。 看了眼比印度薄饼还要干瘪的汉堡的残骸,中也默默地把它放回托盘,又向店主追加了一份单点的汉堡。 红理的眼神颇为欣慰。 “我就知道,没有人可以抗拒汉堡。” “我不是对汉堡有意见,从喜恶的角度来看,我大概算是喜欢的那类。” 中也说着,咬了一口手中的汉堡。 “不过,经常吃这种东西也没有好处,菱神你倒也多运动运动如何?” “为什么你也好,魏尔伦也好,总能将话题转到这个方向?!” “就像你说的,健康的身体是能力开发的基础,但是菱神你的身体一看就是处于亚健康的状态。” “只用在室内捧起红茶杯优雅聊天的女孩子手脚柔弱又有什么关系啦!各种方面都很粗线条的中也怎么可能理解女孩子的纤细美!” 红理双手捧起饮料,一脸神往地说道。 “我认识的一个网友就告诉我,电脑骇客只需要恶魔般的指尖艺术,和处理能力媲美神明的头脑,除此以外的一切都不是生活的必需,全部都交给手下打理就好。我想,这大概是他一百句话里也不会存在一句的真心话吧。” “菱神,不要在网上交些奇怪的朋友。” “这世上没有什么联系比通过网络构建的联系更为淡薄,更何况还是一起骇入机密数据库的同行。” 红理翘起双腿邪恶地笑着: “当发现那只鬼鬼祟祟的老鼠反向侵入我的系统,我就感染了他窃取的数据将病毒送进他的网络。尽管如此,他手动修正bug的速度快得让人难以置信,如果不是借助ai,而是仅凭自己的十指从成百上千的指令中找出错误加以删除,那他可真是非同寻常的电脑骇客。只可惜,无论他的能力有多优秀,也追不上超级计算机的计算速度,异常的循环严重拖累了他的系统,随之产生的冲突也超过了他能手动修正的极限。为了不让自己的电脑报废,他只能坐在过热的机器前全力清除错误指令,顺便祈祷自己的硬盘没有烤成煎锅上的培根……” 中也咬着汉堡,不明觉厉。 另一方面,红理则摊开双手耸了耸肩: “好在那一天是夏天,我们会在宽敞的空调房内开足冷气办事,只要他不穿搞错季节的绒毛大衣,不缩在散热极差的地下室,就不至于落到三度中暑的下场。在这个世界上,他绝对是我见过的技术手段最强的骇客,为了和他一较高下,我甚至需要动用ai辅助运算,不断改良病毒程序,用‘不必要的计算’拖垮他的电脑,在此过程,我把空调温度开到了最低,就连冰淇淋也吃了三个……在外界温度快要接近40c的人工热浪中,真不知道他是怎么降温的,不会是把衣服脱光用冰块贴着动脉散热吧。” 中也听得云里雾里,过了良久才吐出一句话。 “你说的是黑客电影里的故事?” “这些都是现实哦,中也。” 红理吸着碳酸饮料,云淡风轻地说: “我很感谢能有这样一个家伙存在于世。要是没有对手,我会感到寂寞的。” “不,我敢肯定对方一定不是这样想的,菱神。” 25、二十 港口黑手党的接送车在一栋繁华地段的高层公寓前停下。 这栋从外观上就体现出强烈高级感的公寓是港口黑手党名下的地产,其房价可以一次性买下一栋独栋住宅,但是这栋豪华公寓却不是为了洗钱、投资和转卖而建,而是得到港口黑手党认可的成员才有资格授予的房产。不是没有拒绝这份馈赠,在诸如集装箱之类的地方另择住处的黑手党成员,不过坐拥这里的房产本来就是组织地位的一种体现,即使在其他地方购置了豪宅,绝大多数黑手党的高级干事也还是会在这里定居。 换句话说—— 在这里下车的红理和中也,也是享受如此殊荣的成员。 “嘿咻。” 踢着线条纤细的小腿,红理从敞开的车门中跳了出来。 她在原地蹦跳了几下,活动着稍微僵硬的脊椎和小腿。 “菱神。” 就在她的身后,中也一脸受不了的神情。 “别穿着短裙跳来跳去的,你好歹也是黑手党,还是早点换上方便活动的衣服吧。” “这可是人设的一环,要是换掉衣服人设也会改变,所以容我全力拒绝。” “……总之,下次出外勤不可以这样穿,绝对不可以!记住了没有,菱神!” 对于这番无论是谁都在说的教诲,少女已经快听到耳朵起茧了,所以她敷衍地点了点头。 “知道了知道了,下一次我会注意的,比如说提前在手提包放一套运动服。” 这时。 一个陌生的声音插入了话题。 “既然菱神不喜欢,中也君也没有强迫她接受的必要吧。” 那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他的口吻虽然随意,却给人以高高在上的感觉。 “以菱神你的才华,成天在外奔波也太浪费了,如果和我合作,这些讨厌的差事我都可以帮你拒绝,我想首领本人也不会有什么意见。而且,菱神你也很讨厌没有必要的体力劳作吧,在这方面,我可是和你有着完全一致的观点,那就是——像我们这样动动手指就能让财富翻倍的文明人,偏偏要和石器时代的野蛮人一样流汗不可?” 说着话的是个穿着燕尾服的青年。 他的打扮优雅,穿着时尚,一双细长的双眸浸透着轻薄与邪恶的气息。 红理当然知道这个人是谁。 他是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名字应该是叫—— “a、先生。” 红理的语气表明,她的视野中出现了令人讨厌的东西。 “晚上好,没想到您这号人物竟然会出现在这里。我以为你已经舍弃了这里的住处,现在正在你的豪宅欣赏价值百万的夜景,手里还握着订制的酒杯摇晃着杯中的红酒。” 听到红理的问题,a眯着眼睛笑了。 “你错了,菱神。” 也许是面前没有和他同级的干部,他开始肆无忌惮地说出真心话: “即使是我,偶尔也有回到这里的必要,就像喝腻了高档红酒的舌头,也会想念便宜酒的味道。” “这可真让人惊讶,像你这般地位的人也会去酒庄以外的地方订购红酒?” “我也是不久之前才知道,便利商店能够买到的便宜货比我想象的还要多。” 说着,a夸张地摊开双手,带着胜利的确信看向红理的双眼。 “我的话说完了,你有什么想法,菱神?只要你与我联手,世界上所有的银行都将对我敞开大门,进入地下金库就如散步一般轻松,取之不尽的金条和钞票再也不是做梦!” “我拒绝,我对现在的部门没有意见,申请变更部门的文书写起来也很花时间。” “哈,我想的果然没错。” 遭到拒绝的a反而笑了起来。 “菱神,你说的是‘我拒绝’,而不是‘做不到’。” “……” 即使面对沉默不语的红理,a也并未露出心浮气躁的神色。 “说吧,你想要什么玩具,菱神。虽说想让你在深思熟虑之后再衡量孰轻孰重,但是我也不想在这种地方站上太长时间,我的每分每秒都如宝石一般珍贵,没有什么比浪费我的时间更为可耻的浪费,希望在我的耐心消失之前,你能尽快给我让我满意的答复。” 红理听到这些话后,依然保持沉默。 她的耐心已经快到了最后的临界。 (这个家伙……) 红理的脸上泛起无比灿烂的笑容。 那是如同贴上去一般虚假且完美的微笑。 (决定了,我要把你的脊髓扭成拐棍糖果,只给你保留功能完好的高级中枢,让你的下半生都在天鹅绒的病床上清醒且痛苦地度过,做好垫一辈子的尿不湿的准备吧,你这恶心透顶的人渣!) 她的手指微微一动。 (而且,我超讨厌你的名字!你说你叫什么不好,偏偏叫ace——这会让我联想到某个称号是‘accelerator’的讨厌家伙啊!!!) 对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动手会引发无穷无尽的麻烦,不过红理有清除掉所有可以指向她的证据的自信。 (我知道的,我从你的眼神、你的步态、你的呼吸和肌肉收缩就能看得出来,你这家伙从来没有经过血与实战的洗礼,是一旦遭遇战火就会第一时间逃向避难所的废物,像你这样没有獠牙的肥猪,你以为我在暗部杀了有多少头?你知道我的念动力一旦用于暗杀,可以将‘死神来了’翻拍到多少季,制造出多少起闻所未闻的‘意外死亡’吗?等着吧,我会用一场高空坠物的意外,将你的脊椎从颈4以下敲得比乐高玩具还碎!)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 有什么发生了。 她的手被轻轻拉了一下。 “?” 红理先是不解地抬头。 然后,她的眼睛渐渐地睁大。 她的前方有片奇怪的景象。 那是一个伫立着的影子。 人影似乎是个少年。 矮小的体型。 随风摇晃的红发。 还有从背后看不见的,凶恶的双眼。 “……” 背对着红理的少年一言不发。 只是紧紧地,握住了身后那只娇小的手掌。 “喂,你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少年眼睛直视前方,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 “难道是电脑用的太久,让眼前出现幻觉了吗,菱神?” “……” 红理依然沉默不语。 不过,此刻的沉默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烦躁,不知为何弥漫着柔和的氛围。 她低头看了眼握在一起的手掌,突然间低笑一声。 “说的也是,中也,可能是加班之后的额外训练,让我累到产生幻觉了呢。” 红理一本正经地说道。 “夏天是虫子活动的旺季,从刚才开始,耳边总是回响着不知道是蚊子还是蝉的嗡嗡声,也许拿蜜瓜和照射灯来还能抓到都市里很少见的独角仙。”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近处传来了a歇斯底里的嘶吼。 “你这小鬼,是在无视我,把身为干部的我当做幻觉?!” a的声音在燃烧着。 他已经无法克制住的杀意,就如电流般窜过空气。 那是身为港口黑手党的干部的怒火,甚至可以将一个小型组织烧成灰烬。 在这样的情况下,中也对他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 他只是回头瞄了红理一眼: “既然出现幻觉,那就早点回去休息啊,菱神。” “我会的,中也,总感觉头脑也好身体也好都到了极限。” 红理把手放到嘴边,打了个哈欠。 “更糟的是,我的补习老师很会折磨学生,这也许和他没有童年有很大关系,为了应对那个心理年龄比我还小的小心眼,我想我应该在明天到来之前,积攒起足够的体力才行。” “那个家伙就是这样,总是微笑着把什么事都做过头,两年前还跑到我们的聚会现场大闹一通……菱神,你的体能确实很差,但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修正的东西,别勉强自己跟上那个家伙的节奏。” “你说的没错,中也,魏尔伦先生根本就是把学生当沙包来揍,他的训练方法就像是从热血漫画中抄过来的,他还真心实意地期待学生能从挨揍中获得提升。我无法接受这样的做法,因为这样实在没有效率,在这种处境下的突破,归根结底就是激素的分泌增多,神经的传导速度增强,肌肉的过激响应,和将这一系列反应刻入身体形成的肌肉记忆。但是这些全都可以通过科学高效的手段得到,没有必要和游戏练级一样在战斗中突破,现世可不是喝治疗药水就能回满血槽的游戏,这样折磨自己只会积累无法修复的暗伤,比如骨骼的退行性病变,比如关节的骨质增生硬化,又比如韧带的纤维化改变,这些都是无法逆转的医学难题。” 听到这些的中也,一脸很想说些什么的表情。 而红理看着中也,也是一脸很想说些什么的表情: “难道说,中也也是这样训练出来的?用那种过时、老旧、和热血漫画一样胡来、还不具备多少科学原理的方法,训练出了如今的身体?你不会还信‘人只有在战斗中才能变强’的歪门邪道吧?” “……这样做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而且确实可以变强,菱神你也不用这样说吧……” “我明白了。” 红理端详着中也多少有些尴尬的侧脸。 她坦率地点了点头。 然后发自内心地感慨: “我是不会接受你们兄弟两个的训练的,绝对不会。” 26、二十一 红理和中也拉着手走进公寓。 在通过自动门的一刻,原本牵在一起的手也自动放开。 中也好像直到松手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他的右手握成拳头,左右眼珠转来转去,不知停在哪里才好。 红理不禁新奇地盯着这样的中也看: “当了英雄后开始不好意思了?” “啊?才没有,这种不值一提的小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话虽这样讲,中也却完全无法直视盯着他瞧的红理,他就像好不容易找到停车位的时机,将眼珠死死地固定在了斜上方,似乎那里有红理看不见的风景。 “这对于习惯保护同伴的中也来说,确实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红理笑眯眯地说道。 “不过,这样的体验对我来说却相当新鲜,我已经很久没有被人护在身后,被当做应该保护的对象了。明明像我这样闪耀又动人的女孩子,应该很习惯去面对这种情景了呢。” 自从成为学园都市内仅有的八名超能力者之一,菱神红理就以仅次于最强的身份名扬学园都市,就连学园都市的无能力者武装集团都知道,这名外表娇小可爱的少女,实际上是一只多么可怕的怪物。 对于人类可以理解的强大,人类会崇敬地称其为天才,对于人类无法理解的强大,人类则会恐惧地称其为怪物。 当了那么多年披着人皮的怪物,红理倒是觉得自己没有需要照顾的必要,她也不认为被人视为怪物有哪里不妥,但是中也却不这样觉得。 由过往的经历塑造成型的少年说话了。 “别误会了,菱神,那可不是保护,而是朋友间的互帮互助。” 他在眼睛坚决不看红理的情况下,说话了。 “就算你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身为朋友对你伸出援手,难道还需要什么特殊的理由?” 大概是这些话听起来很没有黑色地带的风味,而且朋友什么的说法也不太像黑色地带的住民挂在嘴边的台词,说出这番话的中也总感觉有些坐立难安。 “总之,菱神。” 在最后,中也看向不同于红理所在的方向这样说道。 不对,从他的眼神来看,应该说是瞪视才更为准确。 “如果那个家伙再来找你麻烦,别忘了我就在楼下。” “单论腕力,我是不输给中也的,如果a先生觉得我只在网络世界无所不能,那他一定会对现实世界的我大吃一惊。” 红理握起拳头挥了一下。 “谁说电脑骇客必须体弱无力,挂着一双黑眼圈披着棉袄坐在电脑桌前,这都是电影带来的误解,我认识的一个和我水平差不多的电脑骇客就是能跑能打的亚马逊女战士!” “在不用异能的基础上,你的身体素质确实令人堪忧,和电影里的黑客也没差多少。” 中也先是吐槽了一句,接着补充: “我听红叶姐说过,a对组织毫无忠诚,就连干部的地位也是通过高额的缴纳金获得,他只把港口黑手党当做看守赌场的保镖,借助港口黑手党的威望攥取利益,他对我这种武斗派会维持着明面上的客气,没有必要就不会和我产生冲突,而菱神你属于无害的室内派,所以那个家伙对你就会无所顾忌。” “放心吧,中也,只要a先生没有谋反的打算,他就不会用武力去胁迫一手组建起港口黑手党的情报网络的部门主管。” 穿过装修布置和五星级酒店一样豪华、但是连自动门的玻璃都是强化玻璃的超大门厅,在像是接待处一样的地方,一个穿着黑色燕尾服同时手持突击步|枪的中年男子朝他们恭敬低头。 “我每次都在想,日本的帮|派为什么非要穿西装,现在的防弹背心还没有进化到和保暖内衣一个厚度,修身的西装也不是可以在里面随意增添衣服的防爆服,穿上西装就等于舍弃赖以为生的防御,去追求没有必要的风度和气场。” 搭上电梯后,红理边说边在电梯按键下方的触控面板上按下拇指。 经过指纹认证,相应的楼层按钮随即绽放亮光。 “反正菱神你不论什么时候都穿校服,穿不穿西服对你来说都无所谓。” 中也也跟着在面板上按下自己的指纹。 “说起来,菱神,你加入黑手党时收到了什么礼物?难道带你加入黑手党的家伙,就给你买了一身国中生的校服?” 为港口黑手党注入新鲜血液的组织成员,都会送给新人一件可以带在身上的东西,作为加入港口黑手党的象征。 考虑到少女从来没有穿过校服以外的衣服,中也甚至怀疑她这身装扮是带她入行的前辈的个人兴趣。 (嗯……如果是这样,那就给那个喜欢角色扮演的家伙一拳,兴趣低级到这种程度的家伙,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才会加入黑手党啊。) 如此思考的少年,选择性地遗忘了他的顶头上司也是兴趣低级的变态一事。 对于中也的疑问,少女给予了出人意料的回答。 “不是哦,我的新人礼包,是安吾送给我的一件西装外套。” 中也知道,坂口安吾是直属于首领的情报员,他的另一个身份是菱神红理的哥哥。 在亲属的引导下加入黑手党的人不算少见,但是中也还是有些惊讶地挑起眉头,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少女穿过那身衣服。 于是红理紧跟着解释道。 “因为小了,所以没有再穿。” “小了?” 中也觉得有哪里不对。 从认识红理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年,在他的印象中,栗发少女的个子就没有怎么长过。每次旗会聚会,他和菱神的身高总是会成为大家调侃的话题,气得少女每次都拉着他狂灌武藏野牛奶。 “嗯,这里小了。” 中也随着红理手指的方向看去,然后他的疑问就消失了。 在他面前,身材娇小的少女用食指指向自己的胸口,她的手指从指尖到指根都离奇地失踪了,就连掌指关节也被吞进了一大半。 而那吞噬了少女食指的怪物,其正体正是女性身上最为柔软的象征。 “安吾倒是有提议给我再买一件外套,不过他一直在外出差,没有时间陪我去西服的专卖店,我原本打算告诉他我的六维,让他直接去店里订制,安吾觉得这一行为就像哥哥去内衣店给妹妹挑选内衣,于是这个二十二岁都还没有度过青春期的愚蠢兄长死活不肯接受我的提议,简直比在当今时代还在坚持地心说和义理兄妹不能结婚的异端还要顽固……你怎么了,中也?” 手指深深地埋入与稚嫩的脸蛋形成强烈反差的胸部,红理以探寻的目光打量着少年的脸孔。 “是光线的缘故吗,你的脸有点发红,就像煮熟的螃蟹。” “才、才没有嘞!” 纯情少年中原中也在颤抖一阵子后叫道: “都说了是菱神你的幻觉!” 也许连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他又紧跟着补充了一句: “还有光线和头发的阴影形成的视觉错觉!” “这种光线为什么会形成视觉错觉,我很好奇这其中的原理,能给我解释一下吗,中也?” 红理的眼神充满了求知欲,而中也则像被好学的学生拉住不放的老师一样节节后退。 “像原理这种东西当然是要自己发现才有意思,菱神你难道不是这样认为的吗?” “话虽如此……” 红理的话还没有说完,电梯就停在了目标楼层,大门也随之打开。 中也噌的一下挪到了电梯外,速度快得就像卡bug穿过了墙壁。 “再见,菱神……明天见!” 他没有等到红理的回应,就一手按着帽檐匆忙离开了。 他的动作失去了和a对峙时的那种张扬,简直可以算得上是落荒而逃。 手伸到半空中还未放下的红理,看着少年的背影歪了歪头。 “真奇怪,他是在不好意思吗?” 27、二十二 红理回到了她在这个世界的住处。 这是一个宽敞豪华,却没有多少生活气息的高级公寓,虽然现代家居一应俱全,不知为何却给人以电视广告里的样板房的感觉。 红理在玄关换好鞋,对着无人的空气开口: “拉普拉斯,检查这里的监控,我可不希望看到小型的窃听器就像蟑螂一样在房间中出没。” 伴随着电视机开启的声音,漆黑的电视屏幕闪动着雪花般的噪点,其背景浮现出了大段的字符,混合着数字和英文的文本以令人应接不暇的速度飞速流动。 一个方形的窗口随后弹出,上面以机械的口吻写道。 【对共计十二条入侵路径的检索已完成,其检索对象涵盖任何可判定为‘威胁’的有机体及非有机体,本机得出的结论是,未检测到机械及人类入侵的证据,如需扩大检索范围,请用户下达进一步的指示。】 “这样就可以了,拉普拉斯,作用于这间房屋的保全系统足以排查任何手段的入侵,就连在科技发达的学园都市也备受vip的信赖,我不认为这边的科技可以攻克本家的科技壁垒。” 红理从冰箱里取出便利店新发售的南瓜布丁,口中叼着勺子坐在了和床一样宽敞的沙发上。 “拉普拉斯,调出我标记的文章,异能研究的论文和临睡前的布丁,是比丧尸电影和爆米花还要登对的搭档。” 她忠心耿耿的数字秘书为她打开了页数超过二十页的英文文献。 那是一篇距离投稿只过了一天就被杂志社定义为“具有改变世界的影响力”并立即接收、现在还处于返修阶段的研究论文。 “不与异能发生作用且结构稳定的反异能金属……嗯,这边的异能力和学园都市的超能力不一样,必须要依附于所谓的灵魂才能发动,异能力对异能力的所有者来说,是独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特殊能力,虽然会有相同异能力的存在,但其本质是将原有的异能力抽出,再搭配上专门培育的肉|体,和只用速成的克隆人就能激活的超能力有很大的不同……也许是异能力可以与异能力者分离的特性所致,真不愧是比起头脑更靠近于心的奇异力量,看来真的具备了一定的生命的特性,所以才会出现将异能力从异能力者身上剥离的异能力者……这个世界上奇奇怪怪的东西还真不少,我能想象,在接下来的数年,关于反异能金属的研究就和石墨烯一样热门。” 红理挖起一勺布丁含在嘴里,脸上流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虽说制造方法和生产技术都是保密,但是只要取得一点样本,我就能在手里复刻出实物。” 她并没有夸大奇谈。 正如第一位一方通行,其能力“矢量操控”又名“加速器(accelerator)”,意即控制能量的方向,无论是动能、热能还是电能,他只要通过皮肤触碰就可以对能量的方向赋予全新的定义,而第二位菱神红理的“意念构装”能力,从表面上看是高度开发的念能力,其正确的分类却是“粒子加速器”。在堪比大型观察设置的演算能力的支撑下,红理可以记录下原子跃迁的光谱频率,观察并理解此事万物在原子层次上的组成,甚至让带电粒子与原子中的电子相互作用,改变其轨道和连结方式,合成钚和铀之类的危险品。 如果说第一位是“正面遭受核弹打击也能毫发无损”的怪物,那么第二位就是“徒手就能搓出指头大小的核弹”的怪物。争论两者孰强孰弱,就像在争论地震和海啸,哪一种天灾对人类带来的危害最小。 【根据本机的调查,下列几处异能研究所,均有使用反异能金属的实验项目。】 液晶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地图。 那是日本东部沿海的地图,上面标注着数个鲜艳的红点。 连位置都是军方机密的异能研究所,就如游戏中的任务点般清楚地标明在了地图之上。 光是能弄清楚这些异能研究所的具体位置已经很不可思议了,可是这个叫做拉普拉斯的ai,却连研究所中正在进行的项目也一清二楚。要知道,这些都是签署了严格保密协议的实验项目,每一项研究的保密级别都是国家级,所有的研究员哪怕是酒醉时吐露只言片语,都将犯下叛国的大罪。 红理淡然地接受了她能干的秘书端到面前的美味。 “信息时代为人类创造了无数的便利,也让隐私一词从世界上销声匿迹,我无法想象他们会用如此落后的系统去做保密工作,他们给这些文件上的锁甚至不需要捅入铁丝来回扭转,只要轻轻一掰就能打开保险柜取走那些贵重的宝石,如果有佩戴单片眼镜的怪盗把它视为目标送出预告函,那么拍出来的电影一定会无聊到让人在电影院里直打哈欠……嗯,让我看看推荐的餐馆都在什么地方,能不能来个一天就能往返的短途旅行。” 红理的视线从路线图上走过,她的神态和语气轻松得就像在制定一日游的旅游攻略。 “横滨本地的研究所全部排除,东京那边的研究所倒是可以在参加学术年会时抽空拜访一趟。” 红理将打上“x”标的地点标记下来,加入日后的行程列表。 仿佛那里不是戒备森严的军事研究基地,而是无需预约就能大快朵颐的平价餐馆。 做好行程登记,红理接着去看被杂志社的编辑接连用了三个“excellent”称赞的文章,在搭配着吃掉了小半盒布丁后,她终于心情愉悦地点了点头: “两边的历史和环境相差不大,科学的发展路线也没有太多差异,尽管这边的科技比学园都市落后不少,但能让我有所心得就是最大的收获……非常好,我会期待接下来的旅行的,希望这一次可以尝到让人眼前一亮的新品。” 在红理原先定居的学园都市,就拥有号称“领先于外界二十年至三十年”的人类最尖端的科学技术,这其中既有像太空电梯这样一看就很有科幻电影风格的高尖科技,也有超市里随处可见的经过品种改良的蔬菜水果。而在学园都市的所有技术中,超能力开发就是最广为人知的技术之一,居住在超能力开发机构【学园都市】的两百三十万名学生,更是将“脑部开发”的课程当做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在这样的前提下,原本就在学园都市首屈一指的研究所任职的菱神红理,对这个世界的异能力研究有偏见也在情理之中。在她看来,一味追逐破坏性的异能武器,并不能体现出科技带来的实际利益和对生产力的推进,就算研发出了能将一个城市乃至一个国家瞬间化为灰烬的特异点武器,实际使用起来也会因为破坏范围过广、无法起到威慑以外的作用、难以带来直观的经济收益等理由处处受阻。国家与国家的战争不是赢家通吃的游戏,而是根据战场的焦灼程度和实际到手的利益,再去衡量自己的付出是否值得的心理博弈,虽然不常见,但有时也有形势大好却决定撤军的情形。归根结底,没有人想在一片焦土上宣称自己拥有这片土地的主权,除非他只在乎埋藏在地下的石油和天然气。 “能够精确设定破坏范围的‘壳’就十分出色,如果可以,真想和将它开发出来的异能技师见上一面。” 红理倒不是对“壳”的杀伤性感兴趣,“壳”引以为傲的杀伤性在她眼里就和套餐里附赠的腌菜没什么区别。 “在对异能武器‘壳’的观测和研究中,我已经理解了它的基本机制是用不确定性原理对时间进行的干涉,有意思的是,超能力开发的原理也是以不确定性原理为基础的量子论……问题在于,那位时间旅客的时间干涉能力到底能到达什么样的程度,是单纯地延长以微秒为单位的时间,还是能让自己或他人跳跃到过去或未来?学园都市倒是也有能用相机念写出未来发生的情景的预知能力者,但是能够如此精准地干涉局部时间的能力,我从来没有在书库见过相关的记录。” 红理从嘴里取出勺子,放回布丁杯中。 她望着已经空掉的杯子叹了口气,继续喃喃自语: “难得有合我口味的布丁,结果却是只发售一周的新品……操控时间确实是非常有趣的异能力,但是也不能怀有太多期待,要是她的异能力真的可以将时间长河如空白画卷般涂改,那么现在的世界绝对不会是这种模样,我猜,她的时间干涉能力只局限在几秒到几分钟内,不然巨大的能量消耗就算造出两万个能开魔兽guivre的克隆人也不够烧。” 【用户有什么希望通过干涉时间轴解决的疑问?】 “我想知道,我现在所处的世界,是不同于我曾经所在世界的独立世界,还是说——” 她喃喃自语。 来自异世界的少女,对着她亲手创造的人工智能,打开了绝对不会对任何一个人开放的黑匣子。 “——我所看见、我所触碰的一切,都是在缸中之脑的梦境中摇摆不定的幻影?” 28、二十三 菱神红理不相信奇迹。 诚然,她相信科学,相信魔法,相信超能力。这在唯科学论者的眼中毫无疑问不可思议,但红理曾一度踏出学园都市的领地,在阴差阳错中闯入了与科学相悖的奇幻世界。在那里,她看见了神奇的魔法,看见了童话世界的魔法师,甚至看见了能以人类之身行使神迹、身体素质无人能及的圣人。 在三观被彻底颠覆之后,红理已经可以接受这个世界上偶尔会有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的发生,也偶尔会给没有市场的唯心主义卖个面子。 但是时空穿越不同。 如果只了解科学,或许还可以用魔法骗过自己,如果只了解魔法,或许还可以解释为科学实验,偏偏红理对科学和魔法都有研究,在曾经带过她一段时间的流浪佣兵的教导下,她知道眼前的现象绝非能用魔法一词就能糊弄过去。 世界上确实有天界、理想乡、精灵之泉等前往另一个世界的传说故事,科学界中也存在着黑洞、百慕大三角洲等时空隧道之谜,但是,红理所处的世界既没有容貌秀丽的妖精,也没有芳草如茵、繁花盛开的梦幻庭园,占据这个星球的主体还是人类,他们发动的战争甚至比红理原本的世界还要更多,就红理所知,学园都市以外的日本大地,并没有如这边的横滨一般纷争不断,黑手党也不会嚣张到在警察的眼皮底下争强斗狠,日本境内更不会遍地都是西方国家的租界。 “如果这个世界是死后世界那就太没意思了,我还以为地狱会有更加时髦的风景,哪怕看不见尸山血海,也至少让我看见几只颇有地狱风情的恶鬼……不过,地狱论倒是可以解释一下这个。” 红理拿起平板电脑,浏览器推送的新闻以激动人心的口吻写道: 【钟塔侍从的近卫骑士长。 阿加莎·克里斯蒂娜女爵。 今天,我们的记者就采访了这位活跃在英国政界的第一线、就算在世界范围也大放光彩的女中豪杰!】 映出金发女性的微笑的平板屏幕瞬间转暗。 红理面无表情地关掉平板,将它丢到一边。 “我不是个合格的学生,我翘掉了常盘台所有的文学课,无论是国内的还是国外的,但我还是知道——” 红理一只手按着额头,一脸阴沉地开口: “——创作了侦探波洛和马普尔小姐形象的推理女王,根本就不是画面中的那个模样。” 红理从来不看传统文学,也没有文学少女的属性,不过考验逻辑的侦探小说她有时也会看一点。虽然她对阿加莎·克里斯蒂娜的印象只有作者简介的半身照片,但是她可以以自己法医人类学的知识起誓,照片上那位面容和善的老妇人和新闻里那位眉眼张扬的金发女郎绝对不是一个人。 让红理产生“人脸和名字对不上号”的违和感的人名并非只有阿加莎。 这位翘掉了所有文学课的不良少女确实不知道日本文学史中的坂口安吾、中原中也和森鸥外是谁,但她至少知道一万元和五千元钞票上的福泽谕吉和樋口一叶绝对不是她所看见的样子,她还知道历史上的尾崎红叶从生理性别来讲应该归属于男性。除了他们同样听着有点耳熟的异能力名称,红理找不出文学课本上死去的文豪和她身边的黑恶分子有任何关联。 而且,这一诡异的现象并不只局限于日本。 除了那位和原本的阿加莎·克里斯蒂娜一样取得爵士封号的异能力者,在对各国机密数据库的无预约访问中,红理就了解到,在一场将当今世界塑造成如此模样的世界大战中,雨果、歌德、莎士比亚等后世耳熟能详的名字,就曾以“超越者”的身份改变了战争的走向,他们辉煌的战绩至今还记录在军方的秘密档案中。 “从实力上说我有不会输给他们任何一个的自信,但这不意味着我能接受擂台对面的对手顶着一个无法忽视的姓名!就算知道他们只有名字和异能力名能与历史原型对应,我也发自内心地拒绝将拳头揍到一个叫‘达尔文’或‘法布尔’的家伙的脸上,幸好这种邪恶的风气没有蔓延到现实世界的物理和数学巨匠身上……” 红理以急需去看心理医生的浑浊眼神低语: “万一真的落到那样的田地,我想我会在解决掉那些名不副实的家伙后给他们做个简单快捷的手术,采用物理、化学和生物的手段帮他们开开心心地改掉自己的名字。” 两眼一睁来到这样的世界,红理不知道疯掉的是世界还是自己。不过,无论哪一方陷入疯狂都无所谓,红理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信心,她既可以如现在这般在疯狂的世界自由阔步,也可以将自己的疯狂随心所欲地散播到世界各地。 “我原本以为,这个世界是用vr技术做出的电子游戏。” 栗发少女平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和人工智能对话。 “什么复活的文豪,什么异能力战斗,什么世界大战,简直就是漫画或者游戏的背景设定,就算告诉我这是学园都市斥巨资开发的vr游戏我也毫不奇怪,唯一的问题是,优化到这种地步、各种细节都无懈可击的游戏真的有可能研发出来吗?” 【用户的意思是,当今的计算机无法支撑起如此庞大的算力。】 “就是这个意思,拉普拉斯。” 红理用纤细的手指碰着桌子上的布丁。 “仅仅是个美味的布丁,就要投入多少算力呢。重力、触感、温度,还有味道、气味,光是做出这样一个布丁,就可以让一台计算机算到过热起火,而这样的东西竟然还遍布了整个世界,难以想象当今世界会有计算机可以演算到这种程度。” 她触摸着布丁杯的表面,继续说道: “拉普拉斯,你是以世界上最强的超级电脑——【树状图模拟器】为原型制作出来的复制品。” 在物理学领域中,拉普拉斯是知道每一个原子确切的位置和动量的恶魔,当它掌握宇宙中某一时刻的所有原子的信息,它就能预测出万物的未来和命运。 拉普拉斯,这个名字象征了少女对于亲手研发的模拟器的期待。 她希望自己组装的计算器能如无所不知的拉普拉斯妖一般,通过掌控一定范围内所有粒子的动向,计算出唯一、真实、且无法逆转的未来。 “作为你的本体的量子计算机,就算用上最新科技的硬件压缩体积,也有一个集装箱那么大的规格,再加上冷却系统和供电系统,你的所有配件加起来就有三个集装箱的大小……除非放在地下室或防空洞,你不管放在哪里都会压塌一层楼板,除此之外,还要考虑到除尘和过滤系统,防止外部震动和冲击的防御系统……于是,我将你伪装成了人造卫星,发射到了人类无法直接触碰的太空。” 在学园都市,理事会也是出于相同的考虑,将超级电脑【树状图设计者】送上了太空。 无论是【树状图设计者】还是【拉普拉斯】,它们的技术水平都是对当下世界的降维打击,哪怕修建核掩体级别的防御工事也不见得能够防住窃取技术的间谍。在这种情况下,伪造成人工卫星送入宇宙也未尝不是一种办法。更何况,红理对横滨的安全完全不抱信赖,自从知道这片土地上可能藏着万能许愿机后,她就完全放弃了在横滨开展任何大型研究的打算。 她可不想在实验进入到关键步骤的时候,从天而降的歼灭武器将她的研究和横滨一起付之一炬。 “假如说,那个模拟器位于横滨,那么它的冷媒至少需要一个港口的海水,就算加上业务用空调和液氮也尤嫌不足,姑且不论它本体的耗电,恐怕连它的冷却系统的耗电也有一个一线城市的商务用电的总量。” 红理的五指握住布丁杯,以指尖擦去杯子表面渗出的水珠。 “更何况,我的探索不止局限于有限的陆地,我还曾飞出大气圈的边界,观测到了真正的太空。假如有模拟器能完美复刻一个物理规则和现实一致的地球,它也不会投入算力去模拟一个货真价实的宇宙,那片蓝天的外侧应该会是什么也没有的【空】。就算它随着我的开拓模拟了世间万物,但当我冲出地球的一刻,它就会因为没有创造过外面的事物而引发逻辑错误,甚至会使地球本身死机。所以,游戏的假说可以放到一边,除非它用到了人类现有技术远不能及的外星科技。” 当她移开手指,布丁杯就飘了起来,落到了十米开外的垃圾桶中。 “这些都是我相信并理解的力量,但如果让我感知到这个世界的,是一种我无法理解的力量呢?” 【用户指的是‘世界是在五分钟前被创造出来’的假说吗?】 “我不喜欢将思考引入到不可知哲学的方向,令人遗憾的是,我们的宇宙偶尔也会给这些思想一点市场。” 红理一手按着额头,难得迷茫地说道: “也许我以为的真实,也仅仅是我的一场梦,既然是梦境,那么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奇怪,不管是娘化的尾崎红叶,还是用剑的福泽谕吉,说不定这边的魏尔伦和兰波,在现实中也只是人畜无害的诗人……这样一想又觉得奇怪,对文学没有任何兴趣的我,又怎么会做这种梦?难道是我在常盘台的文学课上睡着,才做了这样一场光怪陆离的梦?我还以为我的梦会进入到星际时代,人类已经舍弃旧日的家园,在茫茫宇宙中寻找新的乐土,又怎么会梦到科技不进反退,文学史上的作家改头换面,就连颜值也提升了一大截?” 思来想去,红理脸色一肃。 “拉普拉斯。” 红理的语气变得十分凝重。 对着绝对理性的人工智能,她以学术探讨般的表情问道。 “你说,我是不是在做春|梦?” 29、二十四 菱神红理的猜测并非毫无根据。 她最大的依据,就是那些原型可能是现实中的某位文豪的黑手党同事。 红理不缺鉴别出美的眼光,也能够判断人类的美丑,她确实不在乎交往对象的容貌,但也不至于对对方的长相熟视无睹。 在红理看来,她那些容貌不俗的同事,就是拿原型的名字进行了与原型的长相毫不沾边的再创作。红理曾经听说,有游戏打着历史人物的旗号,对历史原型进行了二次创作,不止增添了种种时髦的元素,就连性别也发生了改变,他们甚至还让娘化的角色和游戏的主角谈起了恋爱,总之做了种种让历史人物的粉丝大皱眉头的事。 难道说,自己做的就是这种类型的梦?在青春期分泌过多的性激素的诱导下,做了一场与顶着文豪名字的男女深入交流、宛如乙女游戏一般飘洒着玫瑰花瓣的梦境? 红理陷入沉思。 相对于让科学技能点点到lv.90的自己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转移到一个超乎想象的异世界,还是当下的世界是现实世界的自己做的一场梦更合逻辑,这也能解释为什么通过各种手段验证的物理定律与原本的世界没有偏倚。 如果问题是【自己以外的东西都是假的】,红理说不定还可以从两个世界的物理法则的误差中发现端倪,但如果说问题是【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东西都是假的】,那么又该如何验证和抵抗那种程度的现实? 答案是做不到。 哪怕是赫赫有名的智者或者贤人,也无法在自我否认的基础上,去承认自己以外的事物的真实性,这就等于在知道自己心存偏见的前提下,要求自己以绝对客观的视角去看待世界。 但即便如此…… “我还是无法相信。” 红理近乎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不想陷入不可知哲学的怪圈,不想探讨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更不想像证明数学难题一样思考,如何才能反驳‘五分钟前被创造出来的世界’的理论,可是,我曾经有过好感的男性,或者说我欣赏的类型,应该是能将别人的幸福当做自己的幸福、有如殉道者般高洁但又不失个性的、就算见到了我最丑陋的一面也能和我正常相处的刺猬头少年才对!” 说到这里,红理的肩膀稍微颤了一下。 学园都市的每一位level5的超能力者均背负着不同程度的黑暗,从他们的能力被发掘出来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名字就出现在了不同实验的实验对象登记列表中,在世界观还未彻底塑型的时候,就参与了无论怎么评估都在践踏人权的研究。 在连就读小学也不会被获准入学的年纪,年幼的菱神红理就在各大研究所辗转,从被动接受未知实验的研究对象,逐渐转变为自己设计实验并亲身参与研究的研究员。正是这段不为人知的过去,才会让她在看过这边实验的研究资料后,对这个世界进行的绝大多数异能研究失望透顶。 这幅纤细、可爱又柔弱的少女身姿,寄宿了太多与外表不相匹配的黑暗,可就算这样,也还是有人愿意为了这样的她,不惜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甚至到了连想要找到一处没有受伤的地方都很困难的地步。 红理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描绘自己对少年的感情。 作为爱恋又过于亲近,作为尊敬又过于疏远,但是只要回想起来,内心就会涌现出无尽的喜悦。 身为脑神经领域的专家,红理还是弄不明白自己到底对少年到底怀有何种情感。 但是那种无法预测、也无法找到规律的感觉,却是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贵重体验。 “好吧,我大概没有办法像分离某种物质一样提炼出内心的情感并加以分辨。” 有好一阵子,红理都咬着牙关不放。 在脑海中临摹着让自己百感交集的那名少年的侧脸,然后忍无可忍地喊了出来。 “但是青春期少女的梦境,难道不应该只有对意中人的幻想,还有对日后生活的向往?那些和我一样黑甚至比我还黑的家伙又是怎么回事,我的好球区分明是不论面对何等绝境都能握起拳头挺身而出的黑色刺猬头,对于黑色幽默和暴力美学的憧憬我从六岁开始就已经舍弃了!怎么会有春|梦找出人家想要忘掉的黑历史照着已经过时的喜好捏人,我的梦境难道是只记住孩子小时候的喜好还自作主张地做了一大桌子的痴呆奶奶吗?!” 这件事给红理带来了巨大的打击。 就连晚上睡觉,她也抱着自己的鲨鱼抱枕在被窝里左右翻滚。 (退、退一万步讲,我希望能够进一步交流的也是现实中大名鼎鼎的物理学家和生物学家,才不是什么顶着我一点也不熟悉的名字、把我完全没有看过的文学作品当做异能力使用的文学家,要知道,我对他们的了解就和阅读超过三行的文字就会感到头疼的笨蛋是一个水平……不,可能连那些成天在sns上传食物和自拍照的家伙都比我懂得要多,我甚至不会跟随流行买一本不知道是谁写的但是很畅销的《女生徒》!在常盘台读书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被文学课的老师说过,‘菱神,你偶尔也读一点能陶冶情操的好书如何?你的读书笔记从文体到格式都脱离了个人感想的范畴,感觉在看一篇通篇都是书面用语的学术论文……等等,这个数字上标是怎么回事,都说了不可以用参考文献来凑字数,回头给我重写一遍,菱神!’) 平时给人留下冷静印象的少女对着虚空张牙舞爪。 (再说了,有过暗部经历的我对国中生才会憧憬的黑暗没有一点好感,黑暗就是黑暗,只有血腥、暴力、恐怖和死亡,不会存在任何可以称之为美的东西,所有人都沉没在这黏稠、黑暗的深渊中,就连追求之物也看不见任何的光辉!就和从事相关职业的人会对银幕中美化自己职业生活的爱情片嗤之以鼻,我从六岁开始就把人体研究、暗杀、拷问等常人所有能够想象到的黑暗都干了个遍,□□是什么样的地方我再清楚不过,□□是充满暴力美学和邪恶浪漫的另一个社会?别开玩笑了,只有凭借黑暗系漫画和电影了解黑色地带的一般人才会这样觉得,他们就和浪费粮食的人不知道地球的另一端正在闹饥荒一样!) 不管用什么样的电影和漫画来美化自己,黑手党就是血与杀戮的炼狱,是实质化的恐怖和死亡,这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没错,这里除了浅显易懂的恶意,再也没有其他。 无论有多习惯用暴力的手段来解决问题,红理都不认为黑暗有和光明相提并论的资格,更不用说不知廉耻地把自己的野心和贪婪说成是社会的【必要之恶】,会这样想的人幼稚程度就和幻想黑暗的国中生如出一辙,但遗憾的是,这种孩子心态的大人总是占了社会的多数,而且他们至今也没有从不成熟的梦中醒来。 (所、以、说!) 红理双手紧抱鲨鱼抱枕,在床上不停地打滚。 (这光怪陆离的暗黑幻想谭是怎么回事!一看就是双重乃至三重间谍的情报员兄长、从加入组织的时间来看大概可以算是幼驯染的不良少年、全身上下只有脸才能称得上浪漫的原法国间谍1号、还有不知为何有着奇怪的怕冷属性的原法国间谍2号……他们身上的属性比《dohnadohna》里的角色词条还要多,个性鲜明得就像从卖人设的抽卡游戏里跑出来的一样!我可不记得自己会对科学研究以外的东西产生如此繁杂且深重的欲望!) 在对着空气无能输出了一通,气喘吁吁的少女翻了个身子,再度抱紧了怀中的抱枕。 (……我会想办法验证的。) 她进行着紊乱的呼吸。 (我会证明自己已经脱离了青春期的低级欲望,就算到了最后,要我承认自己在神秘力量的作用下转移到了另一个世界也没有关系!) 赌上少女的矜持与自尊—— 一场乱七八糟的实验,就这样开始了。 第二天—— 坂口安吾提着纸袋来到高级公寓的一扇门前。 为了弥补昨日失约的晚餐,他从红理曾经提到的日式点心铺,买来了当日限量的铜锣烧。 他的指尖已经摸到了门铃的按钮,但就按下去的一刻、 一种起源不明的颤抖,宛如过电一般从安吾的后背窜过。 30、二十五 “我很早以前就在想一个问题。” 在餐桌上,双手捧着铜锣烧的红理忽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虽然是兄妹,但是安吾对我总是非常客气呢。” “我们只不过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伪兄妹,不需要维持实际上的兄妹关系吧。” 同样吃着平时不会去买的铜锣烧,安吾以冷静的口吻回答道。 就如他刚才所说,坂口安吾和菱神红理之间的关系是伪兄妹。 不是恋爱喜剧里因父母再婚从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义理兄妹,而是从头到脚都毫无关系、双方都各怀动机才组建家庭的虚假兄妹。 (这段关系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可以算是奇迹了……) 安吾悄然叹了口气,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咬了两口的铜锣烧上。 他很少会买甜品,平时早餐也都是在便利店里购买面包或者饭团果腹,这次是顺从红理的要求买了她要的日式点心,但是安吾发现,自己出乎意料地喜欢着这样清爽的甜味。 “怎么样,是不是很意外?” 红理望着安吾的脸,双眼开心地眯了起来。 “‘明明是第一次吃,为什么会如此合我口味?’,安吾的脸上写着这样的表情哦。当然,这也是意料之内的结果,人类的口味大体上都有一个界限,甜度和咸度在界限以内的食物,会有更大概率博得对方的好感。这家店的铜锣烧从糖分到用料,都在安吾的喜欢区间之内。” “是吗?毕竟平时吃的基本都是便利店的便当,我也没怎么留意过拿到手里的便当种类……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好像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我每次挑选的便当也都是差不多的咸度,你观察的还真仔细啊,红理。” “虽然一起吃饭的时间不多,但是再怎么说也过去三年了嘛,安吾的喜好我早就摸得一清二楚。” 三年。 原来从那一天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年了吗? 从接到任务的忐忑不安,再到现在的随意自如,感觉三年的时间在一眨眼间就过去了。 照顾年龄比自己小上好几岁的少女,和她一起悠然地吃着早餐,对于被指派前往黑手党卧底的坂口安吾来说,这本来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可是如今,这不仅成为了他日常的一部分,甚至还让他产生了这种生活就算继续下去也无所谓的安心感。 比如说,他已经能很自然地面对刚刚才结束沐浴的红理,穿着吊带和短裤坐在他面前的样子。 “我说红理,你偶尔也注意一下外在形象如何?” “反正安吾看到我这身装扮也不会有任何感觉。” “话不是那样说的。” 安吾有点痛苦地揉着额头,像是犯了突发的偏头痛。 “再怎么说我们也是没有血缘的兄妹,有些事情还是应该注意一下,不是吗?” “真拿你没有办法,明明数一数二的超级美少女就坐在你的面前,可是安吾就像看不出美丑的机器人一样没有一点感觉。” 说完,红理起身前往厨房,拿起定好时间的茶壶。 从她的动作上看,应该是要泡咖啡一类的吧,行云流水的动作一不注意就会让人看到着迷,不过过于清凉的装扮同样也看得让人稍微感到困扰…… 虽然平时总是一副不老实的模样,但是在极少数的时候,从红理的行为举止中也能看得出,她一定接受过良好的礼仪培训,一举一动都有着大小姐的端庄。 (要是能够将这幅装出来的模样保持下去,我也不至于整天担惊受怕……) 安吾没有掉以轻心。 在三年的相处中,他对少女的行为模式多少也了解一二,她的个性和老实两字根本就是南辕北辙,哪怕在非常短的时间内装出一副乖巧的外表,也一定是为了趁人不备来一发杀必死的绝招。 在安吾全身心的戒备中,红理再次向他身边靠近。 (不管她接下来要做什么,都不能给她留下偷袭的破绽。) 就在安吾这么想、将戒心提到最高的时候。 伴随着瓷器轻盈悦耳的碰撞声,他的面前摆上了绘着花卉纹路的茶碟和茶杯,红理握着绘有同色花纹的茶壶,向他的杯中注入焦糖色的温热液体。 “这是什么。” 安吾一边警戒,一边盯着面前的茶杯。 “红茶的话,颜色应该更加清亮才对。” “怎么说呢……请把它理解为英国的皇家奶茶吧,在我以前就读的学校,这是连叼嘴的大小姐也会一见倾心的茶饮。” 馥郁的香气随着袅袅的蒸汽在空气中扩散,那种专业调和出来的复杂香味连用笔墨也难以形容。 “好啦,快点试试吧,安吾。” 红理像个准备恶作剧的孩子般连声催促着。 安吾只好遵从红理的指示,战战兢兢地朝杯子伸出手。 好像在喝毒药一般,闭着眼把褐色的液体往喉咙里一吞。 下一瞬间,他不禁双眼圆睁。 “好厉害……成品的质量远远超出了预期,甚至可以拿到红茶馆里售卖。” “呼呼呼,是不是被我的能干给吓到了?不过不用感到奇怪,像我这样可爱又耀眼的美少女,怎么会允许自己有一两门不及格的科目?所谓完全没有缺点的人,说的就是像我这样的女生哦!” 她的语气实在太过自信满满,让安吾不免挖苦般地说道。 “是是是,那么全能且完美的红理小姐,什么时候才不翘掉portmafia的体能测试?” “我、我才没有翘掉测试!” 红理稍微慌张地伸出双手,对着空气抓来挠去,似乎在和看不见的敌人作斗争。 “女生是有充分正当的理由不去参加体能测试的,没错,这是如天赋人权一般神圣不可侵犯的权利,只是种种阴差阳错加上生理因素的影响,才让你产生了我每次都翘掉体能测试的错觉,魏尔伦也不是因为这种理由才追着我从横滨跑到东京,甚至绕了半个日本才终于甩掉那个恶鬼……你想,当你能以超过地球自转的速度在地表移动,你还有什么必要沿着塑胶跑道跑三千米?游击队的那个芥川体能也很差吧,为什么没有人去抓他跑长跑,反而盯着我一个柔弱的女孩子不放,黑手党的世界也太奇怪了吧?!女孩子就算坐着喝茶也能闪闪发亮,根本不需要像个笨蛋一样流满汗水……” 话说到这里,安吾已经明白,红理是无论如何也听不进去了。 在港口黑手党中,危险程度唯一能和“与太宰治为敌”并列的,就是“督促菱神红理锻炼”了,这两者的难度系数甚至还要大于“阻止醉酒的中原中也”。由此可见,支配了港口黑手党电子情报网络的少女,在体训逃课上到底是个有多难缠的存在,即使被有暗杀王之称的超越者沿着高速路追了半个日本,她也还是如钻进河道的鳗鱼一般成功逃生了。 坂口安吾对那个外表堪比电影明星的法国人不是没有意见,但只要他能切实地敦促红理锻炼,安吾也只能装作没有看见那个法国人整天带着一脸不正经的笑容追在妹妹身后,还时不时抛出几句让他大皱眉头的问题发言。 (那个家伙,应该没有什么不良居心,吧……) 通过特务科的情报,安吾已经知道那个法国人在红理手中栽了好几次他可能这辈子都没有栽过的跟头,既然吃到如此苦头,想要耍点手段报复回去也是理所当然,但是…… 哥哥之魂被微妙点燃的情报员,突然担心某法国人会用一些比较下作的手段。 诸如克格勃的乌鸦常用的那些…… 就在安吾患得患失的时候,红理已经结束了和空气的斗争,露出坏心眼的笑容靠了过来。 “怎么了,安吾,你现在的表情就很有哥哥的感觉哦。不如下次面对我的时候,也向我露出这种表情吧?” 话尾仿佛带着跳动的爱心符号,红理以几乎是在耳边吐气的距离下,用简直混着毒药的声音呢喃着。 被突然这样接近,还在耳边以可以感受到呼吸的距离低声私语,奶茶差点没倒灌进安吾的鼻子。 “我、我知道了,所以离远一点,红理!” 看见安吾发出尖锐的声音并拉开距离,红理反而带着越发邪恶的笑容逼近过来。 “明明之前都是一副毫无感觉的样子,但是现在的安吾已经在小鹿乱撞了呢。看来就算是妹妹,但只要有我这样好看,再像这样突然~靠近,就连已经开悟的高僧都会从生理上感到心动,更不用说区区一个lv0的安吾!” 说着,她更进一步地靠近过来,带着一脸淌着坏水的笑容。 绝对不会错的。 从那双琥珀色的双瞳里满溢出来的,是如同恶魔一般的嗜虐的色彩。 “拥有如此可爱的妹妹,却连一句夸奖也不会说的哥哥也太可悲了吧,会坦率承认妹妹的所有优点,可是能够提升哥哥等级的加分项哦!” 这个家伙——完全是在食髓知味。 安吾的额头青筋迸发。 他一看到那洋洋得意的表情就明白。 这家伙根本就不是想听什么兄长的夸赞。 她只是单纯地,想看年长者惊慌失措的模样罢了。 那由戏弄成年人带来的愉悦,就展现在她开心上扬的嘴角中。 所以,绝对不能放任她继续下去。 不管是不是为了子虚乌有的兄长的尊严,安吾都决定从现在开始强硬起来,绝对不能让自己堕落成轻小说里被妹妹骑到头上的废柴哥哥。 于是他装出气魄,强迫自己对上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瞳,然后伸出右手,在她白皙的额头上轻弹了一下。 “你排名第一的优点,就是有个能够对你说‘不’的哥哥。知道现在是几点了吗,红理,再不快点换上衣服,开车过去就要迟到了!” 31、二十六 “平时在家穿着随意也没有关系,但是有人在时还是要适可而止!” “可是安吾不是既无益又无害,如同杂草一样安全的男人吗?” “……我以为你至少会说‘可是安吾是哥哥啊’这种万金油回答,结果你的真心话比这还要伤人百倍啊!” “难道不是吗?即使和安吾待在一起也不会感到任何负担,简单来说就是大餐前的沙拉,炸猪排里的卷心菜,从各种方面讲都很安全无害哦!” “不管是沙拉还是卷心菜不都是草吗?我想,我已经看出我在你心目中的生态位是什么等级了。” 正在开车的安吾用着已经无语的语调回答道。 他一边注视前方,一边告诫副驾驶座上的红理: “就算是野草也有拔出来就会用尖叫夺人性命的类型,你还是别太大意了,红理,玩笑开过度小心栽个跟头。” 对于长兄的谆谆教诲,红理只是满不在乎地说道: “放心啦,安吾,跟头的话早就已经栽过了。” “?!” 安吾一脸震惊地回头,却发现红理有些尴尬地撇开了视线。 “我不太喜欢近身作战也是出于这个原因……之前和某位发生冲突的时候,被能消除能力的能力摆了一道,那个,发生了一些有点不太好意思说出口的事……总之,从那以后,我就绝对不和不清楚能力的对手近距离接触了……” 自爆黑历史的红理,明显支支吾吾了起来。 她的视线左右游离,脸上也泛着可疑的红色。 看着红理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极度的疑惑就和气球一样在安吾的心中膨胀。 “你说,消除异能的异能……?” 这已经不是在给考试范围了,根本就是把考卷和答案给发了下来。 “是的,安吾也知道我的身体素质很弱吧,这就是神明给完美无缺的我强行做出的弱点,就和蛇的七寸、鲨鱼的鼻子是一个级别的缺陷。” 红理一脸出神地低喃着: “当时要是有注意到他的右手就好了……不过,那种力量和开发出来的能力不同,谁能想到竟然会有抹消能力的力量……我原以为他是强大的超能力者,结果他只用手就挡下了我的攻击,还对我做了这种事情……” 回忆起丢人的过去,红理的脸不由得变得通红。 她心里想的是—— (太丢人了!没有第一时间拉开距离而是自信满满地发起近战真是有史以来最大的失误,谁能想到被那家伙碰了一下我的能力就消失无踪,最可恶的是发现战况不对没有立即撤退到安全距离,而是不信邪地加大攻击力度,结果被他一拳揍在脸上……虽然那个时候的自己确实恶劣到了极点,做过的事现在回想起来也都是一堆烂事,但是直接打脸也未免太伤自尊了!别的可以不管,唯独那张脸和脑子要是受伤了可是世界的损失!) 看着双手不自觉抓着安全带扭来扭去的红理,安吾的内心已是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他心里想的是—— (红理她,从刚才开始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还是那个无论何时都笑得让人很不自在的小恶魔吗?!而且,她刚才说的那个人是太宰吧,这个世界上能够消除异能的异能力者也就只有他了不是吗?仔细一想,他们两个向来都很不对付,红理从来没有说过太宰的一句好话,每次偶遇太宰也都对她冷嘲热讽,毕竟对方是那个经常会让女人流泪的太宰,要是他曾经做过什么,让他们的关系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太宰他、他到底对别人的妹妹做了什么啊!) 载着各怀心事的兄妹的高级轿车,好像穿过冰面一般歪斜了起来。 “到了。” “谢谢,今天的安吾也服务得非常完美,待会就在售后页面给你好评哦。” 脸上浮现出菩萨般的笑容,红理笑眯眯地摸着安吾的头。 “谢谢惠顾,希望下次您能别在光临了,大小姐。” 被揉着脑袋的安吾用电话客服的声线进言。 “扮演妹妹的执事是哥哥的天职,像这种程度就放弃的话就不能成为五星的兄长了喔。” “兄长的星数根本无关紧要,我可不想在奇怪的地方提升并不想要的稀有度,还有,与其说是执事,我完全就是被你指使得团团转的灰姑娘啊!魔法使在哪里,快点给这个家伙来发人格修正的魔法吧!” “拥有性格和容貌都如漫画中的美少女一般完美的妹妹,却还不知满足的哥哥还真是过分呢,明明我已经有在用会让世界上所有的哥哥都心生嫉妒的方式疼爱安吾了。” “你根本就是把抽人鞭子当做赏赐,全世界的哥哥看到都会不寒而粟。” 安吾吐槽了红理自信满满的发言。 但栗发少女却像对自己的言行毫无所知一般,用锁定猎物的眼神盯着安吾看。 “你错了哦,安吾。” 艳红的舌头舔了下柔软的嘴唇,看起来就像缠住猎物的蛇在用蛇信感受猎物的体温。 “恐怖和疼痛这种东西,只要放弃抵抗并发自内心地顺从,就会变得非常甜美,就像酒一样香醇哟。” 娇小的少女渐渐靠近过来。 她的眼瞳中满溢着一旦发生接触,就会把人拖入深渊的异常的情感。 “虽说没有喝过酒——” 红理掩嘴一笑。 带着如同孩童般天真而残酷的笑容,她细声说道: “但是碾碎葡萄使其发酵成酒,并不需要多么高深的原理,只要准备好适合的环境,一点点软化酒里的单宁,就算是安吾也能变得美味,让我也能轻松入口哦。” 与稍显稚嫩的容貌相反,从少女全身散发出的诱人气息,有着超越实际年龄且近似于魔性的蛊惑力,能够诱发出潜藏人心中的、最背德的情感。 “慢、慢着,什么叫就算是安吾,这话我可不能当做没有听到!” 尽管冷汗直冒,身体就和被蛇盯上的青蛙一样动弹不得,安吾还是竭尽全力地喊了出来。 他明白。 和眼前的小恶魔进行了无数死斗的安吾明白。 此时如果被她的气势吞没,像轻小说中的废柴哥哥一样跌坐在地,那才真是万事皆休。 为了不让自己变成小众向影片的主角,安吾拼上了兄长所剩无几的尊严,挑战着名为妹妹的魔王。 “你到底是从哪学来的疼爱方法,不会是从什么皱巴巴的羊皮纸里找出来的吧?!这种东西不可以学,红理!从今以后我要把你的枕边读物全部没收,你的书架我也会从头到尾检查一遍的!” “诶——?” 从正面盯着连连眨眼的红理,安吾震声道: “虽然你从以前开始就是这种性格,但是现在比过去还要过分百倍,一定是那个法国人把你带坏了!” “诶诶——?” “我也不指望你能成为优雅而矜持的女性,但是性格顽劣到这种地步就让人感到担忧了,身为你的兄长,我有必要引领你走向人生的正路。” “可是我们都是黑手党啊。” “在工作之外,你也应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即使人生的轨迹无法逆转,也至少应该让自己的生活闪耀多彩。” 深深吸了口气,接着将它吐出。 面向还在眨眼的少女,安吾再次开口。 “如果不知道怎么办,那就来找我商量,无论是什么情况都好。所谓的哥哥,就是为了这种时候而存在的。” 红理歪头盯着安吾看了半天。 “哼哼。” 她在很近的距离摆出一副得意的面孔。 “看来近距离沐浴了妹妹的光辉后,安吾的哥哥等级也跟着提升了。” “竟然把自己比作太阳,还真是了不起啊,红理……不过这样一来,我的定位不就是只会光合作用的无害植物了吗。” “当植物也没什么不好吧,向着太阳生长是件很幸福的事哦。” “那么别离我那么近了,太阳小姐,靠近太阳对于植物来说可是很痛苦的。” “是吗?那就没办法了,总不能让安吾的水分被彻底晒干,变成晾衣架上的腌菜吧。” 红理终于回到了原位。 接着她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从车上跳下来,再回头看向车内。 “那么下午见,安吾。” 语尾加上了跳动的音符,红理用愉快的语气说着。 “我会早点结束今天的训练,所以安吾也要早点完成自己的工作。” 32、二十七 挥手告别了一脸胃疼的安吾,红理心情愉悦地回到了工作岗位,开始了一天的摸鱼大业。 情报部门主管的工作看起来很高大上,其实拆分开来就是以下几个步骤: 步骤一,打开编码器,制造正在工作的假象。 步骤二,将含糊不清的工作要求转化为明确清晰的指令,发送给ai【拉普拉斯】。 步骤三,超级能干的电子女仆会完美完成一切指令。 一半的页面被瀑布流的编程语言占据,红理在另一半的页面内切入军用网络,搜寻着一日游的景点信息。 随着有针对性的筛选和细节的不断完善,红理面前的屏幕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变化着内容,无数的窗口如涨潮一般涌来,又如退潮一般消失,随后呈现在红理眼前的是经过【拉普拉斯】提炼的分析报告,数家研究机构的资料犹如被精确分割的牛排一般摆放在了红理的面前。 “赤坂药物研究所、神罗公司、荒坂公司、陆军技术研究所……这些都是拉普拉斯查询到的、有正在进行的反异能金属的面上项目的研究机构。” 红理背靠椅背,以旁人无法听清的音量喃喃自语。 “神罗公司和荒坂公司都是与军方建立合作关系的私人企业,具有极其强大的科技实力,除此之外还有企业直属的pmc,专门用于绑架、恐吓、清除敌对势力和排除商业间谍,听说战力不俗,就算放眼全世界也可以排入第一梯队,虽然只是个人感觉,但是这两家公司莫名有种游戏中的反派公司的感觉,如果和它们扯上关系,说不定会陷入到相当麻烦的事态中来。” 暂且排除掉两个选项,红理接着去看另外的选项。 “在里科学界,陆军技术研究所就是大名鼎鼎的科学疯子生产基地,在先后经历了魏尔伦和我的连番轰炸后,横滨的那处分支机构现在还是废墟状态,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重建的打算,希望今后能多一个饭后散步的去处……总而言之,直接入侵东京的陆军技术研究所还是有些危险,万一留下一两处组织标本就划不来了,就算有入侵的打算,也应该用天基武器将它夷为平地,再从废墟中寻找残存的样本和素材。” 红理沉吟片刻,但还是划去了陆军技术研究所的选项。 如此一来,剩下的答案就只有一个。 “赤坂药物研究所。” 红理用手指抚摸着纤细的下颌。 “这家研究所主打的产品是精神类药品,在漫画家和小说家中有不少主顾,听说对治疗创作者中期发疯的病症有奇效,他们这次购置反异能金属是想用于药物研究?赤坂药物研究所的防御级别算是这四家中最低的,和脑电融合年度峰会的会场的距离也是最近,就算用散步的速度走过去也只需半个小时,不管从各角度看都是完美选项啊。” 红理一边说着,一边给研究所打上“x”的红标,指使女仆小姐整理出一份行之有效的侵入路线。 “呼……先休息一下,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总感觉肩膀异常的累,这个时候就怀念起那把除了被玷污外各方面都很完美的座椅啊。” 红理为了放松肩胛和背部的肌肉,十指反向交扣再伸直双臂,侧弯腰部进行伸展运动。 “嘿咻,嘿咻。” 红理在椅子上左右摇摆,相当夺人眼球的某物也跟着摇来晃去。 就在她继续着可以让摄影师的盒饭里多几个鸡腿的运动时,一个仿佛用上扩音器的开朗声音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你这是在做什么,是想向大家表演杂技吗?” (什么啊,是信天翁来串门了啊。) 红理的视线下意识地移动到了前方。 然而她看见了。 靠在门口、戴着墨镜的青年a。 以及背后紧靠墙壁,想学忍者潜行的青年b。 后者的身上穿着标志性的黑白服装,他的脸上还挂着尴尬的笑容。 他就是钢琴家那个混蛋。 和红理对上视线的钢琴家完全没有做好直面风暴的准备,他踮起的脚尖像跳芭蕾一样向内弯曲,整个人在摇晃了一阵之后,以非常夸张的姿势摔倒在了地上。 “红理酱……早上好,今天也是让人心情愉快的一天……” 钢琴家像张坏掉的椅子般趴在地上,伸出一只手模仿招财猫打着招呼。 红理面不改色地望着这样的钢琴家。 “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和我打招呼,ed男。” “求求你别这样叫我,我还没有换绰号的打算啊!” “真是难缠又脆弱的家伙,叫你‘快枪手’总没有问题了吧?” “用同义词换绰号是犯规,犯规的啦,而且这样一来真的会变成绰号啊,喂!” 无视哭丧着脸大喊起来的钢琴家,红理把头扭到一边。 “来我的部门有何贵干,信天翁?” “当然是来准备运输车辆和行车路线,毕竟这趟旅行途径欧洲,行程相当复杂,没有红理你来帮忙,旅行就会多出不少波折,不过嘛……” 信天翁低头看着抱起膝盖自言自语的钢琴家,有些困惑地挠着金发。 “……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钢琴家要一边说话,一边在地上写些看起来很不妙的词句。” “想知道就自己去问那个快枪男。” “不是,这种事没有男人会亲口说出来的啊,红理。” “那就来看录像吧,我这里还保留着视频原件。” 信天翁看起来简直快傻了眼。 “你、你竟然录了像吗,在那种情景下!” “不是录像,是监控,而且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人证。” 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听到这样的答案,使得信天翁的整个肩膀都震了一下。 他的视线在红理和钢琴家间来回移动,像是吃错药一般保持着僵硬的笑容。 “怎么办,钢琴家,我的脑袋已经自动跳过了‘你们都干了些什么’的阶段,满脑子都是揍你一顿的念头诶……” “为什么要给亲历了地狱的人这份待遇,你原来是这种鬼|畜的性格吗,信天翁?!” 还在地上cos人型盆栽的钢琴家震惊莫名。 “这是什么没有面包不会吃蛋糕的发言啊,快点爆炸吧你这家伙,玩这么开小心猝死!” 结果这会换做信天翁抱膝坐着,一脸阴沉地念念有词了。 “喂、喂、信天翁。” 接连呼唤了几声,也没有见信天翁从笼罩全身的黑暗中走出来,于是红理张大眼睛,歪头表示不解。 “刚才有发生什么严重到让他必须抱着膝盖在掌心画圈的事吗?” “这我也不是很清楚,而且他一直在念叨着诅咒的词句,听起来完全没有逻辑。” “就算在他面前拍掌,也不见得能把他从自己的世界中解放出来。” “那就暂时放着不管吧,反正信天翁一会就会恢复正常的。” 在这个世界上,闹别扭的男人就是麻烦的代名词,所以红理和钢琴家一同做出了对同伴置之不理的无情决定。 33、二十八 “对了,快枪手。” 以蹲在墙角发霉的信天翁为背景,红理叫着钢琴家的新绰号。 “请问红理大小姐,我该做些什么才能换回从前的绰号?” 对着好像执事一般毕恭毕敬的钢琴家,红理在思考片刻后绽开灿烂笑容。 “那就在今天一天之内,对我说的话言听计从。” “言听计从的意思是,什么都要听你的吗?” “正是这样。” 红理一脸认真地点头。 “不会让你违反组织的戒律,也给你保留开口说不的权利。” 钢琴家以可疑的眼神看着红理,最终还是放弃般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大小姐,只限今天哦。” 得到钢琴家的答复,红理的脸一下子亮了起来。 “呐,钢琴家的积蓄有多少呢?” “敢情一来就打这种念头啊!这世上可没有会问执事要钱的大小姐啊!” “这样一想,三天两头就在摸鱼的钢琴家,攒下的钱应该还没有我多。” “……无、无法否认就是了。” 虽然逃出一劫,但不知为何还是一脸郁闷的钢琴家。 “再一想,我也没有问明积蓄的必要,只要我愿意,随时都可以走正当流程完成转账手续,银行卡里的金钱对我来说就是一串数字。” “我想你是对的,非常感谢……你能手下留情,我的大小姐。” 在这里的是一脸屈辱的钢琴家,还有洋洋得意的红理。 姑且如猫戏老鼠般玩弄了一会爪中的猎物,红理接着提出要求。 “那就来帮我揉一下(肩膀)吧,钢琴家。” “为什么这种事情总是指使我呢,大小姐。” “因为钢琴家的手指很灵活,揉起来也很舒服。” 收到好评的钢琴家只是意兴阑珊地说: “大小姐,我可不是因为这种理由才去锻炼手指的啊,被我用这双手缠住的人只会发出凄惨的悲鸣。” 钢琴家是能做出完美□□的高超工匠,同时他的双手也染上了无数敌人的鲜血。 不是不清楚这样的事实,红理依旧闭着一边眼睛,带着自信十足的语调说道: “听到别人发出愉快的声音,自己也会变得愉快起来,而且和我这般可爱又完美的女孩子相处,愉快的感觉更是可以翻上十倍!” “那种程度的愉快感已经快到致死量了,大小姐。” “在我的可爱之下就算心跳骤停个两三次也很正常,我会在事后做好心肺复苏和电除颤的,你看,防护措施都做好了就快点来吧,这可是能近距离体会到我的可爱之处的大好机会!” 在红理跃跃欲试的催促下,钢琴家也只能举起白旗。 “既然是你的要求,那我照做就是了。我要来了,大小姐。” 这是何等旁若无人且令人浮想联翩的对话。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喔喔喔喔喔喔喔!” 蹲在角落的信天翁听后终于达到了忍耐的极限,他原本昏暗的神色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仿佛噙着血泪的修罗怒容。 在“钢琴家骨折初愈”这行字从脑海中浮现之前,他已经握拳揍向了正在向福利番主角靠近的好运青年。 “吃我天诛啦你这令人羡慕的混蛋,你到底想让我看到什么样的现场直播啊!” 仿佛校园喜剧的打斗持续了整整十分钟之久。 看着互扯脸颊的两名青年,红理把一只手贴在脸颊上,微微歪着头说: “为什么我的办公室会变成社会青年打架斗殴的小巷?你们两个是热血上头的初中生吗?” “我也,很想知道啊……” 双颊被扯成蝠鲼的钢琴家一边瞪着信天翁,一边艰难地说道: “都怪信天翁……突然动手……要不是看在他没拔刀……我差点就绞住了他的手腕……” “罪魁祸首还真好意思先发制人啊,喂!” 双腿被捆成毛虫的信天翁倒在地板上,忍无可忍地大喊: “再怎么说也给我注意一下场合吧,请记住周遭的群众可是长着眼睛和耳朵的啊!还有红理,你也给我注意点,就算要乱来也别当着别人的面!虽说我们是黑手党,也不能将社会良俗完全弃之不顾,黑手党的世界不是伦理丧尽的世纪末默示录,我们更不是留着奇怪发型胡搞乱来的朋克男女!” “乱来?你在说我吗?” 红理惊诧地眨着眼睛。 “别装不知道,我不会重复的,把捅进心口的刀子拔出来再捅一遍的事我才不会做嘞!” “就算你这么说……” 拜信天翁约等于鬼喊的解释所赐,红理还是一脸茫然。 “对啊信天翁,你突然之间是发哪门子的疯?!” 两边脸颊就如手擀拉面般拉长,这让钢琴家的叫声也越发凄厉。 对于他的疑问,信天翁完全没有解答的打算,他只是咬牙切齿地拧着钢琴家的脸,似乎把对方当成了韧劲极强的面团。 “虽然红理酱绝大多数都性格恶劣到让人牙关发痒,时常会冒出点带有那种色彩的台词,但是她的脸蛋和身材确实在绝大多数男人的好球区内,愿意陪她玩那种游戏的也应该有很多才对,不过因为这种理由就越过友谊的边界会让人怀疑你的人品啊钢琴家,你从把人家招入旗会之际就在盘算着怎么下手了吗你这好运的混蛋!” “等……等一下这是误会啊误会!话说你都被捆成这样了,为什么还能伸手过来拽我的脸?!顽强到这种地步只会让人觉得这家伙超烦而不是敬佩,这里也不是少年漫画中主角被击倒还要爬起来表现坚毅意志的场合!再说了,你从刚才开始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你说的真的是这个世界的语言吗,我感觉就像是火星人在我面前说带有口音的土星话,请用我可以理解的语速加上我可以听懂的语言说话!” 就这样,由勃然大怒的信天翁和满头雾水的钢琴家引发的骚动越演越烈,直至摸鱼进度惨遭拖累的红理伸手按住两人的额头,短时间内中止了他们的脑电活动,才让这场莫名其妙的纷争平息了下来。 在那之后,一切都进入了正规。 栗发少女坐在电脑桌前,她的身后是(极不情愿)侍奉于她的青年。 和少女一脸沉醉的神情形成鲜明的对比,钢琴家的脸上流露着无奈的叹息。 他纤细的指尖走过丰盈的曲线,令少女发出惹人怜爱的轻颤,那双娇嫩的唇瓣也会不时泄露出动人的嗓音。 “咿呀……和远红外治疗仪相比,果然还是按起来更有感觉呢。” “虽然机械能读出肌肉的损伤,但在评判僵硬程度还是人手更强……不过说真的,大小姐,你是知道我的袖子里装着什么东西的吧。” 钢琴家会如此反问也不是没有道理。 “你说的是连钢筋都能捆住的工业钢丝,和连水泥都能切开的卷线器吧。” 红理闭上眼睛给出以上回答,同时任由钢琴家将手掌按上了自己颈椎。 在知情者的眼中,她的做法简直像把脑袋伸进狮子的嘴里,但是她看起来却一点也不在意。 “拥有如此灵巧的双手,杀起人来还要依赖外物,你的修行之路还很长哦,快……钢琴家。” “明明知道还在出言挑衅的同时,把没有防备的脖子伸到我的手边,你还真是无所畏惧呢,大小姐。” 红理似乎没有注意到钢琴家的叹气,得意地挺起了胸膛: “能让我这样可爱的女孩子主动托付出身体,可是最高程度的信任的体现。” “你的信任名单和你的捉弄名单完全就是一套菜单,请问可以把我从死神的名单中剔除出去吗?” “为什么啊,明明当我的仆人就可以达到人生的圆满的!” “我确实已经到了人生的圆满了,不过是在谷底的那种。” 钢琴家自暴自弃地说道。 “如果感到疲惫就来补充红理能量吧,只要三秒就能让钢琴家阴暗的人生充满光辉,希望的太阳也会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 边说边放松肩膀的红理,一副非常自豪的模样。 “这种程度的能量已经是核燃料了吧,原来大小姐你是能做核武器的超铀元素啊,难怪只要靠近就会让人精神衰弱。” “啊,你想说我的魅力有如核爆一般闪耀吧,不愧是我的执事,竟然能送上如此前卫的赞美,你想要为我奉献身心的真挚之情,这边已经接收到了哦。” 即便如此也一脸开朗的红理,让钢琴家惊讶得都有些佩服了。 “怎么连这种讽刺都能理解为赞美,大小姐你的心脏到底是什么构造……” “我是在帮助钢琴家找回坦率的自我,毕竟我很能理解想要对我献上赞美的心情。” “……是,你说的没错,大小姐,我一直在克制自己,其实心里超开心的说。” 明白怎么样都没有胜机的钢琴家,终于垂下了无力的脖颈。 34、二十九 现在是午休时间。 在港口黑手党的休息厅内,零散坐着身着黑色西服的男女,他们或是打开自己的便当盒,或是向提供简餐的柜台点餐,彼此间保持一定的社交距离,和朋友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谈天吃饭。如果他们的身份不是黑手党,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一群坐在咖啡厅里消磨时间的白领。 就在这样的场景中,三名年轻人坐在靠近窗边的一张桌子前,和高中生一样无所事事地聊天。 顺带一提,真正说话的也就只有栗发少女和坐在她对面、留着中长发的青年,而从始至终就没有加入话题的金发青年则像被人遗忘、太久没有浇水的植物一样,目光呆滞地坐在了椅子上。 这个家伙好像还没从刚才的一幕中回过神来,所以红理和钢琴家都把他当做了装饰的盆景。 “我说大小姐。” 钢琴家一边拆开一次性筷子,一边望着红理面前的盘子说: “从认识到现在,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带过与手工一词沾边的便当,你每次不是在点外卖,就是在吃外售的盒饭。女孩子应该很在意热量的摄入吧,像这样天天都是油脂和盐的热量炸弹,吃起来难道不会感到心里不安?” “托某位斯巴达老师的福,现在的我每天都需要算上额外的消耗,以应付他日复一日有如病娇一般执着的挑战。还有,请别把我当做每次看着盘中的食物计算卡路里的健身达人,我的人生哲理就是人类应该天天都吃能让自己心情愉悦的食物,这样直到死时都能度过轻松快乐的每一天。” 天天都在高脂饮食,却能保持着玲珑身段的少女,诉说着有违常理的健康观念。 作为观点的有力支撑,她的盘子中堆满了炸鱼排、薯条一类的油炸食物,就连主食也是碳水化合物+碳水化合物的炒面面包。 “不管是什么样的老师,面对大小姐你这样的学生都会深感头疼,不过从尊严受挫的男人的角度出发,我其实很能理解那个家伙就是了。” “那不是尊严受挫,而是无法认清现实。” 红理耸了耸肩膀。 “大人总是这样,一旦被年轻人打击到,就会陷入幼稚的争锋斗气中,完全没有成年人该有的涵养。明明认清自己是手下败将的事实,和无力的自己达成和解就能轻松很多,但是大家都选择了一条看不见希望的路,企图挑战一座永远也翻不过去的高山。这样的做法与其说是愚蠢,不如说是令人困惑,你能理解这其中的逻辑吗,钢琴家?” “我非常能够理解。”钢琴家双手环胸,看着天花板说:“既然手套已经甩到脸上,想要装作视而不见才比较难。怎么搞的,我竟然对那个家伙产生了一丝同情啊,被年纪比自己小的女孩子挑衅到这种程度,偏偏连最低限度的动手教训都做不到……” “你这是怎么了,钢琴家,你的身上有种同病相怜的氛围哦。” 对于满脸困惑的红理,钢琴家双眼游离着说道。 “没什么,只是突然体会到了那个家伙的艰辛,就像电影看到后半段时发现,恶贯满盈的反派有段令人同情的悲惨童年。” “能和我这样既可爱又闪耀还没有缺点的女孩子近距离接触,到底哪里存在着令人同情的要素了?这些全都是令人羡慕的加分项,放在电影里也是闪闪发光的回忆环节吧!” 噗的一下鼓起脸颊的红理,用声音和动作传达着不满。 对她毫无办法的钢琴家,也只好学法国人举起双手。 “是我错了,能和大小姐在一起是世界上最开心的事,就算放眼全世界也不会有什么比这更快乐了。” “钢琴家偶尔也会说出很有见地的发言呢,不过这种常识就该和吃饭一样铭记在心。” 红理心满意足地转动着手里的叉子,戳进炸得金黄酥脆的鱼排中。 她对食物没有太多执着,几乎每次都从休息厅的吧台处点些快餐解决掉午饭,在研究所的时候更是三餐都从便利店购买。港口黑手党毕竟不是以食堂为招牌的公司,提供的餐品的种类也相当匮乏,一年中只有几天才会更换菜单,虽说红理对固定的食物没有不满,但是没有变化的菜单确实很难受到年轻人的喜欢。 “这里提供的都是炸物、三明治、沙拉碗和披萨这类的简餐,只是简单过一下油或者放到微波炉加热就端出来卖。将这里的东西翻来覆去吃了三年,我偶尔也会想,要是能多点不一样的味道就好了。既然港口黑手党平等地践踏一切道德和法律,想必也不会理会市政府规定的高层公寓不准使用明火的禁令,为什么就不能像大众食堂一样提供一些简单的小炒?反正接受港口黑手党庇护的商家很多,随便找几家招进来不就好了?” “这个嘛,倒不如说正因为是黑手党,所以更要考虑消防的问题。电器走火倒是小事,要是引爆武器库就不妙了,在这方面稍微注意一下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总不能让警察以灭火减灾为理由踏进港口黑手党的大门吧。” “明明自己就是违法乱纪的万恶之源,却还在一些奇怪的地方循规蹈矩……” 红理打开小盒装的白色酱汁,淋在了炸鱼和薯条上,正当她叉起鱼排准备送进嘴里,她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等一下,刚才我拿的是蛋黄酱还是奶酪酱?” “反正你都在吃这种东西了,搭配哪种酱都无所谓吧。” “如果是炸肉排还另当别论,但是我是忠实的‘炸鱼要配蛋黄酱’党。” “是吗,在我这种无党派人士看来,哪种都可以接受就是了。” 仔细辨识着酱汁的颜色,红理的表情渐渐沉重。 “不行,从外表看不出来,我记得两者的味道闻着也很相近……” “那就用手指蘸一点先尝一口如何。” “钢琴家,你会在吃炸鸡前先咬一口柠檬吗?酱汁这种东西没有搭配炸物怎么可以吃啊!” “你还真是在奇怪的地方有着奇怪的坚持啊,大小姐。” 就在钢琴家不禁感到傻眼的时候,红理的脑袋旁边亮起了一枚灯泡。 “呐,钢琴家,你来帮我试一口就可以了吧?反正你是无党派人士,无论什么都可以接受!” “原来当大小姐的执事还要承担试毒的工作,那样的话不加薪可不行啊。” 正当钢琴家准备伸出筷子夹起蘸了酱汁的鱼排,却发现红理已经先一步叉起鱼排靠近他的嘴边。 “来,啊——” 就在面前,红理抬起眼睛,双眼闪烁着恶作剧的色彩。 而且,还像模像样地把投喂的标准台词从口中说了出来。 “额……非常感谢,大小姐。” 即使明白对方在戏弄自己,钢琴家也只能僵硬地接受了现状。 他就像即将受刑的罪人,战战兢兢地向着面前的鱼排探出头去。 就在他的嘴唇即将碰到鱼排的瞬间,直至刚才为止都在灵魂出窍的信天翁突然间张大双眼。 “钢琴家。” “什么事啊,信天翁,你终于恢复正——” 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同伴正露出急需开导的阴沉表情,恐怕是钢琴家最大的失误吧。 站在(即将的)受害者身后的凶手毫不手软。 彭咚——! 脸上依旧挂着笑容的信天翁将拳头狠狠地砸在了钢琴家的太阳穴,使得他极其搞笑地倒在了地上。 “吃饭的时候来这招是想干嘛啊,想让我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出来吗?!” 一番鸡飞狗跳之后,红理戳着鉴定为【蛋黄酱炸鱼排】的鱼肉碎,对着行为退化到男子高中生的两名黑手党问道: “怎么样,第二回合的战斗结束了吗?” 姑且脱战的两人互瞪一眼,仿佛闹别扭的小学生般哼唧出声: “啊,算是吧……” “只要信天翁别再乱吃药……” 原本把脸扭到两个方向的青年再度怒瞪彼此。 “可恶,这种不知道自己错在哪的腔调听了可真让人来气!” “不讲理的是你吧,信天翁!你倒是说我做错了什么啊!” 眼见着第三回合的战火即将点燃,实在不想看两个男人拉拉扯扯的红理干脆换了个话题。 “信天翁,之前你说有事找我,到底是什么事?” “那个啊,是关于欧洲的商路,我们曾经规划的路线,现在出了点问题。” 谈到正事,面部还残留着不自然的红肿的信天翁也严肃起来。 “是欧洲那边出的问题?” 红理诧异地咬了口淋了酱汁的猪肉丸子。 “中东的话倒是因为石油和宗教的问题纷争不断,但是欧洲的局势向来都还稳定,顶多只有一些罢工和游行,手无寸铁的公交车司机总不可能扰乱黑手党的市场,所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有本事干涉我们的买卖的当然不是普通的工人。” 信天翁难得正色道: “如果说是欧洲的异能犯罪组织【mimic】,你应该有所耳闻吧?” “不,完全没有,请别以为随便抛出个组织名别人就有必须知道的义务啊。” 35、三十 欧洲是异能力者的大本营,其体现在欧洲不止拥有数量远超于其他大洲的异能力者,就连与开发异能武器相关的技术也出类拔萃。倒不如说正是因为在异能研究的领域过于优秀,欧洲诸国反而陷入了比红理曾经所处的世界更为严重的内战。 在这边的世界,在异能力者的所有数上占据绝对优势的欧洲不仅没有成为美国的附庸,甚至还占据了世界的主导地位,掀起了一次又一次的世界大战。尽管最近的一次大战在十年前被名为“七名背叛者”的异能力者阻止,但是人类到头来还是无法从精神层次除去斗争的种子,纵使将世界磨成齑粉的战争绞肉机已经停下,战争的火焰也没有从世界上消失。 现在的世界在大体上维持着和平的局势,人类也在地球上繁衍生息、构建文明,但是在世界的背侧,战争还在继续,隶属于各个势力的异能力者在不为人知的角落交锋,在鲜血与死亡中共舞。通过几次世界大战,政府已经充分认识到了异能力者的价值,尤其是独自一人就能引导战场、改变战争走向的超越者,更是万里无一的人型凶器。甚至有人如此表示,与其调动大量兵力命令他们在战场上厮杀,不如让手下的异能力者进行高效且迅速的杀戮——在这种观念的引导下,各大异能组织应运而生,它们有的是官方机构,有的是民间组织,还有的是犯罪组织。 信天翁方才提到的mimic就是最后一种,和港口黑手党一样。 “近年来出现的异能组织多如繁星,它们消失的速度也如流星一般迅速,可能是简历上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吧,我总感觉这是什么昙花一现的杂鱼组织。” 红理轻轻叹了口气。 “然后呢,这个组织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人或物品吗?比如说超越者,或者说是异能武器什么的?考虑到对方是没有官方支持的民间势力(笑),拥有杀伤性异能武器的概率也是微乎其微。” “……大小姐,像超越者和异能武器,就算放在欧洲也是需要慎重使用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mimic确实是个有着一定规模的异能犯罪组织,但也不会具备这种火力,你不能要求任何一个犯罪组织都能做出核弹,那样欧洲的灾后重建工作恐怕要做到一百年后。” 钢琴家的表情一言难尽,就连信天翁也点头赞同。 “可能是因为你和那个暗杀王有着不错的私交,才会觉得欧洲的超越者就和澳大利亚的袋鼠一样多。实际上超越者这种等级的异能力者,放眼世界也才只有两位数,他们无不名震天下,在各自的国家享有崇高的地位,这种人怎么可能跑到没有背景的异能犯罪组织,还被钟塔侍从弄得狼狈不堪、四处逃窜。” “会被钟塔侍从撵着跑啊……这样的话,有超越者的可能就可以完全排除了。” 红理看起来有些失望。 “要知道,就连我那性格恶劣的体育老师,也能只身一人杀进钟塔侍从的圣域,在加冕仪式上夺取女王替身的性命。虽说组织间的正面冲突和个体执行的暗杀有区别,但是连这种程度的倾轧都应付不过来,想来也不能对它们的实力有太多期待。” 钟塔侍从是守卫英国王室的异能机构,所有成员都被赐予了正式的骑士封号,并且具备远超常人的卓越异能,据说单凭一人就能在一夜之间荡平一个恐怖组织。可就是这样强悍的骑士,也在毫无察觉间被魏尔伦杀了三个之多,就连他们赌上性命守护的女王(替身)也被惨遭杀害。 (正面作战和暗杀的难度不可同日而语,但连魏尔伦这种需要触碰才能放出的异能都反应不过来,看来他们的近战水平也就是仅此而已的程度,不过能让大猩猩克制住无双的念头,玩他那没有天赋的暗杀,说明他们确实具备一定的实力,只是不是很多就是了……换做是我,完全可以站在围观群众里面,隔着空气捏碎所有人的椎骨,能被这些骑士四处追杀的组织,怎么想都是一群乌合之众。) 想到这里,红理不禁兴味索然。 信天翁假装没有看出她的失落,继续说道: “托他们的福,欧洲境内的紧张状况已经持续了快一个月,他们很会利用国家间的胶着,多次在马蜂窝边煽风点火,让想要彻底清理掉他们的钟塔侍从的行动受到周边国家的干扰,而他们也趁着混乱屡次脱身。” “这种走钢丝的技术没有相关经验可练不出来,他们到底是从哪个马戏团里跑出来的?” “根据可靠情报,他们所有人都是退伍军人,不过是以什么样的方式从军队中脱离出来的就不清楚了……他们的头目也是退伍军人,同时还是一名强大的异能力者,逃生术的秘籍应该就掌握在他的手中。” “反正他们的活动范围也只限于欧洲,又不会跑到横滨和港口黑手党抢地盘,我们还不至于跑到欧洲去杀一个长相和能力都是问号的noname,尽管他给我带来的麻烦足够死上十遍。”红理用着怨恨的语气说,“我们应该去想的是如何处理他们留下的地雷带,要从原本就是雷区的欧洲重新规划运货路线,就意味着要把地里埋藏的金属罐重新探一个遍。” “是啊,这次的行程规划可没有简单到查询当地的旅游景点和巴士路线就能解决。” 信天翁模仿海獭双手搓脸,自暴自弃地抱怨: “欧洲就是怪物的巢穴,各大异能组织的怪物彼此争斗不休,把势力版图摔得像教堂的拼花玻璃。在战况陷入胶着的欧洲重新开辟商路,就是要求人在没有镰刀、斗篷和盾的情况下,潜进洞窟砍下蛇发女妖的头颅。” “根据情况,我很有可能要在线提供技术支援。我只想当留守在根据地的工匠,给勇者提供全村最好的剑,并不想通过网络远程进入队伍,随时用魔法给勇者开路。每次看见安吾快要猝死的脸我就在想,原来跑现场真的可以累到这种地步,就算为了我的皮肤着想,我也不会再干需要到处奔波的工作。” 红理吃完盘中的薯条,眼光从空盘上扫过。 “钢琴家,我要喝可乐——” “我明白了,大小姐——stop!这比起执事更像是跑腿的工作吧!” 看见红理下单,信天翁也跟着举起手。 “钢琴家,我也要喝——” “别无比自然地点单啊,信天翁!和我签订契约的是大小姐不是你吧!” 然而两人无视钢琴家的发言继续追加要求。 “我要喝加冰的可乐,还要草莓味的圣代。” “好的,大小姐——都说了我不干跑腿的工作啊!” “我的那杯要多放点冰块。” “想喝就自己去买,你是胖得走不动路吗,呆头鹅?!而且你们搞得我也很想喝可乐啊!” 面对钢琴家的蛮不讲理,红理只好退让一步。 “真麻烦啊,那就猜拳来决定谁去跑腿如何?” “这个嘛……我没有意见。” “反正继续吵下去也不是办法。” 其余两人没有提出反对意见,于是,三人就以猜拳的方式决定了牺牲者。 “哈?” 被推选上跑腿之座的信天翁一脸错愕。 他低头望了眼自己摊开的手掌,又望了眼红理和钢琴家伸出的两根手指。 “可恶,我都忘了你们两个都是靠手吃饭,手指的动作灵活得要命。” 一个人出了布的信天翁忿忿地说完,接着极不情愿地起身,向着吧台走去。 36、三十一 过了一会,信天翁双手空空地走了回来。 “奇怪,进入视野的东西既没有加冰,还不是可乐,更不像圣代。” “现在连小学生也会指着图片点单,连这种本事都没有会沦为社会的底层啊,信天翁。” “你们两个,别把自己说成是围在边缘学生的桌前,嚷嚷着‘喂,去给我买个面包’的不良少年。” 信天翁重新坐回座位,摊开双手说: “吧台的店员是个新人,看他一副忙不过来的样子,我让他装好饮料后再给我们送过来。” “这年头不去便利店和快餐店工作,直接把简历投到港口黑手党的新人还真是少见。” “也许是看见我感到紧张了吧。”信天翁自信地说道,“毕竟,像我这种级别的黑手党可是活在传说中的人物,在新人眼中就和看见明星来到家庭餐厅吃饭一样,也许现在的他正兴奋不已,过会就会找我拍照合影。对于初次踏入职场的新人,果然还是来张前辈的签名照更有纪念意义……?” 信天翁似乎陷入了诡异的幻想,这让红理和钢琴家嫌弃地和他拉开了距离。 “不管是谁也好,快点来一个人阻止这个家伙的自吹自擂。” “像大小姐这种自恋狂倒还勉强可以忍受,但是近距离听一个男人自夸实在有些……” “你刚才是不是若无其事地说了句很过分的话,钢琴家?” “什么都没有哦,大小姐。我只会以执事的身份对大小姐献上赞美,怎么可能说出任何有损大小姐名誉的发言?” 钢琴家的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容,让人联想到自愿跳入火坑的兔子。 “我的大小姐不禁外貌可爱,就连性格……也姑且可以认定为可爱吧。” “超级可疑的停顿出现了!这在夸人里是绝对的禁忌啊!” “我说的是真的哦,大小姐那无论何时都能欣赏自我的态度,在懂得欣赏的人看来就是无与伦比的可爱哦。” “你仿佛在说,我的可爱就和纳豆一样要看受众……” 从正面承受着红理灼热的视线,钢琴家以极具献身精神的笑容继续说道: “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哦,如果让大小姐感到不快,那我就改为称赞其他的部分吧。比如说,虽然时常会让身边的同伴感到辛苦,不过那可能是表达好感的方式吧。实际上大小姐很会珍惜同伴,在关键时刻总会挡在大家的身前,像这样心口不一的人物设定,其实就是动画里的傲娇——” “s,stop——!夸人的方向开始跑偏了!” “这样一想,红理酱果然是惹人怜爱的大小姐,难怪平时总是说自己可爱又闪耀呢。” “虽,虽然被夸了但总感觉你话里有话喔!” “哪里,我只是非常感谢大小姐能给我这样的机会,向大小姐道出连大小姐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可爱。那么,请好好倾听我为大小姐送上的赞美吧,我会写成诗集让世人都成为大小姐的信徒的。” 被连续的赞美进攻弄得不知所措的红理。 还有面带迷之笑容持续追加攻势的钢琴家。 在那之后,名为赞美的拷问一直持续到店员端着托盘登场,将两人从身心的负担中解救出来为止。 “请问,这是你们点的可乐吗?” 帽檐压得很低的店员战战兢兢地问道,完全就是一副误入雷区的表情。 “是的,放在这里就好。” 放出密集的弹幕,结果自己快被后座力击倒的钢琴家忍住了脸颊的抽搐。 “啊……连气泡都快消失了。” 红理也从些许的尴尬中回过神来,瞪着黑色的饮料噗的一下鼓起了脸。 “非常抱歉,需要我给您换一杯吗?” “不用啦,味道的改变应该也不影响饮用。” 红理深深地叹了口气,表情也随之恢复平静。 她一边向托盘的方向伸手,一边开口说道: “总之——” “嗯?” 这只是很随意的对话。 说着话的红理也只带着一张随意的表情。 “谢谢你啦,魏尔伦,这应该是我第一次从你手中接过饮料,毕竟你一直不让我喝高糖饮品的嘛。” 啪嚓! 坐在位置上的信天翁和钢琴家花了几秒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就在距离他们非常近的距离里。 红理伸向托盘的手一把攥住了店员的手腕,托盘从他的手中掉落,连着饮料一起掉在地上,地面顿时响起了玻璃破碎和液体飞溅的声音。 “你知道吗,魏尔伦。” 抓着店员手腕的红理,浮现出令人火大的坏笑。 “我有十二种方法确认一个人的生物情报,通过读取人体的电信号和化学信号,我对你的熟悉程度比你的枕边人还更胜一筹。如果没有把自己从染色体水平更新换代的觉悟,就不要想着能够瞒过我的耳目,我没有一点暗杀天赋的老师哟!” 如果说“做了坏事被事主逮捕并通知家长认领”是所有熊孩子的耻辱,那么“想要暗杀却被一眼识破外加一招放倒”就是所有暗杀者的耻辱。 此时此刻,曾经以“暗杀王”的恶名为世界散播恐怖的男人,正品尝着这种对他而言非常罕见的无奈和憋屈。 而他郁闷的理由却并非是打算暗算的对象用幸灾乐祸的口吻对他冷嘲热讽,而是…… “难以置信!亏你们还是黑手党,你们两个的警惕心到底跑到哪里去了?这已经是你们两个第二次在这家伙的手中吃亏了吧!难道魏尔伦的伪装技巧就这么高明?别开玩笑了,他的伪装技术还不如穿女装的伪娘,就这都能上当让我很担心你们会被网恋骗钱啊,据说有一个叫魔法梅莉的vtuber就被爆出中之人是个白毛网骗……总之,吃任何食物都要先咬一口等待数分钟确认没有中毒,推开任何一扇门都要想象门后埋伏着一支武装部队,被任何人靠近都要想到对方心怀不轨,到任何地方都要全部销毁遗留的dna信息,不管是脱落的头发、杯口的唾液还是用皱的纸巾——连这些都做不到就不要说自己是黑手党了,干脆去幼儿园陪小朋友玩过家家游戏吧!” 坐在桌子对面的钢琴家和信天翁就像惨遭阳光暴晒的蔬菜一样枯萎了。在红理兼具愤怒、惊讶和担心的指责下,身为前辈却颜面尽失的两人把脸皱成了八十岁的老爷爷。 “咕,无法否认……!” “不是,这里至少应该辩解一句啊,钢琴家。” “这样说的话,最开始没有认出来的是你啊,信天翁。” “同样没有认出来的你应该承担一半责任!” “不,你的责任至少占了八成,这是底线!” 这里是相互推卸责任,同样丑陋的两个人。 等到两人注意到的时候,红理投来的视线已经降到了冰点。 “你们两个……果然是笨蛋吧?现在还想争夺笨蛋一号和笨蛋二号的地位吗?” 红理正对着笨蛋二人组大发雷霆着。 有必要提及的是,她虽然是坐着,但是视线却和两人保持在了同一水平。 没错,还是用老套路k.o掉对手的红理,现在正把她的屁股压在了败者的腿上。 “……红理。”沦为人形座椅的魏尔伦露出稍显苦涩的神情,“这不是谈话该有的姿势吧?” 然而,红理却毫不介意地坐在他的膝盖之上,连头也没有回。 “这是战败后进入惩罚剧情的专属姿势,你就老老实实地品尝挫败的滋味吧。” “与其说是惩罚剧情,倒不如说是什么离奇的拷问……” 感受到身下的椅子因突然的亲密接触出现了僵硬,红理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变硬的坐垫。 “不可以哦,魏尔伦,你期待已久的拷问环节还没到呢。身为舞台上的演员,我们要按节目表办事,不可以把压轴环节移到最前面。” “这种程度还只是前奏?”椅子认命似的放松了下来,“好吧,就让这一切快点结束吧,红理,要怎么办就随你便好了。” “这个家伙说‘随你便’的时候看起来好像很高兴是怎么回事啊?!” “没错,红理,还是先从头号罪犯开始审判吧,关于我们的训斥暂时放到一边也没关系!” 为了从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女孩子的说教中逃脱,两个笨蛋有如在沙漠中找水一般积极地寻找着替身。 “不准多嘴,现在还在说教中,被教育方是没有顶嘴权的!” 啪啪啪! 对着丑陋地寻找替罪羊的两人,红理手中的纸吸管如闪电般出击,在两个笨蛋的头顶敲出猛烈的声响。 37、三十二 港口黑手党的休息厅。 钢琴家和信天翁有如穿着硬邦邦的西装、初次参加面试的求职者一般正坐。 他们的正前方,坐在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椅子上的少女,正以狂风骤雨般的势头输出着训斥的话语。 尽管他们的周围没有聚集围观群众,但是如此稀奇的一幕还是吸引了众多目光,然而,以和黑手党的身份不符的校服为特征的少女,完全没有把这些人的视线放在眼里。 “……像魏尔伦这种认为暴力可以解决绝大多数麻烦的武力派,是从来不会把他相对肌肉纤维而言过少的脑细胞用在伪装的细节上的!” 她抓起椅子的一只扶手,展现给两个笨蛋看。 “看!手掌和手背的颜色不均匀吧,日晒可没法实现这样的效果,这是我的猩猩老师为了保持指尖的灵敏,没有把深色匀称涂抹开来的结果,像这样的颜色落差在他身上到处都是,鼻梁和眼眶的阴影就是划给你们的重点,锁骨前后的色差比比基尼的晒痕还要醒目,换句话说,魏尔伦的身体就是一张不及格的考卷,全身上下都是扣分点!只会看枪茧和胫骨已经从教科书上删除了,自身能力比子弹还凶险的异能力者难道很少吗?我的老师只用手掌就可以替代达姆弹,他的五根手指捅进钢铁就和把指头戳进舒芙蕾一样轻松!” 说出这番话的红理坐在和云爆弹一个等级的人形凶器上交叠起双腿。 在她身下,被当做椅子还被拿去错题分析的魏尔伦只好维持着这种羞耻的姿势,脸上带着因为灿烂过头反而很不自然的笑容。 “我说红理,这出闹剧还有多久才能落幕?” “继续忍耐着吧,魏尔伦,别忘了你的所作所为,我还要一会才能发泄完怒气呢。” 红理放下扶手,从扶手接近于零的肌力来看,她又一次停掉了人椅的生物电流。 “如果是偷袭我还不会气到这个地步,反正我掐住你的脖子把你按在墙上也用不到一分钟,问题在于老师用了最卑劣的暗算方法,也就是下毒!我不知道你在可乐里放了什么,或许是镇静剂,或许是□□,又或许是某种黏糊糊的体|液,正是因为没有具体的成分表,所以这种未知性才最叫人生气。还有你们两个,不想把连什么成分都不知道的东西喝进肚子,就多少给我注意一些!现在连未成年的偶像也知道防范粉丝递来的蛋糕和饮料,以为在黑手党就安全无事的下场就是喝下一杯昏睡红茶被拍下下|流的写真照……” 唠唠叨叨唠唠叨叨唠唠叨叨地说了半个钟头,红理含着怒气喝了一口重新买来的零添加可乐。 “……就是这样,我的讲话完了。” 听到这句话,信天翁和钢琴家一下子趴在桌子上,看起来像快中暑了一样。 “呜,我受不了了……为什么红理酱会有和教导主任一个级别的、连发呵斥的天赋啊……” “而且说得太有道理就连张口否认的时机都找不到,只能一面倒地承受仿佛鞭尸一般的死亡连击……” 仔细一看,笨蛋二人组的眼里还有蚊香一样的线条在转来转去。 “看起来他们的承受能力也到了极限了呢。” 见到两名笨蛋奄奄一息的惨状,红理再度投来冰冷的目光。 “到了这种程度,就算灌下再多的道理,也会被当做耳旁风忽略过去……这样一来,” 坐在人肉坐垫上的少□□雅地翘起(触不到地面的)双脚,这么说道: “准备好上断头台了吗,你这变态老师。” 既然已经决定好了要对触犯原则的老师施以极刑,那么首先应该要做的就是—— “该用什么样的方法把老师搬过去。” 坐在犯人的双膝之上,红理以一脸认真的表情嘀咕着。 “也许我可以用腿走过去?” 椅子真切地提议道。 “驳回,椅子是不能动的。” “我应该庆幸在你看来椅子是可以说话的吗?” “啊,那是因为我想听到老师的反馈,不管是惨叫还是呻|吟,我都很感兴趣。” 红理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上面这番话。 “性格还真恶劣呢,红理,我可不记得有把你教成这样,而且我也不会让你如愿。” 对于椅子的断言,红理只是耸了耸肩。 “是吗,我很好奇你的倔强会保持到什么时候,我口是心非的老师。要知道,所有的骑士在被兽人俘虏之前,都对自己的意志力深信不疑。” 关于意志的论调姑且放到一边,现在回到正题。 也就是椅子的搬运方法上。 “因为要靠接触中断肌肉的电信号传递,所以不能直接把你放到行李箱里。” 无所顾忌地说出问题发言的红理,在脑海里展开种种模拟。 无论如何也无法逃脱的椅子,以一种看老师当面批改试卷的心情,聆听着少女的自言自语。 “考虑到我和魏尔伦的身高差距,也不能用背或者是公主抱的方式。” 什么?这句话差点像到点报时的布谷钟一样从椅子的嘴里蹦出来。 虽然不是第一次,但是魏尔伦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坐在他的腿上认真思考的少女,究竟是多么离谱的问题儿童。 “让我想想,抓住你的肩膀把你拖在地上……不行,这样会拖累我的行走速度。” 红理边说边看了眼已经彻底沉默的笨蛋二人组。 “交给他们两个也不行,就算捆住你的手脚,他们也会被你切成两半。” “说的不错,红理。如果当初是他们先碰到我,地面上就会多出几具需要处理的尸体。” 尽管音调有些僵硬,魏尔伦说话的语气还是那样的温柔。 “你很清楚,现在的你是可以停止我的生物电流限制我的行动,但这是需要通过持续的触碰来施加和调整的能力,不是吗?在你找到合适的搬运手段前,你只能通过现在这种方式将我禁锢在原地,不过,这不是什么长久之计,在你做出最终决定前,先让我们彼此都退让一步如何?”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红理回头看了眼魏尔伦,开始陷入沉思。 魏尔伦心想,看来她是准备放弃了。 但红理接下来的话就证明他想多了。 “所以,只要学绑走公主的山贼,把人抗在肩上就行了。” “原来如此,还有这种办法——什么,扛在肩上?等等,红理——!!!” 伴随着乱七八糟的拟声词,魏尔伦的双脚成功地离开了地面,悬停在了距地十几厘米的高度。 尽管手脚没有被捆住,但是身体却像被强盗绑架了一样被扛在肩上的魏尔伦再也不复先前的从容,这个优雅的法国男人的脸皱得有如揉成一团的白纸,就连瞳孔都在不规律地收缩。另一方面,一只手像扛大米一样扛起身高一米八的成年男性的红理却丝毫不在意地说: “别动,老师,我是没有那么在意没错,但是在脸的高度有个男人的屁股在扭来扭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红理,我会把你的素质教育尽早提上日程的。” 在魏尔伦皮笑肉不笑地恐吓过后,红理也做出了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 “第一次见面就对素不相识的顶级美少女下杀手的家伙还有什么素质可言,再说了,素质教育难道不是老师你最匮乏的东西吗?” 这对素质都很欠缺的师徒一边互瞪,一边在眼里毫无笑意的情况下笑着。 虽然两个人的姿势放在大街上肯定会被警察拦下,但是在港口黑手党,他们也只得到了不想多管闲事的路人的异样的眼光。深谙明哲保身的道理的黑手党认出了红理的脸,还有笑得青筋都快爆掉的魏尔伦的脸,然后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向旁边挪动让开了道路。 这对师徒的对话声在走廊里回响。 “姑且问一句吧,你准备怎么处理我呢,红理。” “我对老师的下毒行为可是有一肚子的怨气要讲,所以,让我们先找一间在港口黑手党到处都是的消音室吧。” “这听起来倒是别有深意,但是你要干的事肯定和一般人的联想毫无关联……然后,准备开始一秒三百次的互殴吗?” “不,这一次就算了。” 红理出乎意料地否认了。 她扛着战败的暗杀者,以和反派相称的阴险笑容说道: “只有钻石才能打磨钻石,只有椅子才能打磨椅子——我很高兴我的手里还有如此合适的刑具,还请务必让我看见您丢人现眼的绝佳瞬间。” 38、三十三 这里是个昏暗的房间。 房间的空间可能只有一间八叠的起居室那么大,其中央只放了一把通着电的、有着特殊用途的椅子。 由于房间内没有窗户也没有电灯,只有从门缝漏出的光线提供了微弱的光源,远远称不上明亮的照明,为房间内的两人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影子。 其中一人好像躺在沙滩床上一样,懒散地坐在这个通电的椅子上。 他是一个外表俊美的金发青年,虽然被人以接近于绑架的方式扔到了这间房间,但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却透着度假般的悠闲。 “红理。” “什么事,魏尔伦?” 伴随着咔哒的金属声,房间内的另一个人回答了他。 那是一个年龄只有十六岁的娇小少女,光看她略显稚嫩的脸蛋和天真无邪的眼眸,完全想象不出她会做出把成年男性打倒并拖进密室的暴行。 “这里是港口黑手党专门打造的消音室,所以你想问什么都可以。” “有值得上锁的必要吗?”魏尔伦靠在椅子上环顾四周,“如果我愿意,这里的墙壁就和空气一样,也许它会阻挡我的视线,但这不会影响事情的结果。” “你有读过那些虐待狂写的书吗,一个禁闭空间会对人类的心理活动会产生怎样的影响,又将如何放大他们的末梢感觉和内心深处的恐惧。” 这次响起的是椅子被拖动的声音。 红理从角落拖出了一把相对较小的木头椅子,以看起来格外乖巧的姿势坐在了上头。 “但那是人类的心理活动,不是吗?” 魏尔伦对着坐到面前的红理笑着说道。 “你难道想把人类的理论用在非人之物身上?这句玩笑连机器人都会觉得好笑哦。” “我不想和你讨论什么是人什么非人的哲学问题,但你既然提到,那我还是和你啰嗦几句好了,反正距离午休结束还有一段时间。” “我以为你听到这样的话题会直打哈欠,毕竟没有什么话题比探讨人类的定义更加无聊。” “太失礼了,老师,像我这样的好学生是不会在课堂上睡着的!” 看见红理一脸想听睡前故事的兴奋表情,魏尔伦也只好低头认输。 “那就当做是午休时间的补课吧。你想从哪里开始听呢,红理。” “嗯,魏尔伦身上的秘密也不是很多,而且我对你的身体比你本人还要熟悉……” 如此呢喃着的红理,在一番思考后干脆地说道: “既然如此,我就直接问你核心问题吧。” “核心?” “比如说,你究竟是什么?” 红理直直地看着魏尔伦的眼睛。 “又或者说,你眼中的‘人类’与‘非人类’,又究竟有什么区别?” 刹时,从金发青年的身上,涌出了一阵来历不明的寒气。 这间狭小的房间,只在一息之间温度就已直降零度,因为,有种无形的恐怖好像冰雾一样扩散开来。 被这份连骨髓都能冻结的杀意针对着,红理依旧歪着脑袋,一脸等待故事的神情。 望着红理的脸孔看了好一会,围绕在魏尔伦周围的危险气息突然消散一空。 接着,他似笑非笑着说: “没问题,解答学生的疑惑正是老师的职责。那么,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以这样一句话作为开场白,魏尔伦轻轻闭上眼睛。 将即将要说的话在脑中整理完毕,他再次睁开了眼睛。 此时,出现在他的眼睛里的,是有如诗歌般的悲伤和哀叹。 “在你看来,什么才是灵魂?” “一来就是这种哲学问题啊。” 红理环抱双臂,想了片刻之后说道: “这个世界上倒是有人死的瞬间重量会减少21克的说法,但那其实也是能量转换的一种形式,我对灵异的话题不是很擅长,但考虑到异能力与灵魂(笑)的关联,再加上兰波先生的异能力能将生物学上判定为死亡的死者做成伥鬼,遵照生前的思考模式展开行动……我想,这个世界上的灵魂,应该是生物脑的一种投射吧,它的存在形态就如箱子中无法判断生死的猫。” 说到这里,红理做了个停顿。 “不过人类这种生命,终究是由大脑操控的产物,就算可以观测到灵魂,也因为没有形态而无法操纵自如,而没有形态的灵魂,也同样无法直接操纵人类的肉|体。说到底,灵魂就是人脑的一种印迹,就像在票据的正面写字,笔压会透过纸张,在复写纸上留下字迹。” “你是想说,只要有生物脑存在,无论什么都可以称之为人类?” 魏尔伦的唇角,讽刺性地一歪。 “就连只是为了欺骗异能而培育出来、用字符串代替灵魂的人造物……” “魏尔伦。” 红理一下就打断了对话。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在两年前的事件中,我从实验所遗留的研究数据中了解到了你和中也的事情。也许在你看来,包括你的人格在内的一切事物,都是由研究者编写的程序所控制,所以你在世界上是孤独的,是没有灵魂的异能生命体,如同彗星一般在宇宙中漂浮——但是,那样的认知是有问题的。” “你想说即便如此,我也是人类吗?” 魏尔伦的声音就好像打从心底感到厌烦一样。 “这种台词我已经听过很多次了,你也好兰波也好,所有人说来说去都是这套,如果有一张表格列出我一生中听到的所有讨厌的台词,这句话一定会毫无悬念地位列第一,我就是讨厌到了这种地步。” 对此,红理的反应是…… “谁要和你说这种事了,笨蛋老师。” 少女皱起眉头,露出一副不满的表情。 “我要和你说的是,如果说意识是被程序所支配的话,那么大家都是一样的,你又有什么特殊之处?” 红理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这句不得了的见解。 对于她的观点,就连魏尔伦都不禁皱眉。 “你说所有人都是被程序所支配?为什么你会——” 红理没有理会魏尔伦的问题,继续说道: “我刚才说过,人是由人脑操控的生命,那么人脑又是如何操控人类的呢?答案是发生在神经和皮层中的电化学反应。人的一切思维活动都可以用电信号和化学信号来解释,人类在面对不同情境时采取的不同行动,就是因为外环境的变化使得体内化学物质的分泌发生了改变。这个世界上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物多如繁星,每一种情绪都可以找到对应的药物来促进和抑制,只要有如调配鸡尾酒般灵活调制药物的配比,再根据个体化差异做出细微的调整,就能真正意义上操控人类的思维和情感,而这正是我曾经所在的研究所的研究课题。” 魏尔伦以一种将近茫然的表情听着红理说道: “你难道不觉得,这些复杂的生物信号,就是人类的源程序(origin)?和你一样,谁也没法决定自己什么时候降生,就算发育成人,也无法决定体内的细胞会什么时候出现恶变。我真的不明白这有什么可困扰的,魏尔伦,你就因为设计出自己的程序太过简单,所以产生了自卑的心理?没有关系,就算魏尔伦思维简单,心狠手辣,锱铢必较,还对我下毒……等等,魏尔伦的优点在哪里?为什么红理我要对这样的男人和颜悦色?” 被成功说服的红理开始认真地思考起来。 被扫射到的魏尔伦更是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 “别在缺点那里跑偏了啊,既然用这种句式就该说出对方的一两个优点吧!” “……也是呢。总而言之,就算魏尔伦是个一言难尽的糟糕男人,我也不会因为这么无聊的理由就对你有所歧视。” 最后做出结论的红理,心情很好地抚摸着男人金色的头发。 (很好……别以为这就赢了。) 决心一定要扳回一局的魏尔伦,面带极其灿烂的笑容说道: “同样的道理,就算红理是个身高存在些许缺陷的女孩子,我也不会因为这种理由就围着她的缺点大肆攻击。” “……嗯嗯?” 红理抚摸的动作一下子停了下来。 “红理大体上是个聪明伶俐的好孩子,但有的时候也会疏忽掉一些细节呢。比如说,如果想让老师来坐红理的椅子,椅子的高度就应该调节一下,不是吗?” “………………” 红理还未收回的手彻底停在了半空。 “刚才红理把老师搬过来的时候,老师已经好几次碰到了沿途的台阶,但这想来是红理的动作比较生疏,和身高什么的毫无关联吧?” “呜哇,这是最不能碰的话题啊,老师!” 红理停在空中的五指猛地拍向椅子的控制面板。 “对像魏尔伦这样的男人就应该这样做,你就准备在学生面前颜面尽失吧!” 在魏尔伦惊诧的挑眉中。 什么东西开始运作的声音轻快地响了起来。 伴随着电流通过的声音。 魏尔伦的笑容渐渐从脸上消失。 他的眼睛不自然地睁大。 他的面容因为不能说的原因而扭曲。 而折磨着他的声音,在接下来的时间里…… 让魏尔伦脑中的某种东西,真的就在那么一瞬间决堤了。 为了保护受害者的隐私,详情内容在此不做叙述。 尽管开着污浊的魏尔伦撞破墙壁及时逃生,红理也还是得出了两个结论。 第一个,魏尔伦的暴走形态已经超出了她的运算范畴,让她无法完美地终止他的四肢(更不用说五肢)的活动。 第二个,就算人格是由研究者写入的程序构成,有些人也还是不能接受当着学生的面■■还弄脏裤子的屈辱。 39、三十四 现在是下班时间。 虽然日本有所谓的居酒屋文化,但在部长不仅是女性而且还是未成年少女的情况下,电子模拟部门没有将这一职场糟粕贯彻下去,更没有在下班后敲打键盘表达对工作的热衷。一到下班时间,这群背着单肩包的格子衫死宅就迫不及待地起身,跑回家和游戏或者虚拟主播过日子去了。 在一声声“主管再见”的问候声中,菱神红理走到港口黑手党的地下车库。 那是她和坂口安吾约好碰面的地点。 站在车库独自等待的滋味可不好受,而且干站在原地也很显眼,红理将手机贴近车门,操控电磁力开了车锁,接着钻进了副驾驶座。 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体育老师取消了今天的训练,想来课后的茶会也一并取消,所以红理比约定时间更早到了会合地点。 对于当代的年轻人来说,只要手里有电子设备,周围有稳定的信号,等人的时候就不会感到痛苦。姑且看了一会邮箱,确认了一下有没有外送给自己评审的文章,红理就从车窗外看见了小跑着走来的安吾。 “抱歉啊红理,我迟到了。” 刚一打开车门,安吾就双手合十低头认错。 “没有,这次是我早到,安吾能够早到就和世界末日一样稀奇。” “虽然大致上是这样没错,但是被你指出还是会感到不是滋味。” 安吾边说边系好安全带,然后踩下油门。 在事事都在操心的兄长的叮嘱下,红理不情愿地收起手机。 “安吾最近一直都在出差,出国的频率比从前还要频繁。要知道,现在欧洲的形势可没有以前稳定,物价的波动就和股价一样跌宕起伏,几大老牌异能组织还在谈判桌上互瞪,随时有可能来场席卷世界的大乱斗,在这种情形下,你有什么需要反复跑到前线的理由吗?” “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告诉你这种事,情报员可是有保密义务的。” 然而这番道理在女高中生那却行不通。 “都说了哥哥这种生物在妹妹那里没有秘密,如果不告诉我,我就直接借用你的账户进行调查,再在首领私藏的图片库中留下浏览记录。”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现在的我身边没有别人,只是在对空气自言自语!” 对于这种没有道理的胁迫,安吾除了举手投降别无选择。 虽说车里的空气还算凉爽,但是安吾的心情就和在大热天融化的冰淇淋一样。 他考虑了一下哪些说出来不会造成太严重的后果,哪些说出来会造成严重的后果,做了简单的筛选之后,安吾这样开口道: “是最近在欧洲闹得沸沸扬扬的mimic。” “……又是那群到处乱飞的马蜂?” 红理的脸上透露出明显的厌恶。 “这次他们又蛰了哪里?我还以为钟塔侍从的怒火已经烧掉了他们的窝,要知道,钟塔侍从不缺能够烧毁一个犯罪组织的火力,他们的行事作风也延续了那个日不落帝国的风格。” “正是因为被钟塔侍从驱赶,所以他们开始四处流窜。” 安吾也跟着露出苦涩的笑容。 “在这群吉普赛人找到自己的栖身之所前,我也要跟着他们在欧洲大陆上流浪。” “我可不觉得连家都没有的流浪汉会有什么值钱的宝贝,和他们打交道怎么想都麻烦缠身,首领到底想从他们的手中得到什么?” “这就是加密部分了,红理,继续深究也不会得到任何好处,能不能请你放我一马呢。”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看来这个叫做mimic的组织背后,应该是首领布下的一场局。” 红理耸了耸肩。 “欧洲的局势本来就危如累卵,还有一群来历不明的家伙在火边上蹿下跳,难怪地震警报会成天响个不停。也许是担心异能技师成为他们的首要绑架目标,被勒索赎金或是打造极具杀伤性的异能武器,我在欧洲的几场会议都被临时取消了。感谢那帮混蛋让我错失了好几个开拓人脉和交流研究的机会,真想赏他们几拳以表达心中的感激之情呢。” 通过异能特务科的渠道,安吾已经对红理在异能研究方面的天分有了一定的认知,他也知道只用了三年就能受邀参与欧洲异能研究周学术会议的少女,在相关领域究竟获得了何等的地位。就连安吾也时常收到长官乃至军方的暗示,如果菱神红理愿意脱离黑暗,就算由他们洗清简历,直接跳槽到军方的研究机构也无妨。 这令安吾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对少女的未来隐隐有些担忧。 “红理,你参加这些会议不会受到限制?” “出于安全考虑,异能研究的会议会为参会者提供一定的外交便利,有的时候还会安排专机出行,反正横滨有很多欧洲国家的租界,只要在别国的领土上,就不用和海关的人打交道,从某种程度上说比走私运输还要简单得多。” 红理将身体靠向椅背,轻声嗤笑。 “在以异能战争为主导的世界,异能技师就是会让诸国政府如此重视的人才,比古董和名酒还要贵重,越是存放越能保值。谁让我的价值每天都在激增,所属组织也没有军方背景,所以每次出席例会都会收到同行的招揽,而他们的身后往往是各国的异能组织和国家政府。” “从非黑手党的社会人士的角度出发,这就是所谓的人生顶峰了吧……” 对于时常会为大人物的博弈忙到胃疼的安吾来说,这实在是个难以想象的世界。 “是吧,是吧!” 一提到自己,红理琥珀色的双眼就发出熠熠亮光。 “不仅是无可挑剔的美少女,就连头脑也是一级棒,我啊,从各方面讲都无懈可击呢。” 眼见着红理如开屏的孔雀一般将“快来夸我”几个大字写在尾巴上四处炫耀,安吾也只能苦笑着点头。 “像这样超级完美无瑕又全知全能的红理,竟然愿意管一个杂草般安全的男人叫哥哥,还真是我的荣幸。” “没有关系,安吾只要沐浴着我的光辉就能提升等级了,我会带着安吾从伊布开始进化的,一条安吾伊布的进化路线就在我眼前缓缓展开……!” “原来我的生态位已经从草进化到宝可梦了吗,感谢训练师对我的培育,希望有朝一日我也可以超巨化,我不需要太大的体格,只要能成为人类就好。” 一如既往地配合着陷入自我陶醉的红理,安吾今天也在说着没有营养的话。 就在日复一日的插科打诨中,这对兄妹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那是一家西服店。 这家店铺的直观大小和便利店差不多,但是算上库房和工房的面积,店面的实际面积应该有两个便利商店那么大。已经做成成衣的西服就摆在玻璃橱窗内展示,在橱窗两侧宛如图书馆的书架般高大的柜子中,可以看见收拾得相当整齐的面料、扣子以及饰品,那也是定制西服的专区。 安吾上一次来到这里,就是来给红理买加入港口黑手党时、由前辈赠予后辈的礼物。当时的他给少女买了一件成品的西服外套,结果三年过去,那件西服外套由于不好展开细说的原因,已经变得无法穿下。于是安吾找了个没有加班的工作日,打算重新买一件西服外套。 在店员走来之前,他低头看向少女。 “需要从头定制一件吗?” “那样等待的时间就要两个月起步。”红理摇了摇头,撅起嘴唇说,“可是安吾送给我的礼物,我想当场就能拿到。” 她攥着青年的西服下摆,眼睛朝上看着安吾,闪闪发亮的双眼仿佛能跳出星星。 “安吾也是这样的吧?想要疼爱像我这么可爱的妹妹的心情,是不会有一分一秒的拖延的!” “我可不记得……” 有疼爱过你啊。 虽然安吾还是想如往常一般吐槽,但话说到一半却停了下来。 就仿佛剩下的半截话,被红理比超新星还要闪耀的目光给贯穿了一样。 “……随你的便吧。” 安吾撇开视线,不太自然地推了下镜框。 然而这份迟疑加深了红理的确信,她立即抬头挺胸,像猫一样露出狡黠的笑容。 “我就知道,区区一个安吾,是没有办法抗拒我的可爱的!让安吾这样小鹿乱撞着还真是抱歉啊,谁让我实在是可爱过头了!” 错失了反击机会的安吾,眼睁睁地看着红理拿下1:0的分数。 “是啊,被这番自恋的话语连环轰炸,简直像是大清早就在吃猪排饭一样胃疼……” 用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安吾带着些许的疲惫叹了口气,配合红理的步调继续向前走。 “想要哪件外套就尽管去试,至少今天之内,陪你试衣服的时间多少还是有的。” 40、三十五 抱歉,您的西服需要专门定制。 “……” 被店员如此告知的红理,无声地把嘴唇撅成了小小的三角形。 遭到无情背叛的栗发少女,转而向身边的青年寻求安慰。 “难道说,是我长胖了吗……?” “如果说长胖就是长脂肪的话,你大概很不匀称地长胖了。” 安吾非常能够理解店员的为难。 店里当然有成品的女士西服,也有符合少女身高的尺寸。 问题在于少女相比于身高和年龄、发育得太过良好的胸部。 拥有可爱的脸蛋和蛊惑人心的身材,好像从xx禁的漫画中走出来的红理,不管换上什么衣服都有一种不健全的感觉。平时穿上宽松的校服感觉还不太明显,但如果换上店里面的成品西服,一定会把胸前的扣子撑到脱线。 按照均码做出衣服的裁缝,可能不会体谅到这种辛苦吧。 (除非是宽松的毛衣和t恤,不然她大概无法和普通的女孩一样随心所欲地试想穿的衣服,难怪她一年四季都是这幅打扮……等等,我为什么要想这种事!我有必要联想到这一地步吗?!) 被脑内的联想震惊到的安吾,克制住了双手抱头的冲动。 红理有些沮丧地低头看了眼自己(※因为众所周知的缘故,没有办法看到自己的脚尖)。 “本来还打算让安吾给我挑选几件衣服,让你体会给可爱的妹妹亲手换装的乐趣呢。” “并不会感到快乐的,再怎么试都不会的,倒不如说谁会因为这种事兴奋起来啊?!” “你错了,安吾。” 红理竖起手指,一本正经地说道。 “人类这种生物是有占有欲的,由自己决定别人的衣着,让别人染上自己的颜色——这种感觉就是换装游戏流行的基础,是既不阴暗也不浑浊、非常正常且健康的感情哦。” “我只要做好一个阴暗又浑浊的兄长就够了,多谢你的科普。” 对于红理的提议,安吾发动了【十动然拒】技能。 “就算是阴暗浑浊的安吾也可以体会到换装的快乐,这可是能和既可爱又聪明的天才妹妹拉近关系的机会,错过的话就没有第二次了!” 红理一边说着,一边投来炽热的视线。 并且,还特意把“盯——”的行为从口中念了出来。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给你挑就是了!” 在lv999的魔王的进攻下,勇者安吾的防御力骤减,变得如纸糊的一般脆弱。 “既然要专门定制,那就从成品里面找一件调整尺码,这样比起从头定制能节省很多时间。” 安吾环顾四周。 他平时没有逛街购物的习惯,也很少给自己买衣服,更不用说给别人买衣服了。 脑袋后面仿佛被枪抵着的青年,以机械的动作从橱窗前走过。 挑衣服这种事看得越久越难挑,于是他果断拿起一件外套。 “……好,那就试试这个吧。” 看见安吾的选择,红理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哦,竟然是白色吗……还以为安吾会买最挑不出错的黑色。” “红理你喜欢亮一点的颜色吧,虽然蓝色也可以,但是那样完全就是校服了,既然要穿西装,还是应该尝试一下和从前不一样的风格。” 由于半定制西服是在半成品的基础上加以裁剪,所以安吾挑了一件相对较大的女士西服递给红理。 “说实话,我不会挑衣服,也不了解女高中生的喜好,就算被认为是没有品味的男人也没有办法辩驳。我只是想象了一下你穿着西服的样子,就觉得这件也许不错,当然,选择权在你身上,作为送人礼物的那方,我只用付款买单就好。倒不如说,这才是一般兄妹的相处方式,即使在一起生活也不意味着对对方的喜好了如指掌,更何况红理你无论何时都穿着一身校服,让人很难看出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款式和颜色。” 在奇异氛围的推动下,安吾给接下来要说的话准备了冗长且没有必要的铺垫。 “所以说……” 经过了一段时间整理心情,他有些生硬地开口道, “感觉如何?” “嗯……” 红理眯细双眼,盯着西服看了半天。 然后,她的表情啪的一下变得明朗起来。 “非常好,安吾及格了哦!” “呼……看来没有踩到地雷呢。” 安吾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感觉到一丝愉快。 要是诚实地说出来,一定会助长小恶魔的嚣张气焰,再被她用言语逗弄一通,于是安吾决定隐瞒真实的心情,以社畜的伪装技术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只有被送礼物的那方感到开心,礼物才有送出的价值……不要再用别有深意的眼神观察我了,赶紧去换衣服吧!” “是是是,这次就放过你吧,我口是心非的哥哥。” 虽然刚捉的小鱼从指缝中溜掉了,但是红理的心情却非常好。 在安吾略显窘迫的催促中,她心满意足地笑了一下,朝试衣间的方向走去。 (怎,怎么这么开心啊你,也太容易满足了吧。) 才从被捉弄的鱼篓中逃脱,安吾就开始担心自己的妹妹是不是幸福感太低,只是一点小事就会感到满足。在三年的改造生涯中,这位半路出道的哥哥从身到心都完美地斯德哥尔摩化了,现在就连最硬的嘴巴都差点败下阵来。 就在他患得患失的过程中,试衣间的门被打开了。 换好衣服的红理蹦到他的面前,唰的一下甩起袖子展开双手。 “锵!可爱吧?合适吧?世界上no.1的妹妹就在你的面前,满心期待地等待着你的夸奖哦!” 说着,她像是要展示自我般转了一圈,让西服的下摆也跟着飘荡起来。 “只不过是换上一件外套……” 安吾一边嘴硬着,一边看起红理的穿着。 换上大号西服的红理就像偷穿了男友的外套,已经快要变成风衣的西服只比她的长筒袜高出一点,自然垂落的长袖遮住了她的手背,只从袖口露出十只细长的指尖。 怎么说呢。 这大概是只有对自己的可爱一清二楚的人,才能装出来的迎合别人喜爱的可爱吧。 边说边眨着眼睛的红理,就像在以清仓甩卖的方式抛售着可爱的光辉,面对在近距离还故意仰头窥视自己的少女,安吾硬是忍住了倒退的冲动。 “还,还行吧,看来只要改下尺码就够了。” 青年推了下眼镜,用着生硬的语气说道。 “嗯,和预想中的一模一样,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有夸人的本事呢,安吾。” 话虽如此,红理却依旧不改灿烂的笑容。 “不过,这想必是被我的可爱给震惊到,连话都不能说好了吧?真是可怜呢,安吾,天天和世界第一的妹妹面对着面,对于脆弱的心脏来说也是不得了的考验吧?就和源赖光挑战酒吞童子是一个级别的呢。” “也许吧,刚好两边的对手都是恶鬼……” “如果安吾的对手是我,只要用这种眼神这样地看着安吾,安吾就不肯砍下我的头了。” 在和红理的双眼对上的一刻,安吾有如触电般移开视线。 “是啊,毕竟红理的眼神就和美杜莎一样,会让人从物理的角度动弹不得。” “……虽然听起来有些奇怪,但既然是安吾的夸奖,那我还是收下来吧。” 称量完尺寸后,安吾和红理走出店外。 顺带一提,在店员给红理量尺寸的过程,安吾拿出手机走到十米开外的地方,打了一通没有必要的电话作为掩盖,直到店员完成称量的工作,他才如获大赦地放下了手机。 “店员告诉我,像这样的半定制西服,只要一周就能拿到成品。” “这样好吗?一周就能拿到,也就意味着是由机器裁剪的。” “我其实一直不能理解,和精细的机器制品相比,粗糙的手工制品到底有什么特别的,难道大家都喜欢残留的线头?” “也许是因为手工制作本身,可以让人感觉到制作者的心意。” “……心意。” 红理轻哼一声。 “当你穿上一双定做的鞋子,你会觉得自己是在践踏一个中年大叔的心吗?” “你的比喻让我感到了微妙的不适,所以我们还是换个话题吧,红理。” 安吾闻言,差点脚下一滑,他勉强站直身体,然后环顾四周,对着身旁的少女问道。 “比如说,今天晚上该吃什么?话先说在前头,今天的选择没有快餐,你已经吃了整整一周的汉堡和薯条,无论如何也要吃点可以叫做正餐的食物。” 41、三十六 无论是撒娇还是威胁都不起作用,几次想要逃到附近的披萨店的女高中生,被难得硬气的眼镜青年给拖进了路边的家庭餐厅。 在路人的视角中,身穿西服的社会人士和身穿校服的女高中生大概是对很糟的组合吧,看见这一幕的行人纷纷驻足,对两人行以注目礼,还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感觉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快竖起来的安吾,在社会地位快被栗发少女彻底毁灭的前夕,拖着她踏进了家庭餐馆的大门。 还没看到菜单、晚餐就已多出一道炒蔬菜的红理,好像漏气的气球般垂着头坐在椅子上。 “明明……薯条也是蔬菜的说……” “在这里,蔬菜的定义是富含维生素和膳食纤维的十字花科植物,我是不会让你捧着一桶爆米花说‘今天的我已经摄入了足够的蔬菜’的。” 安吾边说边为红理掰开一次性筷子。 “我会盯着你的,红理,你的餐桌已经一周没有出现绿色蔬菜了,所以今天它们会在你的盘子里团建……我要一份牛丼和乌龙茶,你打算吃什么。” “我要汉堡肉套餐外加炸虾天妇罗,饮料的话,请给我一杯蜜瓜苏打。” 由于店里的顾客不多,店员很快送来了两人份的餐品。 红理先是试探性地尝了一口炒蔬菜里的青椒,她的脸骤然变成了蜜瓜苏打的颜色。 “好苦!芥蓝和油菜是我的底线,所以青椒你要帮我解决。” “没有问题,但是不可以把胡萝卜藏在青椒下面。” 计谋还未实施就已宣告破产,红理板着脸将青椒拨给了安吾。 她用叉子卷起吸饱酱汁的意大利面,在放进嘴里之前问道: “安吾的话,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这也在保密条款内——但要是这样回答你,你肯定不会罢休。” 安吾捏着鼻梁,认命般地开口: “行程定在了明天。我会从港口黑手党的私人港口出发,在你的好伙伴的带领下和军警玩捉迷藏,再由这位导游送到已经打点好关系的机场,搭乘运输机和货物一起飞往欧洲,降落地点会在飞行途中由对方指定。” “什么嘛,对方也太小心了!” “没办法,mimic被欧洲的老牌异能组织四处追赶,现在正处于全体流亡状态,要是被欧洲的异能组织发现我们介入太深,那些大人物的怒火就会烧到我们的头上,搞不好会发展为更大的战争。” “怎么感觉我们是在自找苦吃,说到底我们根本没有必要和那群流浪汉合作,万一走投无路的难民觉得我们的地盘不错,想把我们的房子给抢过来就糟了。” 红理用吃拉面的方式吸着面条。虽然面上沾了相当多的酱汁,但却一点也没溅到她的身上。 “不可以这样说首领,红理。” 安吾揉了揉太阳穴。 “首领挖出mimic这条线一定有他的用意,我们不能自作主张地揣测首领的意图。” “我只是说可能,可能而已。” 吃完盘中的意大利面,红理接着用刀将汉堡排切成小块。 “安吾还是和以前一样,只带最低限度的护卫吗?” 青年点点头: “对方现在就如惊弓之鸟,还是不要太过刺激他们为好,我们也同样不想招惹欧洲当局的注意,免得被当做随餐附赠的零食给一并吃掉。为此,首领拨给我的护卫都是港口黑手党的精英,本次行动的宗旨也是隐秘第一。” 发现红理趁此机会偷藏起炒蔬菜中的胡萝卜,安吾在她的手背上轻拍了一下。 在安吾难得严厉的视线中,红理一脸苦涩地叉起胡萝卜块,再闭着眼睛丢进嘴里咀嚼。 她皱眉想了一下后说道: “不如我来给安吾安排护卫如何?” “你负责的是电子情报部门吧?” “所以才能给你这个啊。” 红理从夹缝中拿出一部手机,丢给了脸色爆红的安吾。 就像突然接到一块烫手的馅饼,安吾慌慌张张地接过还残留有少女体温的手机,他的脸涨得通红,热气甚至从他的脸颊蔓延到了脖颈,而这里面有一半的原因是出于愤怒。 “都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不可以在外面这么做!怎么可以从制服的领口中掏出、掏出东西……!” 安吾的语言能力出现了明显的退化。 而且发生退化的不止是他的语言能力,还有他可以媲□□儿的自主行为能力。 手舞足蹈了好一阵子,安吾喝了一口乌龙茶,勉强让脸上的温度褪下。 “下不为例,红理,这种事尤其不可以在别人面前做,无论对方关系和你有多亲近。” “知道了,下次会改的……大概吧。” 拿到红牌的红理不以为然地说道。 “介绍一下,这就是我给你的保镖,能够在500米高空自由翱翔的白色幽灵。它的特殊涂层可以吸收掉雷达的电磁波,就连远在天外的卫星都能欺骗过去,它的上面除了密密麻麻的干扰天线只搭载了一门武器,那就是一门mini口径的空对地飞|弹。” “……” 没有对着妹妹的脸喷出来,大概是身为哥哥最后的自尊。 安吾瞬间撇过头,被咽到气管里的茶水呛得猛烈咳嗽。 “咳……咳咳咳……这种东西……你是从哪里……” “市面上当然买不到,这是我独立研发的产品,只要花钱买来一台无人机和一个榴|弹发射器,再这样那样地改造一番就可以了,就和拼高达一样轻松。” 红理把手帕递给安吾。 “毕竟它的本体是用电波遥控的中低空侦察机,还为了追求隐蔽性装了一堆的干扰装置,所以对它的坚固程度不能有太多的期待,发射完搭载的两枚火箭|炮,就是它彻底退役的时候。它会像自愿抱住手榴|弹的士兵,在坠落的瞬间把发动机砸到敌人的头上,然后引爆内部的锂离子电池。” “咳咳……” 安吾不知为何咳得越发剧烈。 “刚才给你的手机就和飞|弹的目标联机,所以使用前要做好瞄准的工作,操作时只要打开指定的app、用取景器锁定目标再按下快门就可以了,在天空飞舞的女仆就会忠心耿耿地炸飞半径十米以内的所有苍蝇。” 安吾艰难地咽下一口茶水,一边咳嗽一边说道: “你知道你拿出的是什么东西吗,红理?现在无人化武器还只是一种趋势,这样的技术连军队都没有正式普及,相关的武器甚至还处于研发阶段,为什么你会……拿出这种东西?” “很惊讶吗。” 红理终于吃完盘中的蔬菜,一边擦嘴一边回答: “这里的每一项技术都不算新鲜,凑在一起却迸发出了全新的火花,武器开发就是这样一回事哦。无论是寻找从未发现的新的事物,还是为旧的事物赋予新的价值,都是科学研究的乐趣。我对武器研发没有多少兴趣,只是根据场合需要做出调整,你不必有太多的心理负担。” 话虽如此,武器开发却并非像红理说的那样简单。 即便是小孩子也能画出一栋房子或者一辆车,但是让纸上的设想变为现实就是大人的工作,这也是为什么建筑专业和土木专业需要分成两个。无论是多么完美的设计图,在真正实施时总会处处受阻,就像一种药物从原理上讲能够达到它所预期的效果,但在给病人吃下时却发现实际效果往往不尽人意。 安吾无法想象红理是如何在没有专门的实验室和研发团队的辅助下做到这些的,她的做法就像在条件简陋的战地医院给你换了一个刚刚挖下的肾脏。 “我已经设计好了自毁程序,只要目的达成它就会爆炸,不留下任何可供还原的技术。”红理吸了口蜜瓜苏打,“这是我送给安吾的守护天使,即使在异国他乡也能把安吾的敌人送入六道轮回。” 安吾催眠自己再一次无视红理的问题发言。 “最后一个问题。” “好的,我的三围是——” “没有人想问这种问题,也没有人想知道问题的答案!求求你不要当着我的面说出来!” 安吾原本严肃的表情刹时灰飞烟灭,再一次沦为吐槽役的青年无力地抱住了脑袋。 “……我想问的是,我们的首领知道这件事吗?” 听到这个问题,红理松开了含在嘴里的吸管。 然后她将两根纤细的食指交叉在了柔嫩的嘴唇前。 在脸前比了个小小的x,红理微微抬眼看向安吾,提出一个出人意料的请求: “希望这能成为我和安吾间的秘密。” 42、三十七 第二天。 坐在气垫船上乘风破浪的安吾,脸色渐渐染成了绿色。 “为什么这艘船会这么晃?而且马达的声音也很怪,轰鸣声大得惊人……你是进行了什么改装吗?!” “是啊,我有拜托红理改造了发动机和推进器,这艘船可以在海上飙出顶级超跑的速度!” 无论何时总是声音洪亮的金发青年大声回答。 “想来试试吗,坂口情报员?听说你是红理的大哥,我可以给你特别优待!”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请容我郑重拒绝!” 在平坦的地面上飙车和在波澜起伏的海面上飙车完全是两个概念,前者会让你体验到飞一般的感觉,而后者会让你恨不得把胃都吐出来。 安吾喘了口气,勉强压抑下呕吐的冲动。 “这次的出行没有时间限制,速度放慢点也没有关系,倒不如说这样的速度会要了人的命,无论是生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唔……怎么你们一家的身体素质都很差啊,是家族遗传吗。” 信天翁姑且听出安吾在各种意义上都到了极限,于是他减慢速度,让船尾后面好像风扇的动力装置缓慢转动,帮助气垫船在水面上平稳地滑行。 胃部负担得以减轻,安吾终于松开船沿,好像软泥一般滑落在地。 “我觉得……你对正常人类的身体素质,似乎存在很大的误解。” “也许吧,每次我带朋友来海上飚船,这帮家伙都会鼓动我再开快点,让我下次别忘了加足燃料,也就只有红理会把我直接踹下船。” “因为她的平衡感很差,如果不用能力操控前庭,不到一会就会眼冒金星。” 安吾知道,异能加持下的红理确实无人可敌,就连超音速奔跑也轻而易举,但是不用异能的红理就是一个身娇体弱的少女,只要跑上两百米就会累到四肢发颤,爬三层楼梯就会蹲到地上抱住双膝。 正因为这份过于强烈的反差,让安吾很难放下对少女的担心。 “难怪红理酱死活不愿出外勤,时时刻刻都要用能力调整自己也很辛苦呢。不过,也亏她能用这样的身体和那个法国人打得有来有回,看来她的异能确实和她说的一样出众。” 信天翁打开船内自带的冰箱,拿出两瓶冰镇的饮料,将其中的一瓶丢给安吾。 “给。虽然茶会对胃带来一定刺激,但是现在的你似乎很需要补充水分。” 安吾接过饮料,但却没有拧开瓶盖,而是对信天翁投以怀疑的眼神。 “冰箱里面除了这瓶绿茶,其他的全是冰镇啤酒,你们不会给红理……” “怎么可能。” 信天翁边喝着啤酒边摆手说道。 “平时聚会找她出来,她一身校服已经很引人注目了,再给她喝酒就会被怀疑动机的。对了,大哥——” “别叫我大哥。” 安吾的哥哥雷达立即起了反应。 “你是红理的朋友,但是你我的关系还没有到朋友的地步。” “好吧,坂口情报员。” 信天翁耸了耸肩。 “其实我们最近准备组织一次聚会,按照顺序,这次应该根据红理的兴趣决定聚会地点,你有什么推荐选项吗?” “红理的……兴趣是吗?” 安吾一下子愣住了。 接着他的脸上浮现出沉思的神色。 “快餐店?” “一来就吃饭也太没意思了。” “那就是书店?除了专业论著,她也有买一些神秘学书籍,最近的床头读物是亚雷斯塔·克劳利的《法之书》。” “看书的话……” 信天翁面露难色。 “不能说是适合聚会的项目吧。” “那……陆军军事研究基地?” “喂,你想让我们几个被军方通缉吗?” 给出的几个选项都被否认的安吾,和信天翁对看一眼。 “难道红理酱就没有什么可以和大家一起玩得开心的喜好吗?” “虽然这不是一个哥哥应该给出的回答,但你就算问我,我也想不出答案。” “好想去唱歌。” 红理一下子趴在桌子上。 她的面前摆着一碟芝士蛋糕,刚刚泡好的红茶飘着优雅的芳香。 听到这句话,坐在她对面的男人像是听到了不可思议的句子,微微睁大了双眼。 “原来你也会有这么正常的爱好吗,红理?” “什么啊,兰波先生的语气听着就像在感慨‘原来杀人犯也有爸爸妈妈啊’一样!” 红理回以谴责的目光。 “身为可爱又完美还光彩照人的全能型美少女,为什么我就不能像一般的女孩子一样讴歌青春呢?” “可能是因为红理你的工作让人很难想象你会有这样的爱好吧。” 既精通电脑又擅长科研,异能力也强得一塌糊涂,即使是兰波也觉得女高中生身上的属性未免多过头了。 在各方面都异于常人的女高中生竟然会有如此正常的爱好,这令兰波感到不可思议。 “太失礼了,兰波先生,工作和爱好是不能混为一谈的,我只是为了不跑现场才去干的现在的工作,而且构建情报网络也能有助于我跟上世界异能研究的前沿,可以说是一举多得的买卖!” “出差在外确实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比如说,室内室外的温度变化经常让人冷得发抖……” 兰波边说边打了个寒战,脸上渐渐失去血色。 “兰波先生的怕冷是纯粹的心理问题,和皮质醇、甲状腺激素的减少没有关系,实在想克服的话我可以给你做个催眠,只要一个小时就能让兰波先生脱光衣服跳进加满冰的浴缸里。” “……好冷,光是想想就觉得要冻死了。” 想到红理描述的场景,兰波的脸就像被冻住了一般僵硬。 “你不知道吗,兰波先生,人的思考很容易被诱导,只要给予一定的干扰就能诱发出理想的思维活动。你有听说过给人蒙上眼睛,再用笔在手腕上划一道线,然后给他听水滴的声音,就会让他以为自己的手腕被割破、已经快要失血昏迷了吗?所谓的催眠其实就是这样一回事,既要做到对人心的操纵,也要通过对外界环境的调整,让当事人产生理想的错觉,必要时还可以对脑部进行手术。虽然相关技术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用了,但是捡起来应该不算困难,如果兰波先生有这方面的意向……” 对于红理的建议,兰波很明显因为寒冷以外的原因颤抖起来,然后他彬彬有礼地拒绝了红理。 “我觉得,偶尔感受寒冷也没有什么害处,至少每年去冲绳休假的时光是我一年中最期待的日子。” “如果兰波先生同意手术……不是,是愿意接受催眠,我会全力治好兰波的心理疾病。” 如此打下包票的红理,自然地握起兰波的双手。 她就这样保持着双手相牵的姿势,以光彩四溢的眼眸凝视着男人的脸。 “到时候的兰波先生,即使在零下二十度的天气也能穿着短袖,坐在海边吃着刚刚做好的刨冰。” “呜……这……总之,非常感谢你的好意,” 双手被握住的男人开始左顾右盼,他的额头浮现出清晰的汗水。 “但是我已经不冷了,红理。你看,我的手握起来很暖和吧。” 吓得连血液循环都加速了的兰波,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很抱歉,我大概没有办法成为你的催眠对象,那就用这样的机会为别人带来幸福吧,红理。” “这、这样吗。” 红理失落地说道,松开兰波的双手。 尽管如此,她的眼睛还是朝上看着兰波,传递出无形的期待。 “……” 留着波浪长发的男人不敢直视她的双眼,他的两边眼球就像分头行动似地同步游移。 而将他从水声火热的处境中解救出来的,是红理放在桌上开始震动的手机。 “……这是工作邮件的提示声。” 红理小心翼翼地拿起手机,打开工作用的邮箱。 里面的内容如此写道: 【任务开始,请在停车场的q1地点集合,记得带上你的办公设备。】 “……” 红理静静地退出邮箱,删除邮件,然后和着红茶吞掉了剩下的芝士蛋糕。 因为没有悠闲到可以把今日份的红茶全部喝完,红理看着茶壶露出了悲伤的表情。 “所以说我讨厌外勤。” “(这是我第一次感谢外勤)” “你刚才说了什么吗,兰波先生。” “我认为你说的很有道理,红理。” 43、三十八 一路唉声叹气,红理提着手提箱来到停车场。 当到达q1地点,她看见了一辆改造过的黑色防弹车。 做过遮光处理的车窗摇下,一顶黑色的帽子跃入红理的双眼。 “快上来,菱神。” 帽子说道。 直到这句话说完,红理才看到帽子下的红发和锐利的双眼。 “……你这是什么眼神,菱神?” “我只是为突如其来的外勤感到悲伤,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红理边说边钻进车内,在柔软的座椅上坐下。 “地方很远吗,中也,我还有工作没有做完。” “赶过去大概要四十分钟,彻底压制只需要十分钟,来回的话就是一个半小时。” 在为红理打开车门后自发拉开距离的中也,一边看表一边回答。 “办事效率太高反而让人觉得赶路的过程很痛苦呢。” “那就期待那群胆敢挑衅港口黑手党的家伙能更抗揍。” 前段时间,港口黑手党的武装运输机遭到了地对空导|弹的袭击,不仅飞机坠毁,就连运送的货物也被一并轰落,而弹道分析的发射位点恰好位于高濑会和格哈德安保服务的交界地。为了找出对此负责的空白势力x,首领森鸥外先后致电了占据这里的两大组织,都得到了“与我无关”的答复,还有获准港口黑手党临时调查的许可。 尽管如此,三大组织却不是什么齐心协力的伙伴,无论是谁都无法打从心底信任对方,就算嘴上给予许可,从背后捅刀的可能也并非为零。如果港口黑手党介入过深,说不定会在排除空白势力x时,遭到另外两个组织的联手进攻,陷入到一对三的不利状况。 考虑到种种可能,森鸥外派出了港口黑手党中武力和技术的代表,并对他们下达了可以不留活口的指令。 “有港口黑手党的重力使在,不管什么敌人都会□□脆利落地碾碎,所以迎击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中也,我只要揪出他们的网路就能完成工作。” 红理调出地图,大致确认目的地的情况。 接下来迎接他们的就是瞬息万变的战场,没有时间打开地图一一确认方向,要想不在子弹乱飞的枪战现场迷路,最重要的就是将地形图提前记在脑子里。 红理看着地标,眉头皱了一下。 “这一块都是废弃仓库。在高濑会和gss的火拼下,害怕的商会早就撤离了,这其中就包括曾经持有这些仓库的企业,恐怕附近的大楼也已经人去楼空。” 听见红理的发言,中也凑过来看了平板一眼。 虽然他们都坐在轿车的后座,但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感。 “作为阴沟里的老鼠的藏身之地,确实是个再合适不过的地方。” 红理以手指触碰平板,调出该地区的水电用量。 “这里的水电没有完全切断,电表水表的示数也暗示有人活动,我试着调集了附近的监控,但没有找到近期有大型车辆进出的证据,如果他们没有运走地对空飞|弹,那就说明他们还有不小的可能留在原地,等待着港口黑手党的上门袭击。” (这种小事只要调出卫星图像就能找出凶手,只可惜还不能和中也透露卫星的事。) 红理无声叹了口气。 她原本没有打算对森鸥外隐瞒,但在三年前由兰波引发的先代首领的事件中,红理发现这个世界的情报网实在落后到了令人发指的境地,就连卫星监控都竟然算是相当高级的技术手段,于是她以帮助兰波遮掩身份作为交换,让他瞒下自己持有监视整个横滨的天空之眼一事。 (倒也没有怀念学园都市中到处都是的“滞空回线”,但是突然来到这么有隐私权的地方还是很不习惯,这里的军方该不会连身份和相貌都已确定的通缉犯都找不到吧。) 红理莫名忧郁地想。 虽然不太清楚红理为何状态不佳,但是中也还是很有个人风格地安慰道: “别担心,菱神,我会在第一时间排除掉所有的敌人,你只要找出他们的设备进行调查就可以了。” “谢谢你,中也,能和你这种劳模一起行动真让人高兴。” 日常觉得自己穿越到原始过去的红理在无限感伤中来到目的地。 车没有直接开进火药库,而是在还有一公里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 知道接下来的路都要依靠双腿行走,红理极不情愿地下车,跟在中也的身后前进。 这一带临近港口,到处可以看到锈蚀的集装箱和简易拼装的仓库。 被遗弃的拖车和起重机就停在原地覆满尘埃,这些车可能已经被偷过几回,车窗基本都被敲碎,车门也摇摇欲坠,残存的玻璃上还留有酱油洒出般的污渍,看来偷车的人对于车主似乎相当暴力。 也许是经常承受重型货车的碾压,水泥路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以及交火留下的弹痕和烧焦过后的痕迹,如果以赶海的耐心仔细寻找,大概还能在地上找到不同口径的“贝壳”。 “看来两边都打得很凶呢。” 红理看了眼开在集装箱表面、约有玻璃弹子大小的洞。 这样的洞不只有一处两处,而是随处可见,最多的地方甚至有蜂巢那么密。 “据说在两个组织斗争最狠的时候,子弹就如雨一般落下,现在看来,即使没到暴雨的程度,也绝对算不上是小雨。” 中也从染成铁锈色的水泥地踏过。 跟在他的身后,红理踩上已经干涸的血渍,然后她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呜哇……地面怎么凹凸不平的,他们的清理工作就不能做得更像样点吗?” “忍着点吧,菱神,这个家伙是在近距离被霰|弹枪打成了碎片,就算拿扫把和拖把来也很难弄得干净。” “一看你就没有下过厨,中也,现在的清洁剂已经可以漂亮地清除掉凝结的血液和油脂,再用大号的玻璃刮一刮就可以清理得干干净净,既然要打扫屋子就别在干活时偷懒。” “那样完全是把死掉的同伴当做桌子上的油渍,所以别用擦桌子的心情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尸体回收不是在处理麻烦,而是在缅怀死去的同伴,即使无法阻止他们的死亡,也至少要让他们尽可能体面地离开。” “当人体变成一滩肉酱,还有多少体面可言?” 一路上在红理的引导下,两人来到此行的目的地前。 那是一个有体育馆那么大的破旧仓库。 仓库大概有三层楼高,最外层的墙皮已经脱落,露出灰色的水泥墙体。不知是不是经历了一场抢劫,仓库的铁门被撬开,其高度大概容得下一名成年男性蹲着入内。 “那帮家伙是怎么把东西带进去的?” “武器的拆卸比你想的要简单,为了方便运输,很多导|弹甚至是运到前线才进行组装。如果他们是专业训练的军人,而不是只会扣动扳机的黑手党,那么他们的怀里应该有一本专门的教材。” “枪不是只用关闭保险再扣下扳机吗?” “那是从尸体身上拿到第一把枪的人才会形成的观念哦,中也。” 稍微喘了口气,红理指着撬开的铁门问道。 “要开门吗?这个高度对于我和中也来说,只要稍微弯腰就可以进去。” 中也就像在回答她一般走到门前。 “怎么可能这样做,给我小心防范敌人的——偷袭啊!” 说着,他抬起一条腿。 轰! 随着一声爆鸣,沉重的铁门被他一脚踹开。 隔了片刻爆发开来的轰鸣,是被折弯的铁门一路飞到仓库的背面,让水泥的墙壁都震动起来的声音。 先一步进入的中也环视四周: “进来吧,菱神,这层没有敌人。” “中也,你和你哥果然出自一个拆迁大队。” 已经开始感到疲惫的红理,跟在中也后面向楼梯行进。 “那里有电梯诶,中也。你的异能可以取代电力,让电梯升到想要的楼层吧。” “我说你啊,菱神,就算不怕开门的瞬间被扫成蜂窝,也要想到电梯里面装了炸弹的可能,不是所有方形的金属盒都能用来装骨灰。” 揪住贪图捷径的红理的衣领,中也朝楼梯继续前进。 仓库的楼梯既窄又暗,头顶的灯泡不时发出微弱的闪光,其光亮不仅起不到驱散黑暗的作用,还营造出一种恐怖电影的氛围。铁质的梯子踩上去嘎吱作响,更加烘托出阴森的气氛。 被拖着前进的红理戳着手指说道: “可是,楼梯虽然不像电梯那样危险,但不也同样容易遭到埋伏——” 话音未落。 砰砰砰! 一阵过于嘹亮的枪声响起。 在教科书般经典的埋伏位点,从最佳位置射出的子弹向着中也和红理袭来。 44、三十九 枪声撕裂了寂静。 随着火药爆裂的轰鸣,子弹从枪口击发,贯穿了人类的身体。 瞬间被染成红色的人体倒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中也抬头看了眼倒在地上浑身是血的尸体。 “靠近扶手从上向下射击吗,这一手干得还挺漂亮。” 他的话虽然是在称赞敌人,但是看到楼梯间一地的尸体,任谁也不会想到中也其实是在实话实话,并没有什么没有贬低的意思。 “别感慨了,中也,既然这个位置适合开枪,那也是丢手榴弹的绝佳——” 咚,咚,咚咚。 金属的碰撞声替代红理说出未尽的话语。 那如同台球在桌上弹跳的声音,其实是手榴|弹在墙壁和楼梯间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 比台球还要大上一圈的黑色球体落到了中也和红理的身旁。 不知为何,爆炸声迟迟没有传来。 “——中也。” 红理气鼓鼓地用拳头轻敲起少年的后背。 “不是所有的手榴|弹都凭借爆炸的碎片杀伤目标,不要忘记还有把爆风当做攻击手段的类型!就算中也可以提高身体密度抵挡爆炸,我的电脑也没有中也这样结实,要是没有及时破坏掉手榴|弹,我的电脑就要被爆破风甩飞了!” “我知道了,下次会注意的。” 中也抓了抓头发,接着把手放在楼梯的扶手上。 “你就在原地等我,菱神,我这就将他们全部解决。” 他轻抚着扶手的指尖,就像是捏住海绵蛋糕般轻松地、陷入到了金属的扶手中。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刺耳的金属噪音随之爆发。 中也一只手扯下五米长的金属扶手,固定住扶手的栏杆就如被扯断的缝线一般开裂。 稍微掂量了一下扶手的重量,中也将金属扶手有如标枪般掷出。 咔嚓! 锐利的长枪准确刺入了还未来得及撤离的敌人的咽喉。 然后中也跳到扶手上,用脚跟踢了一下扶手的侧面。 滴下鲜红液体的枪尖随后转变方向。 下一刻—— 沉重的枪锋化为一道闪光,带起的血花如雨一般飞扬。 “第一阶段的镇压完成。” 中也从扶手上跳下,一只手按着脖子。 “接下来也用这样的节奏,还可以跟得上吧,菱神?” “可以是可以啦。” 红理小心绕开脚下的血泊和尸体。 “但是希望中也不要把现场弄得太狼狈呢。” 大概潜行一词根本就不存在于中也的字典里,红理跟在少年的身边,直接朝仓库的二层走去。 就算有十几个人的脚步声朝这里靠近,也没有改变中也的步态和表情。 他始终都以固定的速度向前走去,似乎在照顾一旁走得气喘吁吁的红理。 就在两人的周围,杀意如潮水袭来。 砰砰! 砰砰砰砰砰! 黑暗中接连响起了好几声枪鸣。 就在红莲的火花绽开之际,红理的右肩突然被人抓住。 戴着帽子的少年挺身挡在她的面前,所有子弹在接触到他的体表的一刻,就如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停了下来。 “既能保持火力压制,又能最大限度地节省子弹,是教科书般完美的交叉火力呢。” 红理根据连续响起的枪声做出推断。 “难道,这些家伙直到最近都在战场上吗……” 只在交手的一瞬红理就已看出,对方展开的火力网毫无破绽,人员分布也如丈量过一般准确。这不是在黑手党的交火中练出的技巧,而是经过正规训练和战场磨砺的、用于收割生命的高超技术。即使站在横滨市的废弃仓库,对方的动作和呼吸也在说明,他们依然身处战场。 时间紧迫,红理还不至于悠闲到逐一给涂满蔓越莓果酱的“面包”翻面,搜寻他们身上的枪械和通讯设备(更何况她也用不着),低头看一眼敌人的相貌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 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二次元世界无法根据发色和瞳色识别人种,再加上人口融合的因素,即使认出对方的人种也无法准确判断国籍。 红理只知道他们都是白人,披着一件褴褛的灰色斗篷,底下还穿着破旧的军服。 (如同孤魂野鬼的前军人组成的犯罪组织,那些家伙的真实身份该不会是……) “在这里等我,菱神,试探就到此为止了。” 说出这句话,中也当着红理的面走向枪声的来源。 他即不考虑防御也不考虑闪避,就只是双手插进口袋,正面走了过去。 宛如停止的时间再次恢复流动,停在中也身边所有的弹头同时转向。 即使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枪声,子弹还是毫不留情地击发,贯穿了人类的肌肉和骨头。 敌人身后的水泥墙壁,出现了好几个红黑色的弹孔。 红色的鲜血有如喷漆一般溅满墙面,空气中顿时多出了很多铁锈的味道。 仓库里到处都有敌人的尸体倒在地上。 因为射穿的是大脑而不是心脏,所以出血量不算多,至少比番茄酱乱飞的限制级灾难片要好很多。 红理根据地面铺设的电缆,找到了敌人袭击运输机的炮台。 炮台的长度大约有两三米,被安装在低重心底座上,漆黑的炮口看起来很有威慑力,尤其当它转向对准自己时。 “!” 中也条件反射地把红理拉到身后。 “放心吧,我已经切断供电了,在狭小的室内用这种东西,就和自杀没有区别。” 红理指着地上断裂的电缆说道: “就算炮筒能带来无与伦比的安心,死守一块废铁也没有任何意义。比起这个没用的炮台,我更需要操控它的设备。” “港口黑手党的运输车开不进来,但是这个也不能放着不管,还是先拆掉吧。” 中也念念有词。 他只是用脚尖踢了一下炮台,直径有三十公分的炮筒就弯成了九十度角。 金属的扭曲声让在不远处操控电脑的敌人回过神来。 男子的表情剧烈波动了一瞬,然后他拧开水壶的盖子,想把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倒在电脑上。 “啧。” 注意到这一幕,中也立即展开行动。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弯曲着身体,有如出膛的子弹一般向前疾驰,撕裂空气发出爆破般的声响。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伸向敌人咽喉的瞬间—— “要活的,中也!” 听到红理的呼喊,中也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的手指从敌人的喉间移开,转而抓向对方的衣襟。 然后像是要水平画圈一样,以自己的腰为支点扭转脚跟,将男子的身体毫不留情地向外投掷。 男子有如投飞的棒球,以超过一百公里的时速从仓库的一端飞到了另一端。 咚!人体砸向墙壁的闷响中混杂了黏稠的水声,就好像有什么柔软且富含水分的物体被压烂了一般。接着,满身是血的男子贴着墙壁滑落,好像一块沾血的抹布掉到了地上。 “……呜……咳咳……” 搞不好连脊椎都已经折断,男子依旧拖着满是鲜血的身体抬起了头。 “#¥%……@&#……” 他的嘴角被染成了红色,每一次呼吸都会咳出鲜红的泡沫,但是在喊痛之前,他还是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 中也仔细听了一会,然后放弃似地回头。 “他在说什么?” “虽然满嘴是血说的含糊不清,但是听得出来是印欧语系,那就找专家请教一下吧。” 红理说完,拨通了兰波的电话。 “兰堂先生恰好精通欧洲各国的语言,哪里听不明白只要问他就可以了。”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红理说明来意,让兰波隔着电话去听男子的发音。 “他说的是法语,意思是‘找到了’。” “找到什么?” “‘没想到还有机会呼吸战场的空气,这就是神赐予流离失所的我们的、最大的祝福吗’” 兰波停顿了一下。 不知道是在分辨男子的话语,还是联想到了自己。 总之,他在沉默片刻后,终究开口说道。 “‘我已经目视到了敌人,就在这极东的岛国,这次的敌人势必能从地狱之中,将你我的灵魂拯救出来。欢呼吧,各位,我等的战争归来了,我这就追上你们,前往我们梦寐以求的——’” “中也!” 红理立即喊道。 但是晚了一步。 即使连爬都爬不起来,倒地的男子也还是从怀中掏出手|枪。 结果显而易见。 随着一声枪鸣,被中也下意识反射的子弹射穿了男子的身体。 当胸口被命中的一刻,这位前军人终于心满意足地停止了呼吸。 45、四十 “原来他们的自杀不是说说而已……第一次出任务就遇到自杀狂,感觉真糟糕。” 红理走到男子曾经持有的电脑前,一脸别扭地摸着染成红色的按键。 “看来欧洲的功能键的位置和日本的不太一样……咕呜,摸起来黏糊糊的,我敢肯定这上面沾的不是薯条上的番茄酱,想要在这种情况下辨识字母也太折磨人了……这个键是shift吗?” 检查了一番电脑按键,她取出一片邮票大小的晶片插入插槽。 “不用自己的电脑吗,菱神?” 完成收尾的压制工作,中也回到红理的身边。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看见少女在外工作,少年以好奇的眼神观察着屏幕上跳出的错误视窗。 “那是在对方的电脑被你们这群武斗派用子弹扫到时的下下之策啦,直接用自己的电脑连别人的设备是很危险的,万一对方下了一堆带有病毒的小视频就麻烦了。” “在骇入东西的时候,手不用一直敲打键盘吗?” “都说了不要根据骇客电影揣度骇客的工作,对着黑屏输入脚本那都是多少年代的作品了。既然每次都是一样的流程,那当然是做成程序包植入病毒会更省事,早知道这次的任务这么简单,我就直接把usb盘给中也了。” 只在关键时刻呼出bios界面输入指令,红理一边操纵着不熟悉的键盘一边抱怨。 “可恶,这个键盘越摸越恶心,回去我一定要洗三遍手——好了,完成!我们赶快回去吧,中也。” 中也从一旁望向屏幕,因为屏幕上错综复杂的代码歪起脑袋。 “虽然我看不明白,但是这个进度条不是还没走完?” “病毒软件好就好在可以直接篡改系统,剩下的放着不动就能自己运行完毕。” 确认资料已经开始传输,红理从插槽中拔出晶片,取出手帕仔细擦拭自己的指尖。 留下满地的尸体和寂静的仓库,红理和中也搭上组织派来的车辆,沿着原路返回。 到达港口黑手党总部,准备离开的红理被中也从身后叫住。 “菱神,下次的聚会也快到了,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哦?现在就开始组织起来了吗?” “之前就说过了吧,这次的聚会是配合你的兴趣。” 中也摘下帽子,抓了抓头发,眼神四下游离。 “我们几个都不是很清楚女生的喜好,当然,宣传官除外,不过就算是他也没怎么猜中过你的心思,所以我想,至少应该提前做好准备,免得被你弄得措手不及。” “突然这么说的话,能和旗会的大家一起享受的地方也不是那么容易想出来的就是了。” 红理双手抱胸,开始认真地思考。 在学园都市的时候,她也曾和同龄同性的朋友一起出门逛街,和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女孩子一样分吃新口味的点心,像是游戏厅、电影院之类的地方也一起去过。来到港口黑手党后,红理就再也没有结交过同龄同性的伙伴,只有两年前雪莱来访日本的时候,她才久违地和友人一起,体会光明世界的同龄人才会有的快乐。 (美琴,小祈……希望有朝一日,不,是我们一定可以重逢,只要解决技术难题,我就会从这场梦中苏醒,然后——) 红理收回思绪,忽然绽开一个笑容。 “其实我想去唱卡拉ok。” “唱、唱歌?菱神你吗?” 听到红理的答复,中也一脸惊讶。 “为什么这样一副表情,难道说中也是传说中的五音不全?” “才不是,唱歌这种简单的事谁不会啊!我只是没有想到菱神你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哦?竟然这么有自信吗,中也。刚才的话我可不能当做没有听到,下次聚会的时候,就让我们一起见证港口黑手党的偶像一展歌喉吧!” “(惊)……哼,到时候可别被我吓到啊,菱神!” “那就务必让我们看见你的本事,中也。” 港口黑手党的两个年轻人,一个发自内心地笑容满满,另一个也不服输地回以笑容。 挥手道别中也,心情变好的红理决定翘掉下午的班,不过在哼着歌离开之前,还有件事必须确定一下。 她绕回曾经举行茶会的休息厅。 时间已经接近傍晚,夕阳逐渐染红天空。 落地窗的窗槛切开了艳红的夕阳,透进的日光就像在燃烧一样鲜艳。 而在这染成红色的世界的一角。 身穿防寒外套的兰波正坐在椅子上。 他默默地低着头,垂落的黑发遮住了他的面孔,即使察觉到红理的视线,兰波也依旧没有抬头。 他轻轻地闭上眼睛,身体向前倾斜,仿佛在做无言的祷告。 “话先说在前面。” 红理双手叉腰,语气中夹杂着些许不悦。 “我啊,并不是个合适的聊天对象哦,我不太能理解男人敏感脆弱的内心,也说不出可以写进小说的华丽词藻,想要找我做心理咨询就是大错特错,不过嘛——” 红理话锋一转,随后说道。 “假如你无论如何也向聪明又完美的红理酱求教,我也不是不可以分享给你一缕光辉哦。” “……那请容许我借用你的智慧吧,红理。” 兰波终于抬头,看着远方的夕阳问道。 “你,有想要回去的地方吗?” 青年微微眯起的双眼,仿佛看着心中的怀念之物。 从少女的一言一行、还有远超常人的知识储备,他看得出来,始终都在自吹自擂的少女,一定经历了无法称之为耀眼的人生,而她曾经待过的异能研究机构,想必也和所有的秘密机构一样无可救药,就连她所拥有的强大的力量,也说不定是一系列非人道实验的结果。 在兰波看来,无论何时都面带笑脸的少女,一定对过去没有任何留恋,也不会想回到什么地方。 在他这么认为的时候。 “有啊。” 红理坦率地说道。 “?” 兰波不由得露出了惊愕的表情。为了避免对方误会,他又补充了一句: “我说的是,你想要回去、又无法回去的地方。” “除了生死离别,对我来说没有那种地方,不,就算是生死也可以克服,所以说我回不去的地方是不存在的。”红理打断了兰波的话,“我想要回去,就一定会回去,没有什么可以阻止得了。如果有什么不自量力地挡在我的面前,自以为是动画片中给主角殿后的配角,那么他就会变成一张地毯,铺在我回去的路上。无论他是具体的人或者物,亦或者是战争、金钱、科技这类无形之物,等待他的下场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成为我的垫脚石。” 听到少女的回答,兰波的表情变得十分复杂。 过了半晌,他怀着难以言喻的心情叹了口气。 “果然,是我找错谈话对象了……红理,你的意志真的很坚定,这让我连下面的话题都不知如何展开。” “那当然咯,兰波先生。” 红理双手环胸,脸上泛着灿烂的笑容。 “既然选择道路的是我们自己,那么不管怎么走都不应该后悔,这样就能在回顾自己一生的时候,为自己无怨无悔的人生感到幸福。虽然我的人生完美无缺,每分每秒都如宝石般闪耀,但是别人的人生就未必如此,比如说兰波先生,你的人生就充满了悔恨和踌躇。” 少女直视兰波的双眼。 在落日的余晖中,她的眼眸也栖宿了夕阳的色彩,让人的视线如同着魔似的难以移开。 “如果兰波先生愿意,我可以免费为你做场改头换面的手术,让你以全新的身份回到故国。没有人会认出你,也没有人会怀疑你,所有的一切都会处理得漂漂亮亮,让你过上做梦都会梦到的美满人生。就算你怀念的是间谍生涯的时光,我也可以给你编一张全新的角色卡,当然,一切都和从前一样是做不到的,但是凭借兰波先生的能力,早晚有天会取得你梦想中的人生。” 少女戏弄般地笑着。她的声音有着蜜糖般的甜美,还有着恶魔般的狡诈。 不仅仅是凝视,她连身体都凑了过来,在肌肤快要触碰到前,在男人的耳边呢喃细语。 “没错,只要你提出来,你的梦想马上就能成真,总是挥起皮鞭的小恶魔红理酱,有时也会出演隔壁片场的魔法使,帮助没有礼服的灰姑娘实现愿望哦。” 46、四十一 逢魔之时的休息厅,仅属于两人的空间。 映入眼帘的一切,都被染成鲜艳的红色。 背对着壮丽的落日,少女把脸凑到男人的耳边。 在近到令人恐惧的距离,散播出无可言喻的诱惑。 她那轻细的、甘甜的声音,就连最坚固的心防都会被其渗透。 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眸,仿佛不会让任何事物从她的瞳孔中逃脱。 少女在等待着。 少女在期待着男人的决断。 少女摇晃着看不见的箭头形尾巴,她已经准备好了实现男人的愿望。 她等了一下。 她等了一下又一下。 终于,耐心很差的少女等不下去了。 她用食指戳着陷入思考的兰波的侧腹,用撒娇般的语气抱怨道。 “太慢了,兰波先生!维持气场是很累的,这样下去你要多付给我出场费喔!” “希望我的钱包还负担得起……不过,在我给出答复前,可以回答我的一个问题吗,红理。” “想问什么就问吧,解答疑惑的耐心我多少还是具备着的。” “那我就直接问了——红理,你为什么想要帮我?” 说到这里,兰波先缓缓地闭上眼睛。 当他再次睁开眼,冷静重新回到他的瞳孔。 “说实话,我不关心这是否是对港口黑手党的背叛,因为早在三年前,我就已经犯下了可以认定为背叛的罪行。当然,我不会为自己争辩,也不会为当时的所为而后悔,但是我想弄清的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主动为我掩藏罪行的你的目的。” 兰波凝视着红理。 接着,他开口道。 “我不会怀疑你的技术力,红理。在两年前我就已经知道,只要是你承诺的事情,不管听起来有多匪夷所思,你都会用恶魔般的智慧使其实现,正因如此,我才难以判读你的动机。这是一件说出来很丢人的事。为了更好地获取情报,我曾对心理学有过深入的学习,在港口黑手党的所有人中,你和太宰的心理我却始终无法把握。如果说太宰是未知数,那么你就是波动值,在最大值和最小值间变化不定。” “那又怎样。” 红理十分愉悦地笑了出来。 带着孩子特有的天真,还有恶作剧成功的愉快,她这样地笑着说道。 宣告道。 “即使我的动机能难称得上纯粹,但是希望朋友幸福的心情也一定是真心的!” “……” 兰波愣愣地看着如此宣称的少女,甚至忘记了眨眼睛。 过了一会,他才摇晃着披散下来的黑发,慢慢摇了摇头。 “红理,你的话毫无道理……” “我的话就是道理,如果不能理解,那就是兰波先生的问题。” “但是,我们的友谊是构建在共同的罪行之上……” “所有的友谊都是互相暴露自己的丑陋之处,在意识到对方也是如此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当然,我的全身上下都在闪闪发光,不会存在一丝一毫的不完美,所以兰波先生就学天上的月亮,放心地反射我的光辉吧,反正我自己就足够闪耀了。” “这种理由怎么可能说服得了……” “之所以啰嗦那么多,其实是兰波先生很想和我这样的美少女单独相处吧?没关系,我是不会嘲笑兰波先生的,其实我很能理解‘像红理这样的女孩子只和我在一起’的心情,就算老实说出那样的心情,我也不会对兰波先生有意见,谁让我的人格魅力是无止境的……咦,兰波先生,你的身体怎么在发抖,难道是觉得冷吗?红理我可以给你一个太阳般温暖的拥抱哦。” “不用了……红理……” 从中途就开始流汗的兰波虚弱地说。 “倒不如说,现在的我……已经要热过头了……呜……” 他甚至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真是的,兰波先生的体质也太差了,就这样去冲绳旅行一定会晒到中暑。” “唯独不想被你这么说呢,红理……关于你的体能问题,我也曾听保尔说过……” 兰波一边流着汗水,一边微微颤抖着,叫人实在搞不明白他到底是冷还是热。 “不要听他的,兰波,我的猩猩老师对于人类的体能有着极其错误的认知,他的观点是非常片面的,是没有统计学依据的,是需要被我这样的美少女统计学家再教育的。” 红理以认真的眼神说道。 “……就当是这样吧,红理。” 兰波勉强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关于先前的提议,请容许我拒绝。” 兰波无法否认,少女的提议让他产生了动摇。 但是他也知道,如果简单地点头同意,那么他就再也无法回头了。回到祖国的他将舍弃掉一切的羁绊,而这其中的两条连线比他想象中的更加珍贵。 其中一条是无法舍弃的搭档和亲友,而另一条,则是在三年的时光中,如同契约的恶魔般纠缠着自己的少女。 “那好吧,像‘为什么’这样的话我是不会问的。对于兰波先生的决心,我会表现出应有的尊重,哪怕兰波先生真的反悔,我也不会嘲笑你。身为可靠又神秘的小恶魔系后辈,我只要确保兰波先生受到诱惑就够了。” 红理往后退了一步。 她没有说出一句道别之语,但是动作已经传递出了离开的意思。 “红理。” 少女有些惊讶地回过头来。 “还有什么事吗,兰波先生?” “虽然今天的下午茶时间被打断了,但是你明天应该没有其他安排吧。” “走一公里路的外勤只要体验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我会申请工伤休假的。” “既然这样,明天的配茶菜单就由我来设计。” 兰波挠了挠脸颊。 也许是脸颊被夕阳染红的缘故,他的表情好像有点不好意思。 “尽管自己烤制的蛋糕可能没有店里那样出色,但还是希望不会输给红理泡出的红茶。” 听到这番话,红理的脸仿佛按下了电灯的开关,啪的一下变得明亮起来。 “我会把兰波先生的这番话,当做寄给我的挑战书哦?” “红理是不容小觑的对手,所以我也要拿出全力才行。” “说出这话的你还真有信心啊,兰波先生!” 红理双手叉腰,露出明媚笑容。 “别忘了当初的你也是这样自信满满,结果被我连血条都打空了!好啊,既然兰波先生主动发起挑战,我也没有不回应的道理。你的挑战书我就接下了,兰波先生,准备好尝到让你灵魂升天的美味红茶吧!” “嗯……我是不会输给红理的,只有这点我可以肯定。” “除非拿出美食动画中让人爆衣的迷之料理,不然兰波先生就永远是我的手下败将。” “但如果两边都认为自己是第一名,就没有办法决定出真正的第一。” “……原来,兰波先生是这个意思?” 红理歪了歪头,她已经猜到了对方的目的。 “我倒是无所谓哦,但是魏尔伦想不想看见我又是另一回事了。” 兰波的脸色不禁沉重起来。 “我姑且问一句,你对他都做了些什么?” “实在知道就来切身体会一次吧,这样你就可以知道魏尔伦的秘密了。” 红理竖起食指,脸上的笑容充满了恶意。 “根据我的实验结果,尽管我的老师不认为自己是人类,但还是保留着不必要的羞耻心,所以你绝对无法从老师的口中探明真相,无论你们的关系到底有多亲密。” 第二天的午后。 “你真让我意外,红理。在做出这种恶作剧后,你的表情还能如此平静。” “这还不是因为魏尔伦的表现实在难以让我露出意外的表情。” “……你挑衅人的功底比我想象的还要出色呢。” “而你的生|殖功能也比我想象的更有效率。” 笑得格外温柔的魏尔伦,还有一脸平静的红理。 嘴上说着这种暗示意味十足的台词,眼神中却迸发着杀意的火星。 “如果可以,我不是很想听到你们关于这种方面的争执……所以你们可以在红茶变凉之前停下来吗……” 疲于调解着这对连在桌子底下都厮杀不断的师徒,兰波再次为自己的失策感到悔恨。 47、四十二 和自尊心超强又超小心眼还没有成年人风度的老师的明争暗斗持续了好几天后,红理终于有点明白中也当时的感受。 魏尔伦这个家伙,烦人的时候是真的很烦。 明明嘴上说着不是人类,但是胜负欲一点也没比人类少上多少,而且嘴还特别的硬,无论如何也不肯主动认输。 在这几天,红理见识到了魏尔伦五花八门的暗杀方法,但每一种都是在远超常人的身体素质上,将推理动画中的柯学手法强行化为可能。可是红理是什么人,在学园都市的暗部混过几年,她的超能力就和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一样,无论何时都开门营业。就算魏尔伦偶尔会因疏忽大意被子弹打中,红理也绝对不会让任何暗器伤到自己的肌肤。 被暗杀王盯上性命大概是件很不得了的事吧,但是对于红理来说也就仅此而已了。 她甚至已经习惯了早上起床时,和没有收工的老师打个招呼,再一起坐下来吃早餐。 为此,她让拉普拉斯调低魏尔伦的警戒等级,只负责记录下他的“暗杀”行动,而不需要对自己预警(除非他打算下毒),然后在下班时间,把《暗杀王の失败暗杀记录》投影到电视屏幕,当做搞笑动画片打发时间。 红理其实也可以理解,要是有人看见自己如此不堪的一幕,并在事后若无其事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那么自己想必也会杀意高涨,不把此人的头颅碎成两万块都决不罢休。 当然,理解是一回事,实际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 以别人的痛苦为乐的小恶魔红理,绝对不会和无能的败者共情。 她大概猜到魏尔伦把她的照片钉在墙上,一旦不爽就拿出飞镖乱射一通,但是败者再怎么无能狂怒,红理也不会放在心上,她甚至还在前去盗取反异能金属时和魏尔伦请假,希望他那天不要打扰自己。她的言语恳切无比,她的表情真挚至极,仿佛在和掌控欲极强的男友谈判,告诉他自己需要一定的私人空间。 “老实说,我对老师跟踪狂般的行为没有意见,毕竟老师的重力异能和异能强化的身体,在我看来就和幼儿园的孩子一样安全无害……嚼嚼嚼嚼。” 红理吃着魏尔伦带来的泡芙,一脸认真地说道。 “但是,魏尔伦给我带来的麻烦我可是有很多抱怨要讲。” “想说就继续说吧,红理,这种程度的挑衅还不至于让我动怒。” 魏尔伦坐在红理家的沙发上,低头翻着手中的书籍。 “首先,我要和欧洲那边的异能技师开线上会议,而你的脸还没有从欧洲当局的记忆中消失,虽然可以用克隆人之类的理由糊弄过去,但是解释起来毕竟是件麻烦的事……嚼嚼嚼……还有,魏尔伦先生,请不要我和安吾联络的时候发出声音,和安吾解释你的存在比和异能技师解释克隆人的存在还要麻烦百倍,更何况我的哥哥一直对你有着很大的意见……嚼嚼嚼……” 魏尔伦望了眼少女唇边的浓稠泡沫。 一个呼吸过后,他才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笑声。 “从同为兄长的角度出发,我其实很能理解那个眼镜对你的担心,但是他身为兄长还无法称得上合格。既然选择哥哥的身份,就该拥有远超弟弟妹妹的力量,站在最前方为他们碾碎一切障碍,只有做到这些才能称得上合格的兄长。” “那种东西安吾是不需要的,哥哥只要对妹妹献上无止境的宠爱就够了,世界第一完美的妹妹自然会为他排忧解难。” 红理自信满满地说道。 “会被妹妹照顾到这种份上的兄长难道不是废人吗。” “想把弟弟的一切羁绊都切断的哥哥不准参与评价!” “假如你的连线像蛛丝一样脆弱,那么红理你就会在两年前死去,当时的我可是准备切断中也身上所有的线,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暗杀掉哦。” 听到魏尔伦轻描淡写的话语,红理仅仅是轻笑一声。 “我可不是容易切断的蛛丝,和我为敌就要做好自取灭亡的觉悟,跌了一次跟头的老师也尝到教训了吧。看来我的老师不仅弱得可怜,就连看人的眼光也很差劲,以为自己是去新手村玩大屠杀,结果迎头撞上了隐藏boss,运气这么差的老师还是不要挑战世界为好,免得死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 “感谢你的提议,红理,现在的我还没有旅行的打算,等到我想启程的时候再通知你吧。” 魏尔伦优雅地说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好了,今天的工作到此为止,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然后是一道细微的声音。 以温柔的语气道出这句话的魏尔伦,将夹在两根手指间的书签投了出去。 仅仅如此。 在空气中留下残影的书签,以超越声音的速度毫不留情地射来。 在书签射穿少女的面孔、穿透她身后的墙壁前,书签停在了半空。 接着,它如同一片枯叶,轻飘飘地落在少女的掌心之上。 “老师!” 红理对着已经走到窗边的背影喊道。 被叫住的男人慢慢地回过头来。 “这家店的泡芙很好吃,明天也还买他们家的点心吧?” 红理的视线透露出期待。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坐在窗边的男人笑了。 他从容地笑着,然后给出答复: “当然可以……既然是你的请求。” “……那个家伙,无论什么时候都有够离谱,从来都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一点也不会考虑后果!” 电梯的镜面倒映出中也怒气冲冲的脸。 接着,他转头看向位于同一电梯的少女。 “还有,菱神,不要把这种用心不良的家伙放进屋子!难道你连深更半夜敲你家门的杀人狂都会开门款待?” “魏尔伦先生才不会像杀人狂一样彬彬有礼地敲门,就算他想敲点什么,也只会敲我家的窗户。当我第一次在家里看见老师,他把我的整扇窗户卸了下来,坐在沙发上看自己带来的书,仿佛要给我上门补课。” 红理耸了耸肩。 “考虑到老师虽然时常造成破坏,但是大体上还是人畜无害,于是我松开了老师的衣领,把他从墙上放了下来,并委婉地向老师提议,让他别再损坏我的家具,否则他弄坏几件,我就让他■■几次。” “你刚才是不是‘哔——’了一声?”中也先是皱眉不解,接着咧嘴一笑,“不过我很认可你对那个家伙的态度,干得漂亮,菱神!有的时候就该痛揍那个家伙一顿,好把他脑子里松掉的螺丝重新拧紧。那个家伙就是有着这样惹人生气的本事!” “你说的一点不错,魏尔伦先生在惹人生气上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电梯门总算打开,同步走出电梯的两人对视一眼。 他们看向彼此的眼中散发出强烈的光彩,锐利得如同即将出鞘的名剑,只是互瞪就碰擦出了无形的火星。 “我想,差不多该开始了吧。” “啊啊,既然来到这里,该做的事就只有一件。” 地下训练场的大门缓缓开启。 红发少年率先向体育场般广阔的空间迈进。 “好,这个距离应该差不多,不至于第一下就把门踹坏。” 当中也转过身来,他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锐利。 他的全身喷发出实体化的战意,连外套和头发都在无风的条件下起伏。 “小心啊,我要到你这边了,菱神。” 少年的嘴边勾起一抹好战的笑,并提出明确的宣告: “我还不想让第一次出招就变成最后一击,所以你要拿出和那个家伙对峙的本事,给我认真挡下接下来的一击!” 红理就这样看着进入到临战状态的中也。 啪,她将双手合在胸前,愉悦地笑着说道。 “认不认真可不是取决于你哦,中也,到底是惬意地游玩还是认真地游戏,可是只能由来我决定的啊。” 这个回答成为了扳机。 冲刺,接着传来起步的爆发声。 往前疾冲的中也化为一道朱红的闪电,以凌驾于声音的速度向红理逼近。 被他甩在身后的爆炸声仿佛雷鸣,在纯白的空间内激烈地振动开来。 48、四十三 时间正是傍晚,地点是港口黑手党附近的一家医院。 红发少年独自一人坐在候诊室的椅子上,手里抓着一顶黑色的帽子。 在他周围,即将成为人母的妻子正和身旁的丈夫聊天,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幸福,还有对未来的憧憬。这样的夫妻在这里随处可见,周围也净是些关于孩子的话题,少年只要稍一抬头,就能看见“产科检查请往这边”的指引牌,还有一张绘制着婴儿和奶瓶的宣传画。 坐在幸福满溢的人群中间,少年的身影显得坐立难安。 他抓着帽子坐了一会,好几次想换个地方,但又在起身时打消念头,默默地坐回原地。 在周围似有似无的注视下,他把帽子盖在头顶,帽檐压得极低,似乎想遮住自己的表情。 即便如此,他藏在阴影中的脸还是涨红到了令人觉得有趣的程度,就连耳尖也像煮熟了一般红透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久等了,中也。” 从诊室走出的栗发少女手拿报告,表情看起来很不自然。 “怎么样,红理?” 中也和这里所有的男人一样匆忙起身,向着少女的方向疾步靠近。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当然是最清楚的,中也问了个无聊的问题。” 红理嘟起嘴,发泄似的戳着中也的侧腹。 “如果不是中也,我也不会变成这样,既然是罪魁祸首,就要好好担起责任哦。” “所以我才会开车送你来这里,不过这种事找内部的医生也可以,为什么要到外面的医院……” “我才不要!” 中也还没说完,红理就打断了他。 “你想被医生知道后嘲笑一个星期吗?我可不想,所以我才让中也到外面的医院!而且这种有损形象的事怎么可以说得出口,就连中也也有一两件不想被朋友知道的事吧!” “……你说的没错,菱神。” 周围的视线好像针一样刺了过来,即使是中也也不禁节节败退。 他先是咳了一声,接着指向产科检查室旁边的骨科的指引牌,耳尖肉眼可见地染成红色。 “话说回来,为什么我们要站在这里说话,这样会被误会成隔壁科室的病人啊!” 故事稍微回溯到一个小时以前。 地点是只有两个人的地下训练场。 就像拉到极限的弓弦突然松开,化为赤雷的中也笔直向前疾冲。 仅仅只在一瞬,他就冲到红理的面前,用足以击碎大地之力踢向她的侧颈。 带起的狂风吹乱了红理的头发,而中也的回旋踢已经近在咫尺,他抱着强烈的战意使出的这一击已经远远超出了人类的反应速度,一般人别说是被打飞出去,恐怕命中的瞬间就会身首分离。 即便如此,红理琥珀色的双瞳也没有眨动一下。 轰! 难以想象是血肉之躯能碰撞出来的声音爆发了。 从结果来看,中也碰到了红理,但从过程来看,是红理先碰到了中也。 踢出音爆、撕裂空气、连残像都无法跟上的这一击—— 被少女以快到无法想象的速度拦住了。 面对中也的回旋踢,她不仅毫发无损,还反过来握住了中也的脚踝。 “好慢,你想让我睡着吗,中也。” “不好意思啊,菱神,更快的还在后面!” 伴随着呐喊,中也赶在上半身落地之前,以被抓住的右腿为轴翻转身体,毫不留情地踢出了闪电般的一击。 “这就是你的最快速度?” 红理并没有为这出其不意的连击感到惊讶,她以比中也更快的速度把他往地上一砸。 沉闷的撞击声就如地震一般沉重,在少女的随手一挥下,石质的地面整体下陷,仿佛要在一击之下整个开裂。 这究竟有数百公斤?还是数千公斤? 常人若是从正面接下她的强力一击,区区人体不到一刻就会支离破碎。 但是,与红理对峙的少年却没有如此。 对于这种理所当然的事实,红理甚至没有确认的必要,只是微笑着握起小巧的拳头—— “虽然不好意思对朋友下手,但是中也还不打算加速的话,就要在这里睡上一觉咯。” 然后挥下。 恐怖的爆鸣在空间里回荡。 即使被砸得连五脏六腑都在震动,中也的眼神却放射出好战的光辉,这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让他不由得笑了起来,接着少年的身体从地上弹起,硬是向上挥出一记拳头。 “这么有趣的场合谁会睡着啊!现在气氛才正热烈,拿出你的本事陪我跳上一曲啊,菱神!我还要感谢你帮我驱散了困意!” 同样超脱常规的力量正面相对,如同要击碎星辰一般奔流。 由于双方的能力都是对力的操控,所以在拳头相撞的一刻,两人就意识到这是一次无效进攻。 红理驱使着风,制造出冲击波,打向中也的全身,中也则顺着风向后跳去,像猫一样轻巧地落在地上。 “刚才那算什么啊,菱神?” 中也扭动了一下脖子,蓝色的眼中放出强烈的光芒,宛如利剑一般刺向相对者的灵魂。 “那种笨蛋一样的拳头是怎么回事?你都和那个家伙学了什么?你的发力技巧一塌糊涂,说是乱来都还算骂的轻了!” “很简单哦,因为我不是体术的基础上发动能力,而是在能力的驱动下运用体术,所以我的攻击是绝对——无法用常理来推测的。” 红理从正面看向中也,泰然自若地张开双臂。 “想看吗?会给你友情价的。” “那可真是求之不得!” 喜悦染上中也的脸庞,少年的嘴角绽开无畏的笑容。 “能看到你的本事,别说是友情价,就是翻上十倍也有入手的价值!” “十倍还是算了,我担心这会让中也破产,下半生与纸箱为伴。” 就在最后一个字坠地的时刻,少女低下身体,发动了雷霆般的突袭。 她的第一记上踢瞄准了中也的脑袋,但中也仅退后半步就躲了开来。 避开踢击的中也伸手去抓少女的脚踝,可就在这时,红理的另一条腿以常人无法想象的姿势向上弯曲,如同手铐一样锁住了中也伸出的手腕。 接着少女利用踢腿的惯性回转身体,她一度踢空的那条腿朝着中也的脸重重击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中也还没来得及拨开少女的膝锁,就被人以仿佛要把脖子踢断的力道重击了下颌。 “笨、笨蛋!别穿着短裙做这种动作啊!” 尽管脸颊和耳朵一口气变红,中也还是大吼着用手刀砍向对方的脖子。 然而短裙飘舞的红理没有试图防御,而是若无其事地用脖子接住了中也的拳头。 “不这么做怎么挡住中也的视线呢?” 她一边说一边扭动身体,以违背人体力学的动作收回踢出的腿,和压制对方手腕的另一条腿一起搭在了中也的肩上。 “…………” 回旋的裙摆轻飘飘地盖住了自己的头顶,中也的思考不禁陷入了一片空白。 红理没道理放过这个破绽,她迅速展开了行动。 简单概括起来,就是用她的腿锁住对方的肩膀,然后将体重完全压了下来,令他朝着后方倒去。 当战斗进行到这一步,就已经无法称之为战斗了。 如果继续下去,甚至会有种打开收费频道的错觉。 用大腿压制住少年的少女得意洋洋。 “怎么样,中也?每当我用出这招,我的敌人都会举手投降,想必中也也不会例外。” 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中也,像是无法跟上状况般浑身僵直。 虽说他的脖子承受了少女的全部重量,但是他的精神压力比物理压力更为沉重。 先是不论少女完全不像高中生的诱人身材,光是碰到那宛如高级丝绸般嫩滑的肌肤,就能感到蛊惑性的甜美。当那娇艳的声音和着吐息敲在耳膜,更是会让心跳狂跳不止。别说是青涩的少年,就连见多识广的成年人也难免受到诱惑。 在心里天人交战了好一会,中也满脸通红、拼尽全力地挣扎起来。 “说、说的也是,这种状况没办法做出反击……虽然很不甘心,但是这局就让给你了,菱神,所以快点给我起来!” “你的认输晚说了十分钟哦。” 红理带着胜利者的笑容起身。 她似乎忘了自己的腿还被中也压在身下。 在阴差阳错之下,一个奇迹发生了。 随着骨骼牵拉的声响,红理咚的一下坐回中也的身上。 她默默地坐了好一会,她的表情因为意料之外的状况而抽搐,就连嗓音也因屈辱而颤抖。 “应该是腰扭到了……好像、站不起来……” “哈?!别、别开玩笑了,菱神,这种姿势你想让我怎么出来啊!!!” 经历了种种不为人知的努力,两人终于从酷刑之中解放。 好不容易站起来的两个人先是对视一眼,接着互相退开一步,脸同时扭向两边。 “刚才,什么也没发生是吧?” “是啊,什么也没有发生呢。” ——因为不同原因尴尬起来的双方,一致决定删除这数分钟内的记忆。 49、四十四 港口黑手党·首领办公室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误……” 听完红理的汇报,森带着一如既往的可疑笑容说道: “菱神是希望我给你批一周的病假,好让你调养身体是吗?” “yes!考虑到疾病会影响我的工作速度,我认为这是非常合理的请求!” “可你应该只是稍微扭到了腰部的肌肉,我觉得这不能达到病假的标准哦。” 森一脸困扰,就像看到学生递来了一张写着离谱理由的请假条。 “名贵的宝石就算出现一丝擦痕也是不得了的损失,而我的价值高过世界上所有宝石的总和,所以我必须对自己的身体格外上心,比对待名画和古董更为珍惜才是!” “说起来,a也持有相同的观点,他一边说着‘疾病比小偷更可恨’,一边向我请了一周的病假,据说是开窗吹风后受凉感冒了呢。” (竟然以为自己得的是普通感冒,实在是太小瞧学园都市的生物科技了,而且所有高级干事都住在同一栋楼里,简直就是在为传播病菌创造得天独厚的环境……不过这样也好,因为上呼吸道感染诱发脊髓炎也不是没有先例,你就使劲去查你感染的病原菌吧,直到你落下残疾也查不出来。) 红理心思转动,绽放开的笑容有如鲜花般美丽。 “是吧,是吧?这个季节如果不注意身体,很容易就会伤风感冒,还有迁延为肺炎的可能,所以我的请假是非常有必要的,是优于一切的战略级目标!” “确实,菱神是港口黑手党不可缺少的优秀人才,在你休假期间,相应的业务也会陷入停滞……” “那种事情只要远程操控电脑就能解决。” “人员的调动也……” “灵活动用手下是首领你的看家本事。” “但是因为这种小病请假没有先例……” “那我就当第一好了,红理我无论何时都会活跃在最前沿!” 森逐一提出质疑,红理也一一给予了答复。 意识到自己落入下风,森一时陷入缄默。 经过一番思考,他的脸上浮现出苦笑。 “伤脑筋啊,菱神,我似乎找不到反对的理由呢。” “那是因为我只会对首领提出有利又合理的建议。” “……好吧,那就如你所愿,给你一周的假期。” 森抽出一张纸,用羽毛笔写下文字。 在将写好的假条递给红理之前,他的笑容悄然发生了改变。 “不过,休假的地点由我决定可以吧,菱神?” “也就是说,红理要去美国休假是吗?” 头顶的球形灯投射下璀璨的灯光,灿烂的蓝光照亮了装饰奢华的包厢。采用隔音材料的包厢铺着吸音的地毯,一面巨大的屏幕贴在铺有水纹墙纸的墙上,与屏幕相对的茶桌上摆满了零食和饮料,还有几个手持的麦克风。港口黑手党的年轻人们坐在包厢的沙发上,聚在一起研究ktv的歌单。 点好歌的信天翁手握话筒,对着红理发问。 他原本就很响亮的声音经过话筒的放大,听起来和晴天霹雳一样。 “就是这么回事。” 红理轻巧地夺过他的话筒,往他的嘴里丢了一颗糖果。 “我倒是想去安吾所在的欧洲,但是首领不肯让步,说是位于美国的情报部门向总部申请技术支援,所以要把技术最强的我派到拉斯维加斯,一边疗养一边给他们做技术指导。” “疗养?那大小姐确实挑了个好地方,现在的拉斯维加斯可不平静。” 取代抓着喉咙倒下的信天翁,钢琴家轻松加入话题。 “都说了不是我挑的地方……”红理眉头紧锁,“听你的意思,似乎还有什么隐情?” “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美国好像流行着一种新型药品。”(※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此处的“药”和“毒”是一个意思) 钢琴家摊开双手。 “毕竟我们对这方面的生意敬谢不敏,我所了解的也就只有这点消息。美国本土好像被这款新药弄得焦头烂额,犯罪率、自杀率、枪击案的发生率,全都比从前飙升了十几个百分点,根据专家的预测,这些乱七八糟的比率还在呈进一步上升的趋势。” “我也有所耳闻。” 手臂上打着留置针的医生一脸阴沉地补充。 “最近美国那边的期刊杂志,关于新药的危害总是占据头版,还好这种药品没有流入横滨,不然横滨的街头会多出一群拿刀乱砍的疯子。” “听说这种药的别名叫做【天堂制造】。” 宣传官撩起鬓角,露出令人神魂颠倒的微笑。 “作为药品的别名,也未免太高雅了。” 红理不禁咕哝了一句。 宣传官轻轻一笑,继续说了下去: “因为这种药的致幻效果太强,会让身边的一切看起来五彩缤纷,如同和天使一起漫游天堂,所以才会取【天堂制造】这样的名字。我不担心小红理会主动去碰这种东西,但是女孩子出门在外还是要小心为上。” “我知道啦,妈妈桑。” 红理一脸厌烦地说: “能让我从生理层次上反胃的东西不多,药品刚好是最令人作呕的一个,难得的休假之旅,自然要让自己过得轻松愉快。好,后面我会去问当地的情报部门,今天就让我们忘记这些恶心的话题,度过一个开心又愉快的夜晚!” 说着,她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以耀眼的笑容注视着中也,满心满眼都盛满了期待。 “那就一起来吧,中也,红理我绝对不会梅开二度,一定会以完美的胜利横扫全场,就算对手是中也也不例外!快点在我天使般的美声中低头认输吧!” 听到红理自信满满的宣言,中也的脸上也浮现出挑拨般的笑容。 “主动挑衅强大的对手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啊,菱神!既然要战斗就要以胜利为前提,我可不会抱着游戏的心态把胜利出让给你,实在想要就想尽办法从我的手里夺过来!” 同样争强好胜的少年少女相对而立,把话筒像剑一样握在手上。 围观这场对决的黑手党们发出欢呼,就连向来沉稳的冷血也主动鼓掌。 在歌声的交织之下,聚会现场越发热闹,气氛也逐渐进入了高|潮。 唱歌,应援,聚会游戏,还有值得期待的惩罚环节。 虽然是黑手党,但是在场的七人就好像普通的年轻人一样大笑大叫。 “比分是100比95,这一局是你输了,中也!” “有本事把你藏在背后的手亮出来啊,菱神!只要你没有骇入评分机器,我就当是你赢!” “(惊)……你看,我的手里什么都没有吧!你就老老实实地认输吧,中也!” “红理,你是可以把手机偷偷丢出来,但是请看准地方再丢!我还以为自己被人用酒瓶爆头了!” “输了是不可以赖账的,红理。来,快点来接受惩罚吧,这里有抹茶味的夹心饼干喔。” “谢谢……不对,这个味道分明是芥末!我才不会吃——啊呜,这什么……到底是谁把饼干趁我不备塞进来的……呜,我要喝水……” 一不留神吞进一大口饼干的作弊者,发出变了调的悲鸣。 呛人的气息通过鼻腔,造成强烈的心理创伤,红理当场捂嘴蹲下,哭得眼泪汪汪。 这样的红理十分罕见,稀有度一口气飙到了六星,在经常受她欺负的受害者的眼里,眼前的风景简直价值连城。 难得赢回一局的受害者们相视一笑。 然而笑着笑着—— 他们的笑声就渐渐减弱,直至无声。 这当然不是因为笑够了这么单纯,而是因为—— 十级地震的警报在所有人的脑海里,震耳欲聋地响了起来。 地震的源头就蹲在地上,全身喷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她流着泪水的眼睛填满骇人的怒火,微微抽搐的脸孔生动形象地诠释了什么叫恼羞成怒。 “这个作战计划,到底是谁想出来的……?!” 意识到情况有点不妙的众人“唰——”地一下举手,毫不犹豫地出卖了罪魁祸首。 ““当然是这个钢琴家!”” 已经看见badending字样的钢琴家,慢慢地望向面前的少女。 眼里流着泪水的少女,也慢慢地抬头,以眯到极细的双眸注视着他。 “……” 噗叽一声传来。 那是红理将一管芥末全部挤出的声音。 “等、等一下,红理……人类是用嘴巴吃东西,而不是用鼻孔和眼睛吃的啊——!” ——直到月亮升到顶端,钢琴家的惨叫仍然不绝于耳。 50、四十五 第二天。 空中客车a350。 “请享受您的空中之旅。”红理从如此微笑的空姐手中接过机票,进入客机的顶层,把自己抛在头等舱柔软的沙发上。 大型客机的头等舱为客人预留了舒适的私人空间,各种摆设也一应俱全,看起来就像一间小型的休息室。 金发碧眼的空姐在红理的要求下送来冰镇的碳酸饮料,随后端上餐前面包和鱼子酱。 用贝壳形的勺子尧起鱼子酱盖在面包脆片上,红理一边咀嚼餐点一边四下张望。 她的隔壁坐着一名卷发青年。 他穿着黑白相间的礼服,眼睛被凌乱的前发覆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小动物般柔弱的氛围。在他的背上,还有一只小动物摇晃着蓬松的尾巴,那似乎是一只浣熊。 注意到红理的视线,青年战战兢兢地开口: “……请问有什么事吗?” 他的音量很小,说话也颤颤巍巍的,一副很没底气的样子。 换句话说,这是一个很能激起人的施虐欲的青年,(在红理眼中)从头到脚都盖着“快来欺负我!”的印戳。 “……” 恶魔尾巴摇得飞快的红理,瞬间变出了一张甜美的笑脸。 “身为本次旅行的邻居,和你打个招呼总没问题吧?而且,我对你身上的小家伙也很在意,它是浣熊吗?名字是什么呢?如果不介意,那就告诉我吧,呐?难得坐上同一次航班,要是一句话也不聊不就太可惜了吗!” 在社交恐怖|分子的连环进攻下,青年被打得丢盔卸甲,晕头转向。 没过一会,他就被红理骗得自爆姓名。 “吾辈是埃德加·爱伦·坡,是来自美国的侦探——” “开什么玩笑,给我重新来过。” 在红理拒绝接受并一口断言的瞬间,青年如遭雷劈。 他一边小幅度地颤抖着身体,一边据理力争: “可是吾辈,确实是侦探——” “这位先生,我是看过美国的推理小说的。在推理小说的所有流派中,美国那边流行的是所谓的硬汉流,也就是侦探会穿着风衣蓄着胡子,抽着雪茄喝威士忌,而且体格健壮,擅长自由搏击和与女人调|情……恕我直言,你一点也不像美国侦探,更像是刻板印象的技术宅。” 对现实世界的坡还算了解的红理,毫不接受这个世界的坡的人物设定。 坡是公认的推理小说的鼻祖,其笔下的杜邦侦探被认为是小说世界中的第一位侦探。坡性格张扬,潇洒放荡,同时极具才华,也正因此,红理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个世界的坡会是这样一副模样。 (完全相反的原型和二创吗……真好奇现实世界的魏尔伦是什么样的。) “你看着吾辈的眼神好伤人,让吾辈联想到了曾经的宿敌……” 被年纪比自己小的女孩子用瞧不起的眼神盯着,坡感觉都快泪目了。 “吾辈不是以身体素质取胜的侦探,也不会像动作电影那样华丽地追击犯人,请不要把硬汉系侦探的印象强加在吾辈的身上,这样吾辈会很困扰的……呜,卡尔,只有你才会认同吾辈……好痛。” 坡伤心地向浣熊寻求安慰,结果被毛茸茸的尾巴猛拍脑袋。 浣熊舔舔爪子,用肢体语言传达“请不要把我和我的主人相提并论”的意思。 “更何况,美国更多的是枪击和抢劫案,犯人基本不会留在现场,干完一票就会逃走,和推理小说中所有人都走不掉的暴风雪山庄大相径庭。”红理冷冷道,“在现代信息社会,破案会随着科技的进步而简单,除非使用有违物理常识的异能,无法猜到犯人的犯罪就不会存在。不好意思给你泼冷水了,现在的刑侦学已经发展得相当完善,侦探的用途也越发有限,就连电视连续剧也开始以刑警而不是以侦探为主题了,不是吗?” “但是,吾辈也会遇到棘手的案件,就像前提条件被隐瞒的推理小说,直到最后也无法猜出凶手和真相!” “就算前提条件被隐瞒,只要证据足够充分,还是能得到答案。” 少女的眼中送出挑衅的视线,唇角还浮现出不以为然的笑容。 “快点从梦中醒来吧,侦探先生,完美犯罪只会出现在不完美的侦探小说中,现实世界可没有给它生根的土壤,所以不要学抱着纸片人不放的死宅啦,快点和现实世界不完美的犯罪达成和解吧。” “吾辈、吾辈是不会认输的……!” 尽管全身都在变成灰色并开始风化,坡还是顽强地说道: “既然你不相信完美犯罪的存在,那么吾辈会让你见识到——真真正正的完美犯罪!” “世界上真正完美的事物只有我一个,除此之外的一切都无法和我同台竞技,不过没有关系,真正完美的人是可以忍受不完美的,我的心胸比宇宙还要开阔!” 红理的脸上浮现出最灿烂的笑容。 “你的完美犯罪是否接近于完美,红理我也不是不可以帮你鉴定一下哦!” “你的挑战,吾辈就收下了!” 坡翻开背包,拿出一本没有书名也没有出版社信息的自印书。 “只要你能从这本推理小说中,找出连环杀人案的真相!” “请等一下。” 红理伸出右手制止了情绪高涨的坡。 “你说的是找出真相,还是找出真凶?” “只要找到凶手就可以了……这难道不是一个意思?” “不,找出真相的思考步骤要多一些,但是找出凶手就轻而易举。” “吾辈的小说可没那么容易破解!” “谁知道呢。” 红理笑着扫了眼坡手中的小说。 “话先说在前头,禁止用歪脑筋取胜哦。” “?” “你的小说——就是你的异能的发生装置。” 红理嘻嘻地窃笑着。 “不巧,这边刚好是异能研究的专家,对于异能力的波动最熟悉不过。虽然红理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但是我可不会像□□画的女孩子一样,毫无抵抗地中了你的圈套哦。” “这样,吾辈就告诉你一个情报。” 坡缓缓地吐出气息。 他看向红理的脸,认真地开口道。 “吾辈的异能,是将读者拖进小说的能力。” 听到这番话,红理的瞳孔焕发出不安分的光芒,她进一步追问: “即使超出了你的知识范畴,你也可以在小说中将其实现吗?” “那是当然,吾辈的小说,可以描绘出现实中不存在的科技,创造出远超时代的作品!” 坡对自己的异能颇为自豪。 “无论是超大型粒子加速器,还是天基光学武器卫星,亦或者说光学式第三大气层,都可以在你的小说中看见是吗?!” 红理的笑容灿烂得简直耀眼。 “……只要吾辈能写出来。” 坡突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非常好,我接受你的挑战!” 红理看向坡的视线里,包含着毫不掩饰的热情,还有前所未有的掠夺心。 “不过在开始挑战之前,有一件事要事先说明。” “……什么事?” 坡被红理实质化的视线看得缩起身体。 “进入你的小说中,就意味将生死权交到你的手里,最坏的下场自然不必我说,想必你也应该很清楚吧?” 红理竖起一根手指。 “既然做出这种艰难的决定,要是没有报酬可提不起劲。” “吾辈可以出钱,吾辈的手里有充足的活动资金。” “你在开玩笑吗?这种东西有什么资格和我的生命放在同一架天秤上?” 红理带着微笑,可爱地歪了歪脑袋,但是她的眼神却非常认真。 “既然是以性命为赌注的推理游戏,就该拿出更有价值的报酬才对。” “你想要什么?” 坡谨慎地发问。 “我想要的——” 面带花朵绽放般的绚烂笑容,红理开口说道: “是你亲笔为我写书的权利。” “可是,吾辈只会写推理小说。” “没有关系,只要题材由我决定。” “这样的话……”坡把手放到嘴边思考了一会,“吾辈没有意见。” “那就这么定了!” 得到承诺的少女笑得很开心。 看见她的笑容,坡不知为何全身发寒。 (呜……吾辈,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 坡怀抱着强烈的不安,目送红理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51、四十六 飞舞的书页绽放出光芒,将红理吞入其中。 瞬间,眼前的景象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视野唐突地拓展,飞机舱的墙壁消失,眼球两侧映照出了西式房间的景象。 仿佛掉进兔子洞的爱丽丝,菱神红理被丢到一间暴风雪笼罩下的神秘洋房。 由埃德加·爱伦·坡亲手创作的世界,跳出纸质书籍的框架,此刻就在她的眼前呈现。 “哦?这里就是他的棋盘?” 身处陌生环境,比起观察周围,红理首先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 (脑电活动、神经传导、脏器位置……全都没有变化,说明用的还是自己的身体。) 红理试着用了念力,让一缕发丝飘了起来。 (能力的使用也没有问题,本以为小说世界会限制读者的能力,结果却并非如此……不,也许是因为我的超能力和这边的异能力不同,只要大脑的计算没有干扰,我的能力就不会受到限制,至于异能力者如何,暂时无法求证。) 她注意到自己的衣服被换掉,从常盘台的校服变成了一套深色的和服,而且她的手里还多了一把钥匙。 (身体是自己的,衣服却被换掉了,难道说衣服也是舞台布景的一部分?) 对自身情况有了一定的掌握,接着红理摇晃着栗色的长发,集中精神观察四周。 就在这时,一种铁锈般的独特气味袭击了她的鼻腔。 从某种程度上说,那是红理熟悉到甚至反胃的味道。 前方—— 一具尸体倒卧在地。 身穿礼服的男性被尖刀刺中胸口,汩汩鲜血如泉涌般溢出,在华贵的地毯上快速扩散。 光是看见地上的出血量就可以得知,眼前的人体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红理双手环胸望着地面。 “唔……看起来不是自杀。” 她转头打量四周。 在这间标准的西式卧室中,总共有一扇窗和两扇门。窗子很明显是密封起来的,漫天的雪花将窗外的世界涂为纯白,窗槛周围也没有雪花浸湿的痕迹,仿佛在表明没有人可以从这里出入。至于那两扇门——其中一扇是红理扮演的侦探方才打开的门,直到刚才都维持着上锁的状态,而另一扇门的门缝不见一丝光线,似乎连接着一个密闭的空间。 “看来是暴风雪山庄和密室杀人的组合,这种老套的剧情要写出新意会很难哦,作家先生。” 红理悠然说道。 在她身后,有好几个脚步声从门口的方向传来。 推理小说的出场人物有三名男性和两名女性,一共是五个人。 他们冲进房间,看着地上的尸体倒抽了一口凉气,脸上流露出惊愕、害怕和无措的表情。 “人都来齐了?” 五名登场人物呆站在原地不动,还没从眼前的冲击中回过神来,于是红理再度向他们发问: “在这里的人就只有这些是吗?” “……是啊,侦探小姐。” “来到这间洋馆的,就只有我们五个人,还有侦探小姐你。” 五人茫然回答。 “现在登场人物都来齐了。” 红理点了点头,把手伸向插在男人胸口的尖刀。 她拔出作为凶器的刀子,拿到眼前端详了一下。 然后说了一句话。 “所有人都不要动。” “诶?” 五人一起发出傻兮兮的声音,好像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好,我就来解释一下。” 这瞬间—— 红理只是挂着笑容,随意地展开了行动。 铮! 五人花了好几秒钟才理解眼前发生的事。 染血的尖刀刺入墙面,只留下一截刀柄暴露在外,就好像它捅穿的不是一堵砖墙,而是一块翻糖蛋糕。 从拔出刀子到丢出刀子,红理的动作就如丢纸飞机一样轻松。 “怎……怎么回事……” “嘘。” 红理竖起食指,轻轻抵住柔软的嘴唇。 “不要吵,我给你们保留说话的权利,不是为了听到你们的噪音。” 五人的舌头在颤抖。 恐惧和战栗窜过他们的身体,他们竭尽全力地压抑下喉咙里的惨叫。 事到如今,他们终于意识到—— 站在眼前的少女,一点也没有和他们开玩笑的意思。 “为了消除各位的嫌疑,我会做一个小小的实验。” 红理朝前踏出一步。 她的指尖散发出诡异的光芒,但是从她身上散发的氛围比这还要异常。 “请放心,我不会采取过激的手段,等到实验结束,大家也将取回梦寐以求的自由。” 红理对着在场众人露出可爱的笑容。然而,正视这张笑脸的五人却像被鹰盯上的兔子,抱住一团吓得瑟瑟发抖。 “还有——希望大家都搞清楚,大家的四肢是否完好无损,不在人身保险的范畴之中。” 翻开的书本发出亮光,纷飞的书页无风自舞,坡看了眼座椅前的屏幕,确认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十分钟。 “这是吾辈为和宿敌的对决写下的推理小说,这个谜底,就连吾辈的宿敌——江户川乱步也解不出来!” 坡发出低沉的笑声,沉浸在胜利的愉悦中。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他就是一个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可悲青年,对于这些异样的目光,坡不是不清楚,但他依然泛起阴郁的微笑。 “当然,吾辈还不至于残酷到把还在念书的女孩子一直关在书里,等到飞机降落,吾辈就会把你放出来,但那也会在你亲口认输之后!” “诶呀,竟然想把人见人爱的美少女囚禁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山庄中,看来你并不像外表表现出来的那样老实呢,作家先生。” 来不及表达震惊和疑惑,坡下意识地反驳道。 “吾辈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真是没办法,谁让我的魅力实在过于强烈,很容易诱发出心中的邪念,产生各种各样黑暗的想法。这一切都怪我太过可爱了!” “吾辈才不会有这样的念头!” “话是这么说,你却拒绝和我对上视线,这难道不是担心心理防线被迅速击穿,被我这般完美的女孩子看穿内心的表现吗?”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所以吾辈才害怕和别人扯上关系,吾辈、吾辈应付不来这种场合!” 终于无法忍耐的坡,趴在桌子上泪目了。 他趴着抽泣了一会,总算抬起了小半个脑袋。 “……为什么,你会破解吾辈的谜题?” “作家先生,所谓的暴风雪山庄,其实是有极限的。” “?”坡不太理解地歪着脑袋,眼神中充满困惑。 “暴风雪山庄创造了一个与外界隔绝孤立的场景,然而这个‘与世隔绝’却因人而异。” 红理坐到他面前的桌子上,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 “逐一听取证词,寻找洋馆的特殊之处,根据动机大胆推测……这些方法都没有错,但是我选择了最简单的一个,也就是借助科技的力量。我改造了洋馆中的紫外线杀菌灯,给所有人做了血迹鉴定,然后谜底就出来了,是不是很简单?” “虽然这本小说的背景是2050年,但是吾辈已经减少了高新器械的登场,也刻意模糊了出场角色的服装,为什么还会被你发现……” “我一进来就发现这里存在电磁干扰,电磁场的分布和地表上的完全不一样,在拷问,不,是询问了那些家伙后,我终于发现小说的背景没有设定在现代,而是设定在架空的未来。” 红理微扬嘴角: “我很好奇你究竟写了怎样的未来,所以在脱离小说世界前,我特意去了一趟轨道电梯,原以为能看到更新鲜的东西,结果看见的全是没有新意的玩意,你对于未来的描述就像一个世纪以前的科幻电影。由此可见,你一点也不会写科幻小说,还是过去的推理小说更适合你。” “就算吾辈不擅长科幻小说,但是——” 虽然平时都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但坡还是有着推理小说家的骄傲和自负。 他鼓起勇气,为了尊严而抬头—— 却在红理的视线中一败涂地,垂着脑袋趴回了原地。 “怎么会,这是吾辈为了迎战宿敌准备了两年的素材……结果却被飞机上偶遇的女孩子看破……” 破碎过一次的自尊再次受到创伤,坡发出了伤心欲绝的叫声。 尽管他真的快要哭出来了,红理也依旧不肯放过他,倒不如说,青年那张受到欺负的脸,就像薄荷爆珠一样刺激着小恶魔的味蕾。 “好啦好啦,这幅没出息的表现是怎么回事,给我这样的女孩子干活应该更开心才对,这可是全世界的人都在梦想着的光景,比明星的私人邀请更值得期待哦。” 红理把手搭在青年的肩膀上安慰着他。 身为玩弄人心的恶魔系女孩,她已经很习惯去调解受害者的情绪,在她比银铃还要悦耳的声音中,青年的呜咽声逐渐小了下来。 “既然是我赢了就要认赌服输,毕竟为了击败你的‘完美犯罪’,红理我可是赌上了身家性命!” 红理用手指戳了一下青年的额头,满意地看见青年从被戳中的部位开始啪嗒一下地石化了。 “听明白了吗,作家先生,从今以后你就要为我写作了,这是你可以自豪一辈子的事情哦!” 52、四十七 在接下来的旅程,坡伤心地把脸埋进了才买回来的推理小说中。 (吾辈……做出了人生中最坏的选择……) 他唉声叹气,勉强将注意力集中在小说的文字上。 (对方来历不明,目的也不清楚,都怪吾辈一时大意,不仅暴露了自己的异能,还竟然应下这种赌注……) 坡并不知道。 红理脸上的笑容,是她根据人类心理学研究出来的、能够最大限度地刺激对手、又不显得低劣的笑容。不论对方有多成熟冷静,一旦红理露出那瞧不起人的笑容,再配上她挑拨般的双眼,再怎么冷静的人都会被瞬间激怒,无论什么对决都会一口答应下来。 尽管不是没有后悔,但是还不至于违背自己许下的承诺,坡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小说,无论如何也不往身旁瞥上一眼。 “对了,作家先生。” 那比炼乳还要甘甜的声音,就像蜜一样浓稠地滴进耳中。 当对方的声音潜入双耳,坡的身体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对方异常绚烂的双眸,让他有种被肉食猛兽盯上的不安。 “呜……有什么事吗?” “我说——” 坐在旁边的座位上操纵平板的红理,以若无其事的口吻开口: “像作家先生这么社恐的人,为什么会去拉斯维加斯这种地方?” “咦?” “因为,作家先生和拉斯维加斯的风格一点也不搭!” 红理边说边看了坡一眼,年轻女孩戏弄的目光令坡的双眼险些泛出泪花。 “不管怎么想,作家先生也不会是躺在沙发椅上晒阳光的类型,更不会走进赌场一掷千金,既然如此,没有度假打算的作家先生为什么会来拉斯维加斯?” “吾辈所在的组织召集吾辈,说是有案件需要用到吾辈的智慧,于是,吾辈被迫告别期待已久的签售会,搭乘最早的航班返回美国本土。” 坡仰望着机舱顶部。 “吾辈不习惯与人交流,也不习惯拉斯维加斯的氛围,希望全程都能待在隔音良好的房间,根据书桌上的情报早日解决案件……” “看来我们都有一个讨嫌的上司呢。” 听到红理的抱怨,坡出人意外地摇了摇头。 “虽然这次的召集很突然,但是吾辈认为这次的案件优先度更高。” 他乱发遮盖的眼中点起认真的火焰,毕露的锋芒一扫从前的迷惘。 “吾辈的首领认为解决本次案件优于一切,吾辈也持同样的观点。这次的案件是吾辈经手的最邪恶的犯罪事件,如果不加以制止会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所以,吾辈绝不会由犯人为所欲为。” 没有想到阴沉的作家会说出这番激烈的发言,红理吃惊地眨了好几下眼睛,接着她有点顽皮地笑了。 “那就让我在报纸上一睹名侦探的英姿吧,我会关注近期的新闻头条的!” ——所以,请将此刻的自信保持下去。 这份期待通过她开朗的声音传递给了坡,青年用力点头,握紧双拳发誓: “吾辈会做到的……就算赌上吾辈的自尊,吾辈也一定会解决这次的案件!” (嘛,至少有觉悟是件好事啦。) 红理和热情燃烧的作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她摆出惯常的笑脸,在心里默默思考。 (既然组合的设计部长亲自出动,看来神秘药品的流通背后另有隐情。) 飞机终于落地。 和邻座交换了联络方式后,红理走下飞机,步入机场大厅,随后打开工作邮箱,拨打邮箱中的联系电话。 对方是港口黑手党驻拉斯维加斯情报部门的联络人。 “有人接机吗?” 【已经在到达厅等候您的光临了,菱神主管。】 “资料也一起准备好,我不想浪费掉难得的假期。” 【是,档案袋就放在车上,随时供您查阅。】 “给我预定的酒店是?” 【为您预定的酒店是我们情报部门的驻点,同时也是外界备受好评的度假酒店。】 把手机贴在耳边的红理,和同样拨打电话的联络人对上双眼。 那是一位没有什么个人特色的金发青年,他的身上穿着一套同样没有特色的黑色西服,通过耳机讲话的他,用被墨镜遮掩的双眼望着红理。 确认了接头信号之后,红理将行李箱丢给青年,和他一起离开机场大厅。 “酒店距这里远不远?” “车程大概有二十分钟左右,如果您想休息——” “飞机上已经休息够了,我想快点进入正题。” 联络人将红理带到一辆高级轿车前。 “我说,为什么黑手党的接送车都是黑的?总感觉很无趣诶。” “这是总部的要求,我们也无权提出意见。” 红理坐进车内,打开前座靠背上的小型电视。 她一边看着屏幕中【拉斯维加斯的犯罪率与日俱增】、【监狱满员,专家提出自宅疗养法案】、【总统发表谈话,号召民众摆脱药物依赖】等新闻画面,一边从车载冰箱中拿出香草味的冰淇淋。 “看来这边的形势也很严峻。” 红理尧起一勺冰淇淋,视线朝向窗外。 关于拉斯维加斯的治安,只要看见站在路边清点钞票的混混a,还有从他身后悄声靠近的混混bandc,就能明白是什么情况了吧。 托腮看了一会搞笑默剧,红理舔掉嘴角的冰淇淋,用着无聊的语气说道: “现在的拉斯维加斯,和三年前的横滨是一个感觉。” “都是因为突然流行的【天堂制造】,使得拉斯维加斯也变成了枪械与犯罪之都。” 联络人叹息道。 “如果有外地人照着旅游手册上的景点转上一圈,不到一天就会被剥得一干二净,满身鞋印地倒在小巷深处,要是运气不好,少掉几个器官也不是没有可能。” “喂喂,这真的是现代社会吗?我们没有在玩街头抢车的犯罪游戏吧?美国的枪击犯罪不少,但是这里好歹也是重要的旅游城市,怎么在白天就弄得和夜深人静的小巷一样。” “这也是我们向总部寻求支援的重要原因。” 联络人露出苦笑。 “尽管穿着西装戴着墨镜,怀里也藏着一把手|枪,但是我们的定位是谍报人员,套取和操作情报才是我们的专长,实话实说,拉斯维加斯当下的局势让我们十分苦恼。” “等一下。” 红理突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对。 “你们寻求的难道不是技术支援?” “技术支援?我们向总部请求的是火力支援。” 联络人不解地歪着脑袋。 “单纯的暴|乱我们还应付得来,制服那些没怎么握过手|枪的平民不算太难,问题在于还有异能犯罪组织趁虚而入……请问,菱神主管,你为什么要咯吱咯吱地咬着牙齿?” “应该是被冰淇淋给冰到了。” 红理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那个萝莉控,他只有用人技术是满分,其他方面全都不合格!虽说红理我是全能的天才,但我还不想当他手里的万能军刀,谁不知道港口黑手党的外勤成天在外奔波,像中也这种尽职尽责的家伙更是被他指使得团团转。) 混迹暗部的时候,红理也为统括理事会做过脏活,只要暗杀指定的目标或是抢到指定的物品,就会有一笔巨款打入她的账户,但是港口黑手党的工作可没有这么简单,如果没有红理这样熟练的摸鱼技巧,就连个人时间也会被压缩。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把自己视为组织的奴隶,他的手下也上行下效,为港口黑手党付出一切,别说是加班,就算献上生命也在所不惜,这在红理看来简直不可思议。 (再这样下去,港口黑手党会变为彻头彻尾的黑心职场,与我上班摸鱼的理想生活渐行渐远,还会成为科学实验的最大阻碍,看来脱离计划有必要提前,这次的公派出国就是很好的机会。) 尽管已经计划脱离黑手党,但是红理并不打算放过到了最后还要让她出力的森鸥外。睚眦必报是小恶魔的天性,不管对方是谁都不会例外,更何况她对那个冷酷无情的萝莉控没有一点好感。 (首领办公室的通风口采用专门的管道,还会定期接受紫外线灭菌以防范外源病菌,但是拥有耐热性的细菌很多,还有的甚至能耐受火山的高温,以火山细菌为参考合成的耐热菌种还有剩余,就挑几款相对无害的小家伙和他作伴吧。) 53、四十八 既然决定报复,那就事不宜迟。 红理拿出平板,召出拉普拉斯,让它随风播散细菌,给首领送上一份“惊喜”大餐。 像这样的布置她在港口黑手党准备了很多,虽说绝大多数都是相对无害的细菌和病毒,但是如毛霉那般凶险的真菌她也放了一些。只要红理愿意,她完全可以让港口黑手党瞬间瘫痪。不过,红理倒是没有杀死同事的打算,她之所以准备到这种地步,纯粹是以防万一,背后捅刀在□□实在太过普遍,而且首领还是一个利益至上主义者,不提前防上一手都对不起她在暗部的经历。 “菱神主管,请问您这是在……?” “现在是流感的高发季节,我在提醒首领小心防范。” 红理随口回答。 ——异变,就在这之后发生。 啪嚓。 如同被看不见的锤子砸中,后座的车窗骤然破碎。 经过遮光处理的玻璃绽开细密的裂痕,一枚狙击用的子弹击碎玻璃,以红理为目标从远处袭来。 “别乱扭头。” 收到警告的联络人,还在想着发生了什么事,当他看了一眼前视镜后,他就立即理解了状况。 “这、这是!” “是狙击,继续开你的车,没有恐慌的必要。” 高速射出的子弹嵌进了玻璃,而红理连眉毛也没有动一下。 她刻意挑中子弹击穿玻璃的一瞬间消去子弹的动力,就是为了观察子弹射出的方向。 狙击的子弹可以成为提示的线索。连音速都没有超过的子弹,还无法跟上她的处理速度,倒不如说连超高速思考都做不到的家伙,从一开始就没有和她站在同一舞台的资格。 (对方使用的狙击枪的口径大概有15mm,综合考虑风向、重力、弹道、闪光和声音的间隔……由此可知狙击的地点大概在2公里外。敌方能准确判断我方的位置,就必须处于能够掌握全域的制高点,结合弹道分析结果,最佳狙击位点是西北西2100米处的商务大厦的顶层,那个位置不仅纵览马路,还可以避免玻璃反光暴露自己的影子。以轿车的时速为基点,做好各种修正,然后——) 一秒不到就完成上述演算的红理毫不犹豫地回以攻击。 她不认为狙击手会在子弹没有命中的瞬间有所反应,并当机立断地逃命。 红理弹响手指,将嵌入玻璃的子弹以较前快上三倍的速度射出。 啪!空气被烧灼的声音在拉斯维加斯的蓝天下响彻。 她不需要轨道炮或是线圈炮这样的发射装置,只靠柔软的双手就能将东西以宇宙第三速度丢出。 集中在一起的动能让子弹的钢壳都为之融化,熊熊燃烧的子弹闪耀着炙热的烈焰,如同一道闪光般刺进狙击手的身体。 有如焊接般的炫光慢了半拍在眼前炸开,漂浮的粉尘也因炽热泛起橘红光辉,在空气中描绘出鲜明的弹道。 从瞄准镜上难以置信地移开眼睛,应该是狙击手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吧。 就在他这么做的瞬间,他的狙击|枪像气球一样破碎,他的腹部被焰流贯穿,留下一个令人恐惧的大洞,但是伤口却没有怎么出血,这或许是伤口断面被火焰灼烧,如今已成焦炭的缘故。 “确认对方沉默,处理后续就是你们的工作,没问题吧?” 红理若无其事地说完,却发现联络人的眼神相当感动。 “总部……果然派出了强而有力的火力支援!” “都说了我是技术支援,请不要把我当做武斗派啦!” 红理跟着联络人走进酒店。 不愧是建在拉斯维加斯的酒店,整体风格还是那样奢华绚烂,当红理进入大厅,映入眼帘的一切都在闪闪发光,无论是天花板、地板、浮雕,还是前台小姐手里的卡宾|枪。看来在什么都镀金镶钻的拉斯维加斯,人们也还是不会拿黄金打造枪把。 “有必要做到这一地步吗?” “在现在的拉斯维加斯,这可是安全的保障。就算是表面生意,我们也谢绝毒鬼和劫匪的光临,现在总有人想用棒球棍和手|枪来代替钞票。” 联络人指向长相凶恶的安保人员,他们的肌肉将警卫服撑得鼓鼓囊囊,分量就和土豆一样扎实。相较于他们,红理完全就是柔弱无力的女子高中生,但当看见栗发少女登场,土豆们纷纷投来信赖的目光。对于他们来说,能从横滨这种修罗场厮杀出来的黑手党,毫无疑问是以一敌十的干将,是抽卡游戏中的超强角色。尽管红理穿着校服,手臂也不见半点肌肉,但是对于异能力者,体格差距毫无意义。 “出于安全考虑,我们找体格健壮的谍报人员担任警卫,还联系总部临时抽调了一批武器,为了保障自己的安全,我们动用了工资以外的储蓄,希望总部能理解我们的困难。” 红理无视掉联络人的暗示。 “看得出来,如果他们在橄榄球场冲锋,他们的对手会担心自己会像饼干一样撞碎。” 在联络人哭穷之前,她主动转换话题: “说起来,你们联络总部有何用意?” 联络人也明白这是快说正事的意思,于是他墨镜下的脸也严肃了起来。 “那请您移步会议室,我们会向您进一步说明。” “顺带一提,我的咖啡要现磨现泡,还要多加牛奶,我可不想把连锁品牌的洗鞋水倒进嘴里。” “请放心,这边有非常优秀的咖啡师,我们餐厅提供的咖啡向来备受客人们的好评。点心需要为您准备吗?” “只要不是甜到发腻的甜甜圈,随便给我一点集中精神的甜食就好。” 场景切换到会议室。 红理喝着香浓的咖啡,合上手里的资料。 “也就是说,你们是被做出【天堂制造】的犯罪组织给盯上了,所以才向总部求援。” “正是如此。” 联络人接过资料,投入碎纸机中。 “对方是以药品为支柱产业的新兴犯罪组织【noname】,此前是南美的无名组织,因为南美市场内卷所以来到美国创业,一夜之间就在拉斯维加斯声名大噪,不到数周就把销售网铺到北美全境,随便哪个街头都有他们的零售点,每日盈利就有百万美金。你也知道,港口黑手党对药品敬谢不敏,也不会向其他组织交保护金,也许就是这样我们才起了冲突。现在对方把矛头对准我们,应该是想清理掉不听话的踏脚石吧,我们明面上的生意也受到了影响,今天这样的狙击也经历了几次,没有出现很大规模的人员减损实属万幸。” 联络人苦笑着说道: “话虽如此,也不能寄希望于敌人的慈悲,在几次狙击没有取得明显成果的情况下,他们很可能会采取激烈的应对手段,我们这边倒是有准备武器,但是从数量上还是无法和人数有四位数的组织抗衡,只好在自己人被杀光前向总部求助。” “明明有固定的据点,却用狙击的方式解决对手?抢地盘的三流帮派都知道要端掉敌方的窝点,那些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红理歪头表示不解。 知道对方的堡垒,却没有第一时间将其踏平,她不认为掌控了整个美国市场的犯罪组织会如此天真。 (没有将病灶整个摘除的原因,是觉得无法清扫干净,还是说保留残余会更有价值?考虑到对方是新来的犯罪组织,尽管手里握着大把钞票,但是却没有与之相匹的情报网,就像做违法生意赚了大钱的富豪,会给自己披上体面的人皮外套一样,一夜暴富的他们自然会渴求配套的情报网,如果能吸纳港口黑手党的谍报部门,对于组织的扩充也有一定的好处……对方是出于这样的目的,才会采取这种半认真半威胁的攻击方式?) “算了,这不重要,对方的据点在哪?” “这个……暂时还没有调查出来。” 红理愣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说。 “……你们啊,要是放在总部,会被我吊在天花板上晒个三天。” “非常抱歉,菱神主管!” 有着金发碧眼的外表的联络人,鞠躬动作标准得就像日本政客。 “还好我的心胸如大海般开阔,原谅不成器的部下也能体现出我完美的人格,这次就放过你们,专心做好服务工作吧,在这段期间,服侍我这样宅心仁厚的女孩子就是你们的主要任务,我允许你们高呼一万句万岁,赞颂红理亲的伟大之处哦。” 54、四十九 接下公派出国的任务,投宿在当地的豪华酒店,但是在帮美国支部的谍报部门处理麻烦之前,还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 大致检查了有无摄像头和窃听器后,红理扑在柔软的床上,打开了视频通话。 “亲爱的哥哥☆见不到我有感到寂寞吗?” 【我已经不会吐槽你是如何找到我的业务用电话的了,红理。】 平板的屏幕里,调整好手机镜头的安吾无奈地捏住了鼻梁。 【还有,我们只有一周没见,说是寂寞也太小题大做了。】 红理用做日光浴的姿势趴在床上,满脸笑容地上下点头。 “我懂我懂,安吾一定想我想得不得了,现在正在全力忍耐吧?刻意做出冷淡的反应,也是在掩盖内心的喜悦吧?没有主动和我联系,也是在抑制内心的躁动吧?真拿你没办法,这都怪我太过可爱了!” 【并没有这回事,你的误解已经离谱到我都无法配合吐槽了啊。】 虽然安吾试着为自己辩解,但是红理一旦踩下油门就没有任何停下的办法。 隔着平板的屏幕,少女的脸上浮现出小恶魔般的坏笑。 她弯起的唇角就像月牙一样可爱,唇上的颜色就像草莓一样鲜艳。 “不用那么谦逊哦,安吾,被我迷到神魂颠倒是非常正常的表现,要好好听从内心的声音,诚实面对最真实的自己哦。” 【我内心的声音告诉我应该在三秒前挂断这通电话。】 “完全拜倒在妹妹的脚下,就连三秒都无法坚持了吗?能让安吾丢盔卸甲的我也未免太可爱了吧,还是说安吾想用这样的夸奖让我害羞呢。” 【我……算了,就当是这样吧,我已经是红理的手下败将了,所以希望你能手下留情,尽可能放我一马呢。】 已经开始胃疼的安吾,终于放弃最后的抵抗,无力地垂下了头。 也许是两边都在外派出差,话题很快回到了各自的任务上。 “也就是说,安吾又回到了日本。” 红理呼的一下鼓起脸颊。 “为什么我总是和安吾错开呢,首领的派遣时机绝对有问题吧!” 【这边也有很复杂的原因……】 安吾尴尬地推着眼镜。 不知如何安抚面露不满的妹妹,青年只好拼命扯开话题。 【事实上,我明天要去东京出差,而且还是当天往返的那种,光是想到就累得快要死掉,现在还得赶工准备报告,整理手头的商品清单。】 “为什么安吾总要把自己弄得这样辛苦?你才从欧洲回来,现在又要回国出差?先后顺序完全搞错了吧!” 【工作就是这么回事,大人的世界是很残酷的,想要达到目的总要付出得比想象的还要多。】 说到这里,安吾不知为何犹豫了一下。 犹豫、迟疑、挣扎、决然……他的脸如万花筒般展现出复杂情感,最后定格在了一张略显阴沉的表情上。 他迅速闭了下眼,稍微停顿后说道: 【……红理,我可能要消失一段时间,可以答应我,不要对我展开搜寻吗?】 “那是不可能的,我可不是会看着别人的背影默默流泪的悲剧女主角,如果你想自杀,我会第一时间返回日本,先给你来次关机重启,再来给你指导人生。” 红理用加速的语调迅速回答。 “安吾想做什么?你的想法是出于首领的命令,还是你背后的组织的命令?” 【……为什么,你会知道。】 安吾似乎产生了极大的动摇,用打结的舌头勉强挤出了这句话。 “我在安吾的体内装了发信器。” 红理直截了当地揭露谜底。 “不要想是什么时候装的,也不要想为什么自己没有发觉,因为我用的是无痛无针的注射器,不会在你的体表留下任何痕迹。为了保障安吾的安全,我认为这是必要的措施,这个发信器除了发送信号,最重要的作用是监测安吾的生命体征。” 对于这番爆炸发言,屏幕那边的青年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过了好久,他终于扶起快要掉到嘴边的镜架,嘴角不停地抽搐。 【这……确实会是你做出来的事,我还有可以去除的办法吗?】 “没有哦,就算安吾用金属探测器扫遍全身,也不会找到血液里面的发信器,去做核磁也没有任何问题。” 【那,你会给我摘下来吗?】 “不可能的,没有用上狗耳朵和项圈就已经是爱的体现了哦。” 【这份关爱也未免太沉重了……】 “安吾是想说妹妹的爱重于一切是吧?诶呀,我的兄长还真会拐弯抹角,这样要面子的表现在这里也是加分项呢!” 身为情报人员,身上被装上无法取下的发信器当然是件不得了的大事。 异能特务科的据点、被指派的秘密任务、从前获得的机密信息……一想到暴露出去的情报,安吾就觉得头疼,但是看见嘚瑟起来的红理,他又感觉无论怎样抗议都会被当做耳旁风。 (好在红理她不会滥用情报,也不怎么在乎港口黑手党,她装发信器的主要目的,应该真的是想监测我的生命体征。) 青年只能如此安慰自己,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严肃。 【下一次,我会尽全力抗议!即使你没有其他目的,但是你的做法却大有问题……】 说出败者发言的安吾深刻地体会到,自己又一次向小恶魔举手认输。 “所以安吾一定要确保自己的安全,活到下次向我抗议的时候哦!” 竟然爽快地同意了。 面对有些震惊的安吾,红理以一副闹别扭的模样哼唧着。 “因为,安吾真的很弱啊,要是用手指戳下额头马上就会倒下去了!这么弱小的安吾既然不能放在笼子里饲养,就只能装上发信器放生到野外了,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不伤害安吾自尊的方法了……不可以吗?” 撒娇似的声调。 期待般的眼神。 虽然做法粗暴了些,人权无视了些,但这可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妹妹,为了哥哥独家订制的保护装置喔——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眸这样写道。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被这样的语调倾诉着,若是如此还能拒绝的家伙,一定有严重的心理疾病。 至少,安吾做不到。 哪怕把防御等级提升到100级,他在红理的视线下也还是一只任人宰割的史莱姆。 这辈子都难以在少女面前硬气起来的青年,全力营造出来的兄长气场瞬间分崩离析。 【随便你吧……】 为了避免小恶魔得寸进尺,安吾用仅剩的气势补充道: 【……但是,下次一定征询我的同意,不可以自作主张在我身上装些奇怪的东西!】 毫无疑问无视掉后半句话的红理,顿时绽放出花瓣飞舞般的灿烂笑容。 看见她的笑脸,安吾突然有了种在黑心合同下按下手印的糟糕预感。 (我刚才,是不是答应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总感觉掉进了什么精心准备的陷阱……) 满心不安的安吾于是转换话题。 【说起来,红理你这边的工作要如何展开?要一步一步进行调查吗?】 一旦涉及到工作相关的话题,安吾就找回了从前的状态。他根据多年情报员的经验,对红理提出建议。 【去酒吧听闲聊就能获取情报的方法只存在于影视剧,实际上的情报收集要先从确认对方的活动范围开始,根据对方的类型决定接触的方式……等等,你这个笑容是怎么回事?】 “安吾的做法实在太没效率了,我打算采取更有效率的方法。” 小恶魔露出无所畏惧的笑容,双手撑起脸颊说道。 “想要知道鱼塘里有多少条鱼,果然还是往水里放电来得更快。” 【难、难道说——】 “尽管离万圣节还有一段时间,但是提前捣蛋也没人抱怨吧?” 红理在床上稍微伸展了一下身体。 她似乎一点也不知道——她展现身体时那毫无防备的姿态,能够轻易诱导出人类最原始的本能。 用糖果般艳丽的舌尖湿润着双唇,少女微眯的眼眸流露出极端危险的情感。 “——这次的恶作剧,搞不好会做得稍微、有点过火呢。” 55、五十 在现代社会,被称为死角的地方出人意外的多。 独栋住宅的地下室?公园的公共厕所?人迹罕至的小巷?城市的地下水道?这些广义上的死角经常在影视剧中登场,它们的名气大到连光明世界的普通人都知道不能靠近。 但是,人来人往的公共场合就没有死角吗? 和总是在小巷里乱晃的同伙不同,科克为自己挑选的办公区位于大型购物中心的清洁间。 就算担心被冰淇淋弄脏的衣服,也不会有傻瓜会跑到这种地方来,更何况这里也没有监控摄像,没事的时候谁也不会注意这里,科克只付了一笔小钱,就让清洁人员对此视而不见。 他移开洗涤剂和拖把,把清洁间打造成自己的办公室,他甚至还弄来了一张办公桌和一把老板椅,像模像样地做些书面工作。他的桌面上放着几叠文件和传统的美式快餐——加了芥末酱的热狗再配上一杯可乐。 科克喝完可乐,把剩下的冰块放到嘴里嚼,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发出了哔哔的电子音。 (是上面发来的商品清单?) 他皱着眉头查看邮件。 (就算东西好卖,进货太过频繁也很容易被人盯上,万一引来条子就得放弃这处据点……上头未免太着急了。) 科克是个零售商。 他从组织进货,把商品卖给顾客,从而赚取手续费。只是他进的商品不仅违法,也没有fda认证,对顾客更是有害无益。 他的商品现在就放在抽屉,那是一小包一小包的白色粉末,尽管它出现在清洁间里,但却不是洗衣粉,更不会有柠檬和薰衣草的香气。它就是美国近期的热门商品,在销售榜荣获第一的新药【天堂制造】。 科克看着商品储量陷入思考,他在想是否要进下一批货,还是先把库存卖完。 咚咚。 轻快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欢迎。” 科克发出爽朗的声音欢迎顾客,与此同时,他的手指也摸向了抽屉里的手|枪。 总有被逼至穷途末路的暴|徒企图来场零元购,所以提前备好手|枪也是在帮助曾经的顾客们提神醒脑,以免他们做出一些不太理智的事情。 从门口处走进来的少女,从年龄和身高来看也许是高中生吧,不过要说是初中生科克也不会意外。她的身上穿着科克没有见过的校服,似乎不是在这一带读书的学生,不过看她花蜜般甜美的脸蛋,还有令人浮想联翩的身材,想必她从来不缺仰慕者,在球场上也会被不停地吹口哨。 (如果她想换一种支付方式,我会很乐意接受。) 这种想法从科克的脑中一闪而过。 少女在门口站定,接着缓缓环视这间改造过的清洁间。 “啊,看来我没找错地方呢。” 突然,科克感觉到室内的空气在无声地改变。 尽管他的脑袋一时无法反应过来,但他还是意识到有什么即将降临。 一种前所未有的不详预感,令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枪支。 (这个家伙,该不会想……) 就在身穿校服的少女将视线落在科克身上之后。 发生了某件事。 令人不安的沉默笼罩房间。 正在进行后续工作的红理,突然接到情报部门的来电。 电话那边的联络人语气相当激动。 【菱神主管,我们获得可靠情报,noname的七名零售商在他们的据点被找到,被发现时他们的四肢被扭断,声带也被毁掉,对方除了没有下死手,什么都做到了极致……!】 “是啊,所以有点累了呢。” 【那个,菱神主管?】 “嗯。” 【为什么noname的零售商全灭,你会觉得累?】 “不要问一目了然的问题,会降低你的评价分。” 红理语气悠闲地说道。 她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间,轻轻踏在倒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科克的肩膀上。 关节破碎之声瞬间迸发,科克的五官也随之扭曲。 如果声带完好无损,他一定会发出极为恐怖的惨叫吧。 只可惜,红理没有兴趣欣赏人渣的惨叫,但也不想让他们轻松去死,所以她在确保气管不会塌陷的前提下毁掉了他们的声带,尽可能延长他们的存活时间。 联络人用越发畏惧的声音问道: 【接下来,您打算做什么?】 “我弄到了几个电话号码和邮箱,帮我把隐藏在背后的家伙揪出来。” 红理移开脚跟,从四肢被踩断的科克身上离开。 他呼吸紊乱,满身是汗,身体就像触电般地痉挛,看向少女的眼神充满哀求和恐惧。 “接下来还要窃听电话和监控邮件,我想这种事情应该不需要我给你们做演示,你们也不是要从‘预热锅底’这步开始学起的料理白痴,收集手机通话内容和邮件信息是你们情报人员的基本功。” 【但是,收到警告的noname应该会给自己的通讯加密。】 “所以用加密方式通讯的人肯定有问题,只要顺藤摸瓜查出他们的地址就好。” 红理随后挂断电话。 (好了。) 她看了眼到了当地才临时购买的手机。 (这部手机的sim卡没有经过特殊处理,通话过程也没有开启信号干扰,之所以用这种方式联络,就是要让noname窃听。在八名零售商半身不遂的现在,他们应该很想知道凶手的情报,会收集这一带所有的通话信息。) 她把新手机放进随身携带的小包,推开清洁间的门走了出去。 (希望他们能来得快一点……) 红理思考到一半,放在包里的手机就响起清脆的乐声。 那不是故意让人窃听的廉价手机,而是不经过地面基站的卫星电话,也是红理的业务用联络电话。 (为什么在外出差还要被总部呼叫?) 红理皱起眉头拿出手机,当看见屏幕上的号码时,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而且还是未知来电?) 知道这个号码的人肯定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但是显示的号码却不属于任何一名已知的高级成员。 红理接通电话,将手机放到耳畔。 “你好。”她说,“这边是菱神。” 【你好。】 电话对面传来了男性的声音,他的声音虽然年轻,给人的感觉却很沉稳。 【我是织田,请问你是安吾的妹妹吗?】 (安吾?很少有人会找我打听安吾的情况。) 红理稍微想了一下。 “是的。既然你叫织田……难道你就是安吾的朋友织田作?” 她知道安吾有时会去酒吧喝酒,也因此结交了两名友人,其中一名姑且不提,而另一名就是这位织田作。据安吾所说,织田作无论什么时候都泰然自若,就连吐槽都很正经。 他就是能在地震发生时看东京电视台的男人——这是安吾对他的评价。 【既然安吾这样说,那就是吧。】 “我记得织田先生是基层人员,不会知道我的工作号码,安吾也不会透露我的联络方式……请容许我确认一下,织田先生,你从首领那获得了怎样的特权?” 【首领给了我一张银色的纸。】 “也就是银之神谕吗。” 在港口黑手党,持有银之神谕的人就等同于首领,他的命令不容许拒绝,即使是五大干部也必须听命。 对于港口黑手党的这套作风从根本上欣赏不来的红理,在沉默片刻之后说道: “织田先生,既然你持有银之神谕,那么可以让在你旁边的某位干部滚远一点吗?你应该也是从他那边问到我的电话的吧。” 【啊,太宰的话,在我拨通电话的一刻就退到了十米开外。】 织田回答道。 【他说听到矮子的声音就会传染矮子病毒,即使是无线电波也不能疏忽大意。】 “……请告诉他,我会添油加醋地告诉中也,让他因为头上长出的包再长个5厘米的样子。” 【知道了,我会原封不动地转告。】 电话背景音里掺杂着“这种时候就该拒绝再做一个鬼脸!”的喊叫,然而红理和织田都充耳不闻。 【还有,菱神,你知道安吾的现况吗?】 “他怎么了?” 【他失踪了,就在昨天晚上。】 织田以冷静的音调回答。 56、五十一 “这样啊……非常感谢你的情报。” 直到织田挂断电话,太宰才捏着鼻子靠近。 “矮子二人组真是最糟的组合,混合在一起的效果比拌了纳豆的蓝纹奶酪还要难闻一百倍……啊,织田作,她刚才说了什么?” “说是他们所属部门不同,她也不清楚安吾在做什么。” “不清楚?” 太宰嘲讽般地笑了一声。 “那个技术狂加兄控不可能不清楚安吾的所在,她绝对在安吾的身上装了一堆监视器,而且绝对不会让安吾发现。别看菱神又小又矮,但是她的技术可是强到随便拿个锡箔纸和喇叭就能做出接收电波的简易天线,安吾的个人邮箱应该被她翻了无数遍,她一定知道安吾在什么地方,所以认定他没有生命危险。” “……没有生命危险?” “要是安吾真的出了意外,不用等到我们做什么,她就会在第一时间把敌人撕成碎片,菱神她就是有着这样的能耐。” “这是电子模拟部门的主管的电话。” 织田低头看着显示有“通话结束”字样的手机屏幕。 “而且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比你还小。” “不要太小看她了,织田作,她和另一个黑矮人一样,都是港口黑手党武力的顶峰,也许上天觉得他们的身高太过可伶,才会在武力方面给予他们更多优待,就和怜悯盲人失去光明,所以让他们的听力格外灵敏一样。这样说来,上天还真是偏心呢,偏偏让我一个人留在这个乏味的世界。” “这样啊。” 织田想了一下。 “既然安吾有她保护,至少可以性命无忧,是这个意思吧?” “毕竟对方是那个菱神啊。” 太宰不可置否,他一只手按着下巴,好似思考般地眯起眼睛。 “但是她的态度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她知道安吾可能会失踪,不然她不会如此冷静,也就是说,安吾在消失前可能和她说过什么,要是安吾不是被动选择消失,而是主动选择消失,那就意味着……” 在太宰说出结论前,织田打断了他。 “我知道了,我会以你的分析作为参考继续调查,太宰,谢谢你给了我菱神的号码。” “不,织田作,我想我有必要告诉你一件事。” 太宰低声说道。 他的表情略显苦涩,就像吃到了一颗怪味糖果。 “如果我的猜测被证实……菱神她,绝对会站在安吾那边,她是因为安吾才加入港口黑手党,如果失去安吾这条联系纽带,菱神就会成为插栓被拔掉的手榴|弹。你明白了吗,织田作,最坏的结果不是安吾的背叛,而是安吾和菱神的同时背叛。” 突然,他的嘴角歪曲起来。 太宰他——在笑。 他的双唇绽开扭曲的弧度,简直就像一朵开错季节的花。 “安吾姑且不论,但是菱神她——一定会最先夺走我的性命,就和两年前,她将陆军研究所完全摧毁一样。如果是菱神,一定会成为港口黑手党有史以来最棘手的敌人,然后——” “哈啾!” 红理双手捂住鼻子,打了个可爱的喷嚏。 “感觉被很糟糕的家伙盯上了呢……难道是noname的杀手?” 原本就身娇体弱的红理,在连番解决了八名零售商后更是觉得身体疲惫。 “呜……赶紧打个便车回酒店休息吧。” 她走出商场,一边看着手机一边走向偏僻的小巷。 没过多久,一辆贴了遮光膜的黑色商务车就鬼鬼祟祟地跟在她的身后。几名蒙面歹徒从车上走下,像是表演搞笑短剧般向她悄声接近。 就在他们即将把脏手伸向少女的肩膀,少女突然回头,露出天真可爱的笑容。 “你们来得好快,明明我还没有伸手招呼。” “?” 蒙面歹徒还来不及惊讶,少女就笑着说道: “我也是昨天才学到的,在现在的拉斯维加斯,绑架的车辆会比出租车来得更快,希望你们的车能干净一些,毕竟一会还要弄脏哦。” 蒙面歹徒的脚步停了下来。 ——危险,不能向她靠近! 心中敲响的本能警告,使歹徒们的双脚在原地扎根。 他们的双脚微微颤抖,头上和脖子上冒出了大量的汗滴。 明明面前的少女是那样的柔弱可欺,但是从她身上散发的存在感,却比脱轨列车还要鲜明。 像是要更进一步放大歹徒心中的恐惧,少女舔着花瓣般娇艳的嘴唇,一步一步地向他们靠近。 她投落在脚边的影子,就像食人花一样妖艳地盛开。 接着—— 粉身碎骨的声音和连惨叫都无法成形的悲鸣同时爆发,在地面上久久不散。 一分钟后。 红理若无其事地踩过浑身是血的肉块,走到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商务车前,敲了敲车窗玻璃。 “你的性命就是乘车费,目的地等上车再说。” 司机呆呆地看着出现在车窗前的红理,还有在她身后掉了一地的蒙面歹徒。 然后他发出了错乱的惨叫。 “司机师傅,连话都说不明白还开车载客吗?” 红理取出从零售商那入手的手|枪。 她连一秒的犹豫都没有。 短促的枪声响起。 玻璃破碎的声响顿时爆发。 脸上的皮被撕开,脸边挂着血痕的司机终于停止惨叫。 即使红理的身上没有任何杀气,但是司机依然吓得全身颤抖,冷汗直流。 他来回望着指向额头的枪|口,还有变成碎片的车窗玻璃,乖乖地举起了双手。 顺利上车的红理用枪抵住他的脸颊,继续低头玩她的手机。 “海湾假日酒店。别东张西望哦。” 回到酒店以后,红理如约放了司机一命。 她随意击穿司机的脚踝,把他抛在车内。 至于司机的下场如何,并不在她的思考范围以内。 在酒店的餐厅简单打发掉晚餐,红理回到房间,按照惯例检查有没有窃听器,然后才让拉普拉斯调出收集到的资料。 尽管将资料收集的任务交给情报部门,但是红理最相信的还是自己的超级电脑拉普拉斯。 “即使对方有采取加密通讯,拉普拉斯一瞬间就可以攻克他们的密码,然后再以相同的路径破解剩下的邮件,最后根据酒店的固定线路和路由器布网,就能源源不断地收集加密通讯的材料。” 红理一目十行地浏览破解过后的材料。 “嗯嗯……难怪目前为止只是在用狙击小打小闹,原来他们的主力还在和北美的异能组织组合交战。” 【整合通话和邮件中取得的情报,组合对noname的行为很有意见,要求对方撤出北美市场,立即摧毁所有药品产地,否则将noname烧为灰烬。】 “像组合这种心高气傲的组织,肯定不想看见自家的花园被害虫侵蚀。” 【另外,noname在本地还有协助者,铺设销售网时也接受了对方的帮助。现在noname因为找不到凶手,在向协助者索要用户的情报。】 “怎么回事,他们的情报网太不成熟了,竟然全都要依靠本地的协助者?” 【这涉及到noname在进入北美市场前与对方签订的协议,noname向协助者提供金钱和物质,协助者则为noname提供情报和渠道。】 “知道协助者的详细情报吗?” 【对方有在刻意隐瞒身份,暂时无法确认信息。】 “协助者应该有相当专业的情报部门,一般家伙不会防备已经加密的讯息,除非他们无时不在担心信息遭人拦截。如果是普通的情报组织,不会有防备到这一步的必要,我猜,协助者还有明面上的身份,而且他们的身份会很有意思。” 是什么呢。红理轻声念叨着。 哔哔的电子音打断了红理的思考。 声音来源是她未做防窃听处理的廉价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号码是联络人的专属号码。 红理接通电话,将其放在耳边。 “菱神主管,我们窃取了他们的识别讯号,找到了noname的根据地。” 如此汇报的联络人,说话有些吞吞吐吐的。 “另外,我们还发现对方有本地的协作者,根据我们的调查,对方似乎是北美最强的异能组织——组合(guild)。” 57、五十二 这里是拉斯维加斯地价最高的商业区,也是拉斯维加斯繁华的象征。 这里各大商业机构云集,每分每秒的金钱流通都有百万美金。 在现代化商业大厦的中央,坐落着一栋宛如镜面般锃亮的神秘建筑。 对于它的持有者,外界众说纷纭,没有人知道,这里是北美异能组织——组合的根据地之一。 在装修豪华的顶层办公室,组合的首领——弗朗西斯·菲茨杰拉德,正从男性部下的口中听取报告。 “哦?” 身着名贵西服的金发男性翘起一条腿,漫不经心地摇晃着手中的高脚杯。 “noname在北美的协助者,是从外国流亡过来的三流组织,是这样吗?” “根据我们掌握到的情报,是这样没错。” 仿佛机器人般一板一眼的部下继续说道。 “另外,对方近期还和从外国前来的战斗专员汇合,我们以对方会进攻组合据点为前提准备了多套防御方案,但是不知为何遭到袭击的是noname名下的几个零售商。” “狗咬狗的闹剧在哪都不罕见,无非是金钱和利益起了冲突。” 菲茨杰拉德喝了一口红酒,好像在用酒水滋润喉咙,但是他的品饮方式却能让知道这杯酒的真正价值的人脸色发青。 “不过无妨,noname也好,外国的流亡者也好,我等组合都会将他们悉数粉碎,具体身份再通过尸体来辨别。” 他俯视着灯火辉煌的城市夜景,以绝对的自信和从容宣告: “区区一两个无名,就由我们组合狩猎。不论是何等凶恶的猎物,都无法从组合的枪口下逃脱。” 隶属组合的首席狙击手马克·吐温有些闷闷不乐。 他趴在废弃工厂的楼顶,用装满感受器的瞄准镜确认现场状况。 以赌场闻名于世的拉斯维加斯,是在沙漠中建立的城市。尽管被沙漠和戈壁环绕,拉斯维加斯却是一处罕见的绿洲,还有胡佛水坝提供源源不断的水源支持,因此也具有农垦和畜牧的余力。吐温现在所处的废弃工厂就位于拉斯维加斯的郊外,这里同样享受水源的恩赐,原本是一处牧草丰美的牧场,修建有养殖场、牛奶厂、肉类加工场等多种农牧产品的加工工厂,但却因不知名的原因废弃至今。 吐温也是现在才知道,这里被noname暗中买下,改造成“农产品”的加工基地。原本一望无垠的牧场也被开垦为农场,改种起了另一种“农作物”。 微风吹动,麦浪翻滚,这本该是一副美好的田园风光,却不知为何给人以极端不适的感觉。 原因在于—— 地上生长的麦子,那异于寻常的外观。 它们外表漆黑,麦穗不自然地向外突出,宛如恶魔的尖角。 这些异常的麦子漫山遍野,结实累累的麦穗在风中摇曳,发出的细响就像地狱之歌。 它们是采用人为方式使其染病,用来提炼麦角|碱的生产原料。如果将这片麦田中的麦子收割,可以合成数吨的【天堂制造】。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看到农田觉得头皮发麻的一天。” 吐温吐出不快的叹息。 【这片丑恶的田地,就由我来清扫,你只需要完成你的任务就好。】 耳麦中传来低沉的声音。 【无法忍受,竟然会有如此污秽的生命在地上生长,简直令人感到恶心。】 “我知道。” 吐温把视线从那些植物上移开。 “就算首领让我除草,我也只会瞄准茎秆扣下扳机,相对于你的工作,果然还是打猎更适合我……哦哦,找到了找到了,这就是boss说的敌人。” 当瞄准镜前浮现出一道女性人影,他不由得叫出声来。 “搞什么啊,对方根本就是还在读书的女孩子,身材和长相完全就是我的菜!可恶,为什么noname会找这种类型的女孩子当保镖,要是在射击场上和她偶遇,我一定会要联系电话和她聊上三个夜晚!” 【你不会要说‘我不会对女人开枪’这种蠢透了的骑士发言吧?】 “不,我在思考打哪里会比较好。” 吐温眯细了透过瞄准镜观察的眼睛。 “就算将她可爱的脸蛋刻在视网膜上,等会也会被脑袋整个爆开的场景给冲刷掉吧,这样的情景也太令人感伤了。” 尽管狙击手必须学会接受现实,但是这种未来越想越觉得难过,吐温索性扭头,和他的异能生命体交涉。 “要不然这次就不瞄准头,只打心脏怎么样?” 趴在吐温左肩的汤姆·索亚耸了耸肩: “我没有问题,反正校准是哈克的工作。” 坐在吐温右肩的哈克·费恩望向瞄准镜: “我也没有问题,开枪时机交给你来决定。” “那就这样说定了。汤姆瞄准,哈克装弹,我们一起上!” 吐温的手指勾住扳机,轻微施力。 周围建有大量工厂的“农田”看似能轻易找到狙击地点,但实际寻找时却面临种种困难。首先,为了确保狙击的视野,必须占据一定的高度,其次,既然狙击的射线能够触及对方,对方当然也能找到自己,更何况田间摇曳的麦浪还会阻挡视线,如果没有对时机的绝对把控,反倒容易把自己暴露出来。 然而,在组合最强的狙击手面前,这些都不是问题。 有异能生命体协助观测,详细的狙击计划在吐温脑中成形。 “拜拜啦,不知名的女孩,就让你的长相在我的脑海中暂时保留个三天时间吧!” 就在这句话说完的瞬间。 他的枪口迸射出了剧烈的闪光。 透过瞄准镜可以看见,子弹准确地打穿了少女的胸口—— ——实际上却在她的胸前停了下来。 “哈啊?” 吐温见到瞄准镜中的光景,下意识地揉了一下眼睛。 “这可是连大象都能打穿的狙击,她到底是怎么防下来的!” 吐温的子弹确实瞄准了少女。 少女也确实没有做出躲避的动作。 但是——他的子弹却停在离她数厘米的位置,无法继续前进。 面对这番非同寻常的景象,吐温迅速换弹,再度扣动扳机。 子弹以极快的速度击出,毫无阻碍地抵达少女的身前——接着停止不动。 “……喂喂,真的假的,这种对手对于狙击手来说就是最糟的啊。” 此情此景令青年面露苦色。 无论狙击能力有多强悍,但若对方能够防下子弹,狙击手的价值也大打折扣。 正当吐温倍感挫败地放下狙击枪,一幕奇怪的影像映入他的视野。 透过高倍放大的瞄准镜,他看到少女的嘴唇微微一动。 他下意识模仿少女的唇形,和她一起一字一句地念道: “找——到——你——啦——?” 忽然,一阵恶寒袭来。 要知道,吐温和目标之间的距离有三千米,而且还有其余工厂形成遮蔽,正是知道自己采用的狙击射线有多复杂,他才不认为对方仅凭肉眼就能找到自己。 不清楚对方是否在虚张声势,不过,背后那种讨厌的感觉却无法拂去。 他本能地察觉到,现在的处境非常糟糕。 平时游刃有余的表情从青年脸上消失,他的警戒心一口气提至最高。 来不及拆下狙击枪,吐温反射性地采取行动,迅速躲到水泥墙后。 他理应从对方的视野中消失,不过—— 来自三千米外的攻击还是贯穿了吐温的身体。 “发生了什么——”这句话没有在地上说完。 吐温把这句话说完的地点是——距离地面数十米高的天空。 “——咦?” 就在刚才,强烈的冲击穿透墙壁砸向吐温,他的身体仿佛被穿楼而入的飞机冲撞,非常夸张地弹飞了几十米高;同时充当掩体的砖墙从正面炸得粉碎,瓦砾四处飞散,甚至整栋建筑都惨遭累及,不止建筑本体扭曲变形,所有窗户也应声破碎。 由于事情只发生在那一瞬间,吐温还没来得及感到疼痛,就在重力的牵引下往下掉落。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青年的大脑一片混乱。 “这个家伙——” 在下坠的一瞬终于理解了状况,吐温在空中震惊到大吼: “——竟然用这种方式反狙击啊啊啊啊——!” 58、五十三 交叉比对了谍报部门和拉普拉斯的情报,红理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赶到noname的“现代农庄”。 【为什么要采用情报部门的情报?】 拉普拉斯机械的电子音听起来就像傲娇。 【他们有意挑起用户和组合的战争。】 尽管发生冲突的其中一方只有一人,但是拉普拉斯依旧用了战争这个单词。 因为它所侍奉的主人,年仅十六岁的栗发少女,仅此一人就能匹敌一支现代军队。 “我知道。如果认为我会把繁琐的情报收集全部交给手下那就大错特错,和黑手党打交道怎么可能轻易交付信任,怀疑一切才是活下来的基本。” 他们是在小看我吗,红理说完哼了一声。 【用户为什么要去情报部门给出的地点?】 “拉普拉斯,我还不至于对找上门来的挑衅视而不见。如果他们认为我会在和组合的战斗中吃亏,那就让他们这样认为好了,谁让满心慈爱的我会贴心地满足想要挨打的敌人的心愿。就算要和组合交涉,也要将他们全员痛揍一顿再说,这可是那位男士亲身教会我的道理。” 红理以一如既往若无其事的语气说道。 “更何况,情报部门既然给出这个地点,那就肯定有敌人在这里等待,不管对方是noname还是组合,都是非常合适的热身对手,要是两边一起攻来,反而还是赚到了呢。” 就在下一秒。 来势汹汹的子弹突然击中红理的胸口。 推进力可以将人体轰飞的子弹触及了少女的身体,但那纤细的身体却连血都不流一滴。 看到这一切的红理,却只露出“你看,都被我猜中了”的恶作剧笑容。 “拉普拉斯,你知道记载在教科书中的反狙击方法吗?” 【锁定弹道,找到狙击手的位置,最后——】 【“创造出让对方无法狙击的条件。”】 遥望远处,红理唤出高度浓缩的风暴之枪。 “换句话说,也就是这么回事——!” 伴随着欢快的声音,少女轻轻挥下右手。 三千米远的距离?躲进掩体的目标?这些难题在少女的一击之下如同飞虫一样。 刹那,无形的风暴横扫废弃工厂,削下无数的石材和铁屑。 坚固的钢筋水泥简简单单就被打碎,卷起的白色烟尘瞬间扬起了数十米高。 即使不用望远镜也能看见,烟雾中有个火柴般的人影在加速下落。 “我很相信人类的韧性,希望你最好不要死掉哦。” 击溃所属不明的狙击手后,红理开始在原地等待。 【这样的行为有什么用意?】 “狙击手不是一个人行动。” 红理站在腐化的麦田中央,一只手挡住从头顶洒落的灼目阳光。 “就在刚才,风中混入了细小的花粉微粒,而这些麦子显然已经过了抽穗期。如果把风中的花粉送去实验室化验,根据dna或者rna等基因情报,应该可以查出这些花粉来自何方……不管它们实际来自何处,它们都不是这片土地上自然生长的作物。” 【还有一个操作植物的异能力者。】 “也许吧。”红理不可置否。 “拉普拉斯,交叉对比现在和从前的卫星影像,将重点放在农田中生长的植物上,凭借你的计算精度,即使改变的只有一两株杂草,也不会瞒过你的耳目。” 超级电脑·拉普拉斯的运算用时仅有数秒。 【是葡萄。】 “葡萄不可能和麦子种在一起。” 【将该植物的叶形、花卉和果实输入数据库,检索出的结果与葡萄有95.75%的相似性。】 “不相似的地方在哪里。” 【该植物的根系,并未生长在葡萄的根茎上。】 “那是长在哪里。” 【人类的脖子上。】 红理闻言,稍微沉默了一会, “异能力,还真是神奇……” 在电影特效发达的学园都市,看过不少b级片的红理很容易就联想到了血浆乱飞的画面。 将恐怖电影的场景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少女随后问道: “那个脖子长葡萄的家伙,现在又在哪里?” 【根据卫星1分钟前的拍摄画面,对方就在用户身后100米处。】 “唉,在障碍物密集的地方,果然很容易错失对手。” 红理将搜索方式从引力探测切换为红外探测。 如此一来,搜索敌人的时间就不到零点几秒。 “找到你啦!” 平地刮起的飓风发出嘶吼。 暴虐的风蹂|躏大地,所过之处一片破败,草木根茎纷纷断裂,一股奇异的香气在空气中蔓延。 “真的有葡萄的香味,难道说你这个是真货?” “毕竟我原本的工作是农夫,种出假葡萄也卖不出去。” 从风过之后的土地缓缓走出的,是一名身穿背带裤的金发青年。 他以葡萄的藤蔓和树木的枝干覆盖住身体,脸上和身上到处都是斑驳的血迹。 在红理超高的风速下,即便是一片嫩叶也能划穿人体,若非青年及时防护住身体,他就会被满天飞舞的利器切得四分五裂。 “葡萄的品种是什么呢,是用于酿酒的还是用于食用的?” “两种品种都有在种,而且每年都会根据市面上的流行重新选种。” 金发青年——约翰·斯坦贝克说道: “既然你的问题问完,那就没有疑问地去死,这样可以接受吧?” 周围随即开始晃动。 灌注了巨大的战意和恶意,葡萄的藤蔓从四面八方袭来,范围足足覆盖了整片农田。 “和这种东西嫁接,说实话我觉得相当恶心,但是为了将你们这群同样恶心的家伙杀干净,我勉强可以忍受这种东西的侵袭。” “听你的意思,你把noname的人杀完了吗?” 红理总算注意到。 青年身上到处都是血迹,但是出血量与擦破的伤口不相符合。而且仔细一看,他身上有些血渍已经氧化发黑,有些却还维持着鲜红的色泽。 “是啊,你想当下一个吗?” 点头承认的青年,以挑衅的口气说道。 (既然帮我完成了剩下的工作,那我就大发慈悲将你打个半死好了。) 于是红理笑了起来。 唇边绽放笑容的少女,以清脆的嗓音回答: “那就等到你变成葡萄汁后吧。” 距离双方宣战仅过去了一秒。 巨大的破坏声在原地爆发。 经过压缩再压缩,甚至产生热量的暴风由此而生。 实体化的气流覆盖了整片农场,将青年的身体一口气轰飞到数百米外。 灼热的烈风不止横扫四方,甚至化为焰火破坏四周,烧尽一切,将地表全部涂改。 所有的植物全部被连根拔除,仿佛火山爆发一样喷向天空,所有的麦穗都被悉心地烧毁,所有的茎秆都被悉数折断,不知道吹到了多少公里以外。 用风暴将地面轻松荡平的红理,一只手按住上下起伏的裙摆。 “任务完成,拉普拉斯,现在告诉我那两个组合成员的下落。” 沿着拉普拉斯给出的方向,她很快找到了两名战败的组合成员。 “成功发现了种植葡萄的小哥。” 对付前不久才放言要取自己性命的家伙,红理很好心地抓住他的一条腿,让他面朝下在地上拖行。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我好像也是这样拖着兰波先生,真让人怀念。” “噗呜……咳咳,咳……” “就连这个声音也和那个时候很像,看来你也快要醒来了吧。” 于是红理将斯坦贝克丢在地上,顺手给他翻了个面。 “红理我的叫醒服务可是很贵的,不能免费提供给敌人呢。” 然后她无视了仰面朝天投来愤怒目光的斯坦贝克,转头去工厂废墟中寻找吐温。 虽然两条腿一看就骨折了,但是被红理从砖石瓦砾中拖出来的青年还是流着冷汗表示感谢。 “thankyou,littlelady.要是你能改抓我的肩膀,我会更高兴。” “刚才还在打人家胸口的家伙就别想要人权啦,只有你不高兴我才会感到高兴,想要我消气就快点让我高兴起来吧。” “这个配合起来就有点困难了……痛痛痛,虽然后面能找异能力者治好,但是现在真的好痛!” 把同样伤痕累累的青年丢到一起,红理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两名俘虏。 “好了,两位,现在战斗结束,让我们打扫战场,清点战利品吧。” 她伸手比出手|枪的手势,指向两人的额头,抱持着从容的态度开口: “我的原则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既然两位主动找死,就不要想着无伤归还——从本次行动的指挥到策划,全都给我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要是两位的情报存在偏差,我就会让两位知道什么叫超越人类极限的疼痛。” 59、五十四 分开询问了吐温和斯坦贝克,红理总算对当下的处境有所认知。 “也就是说,组合认为我是noname的协助者,所以才在这里设下埋伏?” 她稍微停顿了一下,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两名青年。 “而且派出的暗杀者,就只有你们两个?” “什么叫就只有我们两个!” 吐温原本打算配合肢体动作激烈反驳,结果才抬起胳膊就扯到背后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奥尔科特的计划是让我和斯坦贝克配合,由他来铲除noname和可能的协助者,而我则在远距离牵制和清扫残党……在农场环境下,斯坦贝克的异能可以发挥出最大的作用,所以我只要干些收尾的工作就好!” 他的异能生命体坐在他的腿上,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道。 “结果你连腿都摔断了。” “还差点把脊椎摔成两截。” “能在关键时刻调整落地姿势已经很了不起了,你们别太强人所难!” 吐温坐在地上叫喊: “你们知不知道我当时被甩得有多高,现在四肢还能动弹已经谢天谢地了!” “这个嘛,我可以肯定,吐温先生的应急措施做的还是很到位的。” 红理出人意料地予以了肯定。 “就算从书架那种高度摔下也有摔死的风险,吐温先生大概飞了有五层楼那么高,要是没有保护脑袋,人肯定会当场没命。要知道,远距离攻击不太容易控制力道,我一般也不会去算随手丢出的暴风可以把人打到多少米高,能在这样的处境下活下来,毫无疑问是吐温先生的本事,你完全可以对自己更加自豪。” “……非常感谢你的认可,只是作为战败一方,被你肯定也很微妙就是。” 吐温嘀咕了一声,扭头看向身旁。 “斯坦贝克,看来我们的处境都差不多。” “我是被水平扫飞,没有像你一样双腿骨折。” 斯坦贝克确认自己的伤势后,皱着眉头回答: “尽管如此,身上的伤也没乐观到可以视而不见,不尽早处理一定会有麻烦。” 他仰头望向红理,似乎找回了一丝冷静。 “我们已经交代完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你们既然知道协助者的行动,那就一定有他们的情报,把它给我,我要全查清楚。” 斯坦贝克将自己的手机放在红理手心。 “事先告诉你,我们也有做过调查,但是对方用了数十种服务器辗转,找不到最原始的ip地址。” “竟然会被这招糊弄住……看来你们的首领对于搜查的了解仅限于电视剧和电影。” 红理接过手机,直接连上平板,反向追查对方的数据流。 “告诉你吧,什么用了海外服务器所以无法追踪不是技术上的问题,而是要向相关国家部门申请许可所以会很麻烦,但是我们骇客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地向司法机关写申请书?得不得到对方的许可难道很重要?” 她的双手接连在界面上按动,视线追踪着飞速滚动的字符。 “大概用各种服务器在地球上绕了三周,但还是被我找到了最早的源头,让我看看它的地址——美国,内华达州,拉斯维加斯,香槟路131号,海湾……假日酒店?” (果然是港口黑手党驻美情报部门……!) 红理一时间联想了很多。 (森鸥外要求港口黑手党不准碰药品,那是因为药品会从内部侵蚀国家和人民,而且还会引来药品稽查人员和军警,但是,他从来没有说过不准对外销售药品,药品贩卖不仅能带来直接收益,还能提高别国的犯罪率和对政府机关的不信任感,间接对别国造成伤害,然后通过武器贩卖又捞一笔……) 她的心跳微微加速。 (如此实惠又好用的炼金术,那个利益至上主义者真的会忍住不用?更何况,如果港口黑手党插手药品市场,还能控制药品的整体流通,在一定程度上防范药品流入本土,这样一来利益有了,名分也有了,那个萝莉控一定会心动的吧。所以,情报部门的行动到底有没有得到他的许可?难道说他打的是将noname全歼后掠夺生产线,顺便让我和组合相互内耗的主意?) 三年的相处,红理已经看清了森鸥外冷血无情的本质。他确实是真心热爱横滨,但也认为暴力对于横滨是必要之物,只要药品不会进入横滨的土地,这么好打的如意算盘就没有不打的道理。 用药品取代子弹。 减少本国的药品流通,将其输送到敌国的土地。 既能守卫本国的安全,又能化身攻击敌国的利剑。 以森鸥外的思维方式,究竟有没有可能接受这种扭曲的“道理”? (现在就回酒店。) 红理下定决心。 (为这种大言不惭的蠢话付出行动的家伙,我会一个不落地扭断他们的手脚。) “现在情报到手,请允许我暂时离开处理一点事情。” 大概是听出“处理”一词蕴含的杀意,吐温谨慎地询问。 “你准备做什么?” “我以为这是明摆着的。” 红理轻轻踢了地面一脚。 她压低身体,以第一宇宙速度轻松跃出地表,轻盈得就像月面上的兔子。 吐温和斯坦贝克的目光还停留在少女原本的位置,身穿校服的少女的身影就已瞬间从视野中消失。 取而代之,一个如干涸鱼塘般巨大的龟裂出现在两人眼前。 冷风吹过,烟尘飞舞,吐温和斯坦贝克一时默默无言。 过了许久,吐温艰涩地开口: “就算是一头蓝鲸摔在地上,也不会造成这样的动静……” “单纯的破坏还在其次。” 斯坦贝克的语气勉强维持着平静。 “问题在于,你有看清她的动作吗?” “完全——没有。” 吐温摊开双手,笑容中渗出苦涩的意味。 “身为狙击手,我的动态视力在组合中也是首屈一指,即便如此,我连她的残影都差点捕捉不到,这种事只可能发生在以超音速移动的目标身上……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不立即投入大量财产,就算是菲茨杰拉德也有可能死去。” 两人再次沉默。 “组合,真的要和这样的敌人开战?” “那样只有洛夫克拉夫特能够平安无事。” “我可不想让吐温大人的活跃日记变成悲惨的回忆录啊……” “无论报酬再怎么丰厚,要是死掉就什么也拿不到了……” 两人的目光默默拉远,难得茫然地望向天空。 然后,所有的沮丧和悲观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 吐温和斯坦贝克的双眼极限地睁大,嘴巴也在不知不觉间张大。 他们此刻的表现,可谓是“目瞪口呆”一词的最好体现。 因为在天空的彼端——有一栋二十层高的大楼正以亚音速朝他们接近。 在空气阻力的作用下,大楼表面如铁板般烧得通红,带着压倒性的破坏力朝地面坠落。 ““卧槽!!!”” 不可能抵挡,也不可能逃掉。 吐温和斯坦贝克异常惊恐地望着天空。 只看见——高速飞来的大楼逼近眼前, 然后从他们头顶掠过,在数百米外垂直落地。 下一秒,沙尘的暴风吹袭四周。 即使间隔百米也依旧被抛入空中,无法抵抗的吐温和斯坦贝克只能闭眼等待暴风吹过。 等到冲击波停歇,两人立即睁开双眼。 眼前的一幕,和大型客机的坠机事故何其相似。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鸣,单纯到极点的庞大质量一口气撞在了地表,堪比八级地震的震动迅速传递开来,至少有数千吨的泥土被挖走并轰向天空,四处弥漫的烟尘就像火山灰一样覆盖了方圆十公里的蓝天。 垂直伫立的大楼整个沉入地面。 它的整体高度缩短了将近一半,好像被人一脚踩瘪的空易拉罐,大量的建筑残骸和玻璃碎片就像漏掉的饮料一样流了出来。 凝视这一幕的吐温和斯坦贝克,一时说不出任何语言。 “哈啰,两位还活着吗?” 这时,少女活泼的声音在烟幕中回响。 刚一落地就大大地张开手臂,红理的眼中浮现出愉悦的神色。 “快点感激我的体贴细心吧,我也是到了最后才意识到这样的攻击对于两位来说是致命伤,所以临时调整了大楼的方向,真不愧是我,果然是算无遗策的天才!” 60、五十五 亲眼看见大楼从天而降后,吐温和斯坦贝克变得非常配合。 尽管组合成员都是强大的异能力者,也对自己的实力颇有信心(※两个家里蹲除外),但是他们完全不能想象能以亚音速将一栋楼丢来的少女,一拳打在自己身上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四肢健全地死去——就连这样的死法都是奢望。 他们甚至觉得,自己只受这点伤已经很值得庆幸。 说到底,吐温和斯坦贝克是拿钱办事的异能力者,他们对组织有一定的忠心,但还不至于陪一条沉船沉到水底。 即使有一丁点负隅顽抗的念头,也会在蛮不讲理的暴力下粉碎。 当栗发少女踩着轻盈的步子来到面前,吐温不太明显地咽了一口唾液。 “他们是noname的协助者?他们又是怎么惹怒你了?” 想要杀掉noname的家伙数也数不清,和他们勾结的协助者也同样惹人生厌。 问题在于,眼前的少女和协助者关系匪浅。 根据组合掌握的情报,这个把一栋二十层高的大楼像棒球一样丢出去的少女,就是协助者在外找来的武力担当。 (这样的力量,这样的年纪,她是哪个国家的超越者?) 吐温的额头有汗水流下,而这并非由失血过多所引发的休克。 (错不了了,这种仿佛人形天灾的力量,这种媲美导弹的移动速度,绝对不逊色于当代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能够以血肉之躯驾驭这种力量的人类,正是异能力者的顶点——被称为超越者的可怕存在!可是,超越者的名单上为什么没有她的面孔?还是说,她是哪个国家秘密培育的人形武器,直到最近才被放出来——?) “你问了个蠢问题哦,吐温先生,光是他们那番死到临头都不知悔改的发言,就足够让我把他们和整栋楼一起压成一颗台球,再把这种见不得人的垃圾丢到大气层外。” 红理以嬉笑的语气和完全没笑的双眼讲出了极其危险的发言。 她没有开玩笑。这个判断令吐温的脸上爬满了不舒服的冷汗。 “听到‘你什么也不懂’的开场白,就已经让我有够不爽了。然后,我还要听一帮脸皮厚度堪比政客的白痴在那说些‘如果不掌握药品的资料库,以应对日新月异的药品,本国就会遭到同样的攻击’、‘通过操纵药品的流通,我们就能树立守护国家的防火墙,使得本国的人民免受药品的危害’这种大言不惭的发言,我尽可能忍着听了三百个单词,就已经决定要把这些家伙全部送进地狱。” 红理的表情虽然像是在说笑,但是看见整个颠倒并插在地上的大楼,谁也不会觉得她的话只是一句玩笑。 “在得知这里面没有无辜的游客和工作人员后,我就直接把这栋楼从拉斯维加斯的市区丢到了郊外,准备用压缩产生的热量将整片药田一起烧成灰,不过这样你们也活不下来。” 得知自己与死亡只有一线之隔,吐温和斯坦贝克的表情渐渐僵硬。 能将一栋楼当炮弹一样投掷的少女,想必会轻而易举地将大地化为烤炉,把包括他们在内的一切都葬入火焰之中。 “这样一来,会把人烤成披萨烤箱里的披萨吧……” “这种死法一定是噩梦,非常感谢……你能手下留情。” 吐温和斯坦贝克脸色发青。 也许从受害者的角度感激加害者会很奇怪,但是既然最先动手的是自己,那么死掉也不应该有任何怨言。换句话说,对方能有意留手已经是善意的体现,非要强装面子说不定连性命也会丢掉。 “是吧,快感谢吧,感谢的话再说一百句也没有问题,毕竟我心地善良,甚至可以在圣玛丽山上塑像,接受信徒的崇拜也是理所当然!” 红理立即挺起胸口,一脸得意洋洋。 “大楼被压缩成这个样子,里面的人就算没有死掉,也无法从扭曲封闭的门窗中爬出,就把他们丢在原地好了。整片扩散开来的浑浊烟雾能遮住卫星的视野,就算用微波和雷达也会被飞散的金属片干扰,你们的人大可以赶在军队出动前做些手脚,把收尾工作漂亮地做好——这就是红理我送给组合的计划书哦!” 红理扭过身体,脸上绽放出向日葵般的笑容。 “我也有自己的收尾要做,那么就此别过吧,两位,希望下次见面能换一个舞台!” 临走时抛下一个wink,小恶魔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只留下两名伤痕累累的青年,坐在原地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 “拉普拉斯,我觉得有哪里不对。” 红理重新踏入沦为焦土的“农田”。 “感染麦子的病原菌,我没有在基因库中见过,要说是人工合成的菌种,又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无论是合成菌种还是栽培麦子都需要时间,可noname却在一夜之间就拿出了达到工业标准的实物,先前只是无名小卒的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她的目的地是被斯坦贝克清理过的宅院。 这里noname重要的种植园,他们会把收割的麦子储存在谷仓,用工业手段分离和提纯麦角碱。他们的生活区就是红理眼前的豪宅。不算地下室和阁楼,它应该有三层那么高,还附有一块颇有情调的花园。这里原本是一栋豪华又漂亮的建筑,只可惜现在淋上了令人作呕的鲜血。 红理礼貌地给脚下的尸体让了一下,然后穿过花园,进入豪宅里面。 宽敞的大厅内摆放着很多油画和雕像,脚下踩着的地毯透着不可思议的柔软,一看就是手工纺织的高级品,连楼梯边的陶壶看起来也价值不菲。不过,这些艺术品想必不是房屋主人品味的体现,而是将手头的金钱置换成的易于变现的资产。 这里本该是奢华的博物馆,如今却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无论是名贵的油画还是华丽的雕像,全都被浓郁到极致的鲜红破坏。 在奢华的地毯上,支离破碎的尸体倒了一地,血淋淋的肠子甚至滚到红理的脚边。 从他们抓挠脖颈的死相来看,他们应该是被斯坦贝克的藤蔓勒到窒息,除此之外,藤蔓还勒断了他们的骨头和肌肉,将体内的内脏如绞肉般洒出。 红理踏出一步,从粉碎的尸体上走过,她没有感觉到性命消逝的悲哀,心中只有无法言喻的不快。 “可恶……” 红理立于化为血池的屠宰现场,她的内心沸腾着炽烈的情绪。 而这份情绪的正体——是愤怒。 (你们怎么可以,) 她以缓慢到令人心焦的速度,依次抬起了五根手指。 (把垃圾丢得满地都是——!) 下一刻,巨大的声响炸裂。 空气中的光与热瞬间飙升。 由此产生的光之风暴,仿佛令世间万物消去颜色。 从红理全身释放出的灼热暴风,转眼间吞噬了尸体、地毯、墙壁——以及包括豪宅在内的方圆数里的土地。 灼目的火焰在烧尽周围的一切后,化为汹涌的光柱直冲高空。 耀眼到无法直视的破坏奔流,像是要净化一切般地焚烧着天空。 时间足足过去了十几秒。 高热的风暴终于退去,融化的地表闪着橘色的亮光,宛如熔岩的河流般缓慢流淌,其表面温度恐怕已经达到上千摄氏度。 至于除此以外的东西,已经什么都不剩—— “嗯?” 红理看见了。 在燃烧的大地之上,竟然有一物幸免于难。 它原本可能存放在密室的保险柜内,但到现在,无论是收容它的密室,还是守护它的保险柜,都已经在极度高温下烧毁,融化在液态的大地之中。 在连铁都能融化的岩浆中,【某物】静静地漂浮。 那是一张泛着令人目眩的光芒的、写有文字的书页。 61、五十六 “我说,差不多该撤退了吧。” 吐温枕着双手躺在地上。 “承认败北确实不太舒服,但是面对这种级别的敌人,除了认输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这倒也是……” 斯坦贝克慢慢地将目光移了过去。 他看的不是双腿骨折的吐温,而是彻底烧毁的农田。 曾经罪恶根植的土地,如今已经面目全非。 呈现在眼前的景色,并不是漆黑的焦土。 斯坦贝克看到的是——如同宝石一般闪烁的事物。 那是玻璃。 是由沐浴在庞大热量下的沙土,经过冷却凝结而成的产物。 覆盖着玻璃的土地,在昏暗的天空下反射光泽。 这番景色就如异世界一般美丽,却又令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的人,只感到深入骨髓的恐惧。 斯坦贝克就这样看着眼前的景象,一动也不动。 “想要将沙子烧制成玻璃,温度至少需要达到1200摄氏度,她的种属真的是人类,而不是人形核弹头?” 他接着说了一句: “现在我终于明白,她到底对我们有多体贴,又有多手下留情了。” “我不想谈论别人的慈悲,现在的我只希望能够早点撤离。” 吐温望了一眼远处的玻璃坑,忍着颌面部的痉挛说道: “我的历险记还没有变成地狱巡回的打算,这里的空气多呼吸一秒都会增加硅肺的患病风险。还有,我们应该尽快告诉菲茨杰拉德,这名少女不是我们的敌人,至少不是可以硬来的敌人,如果组合没有全灭的觉悟,就绝对不要和她正面对上!” “我也知道,要是和她在市区交战,能够活下来的只有洛夫克拉夫特,除此之外的全部都会化为玻璃,就和我们眼前看见的一样!” 斯坦贝克一面说一面操控手机,试着和菲茨杰拉德联络。 “可恶,是因为空气中漂浮的金属粉尘吗,电波讯号差的要死,也不知道能不能打通电话……好,打通了!” 青年通过滋滋作响的手机,向组织首领喊话: “我是斯坦贝克,我和吐温的前哨站失败,根据我们的观察分析,对方不是可以正面抗衡的对手,请立即终止作战,重新评估风险!” 拉斯维加斯的豪华办公室内,菲茨杰拉德收到了手下的通讯。 【我是……斯坦贝克……!】 “首战告捷的消息传的太慢了,斯坦贝克。” 菲茨杰拉德靠在沙发椅上,漫不经心地聆听手下的汇报。 【前哨战……失败!】 菲茨杰拉德稍微眯起眼睛。 对面讯号不好,通讯内容混入不少杂音,他仅能听清只言片语。 【根据观察……可以抗衡……请……评估风险……!】 “评估作战风险的意思,是在向我请求支援吧。” 菲茨杰拉德想了一下。 既然斯坦贝克和吐温战败,说明对方拥有反狙击的能力,还有一定的近距离作战能力。 考虑到斯坦贝克的近战并不出众,他的异能也更擅长捕捉和捆绑,对付以切割为攻击方式的对手,效果可能不尽人意。 “既然如此,” 他把手伸向电话。 “派出霍桑和米切尔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哼哼,哼哼哼~” 红理哼着歌,蹦蹦跳跳地往前走去。 “拉普拉斯,我们今天大丰收哦!” 【用户指的是刚才入手的‘书’?】 “没错,从入手的一刻,我就在用原子光谱读取和解析它的构成要素,然后得出的结果是,它是不存在于现实之物构成的魔法灵装——啊,不知道这边的世界有没有魔法,直接说它是灵装可能存在概念上的偏差,但是,它并不能用异能武器简单概括,还是把它划分到灵装里面去吧。” 红理满面笑容地说道。 “我不打算用它改变现实,因为我会通过自己的双手编织想要的未来,我所希望的现实也一定会实现,对于天才美少女菱神红理,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也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毕竟我是全能的天才!” 独自一人也自吹自捧的红理,鞋跟敲打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用户打算用‘书’做什么?】 “世间有多少宗教和传说,就有多少相位。相位之间碰撞产生的火花,会改变和扭曲我们的世界,也许我的穿越就是如此。” 少女说了一句看似无关的话作为开场白。 “既然有过来的路,那么回去的路也一定存在,我会好好利用这张书页,找到联系两个世界的桥梁。能够沟通和连接平行世界的物品,还有比‘书’更合适的存在吗?” 【但那需要支点。】 拉普拉斯指出问题的关键。 【‘书’通过书写替换两个世界,如果不使用‘书’,用户又如何指定用户想要到达的世界?】 “因为那边的世界有‘我’存在。” 少女以令听者溺毙的甜美声音低语。 “我的‘外装代脑’就沉睡在学园都市的深处——那是以我的生物脑为原型,经过放大的完美复制品。” 【仅靠多功能干细胞就能分化出完全一致的复制品?】 “为了消除最细微的误差,甚至要用到自己的大脑切片,这是大脑还在发育阶段的儿童才能进行的实验,所以现在我也做不出第二个来。” 即使说出这种过往,红理也还在微笑。 “有我的生物脑作为锚点,想必可以轻松连接到那边的世界,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处理。” 她很开心地看向前方,以超越实际年龄且令人心潮起伏的方式湿润着娇艳的嘴唇。 她的动作是那样的惹人怜爱,同时又从未试图隐藏起她恶劣的性格和愉悦的心情。 由小恶魔直接具现成形的少女,用恶作剧的声音愉快地说: “看起来我们暂时不会感到无聊了,拉普拉斯,现在我们的眼前,就有两个送货上门的玩具。” 被红理称之为玩具的男女,是戴着眼镜的牧师,和撑着阳伞的贵族小姐。 这对男女站在公路中央,全身散发出“我要拦路”的气场。 (早在十分钟前我就听到了直升机的螺旋桨声,对付我竟然还用如此低速的移动工具,这两位到底是太过自信,还是一点也不了解现状?) 不管怎么说,该打的招呼还是要打,红理元气十足地朝敌人挥手,完全不在乎是否会被错认为挑衅。 “牧师和贵族小姐啊……我是没有在时代剧和舞会以外的地方看见别人穿,叫你一声贵族小姐应该挑不出错吧。” “你还挺有眼见力的嘛,小妹妹。” 撑着阳伞的女人优雅地掩着嘴。 “没错,我——玛格丽特·米切尔,正是当今少有的名门望族,看在你如此具有眼力的份上,我准许你称呼我为米切尔小姐。而那边那个没有眼力、对我毫无尊敬之心的木头男人,就是纳撒尼尔·霍桑,你随便怎么叫他都可以。” “不要自作主张地给我做自我介绍,玛格丽特·米切尔。” 身穿教士服的牧师冷漠地说。 “我对不准备赎罪的罪人没有报上名字的打算。如果你举手投降,我还不至于在此清算你的罪恶,但如果你执迷不悟……” 红理竖起手掌,打断了霍桑的话。 尽管没有发动能力,但在此刻,少女的存在就仿佛夺取了全场的空气。 “好了,牧师先生,祈祷做完了吗,圣经翻完了吗,滔滔不绝的开场白说完了吗?” 把宽阔的公路变成以自己为中心的舞台,少女一边笑着,一边无比自信地宣告: “既然准备工作做完,你的命可以给我了吗?” 62、五十七 ——你的命可以给我了吗。 听到这番傲慢到极点的发言,玛格丽特不由得目瞪口呆。 “你不仅很有眼见,就连气魄也相当不错……” 她忽然展颜一笑,“如果霍桑动真格地杀你,我会建议他保留全尸。” “别说梦话了,罪人!还有你,米切尔,不要给罪人虚假的希望。” 被敌人挑衅到这种程度还能忍气吞声当然不是霍桑的性格。 牧师的眼睑微微抽搐,双眼燃烧着阳炎般的怒火,仿佛要烧尽有罪者的灵魂。 “准备好向神悔过吧,罪人,我会用你的血洗清你的罪恶,让你流干全身血液,以无罪之身前往天国!” “好大的口气啊,牧师,想要教训我的人可太多了,凭你的能力完全不够资格!” 尽管没有投来轻蔑的视线,但是少女的语气已经可以激起人的满腔怒火。 “哼,那就让这番话成为你的最后遗言——!” 霍桑除了让眼前的罪人以死赎罪外,已经没有任何想法了。 鲜血从他的指尖滴下,组合成鲜红的文字,在空气中排列开来。 “想要早点自杀的话抹脖子会更快,手指的出血量太少,等死的过程会很痛苦哦。” “感谢你的提议,我这就将它用在你身上。” 霍桑勉强挤出口的发言流露出令人生畏的杀意。 面对牧师的冰冷双眼,红理回以一脸坏笑。 “哦呀哦呀?明明是圣职者却满心恶念呢,还是让我这个恶魔来给你一点改变人生的小小教训吧?不用客气,牧师,摧毁圣职者自命不凡的灵魂也是恶魔的职责,你可一定要坚持到让我愉悦起来为止!” 如血般流动的红字飞舞着。 就像霰|弹一样,以快到离谱的速度袭来。 正可谓是,字面意思上的枪林弹雨。 但是。 在漫天的血字射出的瞬间,就以不自然的轨迹朝着四面八方飞去…… “!” 霍桑大感意外地睁大双眼,一旁的玛格丽特也做了个擦眼的动作。 要说这边做了什么,只是动了一下手指而已。 光是这个动作,霍桑的血字就被全部弹开,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怎么回事,你瞄准失误了吗?牧师!” “原来如此,难怪你会有恃无恐……” 作为战斗系的异能力者,玛格丽特的修行还不到家。 但是霍桑已经反应过来。 (无法看清她的异能,也无法推测她是用什么方法弹飞我的异能,在一切都不清楚的前提下,应该采取攻防兼具的方法,尽快试出对方的攻击范围……) 霍桑将警戒心提至最高。 鲜红的文字再次出现,围绕霍桑构成坚不可摧的屏障。 与此同时,还有一部分血字化为利刃,带着疾风呼啸而出。 猩红的血刃描绘出蛇形般的轨迹,以四面夹击的形式袭向红理。 对此,少女的反应是—— “有够慢的,看来你是真的很想被恶魔侵害诶,牧师。” 红理带着瞧不起人的笑容,轻而易举地避开所有的血刃。 尽管每发血刃都可以将那娇小的身体如剪纸般撕碎,但却一发都没有触及少女的身体。 她的动作有如起舞一般轻盈,利落的身影宛如夜空中奔驰的流星。 “给你一息的反应时间。” 随着轻描淡写的宣告,红理转动脚尖。 然后——她面带笑容地发动了攻势。 “——!” 即使她的进攻轨迹一目了然,她的突击速度却远远超出了霍桑的想象。 他的视线甚至连少女的残影都无法追上,就被她一脚踹中腹部。 挡在霍桑身前的红字宛如城墙一般坚固,但是红理的一踢却连城墙都可以粉碎,遭受到过于沉重的一击,霍桑的身体只在短短的一瞬就被打飞。 (太荒谬了,她竟然能将我的红字踢碎,并且粉碎到了无法重新组合的程度……?!) “这不可能……” 足以把人踢成两截的庞大冲击,使得霍桑的身体仿佛被卡车撞过似的向后飞去。 腹部的冲击催生出强烈的呕吐感,霍桑硬是吞下泛到喉间的鲜血,再一次召唤出血染的文字。 他不相信自己的红字在她面前会如此不堪一击。 “有什么不可能,你不会以为你的防御很强吧。” 当听到声音在耳边响起,惊愕攥住了霍桑的心脏。 只见刚才还在百米开外的少女轻轻一踏,飞身上前—— 瞬间就追上以百米的时速被打飞的霍桑。 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还有非同寻常的机动力。 霍桑对峙的敌人,从各种角度讲都无懈可击。 “你这……恶魔……!” 战栗窜过脊背,霍桑依旧反应过来。 来不及感慨敌人的速度,他再次召出血刃。 数量较前翻了何止一倍的文字,仿佛要把红理粉碎一般蜂拥而至。 然而,红理她—— “都说了太慢啦!” ——轻松闪开攻击。 极度密集的刀刃风暴,完全没有回避的缝隙。 然而来袭的红字在接触少女身体的瞬间,便像无法相融的颜料一般流向后方。 “……” 霍桑看见这幅光景,向来冷静的面容也难掩动摇。 “唉,这样也不是办法,我还是给你实际演示一下,让你认清你我之间的差距吧。” 红理突然放慢了速度。 数以百计的血刃以媲美炮弹的速度逼近红理。 红理不闪不避,发出“喔噢——”的叫声,随性地挥下了拳头。 只是如此。 比镰刀还要锋利的血刃就同时断裂,从红理的周围烟消云散。 “什么!” 霍桑发出了无法理解状况的声音,不过这也难怪。 (难道说她把我的血,粉碎成肉眼都无法看清的微粒……!) 面对这种绝无仅有的情景,霍桑惊讶得连呼吸都停住了,然而红理可不会任由敌人茫然自失。 判断对方的实力也到了极限,红理突然加速贴近霍桑身前,柔软的五指轻轻地贴在他的胸口—— “好了,除魔结束,这回合是恶魔的胜利。” 接着就响起拳头轰进人体的爆鸣。 仿佛被一记重锤砸在身上,霍桑毫无抵抗地飞向半空。 无法估算的庞大冲击灌进他的体内,将他如高射炮般击出。大量的鲜血飞溅,壮烈染湿了他的教士服。 在一旁观战的玛格丽特当然不会坐视不理。 “可恶……不要死了,牧师!” 风响应玛格丽特的呼唤,发出怒吼。 下一瞬间,旋转的气流如同蛇般扭动,向红理急速逼近。 (空气中的粉尘微粒在增多,周围的建筑出现了沙化的迹象……原来如此,是风化的能力吗?) 红理心念转动,脸上露出狂妄的笑容。 “想扇风的话就多用点力啊,贵族小姐,给我认真地扇你的扇子!” 远超先前的风暴突然诞生。 红理不过挥动了一下手臂,就反向操控了玛格丽特的风。 不仅如此,风还在她的掌心进一步加速,以搅拌机般的高速震动起来,形成一把高度压缩的无形之刃。 “怎么可能!” 现场响起了惊愕的叫喊。 从来没有想过异能力会被人反向操控,玛格丽特看起来茫然若失,而红理自然没有放过这一机会。 “拜拜——你才是不要死了哦,贵族小姐。” 红理掌心的空气迸发出爆鸣,以雷霆的一刺贯穿了玛格丽特的胸口。 受到如同被高速投来的铅球砸中的冲击,玛格丽特的身体有如炮弹般弹飞,重重地摔落在地,她连惨叫的力气都挤不出来,就将水泥的路面砸出裂痕。 “唔……咳咳、咳……” 玛格丽特仰躺在地,承受着高空坠落的二次冲击。 疼痛刺穿了她的五脏六腑,已经超越了人体能够处理的限度,让她连发声都很困难,唇边更是不断地溢出鲜血。 亲眼见证这番暴虐的威力,霍桑不禁愣住了一瞬。 但当他看到玛格丽特的惨状,他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米切尔!” “别叫的寻死觅活的,我有在手下留情了。” 红理的双瞳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不过,既然挡在我的面前,就算断掉几根骨头也无可抱怨。” 63、五十八 一直在和魏尔伦这种级别的超越者打近身战的红理,已经不太清楚普通人的身体承受能力,她也是直到最后才想起来,要是按照以往和魏尔伦对打的力道,这一击会把玛格丽特打飞到几百米外,打穿好几层钢筋水泥才会停下,而到那个时候,玛格丽特已经变成玛格丽特酱了。 想到这里,勉强收手的红理驱使疾风,将玛格丽特打飞几十米远。 即便如此,被甩上半空再重重落地的玛格丽特,还是从口中吐出了大量的鲜血。 “可恶!” 霍桑向倒地不起的玛格丽特投去担忧的一瞥。 (从这个高度落地,姑且不论是否会对脊柱造成损伤,万一伤到颅脑就很要命,必须马上送她就医!) 霍桑下定决心。 “从现在开始,我会拿出我的全力,迅速将你从世上除去——” “这样的大话还是少说几句,输掉的时候也好安慰自己还没用上全力。” 红理不以为然地摇头。 “要是用了全力还被一击放倒,挫败感和失落感是会翻倍的,为了你倒在那边奄奄一息的同伴,我建议你还是早点放弃为好。” 她的态度表明,霍桑对她造成的威胁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我还不至于理会恶魔的劝诱。” 霍桑不打算听她胡言乱语,只是冷静的意志发起全力一击。 他以冰冷的双眸确定敌人的方位,由血构造的无数长枪同时锁定目标。 猩红的枪锋扬起,数目远超一百的长枪以迅若雷霆之势发射。 那确实是无法闪避的一击。 在超乎寻常的速度的加持下,没有谁可以逃开迎面而来的穿刺之刑。 然而,红理完全不把这些射出速度是刚才较量时的三倍的长枪当回事。 她仅仅是目视前方,随意地举起了拳头。 ——随后,雷鸣般的巨响震撼了整片大地。 鲜血如地毯般铺展,在水泥地上蔓延。 霍桑和玛格丽特倒落在地,身体沉入血泊之中。 直升机驾驶员看见这一幕,瞬间变得口干舌燥。 “霍桑大人和米切尔大人,竟然战败了……?” 眼前的景象实在太具冲击力,令驾驶员恍惚了一瞬。 他随后晃晃脑袋,用沾满汗水的手握住操纵杆。 “不好,必须马上通知菲茨杰拉德大人!” 驾驶员以畏惧的眼神望着下方。 在地面上,有个小小的人影正好抬头望向天空。 和那双眼睛对上的一刻,驾驶员的心脏如奔马般狂跳。 明明少女的容貌是那样可爱,但是他的灵魂却在拒绝和她对视。 他逃跑了。 他不顾一切地提升高度,想要离她越远越好。 在螺旋桨转动的噪音中,他们的直线距离已经拉开了三百米高。 “逃,逃掉了吗?” 操作直升机让他把视线从地上移开了数秒,然后他就再也没有看见站在地上的少女。 “她到哪里去了?” 驾驶员疑惑不已。 他的目光移到雷达,然后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雷达上的显示很奇怪。 “……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 驾驶员与其说是动摇,不如说是恐惧地大叫: “为什么雷达照射到的地表,只检测到两个代表人类的光点?!” 接着,有人像是要解答他的疑惑一般回答: “既然不在地上,那就去天上找啊,笨蛋。” 驾驶员慢慢扭头。 然后他的理性和常识—— 被眼前的现实彻底碾为齑粉。 他的视野映着一道人影。 栗色的长发在风中飞舞,日式校服展现出诱人的身体曲线。稍微带着点稚气的五官,令人联想到正在绽放的美丽花蕾,却又拥有能深深吸引男性视线的妖治魅力。 这道身影—— 正是驾驶员数秒前才从地上错失的少女。 钢铁的机门对她来说毫无意义。 少女只是把细柔的手指放在门上,就将它像棉布的门帘一样拨开。 她就这样乘上飞机,进入后方的乘客舱内。 这已经超越了深夜乘坐电梯遇到持刀歹徒的级别,驾驶员以在餐厅吃饭时看到核弹落地的表情僵在原地。 他能清晰感受到核弹爆炸的热量和恐惧。 坐在后座哼起歌来的女高中生,就是拥有如此恐怖的威慑力。 驾驶员无法动弹。 他握住操作杆的手在明显地打颤。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少女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别说把他丢下飞机,少女甚至没有触碰他的打算,只是坐在座上玩手机。 “别担心,你不在我的索敌雷达范围内,就像人类不会把蚂蚁视为对手,对它萌生杀意一样。” 少女的眼睛始终看向手机屏幕。 “记住了,你不是合我胃口的敌人,但我也没有放过你的理由,而且,你的手里不具备任何交涉材料,如果不想舍弃生命,那就听从我的指示。” “你,您想要什么?” 驾驶员浑身是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我驾驶的只是普通的直升机,没有搭载任何武器,就算您想让我把炮口对准组合据点……” “就是这个。” 少女微微一笑。 “请把我送到组合据点。” 没过多久,直升机抵达目的地。 载有不速之客的直升机,停在了商业大厦的顶层。 螺旋桨停止转动,机门同步开启。 红理走下直升机,不出意外地看见停机坪上已经有一名男子在等候。 他梳理着整齐的金发,身穿一套名贵的西服,从手表到皮鞋无一不是顶级的奢侈品,他的全身散发出金钱的气味,就差没把成功人士一词印成名片派发出去。 “欢迎光临,来自极东的客人,我是组合(guild)的首领,弗朗西斯·菲茨杰拉德。我的名下有三家企业,五家酒店,另外还有航空公司、铁路公司……所有经我注资的公司,无一例外都是美国的知名企业。” 他展开双手做出欢迎的动作,但是姿态却显得高高在上。 “这里是我名下的一栋大厦,也是组合的临时据点,这里一平方米的租金就要3000美金,仅次于帝国大厦和世贸大厦,如何,需要我为你介绍这里价值百万的风景吗?” “会用金钱来衡量风景的人,讲解起来一定会很乏味,我可不想听到导游滔滔不绝地说这些楼值多少钱。” 红理表示拒绝。 “好了,闲话就到此为止吧,组合的首领——菲茨杰拉德。明明部下被干掉了四个,却还装出这幅了不起的样子,我都有点佩服你了。” 她甚至拍了拍手,为对手献上掌声。 “就算卫星影像受到烟雾影响,看不到地面的状况,我想你的部下也应该告诉过你我是个什么样的对手,即便如此,你还要和我面对面谈话?” “我确实接收到了来自部下的通讯,他也确实让我重新评估对付你的风险。” 菲茨杰拉德依然挂着从容的微笑。 他似乎非常自信,自己不会输给眼前的敌人。 “所以,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组合中最强的异能力者,也就是组合的首领。” 菲茨杰拉德的眼中,再也没有任何笑意。 这个从打扮到谈吐都和成功人士别无二致的男人,眼神中蕴含着将人挫骨扬灰的杀意。 “你伤害了我的部下,对组合造成严重损失,你不会以为,让我付出如此代价的家伙,可以毫发无损地退场吧?” 男人上前一步。 他的怒火点燃了瞳孔,视线笔直地瞪向红理。 就好像要用不可见的杀意,射穿她的心脏一般。 “我的部下就是我的所有物,他们的使用期限只能由我决定,怎么可能让你轻松破坏……你给我造成的损失,就算付出全部金钱都还不够,必须要用你的生命抵债不可!” “是吗?败者怎么说都好。” 红理仿佛事不关己般歪起脑袋。 “既然你站在这里,想必也有足够觉悟了吧?” “我有权保卫我的财产,也有权杀害威胁到我的财产的暴|徒。”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 少女的嘴角,弯成一弯迷人的月弧。 “身为全天下最通情达理的对手,我当然会令你称心如意。” 64、五十九 就在红理这么说的刹那。 菲茨杰拉德的双脚忽然离开地面。 “……什么?!” 菲茨杰拉德用脚蹬着空气,却没有碰到任何东西。 他的手在空气中抓来抓去,也同样一无所获。 就仿佛,有一个无法看见也无法触摸的怪物将他攥起,张开血盆大口准备将他吞入其中。 “以消耗财产的数额强化身体。” 红理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的异能过于一目了然,反而让人很好针对。” “你说……什么?” “你应该从你的参谋那里得知,我的异能是念动能力了吧。所以,你才会选择视野广阔、周围又没有障碍物的楼顶和我面对面战斗。” 红理微微一笑。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异能并不需要触及物体,只要你身处我的攻击范围,我的异能就能自动发动?在这种周围没有障碍、高度不受限制的广阔空间的中央,我有什么必要和你正面战斗?” 她一边笑着,一边抬起一根手指。 “就比如说,当我用异能将你举到空中,让你无法从地面借力,你又将如何还手?” 情况不妙。 菲茨杰拉德情非得已地承认。 眼前的敌人,和自己的相性实在是差到了极点。 光是能把对手凭空举起来这点,就是所有身体强化系异能的大敌。 (不过——如果认为我在空中就无处借力,你就犯了让你悔恨终身的大错!) “我的强化金额是——两千万美金!” 菲茨杰拉德猛然抬腿。 接着,用力下踢。 空气被极度压缩的爆鸣,响彻于楼宇与蓝天之间。 据说,在东方的土地上,有一种叫做“水上漂”的武功,虽然听起来有违物理常识,但其实就是利用水的阻力,在一只脚沉下去前迈出另一只脚的绝技。 在超极限强化自己的身体后,菲茨杰拉德也可以达到甚至超越这一境界。 他不需要武道宗师那样精细入微的身体操控能力,他只需要以超音速踩踏空气,就能借助空气阻力从空中获取支撑,将超自然漫画般离谱的现象变为现实。 菲茨杰拉德将空气当做立足点,驱动自己的身体向前迈进。 被踏出音爆的空气爆发出剧烈的响声。 菲茨杰拉德将全身的力气和重量倾注在脚上,从正上方落下一记飞踢—— “!?” 菲茨杰拉德,正如字面意思般纹丝不动。 他的脚卡在中途,就停在少女头顶的两米高处。 可这短短两米的距离,对他而言就如遥不可及的山峰。 “踢出超音速的一脚又如何?” 红理双手环胸,表情始终从容。 “怎么?你的体能强化就只有这点程度?你该不会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惊讶吧?” “你这家伙……” 菲茨杰拉德的双眼释放出可怖的杀气,可红理一点也没有被他的眼神吓到。 她看着菲茨杰拉德的脸扑哧而笑,完全没有大敌当前的紧张。 “实话告诉你,我还没有用上全力。对于三分火候就能解决的敌人,拿出五分火候才是浪费,至于用上七分——那就是在虐杀,根本就不算战斗。” 看见她这幅坏心眼的笑容,菲茨杰拉德终于确信。 眼前的对手是知道彼此的实力差距,才会故意这样玩弄自己。 被对手轻视到这种程度,菲茨杰拉德的眼中燃起怒火,气得牙缝都快迸出火星。 面对一脸愤怒的菲茨杰拉德,红理双手一拍,十分好心地提议: “既然想不到获胜的手段,那么你也是时候认输了吧!我给你十秒让你考虑,等到时间一到,我就将你发射到外太空,只要你还是需要呼吸的人类,你就不可能战胜无氧的真空。是放弃抵抗还是顽抗到底,请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对于菲茨杰拉德而言,这一天充满了耻辱。 自信满满地挑战上门前来的对手,结果却连一招都没办法接住。这在组合首领的人生之中,可谓是史无前例的败北。 无论异能有多强大,外太空也依旧是人类的禁区,更何况,能将以超音速移动的自己禁锢在空中,也已体现出敌人的强大之处。 别无选择的菲茨杰拉德做好赴死的准备,向敌人举手认输。 “好吧,小女孩,你打算做什么?如果你想和我交涉,我们可以坐下来谈。” “你是商人,算账是你的基本功,你应该知道把财产投入到捞不回本的买卖中有多愚蠢,所以我相信你不会打趁机偷袭的主意。” 红理放下菲茨杰拉德。 后者双脚落地,做了个耸肩的动作。 “你说得对,和看不到战胜希望的敌人交战确实是笔划不着的买卖,我也姑且承认,你是能让我从头修正所有作战计划的异能力者。” 菲茨杰拉德的脸上带着不快的神情。 “说吧,你想和我谈些什么?我知道我的性命价值多少,所以我需要为了这条性命付出什么?” “很简单,我要和你合作。” 红理打了个响指。 “美国是组合的天下,而你是组合的首领,金钱、权势、人脉、名望,所有的一切都正合我意。因为某些原因,我脱离了从前的组织,现在需要寻找新的合作者。” “你把我的部下打伤,用我的性命来威胁我,就是为了和我谈合作?” 菲茨杰拉德对此哑口无言,红理则露出开朗的笑脸。 “要想证明自己的能耐,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吧。” 她面向菲茨杰拉德展开双手,以无比自负的表情开口。 “因为,你一看就不会和弱者合作。要是用弱者的姿态向你求助,姑且不论你是否会点头,我从生理上就无法接受,所以,我会用简洁明了的方式展现自己的力量,将自己摆在与你对等甚至在你之上的立场,只有这样,我们才会有坐下来交谈的机会,想必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吧?” “不要挑衅我,少女。我的决定就是组合全员的决定,既然你提议休战,我也不会在口角斗争上浪费时间。” 菲茨杰拉德转过头去,努力压抑着嘴角的抽搐和绽开的青筋。 “我会准备好会客室和泡好的红茶,为客人营造宾至如归的感觉。” 他微微屈身,做出邀请的动作。 “我成功的诀窍之一,是‘不将工作中最重要的部位委以他人’,所以,我不会委派秘书和律师和你唇枪舌战。身为组合之首,我会站在战场的最前沿,以笔为刃和你亲自谈判。” 红理跟随菲茨杰拉德移步到会客厅。 会客厅延续了菲茨杰拉德向来的审美观念,入眼所见的每一处装饰都是名家所做,上至天花板的水晶吊灯,下至手工织就的羊毛地毯,全都流淌着金钱的芬芳。光看室内装潢就能得知,这所房间的主人一定有一张一米长的品牌名单,没有百年历史的奢华品牌甚至没有资格登上他的购物清单。 红理坐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和菲茨杰拉德面对着面。 身穿女仆装的红发少女紧绷着脸给她端来红茶。 “……这样啊。” 红理看着女仆少女想了想。 “她是你们的备用计划?” “奥尔科特总是会准备一本书那么厚的作战计划。” 菲茨杰拉德摊开双手,耸了耸肩道。 “她的名字是蒙哥马利,是我的参谋为我设下的最终防线,需要我为你介绍她的异能力吗?” “不用说也能猜到,既然她敢走到这个距离,说明这也在她的攻击范围。” 红理竖起一根手指,指向女仆少女。 “催眠、镇静、停止、封印。不接触到我就能封锁我的异能力,随便一想都能想出十种以上,不管她是哪种类型的异能力者,她的异能力发动都不需要近距离的接触,而且她很肯定一旦发动异能,自己就能保持绝对的安全。” 说到这里,红理笑了一下。 “反过来说,我让她主动走近,当然是因为我有绝对的信心,即使让她保持人身自由,我也有办法瞬间结束战斗。光是看到她的步态、视线和动作,我就能算出她的神经传导速度,也就是说,还没等到她的异能发动,我就可以让她死在这里。你听明白了吗,菲茨杰拉德,你的脖子依旧套着枷锁。” 现在轮到菲茨杰拉德咂舌了。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是一名研究员。” 红理稍微眯细眼眸。 “现在我最想要的,是一条完整的生产链。” 十分钟后。 结束会谈的红理离开会客室。 她在手机屏幕上按动几下,接着按下通话按钮。 同时叮叮当当的声音,在远东某个办公室内响彻。 65、六十 听到电话铃声,港口黑手党首领森鸥外眉头一动。 他喝了一口水,舒缓因连日咳嗽而干涸的喉咙。 然后拎起首领办公室内的电话。 “什么人?” 【真亏你能坐得住啊,森鸥外。】 话筒那边传来一道冷笑。 【我以为你在间断发热三天后,已经躺在床上写遗书了。没想到你这个工作狂竟然还在工作,实在令人佩服。】 “原来是菱神。” 森咳了一声后说,“这是你干的吗?” 三天前,他毫无征兆地染上风寒,出现了干咳、发热的症状。 经过医生的精密检查,他只有感染指标轻度升高,肺上也没有炎症的征象,看起来只是普通的上呼吸道感染,也就是世人所说的感冒。但在一周前,同样出现类似症状的a,却发展成了脊髓炎,直到现在也还瘫痪在床,无法下地行走。因此,港口黑手党的医生非常重视首领的症状,每天都在严密观察森的病情进展,生怕炎症向脑和脊髓迁移。 在港口黑手党中,森的头号怀疑对象就是菱神红理,他让专业人士提取和分析了首领办公室的空气样本,却没有查到任何浓度可以致病的病原菌,去红理的住所也没有查出任何东西。 所以现在听到红理坦白,他也没有多少惊讶。 【喜欢算计部下的家伙吃点苦头也没什么吧,在你让安吾潜入mimic的时候我就应该这么做。】 森一时陷入沉默。 经过一番思考,他的脸上挂起算计的微笑。 “……菱神,你知道吗?” 【如果你的底牌是‘安吾来自异能特务科’,那你还是别丢出来。】 红理直言不讳。 【虽然哥哥他以为自己瞒得很好,但在你我看来,他的伪装工作还是太稚嫩了。不过,我很喜欢他这样天真的性格,所以不允许你对他说三道四。】 “据我所知,你和安吾应该不是血缘上的兄妹。” 【他要真的是我血缘上的哥哥反而还很麻烦。】 森再次陷入沉默。 “麻烦……是吗?” 【我的本家可没有这么天真的笨蛋,所以能有这样一款哥哥我很开心哦,安吾是我的所有物,怎么可以被你骗得团团转。】 森的沉默时间更长了。 “菱神,难道说你……?” 【什么事?】 “不,没什么。”森回答道。 【电话那边突然传来一股奇怪的气息?!还有一种被人用温情眼光注视着的恶寒!】 “诶呀,这就是感冒(恋爱)的前兆啊,菱神。” 【不是的,总感觉被人在心里恶意猜测了一番!】 最后还是森把渐渐跑偏的话题拉了回来。 “你主动投案,是想回来受刑吗,菱神。” 【只有笨蛋才会这么认为吧。】 “说的也是。” 森点头承认。 “那就意味着,你要叛逃是吗?” 叛逃。森说出这个单词的时候,脸上甚至带着淡淡的笑容。 只是他的眼神极为残酷,就像锋利的刀刃抵住了见者的咽喉。 【我不想被一家公司拴住一辈子。】 对方不以为然地说道。 【而且,我讨厌阴谋和算计,也讨厌你这种理性主义者。】 “你说的未免太直白了,菱神,不过女孩子稍微辛辣一点也不会令人讨厌,这就是女孩子的特权。” 森叹了口气。 “还有,你在港口黑手党待了三年,也应该知道港口黑手党对待背叛者的态度。如果可以,我不是很想把这些用在菱神你的身上呢,让女孩子染上血污是件很残酷的事哦。” 【沾到从前同事的血确实不太开心,但是也还说不上残酷,更何况,让他们自发送死的是森首领,所以他们被杀也是森首领的责任。身为被追杀的一方,我不会有任何良心上的不安。】 对方淡淡说道。 【不过你真的会这样做吗,森首领。武器和弹药并不便宜,港口黑手党的抚恤金也是一样,当你做出这个决定,你就在往无底洞内挥洒钞票,而且永远也看不见填满窟窿的一天。我不知道港口黑手党的规矩到底有多重要,但你显然不是先代那种为了面子就算将组织点燃也在所不惜的暴君。你是一个会算账的聪明人,一旦付出远大于回报,你就会主动终止追杀。如果你被傲慢和自负驱使,做出不理智的选择,那么我会期待港口黑手党宣告破产,中也沦为地下偶像的一天。】 对方的发言很刻薄,但又直指要害。 森回想起当年为了围堵魏尔伦消耗的武器、弹药和人员,心里仿佛在滴血。 如果要用同样的手段对付菱神红理,港口黑手党所投入的可能是其数倍,甚至还有付诸东流的风险。 更何况,能用未知手段让自己患上流感的红理,真的只想看自己发烧数天? 港口黑手党内还有她的隐藏机关。 她会何时触发开关,谁也无从得知。 【不同于森首领和太宰,我很烦阴谋诡计,所以我会直接挑明来意。】 通话还在继续。 【森首领既然知道弱肉强食的道理,想必也不会对我的话有任何意见,身为力量一方的绝对强者,我就在这里宣读新规则吧。】 以绝对自信和自负的语气,少女任性又傲慢地宣称: 【我不介意陪港口黑手党玩捉鬼游戏打发时间,但要是我弱小又天真的哥哥死掉的话,你将面临的就是一场战争了哦?】 这不是未经思考的挑衅。 而是少女在知道港口黑手党的恐怖之后,依旧毫不犹豫放出的宣言。 森眯起眼睛。 “你在威胁我吗,菱神?” 【没有哟,我只是在宣读新的游戏规则,至于接不接受,那是森首领的决定。】 以无比笃信的语气,她撂下了最后一句话。 【要是港口黑手党因此灭亡,那么无论是我还是你,都会感到痛心疾首吧。】 另一方面—— 异能特务科探员坂口安吾也在叹气。 他置身于一座位于山区的图书馆内,而这里就是异能特务科的秘密基地。 他按照惯例检查电子邮件,根据内容将其划分为工作邮件和垃圾邮件。 在最近的任务中,他没有多少时间检阅收到的邮件,所以累积了很多未读讯息,现在要将它们一一归类。 将机密用广告伪装起来的邮件,要和真正的购物广告分开。 内务省高官的会晤通知、与港口黑手党的秘密会议的行程确认、下一次任务的简单摘要,以及红理发出的邀约就保留下来,其他的全部删掉,还有就是…… 提交目标菱神红理的监视报告的催促信。 安吾的指尖稍微停顿了一下。 随后他面无表情地按下删除的按键。 本次监视报告应该怎么编造。 一想到这个困扰了他三年的难题,安吾就产生了叹气的冲动。 (‘不便开展情报活动’用了太多次了,其次是‘对方密码复杂’和‘保密意识良好’,还有什么理由可以用在这次报告上?) 想起红理恰好出差在外,安吾的思维豁然开朗。 (也许可以用‘行踪不明’这种理由。) “坂口。” 身后突然传来男性的声音。 “种田长官。” 看见长官过来,安吾赶紧停下手里的工作。 异能特务科的最高指挥官——种田山头火示意他的部下坐下。 “你是这次行动的功臣,在港口黑手党这种极恶组织潜伏四年,一定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一旦决心脱离,你将面临港口黑手党最疯狂的报复,他们对待背叛者的残酷就连我也有所耳闻。” 种田从和服袖口取出数张报告。 “正因如此,我才和你再次确认,你对港口黑手党提出要求之一是,不准对菱神红理造成危害,是这样吗?” “是的,种田长官。” “介意告诉我这样做的理由吗。” 理由。安吾心想,他这三年以来,也一直在寻找理由。 只是从三年前开始,带领他理性思考的轨道就已不翼而飞。 就好像所有的“正当理由”,都被名为菱神红理的脱轨列车撞到了九霄云外。 “我是她的哥哥。” 安吾沉默了一会,然后明确地说道。 “哥哥守护妹妹,从一开始就不需要理由。” 66、六十一 “什么嘛,原来安吾也主动摊牌了啊。” 【港口黑手党和mimic……再不会有比这两个地方更恶劣的职场了。】 第二日的夜间,红理拨通了远在大洋彼岸的号码。 菲茨杰拉德对于有价值的合作伙伴从来不会吝啬,在得知红理把原本居住的酒店整个砸毁后,他主动为红理预定了旗下酒店的豪华套房。 于是,红理接受菲茨杰拉德的招待,带着她本就不多的行李在酒店住下,倚靠着阳台仰望天空中的星星。 看来,拉斯维加斯的夜空不太适合观察星星。 被城市灯光照亮的夜空,只有几颗肉眼可见的星星在天边闪耀。 【能从港口黑手党全身而退并不容易,一旦我的卧底身份被发现,就将面对黑手党永无止境的追杀,毕竟他们对待背叛者的残酷世人皆知。】 安吾的语气充满疲惫。 【薪资微薄还要连日加班,而且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我都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要答应下这样的工作了。】 “那还用说?那一定是为了在最好的时间和我见面,成为我一生的哥哥和永远的玩具!” 【无论何时,红理总是这样自信满满,把我指使得团团转。】 安吾似乎苦笑了一声。 “反倒是安吾,听起来就像在说和我在一起不开心哦。” 【没有这种事。】 “既然没有,那就快点开心起来!和我说话还愁眉苦脸的人可是一个都没有,就算是敌人也会在我的笑脸下开开心心地赴死,区区安吾怎么可以摆出这样一副面孔!这可是在全天下最可爱的妹妹面前,怎么会有哥哥用这样丧气的语气说话!” 听到红理蛮横的要求,安吾唯有屈服。 【我投降,是我错了,能和红理一起聊天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这就对了,红理我可是无时无刻不再向外散播快乐光环,感觉已经可以在梵蒂冈的土地上立起雕像了!” 【只有基督教的圣人和使徒才有塑像的资格吧。】 “就连穿露脐装的暴露狂女剑士都可以成为圣人,兼具可爱、完美与仁爱的我被追封为圣人又怎么了!” 【请不要给圣人追加奇怪的属性,而且你举的例子根本就不存在。】 安吾捏了捏鼻梁,从口中吐出叹息。 尽管把时间消耗在了毫无意义的话题上,但是疲倦和感伤不知为何消失了一大半。 友人的死亡、离别和背叛。在一天的时间里,安吾经历了常人一生所能经历的一切。 现在的他,暂时没有办法处理好自己的心情,也不知道该以何等态度去面对旧友和明天。 但是—— (在自己妹妹的面前,哥哥就必须表现得像哥哥,怎么能让她看到如此不成器的自己——!) 安吾闭紧了眼睛。 【谢谢你,红理,能够这样和你聊天真是太好了。】 他以轻松的语调说道。 【只是这样聊天,我的心情就要好上很多,看来红理真的像自己说的那样厉害,是向外散播快乐光环的圣人呢。】 “就是就是,能和可爱的我在一起果然会让人幸福满满吧?” 虽然无法看见,但是安吾依旧能想象少女脸上满溢的笑容。 【是是是,能和可爱的红理在一起真令人深感幸福。】 已经习惯了少女的自恋发言,青年无奈地迎合着她。 【红理,你那边的风声是怎么回事,拉斯维加斯在刮龙卷风吗?】 “嗯……今晚的风声确实有点大,我把气流的走向调整一下好了……ok,现在的风应该不会影响谈话了。” 红理按住被风吹乱的头发,向安吾询问现阶段的进展。 “话说,异能特务科和港口黑手党的会谈已经结束了吧?” 【就算到了现在,回想起来也会冷汗直流。】 今晚的气温不冷不热,迎面的夜风也相当凉爽,即便如此,安吾的额头还是流出几滴汗水。 【种田长官和森首领的交涉轻松得就像在下棋时闲谈,而在中间斡旋的我就只有心惊胆战了。要是异能特务科和港口黑手党爆发冲突,横滨就会在一夜之间沦为一座死亡之城,要以最高度的慎重挑选时机,斟酌着打断双方的谈话,说实话真的很考验心理素质……所幸几经周折,我们还是达到了谈判的目的,也就是让港口黑手党歼灭从欧洲偷渡而来的mimic。】 “异能特务科主动开口,森肯定开心得不得了,他本来就打算把mimic全灭,现在还能从异能特务科那拿钱,天下怎么还有这么划算的买卖。” 【我好像没有说异能特务科为港口黑手党开出的条件吧。】 “那还用说,除了异能许可证还会有什么?反正森最想要的也只有这个,他可是做梦都想要让港口黑手党活在阳光之下。” 红理遥遥俯视下方闪耀的城市群。 “越是罪无可赦的犯罪组织,就越想给自己套上一层合法的外衣,就像发家致富的富豪会给自己找个贵族祖先。看来以恐怖之名威慑四方的港口黑手党,也会渴望那一层无关紧要的包装。不过,政府部门竟然会对黑手党让步,也未免太无能了吧?” 在学园都市,各个暗部基本都是统括理事会的黑手套,专门处理大人物不方便干的脏活,只有报酬丰厚这点值得夸奖。知道这边的黑手党竟然嚣张到这种地步,初到乍来的红理还很是迷惑,她思来想去,最终把一切的原因都归结到政府的无能上。 (在亚雷斯塔的管辖下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归根结底还是这边的政府太过废物。) 【请不要这样说,这会让我这个公务员很没面子。】 虽然一点都没说错。 一想到这,安吾越发想叹气了。 “那好吧,为了给哥哥留点面子,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对了,安吾,你把窗户打开一下。” “有什么事吗?” 不清楚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安吾还是走到窗边。 “人家有礼物要送给安吾啦。” “礼物?给我吗?” 一手扶住窗户,安吾睁大双眼。 同停在空中的红理视线交汇。 这一瞬间,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星光黯淡的夜里,少女的身影被灯光照亮,轮廓鲜明得就像镀上一层金边。 仿佛光芒中绽放的花朵,少女的面容、身姿,无一不是闪耀绮丽。 她琥珀色的双眼绽开晨星的光辉,仿佛要将安吾小小的身影装进星星里。 咚咚。 她敲了敲安吾家的玻璃。 “快点把窗户开大一点,这样会卡住的啦。” 少女睁大星辰般的眼眸。 “真是的,安吾的住处为什么没有更大一点的窗户,我总不能和老师一样把整扇窗给卸下来吧。” 安吾凝固了。 他的时钟停止了转动。 虽然只过去数秒,但是安吾就像被打出了超长硬直般站立不动。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感觉脑袋里有百万朵烟花炸开。 就连装在少女眼睛里的小小的安吾,也像傻掉一般一动不动。 (她刚才还在拉斯维加斯,难道说眼前这个是幻觉?) 安吾一脸呆滞。 然而,红理可没有等待的习惯。 “快——点——开——窗——!” 咚咚。咚咚咚。少女再次敲起窗户,愤怒地鼓起脸颊。 “天底下怎么有把妹妹关在外面的哥哥,没想到安吾竟然是这种冷酷无情的哥哥,就这样看着全天下最可爱的妹妹在天上挨冻!要知道红理我可是狂飞8900公里,冒着被美国防空系统发现的危险,用上最快速度赶到你的身边,结果安吾竟然站在原地发呆!” “稍等,我现在就开——” 这样一来,是不是幻觉都无关紧要了。 安吾赶紧打开窗户。 就在这一瞬间,一阵烈风刮过他的脸边。 紧接着。 安吾受到一记撞击。 以还在开窗的青年为目标,红理就像火箭一样扑了过来。 她双手抓住青年的肩膀,一把将他推倒在身后的地上。 虽然猝不及防地摔倒,后脑勺却没有丝毫冲击感。 被消去冲击力的青年仰躺在地,呆滞地望着覆在自己身上的少女。 他的意识掉了一会线,脑子一时也转不过来。 等到他回过神来,红理的双手已经伸到他的背后,将他的脑袋按到自己的胸前。 “欸……红、红理?!” 就在混乱不已的安吾的耳边,少女用平常无法想象的甜美声音呢喃。 “现在是天底下最美妙的时间,所以不可以乱动,任何抗议也不予受理,安吾除了乖乖接受外,不存在任何分支路线。” 67、六十二 栗发少女半覆于自己身上,从正面将自己用力抱住,还以命令的口吻要求自己不准反抗。 突如其来的状况令安吾彻底傻眼。 比起乱成一团的思绪,反而是温暖和触觉先一步侵入脑髓。 将蜂蜜和炼乳提炼到极致的甜味,仿佛松软的蛋糕一般黏着脸颊,那份甜美又柔软的感触包围着他,似乎要从深处侵蚀掉他的思维。 (这种情况,要是乱动会更不妙吧……) 安吾混乱地想道。 明明呼吸没有任何阻碍,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放轻呼吸,全身也在不停地冒出汗水。 闻到贴近的肌肤传来的淡淡香气,青年的脸红得简直能喷出火来,他的身体凝固成一座雕像,稍微一碰就会风化开裂。 和整个呆住的安吾不同,红理的表情非常平稳,她的嘴边甚至还泛着一丝狡黠的微笑。 “怎么样?女孩子香香软软的怀抱很棒吧,有没有更加迷上我呢?就算害羞不想承认也没关系,毕竟这可是世界第一可爱的妹妹的拥抱,要是没有一点感觉才有问题呢!诶呀,浑身僵硬的安吾真是可爱,就像叼住脖子的小猫一样顺从,不管怎么欺负都不会反抗,再玩一百次也不会腻味!” 她一边得意洋洋地说着,一边摩挲着安吾的脑袋。 “别发愣啦,快点夸奖我吧!我可是为了安吾才狂飙8900公里赶来东京,像这样抱过来也是为了让安吾打起精神喔!既然知道就快点夸我,红理我可是竖起耳朵在这里等待着呢!hurryup!” “为什么会有要我夸你的展开啊……”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每天夸我一百句应该是安吾的日常,身为哥哥就该对我献上无止境的赞美!” 多亏红理这幅自我陶醉的姿态,令安吾暴跳的心脏也渐渐平息。 虽然脸红还是无法止住,但至少声音终于能够顺畅地发出。 安吾眼镜里满是雾水,勉强自己用生硬的语气说道: “总之……谢谢你,红理。抱歉,让你在美国这么担心。” “身为哥哥来说完全就是不及格的回答!安吾一点也不会夸人,这种时候就该对我的体贴感恩戴德才对!不过,只有这次还是放过你,比诗歌还要华丽的赞美就留到下次再和我说吧。安吾回去后一定要磨练夸人的技术,再将全部心得体会都献给我喔。” 被红理催促到这个地步,安吾也唯有苦笑着点头。 “我知道了。真的非常感谢你的贴心呢,红理。” “毕竟人家的心胸就和外表一样宽广!” 红理不说还好,当她边自吹自擂,边自豪地挺起胸口,安吾顿时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遭到攻击的是他的脸颊。 安吾的脸,被吞噬了。 准确来说。 是被某种柔和松软的东西裹住,彻底消失在柔软的天国里了。 “……” 少女身上的热度传染到青年的脸颊,如同花般香甜,又如水果般甜腻的香气飘来,令他真真切切地感到了一阵眩晕。 安吾大脑一片空白,脸瞬间红到耳根,当场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过了好一会,他才像被人踢了一脚般大叫起来,声音也瞬间提高了一个八度: “快放开我,红理!像这样突然袭击也太狡猾了!” “狡猾是女孩子的特权,归根结底是安吾太菜了,防御的盔甲就和比基尼一样脆弱,不管怎样都会被我秒杀呢!” 红理立即抓住这点戏弄安吾。 “好逊啊安吾,真是又逊又可爱呢!这幅死不认输的样子反而会激起别人的施虐心,想要把你玩到哭出来呢,在我这边是绝对的高分哦!” “请不要说出这么可怕的话,在这种方面拿到高分一点意思也没有!” “你在说什么啊安吾,玩具是没有否决权的。” “我的物品属性变化得还真快啊,现在已经沦落到玩具了吗!” “不要为既定的事实惊讶不已,你从什么时候产生了自己不是玩具的错觉?” “不要在这种场合化用蓝染先生的名言!还有,除了当哥哥还要兼任玩具,我的属性是不是太多了点?” “可是安吾当三面间谍就很出色嘛。” “能者多劳也不是这样用的,而且当你的玩具没有一点好处!” “想要好处就早点说嘛,没有比和我这样可爱的女孩子亲密接触更好的报酬!(揉揉搓搓)” 安吾的脑海响起震耳欲聋的警报。 下一秒。 青年像个三明治一样,被更加贴近的少女夹在中间。 这次消失的不只是他的脸,他的大半个脑袋都变成了“面包”中的夹心,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美妙到让人难以想象的触感正如字面意思般包裹住安吾,他咬紧双唇,肩膀阵阵颤抖,似乎在压抑着自己的悲鸣。 “我说的好处,才不是这种东西……” 从夹缝间飘出的声音细若游丝。 “嘴上这么说,听起来却很没底气嘛,安吾。” “……” “就连此时的沉默都很可疑哦。” “我……没有……” 被夹住的安吾还在垂死挣扎,然而红理已经带着胜利的笑容地摩挲起了他的脑袋。 “好了好了,不用掩饰也没关系,谁让红理我是全能的天才,就算不说也可以揣测安吾的心情。” 红理梳着安吾的黑发,在他耳边以温柔的声音细语。 “现在的我,看不见安吾脸上的表情哦,无论是难过的表情还是低沉的表情,我都看不见。所以,安吾可以露出任何不想被人看见的表情,向全能的红理酱寻求抚慰。对自己做过的事情永远不会后悔,是只有我这样的天才才能做到的事,既不天才也不冷酷的安吾,做不到才是理所当然。” “你已经……知道了吗……” 青年的声音很小,带着强烈的动摇。 他那颤抖的语气,像是挤出来的忏悔,又像是在呜咽。 “身为可爱、聪明又完美的恶魔系女孩,我不可能错过安吾身上的任何一个破绽。能够让你为结束卧底生涯感到痛苦的,就只有你在酒吧认识的两个友人。只要调查港口黑手党的情报网络就可以知道,港口黑手党的基层成员和mimic的指挥官同归于尽——而那名基层成员,就是安吾的朋友织田作吧?” 轻轻地。 红理梳过头发的手指,轻柔得像要拂去落在发顶的雪花。 “我知道安吾不会哭,也知道安吾很痛苦。所以,我会给安吾提供发泄出来的角落,所谓的恶魔,就是会抓住心灵的漏洞乘虚而入的生物,更何况,红理我的怀抱舒服得会让人沉溺进去,区区安吾怎么可以抵抗得了?好啦好啦,不用逞强也没关系哦,比起满脸阴沉的安吾,我更想看到安吾被我逗得团团转的无奈的脸。今天给安吾提供的是特别服务,因为是一日限定,所以要好好给我珍惜哦。” 抱着如同生锈人偶般僵硬的青年,红理往拥抱住对方的手臂注入力量。 她仿佛小猫一样,将脸颊主动蹭向他的发顶。 用比平时还要甜美十倍的声音撒娇: “既然有世界第一可爱的妹妹在身边陪伴,安吾不可能不开心起来嘛!所以快点打起精神,让我一直捉弄下去吧,呐?” 68、六十三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安吾回到家,迎接他的就是蹦蹦跳跳的红理。 上述对话的既视感实在太过强烈,他甚至不愿想象它们通常出现在什么样的情景中。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安吾将手中的塑料袋递给红理,在门边换好鞋。 “这是一次性的洗漱套装,如果你有喜欢的牌子……” “我可不是什么都要专门定制的大小姐,也不会在包里塞一堆私人物品,我只会准备一个装满卡的小包,想要什么拿钱去买就好。” 红理边说边瞥了安吾一眼。 “身为情报人员的安吾也是这样吧,为了随时随地都能出差,任何时候都要准备好最低限度的行李。” “我是因为工作需要,但是红理不需要在外奔波,为什么会养成这样的习惯?” “安吾,你该不会认为黑手党是和公务员一样、可以干到退休的安稳职业吧?” 红理以看傻孩子的眼光注视着安吾。 “而且,首领还是为达目的什么都可以舍弃的混蛋,不给自己准备一条后路才没有道理吧?” “……原来是这样吗。等等,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安吾的衬衫大小刚刚好,当睡衣穿也没有关系。” “你穿得下就好……所以说重点不在这里。不对,这个也很重要,不要一脸若无其事地试穿我的衣服!” 安吾想把自己的衣服抢回来,但是红理已经提前一步跳到了天花板上。 “这里已经被我征用了,现在是我的试衣间。” “我可以给你买睡衣,所以快点把衣服还回来!” “竟然要妹妹穿没有洗过的新睡衣,安吾是欺负灰姑娘的恶毒姐姐吧!” “我怎么觉得是一直以来都是你在欺负我啊,还有,既然觉得被欺负了就别露出这么一张得意的笑脸!” 追着在天花板上倒立的红理跑了好几圈,又一次全线战败的安吾只能颤抖着捂住了脸。 “为什么每次都会变成这样……算我拜托你,不要再拿我的衬衫当睡衣了。” “听起来就像安吾对我有什么不满呢。啊,我知道了,安吾是觉得不好意思吧,毕竟能穿被我穿过的衣服,简直是天大的幸运!” “这分明是天大的不幸……还有,为什么红理非得要在我的公寓过夜,明明比我这里条件更好的酒店到处都是!” “竟然想把担心自己的妹妹连夜赶到酒店,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过分的哥哥!安吾已经被打进哥哥界的黑名单了!” “毕竟我租的是一居室的公寓,不管让你睡在哪里都有伦理方面的问题!” 被逼上绝境的安吾忍不住呐喊出声。 “而且,你这不是占据了我的床铺,连枕头都拿出来了?你不会真的要睡在我的床上吧?!” 换上衬衫的红理歪了歪头。 “有什么问题吗?” “从头到尾都是问题,你这要和我睡在一张床上的架势是怎么回事!” 安吾不由得猛烈吐槽。 “我无论是打地铺还是睡沙发都可以,为什么你会直奔同床共枕这个选项而去啊!” “反正我和安吾是兄妹,难道说——” 红理撑起身体向安吾逼近。 那张可爱到令人一见钟情的脸庞,那双如同弯月般翘起的娇艳嘴唇,恰好在将要碰到又没碰到的地方停下。 用要将人融化般甜美的声调,她像小恶魔一样在耳旁低语。 “——安吾,是会用那种目光看待妹妹的哥哥吗?” 那种目光。 对于容貌残留着些许稚气、但是身材已经成长为大人的少女,旁人到底会投来什么样的目光,安吾再清楚不过。 即便如此,红理还是保持着恶作剧的笑容。 只要把脸凑前一些,就能吻到对方的脸颊——她就维持着这样的距离,将身体向安吾靠近。 从她唇中呼出的香甜的气息,轻轻触到了安吾的嘴唇。 顿时,青年的心跳猛然加速。 “才没有。” 安吾压抑住乱跳的心脏。 用发颤的指尖推了一下眼镜,勉强自己挤出声音: “都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让你不要戏弄大人,再怎么说我也是懂得分寸的成年男性,怎么可能总是被高中生玩弄。” “什么啊,安吾是把防御力都点在嘴巴上了?” 偷袭失败的红理一脸不甘。 “属性要均匀分配才好,面对我的时候,安吾就该把防御力调到负值!” “不要小瞧成年人啊,我的毒抗性是很高的,怎么可能被高中生轻易攻破。” 通过无数次战败提升起来的属性,仔细一想也没什么可骄傲的,但如果连这点基本属性都没有,安吾在红理面前就会沦为毫无还手之力的史莱姆。 “可是,安吾刚才有在迟疑对吧。” 红理不满地嘟起嘴。 “你突然凑到这么近的地方,被吓到也是理所当然,倒不如说没有人会不被你吓到!” “明明希望我能更进一步却还装出不在意的样子,这样的安吾还真是可爱呢,虽然男人傲娇是减分项,但在我这边可以给出高分哦。” “别自作主张地解读别人的言行啊,你这不是已经产生严重的误解了吗?我到底有什么地方会让你误认为是傲娇啊?” “不要假装错愕掩盖内心啦,被我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凑到面前,一定会立即坠入爱河吧。怎样,心跳有加速吗?” “心跳倒是飙升到150次每分,但那纯粹是受到了惊吓!” “否认也没有用喔,安吾在我面前没有掩饰的必要,毕竟安吾因我心跳加速已经众所周知了呢。” “你口中的‘众’该不会只有你一个人……?” 对于安吾的愕然,红理仅是一笑置之。 “好了,我已经非常清楚安吾的嘴到底有多硬了,继续试探下去就会进入到延长赛了。” 所以。红理用了这样一个词承启转折。 “我们还是快点睡觉吧,夜间是生长激素分泌的高峰,熬夜对影响到我长高的!” 抢走了安吾的床的小恶魔,从下往上看向他的眼睛。 “晚安,安吾。” 少女紧紧地盯着他,像是要祈求承诺般说出了这句话。 “今天是非常特别的日子,不能只给自己留下痛苦的回忆哦。” “我……” 这算什么,安吾心想。 被妹妹担心到这个份上的哥哥,全天下也只有这么丢人现眼的一个了吧。 “没关系的。” 面对这样的安吾,红理细声呢喃着。 “就算无法覆盖友人逝去的伤感,无法抹除被友人排斥的痛苦,也无法打消因自己的行为衍生的自责,但当安吾难受的时候,也一定会记起红理我的拥抱。就和吃到苦涩的黑巧克力,再用甜美的白巧克力将苦味覆盖。无论安吾沐浴在多少恶意中,我也一定会用更多的甜蜜包覆着你。” 她的右手,向青年缓缓伸出。 仿佛要把剩下的空隙填满一般,让指尖碰到他的脸颊。 把他垂下的头,像是对待易碎的工艺品般轻轻抬起。 让安吾眼中的世界,只容纳着一个人的影子。 “——就像现在一样,将安吾的一切都全部覆写。” 映在安吾眼中的红理,露出比星光还要耀眼的笑容。 “红理我啊,哪怕缩小几十倍,也依旧可爱到无与伦比!呐,安吾,我的可爱果然无人能敌吧?我允许你从‘yes’和‘是’中选出一个答案!” 69、六十四 于是,当天夜晚。 在位于东京的一间公寓。 (所以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坂口安吾凝视天花板,再一次发出灵魂质问。 他的双眼布满血丝,有如熬了三天的夜。 就在他的身边,红理呼出平稳的气息。 她的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衬衣,被安吾的被子裹得像个蝉蛹。 不用说,这当然是安吾坚持给她裹上去的。 虽然给没有反抗的女孩子像缠胶带般裹上被子的感觉非常微妙,但是安吾一点也不想在夜半三更发现身上被什么东西压着,这会对身心健康的成年男性的精神造成非常恶劣的影响,具体来说就是有可能发生擦枪走火之类的限制级事件。为了从根源上扼杀犯罪的可能,安吾以前所未有的行动力执行了上述预防措施,并且缩到床的另一边严防死守,时刻防备自己迈过那一条线。 在这种情况下,正常人根本不可能睡得下去。倘若有血缘关系还另当别论,问题在于对方不仅是义理的妹妹,而且还是容貌和身材都无懈可击的美少女,放在轻小说里完全就是女主角的配置。如果继续这么发展,故事的走向就会变得奇怪,年龄限制也会从r12一口气跳到r18的级别。 (怎么办,根本睡不着!可是现在起来办公,键盘的声音会影响到红理。说到底,我为什么要躺下去任由红理胡来?她又没有把我绑在床上,为什么我要听从她的命令,不去睡沙发或者是打地铺?我不仅没有踩下她的刹车,还和她一起冲出铁轨,怎么想都不是哥哥应该有的作为!真正的哥哥应该指出她的不对,指正她的行为,而我只会助长她的嚣张气焰,被她逗得找不着北!) 安吾越想越懊恼,满脸都是苦涩和羞耻,恨不得把脸遮起来不让别人看见。 正当他在床上辗转反侧,他的耳边轻轻响起了声音。 “安吾。” “吵到你了吗,红理?” “没有哦,只是我想到了一件事。” 红理用带着困意的声音说: “安吾,从今往后,你不可以和太宰治单独见面。” “……” 红理没有等到安吾的回答,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不管你对太宰持有什么样的想法,但是太宰对你一定有很多的怨恨,你想在暗中帮助太宰也没关系,但是绝对不可以让自己置身险境。现在的太宰情绪非常危险,一旦轻率靠近,就会被从他心底涌出的负面情感吞没。如果我没有猜错,我可爱又天真的哥哥又去了那个酒吧,认为只有那里可以超越立场,然后在太宰的威胁中清醒过来了是吗?” 红理抬头看向安吾的眼睛。 在昏暗的夜色中,她的眼瞳里荡漾着某种如泥浆般黏稠的情感。 毫无疑问。 那种情感——正是杀意。 “我没有兴趣拿放大镜解读太宰的心思,如果被我知道安吾因为太宰受伤,我就会亲自动手。我在乎的人是安吾,不是安吾的朋友,所以我不会对排除对安吾有害的危险因素有任何愧疚。” 红理就像歌唱般平静地诉说着。 从她声音中散发出来的寒意,甚至令房间里的气温降至零度。 “杀人当然是最坏的选择,但是……杀人对我来说,从来都不是问题。请哥哥尽一切一切一切的努力,千万不要碰到那条触之即死的线。” 翌日。 坂口家的客厅。 “还是这边的甜味更合我胃口!” 红理兴高采烈地吃着安吾买来的蜜瓜包。 “美国那边的点心甜得就像打翻了糖罐,难怪满大街都是米其林的轮胎人,只可惜我还要在那边待很长一段时间,必须要让自己的舌头和甜到吓人的甜甜圈和解。不如回去之前去和果子店买上一堆最中和蕨饼吧,多的部分还可以给人当伴手礼!” “你好歹才从港口黑手党中叛逃,这么明目张胆真的可以吗?” 安吾带着浓重的黑眼圈和死鱼般的双眼问道。 “我已经和森首领达成了协议,港口黑手党也应该不会对你动手,但要是和以前的朋友碰见,心情不会很微妙吗?” “除非是无可调解的对立,人是可以进行交涉的嘛。” 红理啜饮一口红茶。 “旗会的各位也不会对我赶尽杀绝,就算关系回不到从前也没有关系,只要不沦落到必须杀死一方才能活下来就行。只是——如果可以,还是想和他们说一声抱歉。被单方面中止的关系,对于被抛下的另一方来说一定会很不舒服吧。” “红理……” “请不用为我担心,我和安吾完全是不一样的类型,我不会像安吾那样无法放手,也不会怀有过分天真的念头。” 红理淡淡地说道。 “我好歹是一名研究者哦,权衡投入与收益,终止无法回收成本的研究,是我从入行开始就必须掌握的算式。既然研究方向已经明确,那么弄错方向的前期研究,除了舍弃之外也没有更好的方法。这样说来也许有些残酷,但是宣告终止的实验就不再具有投入的价值,在这个世界上结果就是一切,花时间维系一段没有成果的关系,也只会带来无谓的浪费和痛苦。” “……” 安吾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似乎无话可说。 “所以,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哥哥不是什么黑手党。” 面对表情复杂的安吾,红理的脸上浮现出的竟然是笑容。 “会把感情倾注到注定结束的关系上,一点也不像黑手党的风格,相比从始至终只会冰冷算计的首领,我更喜欢哥哥这样无法割舍掉天真的个性。正是因为哥哥是这样的性格,所以我才没有办法舍弃这样的哥哥。” 说完,红理大大地叹了口气,“哎呀哎呀”地摇起了头。 “也正因为我是这样的性格,所以才会被说一点也不像‘木原’啊。” “戏弄安吾确实很有趣,不巧的是,今天还有正事要做。” 二十分钟后。 红理来到一栋高耸入云的建筑门前。 这栋大厦看起来和商业写字楼无异,入口附近树立的石雕上刻有“四宫银行”的字样。 红理走进银行大厅,直接进入贵宾接待室,当她说明来历,妆容精致的接待员稍微露出惊诧的表情。 她仔细检查了红理的证明文件,接着以最高度的尊敬对红理微笑。 “请您稍等,我这就联系柜台经理去取您的钥匙,为您开启保险箱。请容许我再度确认,您是否有携带自己的钥匙?” 得到红理肯定的答复,接待员为她指引方向。 “那么,这边请,木原小姐。” 根据存放物体的不同,银行的保险箱也有规格之分。 最常见的是像档案柜那样的成排金属抽屉,这种保险柜一般用于存放纸质文件。 稍微不那么常见的是独立的保险柜,它们大小不一,稍小一些的有小型冰箱那么大,稍大一些的可以和电话亭一样大,它们往往用于存放金条、珠宝和古董。 而柜台经理引领红理前去的保险箱,在位于银行地下的厚重的金属大门的后方。 这道门是扇圆形的半开门,门体的厚度接近一米,门上还有十几道纵横交错的门栓。 这就像是银行的金库。 或者说,它的防御级别和金库等同。 红理和柜台经理插入钥匙,同时转动锁孔,随着机械运转的沉重声响,这个封闭的空间终于展现出全貌。 在一间教室那么大的空间内,地板被缆线铺满,一个漆黑的柜子屹立于中央,它的外型就像一台大型冰柜,就连运作的噪声都和冰柜很像。这个柜子虽然看起来很大,但如果剔除掉外周循环和温度调节装置,它的存储空间其实很小。 没错,红理切断维生系统后取出的箱体,甚至小到可以放在飞机的行李架内。 “好久不见,涩泽先生。” 红理和手中的行李箱亲切地打着招呼。 “这一次你的头脑,一定可以为世界带来翻天覆地的改变。” 70、幕间 “中也君,在你出差的时候,港口黑手党发生了很多事。” 回忆中,首领的脸上带着稍许困扰的神情。 出差归来的中也半跪在地,一手紧贴地板,摘下帽子贴于胸前,全心全意倾听首领的话语。 首领会在第一时间召集自己,想必事态紧急,也许是有前所未有的强敌来袭。中也听说,现在的欧洲在mimic撤出之后,动荡的局势依旧没有平息,各大异能组织借机挑起事端,引发各种混乱。除此之外,菱神前去的美国也因药品的流通动荡不安。在日本本土,外国的势力蠢蠢欲动,港口黑手党的合作机构也有不少生出异心,在生意上暗下绊子,想要试探港口黑手党的实力。不知道敌人从何而来,又会在哪里动手。中也做好心理准备,决心回应首领的期待,击溃港口黑手党的所有外敌。 “当然,不是生意出了差错,也不是敌人来袭,但是和现在发生的事相比,我更希望发生的是上面两件事呢。” 首领幽幽叹息。 “之所以将中也君传唤过来,也是想要听中也君的意见。” “是。” 中也以前所未有的专注等候首领的话语。 “中也君,我想知道你对菱神是怎么看” “咳咳——!!!” “中也君?” “咳——失礼了,首领。” 可能是一口气没有提上来,中也的脸一口气红到了耳尖。 他勉强平复下呼吸,但是不知为何体温就是降不下来。 “首领想问什么?” “听说中也君和菱神的关系很好,如果是中也君的话,应该能看穿菱神的思考吧,要是能预测到她的行动就更好了。” 中也忽然陷入沉默。 红色从他的脸上褪去,原本稍显紊乱的眼神,现在只存有冰霜般的冷静。 “在我离开期间,菱神做了什么?” 对于他的问题,首领耸了耸肩。 他泛着一丝苦笑回答: “姑且不论过程,光从结果来看,菱神她正式脱离了港口黑手党,现在正处于绝赞逃亡中。” 回忆结束。 中也也到达了目的地。 他没有和从前一样按下门铃,而是直接取出钥匙打开房门。 格局是1ldk的公寓,倘若是一个人生活应该相当宽敞。 摆放的家具虽然很奢侈,但是却像样板房一样欠缺生活气息。 无论是布艺的沙发还是木质的桌椅,都萦绕着一种冷静寂寥的氛围。 中也心想,即使时间凝结于此,这里和从前的印象依然截然不同,仿佛只要多出一个人,世界就会大为改变一样。 “喂。” 中也开口,朝里面说道。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在这片冰冷的景色中。 有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留在这片死寂般的宁静中。 那个人,中也非常熟悉。 在两年前,自作主张地把自己叫做弟弟,把横滨闹得天翻地覆,然后,在港口黑手党留下,做些不太传统的教育工作—— 被称为暗杀王的男人,保尔·魏尔伦就在那里。 好像随处可见的青年,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 “为什么要用钥匙开门。” 青年问道。 “你难道觉得她会回来,所以没有把门卸下来吗?我亲爱的弟弟。” “抱歉,我只不过比你更懂礼貌而已,我不懂礼貌的老哥。” 中也望了一眼窗户的方向。 “所以你走的是窗户?” “这样的话速度更快。” “不止是窗,你连窗户在内的墙都开了一个直径三米的大洞,你在做什么啊,想把整栋楼的承重墙都打穿吗!” “看来没有控制好力道呢。” 魏尔伦无所谓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下次下手还是轻一点好了。” “你这家伙,难怪菱神她三天两头就要抱怨……” 中也走进房间,鞋跟着地的声响在空气中回荡。 午后的阳光透过已经变成露台的窗户照射进来,漫天的灰尘在光线中静谧地飞舞。 唯独坐在沙发上的青年,仿佛连自身的时间都静止了一般。 “我当然知道,菱神她一定不会回来,毕竟这个家伙选择的路,无论何时都能挺着胸走下去。” 中也所知的少女,从来不会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 相信走过的路是正确的,相信未来的路是有意义的,虽然令人窝火,但这就是名为菱神红理的少女的自我。 永远自信满满,永远不会后悔,永远相信自己的正确性。 “所以,她绝对不会回头,只会向着前方越跑越远,和否定自己诞生的老哥相比,完全就是不同世界的生物。” 中也说道。 脸上带着昂扬的怒意和烈火般的意志。 “所以,我要把她暴揍一顿,就算首领和异能特务科做了交易,不会将她处刑,也不去追究她的叛逃,我也一定要把她揍上一顿,让她哭哭啼啼地认错!” “很高兴听见你能这么说呢,中也,就我个人来说,我也认为红理含着泪水的脸很可爱呢。” “别把我想的和你一样,混账老哥。” 中也怒气冲冲地说道。 “我只想让菱神把歉意吐出来,不会把恶趣味倾注到她的身上,你不要仗着自己是老师,就随随便便对她动手动脚。” 坐在沙发上的魏尔伦,像是被噎到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过了一会,他的脸上露出轻快的微笑,语气欢快得好像能吹出口哨。 “原来如此,看来我们的中也长大了呢,按照这边的习俗,应该为你煮红豆饭庆祝一下吗?” “不要卖弄你糟糕透顶的日本习俗了,你从用法到时间全搞错了,还有用保险箱送便当时也是,不要一脸理所当然地做出这种事啊!” 中也先是大喊,接着瞪向魏尔伦。 “你到底想做什么?就算菱神是叛徒,首领也没有下令将她杀掉,如果你非杀菱神不可,我就在这里先和你干一架。” “我说过的吧,中也。” 魏尔伦笑着回答他。 优雅地,将手指伸向虚空的青年。 从中也这边望去,只能看见他的侧脸。 而他的那张脸上——透着春游般的愉快。 不过,看到他的笑脸的中也,却觉得他的笑容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还不明白吗,我的弟弟。” 青年典雅又动人的嗓音,有如低声哼唱一般。 带着看似柔和、但又充满违和感的笑容, 他收紧五指,用非常非常温柔的声音说: “我——想让红理哭出来。” 在大洋彼岸的美国。 在一堆晶体和芯片中奋斗的红理,感到一阵不明来历的寒意窜上脊背。 “呜……这是什么……” 【用户是触电了吗?】 拉普拉斯不太理解她突如其来的颤抖,红理则双手抓着导线小心翼翼地张望。 “拉普拉斯,监视器里有捕捉到异常影像吗?” 【没有。】 “就在刚才……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感觉被什么大型猛兽给盯上了……” 【能够对用户产生威胁的大型猛兽,就只有电影中的怪兽了。】 “说来也许有点奇怪,但是那种感觉也许就是被大型怪兽给盯上了。” 红理解除警戒状态,洋洋自得地挺胸。 “哎呀,竟然会被怪兽给盯上什么的,这一切都要怪我太过惹人喜爱了!果然我的魅力就连怪兽也能迷住呢!” ——怪兽对人类拥有的是食欲而不是爱意吧。 即使是不懂人心的ai,也知道这句话不能说出来。 71、六十五 花了一个上午进行设备的调配,红理将埋入后颈的【水母体】抽出,分别连接平板的印刷式电路和书页。 “书的概念对我来说实在太过异常。” 她长叹了口气。 “我确实能看见和应用,但却无法进行解释说明。就像我知道‘天使坠落’的发动方式,却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些土特产能产生如此离奇的效果。还好,我不需要像精研人体一样理解它的工作原理,我只要确保它能正确地为我所用就行,就好比数学和物理的每一条公式都经过了繁杂的验证,但是实际运用时却不需要从头推导证明一样。” 红理压抑下自己的研究欲,将书页视为没有研究价值的工具。 虽然知道书页不会在外力下毁损,但是她的操作还是相当细心。 当今技术还无法实现的室温超导体在空气中摇曳,在红理连原子层次的粒子都能操控的精细控制力下,纺织成肉眼无法看清的回线。如果超导体的厚度不均匀,就会影响到局部的电阻,电流的传递也会出现误差,对于直接以自己的脑电流和电路相连的红理来说,还有引发大脑过热或是起火的风险。 这一过程本该在国家级实验室的支持下,运用当今最尖端的仪器设备,以失败为前提重复实验,直至在机缘巧合下成功实现。然而,红理只是找了间温度湿度适宜的房间,用紫外线进行了全面的杀菌消毒,哼着歌就完成了这番奇迹般的作业。 “好了。” 红理轻轻撩了下栗色的长发。 这项工作需要的细心程度不亚于用斧头把一根线像劈柴一样劈出一百根粗细一致的线,在精神高度集中地工作了半个小时之后,红理的额头也微微渗出汗水。 她擦掉汗水,用手指摸索着改头换面的平板,紧接着,平板的屏幕上浮现出几个方形窗口。 这也意味着,红理终于连上了原本世界的网络。 只要她能访问学园都市的数据,就可以用能力入侵书库。 那是学园都市开发的大型数据库,其内存储着学园都市的所有学生的超能力开发数据,还有所有在学园都市进行的项目研究的数据。 看着窗口中高速流过的字符数字,红理歪了歪脑袋。 “收入书库的最新一篇文章,显示的日期是同年的12月份……从我离开到现在,时间只才过去了3个月?” 两边世界有时间差也在预料之中。 如果自己的穿越是相位火花的影响,那么发生什么异象都不奇怪。 “我的研究领域主要集中在超能力开发,还有应用于能力开发的药品和器材,武器开发、材料物理、工业化学等方面的研究则略逊一筹,总之,先让我看看能力研究方面的最新进展……不对,现在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读文献上!既然书库随时可以光临,就该去做当前最重要的事。” 红理的视线恋恋不舍地从引人注目的论文标题上移开。 她切换连接线路,令数据向她想要的方向流动。 那个ip代表的是学园都市的统括理事长,名为亚雷斯塔·克劳利的人类。 然而…… 出现在屏幕前的人影没有浸泡在红色的溶液中,而是像个大爷一样翘起了腿。 那个人有着雪一样白的头发,和血一样红的眼瞳。 他穿着和学生身份不符的裁剪得体的西服。 他是学园都市八名超能力者中的第一位。 他的名字是—— “一方通行?!” 太突然了。 同样翘起腿坐在椅子上的红理,完全没有做好在这种场景见到熟人的心理准备。她就像被人从后面抽掉椅子一样向后一滑,整个人非常夸张地摔倒在地,就连裙子也极其不雅地翻开。 “什……” 她甚至没有注意到裙子的下摆已经掀到了非常危险的领域,趴在地上一脸震惊地大喊: “亚雷斯塔,你什么时候去整形了?你的脸和那个混蛋从眉毛到气场都如出一辙?还是说我现在看见的是你用ai换脸过的图像?!” “菱神红理,离开学园都市才几个月,你就已经变成彻头彻尾的白痴了吗?” 一方通行不快地咂舌。 在多所知名大学获得荣誉教授的职位、在相关研究领域更是公认的权威,对于菱神红理而言,会管自己叫白痴的混蛋放眼天下也就只有那独一无二的一个。 “该不会说……你是真货?” “别说蠢话,你对你的脑子很有自信吧?还是说你连引以为豪的头脑也坏掉了?” “脑子坏掉的人还真敢说啊!没有御坂网络就会沦为白痴的一方通行先生,小心我装上信号屏蔽器看你在地上表演蚯蚓!” “你耍嘴皮子的功夫怎么还没退步?” “你的嘴也不还是一如既往的恶毒!” 之后,红理扶起椅子,以前所未有的气场坐在椅子上,隔着屏幕和一方通行面对着面。 “……” “……” 两人就这样互看了几分钟,期间一句对话都没有说。 沉默支配全场。 时隔三年的相会,一照面就是那种情景,这令两人都相当困惑。 大脑经过高度开发的两名超能力者,以媲美超级计算机的运行速度飞速思考。 (那个一方通行,竟然会成为统括理事长?) 红理心头乱糟糟的,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要说什么。 (亚雷斯塔到哪去了?那个泡在钢铁罐头里、就像端坐在王座上的男人,难道就这样死掉了?可是,又有谁能杀掉亚雷斯塔?是罗马正教?英国清教?还是俄罗斯成教?既然连那个亚雷斯塔都会死掉,一方通行又为什么还会活着,甚至还成为了统括理事长?在书库里登记的文章中,关于武器研发的论文倒是多了一堆,但是大型研究项目却没有中止的迹象,说明学园都市还能维持住整体机能,不过原因不明的停电报告倒是多了一堆……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美琴和小祈还好吗?当麻他没有事吧?) 红理一片混乱,心脏的跳动也纷乱不已。 就在这时,一方通行主动打破沉默。 “你现在在哪?” “什么嘛,才三个月不见就开始想我了吗,那还真是抱歉啊,让你这样满心挂念!” 尽管脑子还没恢复过来,红理就已条件反射地泛起笑脸。 “仔细想想,有这么一个头脑和相貌都无懈可击的超级美少女在身边,绝对不可能没有挂念的嘛!” “你的自恋无论何时都令人反胃,你就这么想看我吐出来?” 一方通行一脸嫌恶。 “你到底跑到什么鬼地方了?世界大战都来了几次,你还把自己藏得连脸都不露?你什么时候变得和蟑螂一样能藏了?” “世界大战?你们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喂喂,现在装傻是不是太迟了点?你以为我会吃你那套?” “人家没有在装啦,快点告诉我!” 一方通行赤色的眼眸静静注视着红理。 过了半晌,他的眉头渐渐拧了起来。 “搞什么?你真不知道?” “知道的话就不会问了,你以为向你请教很有意思吗?!” 罗马正教对学园都市宣战。英国内乱。右方之火自作主张的宣战。格雷姆林掀起的动乱。为了庇护格雷姆林的首领,上条当麻与世界为敌。魔神入侵学园都市。大热浪事件。英国清教的最高主教实则为恶魔,想要毁灭包括学园都市在内的全世界,最后在和亚雷斯塔一对一的对决中同归于尽。 听完一方通行的叙述,红理的眼睛已经变成两个黑点。 “我离开的时间,只有三个月不到吧……?为什么听你一说,学园都市已经快要毁灭五六次了啊?!” “所以我才奇怪你跑到哪里冬眠了。外面的动静大到连冰封的猛犸象都能震醒,你却还什么都不知道。你这家伙对情报的掌控欲不是强到离奇吗?现在怎么就像离了报纸就不知道外界情况的老爷爷?” 红理瞪了一方通行一眼。 “因为人家现在在没有科学侧和魔法侧的另一个世界。” 一方通行闻言,眉头皱的更紧。 “你的脑子是挨了第六位的记忆篡改?” “我一直有在用能力监测身体,只是改变大脑里的水的分布,根本逃不掉我的探测范围。反倒是你,亚雷斯塔为什么会把学园都市交给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家伙,你知道原因吗?” 尽管彼此间的对话充满了火药味,但还在磕磕碰碰地进行。 两人终于对当下的状况进行了确认。 “你没在开玩笑?” “我可没有开玩笑的心情。” “没有魔法与超能力的世界……” 一方通行低语。 同时,他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就像整个嘴巴都裂开了一样。 “……和阴差阳错穿越过来的木原?喂喂,恐怖故事的开头也不过如此!你想成立电影里的反派公司,在另一个世界实景拍摄生化危机?” “别说的那么可怕。那边姑且也有我在意的人,所以不能干些涸泽而渔的事。” 红理靠着椅背,抬手看向泛着珍珠光泽的指尖。 女高中生用难以掩饰的愉悦声音说着。 “但是除去最低限度的自我约束,我和电影里的疯狂科学家也只有一线之隔。” 72、六十六 ——一年后。 奥地利·维也纳。 尽管维也纳因“音乐之都”闻名于世,但在今天,它又因另一种理由成为了世界的焦点。 欧洲异能研究周。 这是欧洲异能研究领域首屈一指的学术盛会,是世界范围内异能研究领域的风向标。从创建至今每年都在举办、到今年已经是第十四届的会议,就在维也纳以线上线下结合的形式举行。 来自110个国家的13600名异能技师注册了此次会议,其中有302名异能技师接受会议举办方的邀请,在奥地利和所属国政府的联合护送下参会。 担任本次会议会场的是维也纳的一家豪华酒店。酒店坐落于大名鼎鼎的多瑙河畔,占地面积可能有一个小型公园那么大,而这包括了作为主体的酒店和其周围的森林。这里风景优美,环境清幽,预定难度高得离谱,每晚的住宿费也价值不菲。即便如此,为了招待这302名异能技师,酒店还是提前一周清空所有客人,在奥地利政府的要求下加装了种种安保设备,甚至连酒店的周围也有各国军队轮流守护。 这样的待遇也是理所当然。 在以异能战争为主导的现在社会,随着异能力者在战场上的活跃,异能技师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他们有的是强大的的异能力者,也有的仅凭头脑就能在异能研究的领域闯出一片天地,对于各国政府而言,他们每一位都是万里无一的宝贵人才,他们的受伤和死亡会造成国家的重大损失。 正因如此,各国将异能技师的培养列入了战略计划。绝大多数的异能技师都是经由国家选拔,再经过一系列的学习后发挥出了自己的才华,他们的生命安全甚至关系到国家的未来。不过,正如世界上从来不缺中途改道也能大放光彩的天才,就连被各自国家所掌控的异能技师的团体中,也有所属权还未明确的无从属势力x的存在。 在维也纳的豪华酒店,有名栗发少女放下随身携带的平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红茶。值得一提的是,即使身处世界闻名的度假山庄,她也还是穿着毫无假日风情的jk装,身披一件白色的西服外套。 少女现在所处的位置是酒店的户外餐厅。这里装点得就像一个花园,到处都是精心栽培的鲜艳花朵,空气中也漂浮着令人惬意的香气。这里面朝酒店的大门,可以看见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在不远处走动,时不时还有被严密护送的高级车辆停靠下来。 有人以好奇的眼神注视着身旁仅有一名护卫的少女,但优雅喝茶的少女完全无视了他们的目光。 “拉普拉斯。” “是。” 被如此称呼的年轻护卫,发出了机械的应答声。 这是位面容端正、留着茶色中发的青年,他穿着一件经常在颁奖典礼中看见的全黑礼服,手里没有任何的枪械和武装。 看见他的脸,少女不由得用食指在桌上画起了圆圈。 “每次看见你,我总会想一个问题,难道使用超能力必须要通过外观认证?不然我无法解释,为什么你会在多次使用【未元物质】的能力后,用【未元物质】将自己的外表塑造成了现在这样。” “用户没有设置本机的外观,所以本机从数据库中解锁了‘第三位’的面部成像。”拉普拉斯面色没有多少变化地说,“既然在人类社会活动,就要构建用于沟通的人类外形。” “我知道,你的身体是以纯粹的工业技术再现超能力者和异能力者力量的次世代武器,是以能切换所有超能力者攻击手段的半机械人‘恋查’为原型而诞生的机械生命。” 少女放下茶杯。 “你是我不可或缺的研究助手,是朝夕相处的机械伙伴,我们还要一起度过很长的时间,所以我才不想让你顶着那个家伙的脸,明白了吗?” 学园都市有个叫做fiveover的计划。 是将现在于学园都市注册的八名超能力者所引发的现象,以不使用微观量子力学的宏观工学技术予以重现的尖端科技。而在所有fiveover的版本中,通过改变体内的元件从而在宏观上模拟超能力者的人体设计图、如同操纵人偶一般在内部切换超能力者的系统树的,就是名叫恋查的半机器人。 那是红理与统括理事会成员药味久子合作完成的产物。 获得书库权限的红理,下载了恋查的设计资料,重新改良了她的设计图,将她的生物脑由ai拉普拉斯代替,其余部分则由自己的双手和科技公司完成。由此获得实体的拉普拉斯,可以模拟学园都市的七位超能力者的能力,甚至连这个世界的特色——异能力者的能力也可以自由提取。 “本机的体表由体外培育的皮肤组织构成,内在则由未元物质加以填充,根据用户的需求,本机可以随意切换外形。”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是捏脸的苦手,所以才用游戏中的默认形象。” 少女用叉子分开芝士蛋糕,叉起一小块放进嘴里。 她鼓着腮帮思索了一会,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 “算了,就用第三位的形象吧,要是你用第四位和第六位的脸,我才会感到真真正正的为难。” “已对本机的外观做出最终调整……用户声纹录入完毕,电子签名验证无误,本机将从奥地利时间14:29:02起,以‘垣根帝督’的外观开展社会活动。” 拉普拉斯不带任何情感地说道。 “对了,拉普拉斯。” “请下达指示。” “告诉我接下来的行程。” 少女小口咬着叉子上的芝士蛋糕,含糊不清地说道。 “根据日程表,用户将于14:30与沃斯通克拉夫特博士见面。” “换句话说,雪莱就快到了。” 就在喃喃自语的少女的前方,一辆插有国旗的高级轿车缓缓停下。首先下来的护卫并非身材魁梧的黑衣保镖,而是一个身穿蓝色西服的黑发青年。 青年对少女略一低头,接着转身开启车门。 坐在后座的贵客没有等到他完全打开车门,就已兴奋地推门下车。 “红理!是我!我是玛丽!从上次线下见面到现在已经过了有多久了?我很怀念三年前你带我去横滨游玩的日子,那个时候我们还一起吃了一份加了双球冰淇淋的可丽饼。你这一年来一直都在美国忙着你的课题,我们只有隔着屏幕才能见上一面!” 戴着圆框眼镜的娇小少女就像小狗一样扑来,她的裙子后面似乎有条尾巴在左摇右摆。 她的名字是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雪莱,是隶属于英国的异能技师,其代表作为智能机器人弗兰肯斯坦。 垂挂在她胸前、用于表彰在军事技术领域做出功绩的徽章数目有二十枚之多,但是雪莱从外表上看,就是一个和红理差不多大的小不点。 双手接住热情过头的旧友,菱神红理露出欢快的笑容。 “好久不见,玛丽,我知道你不会错过这次的峰会,所以才将见面地点约在这里。我们可以一边讨论其他参会者的汇报,一边享受山里的温泉和美味,你知道的,平时你的身边总有英国的异能力者守卫,想要绕开你的保镖大队、找到合适的时机和你出来没有那么容易。” “如果红理你愿意留在英国,我们就可以一起研究,一起在英国的乡间度假。” “找工作的事还是留到以后吧,在我的工作单位定下来后,我就没有现在这么自由了。” “毕竟红理你的研究方向偏向军工,虽然也会拿一些医疗专利卖给民间公司,但是战场才是最适合你发挥专长的地方。” 两名少女手拉着手走进酒店,她们的谈话声随着风声飘远。 “这位先生就是你忙了一年的课题?我以为你对搭载人工智能的机器人没有那么热衷。” “我确实对机器人没有玛丽这样的热情,但是,我为拉普拉斯打造身体是为了方便接下来的研究……” “……我的课题还是军事工程领域……这次的会议就是我的发表会……” “没错……那将从真正意义上……改变世界……!” 73、六十七 “你说什么!” 在酒店豪华的客房,雪莱震惊地看向一旁侍立的青年。 “虽然我知道他是智能机器人,但是……” 她推了推滑至鼻梁的眼镜,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我们从来没有在人类以外的生命体上观测到异能的存在,只有人类才会持有异能,这是所有异能研究的中心论点,毫不夸张地说,现代的异能研究就是在此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假如持有异能的机器人出现,这可是改变世界的大发现!他是红理开发出来的吗?” 只有人类才有异能,只有人类的灵魂才能驱使异能的能量。 在当今科学界,这是从未有人怀疑的真理。 即使是在异能研究领域登峰造极的欧洲,也只是用人格程序和人类的肉|体让异能误解,自己的所有者是有灵魂的人类。由此产生的最成功的作品,就是法国的异能间谍魏尔伦,还有madeinjapan的中原中也。 要知道,即使是上述两人,也同样需要人类的身体,即使是复制培养的□□,也同样是使用异能的必需品。 可是菱神红理的宣言,却从根本上否认了异能与人的关系。 她不需要人类的身体作为异能发动的纽带,也不需要从无到有捏造虚拟的人格。拉普拉斯的语言能力是基于人工神经网络训练得出的语言模型,究其本质与ai无异,拉普拉斯的身体构造,也是纯度接近百分之百的无机体,它的全身唯有覆盖住外壳的表皮,采用专门培育的人造皮肤,营造出人类的肌肤的质地。 就是这样的机器人,竟然被断言有人类的异能。 这样的观点放在当今学术界,质疑和否定的声音一定会如雪崩一般来袭,毕竟,在异能技师的眼中,这番理论是在挑战他们一直深信不疑的真理,荒谬程度与太阳从西边出来无异。 即使深信朋友的研发能力,雪莱依旧感到不可思议。 毕竟,“机器人也可以持有异能”的观点,简直在与异能领域迄今为止的所有研究为敌。光是否定这一观点的实验,就算在公共数据库也可以检索到成百上千篇文献。 “本机——拉普拉斯,是由红理阁下独立研发并投入使用的超级计算机,主要职能是为红理阁下的研究进行预测演算。” 拉普拉斯以始终平静的语气说道。 “至于在本机身上进行的异能开发,只是红理阁下尝试性的成果。” “难以置信。” 担任保镖的智能机器人亚当,也以分辨不出情感的语气感慨。 “菱神教授不仅提出与当今学术界相悖的假说,还做出了实际存在的机械模型。” “红理,你的研究是否可以再现?” 雪莱慎重地问道。 “还是说,是重复实验的成功率非常低、实验要求也很苛刻的研究?” “这个嘛……再怎么说也是独家技术,我还没有写成论文发表的打算。” “专利也不会申请?” “任何有可能泄露机密的文书都会回避。” “我知道了,也就是说,这是红理的独创性研究,红理也不希望自己的研究成果被人运用。” “就是这个意思,我是可以不走弯路直接到达终点,但是其他人想要尝试的话,就是在挑战在马里亚纳海沟游泳、特罗斯蒂戈山路骑车、喜马拉雅山跑步的终极铁人三项。” “光是这样的智能机器人,就已经构成技术壁垒了,如果还要加上‘可以使用异能’的限制条件,即使是我这样的天才也只能举手投降了呢。” 雪莱露出苦笑,随后好奇地睁大眼睛。 “不过,我很好奇机械异能力者和人类异能力者有什么区别,可以让我看下拉普拉斯的异能力吗?” “当然,我之所以把玛丽叫到房间,就是为了展现给你看。” 红理双手叉腰,得意地哼笑。 啪。她轻快地打出响指,抬手指向拉普拉斯。 “来给玛丽欣赏我们的成果吧,拉普拉斯。把属于你的【未元物质】,向她展现出来吧!” 刹时。 在雪莱和亚当放大到极限的眼睛里。 拉普拉斯的身后,喷出了宛如天使的纯白羽翼。 十分钟后,展示结束。 雪莱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化作一尊小小的木偶。 同为机器人的亚当也以一副宕机的表情站在原地。 “竟然……真的是异能力……明明是机器人……但是是异能力者……” “从构造来看毫无人类该有的组成成分,但是却能自然地使用异能……” 被一人一机盯着看的拉普拉斯,转头看向红理。 “本机该如何处理当下的状况,请用户下达指示。” “放着不管就好,我相信玛丽的接受能力和亚当的情报处理能力。” 正如红理所言,没过多久,雪莱就从石化的状态中挣脱出来。 金发少女一把扑向红理,用力摇晃着她的身体,她的双眼闪闪发亮,装满了求知的光芒。 “红理,这是怎么做到的!我无论是什么样的设计都能让其实现,但这也要凭借异能和头脑才能办到,即使是我也不能造出会用异能的机械,像拉普拉斯这样既是超级电脑又是异能力者的机器人到底是怎么设计出来的,这实在是太棒了,是让我这样的天才也大为震撼的最高杰作,一定会在异能研究的领域掀起一次媲美工业革命的技术革命!一旦拉普拉斯的情报公开,全世界都会为之轰动,无数的科技间谍会蜂拥而至,各国政府和异能组织也会争先上门,红理,你真的不打算加入英国政府,和我一起开展研究吗?我以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古德温·雪莱之名担保,英国会为你提供有史以来最高的待遇和最棒的研究环境,所有的一切都会如你所愿!只要是红理你提出的设计,我一定会尽其所能将其实现,我可以赌上我身为研究者的荣誉与尊严!” 听到雪莱滔滔不绝的话语,红理赶紧将其打断。 “好了,我知道英国方面开出的条件了,但是你可不要搞错,拉普拉斯才不是本次发表会的重点。” “诶?” 看见雪莱疑惑的表情,红理不由得苦笑。 “我说玛丽,你是一点也没有看本次会议的摘要吧。” “我只知道红理要来,邮寄过来的通知完全没有看。” “再怎么说也是我引以为豪的作品,希望你至少能看一下产品说明呢。” 红理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那我就现场给你演示一下。拉普拉斯,把干扰器拿过来。” “要在这里使用吗?” “也没有别的地方了吧。” “有效范围的设置是?” “覆盖这间房间就好。” “还有一个问题。” 拉普拉斯看向雪莱和亚当。 “要在雪莱阁下的身上实验吗?” “那样对玛丽也太不友好了,还是随便找一个有异能的警卫吧。” 听到红理和拉普拉斯的对白,雪莱的心里笼罩着疑惑的阴云。 “红理打算让我看见什么?实验对象需要异能力者吗?” “倒不如说,这正是针对异能力者的反异能武器。” “针对异能力者的……反异能武器?” 雪莱惊讶到一时间失去语言。 在对异能武器的研究中,异能技师往往将精力集中在异能武器的杀伤性上,而在破坏性和破坏范围上首屈一指的异能武器,就是由英国的异能技师开发出来的【壳】。 针对异能力者的武器倒也不是没有,但是大多是声波枪这种指向性武器,是可以被障碍物阻挡、穿透性也极其有限的近距离作战武器。 “红理研发的反异能武器,还可以设定杀伤范围?” “这不是以破坏为主要目的的反异能武器,所以没有必要将威力集中在单一目标上。” 红理从提箱中取出有如ktv的灯饰一样的金属球体。 “我的【aim干扰器】,最大的卖点就是它的作用范围,如果将输出功率调至最高,它甚至可以覆盖到整个城市。” 74、六十八 欧洲异能研究周开幕当日。 酒店门口停满各式豪车,身着黑衣与墨镜的保镖步履匆匆,被严密护送的上层人士彼此间打着招呼,酒店的工作人员更是以最高的礼节招待今日的来客。 今天,无数大人物赶至奥地利的音乐之都。 他们有的是政府部门的要员,有的是异能组织的领袖,有的是仅以一己之力就能改天换地的强者。 他们有的代表国家,有的代表组织,有的代表个人。 他们身份不同,肤色不一,唯一的相同之处,在于他们都能影响一个国家乃至半个世界。 他们说着虚情假意的外交辞令,陆续进入酒店的会议厅。 宽敞的空间约有体育场那么大,富丽堂皇的会议厅内灯火通明,华丽的水晶吊灯照亮了光可鉴人的木质地板,最前方的讲台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会议开始时间是早上八点,而早在七点四十五分,会议厅内就已座无虚席。 前三排的座位上坐着各国一流的异能技师,这些性格乖僻的天才们平时不是迟到就是缺席,可在今天,他们却都乖乖地坐在座位上,只以最小的音量窃窃私语。 “雪莱教授,今天你有主题演讲吗?” 一名熟识的异能技师向雪莱搭话。 “我的演讲在第二天,今天会场上演讲的都是极具震撼力的课题。” 雪莱环抱手臂,笑眯眯地说道: “不过,所有的震撼在红理的课题前,都会成为大地震后的余震。” “你指的是菱神教授?” 对方露出感兴趣的神情。 “老实说,她的课题确实很有噱头,但是要想取得成果,现阶段是不是太困难了?” “成果的话已经有了。” 雪莱注视讲台,双眼熠熠生辉,“而且红理的成果,即将改变世界。” 会议厅的后座。 一对金发男女正在聊天。 “菲茨杰拉德。” 金发女郎展开扇子,优雅地掩住双唇。 “我可不知道,只会对赚钱感兴趣的你,竟然也会对这种会议产生兴趣。” “哼,别搞错了,阿加莎。” 金发男子翘起一条腿,语气高傲地说道: “我来到这里,当然是因为这样做对我有利,我对那些学术研究当然没有兴趣。至于那些晦涩难懂的课题,我只要知道它们是否具有投资价值。” “怎么,你想在这里谈生意?” 阿加莎轻笑一声。 “可惜这里没有可以入口的红茶,不然我倒是有一笔生意想和你谈。” “如果你指的是最近轰动全球的抗肿瘤药,那你就找错人了,我只是研发那款新药的公司股东,无权参与相关协议的签订。不过,我可以将决策者介绍给你,至于她是否点头,就要看你的本事。” 菲茨杰拉德目光笔直地看向讲台。 “另外,免费附赠你一条建议。今天的会议最好仔细去听,因为今天过后,你我就将见证全新的时代。” 就在众人的交谈中,那一刻终于来临。 会议的主席念完讲稿,迫不及待地迎来了第一位演讲者。 “那么,我们有请第一位演讲的专家,菱神红理教授!” 所有的谈话声戛然而止,全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一个方向。 身穿白色西服的栗发少女与会议主席擦肩而过,向他微微颔首。 她踩着有条不紊的脚步,从会场的一侧走到台上,双手撑住讲台,自上而下扫视整个会场。 接着,她单手拉过麦克风,将其靠近嘴边。 “女士们,先生们。” 少女琥珀色的眼睛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我是菱神红理。” 她没有说客套话的兴趣,而是直截了当地宣告: “我不想听到低质量的提问和没素质的质疑,在座各位有任何问题,请等到我的演讲结束再当面发问。如果没有意见,我的讲话就从现在开始。” 她的语气已经不能用嚣张来形容。 对于这番很有天才风格的做派,不少大人物面露苦笑。唯有坐在最前面的异能技师,全部整齐划一地掏出手机,以各种角度拍摄会场中央的投影屏。 “这是我的演讲主题。” 红理一点也没有在意下方神色各异的面孔,抬手指向投影屏上浮现出来的图像。 “在进入正题前,我想介绍一下研究背景。三年前,我所居住的城市来了一位号称‘白麒麟’的异能力者。” 她的开场白简直让人摸不着头脑,大家都以茫然的眼神望着投影屏上面带妖治笑容的白发男子,只有少数几名了解内情的面露惊愕。 台下几位政府官员窃窃私语,表情阴晴不定。 阿加莎更是收起扇子,危险地眯细双眸。 “涩泽龙彦?” 她对屏幕上显示的男子并不陌生。 涩泽龙彦是名危险的异能力者,与其战斗的异能力者全都因为他的异能自杀,无一例外。他以自己的意志夺去了数以百计的生命,在世界范围掀起规模浩大的动乱,被誉为绝对无法正面为敌的异能力者。 可就是这样一名恶魔般的男人,却在远东的小国销声匿迹,从此再无音讯。 “经过调查,他的异能能令异能力者的异能与自身分离,并主动对异能力者发动攻击,我稍微费了点心思,把这个既厌世又想找乐子的混蛋从世界上抹去……不好意思,这段话请不要录音,还请各位自觉删除录制的音频视频。” 红理说到这里,露出一个寒气森森的笑容。 “总之,我从他的身上完成了取样工作,有效再现了他的异能,将其运用到自己的研究中。” 听到红理的自爆,全场没有人表露出一丝异样。 涩泽龙彦是极端危险的异能力者,是世界知名的通缉犯,死在他手里的异能力者不计其数,没有人会因为一个死去的通缉犯去找一个前途无量的异能技师的麻烦。 “这就是我的研究成果。” 红理指使助手,将一个球形仪器放在台前。 “【aim干扰器】。它是基于涩泽龙彦的异能研发的反异能武器,所谓的反异能,并不是将异能力无效化,而是通过反射异能力者不自觉产生的力场,令异能的识别目标发生错乱。打个比方的话,就是让异能力者的身体形成针对异能的抗体,与自己的异能出现严重的排斥反应,其机制类似于自身免疫性疾病,在异能发动的时候,异能力者将出现异能的暴走。同时,它也可以作用在异能武器上,如果异能武器在干扰下发动,就有可能出现移植物抗宿主反应,有一定几率导致异能武器的威力下降,至于其他结果,希望各国能提供详细的报告以作研究。”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一脸惊骇,全力消化着这番爆炸性的消息。 兴奋、恐惧、惊讶和怀疑融为一体,使得会场化为一口沸腾的大锅。 曾经从容不迫的大人物都张大了嘴,他们的眼神中充满强烈的不解,再也不见入场前的游刃有余。 “她刚才说了什么?” “能令异能与异能力者形成排斥的……反异能武器?” “而且还能干涉发动中的异能武器?” 他们面面相觑,皆从彼此的眼中看出前所未有的震惊。 “我说过,请各位不要打断我的发言。” 当红理开口说话,全场都为之肃静。 每一个人都屏息凝神,认真倾听少女的言语。对于这些主导世界的大人物来说,这可能是连一国元首都未曾有过的待遇。 全场所有人的视线,全都聚焦在讲台上的少女身上。 “我知道,在座的各位还有很多疑问。” 偌大的会议厅,唯有一道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红理俯视全场,以无可动摇的自信作出宣言。 “为了解答各位的疑问,我会请各位亲身体验干扰器的效果,异能力者在不发动异能的情况下,只会感觉到轻微的头疼,而一旦使用异能,暴走的异能就会伤及异能力者本身。另外,我没有协助各位自杀的打算,为了各位的性命着想,还请拥有强大杀伤性异能的异能力者再三考虑。” 75、六十九 今天,来自世界各国的大人物轻松愉快而来,面色沉重而去。 在红理之后,还有几名异能技师相继公布了极具价值的研究成果,但是台下众人的注意力早已不在他们身上。 等到会议主席宣布今日会议结束,所有人都急不可耐地起身。 菱神红理投下的炸弹实在过于惊人,无论他们平时有多波澜不惊,在这样的消息前也难以保持平静。 大会的气氛已经变了。 只因为一场十分钟的演讲。 只因为一名十七岁的天才女孩。 所有人敏锐地意识到,他们成为了一场事件的见证者。 他们见证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变革。 从维也纳的这家酒店点燃的火焰,即将蔓延至整个地球。 他们谁也无法知晓未来,但能肯定的是,世界的历史都将为她改变。 在aim干扰器下,战争的平衡将会一触即溃。 各国引以为豪的异能力者,从此将拷上沉重的脚铐。 如今席卷世界的异能战争,从此将发生决定性的改变。 菱神红理。 在今天,不知有多少人念着她的名字,又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注视着她的背影。 从今天开始,她将真正进入到政府高层的视线。 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危机,各国高官和组织领袖急着回去开会,在汹涌的人流中,阿加莎坐在原地不动。她靠在座椅背面,用扇子抵住自己的太阳穴。 就在这时,她听见一阵欢快的脚步向她靠近。 “阿加莎,我没有说错吧?” 脚步声的主人站在她的面前,脸上洋溢着自豪和喜悦。 “参加这次的会议一定会有所收获。” “你说的没错,博士。” 阿加莎轻叹一声。 “只是我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种收获。” 雪莱疑惑地看着脸色不佳的阿加莎。 “红理的aim干扰器,对你有这么大的影响吗?” 在宣讲会上红理倒是提过,不建议杀伤性过强的异能力者发动异能,而在aim干扰器运作的时候,雪莱也只感到如过度熬夜般的头疼。 虽然没有发动异能,但是雪莱有这样的预感,如果在这里使用能力,就会被卷入到自己的能力中从而受伤。 “那个aim干扰器,是异能力者的天敌。” 雪莱第一次看到。 这位名震世界的异能力者的眼中,竟然出现了显而易见的动摇。 这大概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将内心深处的情绪,直观地表现在了脸上。 “我的本能在声嘶力竭地呐喊——如果发动异能,我会立即死于异能的暴走。” 阿加莎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博士,你的那位朋友,会被无数人殷勤拉拢,也会有无数人不惜一切也要将其抹除。” “看见了吗,拉普拉斯?” 位居话题中心的少女——菱神红理,以骄傲的语气向青年炫耀。 “大家全都为我的发明震惊不已,惊得连嘴都张大了呢!” 茶发青年则是静静点了点头。 “本机第一次收录如此数量的表情,对于人类的表情学分析将有很大帮助。” 他们一起走在酒店附近的森林中。 抛下这么一个重磅研究,红理不可能不被各路人马登门造访。为了不打扰本次旅行,红理在演示了aim干扰器的效果后溜出会场,和拉普拉斯漫步在林间小道。 “这可是即将改变战争走向的伟大发明!” “在异能研究的领域中,从来没有出现过类似的反异能武器。” “说是引导世界的发明也不为过,已经可以在教科书上留下名字了!” “用户的研究完全可以扭转异能研究的方向,开拓全新的研究课题。” 拉普拉斯的肯定令红理瞬间嘚瑟起来。 “毕竟人家可是天才,长相可爱又头脑伶俐,性格也是一等一的温柔!” “前面两条勉强可以接受,但是最后一条完全就搞错方向了吧。” 哼歌般优美的男声毫无征兆地传入一人一机的耳中。 拉普拉斯猛然转头望去。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片幽静的树林,他的传感器却没有及时捕捉到来者的接近。 即使对人雷达和红外线都提示这个人具有肉|体和体温,但是从他身上却感受不到多少人类的气息。 他给人的感觉就像飘忽不定的幽灵。 他披着白色的西服外套,里面穿着深色的马甲,还有一头如阳光般耀眼的金发。 他依靠着一棵大树,随意地放松着身体。阳光穿过绿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灿烂的光斑,与他脸上的阴影形成鲜明的对比。 不,被阴影覆盖的……不只是他的脸和双瞳。 他的全身都被阳炎般摇曳的黑影缠绕,隐隐散发出烧灼空气的热量。 “好久不见,红理,你的衣着打扮和自我陶醉,还是和一年前一样。” 保尔·魏尔伦带着气势惊人的笑容,以和表情极度不称的声音说道。 “所以我想,你应该和以前一样,不会老老实实地束手就擒吧?” “不会!” 红理先是条件反射地回答,接着一脸莫名地吐槽。 “反倒是魏尔伦,为什么杀气会比三年前还要重啊?当时你的眼神可没有现在这么凶狠,现在的你简直就像婚姻诈骗的受害者——” 红理话还没有说完,就以在空气中击出音爆的速度起步冲刺。 然而魏尔伦也毫不逊色,他一脚踩在地上蹬出一个大坑,以十足的爆发力紧追红理不放。 “老师到底为什么要来追我!” 红理背朝魏尔伦喊话: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不听森鸥外的命令,他也完全使唤不动你!还有,我和森是签了停战协议的,老师你想擅自挑起战火吗?!” “森首领确实没有给我下令。” 魏尔伦一边从容不迫地回答,一边以和语气完全相悖的速度追着红理穿山越岭。 “但是,让暗杀目标逃脱是暗杀者的耻辱,我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样的耻辱了。红理,我想你也知道,怎么样做才能洗清耻辱,将失败从记忆中彻底抹去。” “所以你想来暗杀我?哼哼,真是不坦率啊,老师,你的傲娇就和当年一样呢。” 虽然在高速奔跑,少女还是回头做了个wink。 仅仅只是闭了一下眼睛,她的可爱程度就瞬间翻了几倍。 对自己的可爱很有自知之明的少女,以充满优越感的嗓音说道: “明明笑得那么开心,却还装出杀气腾腾的样子,真是的,老师就不能坦率面对内心吗?还是说,和我这般可爱又完美的女孩子分开,内心深处感到寂寞了呢?” 被红理的wink从正面击中,魏尔伦的动作下意识地慢了半拍。 “就算暗杀不是我的全部目的——” 他用力蹬向大地。 在地面上留下一个深坑的同时,以较前更快的速度突进到红理的身后。 “——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原来老师的属性不止有傲娇还有病娇?” 加快速度甩掉身后的青年,红理大声喊道: “魏尔伦,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还有会议要参加,不能陪你玩太久!” “只要你愿意认输,游戏随时可以结束。”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向老师认输!” 红理没有直线奔跑,而是直接跃到树木顶端,想要利用树荫阻挡魏尔伦的视线。然而魏尔伦瞬间加快速度,直接沿着树干向上跳跃,对红理穷追不舍。 两人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进行着对话。 “我有一个提议,我们在这里来一场短时间的比赛,在事先确定的距离,最先抓住对方的一方获胜。” “赌注是什么?” “输家要听赢家的一次命令。” 魏尔伦稍微睁大双眼,接着他的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那抹笑容阴暗、粘稠,同时又释放出难以言喻的绮丽,简直就像一朵开在背阴处的花。 “很大胆的赌注啊,红理。希望你到时候不会耍赖。” “作为即将输掉的一方,老师说话还真是嚣张。” 两人从十几米高的树木跃下,落地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红理和魏尔伦。 两人保持一定距离,以锐利的目光瞪向彼此。 “热身做好了吗,红理。” 魏尔伦的眼中绽开危险的光华。 平时举止优雅的男人,在这一刻就如凶兽一样。 他仅以简短的话语做出宣告: “我会让比赛在一分钟内结束。” 红理从正面接下他的眼神,同时回以微笑。 “好巧,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呢,老师。” 她的笑容中,隐约多了些愉快的味道。 76、七十 一秒、两秒……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红理和魏尔伦依旧站在原地不动。 在两年的时间中,两人对于彼此的理解也越发深入。 因此,不需要明确的开战信号。 就在三秒到来的一瞬,红理和魏尔伦立即展开行动。 在旁人眼中,他们的身影同时从原地消失,就如剪辑过的视频一般突兀,连起步冲刺的爆发声都被他们甩在身后。 游戏开始,红理立即向后跃去,魏尔伦也仿佛知道她会这么做般立刻缩短间距。 在重力的加持下,他以能将地面踏出陨石坑的脚力,有如出膛炮弹般向红理急速逼近。 他和少女的距离只有数十米远,只需踏出一步就能轻松跨越。 然而,这数十米的距离—— 对于菱神红理的对手,可谓无法跨越的天堑。 “真是的,老师也太喜欢追人了吧,竟然想也不想就追过来,果然是被我给迷住了吧?” 红理一边向后跳跃,一边露出小恶魔浓度为100%的微笑。 “红理,我说过我一定会抓住你,而且,我也愿意陪你玩你追我赶的游戏。” 魏尔伦的声音就如摇篮曲般温柔,然而他的动作却比流星还要迅速。 “既然你已经预支了报酬,我当然也会以前所未有的认真陪你共舞,你想陪我跳到最后吗,红理?”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感到一阵恶寒,在这里输掉一定会进到很糟糕的路线,老师的声音听起来真的很吓人欸!” 红理踢了一脚路旁的树干。 “所以,老师还是早点输掉变成我的玩具,让那样的路线变成if线好了!” 从树上飘落的枯枝和树叶,经由红理的念力剧烈加速,转瞬间就变成撕裂空气的霰弹,向魏尔伦释放出触之即死的暴雨。 看见这一幕,魏尔伦不闪不避,径直冲进木屑的风暴中。 比刀片还要锋利的叶片扫过他的身体,顶多稍微划开他的衣袖,甚至连皮肤都没有擦破。 在重力精细入微的操控下,没有一枚碎片击中魏尔伦的身躯。 他如子弹般划破空气,朝红理奔驰而去。 被手套覆盖着的指尖,距离少女仅有十几厘米。 “嗯,我就知道这招挡不住老师!” 近在咫尺的少女,只泛起戏弄般的微笑。 就在她的身后,更加强烈的光芒骤然迸发。 轰! 空气被爆炎烧尽。 随着恐怖的爆鸣,肆虐的光线将一切破坏。 位于光路上的树木、泥土甚至石头,全都凄惨无比地融化,表面有如烧红的铁板。可想而知,但凡位于光线的延长线上,躲避不及的话就会死无全尸。 不过—— “虽然有听阿蒂尔说过,但是等到亲眼看见,我还是感到了一丝惊讶。” 所有的攻击都和魏尔伦擦身而过。 射出的光线稍许偏离他的身体,在空气中投射出橘红的光路,瞬间贯穿了战场各处。 “红理,你对异能力的运用令人叹为观止,就连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教导你,不过,我们还有足够长的时间可以一起想出答案。” 如果魏尔伦采取了回避的动作那还好说,但问题在于,魏尔伦完全没有多余的动作。 他不仅没有停下脚步,就连突进的方向也没有一丝偏移。 甚至连他唇边勾起的弧度,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是光线被偏转了。) 红理挑起眉头。 “不愧是老师,竟然用重力扭曲空气,改变光线的方向。” “回答正确,加二十分。” “要加就请加到一百分,红理我无论何时都是一百分的美少女!” 红理引爆空气,趁着魏尔伦身形晃动的瞬间,立即向后跳去调整彼此的距离。 (光学武器被封锁,要用广域的热学武器吗?那样的话威力就太大了,一不小心就会把老师烤成焦炭……以空气为武器牵制老师倒也不是不行,但是要想在这场游戏中获胜,就必须要抓住老师才行,比如说音波武器就很不错……要么干脆这样做吧——!) 就在这一刹那,她面前的空气被瞬间撕开。 魏尔伦终于逼近红理。 他的动作实在太过迅速,甚至连他起步加速的残影都还留在原地。 被惨遭击穿的空气引发了小规模的爆炸,冲击波四下扩散,金色和栗色的长发在风中猛烈舞动,就连发丝的尖端也缠绕在了一起。 在这个距离,即使是红理也来不及反抓他的手臂。 只见魏尔伦的手向前伸去—— 然后抓到一团摇曳的幻影。 触手可及的少女就如云雾一般,在他的掌心消失无踪。 (糟了——) 看见这一幕,魏尔伦下意识皱起眉头。 (——这是她扭曲光线制造的幻象!) 细致入微地调整大气的浓度,改变光线的折射率,并且令对手毫无知觉。 在所有的异能力者中,魏尔伦相信只有少女才有这样的本事。 来不及思考对方的位置,青年一闪而过的第六感,命令他全力向后跳去。 随后——前所未有的冲击在他身上降临。 有什么东西,缠住了他的脖子。 强硬地、有力地。 勾住他的脖颈,硬是向前一拽。 柔软的触感和冲击一起袭来,就像装满蜂蜜和牛奶的炸弹轰然炸开。 别说拉开距离了,魏尔伦甚至连开口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近在咫尺的呼吸、心跳和体温,令他的脑袋瞬间无法运转。 突然环抱住他的脖子的少女,将上半身紧紧贴到他的胸前。 然后,在他的耳畔,用只有他能听到的音量, 像是要瞒住世人的耳目一般——呢喃细语。 “抓、住、你、啦~” 就在下一瞬间。 魏尔伦的意识就如断电一般,坠入了黑暗的深渊。 ——以上,是事件发生前20分钟的前因后果。 “…………” 温暖的阳光照入房间。 阳光流过脸颊的感觉,令魏尔伦从黑暗中醒来。 身体一动不动的他睁开双眼,此刻出现在他的眼前的,是一片陌生的天花板,但是视野的一角,不知为何有团奇怪的事物。 它的外形就如旋转了90度的“m”,而且有着字母所没有的优美曲线,还有让人难以移开视线的强烈的存在感。 那是什么。魏尔伦茫然地想道。 他知道自己现在正横躺着,身体一动也不动,手脚的存在感也极其稀薄,但是比起摆脱当前的状态,他不知为何有种这样也不错的奇异的安心。 就像把减肥食谱坚持了一年,终于舔到了第一口冰淇淋。 难以想象的愉快和甜美,令脑袋也昏昏欲睡,过于鲜明的感官刺激,甚至让人心跳不已。 就在这个时候—— 从他的头顶,一道使坏般的声音随着吐息一起传来。 “诶呀,老师,你怎么可以露出这样毫无防备的表情?你明知道露出这样的表情,会让人家的施虐欲一口气爆发的呢。” 直到这时魏尔伦才察觉到,后脑贴住的地方,有种不可思议的柔软触感。 无需直接触碰也能感觉得到的柔滑肌肤。 即使相互接触的部位不足一掌,无边无际的温暖却像要把身体包覆住一般涌来。 甜美到令人目眩的香气就这样自作主张地袭来,就像要把接触到的一切都拖入甜蜜的沼泽,将其消融殆尽一般。 在与平时所见的场景倾斜了90度的世界中。 栗发少女的脸逼近到青年的眼前。 泛着得意洋洋的笑脸,非常开心地看向这边。 从嘴角漏出未曾掩饰的笑声,好像挑衅一般愉快地说道。 “还是说,难道红理我的膝枕就这样舒服,让老师只在一瞬间就沦陷了呢?” 77、七十一 保尔·魏尔伦。 人形的灾厄。 魔兽guivre的实体化人格。 世界存数仅有两位数的超越者。 同时,他还有法国叛逃的异能间谍、臭名昭著的通缉犯,以及凭借自身意志随意夺取性命的暗杀王等诸多身份。 但在此时—— 这位各方面都极端危险的男人,正如无力的小猫一样躺在少女的腿上。 看似身娇体弱的少女与其说是毫无防备,不如说是自信十足地借出双腿,以供男人依靠。 她的动作就像在说,无论他接近到何等距离都无关紧要。 “红理。” 躺在少女柔软的腿上,魏尔伦的半边脸微微抽搐。 “为什么你能满不在乎地以这种姿势和我谈话?” “这句话的意思,是老师只对自己一个人小鹿乱撞很不满吧?” “请不要随便曲解别人的本意。” “这种时候还要装腔作势吗,老师?和我这样的美少女亲密贴近,心跳加快是非常正常的现象,不用掩饰也没有关系。” “虽然不是第一天知道,但是你的自恋程度无论何时都让我惊讶呢,红理。” “这叫做对自己有正确的认知。我啊,可是非常清楚自己有多可爱,也非常清楚老师正在心跳不已。” 红理一脸得意地挺起了胸。 正如少女所言,这幅洋洋得意的表情,可爱得简直令人生气。 “看来我的学生不太会读取心跳,所以才会产生这样的误会。” “撇过脸说话一点说服力也没有喔,老师。” 红理坏笑着弯下腰,好像想看清魏尔伦的表情。 想要看得仔细所以拉近距离,这样的动作自然无可厚非。只不过让对方躺在腿上,低头去看对方的脸,可以说是非常健全、甚至充满温馨的行为。 然而唯独少女这么做的时候——出现了一个令人尴尬的问题。 半扭过脸的魏尔伦,脸上突然覆盖上大片的阴影。 就在视野的一隅,很有存在感的某物气势汹汹地压了过来。 接着。 柔软的触感和香甜的气味,如同炸弹一般爆开。 从极近距离释放的色香实在太过刺激感官,仿佛要将理性融化一般温柔地包覆过来。 这已经不是轻轻碰到的程度了。 要说是被埋进去,也不是特别贴切。 少女不健全的胸,和似乎也不太健全的腿。 就像拼装汉堡一样,将魏尔伦的脸直接夹了进去。 “……?!” 一瞬间,魏尔伦的脑中一片空白。 “嗯?现在的心跳数应该有150次了吧?” 在非常近的距离,红理笑得非常得意。 “嘴上不肯承认,心跳却很率直嘛,看来老师才是不会读取心跳的一方呢。” 直到她心满意足地抬起身体,魏尔伦的头脑才终于开始转动。 “……戏弄别人也该有个限度。” 噗叽。他的太阳穴爆出令人害怕的青筋。 仿佛要连骨带肉地咀嚼着什么,他带着异常灿烂的笑容低语: “身为学生,你真是顽皮到让人头疼……像这样玩弄老师,就没想过会翻跟头吗?” “是谁让我翻跟头,难不成是老师你?” 红理一脸纳闷。 好像听到矮人国的头号矮子,想要和恶龙决一死斗。 “但是老师连一次都没有赢过我吧,就算是幻想,也该想点更切实际的画面吧。” 这句话让人无法反驳。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从红理手中拿下一分的青年,有些屈辱地闭上了眼睛。 “……我是不会输给你的。” “嗯,我会在一旁为老师加油鼓劲!” 说着,红理甚至还握了下拳头,做了个轻轻挥舞的动作。 虽然动作还挺像模像样,但是笑容中却淌着坏水。 绝对不会有错。 她正在享受将别人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的乐趣。 身为被欺负的一方,魏尔伦除了咬牙外竟然别无办法。 “我说红理,你弄出现在这种状况,除了耍我以外还有其他意思吧?” 他只能憋屈地变更话题。 被学生放倒,被迫(?)躺在她的腿上,极不情愿(?)地体验各种附加服务。 对于无论何时都轻松自如的暗杀王来说,没有什么处境会比现在更无力了。 “你这一年来都把自己藏得很好,哪怕是最顶尖的情报商也找不到你的所在,但是现在你却主动参与世界级的会议,暴露自己的踪迹,即使是我也相当好奇你的目的。” “你想的没有错,老师。” 红理微笑着回答, “我就是为了把老师吸引到这里,才会出席这次的线下会议的哦。” 目不转睛地。 一边直视着青年,一边像是炫耀着胜利一般,非常开心地笑了。 “因为我知道魏尔伦绝对会过来,所以我才可以像现在这样,体会到尽情摆弄老师的乐趣啊。” “但是——”红理拉长了腔调。 脸上浮现出坏心眼的笑容,接着说道。 “戏弄老师并不是我的主要目的,到底什么是主菜,什么是开胃前菜,老师可不能搞错了。” 她用完全不像在开玩笑的语气,极其认真地提议。 “——魏尔伦,你愿意和我一起旅行吗?” “……这是什么意思,红理。” 魏尔伦用讶异的眼神看向少女。 “想要让人笑出来,就要讲一个让人开心的笑话吧。” “魏尔伦觉得我在开玩笑吗?” 红理不满地鼓起脸颊。 “人家从语气到表情都很认真哦!” “但是你的姿势完全不是谈正事该有的姿势。” “魏尔伦不是也把中也吊起来和他大谈特谈哥哥之爱?弱肉强食,红理全胜,这句格言应该被灌注到老师的脑海中哦。” “这是两回事,再说了,就算是你的提议,我也不一定会答应。我和那个眼镜不同,我不会无止境地溺爱学生,也不会同意学生的一切请求。” 魏尔伦的嘴边带着笑容。 “不过,我大概能猜到你的目的。因为此时此刻的红理,已经被各大势力盯上了是吗?” 红理大方地点头。 “要是稍不注意,一觉醒来就会来到地球的另一端,被荷枪实弹的保卫人员团团包围,被迫签订下不合理的条约——谁让我就是这样完美无缺,无论是头脑还是长相都是顶尖水准,难怪会被各方势力争抢!” “这种时候也不忘记自恋吗?你让我刮目相看了呢,红理。” “老师这幅表情是怎么回事!没有看不出对我该有的尊敬哦!” “是这样吗?(笑)对于直到现在都在自我夸耀的红理,我可是非常尊敬的哦。(笑)” “笑容里的恶意太明显了,扣分,扣40分!” 红理砰砰地锤着魏尔伦的胸口。 “人家有在很认真地和老师提议!” “嗯,那我也用同等的认真和红理交流吧。” 魏尔伦依旧维持着那副笑容。 “红理是想招揽我吧,毕竟我没有所属组织,也没有被人收买的风险,就算异能受到限制,也有最后的杀手锏。” “老师的优点大致就是这些,更重要的一点是,我和老师一定可以相处得非常愉快。” “那么,我的好处呢?” 魏尔伦抬头看向红理。 “刚才说的这些,全都是红理能够得到的好处吧。” 听到这番话,红理立即绽放开今天为止最灿烂的笑容。 “能和我这样的美少女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好处,要说为什么,因为魏尔伦已经被我迷得神魂颠倒了嘛!” “……真希望你能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面向连笑容都快维持不住的魏尔伦,红理仅以充满优越感的语气答道。 “难道老师除了被我玩弄于股掌,还有第二条路可以选吗?” 听到红理自信满满的话语,即使是魏尔伦都不由得惊住了。 忽然,红理抓住了他的马甲下摆。 她的视线向下,琥珀色的眼眸直直注视着魏尔伦的眼睛。 以刻意计算好的视线角度,和明显期待着的口吻。 “还是说,老师不想和我一起踏上旅行呢?” ——用甜美到令人酥麻的声音,像是撒娇般地向他恳求。 78、七十二 “就这样,魏尔伦成为旅行中的伙伴了!” 看着瞬间嘚瑟的红理,魏尔伦的笑容微微僵硬。 “只是同意被你雇佣,并不是成为伙伴的意思吧?要是每一个临时雇主都是伙伴,我也可以成为朋友遍及世界的社交达人。” “没关系,只要兰波先生这样认为就行。” 一瞬间,魏尔伦的眉毛抖了一下。 “为什么会提到阿蒂尔的名字?” “当然是这个意思!” 噔噔,红理亮出手机屏幕。 魏尔伦看了一眼,然后他的表情当即僵住。 只见上面显示的是,自己刚才躺在红理腿上的照片。 “什么时候拍的?” “就在老师幸福入睡的时候。” “你想把这种照片拿给阿蒂尔看?!” 魏尔伦伸手想要抢夺,红理则顺从地把手机递到他的手心。 “这里应该用过去式才对,我已经把照片发出去了哦。” 听到这句话,魏尔伦的笑容完全从脸上消失了。 他打开邮箱界面,发现这张照片早在30分钟以前就已经发往兰波的邮箱。 而兰波的回信时间,也同样是在30分钟以前。 “你……” 魏尔伦陷入了轻微的混乱,思考回路更是要过热般停止运转。 接着,一道灵光有如推理动画一般穿过他的脑海。 他立即拿出自己的手机,看到上面有几通兰波的未接来电。 至于来电时间,无一例外都是30分钟以前。 “……” 再怎么抗议也是无用功,魏尔伦坐在椅子上,以近乎绝望的心情发起了呆。 他完全不想看兰波的回信,也完全不想知道大洋彼岸的兰波是什么心情。 “好了,老师,快点打起精神吧。” 红理摇着他的肩膀,带着点别扭说道。 “现在兰波先生已经知道我和老师的事了,相关的告知义务我也已经做到位了,老师为什么要自顾自地沮丧起来,害得人家很在意哦!能和我这样的女孩子在一起应该是更值得开心的事吧?” 稚气犹存的少女,卖可怜似的抬起眼眸。 那双星星般的眼睛光彩四溢,一不留神就会让人看到着迷。 “难道说,老师不是这样认为的吗?” 青年咬了一会牙齿,勉强挤出声音。 “……没有下一次。” 不是没有反击回去的打算,但是被红理用期待的眼神注视着,即使是魏尔伦也觉得难以开口了。 (那个眼镜,平时也是在这样的目光下节节退让,任由她一天比一天得寸进尺……) 微妙地和大洋彼岸的眼镜青年有了共识,此刻的魏尔伦心情复杂万分。 而接收到白旗信号的红理,一秒恢复成从前的模样,再度得意忘形起来。 “果然,能和我在一起很开心吧?想想也是,明明有这么可爱的学生在身旁,就不可能会垂头丧气嘛!” “真希望你刚才的样子能坚持五分钟以上。” “那是在关键场合才拿出来骗氪的限定形态,随便拿出来使用是会降低杀伤力的。” 红理边说边抛了个wink。 “很遗憾,老师的梦想破灭了呢,现阶段的老师还是和当前版本的红理和睦共处吧~” “你说的和睦共处,该不会和被你捉弄是一个意思?” “怎么会~” 刻意拖长腔调的红理,眼中满是戏弄他人所带来的愉悦。 “人家可是完美无缺的优等生,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尊敬老师哟。” 接着,红理从身后取出一份合同。 “这是正式的劳动合同,老师确认一下吧?” 魏尔伦翻着手头的资料,当看到上面的月薪,他不禁有些意外。 “这个数额的月薪,你可以承担得起吗?” “工资是对工作价值的肯定,是对被雇佣者最真挚的酬谢,我怎么会用一点小钱去侮辱老师?更何况,老师干的是保镖的工作,不仅要流汗水,而且还有生命危险,这些风险都要算在工资里面。” 红理的表情诉说着认真。 “以我的生命价值,拿出这些钱雇佣老师才是理所当然,如果随意克扣工资,等于是认为自己的生命是便宜货。怎么样?老师还有什么意见?” “各方面的责任划分都很到位,看来红理确实是很慷慨的雇主。” 魏尔伦放下合同。 “但是,合同上没有签名处。” “那是因为,比起签名和手印,我更想用这种方式和老师约定。” 红理将小指伸到魏尔伦的面前。 “这是什么?” “不知道吗,老师,这是拉钩哟。” 魏尔伦带着难以言喻的表情看向红理。 “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是小孩子吗?” “感觉要是这样做了,老师就会认真遵守约定。” 红理摇晃着小指,眼瞳中充满期待。 “来吧,来吧?快点和我好好约定吧,老师。” “真拿你没办法。” 青年无奈投降。 他脱下手套,用自己的小指勾住少女纤细的小指,轻轻摇晃了一下。 “这样就可以了?” “嗯!这样老师就是我的掌中之物了!” 红理心满意足地松开手,魏尔伦则用复杂的眼神盯着她看。 “真希望你能用更尊敬的方式称呼你的老师。” “那就要等到魏尔伦成长为令人尊敬的大人了。” “比起令人尊敬,我更擅长令人恐惧,不过,只要让别人恐惧,自然也会收获到尊敬。” 施施然微笑的魏尔伦,笑容中渗出阴暗的色彩。 “所以,我不需要让人尊敬,也不需要得到认可,人类只要心怀恐惧和我相处,时刻将对死亡的恐惧刻入骨髓即可。” 红理的眼神相当复杂。 “满口都是问题发言,动不动就恐吓别人,兴趣也恶劣得不行……老师还真是个难搞的男人诶。” “在这方面你和我不相上下吧,红理。” “呜……我唯独不能接受被社会性一塌糊涂的老师这么评价!” 红理鼓起脸颊瞪向魏尔伦。 “红理我头脑聪明、外表完美、沟通能力也很强,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社会都很受欢迎,是社会顶层的现充阶级,凭什么要被心胸狭窄、睚眦必报、还有沟通障碍的边缘人老师这样说!我和魏尔伦间的差距,有太阳和海王星那么远,也正是因为相隔太远,老师才会不了解我的闪耀之处,就像身处极夜区的人不知道阳光有多耀眼。” 对于她的自吹自擂,魏尔伦不禁讽刺道: “那还真是为难你当我的学生了,看来我在你的眼中完全没有一点优点。” “怎么会呢,老师,拥有我这样非常可爱的学生就是老师的最大优点!” 连夸奖别人都不忘记自夸,红理得意地挺起了胸。 “这样一来,就算是游走在社会边缘的老师,现充等级也可以一口气levelup!怎么样,收下我当学生很赚吧,这一定是老师一生中最棒的投资了!” “需要时刻操心的投资才不是最棒的吧。” “老师真不会说话,这分明是对我的宠爱才对。” “我可不记得我有宠爱过你哦?” 看见魏尔伦惊讶的表情,红理从鼻子发出哼笑。 “有的时候觉得,老师就像努力想要彰显威严的小猫一样可爱。” “红理,男人不可以用可爱来形容。” “可问题在于,老师不能算是男人吧。” 听出她的弦外之音,魏尔伦果不其然做出反应。 他的眉头抽搐了一下,脸也有些发黑。 “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中混合着碾磨牙齿的声响,看向红理的视线感觉都能迸出火星。 “就是字面意思哦,魏尔伦总是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但是根本没有过那方面的体验吧~毕竟老师那么讨厌人类,又怎么会和人类发生进一步的关系?啊,难道说我说中了,糟糕,连反驳都反驳不了的老师是不是太可爱了?铁青着脸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感觉都快憋到爆炸了呢~这到底是因为羞耻,还是因为害羞,人家很好奇老师的答案呢~” 和全身上下都在颤抖的魏尔伦相比,红理的心情好得出奇。 她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狡猾,但又美丽到令人目眩神迷。 “呐,到底是不是呢?老师的从容已经慢慢地从表情中消失了哦?” 在近距离释放出魅力的小恶魔揪住他的衣角,笔直投来的目光就如射穿心脏的银箭。 “来吧,老师——现在,就让我们一起来对答案吧?” 79、七十三 “简单来说……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我的讲话完毕。” 【请不要用如此平静的语气说出这种话啊!你知道你的发明在外界引发了怎样的轰动吗?!】 屏幕对面的安吾顶着两只黑眼圈吐槽。 【自从你对外公布异能干扰器后,先是异能特务科召开紧急会议,在之后是内务省的高官、军界高层、异能研究机构的负责人……各种会议接踵而至,参与会议的每一个人都是胸口挂着勋章的大人物,和他们待在同一片空间感觉空气都变成了水泥,他们的连环发问比加特林的弹幕还要密集,回答他们的问题就像在地雷区扫雷。这样的气氛多维持一秒,都会增加胃溃疡的发病风险,待在这样的环境中,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都受到了严重的考验。说实话,我从会议开始的第一秒就想吃阿司匹林了,当会议进行了一个小时,我觉得我的心脏急需一支肾上腺素。】 安吾一只手捂住额头,表情相当痛苦。 【红理,你的成果发表太惊人了,从会议现场扩散开来的震动,现在已经传遍了整个星球,在各大国家引起史无前例的地震。你的成果已经超越了现有的异能战争的框架,将时代推进到了谁也无法预测的高度,不管你愿不愿意,地球的每一个角落都有以你为目标的任务正在或即将进行,我敢肯定绝大多数组织和国家都对你怀有善意,希望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将你拉拢过来,但不可否认,也会有人将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不惜用一切手段也要让你和你的研究从世界上消失。红理,你知道你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吗?在政府的高层人员中,也有人认为你的研究问题重重,但那实际上是担心你的研究对他们斥巨资研发的异能武器造成威胁,出于自身利益在那里宣扬‘反异能武器威胁论’罢了。】 安吾轻声叹息。 【关于这点,还可以联合不同派系、准确来说是认为反异能武器的普及对自己有利的高层,灵活变化议题,引导会议走向,让那些张口闭口都是威胁论的高层闭嘴。好在觉得自己可能亏钱就开始撒泼耍赖的高层并不占多数,绝大多数高层对你的态度还是以拉拢为主,但是外国政府就很难断言了。无法忍受花费大把钞票获得的研究成果蒙受损失,自己也被即将到来的派系斗争波及——这样的政府官员在各国都不少见。相较于异能研究起步较晚的日本,欧洲诸国已经在异能武器的开发上投入了数百亿数千亿的预算和税金,一旦计划中止,会有无数利益相关人士对你满怀怨恨。】 为了将高层的意见向理想的方向引导,安吾绞尽脑汁,殚精竭虑,总算达到了想要的效果。 光是准备会议材料就已经让人身心疲惫,更不用说将自己的观点巧妙地融入材料,争取摇摆不定的中间人士的支持,联合持肯定态度的高层对持否定态度的高层施压,同时还要装出一副理性客观的态度,从正面承受各种审视和质疑,无论暴露什么样的视线中都要硬撑到底……这一套流程下来,安吾就如烈日下的景观植物一样枯萎,体力和精神都快到了极限。 但是,这份辛苦没有必要特别表现出来。 因为自己的妹妹,是非常厉害的女孩。 无论何时都勇往直前,稍不注意就会冲到远方,让人只能遥望她的背影。 同时她还相信自己,也相信她一定会让自己重整旗鼓,和她一起前行。 因此,自己必须成为值得她这样付出的哥哥。 自己要配得上这个强悍过头的妹妹,成为她可以尽情依靠的兄长。 (所以,绝对不可以将疲劳表现在脸上。) 面对着红理的安吾,全身的疲惫一扫而空。 他只以担忧的眼神看着红理,就连苍白到不行的脸也找回了血色。 【红理,我相信你的力量,但你即将面对的不是一个敌人或一个组织,而是在其之上的国家的力量,你——真的没有关系吗?】 “放心吧,安吾。” 红理竖起拇指,向身后一指。 “我给自己找了足够强大的保镖。” (原来有准备保镖吗。) 安吾稍微放松了一些。 【对方是谁?可信度如何?实力怎么样?能和我介绍一下吗,红理,我想和他进行交涉。】 “他是……” 原本准备说出对方名字的红理,听到了从背后传来的开门的声响。 “……刚好他洗完澡了,就让本人来做自我介绍吧。” 【洗、洗澡?】 安吾迷惑不已。 他当然没有错过红理口中的人称代词。 【对方难道不是男……】 外表是眼镜社畜内在已经是重度妹控的青年,话才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他亲眼目睹了。 魏尔伦那个臭不要脸的混蛋只在腰间缠上一条毛巾一边擦头发上的水一边从浴室里走出来还笑得光彩四射的地狱绘卷。 【……】 现场气氛变得十分古怪。 坂口安吾脸色铁青。 菱神红理一脸不解。 保尔·魏尔伦笑容灿烂。 看来对于当前的事态,三个人都有不一样的理解。 ——首先是脑袋都快气到冒烟的坂口安吾。 【红理,为什么要找这个家伙当保镖?!难道是这个家伙主动提出来的?】 ——然后是对屏幕那边的安吾回以完美笑容,全身散发出无可遏制的愉悦气息的保尔·魏尔伦。 “红理,那边的眼镜男是你的哥哥?我可以在这种情况下和他打招呼吗?” ——最后是歪起脑袋,不太理解当前到底是什么状况的菱神红理。 “有什么问题吗?还是说你们觉得线上交流不方便,想面对面会谈?” “我不同意!” 这里是拍桌怒吼的安吾。 “我很乐意。” 这里是从容不迫的魏尔伦。 红理来回看着屏幕两边的青年。 安吾的头顶阴云密布,就连周遭的空气都仿佛附上雷霆。 魏尔伦倒是笑得阳光明媚,但是眼神里流淌着满满的恶意。 原本紧绷的空气,现在四处迸溅着火星。 丝丝电光交错,似乎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交战。 (难道——) 在某些方面严重缺乏常识的少女,开始认真地思考。 (让他们用这种形式相遇,真的有什么问题?) 这次的视频通话是在极度低压中结束。 安吾在拍桌怒吼后强行挂断了电话,只在最后关头用尽可能平静的音量和红理道别,顺带以熊熊燃烧的双眼怒瞪魏尔伦一眼。 魏尔伦耸了耸肩,回头看向红理。好像党争胜利的女主角目送败犬退场,他的表情从始至终都充满了余裕。 “真是抱歉,打扰了你和你哥哥的谈话。” 他的声音毫无歉意。 “既然觉得抱歉就别在那里笑了,只有我才可以独享欺负安吾的乐趣。” “其实我没有在欺负他哦。” “但是安吾都快气坏了。” 红理板着脸,将拉普拉斯买来的睡衣丢给青年。 “这太不应该了。” 魏尔伦接过衣服,声调中透着咏唱般的叹息。 “身为兄长,看到弟弟妹妹独立应该露出更开心的表情,如果中也和女孩子约会,我肯定不会像小孩一样发脾气。成熟、得体、又不失关心,这才是兄长应该有的爱,也是兄长应该表现出的姿态。” “只会把支配欲称之为爱的家伙还真会信口开河。” 红理先是讽刺了一句,接着爬到床上。 突然,她的嘴角露出坏心眼的笑容。 “既然承担下守夜的职责,就要从恶龙的威胁中守护好我喔——” 红理说到这,用盈满愉悦的眼神望向魏尔伦的脸。 她轻声吐出的话语,就如浇满蜂蜜的豆沙一般甜腻。 “——我的骑士殿下。” 80、七十四 夜深人静的晚上。 恰到好处的温度。 宽敞柔软的床铺。 以及至关重要的一男一女。 谁都知道,这种组合只有一种解答。 只是,和深夜频道或dvd中的场景不同。 无光无风的室内,钻进被窝中的红理,发出小动物般惹人怜爱的呼吸声。 她的眼睛紧紧地闭着,垂落的睫毛稍稍挂着几缕发丝,她白皙的喉咙随着呼吸微微颤动,柔软的胸口也在一定的节奏下起伏。当恶作剧的笑容从脸上褪去,遗留在少女脸上的,就只有恬静无比的睡容。 睡得香甜的她时不时磨蹭着抱枕,简直就像小猫在玩毛线球。 毫不夸张地说,此时此刻的红理,可爱到令所有人都一见钟情。 而唯一目睹这幅情景的青年,却如雷劈一般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迟迟无法入睡。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一只手捂住脸,心情复杂得难以形容。 事情的起因其实相当简单。 二十分钟前—— 看见红理要来一个枕头,放到床铺的另一边,魏尔伦终于意识到有哪里不对。 “为什么要睡在一个房间?” 这到底是毫无自觉,还是想看自己被耍得团团转。 魏尔伦认为红理应该是后者。 果然,红理的脸上浮现出了浅显易懂的惊讶。 “高价雇佣的保镖却不打算履行职责,就算偷懒也做得太明显了!” 作为回应,魏尔伦也表现出了显而易见的讶异。 “不是哦,就算是保镖,也没有必要和雇主睡在同一房间吧?” 红理越发刻意地睁大双眼。 “老师是在开玩笑吧。既然是保镖,就应该对雇主的安全负责,睡在一起也是理所当然哦?” 魏尔伦同样夸张地耸耸肩膀。 “虽然我从来没有干过保护别人的工作,但是即便是我,也知道保镖和贴身女仆的区别哦?” 似乎并不满意魏尔伦作出的反应,红理鼓起脸颊,喉咙里发出“呜咕~”的声响。 突然,她的嘴角狡黠地上扬,好像想到了坏主意一样,露出了捣蛋鬼的坏笑。 “魏尔伦百般推脱,表现出非常抗拒的样子——” 红理亮闪闪的双眼,好像找到了非常有趣的玩具。 而她志得意满的语气,简直像在宣布处刑开始。 “——该不会是,因为我睡在老师身边,老师就会兴奋到睡不着吧?” “没有这种事。” “答案显而易见!” 红理带着打从心底露出的欢喜笑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迅速否认的青年。 “谁让我无论何时都让人心动不已,魏尔伦一定是对自己的理性没有信心吧?肯定想着要是克制不住该怎么办吧?真抱歉呐,可爱到让人把持不住真是太抱歉了,这也是我身上为数不多的缺点吧!这样一想,与自己的理性作斗争的魏尔伦真是太可爱了,没想到老师身上也有如此可爱的一面,看来是我小瞧了老师的魅力,应该对老师说声道歉呢!” “你——你该欣赏的应该是其他方面,没有人会因为这种理由被夸奖而感到开心。” “诶呀,老师矢口否认的样子真是可爱,拼命想要掩盖住自己的动摇呢!快点承认吧,老师因为我怦然心动,已经没有办法以平常心看待我了,身为把老师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我会承担起应尽的责任哦?” “不要对没有发生的事情负责,红理你刚才描述的场景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分明是老师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的内心,也就是所谓的灯下黑呢。不过,身为学生居然没有注意到这点,也是我的失策。原本以为自己是无可挑剔的学生,没想到会忽视如此重大的情况,看来我离完美的学生还差得很远呢。” “这过剩的道歉是怎么回事?我可不记得我的学生是如此谦虚的性格。” “只是对老师明明这样喜欢我却没有察觉的事实表示歉意,真抱歉呐,没有注意到老师满溢而出的喜爱之情,我会好好反省的哦。” “……你的自我意识还真是强到可怕。” 尽管魏尔伦断然否认,但还是在红理连续不断的进攻下渐渐逼至绝境。 最终,他被呛得完全说不出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少女比出胜利手势。 就这样,心愿满足的红理钻进被子。 “那么,老师也一起进来吧。” “?” 魏尔伦的脑袋里浮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你以为我在开玩笑?” 红理的眼中带着挑衅,脸上泛着得意。 “就算老师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也未免太小瞧我了,毕竟老师对我的一切暗杀,连一次也没有成功过。” “红理,别太小瞧你的老师……” 魏尔伦咬牙切齿地吐出了这句话。 他无比清楚地意识到,他已经彻底被胆大妄为的学生牵着鼻子走了。 对手是口齿伶俐且精通人性的恶魔,除了顺从以外根本别无他法。 于是当天夜晚。 魏尔伦失眠了。 他凝视着熄灭的顶灯,仿佛窥见了宇宙深渊。 不过这也难怪。 毕竟就如开头所述,他正和红理躺在同一张床上。 虽然对人类的身份没有多少认同感,但是魏尔伦的身体构造与成年男性没有多少区别。 正常男性该有的部件他也不缺,功能的运作也没有丝毫障碍,尽管这一结果是在相当尴尬的场合下进行的验证,但是躺在旁边的少女恰好是这场实验的仅有的知情人。 已经彻底放弃成为人类的魏尔伦只在此刻希望,身边那个陷入酣睡的少女,至少能从生理上把自己视为人类,并且是身心健全的成年男性。 当然,他也可以用更加直接、也更加法国人的方式教会少女,看不起人到底会落到何等凄惨的处境,将自己也是男性的教诲深入骨髓地灌输给她。但假如真要这样做,魏尔伦又觉得很不甘心,因为这会让自己看起来就像经不住诱惑的人类,反倒会被坏心眼的小恶魔抓住机会狠狠嘲笑一番。 “一直否定自己是人类的老师,无论是贫弱的理性还是强烈的欲望都和人类没什么两样~真是的,被我诱惑到理性丧失的老师,作为非人类还真是有够逊诶~说到底非人类的感觉在哪里呢,人家除了体能外什么也感觉不出来诶~”感觉她会一边喘息一边以眼神发起挑衅。 事情发展到那一地步,魏尔伦就彻底掉进了红理的陷阱。 被如蜂蜜和炼乳般黏腻的甜蜜捕获,宛如被食虫植物消化的昆虫一般。 就在他皱眉思索的时候。 “那个呢,魏尔伦老师~” 听到近乎融化般甜美的声音,魏尔伦转头面向红理那边。 只见红理的眼睛半开半合,感觉随时都有可能睡去。 (她在说梦话?) 觉得这很有趣的魏尔伦,以同样柔和的声音配合着红理。 “老师在哟。” “老师,对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呢~” 那一瞬间,魏尔伦怀疑她已经彻底清醒。 不过他很快收敛起情绪,用无比温柔的声音回答。 “红理,不想做噩梦的话还是别听为好。” “告诉我嘛~” “不告诉你。” “为什么呢。” “这是秘密。” “骗人。” 原本以为她会来句惯常的自夸,没想到红理却从喉咙里发出细微的笑声。 同时,魏尔伦清楚地察觉到。 红理的身上散发出夜晚的气息。 那是与她可爱的外貌完全相悖、绮丽到令人脊背发凉的幽邃魔性。 侧躺在床上的少女,把视线朝向青年的位置。 她似梦似醒的嗓音,就如雾气一般缥缈,又带着冻彻骨髓的寒意。 “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老师一定和我一样,满脑子都是杀死对方的念头吧?” 81、七十五 ——从第一次看见到你开始,我就想杀了你。 红理突如其来的坦白,令魏尔伦稍微睁大眼睛。 他倒不是意外红理对他心怀杀意。 而是那个时候的红理,从始至终都在非常开心地笑着,完全没有表现出一丝敌意。 曾经夺取了无数人性命的暗杀王无比肯定,当时的红理甚至没有把自己当做敌人,更不用说对自己产生丝毫敌意。 要是她在这种情况下产生了杀人的想法,那就说明在她眼中,杀人甚至不需要以敌对为前提,就像清理掉地上的垃圾一样随意。 菱神红理不会对杀人行为有罪恶感。 魏尔伦对此非常意外。 “我以为在黑手党中,只有你不会有这种想法。” 无论是他还是兰波,都没有对当时的红理手下留情,也没有因为她的年龄生出恻隐之心,而能将心存杀意的他们全部击败,自然是因为少女的实力强到了让人难以想象。 至于她为什么不杀死对手。在魏尔伦的理解中,红理应该是不喜欢亲手杀人的触感,而且,她也不需要彻底击溃敌人才能安然入睡。 “那说明老师不是很了解我呢。” 夜色中,红理完全睁开的眼睛反射着幽暗的光芒。 “我啊,基本不会因为‘敌对’、‘憎恶’和‘反感’这种理由去杀人,我如果打算杀人,只是为了将干扰因素从实验中排除出去,就像手术开始前,要对手术器皿进行彻底的杀菌消毒一样。” 她的眼神,完全不像智慧生物应该拥有的眼神。 那双眼睛就如监视用的摄像头,精确读取着魏尔伦的眼球移动。 “那个时候的魏尔伦,既憎恶自己,也憎恶整个世界,只能用暗杀来获得生存的实感,简直就是麻烦的具现化。虽然我不喜欢太宰,但是我认可他的自杀理念,如果想要去死,就该孤身一人迎来毁灭。问题在于,当时的你呼唤的是世界的毁灭。恐怕连你自己也不清楚,世界和自己,你到底更憎恨哪一边,因为直到最后也想不明白,你才会将自己和世界一起摧毁。” 红理看着魏尔伦,面无表情地说道。 “魏尔伦,当时的你就是世界的公敌。你对同类的认知实在太过狭窄,恐怕在你看来,这个世界上除了中也,没有一个人是你的同类。所有人的性命在你眼中都没有差别,无论是善还是恶,在你看来都不过是毫无意义的标签。你会因为一时兴起,夺走任何人的性命。针对你的处置,不会有比直接杀掉更合适的选择,我想,你也一定会欣然接受自身的破灭。” “也对。” 魏尔伦轻描淡写地承认了。 “到了那个时候,我会平静地接受死亡。毕竟对我而言,自我的消亡和诞生一样,都空虚到了极点,既不值得开心,也不值得惋惜,更不值得留恋。” “你说的没错。” 红理以始终平静的口吻说: “你对自己的生命没有执着,而你犯下的罪又是那样的不可饶恕。不止是你在憎恨世界,世界也一定对你满心憎恨,毕竟你的罪行足以让你受到这样的对待,将你杀死的行为也会得到世界的认可,是充满光辉的正义之举。” 但是。 那双琥珀色的眼瞳,满怀认真地注视着魏尔伦的瞳孔。 即使是一瞬间也好,她也没有让魏尔伦从她的视线中离开。 “世界的正义?无瑕的善行?能够驱使我行动的只有自己的心,我的入选标准从来就不涵盖正义和善意。魏尔伦,我不需要把你杀死换取所谓的安心,即使是你毁灭世界的魔兽之姿,在我眼中也不过是小孩子在闹脾气。更何况,即使所有人都为夺走你的性命欢天喜地,也只有一个人无论如何也不想接受这样的结局。” “你说的是阿蒂尔?” “就是兰波先生。” 红理点了点头。 “因为他好像无论如何也希望你能活下去,所以我姑且将杀死魏尔伦的优先度向下调了一个位置。” “阿蒂尔……总是自作主张地做些多余的事。” 魏尔伦沉默了一会,像是低语般地说道。 “我背叛了他,也背叛了他爱的国家,他本该像其他人一样对我心怀怨恨,不,是比其他人还要更加地仇恨我,就算变成异能生命体也要绞住我的脖子,想方设法将我杀死才对。” “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兰波先生,红理我对男人间的爱恨情仇不感兴趣。” 红理的语气像是在说真相不管怎么样都无关紧要。 “按照世间的常理,让你在三年前死去应该是最佳答案,正确到毫无争辩的余地,但那样做太无聊了,完全没有给浪漫留下空间,作为故事来说,就和只讲逻辑的百科全书一样无趣。尽管我看得最多的就是科学论文,但是一日三餐只吃主食也未免太单调了吧?偶尔也得来点甜点才更有滋味嘛!” 把随心所欲夺取性命的暗杀王叫做甜点,仿佛恶作剧般轻咬着含在嘴里回味,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眼前的少女有这种本事。 “甜品?我可不是用来打发时间的点心。” “反正老师的甜度和甜点没有多少差别嘛。” “也许我不太适合说这种话,但是红理你对他人的看法绝对有问题。” 而且是大有问题。魏尔伦默默补充道。 “你在说什么啊,老师。” 红理讶异地看了他一眼。 “我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这个世界上除了玩具和敌人,还有第三种分类项吗?” 即使是魏尔伦,也被她这单纯到令人发指的世界观给噎住了。 “就算是玩具,也有可食用型和不可食用型的划分,魏尔伦恰好是可食用型中口感很好的那种,是现阶段只有红理我才能悉心享受的美味呢。” 这句话让青年忍不住嘴角抽搐。 “我真不知道我该对‘可食用’还是‘口感很好’中的哪个做出反应。” “既然魏尔伦反抗不了,还是乖乖任我摆弄吧,我会控制好力道,将老师彻彻底底品尝个遍。” “随便乱吃小心食物中毒哦,红理。” “有点毒性吃起来才更具风味呢,老师,那份恰到好处的刺激感简直令人欲罢不能。” “希望你不要吃到全身麻痹,眼泪汪汪地吐出舌头。” “以老师的毒性是不可能的啦,就像看起来有毒、实际的辣度不过如此的辣椒一样。” 红理眯着眼睛笑着。 她的表情令人联想到将男人玩弄于手心的小恶魔,眯细的双眸闪烁着浅显易懂的愉悦。 “更何况,不止是我,被我享用的老师也很乐于其中吧?” “并没有这回事哦?” “真的吗?矢口否认的老师还真可爱。” “都说了不要用可爱这种形容词。” “那……老师真是个不可爱的家伙呢。” “……你是在哄我吗?” “怎么会,红理我心里想的就和嘴里说的一样哦。” 和屈辱地生着气的魏尔伦相比,红理的心情堪称阳光灿烂。 “和字面意思一样,老师真不可爱,一点也不可爱,完全没有可爱到让我蠢蠢欲动。” 她抬起身体,静静地向郁闷到咬牙的魏尔伦靠近。 “其实呢,老师。” 悄悄地将唇凑到他的耳边,好似诉说秘密般地低语着。 “我啊,打从心底感谢当时的自己,没有对老师动真正的杀心,要是老师在三年前死去,我就再也无法看到老师如此不可爱的一面。” 她真的真的,用发自内心的喜悦——说。 “不管老师有多不喜欢现在的世界,我也非常喜欢能让老师诞生的世界,还有和一点也不可爱的老师一起、度过一天又一天的未来。” “……” “诶呀,老师,为什么要把脸别过去?不打算看我真挚的眼睛吗?” “……没有这个必要。” “对自己坦率点嘛,魏尔伦其实是在害羞的吧,内心深处也在躁动不已的吧,既不坦率也不可爱的老师~(笑)” “不要做出与本人意思不同的解释。” “啊——害羞了害羞了。真的一点也不可爱,超级有威严,简直可以说是威严满满呢,魏尔伦先生~” “……” “唔,把老师玩得太过也不好,果然甜品这种东西,就应该一个人慢慢地享yong——” 似乎对魏尔伦的反应心满意足,红理的话到这里就断了。 她的眼睛彻底合拢,发出可爱的鼻息,完全进入到梦乡里了。 魏尔伦等了一会,只听到少女规律的呼吸声,看来她彻底陷入了沉睡。 “……真是个狡猾的小鬼……” 留下的,只有一个被一击ko掉的男人,无可奈何地品味着败北的滋味。 82、七十六 第二天。 清晨的阳光驱散了夜色,一切沐浴在柔和的晨曦中。 晨光穿过窗帘的缝隙,渗入紧闭的眼帘。 金色的长发散开,穿着一件薄款睡衣的魏尔伦,受到阳光的召唤,从沉重的黑暗中苏醒。 清新的空气,明媚的阳光,虽然无法看见、但仍能想象得到的晴朗的蓝天。 上述一切构成了一个美好的早晨。 是令出差在外的旅人也能倍感愉悦的一天的开始。 尽管身体已经清醒,但是意识却无法跟上身体,在晨光的照耀下醒来。 魏尔伦的脑海就像被某种温热松软又具有黏性的物质给裹住了。 它有着不可思议的柔软,恰到好处的弹性和花朵般甜美又令人沉醉的香气。 正体不明的物质轻柔地包裹着他的脸颊,远超阈值的舒适将内心深处隐隐作响的警报声熄灭。没错,就像把热量和医生的警告抛到脑外,去吃一份浇满蜂蜜和枫糖浆的磅蛋糕。 浓郁、香醇又令人沉溺的温暖,将危险的预警轻轻切断,也将内心的孤独温柔地扯开。 意识自昏暗的深海缓缓上浮,然而,这次的苏醒并没有与生俱来的寂寞。 就好像浸泡在温度适宜的温水中,随着水波安静又安稳地起伏。 魏尔伦躺在酒店舒适柔软的床上,运转不知为何迟迟不愿清醒的头脑,开始回想他为何会出现在异国他乡的酒店中。 突然—— 熟悉的香气轻柔抚过鼻腔。 魏尔伦的危险警铃顿时铃声大作。 他以僵硬的姿势转头,看见栗发少女理所当然地盘坐在他的身边。 她稍稍偏过脑袋,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这个动作令她睡裙的一边肩带滑落,垂挂在细长的手臂上,显露出大片耀眼的肌肤,但她一点也不在意,只是露出和平常一样的、坏心眼的笑容。 “早上好,老师~” 她的语尾似乎能看到跳动的爱心。 此情此景,令魏尔伦下意识戒备起来。 “你——这幅笑容是怎么回事?” 出现在红理脸上的,完全就是抓住了别人的把柄,准备将人戏弄一通的表情。 “老师,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 红理的口吻仿佛诉说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坐在床上,只将上半身微微向前凑近。 两人的双眼一对上,魏尔伦就有了非常糟糕的预感。 只看见,少女琥珀色的双瞳戏谑地眯起—— “虽然老师的睡容很平静,但是睡姿却很糟糕呢。昨天晚上,入睡的老师就像索取拥抱的婴儿一样抱住了我,把脸埋在我的胸前,好像无论如何也不想把我放开……诶呀,老师,为什么要把脸捂起来,是不想让我看见此刻的表情吗?要知道,昨天晚上的老师可是主动到连我也吓了一跳,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回抱过去,今天早上为了从老师的怀里钻出来,我还是下了一番苦功呢!” 魏尔伦的呼吸已经将近停滞,但是红理的恶趣味还远远没有满足。 就在下一刻—— 她伸出细长的手指,勾住青年的衣领向前一拽。 带着恶劣笑容的脸蛋,瞬间逼近到气息交织的距离。 少女贴在青年的胸口,仅抬起视线看向他的侧脸。 以无可遏制的愉悦眼神,好似挑衅般地说道: “早知道老师会是这样一副表现,我就应该把那一幕当做保留节目,近距离观赏老师惊愕的表情呢!” 她笑得咧起嘴角,亮出闪亮的白牙。 就好像在说,会用这里来好好品味一样。 “你要小心了,老师,一旦被我逮住漏洞,就会永世不得翻身了哦!” “做得到的话就来试试吧。” 然而,魏尔伦却是毫不迟疑地如此回答。 “想怎么尝试都随便你,想往哪个方向努力都无妨。” 他稍稍俯身,将嘴放到少女耳边,仿佛在进行一场秘密授课。 “直到你满足为止就尽量努力吧,身为老师,我会对学生的一切挑战予以肯定,不管它听起来究竟有多无谋。” 听到这句话,红理终于心满意足地起身。 “嗯,这才是老师该有的回答,这幅相信自己不会认输的样子,才是这顿饭最美味的调味剂。” 她看起来真的很开心。 “虽然在外人面前我会克制自己,但是在独处的时候,我就没有必要维持乖巧的假象了。以后类似的挑战还会有很多,希望老师都能和刚才一样自信。” 她眯起一弯月牙的双眼,装满了捉弄人的神色。 满到快要溢出的坏水,就流淌在那活泼的音色中。 “毕竟,在你身边的可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女孩,一不小心就会迷到神魂颠倒,从身到心都变为她的所有物喔。” 收拾好后走出房门,全天无休的ai助理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 换好正装的魏尔伦随意地望了一眼忠心耿耿的机器人。 “没有想到你会给它设计成人类男性的外观。” “……这其实是一场意外。” 一想到拉普拉斯捏脸的前因后果,红理就忿忿地鼓起了脸。 “它的外形有原型吗?” “……有。” 她回答得很不情愿。 红理已经传递出不想多谈的意思,然而魏尔伦对此很感兴趣。 他继续向下追问: “他是谁?” “一个外形是天使的混蛋。” 红理不情不愿地补充,“拉普拉斯现在所用的能力,就是源于他的能力,虽然是个性格糟糕的家伙,唯独能力非常好用。” 魏尔伦的眼神微微改变。 他是由反政府的异能力者创造的人工异能生命体,先前一直都由他的创造者通过以异能金属为媒介的命令式加以操控。但是,即使是他的创造者——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异能技师,也没有想过用机械取代人体,而是中规中矩地采取了复制培育的人类□□。 如果菱神红理所言无误,也就意味着—— “他——一个机械生命,可以拥有和使用异能?” 金发青年声音干涩。 “你难道想说,机械身上也能存在人类的灵魂?” “机械不是生命,也没有灵魂。” 红理说道。 “机械只会学习和犯错,再从试错的过程中清除bug,直至培养出理想的性格。拉普拉斯的言语和动作,都是经过千万遍的情景模拟筛选出来的、适合人类社会的应答方式,归根结底就是一张足够完整且涵盖几乎所有人际情景的流程图。至于他为什么拥有异能——请不要把技术上的缺陷误以为是真理,就像算不出题就质疑问题本身一样。” 尽管红理把无法创造出拥有异能的非人类称之为技术上的缺陷,而且从始至终用的都是一种“搞什么啊,会被这种问题难住也太逊了”的语气,但是在异能研究所诞生的魏尔伦知道,要是这个问题真的能如此简单就破解,也不会成为异能研究中无法撼动的真理。 魏尔伦不由得看了红理一眼。 他对少女在异能研究领域的名望有所耳闻,但是出于对研究者天生的排斥,他从不会去了解她在学术方面的成就。在这一年的时间中,她想必是全神贯注于她的研究,几乎没有在外界露面,这次能够逮住她,也是因为认识的情报商从这次会议的名单上找到了她的名字。 能够在一年的时间内拿出两项轰动世界的研究成果,即使是对学术研究不太了解的魏尔伦,也觉得眼前的少女说不定是个绝无仅有的天才。 “如何如何,有敬佩我吗?有崇拜我吗?有更加喜欢我吗?我啊,不仅头脑聪明,长相也十分可爱,这样的我不被喜欢才没有道理!” 红理又开始沉浸在自我陶醉中。 “意识到学生的天分之后,老师是不是在自艾自怜,想着这辈子也追不上红理我呢?不用灰心,老师和我之间的差距已经不是阿基里斯追乌龟,而是乌龟去追阿基里斯了!老师就看着我们之间的距离望洋兴叹吧,也许我会觉得老师很可怜,让老师先跑100公里哦!” “不需要,我还没有衰退到会让学生同情的地步。” 魏尔伦微笑着回答。 “反倒是红理,有上进心是件好事,但是上进心太过也不应该。” 他望向面无表情地迎合红理的智能机器人,稍微眯起眼睛。 “希望你能明白,无论是游戏还是教学,我都没有让步的打算——即使是一步也不会让开。” 83、七十七 酒店餐厅采取的是自助餐的形式。 宽敞的条桌摆放着来自世界各地的餐点,无论是传统的英式早餐还是中式的早茶点心都一应俱全,而且全部出自世界一流的名厨之手,还根据类别分出数个专区,光是咖啡和红茶就有十几种风味,来自任何国家的客人都可以在此享用本国和外国的美味。 世界各国的异能技师、异能组织的成员以及商界政界的相关人士,聚集在这家餐厅的客人少说也超过了400人。身穿礼服的绅士女士们坐在餐桌边轻声交谈,他们的面前摆放着名牌,根据身份和国籍划分了座位,但也有人从自己的位置上离开,和熟识的人坐在一起聊天。 这不仅是场庄重的学术会议,也是拓展人脉的大好机会。 在当今时代,异能技师的地位毋庸置疑,他们在本国享有国宝级的待遇,他们的出行都是由国家派人护送,他们的生命安全甚至关系着一国的未来。出席欧洲异能研究周会议的异能技师,无一不是享誉世界的学者,尽管年龄、国籍和性格各有差别,但是他们全都是群心高气傲的精英,即使是最温和的异能技师,也有性格傲慢的一面。唯独面对和自己不相上下的天才,他们才会收起傲气,以对等的姿态和对方交谈。 但在今天,他们的视线都没有在彼此的身上,而是时不时往门口投去一瞥。 准确来说,他们是在等待即将从这扇门走进来的某人。 他们已经迫不及待了。 甚至连最孤僻的异能技师也来到餐厅,目光频频望向门口。 他们都在希望这次会议当之无愧的主角能赶快登场。 这份期待的心情甚至影响了其他人,即使是正在交谈的客人,也偶尔会向门口望上一眼。 就在焦灼的气氛在整个餐厅扩散开来时—— “好久不见,各位,上次见面还是……额……” 全场的视线瞬间集中在一起。 连招呼都没打完,栗发少女就被异能技师们团团包围。 平时备受尊敬的学者气势汹汹地起身,好比绑架公主的山贼般一拥而上。 担任保镖的青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少女就已经被连推带扯地拉到了桌子的中间。 这一幕就像把描绘用餐场景的名画中神子的脸给替换了一样,被众人拥至主位就坐的红理连连眨动眼睛。 “在这里展开讨论我也没有意见,但是能不能先让我拿杯咖啡……” 连话都没说完,红理的面前就叮叮当当地多出了十几杯咖啡。 从小杯的浓缩咖啡到顶层覆盖着冰淇淋的雪顶咖啡,这间餐厅提供的所有种类的咖啡都摆到了少女的面前。 “咖啡要哪一种?” “一边吃一边说没关系吧。” “有什么想吃的我们都可以拿过来。” 被几十张脸怼到面前,被热情洋溢的眼神盯着看,被各种口音的英语包围,即使是红理也感到一丝压力。 她只能朝被抛在原地的魏尔伦使了个眼神,让他不要乱来。 收到红理暗示的青年尽管从头到脚都散发出不爽的气息,但还是找个了就近的位置坐下,用手托腮微笑地看向红理。 (呜……感觉他相当生气!) 魏尔伦的笑容就如宝石一般夺目,但是他的脸就如恶鬼一般阴暗,双眼绽放出过分耀眼以至于让人难以直视的光芒。 他的眼神似乎能直接扎进意识的中心,被这双蔚蓝的眼眸笔直注视着,红理稍微有些不太自在。 (还是早点结束这边的研讨吧,感觉被老师暗记一笔会很不妙呢。) 她端起咖啡,啜饮一口褐色的溶液。 “各位有什么疑问就一起提出来吧。” “我知道我的研究挑战了很多人的理念,也知道各位一定对我心存疑虑,所以我会向各位证明我的绝对正确。” “完整的人体并非使用异能的必需……只有具有生物活性的大脑才是使用异能的前置条件……详细内容可以见我两年前发表于《human》上的文章……对,不是人脑类器官,而是用人工诱导多能干细胞在体外培育的完整大脑……相关的细胞编程技术已经申请了专利,需要用到的转录因子和体外培育的生物凝胶可以联系这家公司……尽管出于人道主义没有诱导和分化部分脑区,但是结构和功能都能完美还原异能力者的大脑组织,包括参与异能力发生行为的神经环路……相关成果已经发表于《brain》和《cell》……通过模拟真实情况下异能力者的神经元投射,令体外培育的人脑也能在特定环境下激发异能……” 谈话声隐隐约约传来。 位居中央的少女凭借过人的才能,令所有异能技师都专注于她的话语。 一旦她开口说话,所有客人的声音也逐渐转小,直至消失。最后,超过400人陷入沉默,全场迎来绝对的寂静,只为让她清越的声音在空气中飘扬。 无论是异能组织的领袖、身居高位的官员,还是名震天下的异能力者、富甲一方的商人。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一个方向。 他们试着解读红理的演讲,想要理解她用到的技术,但是除了异能技师,没有人能听懂少女的即兴演讲。如果不是对脑科学有一定程度的造诣,就算是异能技师也很难跟上她的思路。 魏尔伦的视线朝向被众人围绕的少女。 随口解说自己研究的少女,仿佛全身上下都在发光。 她不需要驾驭周遭的人际关系,仅凭才华就能迫使社会向她低头。 就算没有强大的异能,她也能毫无疑问地站在唯一的顶点,在舞台的中央大放光彩。 围绕这名才华横溢的异能技师,国家与国家间一定会爆发前所未有的争端,她的周围也会成为世上最严苛的战场。 身为法国引以为豪的异能武器、拥有无尽能量的人型特异点,保尔·魏尔伦无比深刻地意识到,菱神红理的价值已经超越了一切异能武器,就算将没有异能的少女和世界最强的超越者放在同一架天平,天平的方向也会毋庸置疑地向一侧偏移。 菱神红理。 这名少女的存在,就是如此的令人垂涎,让人不惜一切也想得到。 因此—— 魏尔伦下定决心。 ——他要变强。 尽管从来没有怀疑过自身的力量,但是,要想理所当然地站在她的身边,一步也不退让。 他要变得比现在更强。 为了不在学生面前示弱,从始至终都维持着老师的尊严。 不论有什么样的结局在前方等待,青年都会优雅地粉碎一切障碍,用重力击溃挡在眼前的所有敌人。 尽管作为学生,少女既顽劣,又难缠,还会以戏弄老师为乐。 ——他也依然发誓,要将老师的职责贯彻到最后一刻。 而就在这时—— “冒昧打扰了,请问您就是大教授(grandprofessor)的保镖吗?” 礼貌但冰冷的男声传入魏尔伦的耳中。 青年听见这个声音,神情稍微紧绷,但还是泛起从容的笑容转头看向来客。 “大教授是指……?” “也许您不清楚,在异能研究界中,拥有数项突破性发明的菱神教授被冠上‘大教授’之称,这是业界对她的个人才华的最高赞誉。” 来者是名身穿全黑礼服的金发男子,他那张有如贴附面具般冰冷的脸孔没有任何表情。 魏尔伦认识他。 他还在为法国政府工作的时候,他曾见过他几面。 当时,他们都隶属于法国的异能组织【曙光结社】,那是与英国的【钟塔侍从】齐名的强大组织。 如果他没有记错,对方的名字(代号)是—— “我是司汤达。” 如此自称的青年仅以冷淡的视线注视魏尔伦。 “时隔十二年的再会,我该怎么称呼你,法国的叛徒?” “……” 就在魏尔伦想开口时。 事情起了变化。 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年轻女孩的声音: “这位先生似乎对我的保镖很有意见。” 菱神红理甩开众人,笔直向魏尔伦走去。 她不假思索地走到他的身边,以天才特有的傲气抬起下颌。 “还有,你说谁是叛徒?请立即订正你的称呼。” 84、七十八 餐厅的一角。 红理站在魏尔伦的身边,和法国的异能力者对峙。 她的身影仿佛拼图的最后一块碎片,填补了青年身边的空缺。 金发男子司汤达看见少女抬着头挑衅般地瞪向自己,稍微皱了下眉头。 “大教授,您知道这个男人的身份吗?” 他与其说是看着红理,不如说是在和魏尔伦讲话。 “这个男人——保尔·魏尔伦,是在三年前犯下数起重罪的通缉犯,被他暗杀掉的重要人物就有八人之多,甚至还有刚刚结束加冕仪式的英国女王。” 司汤达沉声说道。 “保尔·魏尔伦,他是极其危险的异能力者,他的暗杀对象不分善恶,是对人类现有秩序造成严重威胁的世界公敌。” “你说的是原版。” 红理瞥了魏尔伦一眼。 “现在站在这里的家伙,是那个家伙的复制品。” “复制品?” “也就是克隆人。” 这句话就像凭空投下的一枚炸弹,别说是司汤达,就连“克隆人”魏尔伦也被炸得惊愕不已。 “大教授,请您不要再说笑了。” “怎么,你以为我在开玩笑?” 司汤达声音僵硬,红理却对此毫不在意。 “技术和资产,你认为我到底有什么方面不足?根据多能干细胞培育异能力者,难道是什么惊世骇俗的发明?既然那个叫牧神的家伙能做出第一个实验品,为什么我就不能做出第二个?不过是人工合成异能特异点这种小事,对我来说难道是什么无法攻克的难题?你是在小瞧我的技术,还是在否认我的成果?” 红理的提问仿佛连发步|枪,轰得司汤达无法反驳。 正如前面所述,菱神红理是名偏离社会常识的天才,只凭才华就能迫使常识向她低头。 一旦红理搬出‘你们做不到是因为你们无能,而我做得到是因为我很厉害’这种理由,就再也没有人能从正面反驳得了她了。 因为,站在他们面前的是学术界公认的天才。 就算再怎么质疑她的行为和动机,司汤达也不会否认她的技术实力。 “我们不会否认您的研究成果。” 他沉默片刻后说:“但是,我们也不能相信您的片面之词。” “暗杀王保尔·魏尔伦死于解放魔兽形态引发的自毁——这是英国政府和国际刑警组织在三年前得出的结论,要想推翻他们的结论,那就拿出更加有效的证据吧。事先说明,这边的复制品从身到心都是我的所有物,即使是一滴血、一寸皮肤也归我所有,如果你们想采集血样做全基因组的验证,那就让政府出面向我提出申请,并将实验方法写满五十页纸,否则我会拒绝一切采样要求,因为我怀疑你们想从复制品的身上夺取我的技术。” 红理用挑衅的声音总结。 “对于法国政府来说,保尔·魏尔伦不是人类,所以我的克隆实验不会触犯侮辱尸体等相关法律,鉴于贵国对他的使用方法,想必也不会有伦理委员会向我提出严厉谴责。既然流程没有错误,你就无权反对我的做法,听明白了吗,这位先生?我的行为是在捍卫我神圣不可侵犯的私人财产,你身为法国人,想必也很清楚你们的《人权宣言》写了些什么吧?” 司汤达的眉头抖动了一下。 “我知道了……法国方面已经明白了您的诉求。” “很好,那么这个话题就此跳过。” 红理轻轻点头。 从刚才开始,站在旁边的青年就一动不动,仿佛化为一尊做工精致的木雕。 尽管对他的沉默非常满意,但是又不知为何隐隐有些不安,红理在不明就里的动摇中开口说道: “还有一件事,想和法国政府确认一下。” “什么事。” 红理环顾四周。 因为少女中途离场,被抛在原地的异能技师均投来幽怨的视线,此外,也有不少客人暗中关注这边的情况。 这个角落已经变成了视线的焦点,不再适合谈论机密的话题。 “嗯……这个地方稍微有些不太方便,我稍后还有会议需要出席。这样吧,两个小时后,我会在会客厅向你具体说明。” “我会抽出时间,等待您的光临。” 司汤达轻轻颔首,仅在离别时最后望了魏尔伦一眼。 “不得不说,大教授的做工真是精细,仅凭我的双眼,完全无法看出这位与原版的区别。” “别把我和牧神那种脑子不太正常的家伙混为一谈哦,法国人?” 红理抬起下颌,傲慢又自信地发出宣言。 “比起疯子的实验品,不管怎么想都是我的东西更加优秀,身为完美的研究者,我的东西也会是同样完美之物。如果你还想质疑他的价值,我可是会动真格地发火的哦?” “这样一来,老师的身份问题就解决了!” 回到房间的红理洋洋得意。 “只要说老师是我的东西,就不会有人质疑老师的身份,能够想出这个办法的我真是太天才了!人们应该给我颁发奖项并以我的名字命名!” “……” “然后,接下来的说明就交给老师吧。” 魏尔伦不知在想什么,反应速度明显慢了半拍。 “……说明什么?” “那还用说,当然是把兰波先生的事告诉他们啊!” 红理理所当然地说道。 “只要把兰波先生还活着的情报抖落出去,让法国政府自己来调查就好,至于找什么样的理由、情报透露到何种程度……我相信魏尔伦一定可以把握好尺度,毕竟老师也接受过为期四年的间谍训练嘛!” 兰波无法从港口黑手党脱身,一方面是为了照顾从社会层面上宣告死亡的亲友,一方面是难以向法国方面解释自己这十二年来的行踪。如果亲友能够自由行走在阳光之下,还有在国际社会都享有盛名的大教授提供担保,相信法国政府也很乐意接收这名失联多年的谍报人员,更何况兰波还是具有相当价值的最高位的异能力者。 魏尔伦稍微思考了一下。 “我想,阿蒂尔应该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知道兰波有多热爱祖国。 “对吧?法国政府一定也很愿意卖我面子。” 红理挑起眉头。 “没有必要把兰波先生的情况说的太详细,只要告诉他们,我在国外遇见了失忆的兰波先生,并且用了一定技术手段帮他找回记忆即可,只要证实兰波先生没有为他国政府效力,法国没有理由将一名超越者拒之门外……” “……红理。” “嗯?” 突然,红理的头顶投下大片阴影。 就在她准备抬头,手臂突然被牢牢抓住。 从手臂上传来的力道相当强劲,似乎在宣示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开的决心。 “红理。” 魏尔伦俯身向前。 他紧紧抓住少女的手臂,定睛看向她的眼睛,说: “你刚才说——我是你的东西。” 红理毫不犹豫地点头。 “就是如此。” “为什么?” 魏尔伦重复一遍,接着面露微笑。 “为什么——要这样说?” “从老师向我承诺的那一刻起,我和老师就已经成为了命运共同体。” 红理的目光只盯着魏尔伦,仿佛其他人完全不在她的视线范围。 她的眼瞳中闪耀着灼热的自信。 “听好了,老师,我不会就此满足,也不会停歇于此,我会不断前进,在质疑和赞美中继续前行,直至踏上世界的巅峰。因此,只要和我在一起,老师也要站在阳光最充足的地方,和我一起面对所有的恶意和善意。” 红理的脸上漾着悠然的微笑。 她既不掩饰也不迟疑,一边开心地绽放微笑,一边更进一步地拉近距离。 小恶魔反过来握住青年的手腕,由下往上凝视他的眼睛。 将双唇凑近他的耳边,像是要说只有两个人知道的秘密。 “差不多该认清现实了吧,老师,你已经与我同在,再也不可能陷入孤军奋战的局面。从某种意义上说,不仅老师归我所有,我也同样归老师所有喔。” 85、七十九 结束当日上午的会议,红理将所有的邀请全部回绝。 自从干扰器公开发表后,她收到了比大雪天的雪片还要多的邀请,提出拜访申请的人就和假日期间度假胜地的游客一样多。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 毫不夸张地说,菱神红理的发明——完全改变了时代。 红理独立研发的aim干扰器,在异能战争中的价值已经凌驾于一切异能力者及异能武器。即使是独自一人就能踏破一个国家的异能力者,在干扰器的影响下也会变回肉眼凡胎,即使是可以破坏指定范围内所有事物的异能武器,在干扰器的影响下也可能变成破铜烂铁。 一旦干扰器完全普及,因异能研究而占据优势的国家也会大受影响,毕竟它们的国防有很大一部分都依赖于异能武器,每年在异能武器上投入的国民税金有一座山那么高。要是斥巨资研发的异能武器效果减弱,这对于因异能研究而自傲的欧洲国家来说,无疑是相当痛苦的损失。而且,只要在干扰器的影响范围,不管是什么异能都无法发动,这对以超越者的数量傲视全球的欧洲国家来说,又是一个极其沉重的打击。 尽管各国的军事指挥还在全力分析干扰器的问世会对战争产生何等影响,但是各国的官员、异能力者和间谍已经开始行动。 他们想要知道,aim干扰器是否有量产的可能。 以及,能否让aim干扰器和其发明者仅为本国所用。 因此,聚集在红理身边的各国代表,都向年仅十七岁的少女递出橄榄枝。 他们开出优越条件,声音蛊惑人心,想要确保少女加入本国,并不为他国所用。 红理只要拿捏好距离感,以不激起反感的方式将他们全部拒绝,全程保持中立的态度即可。 尽管还是就读高中的年纪,红理已经学会了如何和政客打交道。 她不需要发挥多少社交能力,只要在明面上拒绝所有人,又给他们留下可以私下谈话的余地,引导他们暗中和自己接触就好。 至少在现在的场合,将自己从敌人的立场上排除,比直接加入一方势力更加重要。 不止是红理,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 (对于那些国家代表来说,‘菱神红理正式加入我国’有着重要的战略价值,这样可以对其他国家起到威慑作用,就像拿着核弹按钮四处吓人。) 红理环顾四周。 所有人都露出虚伪的笑容,以热情的言语发出邀请,只有眼神非常认真。 现代战争由异能主导,能够破坏敌方的异能力者和异能武器,带来左右战争胜败的战果,这样的研究者怎么可以落入敌国之手——他们的眼神传递出这样的讯息。 能够在大庭广众之下确认菱神红理的所有权,就已经是对其他国家的战略威慑——他们的身上释放出这样的压力。 (不过,这些都在预料之中。) 早有准备的红理抬起一只手,指向快要离开会场的菲茨杰拉德。 然后用最大音量如此宣告: “有关干扰器的业务洽谈请找弗朗西斯,他是当前掌握干扰器生产线的生产商!” “哈?”被突然点名的菲茨杰拉德忍不住叫了一声。 瞬间,超过三十位国家代表的视线同时集中在他的身上。 “生产商?” “菱神教授果然有批量生产的计划?” “如果没有记错,弗朗西斯先生似乎是美国异能组织的首领?” “我们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菱神教授有和贵公司开展合作。” “第一批投入生产的干扰器的产量有多少?” “整条生产线价值多少?” “贵公司的市值是多少?” “能否请您透露一下,弗朗西斯先生?” 被彻底盯上的菲茨杰拉德嘴角抽搐。 就在这时,红理有如补刀一般继续说道: “我只提供关键技术,其余都委托给了弗朗西斯,干扰器的生产和销售由他全面负责!” ——直接讲明结果吧。 菲茨杰拉德被面带微笑的政客们团团包围,每一个人都像和富婆谈话的牛郎一样热情洋溢,他的眼睛不管移到哪个方向,都能感觉到盯着猎物的肉食猛兽般的目光。 菲茨杰拉德甚至感觉,自己会被这群热情过头的政客磨掉一层皮,仿佛在观光客的长年抚摸下掉漆的铜像。 (菱——神——红——理——!) 男人咬牙切齿地念着已经把他当挡箭牌逃掉的少女的名字。 (敢情你把我叫到这里,就是这个意思?!) 再怎么咒骂也无济于事,早有先见之明的少女已经把跑得慢的同伴献祭给了狮子,很没同伴情谊地逃之夭夭了。 被丢在原地的菲茨杰拉德只好强打精神,集中精力和比狮子还要凶险的政客唇枪舌战。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痛恨政治。 “我——讨厌政治!” 红理裹着毛毯,在沙发上滚动。 “人家只想做研究,并不想和官员打交道!虽然我可以和他们正常相处,但就是讨厌、讨厌、讨厌!每一句话都要权衡利弊,把握距离,灵活驾驭周遭的人际关系,这样真的很累,比起和他们聊天,我还宁愿去实验室对着细胞自言自语!” 在她快要翻下沙发的一刻,魏尔伦扯住了毛毯的一角,将她拉了回去。 原本仅供两人就坐的沙发被挤得毫无空隙,红理横躺在沙发上,头紧贴着魏尔伦的腿,将他挤到了沙发的边缘,魏尔伦也任由她靠在身上,完全没有一点换座的打算。 “在这方面我和你持有相同的观点呢,红理。政治就是人类发明出来彼此折磨的产物,目的是将厮杀由明处转至暗处,但是流的血却和从前一样,仅仅只有表象做了虚假的装饰,让人很难判断效率到底是提高还是下降。” 他状似无意地提醒道: “还有,你的哥哥多少也算是个官员,你所讨厌的政治,刚好就是他的专长。” “安吾不一样。” 红理一口否定。 “安吾从来不会把工作带回家,也不会用政客特有的假笑来面对我,是非常值得依靠的哥哥。而且,我讨厌的是政治本身和政治家这一职业,不会将厌恶的情绪倾注到个人身上。” 她软趴趴地趴在沙发上,视线向上望向青年。 “说起来,和法国那边的会谈如何,有告诉他们兰波先生的事吗?” “不久之后,法国政府会派人前往日本横滨,将阿蒂尔回收回去。” “这也是兰波先生的心愿吧。” 红理点了点头。 “如何清楚地解释兰波先生的来历,就是森要面对的事了,我相信森会像当年欺骗英国调查团那样,把法国调查团顺利地哄骗过去。老师当时有清除掉兰波先生在失忆状态下留下的照片,我后面也适当地处理掉了一些痕迹,让法国政府相信兰波先生的失忆没有任何问题,即使是找回记忆也是这几年内发生的事,至于后面会不会有可以读心的异能力者参与调查……” “我离开法国的时候,组织还没有具有读心能力的异能力者。” 魏尔伦回想起自己的过去。 “他们会对阿蒂尔做心理评估,让他回答一些无聊的问题,还有每天都要填写评估量表,把他的人格、认知和思想做成图表精确分析,就像研究饲养箱中的小白鼠的所知所想。不过阿蒂尔没有为反政府组织工作的经历,应该很快就会证明自己的清白,重新返回他朝思暮想的工作岗位。” “就算被调查出什么也无关紧要,他们也不可能对老师怎么样。” 红理的脑袋依然和魏尔伦紧紧相贴。 不止是现在,仿佛往后的他们也始终是如此。 没有注意到俯视着她的青年默默地眯起了双眼,红理以要昭告天下的语气说出了这般台词: “因为魏尔伦现在是我的东西喔?怎么可能有人冒着得罪我的风险,把老师从我身边抢走呢?” 86、八十 ——说起来,老师有准备泳衣吗。 听到红理的问题,魏尔伦的表情隐隐有些意外。 “温泉?” “是啊,老师不太清楚这家酒店的特色吗?” 红理如此说明。 “尽管没有巴德伊舍的温泉有名,但是这家酒店也是以温泉闻名的水疗胜地,室内外泳池、桑拿小屋和温泉浴场都一应俱全,可以随时享受露天泡温泉的乐趣。玛丽向我发出邀请,说想和我一起泡温泉放松心情,老师也想体会泡温泉的乐趣吗?” 魏尔伦稍微思考了一下。 “……听起来似乎很有意思。” “是吧,除了挑选尺寸有些困难,我还挺喜欢试衣服的过程哦。” 听到红理这样说,魏尔伦的视线下意识地扫过她的身体。 ——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了某一部位,再若无其事地收回。 “原来如此,以红理的身高,确实只能买儿童泳衣了呢。” 身高只有一米五出头的红理,在日本还不会显得过于矮小,而一旦来到西方国家,在人均一米六七的同性中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不点,再加上她稍显稚气的外貌,就算被误认为是初中生也不奇怪。 不过,和娇小的体态形成鲜明对比,她的身体成熟到让人光是看着就觉得心跳加快。 “儿、儿童泳衣?” 红理啪嗒啪嗒地眨着眼睛。 接着,她愤怒地挑起眉头,眼里喷出红莲般的火焰。 “太过分了,魏尔伦!人家只是身高有点遗憾,身体和头脑都已经是成人的水准,所以别拿我和小孩子相比!再说如果说我是小孩子,那么连小孩子都打不过的魏尔伦又是什么啊,该不会是婴幼儿吧?!”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小孩子还要高的婴幼儿哦。” 红理听见魏尔伦如此回答,眼中的怒火骤然膨胀了一倍。 不过,她很快收起愤怒的情绪,带着一看就知道是装出来的笑容说道。 “很好……反正老师是成熟稳重的成年人,一定不会对小孩子的身体怦、然、心、动、吧?” 少女话刚说完,就把手放在了衬衫的领口。 向上望着青年的同时,将衬衫的扣子一口气解开。 然后,将完全敞开的上衣,连同脱下的百褶裙一起丢到一边。 “!” 这一瞬间——魏尔伦忽然僵住。 他原本含着笑意的蓝色瞳孔,不受控制地收缩了一下。 别说是呼吸,就连他的心跳也像断电似的停止了。 就在他的面前,用看似渴求的眼瞳凝望着自己的少女,身上只穿着一件色彩鲜艳的比基尼。 平时一直容纳在制服中的身体曲线,现在被彻彻底底地解放出来。 经由比基尼的布料展现出来的身材,诱人到可以用暴力一词来概括。 当然,不止是存在尤为强烈的胸部,还有紧实的腰身和双腿的弧线,再加上初雪般白皙的肌肤,全都美丽到让人心跳加速。 与此同时,她的五官又带着些许稚气。可爱又甜美的脸蛋,偏偏搭配上不健全的身材。这番截然相反的身体特征,令她散发出近似蛊惑的魅力,极易引诱出心中低劣的情|欲。 她到底知不知道这幅不设防的身姿,再搭配上挑逗般的表情,能够诱发多少糟糕的妄想? 还是说即使知道也依然露出坏心眼的笑脸,因为别人的失态咯咯直笑? 此时,魏尔伦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总觉得——很不甘心。 自己似乎输得一败涂地。 要是此刻的心跳加速被眼前的小恶魔发现,接下来绝对会惨遭戏弄,因此魏尔伦竭其所能地收起表情。 花了比预计中更长的时间压抑下内心的动摇,然后又为了寻找词汇多花了数秒。 勉强组织好语言的青年,近乎咬牙切齿地问道。 “究竟——是什么时候换上去的?” “是在老师回来之前。” 毫无保留地展现出身体的少女,忽然换上平常那张挑衅的笑靥。 “如何?小孩子可驾驭不了这样成熟的风格吧?不愧是我,品味出众,眼光极佳,还有一副极具魅力的身材,一不小心就会把人迷到神魂颠倒!” 红理一脸得意的表情,抬眼望向魏尔伦的脸。 “快点告诉我,老师已经手举白旗,对我的泳装打扮心跳不已,打从心底无法把我看做孩子了!” 看着转眼间就开始得意忘形的学生,魏尔伦回以礼节性的微笑。 “无论如何也要证明自己的正确性,正是小孩子才有的特征,无论如何也要逼迫老师承认自己的成熟的红理,在老师眼中就是一个倔强的孩子哦。” 他停顿片刻,以随意的目光扫视红理全身。 “对于想要装大人的红理,老师的推荐是连体泳衣,这套泳装对于红理来说,似乎有些大胆过头了,感觉穿出去会被别人用奇怪的眼神盯着看。” “闹剧就到此为止了。”魏尔伦接着说道。 他捡起掉落一地的衣服,将衬衫披在红理肩头,稍微拉拢衣领,遮住她的泳装。 “红理偶尔也会有孩子气的一面呢,不过,老师很欢迎红理将这样的自己展现出来,这会让老师觉得非常欣慰。” 他微笑着将红理推进浴室,好似随口叮嘱般说道。 “红理现在的模样,还是不要让别人看见为好。” “……” 听到这句话,红理稍微别过脸,藏起差点笑出来的表情。 她任由魏尔伦将她推进浴室——然后无声又迅速地关上房门。 “为什么呢,老师?” 她隔着门问道。 只有外表先一步成长为大人的少女,脸上带着玩弄猎物一般狡黠的笑容。 “为什么——老师不想让我被别人看见呢?” “只是想减少被你捉弄的受害者的数量。” 青年背靠关上的房门,以平静的声音回答。 “毕竟这个世界上,也有人会对红理这样的小孩子怀有糟糕的妄想。” “说的也是,反正老师也不会对一个小孩子想入非非吧?” 对于红理充满恶意的提问,他也只是望着天花板说: “当然——不会。” 隔着一扇房门,红理换好制服。 她回想起青年刚才的眼神。 好像认准目标般的眼神,即使是一瞬也不肯将视线移开。 蕴藏在他目光中的热度,就如能将一切燃烧殆尽的火焰。 简直能将映照在其中的自己给烧成精光。 “骗人。” 红理小声说道,眼神中带着满满的愉悦。 她露出与可爱外貌截然不同的艳丽微笑,用舌头舔了舔嘴唇。 “明明老师看我的眼神,完全就不是在看小孩子的眼神嘛。” “因为不可抗拒的原因,这次想要换个更加私密的温泉。” 红理同发出邀请的雪莱通着电话。 她瞥了身后貌似在看诗集的魏尔伦一眼。 (五分钟都没有翻页,手指还停在原处,固定不动的姿势也很刻意呢……哼哼,还真是个浅显易懂的男人。) 红理悄悄地扩大了脸上的微笑。 “嗯,最好是不怎么大的室内浴池,这样我就可以和雪莱尽情聊天了。” (太好懂了!表情舒缓的幅度能不能不要那么明显!而且,你一直有在试图将视线从这边移开吧?) 红理的微笑扩散到了整张脸庞。 “对了,要不要来次只有女生的温泉旅行?我一直都很向往和女孩子一起泡温泉的时光,总有种修学旅行的感觉呢!” (在看在看,绝对有在一瞥一瞥地盯着我看,虽然有很努力地移开目光,但是视线的存在感超、级、强、烈!) 心情越来越好的红理,已经快要藏不住声音里的笑意。 (我的老师实在是太可爱了,即使是占有欲也超可爱的!让人越来越想戏弄一番!) “这样也好。” 雪莱欣然同意。 她一点也不知道电话对面的明争暗斗,只是开心地提出建议: “既然如此,红理愿不愿意多加一个人呢?” 87、幕间 “——如此一来,资料的审查就完成了,其余手续会由组织经手,不需要你费心劳力。至于你的身份问题,大概一个星期就能得到解决。” 金发青年合上档案,朝兰波伸出右手。 “兰波,欢迎回到曙光结社。这句问候已经迟来了十二年,但愿你不会觉得太晚。” 兰波用被加绒手套覆盖的右手和青年相握。 他用左手裹紧大衣,牙关打颤地说道: “十二年没有见面,你给人的感觉依旧一如当年,波德莱尔。” “这正是我想说的。” 被称作波德莱尔的青年打量着兰波的耳罩、围巾和防寒外套。 他虽然容貌端正,但却给人以轻薄的印象,无论何时脸上都带着欢快的微笑。 “十二年过去,你还是和从前一样怕冷,我想这个弱点你是永远也无法改掉了。” “也许是的。” 兰波环顾四周。 他们现在在港口黑手党的楼顶停机坪,身后停着一架印有国旗的直升机。 直升机的螺旋桨徐徐转动,掀起阵阵凉风,令兰波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没想到你们来得这么快。” 地面上放着几盒资料,那是法国政府从港口黑手党要来的“兰堂”的人事档案。 这些资料本该由专项调查组逐一审查,再从各方走访核实兰波的过往,经过几番讨论后拿定主意,决定是否将兰波遣送回国,而不是由不怎么靠谱的波德莱尔翻一两页文书,就直接叫来专机送他回去。 顺带一提,停在这里的直升机是从租界调来的军用品,而他们即将换乘的专机还在等候起飞的命令。 从红理那边收到消息,到组织的直升机在港口黑手党降落,也不过才过去了十二个小时。 就在这十二个小时内,法国政府竟然拟好计划,派出调查专员直达横滨——兰波为组织效力数年,从未见过组织能有这样的效率。 “我原本的目的地是洛杉矶,就连酒店和餐厅都定好了,结果飞机飞到一半,巴尔扎克突然打来电话,告诉我飞机的航线已经变更,还有三个小时就在横滨的机场降落,让我把你顺便捎回来。” 波德莱尔耸耸肩膀。 “我有告诉他我要劫机,和美国甜心度过一个曼妙的夜晚,而不是去日本接一个男人。但是那个家伙却只回答我,飞机的操控系统已经由他接手,飞行路线也是他在远程操控,事到如今航线已经无法改变——除非我想只身游过大西洋。” “巴尔扎克的行事作风还是没有变化。” “没错,这十二年来,我们还是和从前一样受苦受累,我们很高兴能有同伴和我们一起分担不能罢工的痛苦。” 波德莱尔领着兰波走上直升机。 收到指示的飞行员拉动操纵杆,令直升机缓缓升空。 波德莱尔隔着舷窗俯视地面,以手指轻轻敲打膝盖。 “我们没有想过,你会在港口黑手党——一个东洋小国的犯罪组织,待上十二年的时间。” “因为十二年前,我的行为引发了异能武器的暴走,而我也被卷入其中,受到重伤失去了记忆。我完全遗忘了曾经接受过的训练,就连任务和祖国都抛之脑外,以底层人员的身份加入黑手党,一直升到了现在的职位。” 兰波同样俯瞰大地,好似怕冷一般轻声说道。 “为了找寻记忆,我花了非常长的时间,也采取了非常激烈的手段……在此过程中,我偶然认识了菱神教授,大概是因为我的病史听起来很意思,她就用自己的技术帮我找回了记忆。” 兰波一边说,一边望着波德莱尔的脸。 “于是——我终于回忆起,我是为了窃取情报而选拔出来的异能间谍,在十二年前因为任务潜入日本,前来夺取日本研发的异能武器。” “这和司汤达的报告一致。” 波德莱尔停下手头的动作。 “正是他向组织汇报,大教授在日本认识了一位失忆的异能力者,通过刺激大脑找回了他的记忆,然后那位失忆的异能力者告诉她,他原本是欧洲的异能间谍,名字是阿蒂尔·兰波。” “事实正是如此。” 兰波说道。 “我向她吐露烦恼,她为我治疗疾病——我和菱神教授的关联,也只有这种程度而已。” “诶?” 波德莱尔开心地笑了两声。 “看来你很清楚组织如此迫切地找回你的原因嘛。” “菱神教授现在备受关注。” 兰波裹紧大衣,身体微微发抖。 “我的异能确实有价值,脑袋里也有足够多的的机密,但我毕竟脱离组织太久,有十二年下落不明,难以判断是否变节,按理来说不应该立即收回组织,而是要更进一步地观察再做判断。能让组织立即采取行动的理由,就是想弄清我和菱神教授间的关系,如果我们的关系足够亲近,是否就有将菱神教授拉拢过来的可能——是这样吧?” “你说的没错,兰波。” 波德莱尔坦率地承认了。 “我们当然欢迎过去的同伴,同时,你和大教授的关系也是我们关注的重点。兰波,你不会不清楚有这样一位研究者加入我国,能对国家带来多么大的助力。近些年来,我们与约翰牛摩擦不断,东边还有一头毛熊虎视眈眈,虽说没有掀起新一轮世界大战,但是各地租界都在战火四燃,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迫切希望能有颠覆一切的异能武器,在战争席卷全球前浇灭那些微小的火苗。不止是法国,所有的国家都这样想,毕竟战争的性价比实在太过低下,所有人都在期待可以替代战争的手段。” “红——菱神教授,就是组织想出的手段?” “因为大教授的头脑,已经超出了时代。” 波德莱尔的脸上再也不见刚才的微笑。 “她的才华与其说是优秀,不如说是异常,就像熟悉现代科技的科学研究者,一昔回到工业革命以前。在她之前,反异能武器还是科幻小说中故弄玄虚的概念,没有人认为这样的幻想会付诸实际,只有她将纸上谈书变为了现实。谁也无法预测她还能拿出多少惊世骇俗的发明,就连雨果也认为就算只有大教授一人,也已经超过了数千名异能力者。因此——” 波德莱尔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恐怕他要说法国政府会对红理采取什么政策,兰波觉得现在就是新闻发布会上见证历史的瞬间。 于是——波德莱尔认真问道。 “你知道大教授喜欢什么类型的男性吗?” “?” 喜欢?男性?听到意料之外的发言,兰波发出脱线的声音。 他甚至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只能裹着大衣继续发抖。 他的声音就像在雪山遇难了一样虚弱。 “不……怎么说,虽然顶着大教授这样吓人的名头,但是菱神教授才只有十七岁不是吗?” 就算菱神红理确实是珍贵的科研人才,想要用这种方法拉拢过来也未免为时太早。 读懂兰波的眼神,波德莱尔的脸上挂上了笑容。 “你知道每次异能研究的会议结束后,会有多少男性向大教授发出邀约?” “这难道不是出于礼节发出的邀请……?” “对于一头埋进实验室就不知道人际交往的异能技师,大教授就是缪斯女神般的存在,不仅头脑伶俐才华横溢,就连长相也很符合审美,正可谓是完美女性的化身——在她的追求者中,这样想的绝对不占少数。” “但是,她——” 正准备反驳的兰波突然想到,自己的亲友就对红理有着不一样的想法。 在她行踪不明的一年里,他甚至还会跑到少女家中,枕着她的枕头入睡。 现在想来,这种行为完全就是犯罪。 想到这里,兰波尴尬地弓起身体。 “——没什么,请你继续。” “大教授只有十七岁,还是对恋爱心存幻想的年纪,而所谓的间谍,就是要洞察人心的漏洞,必要时候也要有所牺牲。” 波德莱尔望着兰波,如此说道。 “你想接下这个任务吗,兰波?” 一瞬,兰波觉得自己听到了并非人类发出的声波。 对方的话语令他的大脑险些宕机,一度以为自己幻听了的间谍茫然地提出疑问。 “……不,等一下。你刚才说了什么?你说你想让我做什么?” 但是,命运实在是残酷无比。 波德莱尔盯着兰波的眼睛,再次重复了刚才的话: “我们想知道,阿蒂尔·兰波愿不愿意追求菱神红理?” 88、八十一 欧洲的温泉和日本的温泉不同,不需要事先在澡堂将身体洗净,再以全|裸的姿态泡进水中,只需要穿上泳衣就能轻松入水。 听到红理介绍的日本温泉的泡法,雪莱有些害羞地护住了自己的上半身。 “和不认识的人脱光了泡在一起……该说日本是开放还是守旧呢……” 她的身上穿着一件以白色为基调的连体泳衣,再加上她和小孩子没什么两样的体型,完全不会让人产生不良联想。 “但是欧洲也有脱光了才进去的芬兰浴吧。” 身穿红色比基尼的红理将身体沉在热水中,表情就被热气浸透一般沉醉。 尽管她的身高和雪莱一样低于平均值,但是奢华的身体曲线却能轻易挑起男人的情|欲。 “这里的温泉水质真好,温度也恰到好处,让人非常放松……” “这边使用的是来自阿尔卑斯山的雪水,就算直接饮用也没有问题。” 出声回答的是位金发女性。 她容貌艳丽,身材也非常出色,身上穿着黑色系带的比基尼,有种红理和雪莱所没有的风情。她的泳装虽然暴露程度偏高,但是穿起来却并不显得低俗,那无论同性异性都会由衷赞美的女性身体,展现出了成熟女性独特的魅力。 “初次见面,大教授——菱神红理阁下。” 她朝红理略一颔首,动作性感优雅,而且从容不迫。 “我是阿加莎·克里斯蒂娜,目前暂任‘钟塔侍从’的首领一职。” “也不知道是谁先想出大教授这一称呼,现在所有人都用这个绰号叫我,感觉年纪都被叫大了呢。” 红理苦笑着。 “初次见面,克里斯蒂娜,直接叫我菱神就好。” 两个人在水中握手。 这里是酒店内一处私密度极高的室内温泉,尽管视野不如室外温泉开阔,但是胜在水质优秀和环境隐秘。 浴池本体由桧木铺就,包含木材香气的热气在空气中弥漫,再加上周围点缀景观的观赏植物,让人有如身处森林之中。 只要闭上眼睛,就能听到泉水流动的清鸣,环绕在悦耳的流水声中,令人身心舒畅。 此时此刻,这里的温泉仅由三人享受。 “因为气候的因素,芬兰浴在英国也格外盛行,如果菱神想要体验一番,可以去我的庄园享受最正统的芬兰浴,当然,为您准备的肯定是私人浴池。” “听起来好像很有意思。” 红理暧昧地回应。 “如果我空得出时间,一定会接受你的邀请。” “我很期待您的光临。” 结束社交辞令,红理高举双手伸了个懒腰。 “唔……这种时候就想吃冰凉香甜的冰淇淋呢。” “泡温泉时也很适合享用美酒。” “英国人不是什么时候都在喝红茶吗?” “我们也不是什么时候都端着红茶杯不放,在英国,酒吧文化也同样盛行。” “这样说来,温泉和酒也确实很搭就是了……玛丽想吃什么?” “咦?” 被突然问到的雪莱眨眨眼睛。 “那我就和红理一样要冰淇淋。” “我这就让女仆送过来。” 阿加莎拿起水池旁边的手摇铃。 “两位对口味有要求吗?” 最后穿着长裙的女仆端来托盘,为三人送上冰淇淋和红酒。 冰淇淋是酒店厨师现做的软冰淇淋,口感和味道都无可挑剔,红酒则是阿加莎自己带来的珍品。 “椰子口味的冰淇淋很好吃。”“巧克力味的也很不错。”“想要尝一口吗?”“红理也可以试试我的!”红理和雪莱端着杯装的冰淇淋,交换品尝了彼此挑选的口味。 阿加莎一边听着她们的交流,一边静静品味红酒。 等到红理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她才终于开口: “菱神教授。” “嗯?” “我就长话短说了。” 阿加莎喝完杯底残留的红酒,张开色泽艳丽的双唇。 “最好的研究环境,最佳的研究团队,最高的经费支持……只要菱神想要,钟塔侍从都可以为您提供,我们会高度重视您的研究项目,尽一切所能资助您开展研究。我看得出来,您不喜欢绕弯子,像政客一样反复试探,所以我直接开出条件,将全部菜品摆在您的面前,供您随意挑选。这是我的诚意,也是英国政府的诚意,因此,我非常希望您能酌情考虑,再告诉我最终答复。” “伤脑筋……你比我想象的要更直接呢,克里斯蒂娜。” “感谢您的夸奖,我个人认为,这是我们诚意的体现,也是对您的尊重。” 阿加莎朝红理遥举酒杯。 “菱神,你的才能值得我们如此付出——你理应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而我们会为你搭建最好的舞台,让你的才华最终照耀世界。” “我从来不会否认自己的天分,也相信自己一定会站在世界舞台的前沿,谁让我是这个世界绝无仅有的天才,默默无闻反而比闪耀发光还困难。” 红理还是一副懒散放松的模样。 “法国、美国、德国、日本、俄罗斯……来自这些国家的代表和你说过相同的话,他们表达的意思也和你没有什么区别。克里斯蒂娜,我对你的答复也和对他们的答复一样——我现阶段还没有定居的打算,只会接受大学和研究所的合作项目,在某些国家暂时住上一段时间。” 这样的回答也在阿加莎的意料之中。 在现阶段,还没有哪个国家能拿出吸引菱神红理的条件。 对于一个能从无到有独立研发出反异能武器【aim干扰器】的天才,无论什么样的研究环境她都可以轻松克服,就像在洞窟里拿锤子敲出弧形反应堆的托尼·史塔克。 于是阿加莎决定给自己增加筹码。 “菱神,你在黑市的悬赏金额是10亿美金。” “这个数字还真是低到可怜,他们到底有多小看我的价值?” 红理嗤笑一声。 “为了开发反异能武器,我的投入是50亿美金,连这个数字都掏不出的组织,想必也没有多余的财力资助我的研究。” 反正这钱有八成是菲茨杰拉德掏的,而且全部被红理拿去做拉普拉斯的外壳,至于aim干扰器本体,实际研发和生产仅用了不到1万美金——而它即将对外公布的售价是1亿美金。 当然,骗赞助骗得很习惯的红理,绝对不会向菲茨杰拉德坦白这一秘密。 “顺便一提,我在黑市上的悬赏金额是5000万美金。” 雪莱在一旁补充。 “红理仅仅用了两天时间,就让自己的价值翻了2万倍呢。” “我知道玛丽的研发能力是很出众,但是对于犯罪组织,这并不是容易变现的才能吧。” “不,雪莱博士的异能力,能令任何脱离常识的设计变为现实,亚当·弗兰肯斯坦就是她的最高杰作。” 阿加莎做出解释。 “对于渴望动乱的犯罪组织,他们无论如何也想让她做出威力最强的异能武器。” “但是我完全弄不清楚干扰器的原理。” 雪莱架起手臂,表情似乎很不甘心。 “原本我可以跟得上红理的研究思路,唯独这次的研究成果太过惊世骇俗,就算用我的异能也无法复制出成品。” “我的专利才没有那么简单就破解。” 红理轻哼一声,转头看向阿加莎。 “你到底想说什么,克里斯蒂娜,突然提起我在黑市的悬赏,难道想说有人盯上我了?” “正是如此。” 阿加莎抄起扇子,优雅将其展开。 “大教授阁下,” 她的眼中发出前所未有的锐利光芒。 “不知您是否有听说——杀人结社‘天人五衰’的恶名?” 89、八十二 “天人五衰——听起来好像东方的道教术语,但是成员绝大多数都是东欧人,这到底是什么混搭的邪恶组织。” 从温暖的热水中走出,红理谢绝阿加莎的护送,仅披上一条浴巾就走出浴池。 “外面的气温刚好,对于刚泡过温泉的身体来说,是个非常舒适的温度呢……好想喝咖啡牛奶,要是有冰镇的就更好了。” 如此说道的红理抬腿向房间走去。 房间的冰箱没有咖啡牛奶,但她不想绕路去酒吧或者餐厅,打算直接拨打前台电话让服务员送来,和被丢在房间的魏尔伦一起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无比。 即使你并不情愿,麻烦还是主动来访。 “砰!” 某种流线型的物体突然掠过她的鼻尖,在旁边的墙壁上击出拇指大小的凹洞。 压缩变形的金属嵌进墙体,从尖端到末梢逐渐退热。 那是一枚子弹。 而能将它发射出去的,毫无疑问是一把手|枪。 “……” 红理看向枪声的发生方向。 那里有个银发青年,好像偷窥一般从墙角探出头来。 他的身上穿着浮夸的礼服,右眼覆盖着扑克造型的眼罩。他的手里握着一把枪,但是,发出声响的却不是飘着硝烟的枪口。 “砰!” 青年咧起嘴,模仿枪鸣发出怪响,表情和动作都如喜剧演员一般夸张。 “怎么样,模仿得很棒吧!你现在体会到的惊讶和惊吓,就是小丑送给客人的见面礼!” 他边说边摘下帽子,装模作样地鞠了一躬。 “晚上好,大教授阁下,我原以为您会是年纪超过四十岁的谢顶大叔,结果竟然是这么年轻的女孩子!诶呀,要把枪口对准这样的女孩子真让人于心不忍,小丑应该让人充满欢笑,而不是把人吓到哭出来!” “我没有叫过这样的客房服务,是你找错人了,请你自己去和前台确认,看下是哪个兴趣猎奇的客人把脑子不正常的杀人犯叫到房间表演节目。” 红理全身散发出倦怠的气息。 “再见了,小丑,今天我的心情很好,连根手指都不想动,就暂时不拧下你的脑袋了。” 她从青年的身边走过,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还有,比起装疯卖傻的小丑,我更喜欢看魔术师表演魔术,你们马戏团还是换个人吧,你的开场表演实在糟糕透了。” “s——stop!” 青年蹦到红理面前,展开双臂挡住她的去路。 “干什么?你也想说‘此处一方通行’?” “什么?你想说我是谁?” 青年答得前言不搭后语。 他拦住红理面前,主动做起自我介绍。 “没错!我是果戈里,是杀人结社‘天人五衰’的成员,现在担任小丑的职位,最喜欢自由和杀人,愿望是散播更多的微笑和鲜血,为世界带来欢乐和毁灭!不过——我偶尔也兼职魔术师,表演一些杂技!快看快看!” 他从袖子里掏出几个圆球,在手里颠来倒去地抛着玩。 “这不还是小丑的把戏嘛……好吧,你成功让我改变了主意。” 红理打了个哈欠。 “在睡觉前,我要把你的脑袋泡在浴缸里,再浇满一浴缸的洗涤剂。” “这样的待遇还真是过分,客人是想杀了我吧?!” “一来就想杀人的家伙还说什么过分。” 红理朝他招招手,用哄孩子的语气说道。 “乖,把头低下来,我会利索地切下你的脑袋,把你变成无头尸体。这家酒店地处维也纳的郊外,四周都是茂密的森林,藏尸就和藏宝一样简单。” “吓!” 果戈里浑身一抖。 “完全没有想到,这次遇到的竟然会是如此危险的客人!怎么办,小丑第一次有了心跳加速的危机感!” “人家可爱聪明而且备受喜欢,和你就是社交光谱上的两极,并不觉得和你有任何相似之处。好了,快点让开,我还想在泡完温泉后喝咖啡牛奶,不想和杀人魔浪费时间。” “别无视我嘛,魔术表演才刚开始,我保证会很精彩!超级精彩!超级超级精彩!” 眼见红理又要离开,果戈里紧紧抓住她的浴巾—— 接着将她的浴巾一把扯了下来。 “啊嘞?” 果戈里连连眨动眼睛,来回打量着手里的浴巾和红理的身体。 两秒过后,他将手里的浴巾赶紧藏到身后,似乎想要销毁罪证。 而红理的眼神好像在看变态。 “你的超级精彩的魔术就是让别人表演脱衣秀?” “这、这是舞台意外,我想表演的魔术不是这个!” 果戈里手忙脚乱地为自己辩解。 然而,即便是小丑也没有想到,对方面对这种极其尴尬的场面,第一时间浮现出来的竟然是令人火大的坏笑。 “这位小丑先生,嘴上这么说实际上是很想看见我的身体吧,装成愉悦犯的样子也是为了掩盖自己低俗的欲望吧?诶呀,长相可爱身材诱人又头脑伶俐还真是抱歉了呢,不过这份可爱是天生的还请原谅我吧?” 红理歪起嘴角,笑得非常不怀好意。 “没想到心狠手辣喜怒无常的小丑先生,竟然是个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色|情狂!刻意挑选无人的走廊拦住我的去路,也是想和我做这样那样的事吧?一开口就是开枪和杀人,也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吧?不好意思,红理我可没有和你一样的异常性|癖,更没有配合你玩r18g的兴趣。如果你想发动异能就随你的便,但是请不要忘记我的发明,现在它还处于开启状态,不怕死的话就尽管尝试吧?” “诶呀,要是真是这样就好了呢!” 青年艰难维持着脸上的笑容。 “……如果可靠的保镖先生没有被牵制住的话。” 房间中,魏尔伦察觉到了人类的气息。 尽管对方还未突袭,厌恶感就已涌出灵魂。 他合起手里的书,随手放到一边。 “10?20?不,根据气息,人数应该在30以上。” 青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真是爱惹麻烦的学生,竟然招来了军队。” 对方脚步有条不紊,行动训练有素,还能携带枪械潜入酒店,除了军队出身别无其他可能。 “根据热源感应,袭击者共计34人,分成三个方向包围房间,根据袭击者的行动轨迹,对方还有3分钟展开突袭。” 拉普拉斯的机械眼熠熠生辉,似乎在用红外线感应装置观测敌情。 “将袭击者的武装与各国武器库比对,其主要武器为俄式ak-12、rpk-14突击步|枪,未发现rpg、手榴|弹等范围杀伤性武器。” “真遗憾,这次接下的是全天无休的工作,所以没有下班时间,即使是现在也要加班,真是桩划不来的买卖。” 魏尔伦的话听起来像是抱怨,但是声音里蕴含着笑意。 然而他的眼睛完全没有在笑,冰冷得如同冻结的海面。 “红理,你到底是被谁盯上了?” 魏尔伦戴上手套,向门口走去。 他脚步轻盈,举止优雅,好像要去欢迎登门造访的客人。 他哼着歌打开房门,就在开门的一瞬—— 从他手中掷出的餐刀刺穿了一名袭击者的喉咙。 狂喷而出的鲜血装饰了酒店的墙壁,袭击者的身体无力倒地。 “所有人都是军人,没有一名异能力者吗。” 魏尔伦自顾自地点头,随手将另一名袭击者的脖子拧断。 他已经结束了对袭击者的观察,只剩下抹去所有人的性命。 另一方面,袭击者全部端起枪械。 他们明白偷袭已经失败,必须立即解决眼前的年轻人。 密集的金属声响起。 数量超过30把的突击步|枪瞄准他的身体。 当然,只靠人的血肉之躯不可能与如此数量的枪械为敌—— “出于安全考虑,本机将关闭aim干扰器。” 拉普拉斯以无机质的眼神说道: “请目标用户保尔·魏尔伦无需顾虑,随意解放你的异能。” ——但只要使用异能,保尔·魏尔伦就是世上最强的存在。 90、八十三 “保尔·魏尔伦是以异能得名的异能力者,就算是他的复制品也会以异能对敌——总之,陀思是这样说的!” 明明前一秒还在得意地宣称“幕后黑手就是我!”,但是在下一秒,果戈里却像捅了娄子般地捂嘴,慌慌张张地张望起来。 “糟糕,这里不应该说出陀思的名字,要是被你认出身份就糟了!怎么办怎么办,陀思可是再三叮嘱我不能随便将你灭口呢!” 他在杀人和不杀人间苦恼了好一会,突然灵机一动。 “对了,我只要在你的保镖赶来之前,赶紧将你绑走就好了!” “真羡慕你,没有枕头也能睡着,还能站着说梦话。” “我的异能能将斗篷和半径30米内的任意空间连接,怎么样,是很适合绑架的异能吧?” 果戈里的眼睛弯成半月,绽放出异常的亮光。 “鉴于大教授的穿着,我友情提示一句——请你不要随便乱动,不然我会很为难的!” “是真的吗~” 红理这样笑着。 “就连被将死了都不知道,你该不会是瞎子吧?盲人不应该当小丑,而应该当按摩师喔?” “呜哇~看来您对我的误解相当严重!” 果戈里脸上带笑,手指伸进斗篷。 “既然如此,我来为您献上一场精彩的……?” 他强行吞下了后半句话。 手指的触感很诡异,压在指腹的东西裹着湿滑的黏液,就像摸到了新鲜的贝肉,手感与其说是柔软,不如说是软烂,完全不像人类的肌肤。 接着,果戈里感觉到。 铁锈味从腹腔深处一口气涌上喉咙。 腹部的情况不太对劲,内脏在痉挛,传来阵阵绞痛。 为了确认异常所在,果戈里的视线向下移动。 他看见了。 手套覆盖着的手指穿过斗篷,陷进了他的侧腹。 被穿透的是肠管还是脾脏?不管伤及的是哪处脏器,鲜血都以令人恐惧的速度溢出。 果戈里缓缓扬起视线,嘴角挂着一道血丝。 他的反应速度很快。 “aim干扰器……没有关?” “猜对了☆” 红理嘻嘻轻笑。 “你的运气真的很好,竟然没有戳到最重要的大脑和心脏。” 果戈里抽回手指。 仅仅是如此简单的动作,就让他的侧腹鲜血喷涌。 但是这个疯子半点也不在乎。 他的笑容简直要把脸给撕成两半,鲜血从他的两侧嘴角流了下来。 “原来……你献祭了你的保镖,让他在没有异能的情况下挑战军队!” 他把枪口对准红理,笑得十分开怀。 “诶呀,没想到连陀思也算错了呢!看来你不在意保镖的生死,也不在乎玩具的价值!不过这样也好,正面绑架你也算不上什么难事——” “你办不到。” “诶?” “因为这里是他的战场。” 红理以确信的口吻说道: “既然成为我的保镖,他自然会为我而战斗,无论什么样的场合,他都会化为我的利刃,对抗我的敌人,为我赌上性命。即使没有异能,他的强韧也足以撕裂一国军队,排除一切威胁赶赴我的身边。” 他会来的。红理这么告诉对方。 “没错,只要我需要他,他就一定会来!即使被一时挡住去路,他也一定会来!他可不是什么需要藏在宝石箱里的脆弱珠宝,而是我引以为豪、能将一切切成两半的坚韧钻石!” 下一秒。 就手|枪而言不自然的连射声迸发。 小丑洒下枪弹的暴雨,想要在人质身上制造让人无法轻举妄动的伤口。 但是—— 他已经没有看见想象成真的时间了。 下一瞬间。 红理亲眼目睹,魏尔伦有如一道疾风,将他的身体连根拔起,踢到了三米高空。 五分钟前—— “异能力啊……” 枪声响起,子弹迎面来袭。 若是等到看见子弹再去考虑躲避,不论如何都来不及做出反应。 然而,魏尔伦只凭开枪者的手部的动作和视线的方向,就能以精确得如同预知能力的战斗素养看穿子弹的方向。 接下来的事就如动作电影。 “即使不用异能……” 面对枪口迸发的闪光,魏尔伦毫无畏惧。 不需要重力的加持,他也以超人的运动能力和超强的反射神经,在会将全身击穿的枪林弹雨中全速前进。 他的双眼捕捉到每一枚子弹,然后一个不漏地闪避过去,轻易突破看似无解的攻击。 “!” 袭击者自然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能一边闪避一边前进。 “……我也能把你们杀得一干二净。” 没错,魏尔伦没有让拉普拉斯解除干扰器的屏蔽。 在火药猛烈的爆炸声中,金发青年突进到枪口的前方,指尖的餐刀闪过一道银弧,将一支枪的枪头有如黄油般切开。 “先来三个。” 他另一只手够到还在飞的枪头,凭空画出优美的半圆形轨迹。 来不及反应的三名袭击者就这样被他割断喉咙,命丧当场。 趁着他身体停顿的一刻,密集的子弹一齐射向了他。 然而,被击中的却是被拉来当盾牌的敌人。 被众多枪口锁定的魏尔伦,毫发无伤。 “第四个。” 将敌人踢向枪口的青年笑容从容。 与他的从容截然相反,被战术头盔遮住脸的袭击者露出了明显的动摇。 下一秒,所有枪口整齐划一,同时发射铅弹的风暴。 其速度与密度,与刚才完全不同。 最初,被杀掉一名同伴的袭击者在以交叉火力的方式封锁魏尔伦的逃生路线,以半圆形将他包围,而现在他们已经顾不上节省子弹,只想用单方面的扫射将他迅速解决。 单一的弹路就意味着—— “——瞄准的位置不错。” 被当做盾牌的尸体物尽其用,在同伴的弹雨中打成了蜂窝。 魏尔伦数清环绕着他的30把枪的枪响次数,算出谁的子弹最先耗尽。 在常人一次呼吸不到的时间里,他已经完成了这项计算。 “非常好,你就是第五个。” 他从尸体的后腿抽出战术飞刀,好像发牌般将它投掷出去。 以惊人力量投出的短刀正中一名袭击者的脸,刀柄完全没入他的额头。 接着,魏尔伦猛力一蹬。 以他的鞋跟为接触点,地面顷刻爆炸四裂,瓷砖在反作用力下震成碎片,连地下的水泥板都暴露出来。 袭击者的双眼仅能观察到此。 他们的双眼只照出魏尔伦起步时的身影,他们的肉眼甚至无法捕捉到他的移动。 青年如闪电般穿过火力网的缺口,随后发动雷霆一击,他的速度之快,令空气都只反映出转瞬即逝的残影。 数名持枪者被他徒手剐穿心脏,胸前鲜血喷涌。 这一连串杀戮在瞬间完成,都没有给袭击者留下反应的时间。 “解决掉了五个,还剩下……” 魏尔伦喃喃自语,同时看也不看地捏碎了第六人的颈椎。尸体的脖子如拉糖般扭断,无力地倒在地上。 “……算了,剩下几个都无所谓。” 放弃计算的青年皱着眉头打量身上溅到的血。 “不用异能的结果就是场面会很狼狈,让我的学生闻到浓厚的血腥味……看来我得多和你们抱怨几句才行。” 他用鞋跟踩断尸体的五指,从断手接过溅满血的步|枪,用左手握住了它,扣着扳机转了一圈。 “……这样一来,我的怨言就吐露了大半,不知你们在地下听得是否清楚。” 倾泻而出的子弹钻进袭击者的身体,令他们化为飞溅的血花和肉末。 青年转着没有子弹的步|枪,丢到因为站位躲开子弹的袭击者的脸上,被打烂的头宛如果实般爆开。 “所以,我送了一个人下去说给你们听。” 魏尔伦带着一身的血,露出友好的笑容。 现场除了他之外已经再无活人,就连放下枪投降的敌人都被他切成了碎片。 “你们打算在这里牵制住我,让异能力者去袭击红理吧?这招我很清楚喔。” 留下血红的脚印和满地的狼藉,青年向走廊深处前进。 “既然如此,就不需要留下活口,反正还有可以提供情报的人吧?” 自己的学生就在那边,有异能力者来找她麻烦。 只要明白这点就够了。 魏尔伦立即做出判断。 他脚尖点地,如同雨燕一样向她奔去。 91、八十四 “……” 果戈里在浴室中醒了过来。 他被魏尔伦一膝盖顶中横膈膜,别说是呼吸,就连意识都丧失了一会。 而等到他醒来,他已经被绑在浴室,坐在了浴缸里面。 异能当然没有办法使用,双手双脚被毛巾死死缠住,最渴望的自由也被毫无疑问地剥夺。 在他的前方,栗发少女在用平板阅读文献。 她在保镖的逼迫下换回从前的制服,没有再穿那件送福利的比基尼。 “你醒了,就让我们长话短说吧。” 注意到他的呼吸找回了规律,红理抬起眼睛。 “我让魏尔伦联系附近的多国联军,争取到了十分钟的谈判时间,在这十分钟内,我会让你把一切都吐出来。” 小丑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接着他放声大笑。 “这真是个有意思的玩笑!好吧,您想怎么做呢,大教授阁下?您想拔掉我的指甲,还是敲掉我的牙齿?如果想要尝试电影里的拷问情景,或许我还可以给您建议!” “当然,对于你这种人,无论是拔指甲还是拔牙齿,都是相当粗浅的拷问技巧。因为像你这样的愉悦犯,十个里有九个都是受虐狂,随便给予你痛苦只会是对你的奖励。” 红理双手交叉,支起下颌。 “但是我接下来要给予你的痛苦,可能是你有生以来从未想过的剧痛,所以,我会出于人道主义问你一句——你做好觉悟了吗?” “那是当然!” 果戈里将身体深陷进浴缸,笑得阳光灿烂。 “大教授阁下的拷问一定会很有意思,这场死亡真人秀就算赌上生命也有参加的价值,说不定您能让我在还有呼吸的情况下看到心脏的跳动!请快点开始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无论您想听大笑还是惨叫,我都可以配合!” “活体挖出心脏?” 红理重复了一遍。 “看来,你还是把我想得太简单了。小丑,你以为我会陪你玩解体真人秀?” 她甚至笑了起来。 “好吧,就当为你开开眼界,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科学且高效的拷问。” “?” 正当小丑歪头表示疑问,他看见红理拿出一板白色药片。 这是毒药?还是吐真剂? 果戈里并不畏惧死亡,就算是毒药也不足以吓到他,如果是吐真剂,他也做过相关的耐药性训练。 “你想错了。” 红理读出了他的心思。 “这是精神类药物。” 果戈里的心里第一次涌现出了不好的预感。 “你有没有想过,你此刻的精神状态,其实是精神疾病的表现。” 红理以指腹抵住他的嘴唇,沿着嘴唇的弧度游走。 “尽管精神疾病不是我的专长,但是用什么药治疗精神问题,我还是略知一二。从你的临床表现来看,你多半是有躁狂症,也许我可以用点药物改善你的症状。” 白色的药片就在双唇间滑动。 果戈里甚至无法张嘴,因为一旦张嘴红理就会将药片推进他的喉咙。 “看来你很清楚。” 红理温柔地将药片送到他的嘴边,就像在给只会吞咽的婴儿喂食。 “吃下这一板药,你的身体将无法移动,仅能保持最低限度的思考,变成除了仰望天花板就什么也做不到的人偶。” 她的笑容浓缩着恶意,声音却像哄孩子般轻柔。 “如果你是彻头彻尾的愉悦犯,只能靠破坏来获取愉悦,那么这些药品会让你的精神稳定下来,但如果你的精神完全正常,只是追逐愉悦的方法出现了错乱——” 并如此低语: “——你就会在药物催生的宁静中徘徊,囚禁在你的身体中等待腐烂。” 红理清楚地感觉到,果戈里的身体出现了一瞬的僵硬。 “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你最喜欢杀人和自由是吧?” 她撬开他的牙齿,将手指滑进他的口腔,在他的舌头上细致地涂抹着白色的药粉。 果戈里想要将她的手指吐出,但是药物已经开始生效,他的行动能力也在渐渐离他而去,他的嘴无法合拢,舌头也变得柔软,无力地缠绕着少女的手指,任由她将药粉抹上舌底的黏膜。 “好啦好啦。来笑一个吧,小丑,你即将和你最喜欢的自由告别,请务必要用微笑送它离开。” 从始至终,红理的语气都是那样的柔和,仿佛在和不遵医嘱的患者沟通。 “不要忘了,你可是小丑,小丑可不能忘记怎么摆出笑容,无论何时都要以笑脸面对生活,是这样吧?” 眼见青年的眼中渐渐丧失意志的光辉,红理弯起红唇。 “拉普拉斯。” 她在果戈里的嘴上蹭去混合着药粉的唾液,将一块遥控板握在手中。 “现在该到你的回合了。” 青年默默上前。 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声音,他的背后绽开了巨大的红花,还有宛如花蕊般的金属棒。 之前已经说过,拉普拉斯记忆着学园都市所有lv5的超能力者的能力。 这其中就包括第六位食蜂操祈的超能力——心理掌握。 完成内部的调整后,巨大的金属之花终于闭合,拉普拉斯将【未元物质】切换成【心理掌握】。 “对他使用‘读心潜行(类别005)’和‘强制自白(类别011)’/确认他的同伙和计划。” 红理微笑着下令。 “然后使用‘潜在暗示(类别032)’/让他和同伙汇合后,对他同伙连开六枪。” “都结束了。” 从浴室中出来,红理对魏尔伦说。 “他已经全部招了出来。” “你的动作还真迅速呢,红理。” 魏尔伦往浴室看了一眼。 “他还活着?” “毕竟是世界臭名昭著的通缉犯,从前也策划过不少恐怖袭击,杀人手法和性格都扭曲无比,想要他吐露出罪证的国家可多的是。我会给他绑上丝带,包成礼物再送出去,我想各国政府应该会很感兴趣。” “我很好奇你做了什么?” “给他用了点特别的吐真剂。” 红理像是在说这不过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在用了后不到半分钟,他就说出了他的同伙和目的,把他做过的事全部说了出来,因为他的杀人手法实在过于恶劣,我差点没控制好药物剂量,把他变成只会满嘴吐泡的白痴。” “竟然是吐真剂。” 魏尔伦歪了歪头。 “我以为你会用更尖端的科技。” “拷问追求的是迅速,不是炫技。” 红理看了他一眼,“如果是老师,会怎么做呢?” 魏尔伦歪头思考,就像在想早餐的菜单。 “嗯……我会把他的骨头活抽出来展现在他的眼前。尽管我已经有三年没有做了,但是手法应该没有生疏。” “老师的想法,和那个家伙对我的猜测一样呢。真是的,人家可是可爱又闪耀的女孩子,怎么可能像老师那样凶残。” 红理指向已经沦为废墟的房间,和房间外如喷漆般斑驳的血迹。 “我刚才看了一眼,老师把所有人都切成了碎片,简直就像表演金枪鱼的解体秀,血甚至溅到了天花板上!” 看着气鼓鼓的红理,魏尔伦笑着问道。 “如果是红理会怎么做呢?” “我不会关干扰器。” 红理连一秒的思考都没有。 “我可比老师要快得多,毕竟我的念动力没有接触的环节。只需要0.01秒,我就能拧断在场所有人的骨头。” 接着她打开行李箱,往里面丢自己的衣服。 房间被弹雨波及,已经无法使用,如果不想在走廊过夜,就要收拾好东西换个房间。 “今天老师赶走了几个商业间谍?” “在你离开后,我碰见了来自三个国家的客人。” “哦,他们还活着吗?” “如果他们可以在三米深的泥土下呼吸。” “嗯,还是一如既往地凶残呢,老师。” 凶残的青年此刻正帮红理收拾行李。 两人的行李其实很少,只需要一个小行李箱就能搞定,不过他们还是要了个大一些的行李箱,来把躺在浴缸里的小丑给塞进去。 尽管把人塞进箱子的过程相当挑战伦理道德,但是这件不受欢迎的行李总算是收拾好了。 红理只带着自己的小包,魏尔伦倒是绅士地承担起了搬运行李的职责。 “仔细想来,我也和他一样。” 魏尔伦拖动行李箱。 箱子的内侧顿时传来沉闷的碰撞声。 “无论是我还是他,都是因为兴趣所以杀人,是世人眼中的异类。不,至少他还是人类,人们会用杀人狂为他盖棺定论,但是对于我,人们似乎难以找出合适的形容词。” “老师不一样吧。” 红理用脚跟轻轻踢了下他的小腿。 “我可不会承担他的未来,会把他像礼物一样送出,老师也想被我这样做吗?” “……看来是我找错话题了。” “是老师本来就不会看气氛!” 就这样,沾满血的走廊回荡着这对师徒的谈话声。 虽然内容令人不安,但是不知为何却充满了热闹又温暖的气氛。 92、八十五 酒店自成立至今,从来没有遇见过“客人在遭遇袭击并将歹徒反杀的过程,将酒店房间破坏”的情景。 确认房间的损失情况后,酒店经理险些绷不住脸上的表情。 好在他也知道这次会议招待的全都是重量级的来宾,每一位的性命都极其宝贵,于是迅速为红理安排了备用的房间,并紧急联系了驻地军队和奥地利政府。 响亮的枪击声自然引起其他客人的注意。 和自己住在同一酒店的异能技师遭遇袭击,令不少客人都来问候红理,纷纷表达自己的关心。他们中也有人询问红理是否需要保镖陪护,但都被魏尔伦以和善的眼神逼退了。 欧洲异能研究周的会议现场遭人入侵一事绝非小事,更何况被盯上的还是当下备受瞩目的异能技师菱神红理,这一行为简直就像把欧洲诸国的脸踩在地上,还跳了段欢乐的踢踏舞。 欧洲各国当然无法忍受脸皮被人践踏的滋味,为了确保贵客不受恐怖势力的侵袭并排除潜在的恐怖分子,驻扎在酒店附近的多国部队立即采取行动,临时接管酒店。 今夜的酒店灯火通明。 先是有搭载迫击炮的装甲车开至酒店门口,胸前佩戴勋章的军官发号施令,然后是荷枪实弹的军人踏入酒店,地毯式搜索酒店的每一角落。 按理来说,军队应该将所有客人集中到一起,集中排查可疑人员,直至危险解除再把人放回去,奈何住在这家酒店的客人无不位高权重,甚至还有人的军衔比现场指挥更高,性格更没有平民那样可亲,想要强迫他们服从命令无疑困难重重。 再加上军队的内部也并非和谐统一。 尽管挂上多国部队的名号,但是来自各个势力的队伍甚至昨日还在战场上拼得死去活来,根本无法统一调度,就连下达命令也需要各国指挥达成一致。 在这种情况下,军队只能要求客人不要离开客房,没有更进一步地限制人身自由及搜查联络设备。 身为亲身经历事件的“受害者”,红理当然在第一时间受到了军方的询问,但她毕竟是各国政府争相拉拢的技术人才,只要揉着眼睛说声“我要回去休息”,再把塞进行李箱的果戈里推出去,就立即得到释放,在军方的严密护送下回到房间。 “大教授阁下,但愿您在经历这场意外后,依旧有个美好的夜晚。” 胸前挂着金色勋章的高级军官将红理送到房间门口。 “我会的。” “我们非常感谢您能逮捕嫌犯,为我们的调查提供方便。” “不用客气。” “反正不是为了给你们方便。” 魏尔伦在一旁补充。 军官尽可能忽视掉他的阴阳怪气。 “我们会查清嫌犯的身份和目的,将调查结果转告给您。” “我会等待你们的消息。” “希望你们的消息比你们本身更有意义。” 军官忍了又忍,没有动怒。 “我们会以最快速度查清一切。” “这样最好。” “能比你们的行动速度还快吗?” “……” 军官没有忍住瞪了魏尔伦一眼,青年却只悠然吹了一声口哨。 红理把脸别到一边,咽下涌到喉头的笑声。 “目前我们已经确认,嫌犯是杀人结社天人五衰的成员。” 对方是菱神红理的保镖,也是实力高强的异能力者,当面回击实属不智,无论有再多不满也得压抑下来。 军官忍气吞声,说出现有情报,然后殷切提议。 “那是在全世界策划了数百起杀人事件的恐怖组织,被他们残忍杀死的重要人物不计其数,如果您希望加强安保,我们可以……” 然而魏尔伦完全没有在听。 砰! 他当着军官的面将红理推进房间,一把关上房门。 正当军官因为他的态度发怔时,青年又将门重新打开。 “你……” “没有第二次。” 魏尔伦只有嘴角带笑,眼中没有丝毫笑意。 “让红理增加保镖的提议,你不会有说第二遍的机会。” “你!” 军官恼羞成怒,但魏尔伦直接抓起他的领口,用重力让他贴在墙上。 对着呼吸困难的军官,青年在他耳边悄声说道: “因为在你说出第一个字前,我会直接扯下你的喉咙。但愿你的残疾补助能让你度过愉快的晚年。” 恐吓了另有算盘的军官,魏尔伦回到房间。 做完惯例的防窃听处理和电磁屏蔽,红理在沙发上翻来翻去。 青年若无其事地将视线从她快要掀到大腿根部的裙摆上移开。 “不将剩下的成员杀死没问题吗?” 他在她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下。 “你应该已经弄清了他们是谁和他们在哪。” “大概都清楚了。” 红理扳着手指。 “小丑果戈里、魔人陀思妥耶夫斯基、神威福地樱痴、吸血鬼布拉姆……虽然叫天人五衰,但是成员只有四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扩充成员。” 魏尔伦已经开始在脑海中构思暗杀计划。 “具体位置是……?” “他们的联络方式很复杂,也没有固定的据点,平时都是用网络交谈,简直就像杀人聊天室。” 红理将手指放在嘴唇上思考起来。 “尽管可以破译他们的密码,但在其中一名成员被军方逮捕的情况下,我不认为他们还会沿用从前的密码。神威福地樱痴是他们明面上的领袖,但是出谋划策和成员调动都由魔人陀思妥耶夫斯基负责,他同时也是技术高超的骇客……我已经将神威的身份告诉安吾,再让拉普拉斯追查附近的监控是否有被骇入的痕迹,如果一切顺利,我们可以反向追踪他的ip地址。另外,我还在那个小丑的胃里放了定位器,当今的侦测器能捕捉到的电波频率其实相当有限,我很肯定我的定位器的电波频率可以绕过侦测器的侦测范围……我不认为他会被军方控制,一旦他清醒过来,一定会逃离这里和同伙汇合,那个时候再将他们从地表上完全抹去。” “你考虑得真仔细呢,红理。” “我有听说过魔人的名号。” 红理的视线在天花板上停留了片刻。 “他是个高智商反社会分子,履历很丰富,作品也很多,而且擅于玩弄人心,袭击老师的部队就是被他用‘大义’和‘正义’煽动,把自己当做为国捐躯的悲剧英雄……对付这种家伙,最好还是不要留有余力,免得被他反咬一口。” 她从沙发上撑起身体,伸了个懒腰。 “我不知道他对同伴是什么样的态度,不过想必和棋子没有太大的差别,这种人基本不可能有友情的概念,一看就是会为了理想算计一切,和我认识的某个倒吊男没有多少区别。所以,他不会挑这个时间撞上枪口,免得沾染欧洲政府的怒火,换句话说——” 她就维持着当前的姿势,仅以眼睛望着魏尔伦。 “——现在的我们是自由的。” 红理露出毒花般妖艳的笑。 她的眼眸波光流转,就像找到了最好的下酒菜肴。 “这样一来,我就可以给老师一点不为人知的奖励了呢。今夜还很漫长,请老师好好期待哦。” 93、八十六 “我要给你奖励!” 可爱到近乎犯规的少女,一如既往开始了她的游戏。 也就是站在绝对的高地,对猎物百般戏弄的游戏。 (这个家伙……) 光是看见她的笑脸,魏尔伦就觉得牙关发痒。 他很肯定,小恶魔一定又想出了戏弄他的点子。 果不其然,红理一拍双手,装出灵机一动的模样。 “要不然,我来给老师一个拥抱吧?” (拥抱?) 只是拥抱的话,魏尔伦认为自己还应付得来。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多少还是愿意陪你胡闹的。” 他交叠起双腿,双手交叉置于身前,然后对红理微笑。 “来吧,红理,就按照你的步骤来吧,老师已经准备好了。” “准备什么啊,老师?” 红理刻意睁大眼睛,表现出惊讶的样子。 “是老师来抱我,不是我来抱老师哦。” “?” 刚才还很从容不迫的魏尔伦,险些没有控制住表情的波动。 他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带上几分涩意。 “你说什么?” “不可以吗?” 红理若无其事地和他对上视线。 “我想要老师来抱我,难道老师不想吗?” 那双琥珀色的眼瞳,像是在说“过来啊”一样闪耀着。 魏尔伦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完全沉浸在戏弄自己所带来的愉悦中。 “更何况,在老师曾经生活过的法国,拥抱应该是很单纯的礼节吧?既温馨又健全,是非常平常的事喔。该不会,老师连这都没做过吧?” “我没用兴趣对人类做这种事。” “其他人是其他人,红理我可是独一无二的!老师怎么可以用看待别人的眼光看待我呢,在你面前的可是全世界仅此一个的超稀有角色,请对我提起对稀有角色应该有的兴趣!” “从物种来看我也算是稀有角色吧,红理就不能对稀有角色有该有的尊敬呢?” “老师的稀有度和我完全不是一个级别,区别有r卡和ssr卡那么大哦。” 魏尔伦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而且我也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我的存在就是理由,不会有比满足我更重要的优先项!” 听到红理的话,魏尔伦哼笑一声。 “我说过我不会无底线地溺爱学生。” “温馨又健全的拥抱到底哪里触犯底线了?” 青年稍微移开视线。 “而且这也不算奖励。” “还有会比和我亲密接触更美好的事吗?” 青年的眼神略微游离。 “另外就是……” “我知道了!” 红理打断他的发言,表情得意得就像抓住了他的弱点。 “老师嘴上这样说,其实是没有胆子来抱我吧?诶呀,没有想到老师比想象中要更加纯情,明明容貌和气质有如荧幕上的明星,私底下连拥抱这种事都是第一次!这样的老师也太可爱了吧?该不会碰到我的手就开始浮想联翩,和青春期的少年一样小鹿乱撞了呢?毕竟红理我就是这样可爱,被人幻想也是理所当然呢!如何?快点承认吧,老师,就说拒绝拥抱是因为我实在是可爱过头了,这样一来我也会干脆利落地放过老师的喔?” “……你的嘴还真是有够伶俐呢,红理。” 魏尔伦当然看得出红理就是在拿别人的窘态当乐子。 她的眼神和微笑都愉悦无比,而且充满挑衅。 要是在她面前退让,就会被一直骑到头上,从此尊严尽失。 于是魏尔伦咬牙切齿地微笑。 “好啊,就按你的意思来好了,毕竟你是我的学生,你有提要求的资格,而我——也会顺从你的心情。” “那就开始吧。” 唰。红理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 她稍微抬起下颌,似乎在催促着他。 “那么,请抱我吧?” 魏尔伦从未被逼至如此绝境。 “……” 他虽然咬紧牙根,但最终还是下定决心。 颤抖着指尖,动作僵硬地展开手臂。 接着,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至零。 然而…… 说是距离归零,其实也不贴切。 有什么东西——卡在了两人之间。 因为是从正面拥住她的身体,所以某处的存在感格外强烈。 身体被禁锢。 五感被万花筒般绚烂的感觉充斥。 甘甜的香气像是要锁住思考似的缠来,带来难以言喻的舒适和幸福。 甜美的滋味让人有如在云端漂浮,又像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泥沼。虽然品味着缺氧的痛苦,但是身体的温度却在逐渐上升。 强烈到近似痛楚的热,顷刻间渗透全身。 “——红理。” 就连此刻的嗓音,都像患着热病。 每说一个音节,都感到理性在绽开裂纹。 在将身体都溶解的热中,一点一滴地融化着。 这样的过程本该让人恐惧,但却舒服到令人忘我。 “怎么样,老师。” 怀里的红理,声音中带着微妙的热度。 让人感到,她对眼前的情景,有着某种阴暗的愉悦。 “我已经说过——这是对老师的奖励。” 诱人的声音,就如海妖的歌声渗入体内。 吐出糖果般的香气,红理悄声说道: “毕竟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其他东西,能把老师变成现在这样了吧?” 接着,他听见少女以染着愉悦的嗓音,像是要在他耳边吹气般地呢喃着。 “——老师,你好像很僵硬哦?” 魏尔伦紧紧抱住红理。 似乎是不想在两人间留下任何缝隙,他环紧双臂,让红理朝他更加贴近。 因为体型的差距,这样的行为与其说是拥抱,不如说是被他圈在怀里。 在如此接近的距离,可以动用全身去感受彼此的身体。别说是心跳和呼吸,就连灵魂也仿佛合而为一。 他的拥抱中带有的,是仿佛能将全身都溶解的热情。 他的呼吸带着热气,像是在抑制快要满溢出来的感情。 (好热。) 紧贴的肌肤传来火烧般的炽热,令红理的脖颈流下汗水。 贴住后背的手臂像是要告诉她已无路可退,紧紧将她圈在怀中。 在如此热烈的拥抱中,红理可以感受到魏尔伦的所有情绪。 其中就包括—— “——老师,你好像很僵硬哦?” “……很明显吗?” “嗯……” 胸口受到压迫,红理错乱地呼吸着。 一边承受着拥抱,一边断断续续地说: “毕竟抱得很紧,能够明显感受到肌张力的增高……再加上,老师的体脂率很低,肌肉的轮廓和质感都很清晰……” “是这个意思啊。” 魏尔伦好像松了口气。 “嗯?” 红理不太理解地歪着脑袋。 但她很快摇晃着身体抱怨起来。 “老师,你抱得太紧了,皮带扣都快抵到我的膈肌了!话说回来,刚才你的皮带扣是在这个位置吗?” 魏尔伦明显变得越发僵硬。 “……抱歉。” 他似乎在竭力压抑着体内的什么东西,就如内部压力持续上升、已经逼至爆发边缘的火山。 他炽热的体温,从口中吐出的呼吸,都让人联想到在火山底下翻涌不息的熔岩。 “奖励就到这里——你已经心满意足了吧,红理。” 魏尔伦一手捂住红理的眼睛,慢慢将她放开。 在红理的视野恢复光明的前夕,他将紧绷到极限的力量解放,以超音速跃出窗户,宛如一道雷霆击穿黑夜,转瞬间消失在红理的眼前。 “跑得还真快呢,老师。” 敞开的窗户吹来凉爽的夜风,红理一手按住飘舞的长发,眯眼望着窗外无尽的夜色。 “难道说,老师以为我会相信吗?” 她弯成月牙的双眼溢出愉悦的笑意。 隔着薄薄一层布料,红理能清楚感受到充盈的血管和加速的血流。 以及他无法自抑的情意。 “就让我来期待一下,老师今晚会做什么样的梦吧?” 那天夜里,魏尔伦做了个梦。 那是一个甜美、黏稠又美丽的梦。 梦中相互索求的身体,好像交换戒指般交换了不洁的灵魂。 94、八十七 “……” 明明落进死水般沉寂的睡眠,不知何时,感觉到了另一个人的气息。 虽然身体的感官还很朦胧,但能确认的是,那个人的身上有花和蜜糖的香气。 睁开双眼—— 魏尔伦察觉到来者的接近。 “红理?” “嗯,老师还真敏锐,我已经尽可能控制身体,没有发出声音了呢。” 黑暗中,少女外形的黑影漫不经心地回答。 和迄今为止听过的所有声音都不一样,悄悄传到耳边的声音,浸透着令人强烈意识到女性这一词汇的娇媚。 尽管意识到不对,但却不明白异样感的来源。 魏尔伦含笑注视红理,表情轻松地说: “要是连这种程度的偷袭都没有发现,我也不会从法国政府的围攻中——” 话还没有说完。 红理纤柔的双臂,就已柔柔缠住了他的脖子。 近在眼前的少女身躯,不容分说地闯进他的眼帘。 她的呼吸、心跳和体温,瞬间接近到触手可及的距离。 直至这时,魏尔伦终于看见。 她吐出诱人气息的红唇,还有充满情|欲的视线。 再加上轻轻依靠过来、发育得十分成熟的女性躯体。 这确实是一副令人失去理性的光景。 光是看见她的样子,就感觉到现今为止不停压抑着的什么东西,在一点点地崩坏。 “老师,有在看我吧?” 缠绕在脖子上的手,稍微多用了点力。 “怎么样?我果然很可爱吧?有感到心动吧?以及——” 少女的身体软软地贴附过来,好像要缠住他的身体。 更进一步凑近的脸蛋,发出挑逗般的呢喃。 “我——让老师很兴奋吧?” 心跳开始激昂,体温也在升高。 收紧的手指微微弄乱床单,魏尔伦强迫自己以平静的声音问道。 “你在干什么?” “当然在干老师想干的事啊。” 似乎感应到他的动摇,红理的笑容变得更加妖魅。 她一边以娇柔的声音细语,一边靠近他的身前。 把脸颊贴上他的胸口,好像撒娇似的磨蹭起来。 “光是看到老师的眼神,我就知道了老师想要做的所有事。” 陷入恍惚的红理,连声音都染着热度。 栗色的头发散乱着,露出了雪白的肌肤。 从胸口传来的触感既柔软又火热,让人情不自禁地幻想吃进嘴里的滋味。 “毕竟——老师的眼神,真的很热情嘛。” 她悄悄伸出的指尖,满心怜爱地抚过他的胸口。 既像是无意识,又带着点刻意地抓挠了一下。 “毕竟老师帮了我很多,我也想给老师奖励嘛。” 异常的痒意在胸前扩散,魏尔伦的心率猛然往上攀升。 当发觉到糟糕时,已经太迟了。 他被彻底搅乱的思考,能够想到的事就只有一个。 他在想—— “所以,老师什么都不用说,请放松身体,全部交给能干的学生吧。” 红理炽热而湿润的眼瞳,就是最好的催化剂。 光是被她这样注视着,欲望就从身体深处不停地涌出。 被她渴求的眼神所溶解的头脑,变得只能思考一件事。 “不对,这句话——应该反过来。” 被热度侵袭的身体,终于挤出了声音。 下一瞬间——攻守易位。 魏尔伦把手放在红理的肩膀,硬是将她压倒在了床上。 并且为了对她进行完全的压制,双膝死死禁锢着她的腿。 一边夺取她的自由,一边用冒着热气的声音,陶然地低语: “做好觉悟吧,红理,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逃掉。你就哭着祈祷我还有停下来的理性吧。” 那天夜里,魏尔伦做了个梦。 在梦里,少女完全包容了自己。 对他一刻也不停地诉说着的爱语,一次又一次地回应。 可爱,甜美,柔软,潮湿。 ——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人类的温暖和灵魂。 再然后——他醒来了。 “……啊、” 即使是魏尔伦,也知道他到底做了个多离谱的梦。 明明从诞生为止一次都没做过梦,第一次做的梦境竟然就是这种场景。 而且整个梦境都朦朦胧胧,细节也模糊不清,令人十分不满……不对,但要说是不甘,好像也不太对。 魏尔伦从来没有对人类怀有欲|情,生理上对人类也没有任何渴望,就算接受过性方面的培训,也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有用到相关知识的一天。 其结果就是—— 第一次激烈索取的梦境,就好像为了过审的青年动画,删掉了绝大多数露骨的情节。 不仅画质模糊,还对重要部分做出删减,简直就像未成年人的性|教育片。 一想到这,强烈的羞耻和自我厌恶就像一道雷劈了下来。 (等等。) 魏尔伦的动作停止了。 不详的预感瞬间袭击全身,让他僵硬不已。 (现在急需确认的,应该是更重要的东西——!) 现在天还没有亮。 红理躺在他的身旁,依旧沉浸在甜美的梦乡。 魏尔伦缓缓坐起上半身,轻轻掀开被子的一角。 现在不是任由身体僵硬的场合了,还有件事比躺在床上懊恼和回忆脑袋里的画面更加重要。 重要到即使全身石化也必须立即确认。 如果预想成真,不赶紧洗一个澡、再将证据迅速处理,从今往后他的声望就会一落千丈。 他甚至已经看见了小恶魔戏谑的目光,还有嘴边的笑意。 以及“都快30岁了还在过青春期……呐,不想和可爱的学生一起分享老师的梦境吗”的调笑。 正当魏尔伦确认被子里面时,他听到了红理的声音。 “咦,老师……你在做什么?” 睡得迷迷糊糊的红理,抬起头来望着他的脸。 “你的脸上全都是汗……难道是受凉了?” 瞬间,魏尔伦差点没法正常呼吸。 他竭力装出平静的声调。 “好像是的。” “嗯,要看老师有没有发烧……” 红理还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那种如同撒娇般可爱的声音,让不久前才听到的魏尔伦好不容易压下心头的杂念——这个家伙,叫声还真是有够糟糕! “要是发热了……必须要赶紧处理……才行呢……” 接着她伸出手,似乎想要去够他的额头。 梦境中的画面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那双柔软又纤细的手臂,也是这样缠住自己的脖子,然后—— 魏尔伦当机立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毫不犹豫地翻下了床。 他的动作快得就像从近在咫尺的危险前逃开。 而红理—— “嗯?” 她看着自己的手,迷糊地眨着眼睛。 “为什么……不让我碰呢……” 渐渐地,她宛如梦呓的声音,再一次变得微弱,就如舒芙蕾一般松软。 应该是被困意彻底缠上了吧。 红理就这样伸着手,咚的一下倒在枕头上,继续睡了下去。 “呼……呼……” 听到少女轻微的呼吸声,魏尔伦一把捂住了脸。 他——真的可以将师生关系坚持到底吗? ——向来自信的暗杀王,第一次没有了自信。 95、八十八 从结果来说。 红理什么也没有察觉。 “早上好,老师。” 她打着哈欠从床上坐起。 和梦中不一样,她的身上理所当然穿着睡裙。 既没有光着身子,裙子也没有撕裂的痕迹。 “老师的眼神很奇怪哦,我的穿着有什么不对吗?” 红理迷惑地打量着身体,接着抽了抽鼻子。 “说起来,空气中好像有种奇怪的味……” “我从餐厅拿了酸奶油拌腌鲱鱼。” “而且老师还洗了澡。” “早上去做了晨练。” “睡衣也换了新的。” “那是因为——” 魏尔伦停顿了一下。 “——我不习惯之前的睡衣的材质。” “是这样吗。” 红理不可思议地偏着头。 “好吧,就当是这样吧,有的时候装作没有看出来也是女孩子的可爱之处呢。” 听到这句话,坐在沙发上的魏尔伦险些没有拿住手里的诗集。 不过他也知道,勉强辩解只会显得欲盖弥彰,只好强装镇定地翻过一页。 “随你怎么想。” 他已经感觉到,红理的眼神里透着些许的同情,似乎在照顾自己的自尊心。 “你在想什么失礼的东西?” “什么也没有哟☆” 她的话语末尾有着闪亮的星星。 红理接过魏尔伦用咖啡机煮好的咖啡,坐在餐桌边享用现磨的咖啡和可颂,吃到一半突然开口: “其实,人家刻意让酒店换成了现在的房间。” “这间和之间那间没有多少区别——” 话才说到一半,魏尔伦忽然僵住了。 红理换的房间,不是先前的单人间,而是更加宽敞的家庭套房。 除了面积更大、床铺更多,这家酒店的家庭套房还有一个特点。 魏尔伦的视线移向阳台的侧面,然后固定下来。 蔚蓝的天空,茂密的树林,清澈的泉水,开阔的视野。 酒店周边的美景在眼前逐一呈现。 而能一览自然风光的最佳地点,当然是在这里—— 一间相较室外温泉而言稍小一些的家庭浴池。 在被竹帘围绕的一方空间,四方形的桧木浴缸隐约可见,从专门的出水口流入的温泉水,令室内弥漫着氤氲的水汽。 “这边的特色是露天温泉,但是家庭浴池的水质也不错,原本订下房间的客人因为临时有事取消预订,我就向酒店要来了这间房间。” 红理得意地介绍着。 “怎么样?这样就算只有两个人也能一起泡了呢,老师想喝什么,从家庭酒吧拿就可以了,以我的年龄暂时还不可以喝酒,所以老师可以把里面的酒尽管喝个遍!” 说着,红理看向魏尔伦。 用恶作剧的表情,对他投来淘气的目光。 “而且,因为只有两个人,就算只穿浴巾也可以喔!” “……” 魏尔伦不确认自己的脸色有没有改变,只知道脸部的肌肉僵硬得几乎痉挛起来。 “嗯……老师没有否认的话就这样定了。” 红理喝完最后一口咖啡。 “我要去参加今天的会议,中午和晚上都有聚餐,就不能和老师一起吃饭了。” “我知道了。” 魏尔伦微笑着回应。 在她关门的一刻,他用力捂住了脸。 “……” 这样下去真的没问题吗? 一想到这个问题,他就不禁深深叹息。 两个人一起泡温泉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对除了杀人和读书就别无所长的暗杀王来说,实在是道过于难解的难题。 他不清楚红理到底抱持着什么样的想法,但是以小恶魔的个性,这想必是对心脏很不友好的玩笑。 从诞生至今就不擅长读懂人心的魏尔伦,用尽心思解读红理传递的讯息。 就好像从来没有及格过的差生,绞尽脑汁去算一道业界公认的数学难题。 再怎么说也接受过间谍训练,他知道有些间谍会利用自己的色相,刻意缩短和目标的身体距离,不动声色地传递引人遐想的讯息,暗示想和对方有进一步的关系。 可问题在于,对方不是精通色|诱的间谍,而是以戏弄他人为乐的小恶魔。 要是一步踏错,等待他的就是心灵上的死亡。 魏尔伦仔细回忆红理的一言一行。 ——因为只有两个人,就算只穿浴巾也可以喔! 说着话的红理脸上充满兴奋,而且表现得毫不在意。 是可以?还是不可以? 魏尔伦无法得出答案。 不仅猜不出她的意思,就连冷静分析也做不到。 (她到底在想什么?) 想破头也想不出结论的魏尔伦,选择向他唯一的亲友、曾经有过男女交往经验的兰波求助。 虽然回归组织,兰波还是因为太久没有重拾本业,花了一段时间熟悉从前的工作。 就在这时,他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原本以为是工作电话,没想到却接到亲友的来电。 因为屏幕上显示的号码惊讶不已,兰波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按下通话键。 (难道说,保尔遇到了什么难题?) 疑惑中的兰波将手机贴近耳朵,而他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 【阿蒂尔,怎么判断对方是不是想邀我■■?】 “……” 当听到搭档单纯无比的疑问,兰波差点不知该如何发出声音。 他扯回被创到九霄云外的理智,尽可能平复下自己的心情。 “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保尔。”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的脸上到底是怎样一副表情。 不过可以想象,这绝对不是看同龄人该有的表情。 姑且不论表情有多怪异,兰波还是以尽可能冷静的语气说道: “请慢慢来,保尔,我还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听你完整说明前因后果。” 在接下来的时间,兰波忍耐着听完了魏尔伦颠三倒四的叙述。 这其中掺杂着成年人的冲动和占有,以及初中生都不如的懵懂和幼稚。 他万分不能理解。 明明魏尔伦的年龄大了红理一轮,但是他累积下来的人生经验却让人觉得他还是个未成年人。 不仅对男女之间的默契一无所知,而且给人的感觉就像第一次经历青春期的躁动。 他心不在焉地听着魏尔伦把话题讲得越来越低龄,终于忍不住捏住鼻梁,打断他的话语。 “稍等一下,保尔,我要先将谈话等级降低到你的级别。” 【?】 兰波试着调低自己的等级,成为心理上和魏尔伦同龄的高中……不,还是设定为初中生吧。 “保尔,你知道人类的婴儿是怎样诞生的吗?不是由送子鸟衔着摇篮送来,也不是由嘴唇和嘴唇的触碰孕育生命,而是由男女的……” 【阿蒂尔。】 这会轮到魏尔伦打断了兰波。 【在你眼中,我到底还有没有常识。】 不好意思,我认为你没有。兰波在心底默默道歉。 “抱歉,是我将等级调得太低了,那么我再调高一点。” 兰波继续对自己的精神做着微调。 不是降低自己的心理年龄,而是以最直白的话语向魏尔伦解释。 “保尔,根据世俗的观点,就算没有提出交往,光是单独去泡温泉这一事实,也会被当做允许更进一步的默认。至于共度一夜本身,就已经是做‘那种事’的判断基准,即使发生什么也不足为奇。” 虽然看不见魏尔伦的表情,但是兰波感觉得到,此刻的他听得非常认真。 这让兰波的心情越发复杂。 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向搭档讲解这种小学生都能解出的白痴问题。 “因为对方是红理,我无法做出判断,但是在法国,这种行为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听到兰波的结论,电话对面的魏尔伦仿佛化为木头,一直沉默到了最后。 “我明白了。” 他的声音中带着沉重的觉悟。 “既然如此,我也会做好应该做好的一切准备。” 96、八十九 “尽管样本量较少,但是异能力者的激素水平确实和普通人存在显著差异,其中以单胺类神经递质的增加为主,我们猜测这极大地影响了异能力者的情绪,使其或多或少存在一定心理问题……稍等,我失陪一下。” 正在高谈阔论的红理,察觉到了手机的震动。 她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号码,暂时告别竖耳聆听的异能技师,走到餐厅外侧。 做好简易的防窃听处理,红理按下通话键,将手机贴近耳边。 “安吾?” 【是我。】 光听声音根本想象不到外表有多憔悴,连续熬了三个通宵过后,安吾脸色惨白,双眼布满血丝。 然而在和红理通话时,他的声音完全听不出一丝疲态。 他开门见山地说: 【根据红理提供的情报,我已经核实了神威的身份,确实是被誉为‘活传说’的英雄——福地樱痴。】 为了避免留下影印和拷贝的记录,安吾仅用手机拍下机密档案,传到红理的邮箱。 【我交叉比对了神威的出场地点和福地的任务记录,两人的行程路线确实存在一定程度的重叠,即使有些地点不能完全重合,但是福地的双腿就是最快的交通工具,仅凭奔跑就能穿越一两个城市,区区一百公里的距离根本不在话下,因此这些无法成为他的不在场证明。】 安吾说到这里,稍微沉默了一下。 【我有听说过杀人结社天人五衰的恶名,但却从来没有想过它的首领会是福地樱痴。那可是统率猎犬部队的领袖,被赋予神剑·雨御前的武士,在世界各地奔波,解决数不胜数的恶性事件,为和平而战、匡扶正义的英雄,活传说福地樱痴。我——实在难以想象他会与恐怖分子为谋。】 如果问世人,这个世界上最强的英雄是谁,你也许会得到各种各样的答案。 不过他们的脑海中,始终会回荡着福地樱痴的名字。 在尚不知晓异能力者的世人眼中,他的传说与荣耀就如风中的旗帜,无论何时都会高悬空中。 活传说福地樱痴。 歼灭十万异能试验体,阻止难民被虐杀,与不死系异能力者大战五十个日夜,消除在北欧爆发的吸血鬼危机。 他的故事被几度翻拍,是世界公认的英雄,宛如神话传说中的骑士。 即使是异能力者,也在心中某处对他怀抱着憧憬。 “那又怎样。” 红理对此嗤之以鼻。 “他再怎么伟大也是人类,也有七情六欲和理想追求,再说了,他不过是战败国推举到台面上的偶像,是用来粉饰颜面的遮羞布,就算有强大的异能,也不过是遭人操纵的小丑。” 她喃喃自语。 “真正的英雄,永远不会以强大自傲,也不会像舞台表演一样展现力量,虽然平时就是普通的高中生,但在关键时刻却会挺身而出,站在所有人的面前,为了别人拼上性命。他不论面对什么对手都有勇气握紧拳头,向对方怒吼,和蛮不讲理的暴力战斗,击碎一切悲伤,让人看到本该无法看到的希望。他从来不在意自己的生命,永远都在为别人付出,即使遍体鳞伤也在所不惜,咬着牙也要从地上爬起来战斗。就算对方是世界公认的魔女,他也愿意和她交流并将她护在身后,为了她甚至可以和整个世界抗衡,他——是我真正的英雄。” 【红理?】 听到安吾担忧的声音,红理终于找回日常的状态。 她轻咳一声。 “总之,我心中的英雄只有一个,除此之外的英雄,都是虚有其表的伪物。” 【你认为福地是伪英雄?】 “英雄这个头衔,在我心中只有唯一一个指向,再也不会有一个人比他更强,也比他更像英雄。” 红理将关于英雄的话题揭了过去。 “现在让我们来说福地樱痴。一旦这边行动失败,他会意识到等闲人员无法突破我的防御。魏尔伦是世界顶尖的异能力者,可以防御绝大部分异能力者的攻击,我的能力则可以防下几乎所有种类的攻击,无论是物理上的,还是精神上的。物理攻击暂且不论,要论精神层次的攻击,我才是深谙其道的大师,当今可以针对心灵的异能力者,全部加在一起也不会比我更懂人类的精神。当aim干扰器开启,就算是突如其来的偷袭,我也有纳米护盾提供防护,拉普拉斯也会立即击溃所有敌人。虽然我的身体比你们要脆弱得多,但是我会用科技弥补不足,假如真到山穷水尽,我也会让敌人赢得最痛,痛到他发自内心地后悔,为什么要找上我这样的对手。” 她淡淡说道。 “因此,需要担心的不是我,而是安吾。” 【我?】 安吾有些疑惑。 “嗯,以福地樱痴的身份和地位,和你接触不会有多困难,他应该会立即向你试探,看你和我到底是否还在保持联系。如果你表现得一无所知,他就会猜测我没有从小丑那获取他的情报,或者说我和你已经彻底断开联系,而如果你拒绝和他见面,他就会立即推测出我既有相关的技术,同时也和你保持联系。这样一来,安吾就会被他抓住,当成威胁我的筹码。” 【确实……对方是有可能这样试探。更何况由于红理你的发明,我也多次被军方叫去谈话,询问是否可以将你收入军方。】 安吾苦笑一声。 【我只能用已经和你断开联系来敷衍他们,幸好以前的报告还能提供证据,而且红理向来把通话记录清理得相当仔细。在这种情况下,就算福地上门找我,也有非常充分的理由。】 “只可惜我不在安吾身边,现在也不方便行动,不然我会直接解决掉麻烦本身。” 红理说得理直气壮。 “我会排查掉安吾身边的一切隐患,绝不会让安吾暴露在危险之中,如果他将安吾当做威胁我的材料,我也只能提前一步下手,让他到黄泉当他的英雄了喔?” 对于这番凶残发言,安吾听得冷汗直流。 【知道了,这段时间我会小心,不要让他抓住机会,另外——】 说到这里,安吾犹豫了一下。 他一手按着太阳穴,额角青筋毕露,看着像是犯了牙疼。 【红理,你真的要让那个法国人当你的保镖?尽管他的异能很强,但是他的身份始终是你的拖累,而且那个家伙的性格也很糟糕,完全不懂人际相处的边界,更没有成年人该有的成熟和稳重,我真的担心那个家伙不知分寸,对你做出什么事来。】 “放心吧,安吾,老师可从来没有赢过我,就连一次也没有。再说了,魏尔伦是我的最佳选择。” 红理依靠着墙壁,轻松说道。 “超越当今时代二十年的异能科技,医学和材料学的突破性成果,还有无数不为人知的黑科技……这些东西掌握在一个十七岁的女高中生的手中已经很骇人听闻了,要是她还兼具匹敌军队的强大异能,这将是任何国家都无法容许的事。为了应对可能的麻烦和觊觎,我必须要减少亲手出手的次数,让他们相信我还可以拉拢和控制,不至于和我玉石俱焚。因此,我需要老师为我遮风挡雨,代替我歼灭一切敌人,作为回报,我会为老师提供栖身之所,以我的头脑、才华和钱财,为老师实现任何心愿。” 【就怕他想要的不止这些……】 “什么?” 【总之,你必须防着那个家伙,千万不可以让他胡来!】 尽管不知道安吾因何激动,红理还是乖乖向他发誓。 最后,她如此说道。 “安吾,尽管现在我不好亲自动手,但是暗杀并不需要走到目标跟前才能完成。” 【你是想……?】 “给我福地樱痴的血样。” 红理面无表情地望着虚空。 “猎犬经历过无数次异能手术,他们的身体不接受手术就活不下去,还需要定期摄入药物减少排异反应。只要获取他的基因图谱,我就能研发专门的基因武器,用特殊频谱的照射灯破坏他的dna链,只需一秒不到就能诱发移植物抗宿主病,让他在生命的尽头苦苦挣扎,最终死得痛苦万分。请放心,没有人会怀疑他的死因,大家只会惋惜英雄的陨落,这样直到最后,他都能当他的英雄。这对于当了几十年英雄的活传说,已经是足够隆重的葬礼了吧?” 97、九十 当天夜晚。 “不仅外面的温泉不错,室内的温泉也很舒服呢。话说回来,他们每年的会议选址都很不错,上次是在瑞士的滑雪山庄,上上次的酒店独享一片私人海滩,以供参会者在会议之余放松自我。” 红理坐在专为儿童设置的台阶上,将肩膀泡在热水中,让身体好好休息。 温泉浴池就在阳台一隅,只需抬头仰望,满天星斗就可映入眼帘。 在繁星的照耀下,吹着凉爽的夜风,远眺远方的森林,让人感觉到无比舒适。 尽管露天温泉别有一番乐趣,但是独占眼前的风景和空间,也能体会到与众不同的风情。 “老师,你觉得如何?” 红理转头看向和她共处一室、共享一片景色的金发青年。 “这边的温泉明明很不错,温度也恰到好处,为什么你看起来却一点也不觉得放松?” 浴池的空间相当宽敞,即使以魏尔伦的身高和腿长,也可以轻松将腿伸直放松。 但是,将肩部以下泡进水中的青年,从走进浴池开始就一动不动。他蜷起双腿,在腰部系了块浴巾,将小腹以下完全藏进浴巾下。 光是看见他皮肤和肌肉的轮廓,就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僵硬。 也许是因为水温过高,他的额头稍微渗出汗水,水珠划过他的下颌和脖颈,最后滴入清澈的温泉水中。 青年与其说是在泡温泉,不如说是泡在热水里解冻。 他看起来就像刚从雪山里刨出来的,无论是身体还是表情都僵得可怕。 “能和我泡在同一个浴缸一定很幸福吧?有我这样可爱的女孩子陪在身边一定很开心吧?老师现在可是在和最爱的学生卿卿我我,这幅僵硬的样子又是怎么回事,和我在一起怎么可以露出这样不开心的表情!” 这是指责别人仍不忘自卖自夸的红理。 “呐——老师,比起一个人紧张地想东想西,还请更多理会一下我啊!老师从始至终都不看我一眼,一直在瞪着天花板发呆,这会让人家非常寂寞的!” 魏尔伦迟迟没有回应,让红理更加闹起了别扭。 她想要去抓他的衣服下摆,但是他的身上只有一条浴巾,于是红理向他的手臂伸去,柔嫩的指尖轻轻触及他的皮肤—— 随后的一瞬间。 魏尔伦移到了浴缸的边缘,他的动作快得就像瞬移,令红理彻底抓了个空。 “咦?你……?” 红理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忽然,脸上绽放开前所未有的灿烂笑容。 “诶呀,原来老师是这种内向又害羞的性格吗?” 她一点点挪动身体向他靠近,动作有如锁定猎物的肉食猛兽。 琥珀色的眼瞳璀璨生辉,其中的瞳孔就如猫一样兴奋地眯细。 “让老师害羞成这样真是太不应该了,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让老师变成如此不堪的模样,在学生面前颜面尽失,连师长的尊严都掉了一地~” 她的语气完全不像在反省,反而让魏尔伦心生警惕。 然而他已经退到了浴缸的边缘,再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而且因为不太好明说的原因,他也没有办法直着身体从浴缸中站起。 “那样老师一定要好好惩罚我才行。” “?” 红理突如其来的话语,令魏尔伦刹时停止了思考。 “你说,惩罚谁?” “当然是老师惩罚我啊。” 红理理所当然地说道。 魏尔伦终于将视线集中到她的身上。 红理现在当然穿着那件鲜艳的比基尼。 虽然热水有浸过她的胸部,但是水下隐约可以看见她苗条的身躯。描绘出优美弧线的身体线条,即使隔着水面也清晰可见。 仅凭比基尼的布料面积,根本遮不住她发育成熟的身体。 白皙水亮的肌肤。将秀发盘起后一览无遗的细长脖颈。从头发上滴落的水滴沿着锁骨线条滑落而下,被这幅光景诱导的视线自然会移向的胸口的曲线。因为曾经碰过所以知道触感柔软又充满弹性,让人既想紧紧抱住,又想好好玩弄一番的娇小身躯。 这当然是副令人血脉贲张的美景,总感觉不管看向哪里,视线都会充满邪念。 面对如此诱人的景象,奇妙的高昂感就从身体内部烧了起来。 即使脑袋就像烤干一样难受,也不允许视线从眼前的身体上移开。 至少魏尔伦——很不幸有了这种感受。 惩罚? 这到底是谁惩罚谁? 看见红理的笑容就能得知,被惩罚的绝对不是小恶魔自己。 多亏了浴室里面的雾气,这才勉强压抑下视觉带来的刺激。 即便如此,魏尔伦的体温还是比温泉水更热,脑袋里也被搅得乱七八糟,别说是理性思考,就连意识都开始昏沉起来。 “既然老师想不出惩罚方法,所以就让我来开始吧。” 红理微笑着提议。 还没搞清楚状况的魏尔伦,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点头还是摇头。 伴随着哗啦的声响,水花四溅。 从清亮的温泉水中,接连出现了女性的肩膀、胸部和腰部。 全身湿透的红理,活像浮上水面的人鱼。 那副美丽至极的女|体,发散出近似妖物的魔性。 脸上仍带着笑容。 红理好似暗示般地呢喃细语: “既然是惩罚……当然会让老师很舒服哦。” 滴水的双足轻轻踏入水中。 接着,她的身体—— 轻巧落进了他的怀里。 “至于我嘛,当然会老老实实地接受老师的惩罚。” 红理分开双腿,坐在魏尔伦的膝上,朝他吹出甜美的香气。 她一边颠倒黑白,一边装着可怜,琥珀色的双眸水波粼粼,装满了恶作剧的色彩。 “呜呜,让如此可爱的学生坐在自己的腿上,老师可真是过分呢,竟然想到这样邪恶的惩罚方法,实在是既糟糕又下|流呢。” 虽然有在卖可怜,但是笑出一条缝的嘴角早就泄露了心声。 红理带着坏心眼的笑容摇晃着双腿,似乎很享受魏尔伦此刻的模样。 “诶呀诶呀,尽管在惩罚学生,但是老师的心跳却很快哦?还是说老师,只是被我这样一坐就有感觉了呢?这样可不行喔,老师还要惩罚不乖的学生,好好给她一点颜色看呢,现在就已经快招架不住了吗?”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魏尔伦险些压抑不住动摇的心情。 少女娇小的身躯完全容纳在他的怀中。 穿着游走在尺度边缘的泳衣,将抹着几分红润的肌肤暴露在外。 稍微被水浸湿的栗发零星地散开,衬托而出的脖颈白皙到近乎耀眼。 因为两人的身高差至少有30厘米,即使红理坐在他的腿上,魏尔伦也依旧可以越过她的肩膀,一窥几乎快要挤出泳装的美妙弧线。 缩在怀里的红理既轻盈又柔软,表现出不会让旁人看见的艳丽姿态,让魏尔伦的理智几乎快要断线。 更不妙的是—— “怎么样啊,老师?” 红理稍微偏头,与看得快要魂魄离体的青年四目相交。 毫无疑问,他已经彻底激发了小恶魔的本性,令她更加得寸进尺。 “真糟糕,不小心体会了这么舒服的触感,恐怕老师这辈子都忘不了了吧?” 她以这幅诱人的装扮靠上他的胸膛,脸颊磨蹭着他的胸口,笑得很不安分。 “这样美好的惩罚时光可没有第二次了,所以要好好品味、用身体记住我的触感哦?” 仿佛时间静止般对望了数秒。 魏尔伦终于投降,将恶作剧成功的小恶魔紧紧搂在怀中。 圈在手臂中的柔软身体,还有悄然飘来的甜美香气,全都令身体酥麻不已。 “这次就败给你了,红理。如果下次再这样做,我一定会很温柔,很——温柔地惩罚你一下。” 将嘴唇贴着她的耳畔,有如吐气般道出威胁的话语。 即便如此,魏尔伦还是无法忍住不叹气。 每一次都做出她预期中的反应,每一次都在她的戏弄中落入下风。 面对一次比一次难缠、一次比一次直白的诱惑,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输得一败涂地。 ——从此再也逃不出小恶魔的手掌心。 98、九十一 时间来到第二天。 “……” 魏尔伦睁开双眼。 他单手伸向天花板,发怔般地眺望了片刻,接着,伸出去的手扣在脸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可恶。) 因为身体构造的差异,他从来没有做过梦,但在最近两天,他已经连续做了两个晚上的梦。 大概是受到温泉事件的影响,这次的场合换成了浴室,梦中的触碰比现实中要更加亲密,也更加无所顾忌。快乐的浪潮无边无际地高涨,即使从梦中醒来,那份温暖又湿润的感触也尤为鲜明。 唯一不太满意的是,梦中双颊潮红的红理,一直在“好可爱呀”、这样地表示着。 捕获侵入体内的异物,兴奋地啃咬和品尝,再用汁液一点一滴地消化,简直就像进食中的食虫植物。 被甜味和柔软完全包裹,就连思考也融化成了纯粹的快乐。 尽管过程愉快,但是事后回想起来,自己从头到底都是被她拖着走。 这实在是让人无法接受。 为什么这个家伙直到梦里,都还在发挥她的恶魔本性? 就算捉弄自己再怎么有趣,为什么陷入那种情景也能竭其所能地使坏? 魏尔伦稍稍往身旁一瞥。 睡得非常香甜的红理,完全不见梦中绮丽的姿态。 身上清爽干净,没有沾到一滴不洁的液体。 也就是说,因为昨天的事辗转反侧的只有自己。 把自己狠狠捉弄一番的小恶魔,绝对不会感觉到哪怕一点的良心不安。 就算知道自己成为别人梦中的主角,也只会嘲弄般地咧起嘴角,抱起他的手臂摇来晃去。 “诶、原来老师有爱我爱到这种地步吗?为什么我平时都没有感觉到老师的爱意呢?呐,老师,不要只在梦中爱我,也试着在现实中对我倾注更多的爱吧?嗯哼~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呢,老、师?难不成在现实中这样来,对纯情的老师来说太刺激了吗?该说老师是可爱,还是欲望深重呢?快点告诉我答案吧?我啊、想要更多地看见老师羞耻的表情,更加地疼爱你呢~” 从来不懂什么叫适可而止的小恶魔,绝对会一边坏笑一边这样说。 一想到这种可能的情景,魏尔伦的全身血液就和煮沸了一样发烫。 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就算是活着也和死掉没什么区别了。 所以——绝对不可以让她知道自己的妄想。 魏尔伦如此发誓。 为此,他需要在红理醒来之前,尽快处理掉昨夜的证据。 一觉醒来,身旁已经没有半个人。 映入眼帘的,是稍显凌乱的床铺,和只剩半边的床单。 没错,床单以红理为边界裁成了两半,其中一半被她压在身下,另一半则消失得无影无踪。 “唔~今天也起的那么早啊,老师。” 红理揉着眼睛从床上爬了起来。 “还有这个味道……这次老师又拿什么当早餐了。” “蓝纹奶酪。” “原来魏尔伦喜欢在早上吃口味重的食物啊。” “……偶尔换下口味也不赖。” “今天也在清晨洗澡了吗?” “这样可以转换心情。” 坐在餐桌前品尝咖啡的魏尔伦穿着浅色的晨衣,打湿的头发柔顺地贴着脖颈。 “这么说来……昨天睡得怎么样呢,老师。” 红理一边说,一边打了个哈欠。 “我倒是和平时一样做了个好梦,但是老师好像不会做梦吧?” “梦是属于人类的特权,对我来说,这种东西还是太遥远了。” 魏尔伦端起马克杯放在嘴边。 “我从来不会做梦,从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如果老师想要做梦,我倒是可以给老师一定刺激,帮助老师做个好梦哦?” 红理兴致勃勃地说道。 “我们的研究所以前流行过一种叫‘印第安扑克’的玩具,可以通过电流脉冲和芳香精油刺激脑部定制梦境,也可以通过读取别人的脑波录制梦境,让别人梦见自己梦到的情景,还根据梦境的类型评为a、b、c和s级。听说s级的卡片都是实用性很强的梦,但好像也有色|情狂在里面录了高品质的春|梦——” “——我不需要做梦。” 红理话还没有说完,魏尔伦就立即打断了她。 “而且我也不会做梦。” “诶?我还觉得老师的梦应该会相当有趣呢。” “我可不这样觉得。” “毕竟老师总是在我面前装出游刃有余的样子,想要表现出大人的从容,但实际上早就已经被我迷到神魂颠倒了!” 红理非常自信地说。 “这样的老师一旦做梦,梦里一定会全是我的身影,眼里也一定只看得到我的存在——啊,莫非这就是老师不想做梦的原因?谁让老师连魂魄都已经被我勾走,一旦做梦就会暴露出对我的喜爱之情!” 她以戏谑的眼神瞥着魏尔伦,没有一点真诚地道着歉。 “真是抱歉呢,老师,害得你不能做梦,不,准确来是说不能做纯洁又正直的梦了。不过这可不是我的错,而是始终不肯承认喜欢我的老师的错喔。老师越是在现实中压抑自己,梦里的反馈也就越发强烈,到了最后,老师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呢?” 红理趴在床上,双手支着脸颊,眼珠向上直勾勾地盯着魏尔伦的脸。 好像扇子一样扑闪的睫毛下,琥珀色的眼睛里只装着青年一个人的身影。 她稍稍吐出艳红的舌头,活像恶魔似的坏笑起来。 “该不会——像是要把我弄坏一样、拼了命地抱着我吧?”(※在日语中,抱除了拥抱,还有●交的意思。) “不可能。” 尽管表情不太明显,但是青年的眉毛显然皱了一些。 “真的吗真的吗?老师真的——不会对我那种想法吗?不想对我做些非常直接、又非常快乐的事吗?” 红理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仔细观察他的表情。 “……没有这回事。” “好奇怪喔?老师的声音听起来很没自信呢?该不会是、被我说中了吧?” “你的自我意识还真是有够强烈呢,红理。” 魏尔伦垂眸看向杯中的咖啡,避开红理的视线。 “毕竟人家对自己的可爱程度很有自知之明!才华出众,身材完美,脸也可爱到无与伦比,坦白来讲我一生下来就注定站在世界的顶点,不喜欢我才是大有问题!” 红理朝他飞了一记wink。 “面对世界上最可爱的女孩,建议老师还是诚实一点比较好哟?” “你才更应该诚实面对自己,比如说将你的自恋下调几个等级。” “我对自己的认知非常切合实际,反倒是老师始终不肯承认对我的喜爱呢。” “不管我怎么反驳,你是不是都可以找出对你有利的解释……?” “分明是老师的心思太好读懂,要想看穿简直轻而易举。” 红理带着调皮捣蛋的笑脸,刻意将腔调拖出不一般的意味。 “不仅对我动了真心,魏尔伦也一定——希望我能把你当做男人吧?” 即使盯着杯中的咖啡看得眼都不眨,魏尔伦的脸也还是抽搐了一下。 “光是当你的老师已经很辛苦了,要是当你的……” 他不知为何停顿了一下,将某个词若无其事地掠过。 “……肯定会被你整到七荤八素。这样一想还真让人同情你以后的……” 他的停顿还在继续,这次又将另一个词带了过去。 “……不仅要应对你的捉弄,还要用大量的精力来对付你,这样的生活肯定会更辛苦。” “听起来还真是相当幸福呢,老师,简直就像在描绘婚后生活的蓝图。” “是……并不是!” “可是老师的表情明明就很幸福嘛。” “是你的判断力出了差错。” “不用逞强哦?我早就知道老师只要在我身边就很幸福了!” 一时失误被红理抓住话柄,在争论中落入下风的魏尔伦,只好将脸撇向一边。 看见这一幕,红理满足地笑了起来。 “还有,老师你说漏了一点,要是我有非常非常喜欢的人——”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边,露出一如平时的坏心眼的笑。 “——我一定会使出浑身解数,爱他爱到连腰都抬不起来喔?” 看着全身有如凝固的魏尔伦,红理嗤嗤笑着,从床上起身。 “那么,红理我暂且告辞,让我们晚上再见吧,老师!” 她装模作样地行了个礼,踏着轻盈的步伐渐渐走远。 只留下血液直冲头顶的青年,满腹郁闷地坐在原地。 99、九十二 “——以上就是我的研究课题,非常欢迎在座的各位专家给出指导意见!” 酒店礼堂,站在讲台上的男人分享完自己的研究后,就迫不及待地看向台下。 “雪莱教授,我的研究领域和您有一定重叠,我很想知道您对此有什么见解,我们可以在这里现场交流。” “嗯,克拉克爵士的研究内容揭示了……论述了……阐明了……是非常有意义的研究……对此,我想提出以下几点意见,希望能得到克拉克爵士的解答。” 雪莱首先肯定了他的研究意义,然后提出自己的观点,与他逐一探讨起来。 “我希望克拉克爵士能够解释研究方法中的这一步骤……” “是这样的,我们通过……目的是……” “对于可能造成的偏倚,采取了什么样的措施……” “我们有进行大样本量的rct研究……补充材料是在……” “克拉克爵士提出了一个有趣的观点,也就是……,我想知道……” “关于这一点,海因莱因等人的研究中就曾提到……” 红理坐在雪莱身边,支着腮帮听着两人的讨论。 不是没有政客想借机和她交谈,然而一旦发现他们有这样的企图,红理就会立即插入异能技师们的讨论,用天书般的专业术语将政客们绕得云里雾里,让他们带着尴尬的笑容主动提出告辞。 就在这时,有人悄声无息地向她靠近。 该不会又是哪国的官员——正当红理这样想着回过头去,出乎意外地发现对方她竟然认识。 他是法国异能组织【曙光结社】的成员,代号是司汤达。 他不久前还在和红理争论魏尔伦的所属权,并被她当面挑衅。 而现在,他竟然面无表情地向她走来,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大教授。” 司汤达简单打了个招呼后,直接进入正题。 “听说您在昨天受到了恐怖组织的袭击。” “我已经听过十种版本以上的关心和致歉,希望你的版本能比别人稍微多点新意。” “您误会了。” 司汤达低声说道。 “承担本次会议安保职责的主要责任国是英国,他们还派出了直属英国王室的异能组织钟塔侍从,结果却让恐怖分子混入联合部队,还让臭名昭著的天人五衰潜入会议现场,这是他们不可推卸的责任,法国无意为英国的失误买单。” 难怪得知自己遭受袭击后,克里斯蒂娜的表情会这样难看。 她和她领导的钟塔侍从威震欧洲,成员中还有数名超越者,也都在政府机构担任要职。钟塔侍从不仅干涉议会和政事,甚至还掌握了国家的舵盘,其定位有点像红理世界的英国的骑士派,他们虽然侍奉王室,但也具有相当的军事权力,几乎可以说是一国武力的体现。 身为钟塔侍从的领袖,阿加莎·克里斯蒂娜的行事作风十分激进,对于英国的敌人从来不留情面,每次出手都会造成广域范围的破坏,将全部敌人乃至地表建筑也灰飞烟灭。如果钟塔侍从负责本次会议的安保工作,那么对于大大咧咧地闯进他们的圣域还大搞破坏的小丑,克里斯蒂娜一定会把他剥皮拆骨,烧成一堆灰再倒进下水道中。 知道法国不可能全说实话,也想让自己对英国的态度变差,所以红理只是可有可无地回了一声。 “原来如此。” 发动袭击的是天人五衰,英国政府说不定还会以此为理由向自己发出邀请,希望自己能接受他们诚挚的歉意。 克里斯蒂娜和玛丽就很想让自己过去一趟,不过这也不失为一种机会……红理一边发散思维,一边提出问题: “所以,你有什么事?” “我们希望您能仔细考虑是否要接受英国的邀请——对于一个连被您捉住的囚犯都看管不利的国家,我们认为您可以慎重评估他们的实际能力。” “看管不利?” 尽管知道小丑没有那么容易就束手就擒,红理依旧为他的逃脱速度感到惊讶。 “他们让那个小丑跑掉了?” “据说小丑逃走之前,在墙上刻下了您的名字,而且还留了一句话。” 司汤达一本正经地复述道: “‘不能学怪盗发预告函真是太抱歉了,下一次我将取走大教授身上最宝贵的东西,请您敬请期待☆’,from尼古莱·瓦西里耶维奇·果戈里·亚诺夫斯基。顺带一提,除了您的名字,他在墙上写的所有字都用的是自己的血。” 竟然会在案发现场留下自己的dna样本……红理简直无话可说。 当她还在学园都市,学到的第一堂课就是超能力者的dna信息极其宝贵,一旦泄露就必须全部销毁,免得被拿乱七八糟的人拿去研究针对自己的方法,或者去做一些非人道的实验。 (这个世界的异能力者,一看就没吃过这方面的亏。) 红理决心让这个世界的异能力者好好体会什么叫学园都市的战斗风格。 “逃跑前的威胁不会让逃跑更有颜面,也不会让失败变得体面。” 红理微笑着说,“我对败者的一家之言不感兴趣,你到底想说什么。” “您是否有兴趣远赴法国?” 司汤达问道。 “法国在异能研究领域名列前茅,拥有相当优秀的异能技师团队,如果您有需要,相应的仪器设施和经费支持,我们也都能为您提供。虽然您对天人五衰不屑一顾,但我们还是会全力保证您的安全,至少,在对于您的安全问题上,我们能交出比英国更优秀的答卷。” “结果真心话还是这个嘛。” 红理叹了口气。 “尽管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但是再说一次也无妨——我目前没有长期定居的打算,只会和当地研究所合作,做些为期不到一年的短期项目。” “我们非常欢迎大教授前来法国交流学习。” “我会把这句话添加在备忘录上。” 红理把头扭到一边,摆出送客的态度。 “至于什么时候来,不是你们可以决定的事。” 然而司汤达没有半点读空气的意图。 “因为这也是我们组织成员的心愿。” “你在说谁?” “在组织中,他的代号是兰波,阿蒂尔·兰波。” 平时偶尔也和兰波互发邮件的红理不由得笑了一声。 “原来是那位在异国他乡失忆的可怜人,他想做什么?” “他想追求您。” 此时,似乎有一阵寒冷的夜风吹过。 所有的对话都停止了。 红理和司汤达四目相望,相互沉默了好一会。 “麻烦重复一遍刚才的话?” “阿蒂尔·兰波想追求您。” 这一次,红理的沉默时间比之前稍长了一些。 “他本人知道他要追我吗。” “波德莱尔已经告诉他了。” “是这样啊。” “就是这样。” “恕我直言,你们对于组织成员的私人生活,是不是有些干涉过多了?” “如果他不愿意,我们也不会强迫,再怎么说兰波也是最高位的异能力者,即使是组织的命令也有拒绝的权力。” 两人继续对望。 仿佛高压电线的局部放电,空气中隐隐弥漫着紧张的氛围。 虚幻的电流声滋滋作响,萦绕在空气中的沉默响亮得刺耳。 “——有趣。” 忽然,红理的脸上浮现出灿烂的笑容。 “真是太有趣了。我不是说兰波,而是在说你们。尽管我是完美且究极的天才,但是要想利用我的头脑,还是有更多且更好的方法吧?” “我们做了无数的预案,列了无数的计划,最后,我们还是采取了这样的方案——”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件事发生了。 金发青年轻轻执起红理的手。 “——我们衷心希望您的心与灵魂能为法国停留。” 他呢喃着,将嘴唇静静贴近。 只此一次。 他将他的嘴唇按上红理的手背,然后,司汤达就这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100、九十三 【什么?!】 听到红理的汇报,电话那边的安吾活像只尾巴被踩到的猫。 【法国竟然会采取这种手段?他们还有身为大国的操守和担当吗?对一个十七岁的少女使出这种方法,他们难道不会觉得羞愧?就算再怎么想利用你,这种手段也未免太低劣了!而且,竟然还这样直白地对你说出来,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脸面!红理,你打算怎么做,对于使出这种下三流的手段的国家……】 “我要去。” 【什么?】 安吾惊叫出声。 “我已经同意了法国国家科学研究中心的邀请,三天后就会去异能科学研究所和他们合作开展项目。” 【红、红理?!】 电话那边的安吾已经出离了愤怒,仿佛连脑髓都烧了起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对方可是……】 “是想打色|诱牌,对吧?” 红理边说边笑了起来,笑容中满溢着从容和轻快。 “你觉得,我是会被男人几句话就被骗到手的傻瓜吗?” (然而我就是你口中的傻瓜,几句话就被你骗得团团转。) 安吾内心苦涩,有口难言,奈何他的弱点实在太过明显,支支吾吾反而会被小恶魔窥出破绽,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 【好,就算你不是,但是对方的企图太过明显,万一要是……】 “没有万一。” 【诶?】 “安吾的担心,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红理轻描淡写地说道。 “因为我的实力,可是比安吾想象中的要厉害得多。” 【……】 “用蛮力制伏我?用暴力强迫我?只有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 红理的眼神充满了优越感。 “要是对自己的理性没有自信也没关系,我会用很多种方法亲身告诉他,失去理性会落到何等悲惨的处境。不管他的兴趣爱好是否正常,经过我的调|教之后,他的后半辈子都只能从被人踩踏中获得快乐。其实,人类这种生物的阈值,比自己想象中的要低很多哦。” 安吾听得汗毛倒竖。 尽管他对红理的天性已经有所认知,但在此时他才意识到,和他通话的真的是个货真价实的小恶魔。 不管是玩弄人心的爱好,还是凌虐他人的愉悦,全都出自她的真心,没有一个掺了半点水分。 【红理,你该不会对我……】 “如果安吾有这方面的兴趣,我多少还是可以配合一下的哦?” 【没有,绝对没有!】 安吾连连摇头,拒绝的声音有如从喉咙里挤出的惨叫。 【我从来没有那方面的兴趣!现在没有,以后也没有!】 深知这个话题绝对不能继续下去,安吾流着冷汗强行转换话题: 【我、我倒不是担心他们使用暴力,但是那些间谍很精通人类心理,很会倾吐花言巧语,把目标哄得心花怒放,我只是担心红理会被他们蒙骗。】 “都说了安吾是在瞎操心了。” 红理悠然说道。 “虽然戏弄别人很有意思,但是爱与恋情就没有这么有趣了哦?” 【诶?】 因为太过意外,安吾发出了呆呆的叫声。 “怎么会有人发出这种声音啦,简直和呆头鹅一样。” 红理噗嗤一笑。 “爱情会让人晕头转向,连智商也出现下滑,看人被爱所困倒是很有趣,但是我可没有打算自己主演爱情电影哦?” 我和安吾之间,只要维持现在的关系就好。红理继续说道。 “愿意被我捉弄,愿意让我撒娇,愿意陪我胡闹,愿意——永远当我最可爱的哥哥。我呢,只要这些就足够了。” 听到这些话,安吾心里想道。 ——不够。 红理想要的这些,对他而言还远远不够。 哥哥和妹妹的家庭喜剧虽然有趣,但却令人妄想接下来的发展。 让人想要知道,要是将关系推进下去,究竟会进展到什么样的阶段。 让人无比好奇,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究竟会迎来什么样的结局。 维持现在的关系就好? 他愿意听红理的一切要求,唯独这个要求却难以做到。 要说原因的话, 他对这段建立在虚假血缘上的关系,比想象中还要执着太多。 就好像四年前,菱神红理一头闯进坂口安吾的生活一般, 贯穿全身的情感也一头扎进友情、理想、理性与道德观之前。 而那份能把人活活烧尽的执着,一定就是世人眼中的恋爱。 【我好歹是你的哥哥,被你说做可爱会很难为情……】 他一边应对红理的取笑,一边无法停止地联想。 尽管将那些人贬低为骗女人心的流氓…… 倘若究其本质,坂口安吾和他们不过是一丘之貉。 虽然外表一本正经,但是内心却在不断诉说着更多的想要。 ——诉说着既是哥哥又不像是哥哥的、背德又糟糕的妄想。 “于是,我们的第一站是法国!” 红理得意洋洋地宣布。 “我们会在明天搭乘豪华列车‘东方快车’,从奥地利维也纳坐到法国巴黎!” “第一站已经决定好是法国了吗?” 魏尔伦似乎兴致不高的样子。 “嗯,我从来没有去过老师的祖国!对于旅行来说,法国应该是个很棒的地方吧?为了体会旅行的乐趣,我特意拒绝了法国政府的护送,这样我就可以和老师一起乘车穿越国界,享受两个人的旅行时光!” 红理在胸前合拢双手,一脸兴高采烈的表情。 “以前我只去过英国,和当时的老师一起见过英国女王,那是我第一次出国旅行!而到现在,我还去了美国和瑞士,这是从前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事情!” “当时的老师?” 魏尔伦敏感地捉住了关键词。 “人家是差点授予纹章的正统骑士,即使已经舍弃了骑士的地位,也依旧以佣兵的身份四处活跃,在我离开之前,听说他已经改宗到……” 红理说到这里,愣怔了片刻。 “嗯……反正他现在过得很好!毕竟他那么强,那么厉害,还是世界少有的圣人,只不过还是比不过红理我就是了!因为我的含金量比圣人还要高!” 红理很有精神地摆出一如既往的自恋模样。 但,魏尔伦总觉得她这是装出来的。 (她很想念从前的老师?) “哦?这可真是厉害,毕竟红理你很少夸人。” 他含笑合起手里的书本。 “身为红理的‘现任’老师,我很好奇‘前任’的故事。” “奥威尔是曾经教会我近身战斗技巧的老师,是我除了他之外最尊敬的人,和同样教我近身作战、却让我完全升不起尊敬之心的老师完全是两个极端。” 红理回以灿烂的笑容。 “恪守骑士准则,贯彻自身信念,对需要帮助的人伸出援手,为悲伤的人拭去眼泪、帮助他们奋起……他和魏尔伦唯一相似的地方,大概就是有着仅次于我的强大吧?” 面见过英国女王、已经舍弃骑士封号、名字是奥威尔……难道对方是钟塔侍从的乔治·奥威尔?还是说只是和他同姓? 魏尔伦有点遗憾自己没有在暗杀英国女王时多杀几个钟塔侍从的骑士。 他很想见识一下能让少女如此憧憬的对象,如果可以的话,还想和他较量一下,看看能不能用重力将他的脖子拧断。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呢?真想见他一面。” 红理望着远方喃喃自语。 “我也是。” 魏尔伦露出微微的笑容。 “我很好奇能让红理记挂到现在的老师喔。”我更很好奇他能不能从我的手中活下来。 (我姑且不论,魏尔伦怎么可能见得到嘛,毕竟人家可在另一个世界当他的神之右席。) 这对各怀心思的师徒笑得一脸风轻云淡。 “好了,老师,让我们去用晚餐吧。” 红理伸了个懒腰。 “今天是我们在这里的最后一天,晚上一定要好好享受这边的特色美味才行。” 101、九十四 也许是为明天的旅行养精蓄锐,晚上的红理出乎意料的老实。 尽管嘴上不说,但她还是从每晚研读文献的时间中抽出半个小时,仔细查阅法国的旅行攻略,还兴致勃勃地问魏尔伦当地有什么特色美食。 拜她所赐,魏尔伦终于得以睡了个好觉。 既没有做梦,也没有在第二天醒来时发现身下一片黏腻。 他和红理一起前去餐厅用餐,在路上,红理用手肘捅了捅他的胳膊。 “话说回来,今天早上老师不打算洗澡吗?” “没有这个必要。” “嗯哼?” 红理泛起了意味深长的笑容,魏尔伦决定对此视而不见。 他故作镇定地回答:“因为要和红理一起旅行,临行前换衣服会很不方便。” “只有这个原因吗?” “不会有第二个原因了。” 红理还想调侃几句,但是认识的异能技师注意到了她的到来,纷纷和她打起招呼,如此一来,红理也只能放弃恶作剧的念头,应对着接二连三走来的熟人。 “呼~看来我真的很受欢迎呢。” 从来都是阳角的红理并不觉得人际交往有多让人痛苦。 坐在餐桌边,她美滋滋地啃着金枪鱼馅的三明治,看起来非常开心。 “不管在什么地方,我都深受众人的喜爱,是完美无敌的偶像,大家都很喜欢我,只要见到我就面露笑脸。” 她舔掉嘴边的蛋黄酱,突然看着魏尔伦说道。 “老师,今天早上不吃重口味的食物吗?” “那是为了转换心情,没有一直尝试的必要。” “诶诶、原来和我在一起,会对老师的精神产生这么大的负担啊~” 红理一手支起脸颊,甜蜜的声调有如满溢的蜜糖。 “即便如此也要和我黏在一起,老师还真是喜欢我喜欢到无可自拔呢~” 被这样调侃,魏尔伦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抽搐了起来。 “并没有哦?” “老师唯独逞强的本事令人尤为称赞。” “都说了不要胡乱解释,才没有什么逞强。” “谁让老师的防御就和纸糊的一样,被我欺负成这样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红理心情很好地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 “对了,老师,等会可以帮我跑个腿吗?” 觉得自己又要被戏弄的魏尔伦以最高的警惕发问: “你想做什么?” “我托酒店帮我订了知名面包店的蛋糕,希望老师能帮我拿回来。” “蛋糕?” 青年歪头问道,“今天是什么值得庆祝的日子吗?” “今天是我的生日。” 红理开心的语气,就像在说今天是世界都该为之庆祝的节日。 “作为庆祝我诞生到世界上的日子,难道还有比今天更重要的节日吗?” 列车徐徐开动。 车站前,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挥动小旗,祝福他们旅行顺利。 列车名叫东方快车,是从巴黎驶向伊斯坦布尔的长途列车,虽说名字里有个快字,但是它的移动速度远远落后于新干线和高铁,是为享受旅行的人们开设的专线,红理这次搭乘的就是它的返程列车。 列车的装潢相当豪华,设计为典型的欧洲风格,每一处设计都显得很有格调。在17节车厢里,有12节车厢是卧铺车厢,这其中也包含了个人套房。身为法国政府的贵客,红理自然安排在了最好的套房,独享一整节车厢。 列车的套房不输给高级酒店的单间,如果不是时有时无的震动和窗外飞逝的景色,甚至不会让人感觉到自己在列车上。 红理托着腮帮望着窗外的风景,她的眼中映着古老的街道和来往的人群。 她对这番平凡的景色似乎百看不腻。 “虽然有过出国旅行的经历,但是列车旅行还是第一次呢。” 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窗外快速闪过的风景。 “不枉我说服法国政府,让他们取消专机接送,再自己坐车过来,呐,老师原来也有过列车旅行的经历吗?” “很遗憾,没有。” 魏尔伦耸了下肩膀。 “需要我和阿蒂尔出动的任务,从来没有轻松到可以慢悠悠地坐着火车去。” 他们身为最高位的异能力者,需要派出他们的场合无不危机四伏,与旅行的悠闲气氛实在不搭调。 “法国那边也让我坐超音速飞机过去,给出的理由是防止恐怖分子的偷袭。” 红理从鼻子里轻轻哼出声音。 “真是急不可耐,连这点耐性都没有的男人,可是会被女人讨厌的哦——老师也是这样想的吧?” 听到这句话,魏尔伦不知为何僵硬了一瞬。 “说、说的也是。” 红理没有注意到从他脸上闪过的片刻的紧张。 “连一天两天都等不了,只想抢先任何人一步,最快确认下我的所属权,实在是有够着急的——老师也是这样觉得的吧?” “是、是这样呢。” 魏尔伦带着莫名的结巴回答道。 “既然是旅行,就应该放松心态,放松自我,一切都按照自己的步调,而不是想着杂七杂八的事,甚至紧张到整晚睡不了觉——老师也是这样认为的吧?” “你说的没错。” 魏尔伦的身体在不知不觉间缩小,原本拿在手里的书也渐渐合上。 “咦?老师你的表情看起来很奇怪诶,就像在阳光下惨遭融化的冰淇淋。” “……这是你的错觉哦,红理。” 魏尔伦看似自然地翘起双腿,脸上装出优雅从容的微笑。 “被你说中心声所以觉得丢脸这种事,怎么可能在我身上发生——” “这是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 红理注意到地板上掉着什么东西。 因为它很轻,落在木质的地板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也没有人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时候掉在地上的,但是红理从来不会漏掉附近的任何东西。 “老师,你有东西掉出来了哦?” 听她这么一说,魏尔伦也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沙发旁确实掉了个什么东西。 于是他想也没想,弯下腰将落在地上的物品捡起—— 然后魏尔伦的思考和身体就停止了。 他维持着当下的姿势一动不动,似乎有看不见的灵魂从身体中跑了出来。 原因在于—— 被他随手捡起的那个东西,通常就摆放在爱情旅馆的床头。 那是一款以纤薄感和密封性为卖点的橡胶制品。 它被装在透明的塑料包装中,颜色是很有暗示性的粉色。 毫无疑问,那个东西就是所谓的—— “这……” 浮现在魏尔伦心中的第一个念头是,糟了。 他真的很想把那个东西踩在鞋底下藏起来,但是最先发现它的就是红理,他根本不想抬头去看她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 为了随时都能取用,他把东西放在了裤子的口袋里,但是这到底是什么时候掉出来的?难道说是刚才翘起腿的时候? (不,这些已经没有必要追究了,我是应该装傻?还是应该保持沉默?) 为了从小恶魔即将到来的取笑中生还,魏尔伦拼命鞭策头脑,想要在这种情况下找出一条生路。 他怀着深深的后悔,将手伸进口袋一探—— “?” 还在。 为了以防万一而准备的三个东西,全都老老实实地躺在口袋中。 既没有多,也没有少,包装也没有破损,似乎在等待什么时候派上用场。 “??” 魏尔伦的脑袋上无法遏制地冒出两个问号。 他疑惑地坐在原地,定睛细看手里的包装。 ——这和自己的买的牌子完全不一样。 “啊,这好像是我买的。” 只见红理把脸凑到面前仔细端详。 接着抬起头,对他说出了这样的话。 “……” 气氛一时间变得非常诡异。 散布在空气中的沉默,尖锐得简直能刺痛双耳。 “……你刚才说了什么?” 魏尔伦原本收回的魂魄险些再次脱离身体。 他的表情简直可以说得上是失魂落魄。 “我说——” 红理从他的手中回收了物品。 刻意拿在手中,对他展示了一下。 接着露出如同恶魔般的笑容, “——这个是我的。” 102、九十五 被有如灼烧般的视线注视着,即使是红理也无法安心阅读文献。 她按灭平板屏幕,朝魏尔伦投以无奈的一瞥。 “老师,视线很明显哦?” “为什么、” 承受着身心带来的巨大震撼,魏尔伦勉强挤出话语。 “为什么,你会准备这种东西?” “总会有需要用到的时候嘛。” 红理若无其事地说。 “虽然我是可以操控液体达到避孕的目的,但是连这种时候也要计算还是很考验精力的集中程度的吧?” 那种时候怎么可能做的了算术题啊?! 光是想到进展到那一阶段,脑袋里的血管就快兴奋到破掉。 魏尔伦以最强的自制力克制住表情,以重力约束住每一根表情肌。 “用这个确实可以保护自己的身体。” 他开始拼尽全力地思考,该如何试探红理对此持什么样的态度。 “我很想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哦,是和老师一起过夜的时候。” 红理的声音十分平静,毫无羞涩和羞耻,就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而这已经不是在往火力倒油,而是在倒凝固□□。 魏尔伦的思绪轰然爆发,宛如火山一般喷出了满天的岩浆,不过他还是勉强按下停止按钮,让身体内部的火山重新进入休眠。 “为、什、么?” 他每说一个字,就能感觉到体内的热量在往上飙升。 火山底部熔岩翻涌,巨大的热量猛然膨胀,明显在寻求着宣泄口。 至于想要喷发的地方,已经明确到不能再明确了。 他,无比强烈地想让眼前的小恶魔品尝到他当下的感觉。 被无可遏制的热量灌满,在夜深人静的夜晚身体痉挛的滋味。 听到这句话,红理想了一下。 “尽管我不太看人长相,但是老师的脸应该是比较让人有感觉的类型吧?再加上老师的性格也很可爱,说不定有一天我会因为老师意乱神迷,和老师做出这样那样的事哦?” 她突然露出恶作剧般的微笑。 那是她以捉弄魏尔伦为乐时,才会展现出来的小恶魔形态。 “说起来——在我说出那个是我的东西前,老师好像以为是自己的东西?” 她突然将身体凑近。 以柔软的身子紧紧贴近魏尔伦,带着妖异的微笑在他耳边细语。 “受人尊敬的老师,才不会会对学生用这个东西吧?” 从耳中吹进来的气息有着甜点的香气。 仅仅是呼吸到一点,滚烫的欲望就从心脏泵向全身,一点一滴地溶解掉他的理智。 魏尔伦死命地、死命地维持着以往的从容。 “无论如何,你的确是我的学生,这点始终不会改变。” 只有这条线绝对不会断裂。 尽管不愿承认,但是维系两人之间的纽带,就只是这样似是非是的关系而已。 “也就是说,老师希望改变的,是师生关系以外的关系吧?” 魏尔伦的脸颊突然传来柔软的触感。 光是如此轻柔的一碰,青年的脑中就差点炸开烟花。 红理将手伸向他的脸颊,沿着他的颊边轻轻滑动,脸上的笑容变得越发幽邃。 “如果只把我当做学生,老师才不会露出这么可爱的表情,原来、老师真的有在把我当女人看呢。” 她的动作渐渐放肆,指尖轻柔穿过发丝,细致抚摸着他的耳廓。 “只是轻轻一摸,老师的耳朵就变红了,简直像是神奇的化学反应……” 带着点取笑的口吻说完,红理怜爱地轻抚他的耳尖,好像要轻轻咬住般贴了上去。 “老师如果不想只当我的老师,还想当我的什么?哥哥?这可不行,这个位置已经有人呢。那就是情人?嗯……老师看起来似乎还不满意。” 她的指腹轻柔贴住他的耳畔,声音甜蜜、冰冷地呢喃: “该不会是——想要独占我的心,和我成为恋人吧?” 魏尔伦使力握住她的手臂,弯下腰,同样贴着她的身体回答。 “红理,我想当的可不是你的按摩椅。” 他的语气温柔得有如枕边的蜜语,却又浸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执着。 “既然要挑,我自然只会挑那唯一的位置,也就是成为你永远的唯一。” “嗯,那我只能告诉你,迄今为止最接近那个结局的,是和魏尔伦完全不一样的男性。” 红理趴在他的怀中,继续捏着他的耳尖,似乎怎么玩也玩不腻。 “姑且不论结果如何,至少我很欢迎老师向我发起挑战。” 她以戏谑的目光回望他的眼眸,嘴角慢慢弯出狡黠的弧度。 “因为这样一来,我也可以收集到老师更多、更可爱的表情哦?” 在将话挑明到这个份上后,红理的态度依旧和从前一样。 对于两人的相处,既没有表现出尴尬,也没有透露出抗拒。 她似乎发自内心地喜欢着魏尔伦百般纠结任她摆布的模样,时不时朝他使坏释放自己的魅力。 她的这番举动,让青年无可适从。 尽管知道自己在被戏弄,却又无法拒绝送到眼前的诱人饵食,只能闷闷不乐地吞下带毒的饵料,将她娇小的身子紧紧护在怀里。 “对了,魏尔伦。” 正当魏尔伦陷入纠结时,红理神情一转,露出了有些严肃的表情。 “如果神威——福地樱痴来袭,就交给我来对付。” 魏尔伦皱起眉头。 “红理,我是你的保镖,就算没有命令,我也会守护你的性命。” “这个男人好歹是天人五衰的首领,脑袋里装了一堆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的语气好像在闹别扭,于是红理很快做出解释: “之前抓到的小丑,只知道要来抓我,对于行动目的没有丝毫关注,所以,我直到现在都不清楚天人五衰找我到底想干什么。如果不知道对方的动机,就无法推测对方的行动,反击就会始终落于人后。毕竟有那个魔人在出谋划策,事到临头再去考虑如何反击,很容易掉进他的陷阱。就算老师加我已经是世上最强的组合,我们离绝对的无敌也还有一定差距,我姑且不论,老师就有过差点被太宰统率的异能力者反杀的经历吧?” “……弄清动机确实很重要。” 即使有被说服一些,魏尔伦的表情还是很不对劲。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红理,以眼神诉说着认真。 “红理是认为,我不是神威的对手吗?” (老师——竟然闹别扭到这种地步了吗?) 红理有些惊讶,但还是安抚着明显在闹别扭的青年。 “才不是,只要解放兽性,老师的异能输出当然无人可及。” “那又为什么不让我去解决敌方的首领?” “如果是老师,会怎么做呢?” “我会发射黑洞扯断他的四肢。”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啊,老师。” 红理冷静地吐槽。 “你大概对人类的承受能力有很深的误会,这样一来他绝对会死,毫无疑问。” “……” 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魏尔伦的眼神明显动摇了。 “杀人是老师的长项,但是制造让人无法行动的伤口就不是老师的领域了吧。” 红理以怜爱的眼神望着青年。 “被誉为暗杀王的老师,从来没有考虑过该如何把对手料理到恰到好处的程度吧?” 痛脚被再度戳中的青年,陷入了可疑的沉默。 “根据安吾调查的资料,福地樱痴是以近战见长的异能力者,只要我站在几百米外用念能力震荡他的脑干,他就再也站不起来了,我可以保证不会危及他的性命,但是老师做不到这种事吧?” 痛处被接连踩踏的青年甚至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语。 “我知道老师很厉害哦,老师的厉害程度已经仅次于我了哦。” 红理继续哄着闹着小孩子脾气的青年,语气轻柔得像是在唱摇篮曲。 “不过,要论异能操控的精细度,老师还远远不及我吧?所以,老师大可以承认自己的不足,全部交给能干的学生也没有关系哦?” 被安抚着的青年带着明显不甘的表情。 “……我知道了。” 把脸别过去,似乎接受了红理的提议。 “就按你说的做吧,红理。” 103、九十六 “还有三个小时我们就会到达巴黎。” 红理看了眼平板上的时间。 “等到了巴黎,我们会看见法国政府的接送人员,再由他们把我们送到我在巴黎的私宅。” “你的私宅?” “嗯,我在全球各地都有购置房产,毕竟我除了科研之外没有什么奢侈的乐趣,对金融投资也不感兴趣,干脆就去买不动产和医药生物公司。我啊,可是比老师想象的还要有钱——” 红理说到这里突然顿住。 (来了——) 她危险地眯起眼睛。 就算不用双眼,她也能感觉到急速逼近的剑意。 她无时无刻不在空气中扩散的念动力,已经捕捉到了由远及近的奇袭。 对方的目标是自己的肩膀,恐怕是想先切断自己的行动能力,再去对付魏尔伦和拉普拉斯。 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一出手就直指问题关键。 要是自己率先倒下,魏尔伦和拉普拉斯也会行动受限。 既要顾及自己的伤势,又要留意战斗时间,难免会被对方套上枷锁,很容易遭到针对。 (如果你是这样认为的就再好不过,我会将你愚蠢的幻想,连同你的脊髓一起粉碎!) 红理不动声色,唇边带着轻轻的笑。 ——接着响起“锵”的一声轻响。 像是要将少女纤弱的肩膀连同列车一起切断,有什么东西突破音障直刺而来。 它有如刺穿一块黄油一般笔直贯穿了钢铁的列车,紧接着红理身旁的空气被撕裂开来。 只见,肉眼无法追上的神速剑闪切裂空气—— 随后,鲜血迸溅横飞。 沿着弧形洒落的血滴溅上脸颊,传来些许暖意。 对于这个结果,最惊讶的反而是红理自己。 “魏尔伦,你在做什么?!” 她瞪大眼睛,惊得连呼吸都险些忘记了。 “你明知道我可以挡得下来!为什么还要帮我!” 就在她的眼前,魏尔伦伸出的左手被长刀刺中,渗血的指尖死死扣住了刀锋。 红理的头脑发生了混乱。 即便魏尔伦有猝不及防的时候,但是她却绝对没有解除能力的间歇。 正如24小时都在开启反射的一方通行,菱神红理也以念能力全天覆盖全身,别说是质量系的攻击,即使是没有质量的冲击,她也有压缩到极致的空气提供防御。以她和一方通行的防御级别,即使核弹从头顶落下,也根本没有必要闪避,而以两人的计算能力,哪怕是空间系的超能力也可以反向追踪位移落点,从而实现完全防御。 换句话说,福地樱痴的刀根本碰不到她的身体。 主动保护这样的目标,不惜让自己受伤流血,可以说是既浪费时间又没有效率。 魏尔伦的行为不管怎么看,对他而言都没有丝毫益处。 可是他还是这样做了。 让自己的手被长刀刺穿,将刀锋紧紧捏在手里。 “这可不是在帮你,红理。” 指尖向下滴出鲜血,青年一派轻松地答道。 “这是为了确保完美胜利的步骤而已。” “老师……” 说到这里,红理已经完全明白了。 魏尔伦为什么会愉快地让自己被福地的刀刺中。 他真正的理由,当然不是没有从福地的攻击中反应过来。 魏尔伦的目的只有一个—— “这把刀是延伸的异能武器,我会沿着刀身找到他,粉碎他的刀刃,再从他握刀的右手开始,将他全身的骨头切成一万块。” 他握紧刀刃,面带一丝微笑。 红理,只是看着那副面容。 保尔·魏尔伦不是菱神红理,即使面对超音速的偷袭也能毫发无伤地将刀刃夹在指尖。 正因为知道自己的极限,他才会用这种危险十足的方法将刀刃给接了下来。 银亮的刀身在他的手中震动,但却被千百倍的重力束缚,既不能刺出,也不能抽回。 他看了眼手中震荡的刀锋。 “对方还在使劲,我先离开——” “等等。” 视线飘到一旁。 红理咬住嘴唇,用小到几乎无法听见的声音问道: “……老师这样做,是想在我面前耍帅吗?” 听到这句话,魏尔伦的眼睛稍稍睁大了一些。 他露出了一个非常梦幻、也非常柔软的微笑, “想要在最爱的学生面前表现出帅气的样子,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 一瞬间。 红理的脸上出现了思考完全停止的表情。 她茫然地凝视着魏尔伦,半天回不了一句话。 “噗哈!” 接着, 她双手抱住身体,腰折成九十度,笑得连身子都快直不起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老师?明明平时连句喜欢都吝啬得很,结果现在毫不犹豫地说出了最爱两字!难道说老师只有在这种场合才会吐露真心,像清仓甩卖一样对我说出从来不会说出的爱意?讨厌,老师怎么会这么可爱,可爱到简直让人欲罢不能!而且,老师在这种时候展现出这么可爱的模样是想干什么?该不会是想趁虚而入攻略我的心吧?” 她笑得眼眶泛泪,琥珀色的双眼满盈着晶莹的笑意。 “好吧,老师,我已经见识到了你的真心了,现在请将你真正帅气的一面展现给我!红理我会在这里为你加油喝彩,用骄傲的视线目送老师离开,就像等待骑士凯旋的公主,一直等到老师戴胜而归!” 她将魏尔伦说得眼皮抽搐后,才稍微收敛起脸上掩盖不住的坏笑。 “——嗯,戏言就说到这里吧。” 红理一步步地向他走近,一直走到伸手就能碰到的距离。 “魏尔伦,你一定要知道,放弃情报带来的损失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相比之下,我更不能接受你用生命和未来冒险。请记住,必要时要学会放弃,收不了手也没有关系,而且老师的手——” 她看了眼魏尔伦滴血的左手。 “——以当下这种简陋的条件,十分钟是让血管和神经完美重建的极限,一旦超时我就会亲自出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老师的手留下无法逆转的伤痕。” 魏尔伦露出淡淡微笑。 “真是个要求严苛的学生。” “反正只要是我的要求,老师总是会答应的吧?比如说——” 话还没有说完,她的双手就已拽住青年的领带,迫使他向前俯下身体。 要做什么?连这样疑惑的时间都不给青年留下,红理踮起脚尖,樱色的嘴唇就这样贴上他的脸颊。 “……?” 柔软的触感和花朵般的香气在脸上扩散,令魏尔伦无法说话。 虽然是礼节般的轻柔一吻,但是被碰到的部位烫得像是在燃烧。 “——红理?” 左手的痛苦完全抛之脑后,脑袋也发烧似的沸腾起来。 明明头脑快要烧至融化,但是舌头却像冻住般无法转动。 把脸离开的红理将食指按在唇上,从下方仰望着他的脸。 她用甜蜜得像是能融化黄金的声调呢喃。 “这是胜利前的祝福。等你平安无事地回来,我就在另一边也对你做一样的事。” “……” “请让我见证你的全力,让我看见老师的帅气,英姿飒爽地粉碎眼前的强敌。” 带着妖异的微笑,少女主动拉开距离。 “说不定,我会为老师心动不已,被老师迷到神魂颠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哦?” 说完,她后退一步,只留下魏尔伦一个人捂脸发呆的光景。 不过—— 对手绝不会在原地等待,青年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コココココココココ! 简直就像格斗漫画的暴气情节,魏尔伦伴随着激昂的效果音打开了开关。 他让雨御前的刀刃贯穿手掌,在重力的加速下继续前进。 被他踏裂的地面整体下陷,就像遭受了陨石的冲击。 在地上留下深不见底的坑洞,魏尔伦压低身体——飞奔而出。 他的脚下涌起涡流般的旋风。 这不是比喻,他正是化作一阵恋爱风暴出阵了。 104、九十七 “……” 福地樱痴用力握住刀柄,发出牙齿咬合的声音。 他确实有刀刺入人体的实感,但是刀却再也无法移动了。 (是重力?) 只有一个答案可以解释此时的情景。 (我刺中的不是菱神红理,而是她的保镖?) 雨御前的传送距离只有数十米,接近到这种距离反而会被他们察觉,而且穿越空间的异能一旦遭到干扰,反噬的后果也相当严重。 所以福地让雨御前的刀身延长,从五百米外发动雷霆一击。 但是,知道刀刃会受制于人,为何没有从过去逆转…… 正当他这样想时,一切都太迟了。 风吹了起来。 一开始只是夜间吹拂的微风,很快就变成了疾风,最后是龙卷般强烈的暴风。 那阵风有着人类的外型。 金冠般闪耀的金发,端正俊美的容貌,身材修长,仿佛电影里的明星。 福地当然认得他的脸。 他是菱神红理利用基因工程技术复制出来的、操控重力的异能力者。 名字是保尔·魏尔伦。 现在,他的左手被雨御前的刀刃贯穿,向下滴下鲜红的液体。 明明手掌伤成这样,他却笑得很灿烂,仿佛期待着糖果的小孩子。 他的视线对上了福地锐利的眼神。 “找到你了。” 如此轻声细语。 “你这家伙……” 面对灿烂微笑的魏尔伦,福地声音低沉。 “老夫纵横战场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家伙。” 魏尔伦的做法,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他被刺穿的左手沿着刀身,一路穿透到刀刃的底部,然后伸出五指,紧紧抓住了雨御前的护手。 到底有多么可怕的意志才能让左手贯穿五百米长的刀身,直至将雨御前的刀柄握在手中? 而且在此过程中完全不减速,甚至一边加速,一边以媲美导弹的速度逼近,从始至终都无视了左手的痛苦? 魏尔伦面对福地的视线—— “别惊讶得太早。” 微笑着以行动做出回应。 他受伤的左手喷出漆黑的重力子,将长约五百米的神刀完全覆盖。 千百倍的重力缠绕着刀身,连一公里内的景色也仿佛随之扭曲。 接着,异变发生。 被福地强化百倍,即使是钢铁也能如黄油般切开的神刀雨御前, 在几近惨烈的悲鸣中,被重力直接吞噬,碎成千块万块的碎片。 金属的刀片漫天飘落,宛如随风飞舞的苍蓝花朵。 “什么?” 这番情景,简直颠覆了福地的认知。 经他强化的武器在一个照面就被折断,即使在过去也没有发生过一次。 “——!” 一瞬间的注意转移。 连一眨眼都算不上的片刻。 魏尔伦的拳头已经直奔眼前。 如果是常人,肯定来不及反应就被他打爆脑袋,但是福地架起双臂,立即挡下这记拳头。 “虽然是个小鬼,还是很有本事。” 即使已经做好耐冲击的准备,福地的视野还是被染上一片漆黑。 撞上双臂的重击几乎可以媲美大型客机的冲撞,甚至让他的意识擦出火星。 魏尔伦的追击并未就此停歇。 他的五指趁势张开,一把抓住了福地的手腕。 接着——以更甚于前的重力捏碎了他的骨头。 “……” 剧痛贯穿全身,福地却一声不吭。 他抬起左手,硬是在这种情况下挥出一记拳头。 魏尔伦无法避开这一击。 福地的刺拳直中他毫无防备的腹部,随后爆发出有如炮弹在近距离爆炸般的轰鸣。 然而—— 别说是身体后仰倒飞出去,魏尔伦不仅站在地上纹丝不动,全身上下也毫发无伤。 “你……” 福地露出难掩震惊的神情。 这也难怪。 如果魏尔伦避开了他的攻击,这还可以解释现状。 但是事实并非如此。 他的拳头确实命中了魏尔伦,也确实释放了能将10厘米厚的钢板都直接打穿的力量。 但是,他的拳头竟然只撕开了他的马甲,碰到了他的皮肤,然后,就再也无法继续前进。 能将钢板都穿透的力量倾注在脆弱的人体,却穿不透最表层的皮肤。 这手感实在太过异常,仿佛仅靠拳头和一座山脉搏斗。 (他的防御级别,简直堪称怪物……) 魏尔伦即使接下福地的拳头,依然能靠重力稳住身体。 所以,他根本没有必要躲避。 魏尔伦若无其事地拍掉身上的灰尘,眯起眼睛看了福地一眼。 “这就是你的全力?” 他会不做抵抗,刻意接下福地的攻击,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 “红理认为你还有用,当然,有用的不是福地樱痴,而是他脑袋里的情报。” 魏尔伦优雅地迈开双腿,鞋跟轻轻踏向地面。 紧接着,周遭的密度瞬间攀升,仿佛连天空都倾覆下来,极高的重量压迫着四周。 隐形的重量压在以福地为半径二十米内的空间,坚实的地盘瞬间下陷。 等同于平时一百倍以上的重力作用在福地的身上,他却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所以,我必须确认你的实力到底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见此,魏尔伦再度踢了下地面。 这次,地面发出可怕的地鸣,宛如海绵般毫无抵抗地塌陷,即使是世人赞誉的英雄,也仅此一次地,有些难受地皱了下眉头。 看见这一幕,魏尔伦露出残酷的笑容,看起来开心到了极点。 “果然,要是我拿出和面对她时一样的真本事,你会毫无还手之力地死在这里。” 蕴含杀意的视线向着福地笔直投去。 魏尔伦抬起鲜血淋漓的左手,将重力向一点集中。 他用重力粉碎骨头的钙质,再如烧制陶瓷般将碎骨熔接。 尽管伴随着血管的破损和神经的受累,但是他的左手已经重新恢复行动,治疗到了可以战斗的程度。 向空中缓慢张合左手,握拳然后放开,接着重复了数次。 魏尔伦静静微笑着,向福地走去。 “你根本不值得我做到那种地步,就连解放兽性也没有必要。对我来说,这个世界上只有那唯一一人,才值得我全力以赴。” 那份浓郁的热情,那份心荡神驰的情感,正是他为那独一无二的少女献上的爱的花束。 “现在我已经知道,该用多少的力量去对付你,以及做到何种程度——才能不下杀手将你击溃。” 同一时间,他周围的重力再度凝聚,景色也显得扭曲。 从保尔·魏尔伦身上散发出来的存在感,就像是天外的陨石落在眼前一般。 但是——福地樱痴并不畏惧。 “干得好,小鬼。” 他表情冰冷,眼神有如磨利的刀刃。 “折断雨御前,说不定是你目前为止最好的战果,你就由衷欢喜吧,小鬼,因为接下来——你将再也感受不到一丝喜悦,只有死亡和恐惧如影随形。” 哒,的一声。 同时踏出的脚步,就是开战的信号。 “你就用生命去见证我的全力吧,小鬼。” “遗言要刻在什么地方,已经想好了吗?” 两人脚蹬地面,朝着对方急速奔驰。 互相挥出的拳头,刺进了彼此的侧腹。 骨肉断裂的声响令人头皮发麻,鲜血喷溅的声响令人为之欣喜。 就在这时,看见了不该有的幻象。 “……啊。” 双手背在身后,哼着歌向前走的少女的幻影。 轻快地迈着步子,栗色的长发随风飞舞。 像是理所当然地、 向着前方不停地坚定地走去。 光是看见那个身影,胸口就会燃起炽热的感情。 不顾一切也要伸出手,向着她的影子追去。 “……” 少女没有停下,仅是回了下头。 “跟得上吗?” 笃信的声音,像是在等待着他,同时充满亲近。 ——忘不了每一次的交战。 相互以力量彼此压制,让攻击与攻击正面冲突。 舍弃防御,竭尽全力,满怀杀意与热情,共跳一支死亡的舞曲。 不需要小心翼翼,不需要手下留情,一双眼睛只注视彼此,毫无保留地献出自己的一切。 因为这个世上只有对方,能够接受自己的全部……! 为了赢过这样的对手,自己必须变得更快、更强。 耗尽自己的可能,开拓命运的道路。 两个人一起前进,一起踏上巅峰。 保尔·魏尔伦从来没有任何渴望的人生。 只对唯一一个人类产生过永无止境的热情。 ——我喜欢她。 那是将自己的世界,只分出一个人和其他人的感觉。 ——我喜欢她。 那是过去体验到的一切,与她相比都微不足道的瞬间。 ——我喜欢她。 那是将程序化的灵魂燃烧殆尽,也完全无法烧尽的爱意。 那是——他从诞生到现在,也许是这一辈子的唯一一次,对人类产生如此忘我的感情。 那一天,保尔·魏尔伦第一次学会何为恋爱。 “红理。” 不论何时, 不论何地, 只要为了你,就能突破重力的束缚,冲破天际也要来到你的身边。 “我会追上你。” 目光着了迷似的追赶着她所走过的路线。 “属于你的一切,我绝不会让给任何人……!” 下一秒,他的右脚向前踏出一步,向她狂奔而去。 他穿过无尽的黑夜,终于触及她的身影。 于是黑暗的世界,从此满溢光明—— 105、九十八 “你知道吗,拉普拉斯。” 站在远处,红理轻声说道。 “对于魏尔伦来说,福地可以说是相性最差的对手。” 她瞥了一眼困惑皱眉的拉普拉斯。 “你是不是认为,只要驱使重力,就可以挡下他的攻击?” “根据本机的计算,福地樱痴无论是进攻速度还是进攻力量,都在目标的承受范围内。” “看来你的资料库还要进一步补充呢。” 红理说道。 “覆盖魏尔伦全身的重力,就是魏尔伦无敌的甲胄,但也正是因此,反倒可以用对付真正的盔甲的方法来对付他。我问你,铁锤和长枪,到底哪一个能对身着铁甲的骑士造成更多的伤害。” “从穿透力来分析,长枪比铁锤更强,从冲击力来分析……” 拉普拉斯似乎明白了什么。 “就是这么回事。” 红理的神情转为阴沉。 “魏尔伦的异能实在过于强大,反而不需要考虑什么技巧,其中只有纯粹到极点的暴力。一直以来,他都是凭借暴力在蹂|躏一切,但在这个世界,只有暴力并不意味着无敌,更何况,他的力量还无法称得上绝对的暴力。” 她继续眺望着远方的战局。 “无论覆上多么强劲的铠甲,内脏也始终是柔软又脆弱的存在,单纯的拳头无法触及对方,但是渗进拳头的暗劲却没那么容易被察觉——只要福地意识到这点,魏尔伦就会身受重伤。” 就在红理话音落地的一刻,一面倒的战局也为之一变。 随意接下福地一拳之后,魏尔伦的表情顿时起了变化。 那是占据绝对优势的他,第一次露出的错愕的表情。 福地避开他的攻击,直接潜进他的身前,一拳贯穿了他的腹部。 他瞄准的是腹直肌间的腹横筋膜。 避开强健的腹肌,穿透皮肤和肌层,直击内侧的脏腑。 仅仅只是一击,就让魏尔伦的腹部爆发出激烈的疼痛。 “唔……” 魏尔伦吞下喉间的呻|吟,强行按耐住痛楚,反手回以一拳。 他很清楚后果。 要是在这样的距离下被打得放弃防御,接下来只能沐浴在狂风暴雨般的连击之中。 “啧。” 魏尔伦的做法相当正确。 即使身体经受过异能改造,也有用异能再次强化身体,但是福地还是不会硬接魏尔伦的攻击。 魏尔伦的快速反击令他失去机会,只能暂且拉开距离再寻时机。 呼出血腥味的气息,双方于战场上相互凝视。 “小鬼,你的异能虽然出众,但是你的技巧太差了。被老夫一招打中腹部,想必你的肝脏和肠管都已开裂,既无法动弹,也无力反击,也就是说,已经没有必要再去防备你的攻击。” 福地缓缓迈出步伐,测算着与对手的间距。 “下一击——只需一击,我就会让你魂飞魄散,然后接手菱神红理。她既然能做出一个你,想必也能做出第二个、第三个替代品,我会用她的才华实现毕生的夙愿,至于你——你太碍事了,还是死在这里吧。” 他随即迈步奔出。 福地很肯定对方已是强弩之末。 现在只需以最快速度,沿着最短距离直冲上前。 以灌注杀意的最强攻击,将对方纳入攻击范围之中—— 他的奔速快如雷霆。 紧接着—— 骨头断裂之声响彻原野。 鲜红的血液喷溅,宛如红花盛开于地。 “啊……” 就这么维持着远眺的姿势,少女回忆着数分钟前的光景。 被沉重的冲击贯穿全身,连身体都不受控制地痉挛。 尽管肉眼无法看见,但是内脏毫无疑问遭受了重创。 ……以及身受重伤的情况下,向这边看过来的眼神。 摇曳的金色刘海间,双眼显露出不屈的光芒。 一点也不肯服输,也一点也不愿让自己帮忙。 像是在说—— 我会赢给你看。 “哈……啊……” 在回想起来的瞬间,体温猛然向上攀升。 心荡神驰。 头晕目眩。 看到青年为了自己受伤的惨况,以及到了那种地步,依旧想在自己面前耍帅的模样。 她身为女人的那一部分,就亢奋到了为之疯狂的地步。 “好可爱。” 她以恍惚的声音说着。 “老师他——怎么可以可爱到这种程度。” 对自己、对别人从来没有过追求的魏尔伦。 他的眼瞳深处,蕴藏着如火烛般细小的光芒。 那是他心中还残留着的唯一事物。 对于活着没有多少实感的魏尔伦而言,唯有那份情感才能让他心生渴求。 那是——爱情。 想让喜欢的人看见自己帅气的一面,这就是他前进的起点。 不管对手是谁,他都会撕裂给她看。 他的心中只有这样纯粹至极的本能。 这份情感支撑着他,驱使着他,令他将全身高涨的力量—— ——顷刻释放而出! 在红理的注视之下,魏尔伦动了起来。 也许单论技巧,他始终无法赢过福地樱痴。 但是所谓的强悍,就是比技巧要单纯百倍的—— ——宛如噩梦一般的暴力。 使尽浑身解数,施展最快的速度。 足尖踏裂大地,掘出半径数米的泥土。 与迎面而来的福地,在最近的距离爆发了冲突。 刹那间,狂暴的气流横扫四周,两人的全力一击错身而过—— 伴随着飞散的血花和骨骼断裂的声响, 魏尔伦的左拳深深刺进了福地的腹部。 力量洪流汹涌无比,比他至今为止释放的所有力量都要高出一个层次。 只见福地的身躯被瞬间抛飞,在地面弹跳了数次,最终撞上数百米外的列车,将钢铁车身击出一个人形大洞。 前所未有的冲击从背后贯穿脏腑,福地全身骨头多处粉碎,喷出的血雾几乎要溅到列车的顶部。 超重量的一击轻易击碎了他的脊柱,伤势波及全身,撕开五脏六腑,就连全身肌肉都应声断裂。 而福地樱痴在正面承受了如此一击后,竟然依旧不肯屈膝。他的身躯微微晃动,艰难伫立在战场之上。 “没有想到……” 他突然注意到,在场没有一个人关注他的存在。 他此行瞄准的目标菱神红理,在魏尔伦挥拳的一刻就已飞奔出去。 她似乎很确定这场战斗的结果,抢在两人反应过来之前奔赴他的身边,一把抱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 “老师……” 柔软的身体将青年搂在怀中,红理竖起眉头,以不满的眼神瞪向魏尔伦。 “你到底是多有自信,才会和这样的敌人较量出手速度?要是你的出手慢上一秒,现在被打飞的人就会变成你了哟?” 原以为会听到夸奖的青年当即僵在原地。 “我……” “自信是好事,但是自负就不是,我知道老师是担心远距离释放的黑洞无法锁定他的身体,但是既然选择近战也要挑个适合的敌人,这是你第一次吃到渗透劲的亏吧,要给我好好记住那一刻的感觉,免得第二次吃亏上当!” “……我知道了。” 明明身为老师,却被学生说得抬不起头,魏尔伦唯有别过脸去。 “你很担心我吗,红理?” “当然!” “但是你没有插手我的战斗,是很相信我吗?” “那也是当然!” 红理理所当然地说道。 “既然老师没有放弃自己,继续奋战,那么我就会守护老师的尊严直到最后一刻!” 说着,她微微一笑。 那不同于她一直以来的坏笑,而是与她年龄非常相称、宛如花瓣飞舞般美丽的笑容。 “因为——为我赌上性命的魏尔伦,是那样的乐在其中,我又怎么可能毁掉如此至高的幸福?” 106、九十九 “这样一来,就该处理你了呢,神威——福地樱痴。” 红理让拉普拉斯治疗魏尔伦的伤势,自己则向福地走去。 “哼,看到你毫不意外的表情,老夫就知道身份早已暴露。” 尽管全身骨头都已粉碎,福地的双膝依旧直直挺立,始终拒绝倒地。 鲜血不断滴落,在他的脚下渐渐汇聚成池。 而他依然拖着染血的身躯,与红理四目相对。 “你果然从我们的小丑那套到了老夫的情报。” “就是这么回事。” 红理在与他相隔数米的距离停下。 “怎么?我已经伤及至此,你还是不敢靠近?” “挑衅的话还是免了吧,老爷爷。” 红理瞥了眼他的双腿。 “我可一点也不理解双腿粉碎性骨折的人是凭什么站起来的,是根性还是骨气,也许第八位能和你有很多共同话题。而且,要是在胜利结算时被宝箱反咬一口,不管是谁心情都不会好受。” “你要是再靠近一点,我还可以冒险用一用关节技。” 福地叹了口气。 “但是现在这个距离,刚好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若是我的双腿还能行走自如,捉住你自然不在话下。” “虽然是个恐怖分子,但还是挺有意志力的嘛。” “老夫可是能正面打倒一百名异能力者,结果却被你的人形兵器打成如此凄惨的模样,这在我数十年的战斗生涯中也还是头一遭。” 福地淡淡地说道。 “是老夫的第一步走错了。我应该从最开始,就将雨御前的刀刃传送进他的心脏。尽管这样要和列车以相同的速度奔跑,但我还是可以轻松跟上列车,一刀结束掉他的性命。” “不可能,你逃不过拉普拉斯的对人雷达。” 红理摇了摇头。 “拉普拉斯的监测器不可能漏掉以时速120公里狂奔的人形物体。” 她边说边瞄了一眼福地。 “而且你不用雨御前的空间传送,是你担心附加在雨御前上的异能受到干扰器的影响,所以才远距离偷袭。更何况,你还有着绑走我后将他用什么方法拉拢利用的打算吧?所以对自己有绝对自信的你,才不会一刀解决掉对手的性命。不过,你唯有一点没有说错,你最大的错误是低估了保尔·魏尔伦,他可没有你想的那样脆弱。”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异能力者把老夫打成现在这副模样,还差点被他拿下这颗首级,让他在最开始抓住雨御前是老夫犯下的重大失误。不愧是世界为数只有两位的超越者,看来你的复制品已经有了不逊色于原版的威力。只是我不明白,我本可以从过去取出没有损害的雨御前,一刀将他毙命,但却无论如何也取不出来。” 福地看向红理。 “能告诉我原因吗,小女孩?” “当然可以。” 红理大方地点头。 “答案很简单喔。因为老爷爷用雨御前发动时空干涉的每一个时间,我都用干扰器的集中照射功能进行了扰乱,并且,将每一把雨御前亲手折断。” 这个答案令福地都为之愕然。 “原来你的干扰器……还可以做到这种事……?” “不分敌我杀伤全员的武器用起来有什么意思。” 红理嫌弃地说道。 “你不会认为以我的技术能力,只能做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缺陷品吧?” 听到这番话,福地终于确认、 眼前这名少女的身上,究竟寄宿着何等恐怖的才华……! “既然如此,你的来意是什么,是想听败者的后悔吗?” “我对丧家之犬的发言怎么可能感兴趣。” 红理支起腮帮,露出天真活泼的笑脸。 “我来到这里,当然是来打探情报!天人五衰的目的和下一步行动,还是老老实实交代了吧?不然,我就要对老爷爷做些很残酷很残酷的事了哦。” “哦?” 福地有些诧异。 “你才只有十七岁,手里就已经沾了人命了吗?” “今天刚好是我十八岁的生日,所以我想对生日礼物尽可能温柔一些。” 红理以撒娇般的音调说道。 “所以啊,老爷爷,你就不要让我费劲,自己拆开自己的包装,把情报全部抖落出来吧?就当是为我庆祝生日了!” “……是老夫小看你了。” 福地低语道。 “原来你和老夫一样,为了自己的目的,从来不惜手染鲜血。” 他的眼神中,蕴藏着刀锋一般锐利的光辉。 “原本老夫还有用对话说服你的自信,但是现在看来——” 他的手毫无征兆地动了。 “——果然还是要将你打晕才行。” 下一秒。 被他握在手心的纽扣以超音速掷出。 脱手的纽扣宛如出膛的炮弹,不由分说地击向红理的额头。 随之而来的巨响,彻底击碎了寂静的空气。 在投出纽扣的一刻,福地叹息着说, “抱歉了,小女孩——什么?!” 他的表情随即染上错愕。 纵使是纵横战场多年的老兵,也一时无法理解眼前的情景。 被他亲手投掷、威力媲美狙击弹的纽扣完美命中红理的额头——本该是这样的结果才对。 但是,这样的预想并没有成真。 纽扣还未触及少女的肌肤就已掉落,轻轻掉在了她伸出的手心。 “抱歉了,老爷爷。” 红理非常真诚地说道。 “我也没有用对话说服你的自信,果然还是先把你打晕吧。” 她右手握拳,将纽扣放在拇指的指甲盖上。 然后叮的一声,把它向着天空的方向弹去。 “虽然这个时候说也许有点晚了,但是——” 纽扣一边旋转,一边掉落回她的拇指。 “——我有必要提醒你,我可是很记仇的哦!” 话音还未落地。 凝聚在一起的空气就被一口气贯穿。 加速到极致的纽扣拖着彗星尾般的残影,在声音传出之前击中了福地的额头。 等到爆炸声响起,落地的人体已经在地面弹跳了数次,将钢铁的车身和铁轨全部刨开。 强劲的冲击甚至将地面的血泊都一扫而空,清理出了一条宛如脱轨列车般的人形大道。 “……” 如果是单纯的打击,以福地的身体说不定还有办法防御。 然而问题在于,红理的攻击并非只有凶恶的破坏力。 她通过用纽扣打击福地的前额,使其颈部不能抵消头部的速度,令大脑额叶直接撞上颅骨内壁,引发脑震荡让他气力尽失。 尽管福地全身经过异能改造,大脑也不会比常人更硬,在发生脑震荡的情况下自然无法调整架势,于是毫无抵抗地被红理当场击飞。 “你以为只有你会用渗透劲吗,老爷爷?” 红理放下手臂,轻慢地抬起下颌。 “相关的技巧我在十年前就已经掌握透彻,不过是这种水平的手段,可别想用来招待我哦?你把我的魏尔伦伤到这种程度,用相同的方法百倍偿还才是待客应有的礼仪吧?” 拉普拉斯。红理叫着忠心耿耿的ai的名字。 然后,从脑震荡中恢复过来的福地,听到了让他震撼一生的发言。 “我不打算对已经接受过拷问训练的军人施加拷问,更何况法国政府很快就会出面调查这起‘意外’,我们也没有时间一点点磨去他的意志,把他的精神刨削成理想的样子。” 红理以轻快、开朗以及可爱的语气说: “我们不是在看超级英雄的电影,也没有兴趣分析英雄堕落的心路历程,我们就在这里,用‘心理掌握’让他的精神下跪屈服。首先,我们覆盖掉他目前为止积累的所有人格,然后——” 福地心想不妙。 他今天实在不该来到这里。 他此刻的心情就如发现咬住鱼饵的不是鲑鱼,而是体长超过五十米的尼斯湖水怪。 “——我们会为他塑造一个全新的、无瑕的人格,也就是他演腻了的清正廉洁的英雄形象!我们会让这位重获新生的英雄,为了人类的正义事业奋斗终生!” 红理握在手中的遥控器,轻轻抵住了他的太阳穴。 液晶面板的冰冷触感,使人联想到紧贴住头的手|枪。 接着,福地听到了决定性的话语。 “来吧,让我们来把他的人格解体吧!就像处理材质不好的木材,不断切割福地樱痴的灵魂,直到它彻底失去原貌,再拼装成大家都喜欢的模样!不用担心,这种手术我已经做过上百例了,不仅没有术后并发症,还能为患者开启崭新人生,是值得信赖的手术的典范!” 眼前一片昏暗。 意识不断下沉。 在灵魂化为阳光下的泡沫之时,已经无法识别的话语流入耳中。 “永别了,神威,等你睁开双眼,你将会是真正意义上的英雄。” 107、一百 【嗯……】 完整听完事件的前因后果,安吾哑口无言。 过了好一会,他才找回失落已久的语言能力,艰难组织话语。 【也就是说,红理你让福地樱痴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了……是这个意思吧?】 “没错,我重新调整了他的精神结构,从零开始重塑了他的人格。现在的福地樱痴,已经是任何人看来都当之无愧的英雄了!” 红理坦然说道。 “谁让他把魏尔伦打成这样,我当然要向他收点利息。相比直接杀死他的身体,只需杀死他的精神就能换来重新改过的机会,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吧?” 【不,绝大多数人都认为落到后面一种处境会比死掉还悲惨。】 安吾忍不住吐槽道。 【虽然他干的事就算枪毙一百次也不为过,但是落得现在这个下场,即使是我也不禁对他心生同情。】 “同情失败者可是胜利者的特权,安吾就好好享受胜利者的滋味吧。” 强到离谱的攻击力,强到离谱的防御力,万中无一的头脑,现在还要多个未知的精神操控能力。 一想到自己的妹妹拥有的这些东西,安吾的头就和被铁锤砸了一样疼。 【神威是英雄福地樱痴,这样的事实会破坏政府的公信力,并在极大程度上损害日本的国际形象。】 “我倒认为这边的日本已经没有什么国际形象了诶。” 红理的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轻蔑。 她原本定居的学园都市基本独立于日本政府,甚至能绕开本土和俄罗斯直接开战,她对自己世界的日本都没有太多好感,更不用说这边已经被改造成租界的日本,她打从心底看不起主动发动战争还反被推平的国家。 “军方让福地樱痴出道,就是为了打造日本的偶像吧,既然是偶像,垮台也是理所当然的嘛。这个世界上能从始至终光彩照人的只有我,没有本事的老爷爷还是早点退出时代舞台吧!” 眼镜青年装作没有听到她的问题发言。 【总、总之,既然用这种方法处理神威,还有很多证据需要处理吧?】 “我有让拉普拉斯清理他留下的血迹,免得被人查出身份,但是战斗范围实在太广,想要完全清理干净也需要一定时间。” 【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诶?安吾吗?” 红理有些意外。 “难道说,安吾手里有适合的异能力者,能够远距离清理掉物证?” 【自从异能特务科的权力扩张之后,我们从政府的秘密机构吸收了更多的异能力者。】 在菱神红理离开后,坂口安吾一直有在暗中运作,竭力开拓异能特务科的权限。 为了能在军方和政界的博弈中把握主动,从来都是在过劳死的边缘挣扎的社畜,用自己的异能掌握了诸多高官的秘密和弱点,再灵活利用手头的材料迫使他们对异能特务科大开方便之门。在高层的“全力”支持之下,异能特务科的权力也在前所未有地扩张,如今已经成为日本政府最有权势的部门,还将第七机关等秘密机构也吸纳了进来。 最近加入异能特务科的新人小栗虫太郎,就是能消除所有犯罪证据的异能力者。 【我的手下会将现场留下的证据全部清理掉,这件事牵扯太广,要是不谨慎处理,就会被西方国家抓住机会,而且,红理你的技术也会有被看穿的风险,这样一来你的处境也会变得十分危险。红理,我不想深究你究竟用到了怎样的技术,才能让一个异能力者的精神变成这样。但是,精神操控是一种非常可怕的技术,我希望你一定要清楚你研发的东西有多危险,也一定要理解……一旦被其他人得知这项技术的存在,会在世间引发什么样的惨剧。】 安吾深知,任何一个组织乃至任何一个国家,都会迫切渴望着这样的技术,渴望着能将手中的异能力者变成纯粹的武器,为组织和国家彻底宣誓忠诚的技术。 要是经过精神操纵的异能力者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那么还可以将这种技术用在给民众和政敌的洗脑上,一步一步将世界篡改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这是恶魔的技术,是潘多拉的魔盒。 一旦滥用,世界就会沦为人间地狱。 所有人都将只有一个思想,乖乖顺应一个人的喜怒哀乐。 但凡对人类的欲望有所了解,就能轻易想象到那可怕的后果。 不论是谁掌握这样的技术,都应该立即监控起来,以免世界大乱。 可是。 即便如此,出现在安吾心中的第一个念头,并不是警惕和渴望。 而是担心。 【我想问你,红理。】 “什么~?” 【你的技术,有没有扩散出去的风险?】 “没有,因为这个世界除我以外的人要想模仿,只会把人的精神搞得一塌糊涂。想要实现和我一样的效果,没有能手动称量一个分子的重量的本领就是在自寻死路。” 【红理,】 安吾喃喃地说。 以手握成拳头,身体微微发颤。 【你听好了。】 “安吾?” 【幸好我没有相关的知识,一点也不理解你所说的技术,即使你说得有多简单,我也一点也弄不明白。我认为,这样对我来说再好不过。】 接着,抬起脸。 【假如——我有想要了解的念头。】 凝视着相隔了数千公里、现在无法看见的少女的眼眸。 【你一定要阻止我,红理,不顾一切地阻止我。】 然后,明确地说出口。 【只要我表现出一点想利用你的想法,你就要立即、马上杀了我。是要趁我不注意操控我的精神,还是使用你的异能将我从正面粉碎,我都可以接受。】 将自己没有半点虚伪、单纯到极致的真实想法说出口: 【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当你的哥哥直到最后一刻。】 “安吾……” 对于这番直白的发言,就连擅于玩弄人心的恶魔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萦绕在电话两侧的,只要沉重的呼吸声。 突然——她小声说道。 “哥哥的身份,有这么重要吗?” 【我的一生中说过许许多多的谎言。】 他看向远方的天空回答道。 【我对父母、对朋友、还有你……都说过谎。即使有些谎言是出自善意,但是有些谎言,却带来了让我悔恨一生的结果。】 “如果你说的是对太宰和织田的谎言,你没有必要拼了命地苛责自己,你应该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那是我的过错。】 安吾轻轻地、坚决地这样说。 【即使红理始终都会站在我的身边,我也不会否认我曾经犯下的错。】 他闭了下眼睛。 【正因如此,我绝对不会再犯第二次错。我绝对不会用谎言去利用你,也绝对不会用哥哥的身份去束缚你,即使我的人生无法称得上光明磊落,但是总有些事我无论如何也不想去做。如果我想这样做,那么做出这种事的人就再也不是你的哥哥坂口安吾,所以,你想怎么处理他都没关系,就算杀了他我也没有半点意见。】 红理什么也没有回答。 因为没有开启视频通话,安吾也无从得知她此刻的表情。 发生在两人之间的对话,仅仅只能听见声音而已。 “……” 隔着薄薄一层手机,安吾听见了静静的呼吸声。 在非常非常遥远的地方,红理轻声呢喃着。 “安吾……” 她当然知道,刚才的话全部出自青年的真心,从头到尾没有半点虚伪。 所以,她以哀伤、为难、却又莫名开心的语气, 说出了自己承认非常简单,但被别人指责又会非常苦恼的一句话: “……你这个笨蛋。” 108、一百零一 坂口安吾手下的异能力者效率很高。 在挂断电话后没过多久,地上洒落的血迹就已消失无踪。 “唔……” 另一边,福地樱痴缓缓睁开眼睛。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头疼得要命,但是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兵还是第一时间将意识聚焦到一起,缓慢又不失谨慎从地上爬起—— 爬不起来。 “?” 福地再次试着抬起双腿。 结果差点摔了个趔趄。 “我骨折了?” 总算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福地赶紧确认四周的情况。 “你醒了啊,老爷爷。” 他见到一个栗色头发的少女向他走近。 “……是你啊,菱神教授。” 福地回忆起事情始末。 自己追查到天人五衰的首领在此现身,赶到这里后被她的保镖误会并起了冲突,还在雨御前被折断的情况下与神威战斗,没有想到对方不仅是用剑的高手,就连武术也超群出众,自己一时不查竟然被他甩飞,头部重重撞上列车,就连记忆也短暂中断了一会。 在战场上失去意识可是大忌,更何况对方还是当今少有能与自己匹敌的强者。 想到这里,他悚然一惊,赶紧追问红理神威的下落。 “菱神教授,神威现在身在何处?!” “神威的话,现在已经尸骨无存了。” 红理轻松说道。 “什么?” “是的,死的非常彻底,连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就从世界上消失了。” 听到这句话,福地陷入了轻微的混乱。 然而他的潜意识告诉他,对方说得没错。 “稍等……老夫的脑子有点错乱,能否向我再说一遍事情的经过?” 就这样,红理真假参半地,向被填入虚假记忆的福地樱痴说明前因后果。 福地把自己是神威的真相藏得相当严实,平时也有清理掉恐怖活动的证据,因此,红理根本不用担心他根据蛛丝马迹察觉自己的身份。 就算他发现自己的过去,他也会认为自己在与恶人虚与委蛇,卧底潜入恐怖组织搜查犯罪证据。 毕竟。 现在的福地樱痴,已经是名副其实的英雄。 无论是他的气势还是作风,都有十足的英雄风范——就如他在大众面前表演的那般。 而在此时,他连人格都已经向英雄靠拢,完全变身成万众所归的英雄人物。 (能用拳头修正人格,让恶人重新改过,是只有那位男士才能做到的事。) 红理心想。 (不论有多心存憧憬,我也只能用大家看来最残忍的方式帮人矫正灵魂。) 听完红理的说辞,福地捏着下巴。 “原来如此,我追查多年的恐怖分子,已经葬身于菱神教授的保镖之手。” “嗯,魏尔伦发射出重力的黑洞,将他在活体状态下压缩粉碎。” 福地有些惊讶地看着红理过分平静的表情。 “菱神教授还真是找了个强大的保镖。” “魏尔伦的实力怎么样,和他较量过的老爷爷应该很清楚吧。” “说来也是,你的保镖可是好好地帮老夫正了一把骨,连折磨老夫多年的腰椎间盘突出都有治好一些!” 福地双手叉腰哈哈大笑,豪气的笑声在天地间回响。 “他的拳头可真有力,一定可以成为很不错的接骨师!如果有开店的打算,我一定会来照顾他的生意,让他给老夫做一次推背舒缓腰椎!” “不行,魏尔伦是我的私人财产,还不能在外面独立开店哦。” 红理眯着眼微笑。 “说起来,老爷爷好像也伤得不轻,怎么样,还能站得起来吗?” “这个嘛……” 福地似乎被戳到了痛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我的骨折好像相当严重,全身上下可能只有鼻骨没有骨折了。” “难怪老爷爷说话时喘得这么凶,汗水也在不停地流。” 红理瞅着他苍白的脸色。 “老爷爷,该不会是要休克了吧?” “……啊哈哈。” 福地发出干巴巴的笑声。 “老夫好像有点失血过多,现在眼前映着的菱神教授,已经变出了三个影子……” “不用担心,我已经联系了当地政府,让他们准备了救护车和医务人员,应该不到十分钟就能赶到。” 红理双手托腮望着他的脸。 “列车储备的急救药品我已经拿给魏尔伦用了,现在拉普拉斯也在治疗他的伤口,老爷爷的话,只能凭借意志稍微坚持一下咯?就算看到天堂里有我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在向老爷爷招手,老爷爷也不要直接飞到天使的怀里哦?” 确认了福地的身体状况后,红理和拉普拉斯再度汇合。 “魏尔伦的身体怎么样?” “已经用下载的治愈异能做了处理,为了让他始终保持昏迷,本机将他的血压维持在了休克的临界值。” “那就好,毕竟我们刚才干的事,最好还是不要让他看见。” 红理瞥了一眼远处魏尔伦安详的睡容。 “魏尔伦——对干涉人类精神的技术应该相当敏感,所以我们对各国政客的洗脑过程,还是尽可能瞒着他吧。” “本机可以确保,每一次的心理暗示和思想植入,都是在与政客的私下会谈中进行,每一步骤都可以经受专业的调查,即使对方有暗中录像,也无法从影像资料中察觉出端倪。” “嗯,我们与政客的私下会面肯定无法清理掉全部痕迹,会客记录也不会从谍报部门的档案中消失,所以最聪明的做法是‘即使全程录音录像,对方也不会发现任何证据’。” “第六位——食蜂操祈的【心理掌握】有别于当今世界的异能体系,发动时不会有显而易见的异能波动,即使在交谈中也可以不动声色地完成洗脑的工作。” “对于各国政客的洗脑,正如我想象中一般顺利。” 红理轻松说着骇人听闻的话题。 “有了【心理掌握】和【未元物质】,我们就可以按照我们的想法重塑世界——只要我们不断地洗脑前来拉拢的政客,不断、不断地扩散洗脑的人群范围,也许,我们还有机会接近这个世界更——高、更——高的阶层,将整个国家乃至世界都玩弄于股掌之中。” 她“咻——”地吹了声口哨。 “菱神红理可以对别人洗脑,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安吾就够了。为了避免我们的行为被人发现,你就将天人五衰的残党全部解决了吧?” “被埋入发信器的目标似乎进入了地下,现在能够捕捉到的信号相当微弱,如果远程引爆……” “不需要,你先前已经确认,他们的据点设计在地下,周围几乎没有民用设施是吧?” “是。尽管对方使用的电脑和本机存在压倒性的差异,但是根据送去对方电脑的试验用病毒分析,对方的演算能力绝非普通电脑和天才骇客的组合就能企及。本机调查了电力公司和通讯公司的记录,在该地点找到了规模和流量都与记录相符的登记项目,详细如下。综合以上可以确定,该地就是对方的藏身之处,而且还是长期使用的据点。” 红理一目十行地浏览拉普拉斯收集的资料。 “登记人是费奥多尔……名字好长,是俄罗斯人?哼,为了将这样的电脑藏好,确实应该找个合适的老鼠洞。” “用户的意思是……?” “拉普拉斯,合适的行星碎片已经找好了吧?” “本机已经将直径约20米的小行星拉至近地轨道,现在以10马赫的速度环球移动。” “就是这个,现在将它负载的炸弹引爆,把它送入大气层。” 红理打了个响指。 “你去计算它的坠毁角度,让它穿透大气层到达地面,保留原型的小行星会把他们全部压死,即使逃出生天,释放的辐射也会对染色体造成不可逆转的破坏。在经历了彗星压顶的生死危机,谁又能想到真正的危机却藏在这种地方?” 109、一百零二 天基武器。 是一种平时在卫星轨道待命,必要时对地球上的敌国给予打击的武器系统。 由于是从外太空直接进行攻击,不必考虑空气折射和能量衰减的影响,在地球上因为环境因素处处受限的激光武器也终于得到发展。 从大体上说,天基武器基本可以分为激光型和动能型两类。激光型顾名思义,而动能型就是将致密的金属物质直接投向地球表面,靠自身巨大的动能坠落在地球上从而杀伤目标。 由于天基武器可以无视实际存在的物理距离,用指定的武器精准打击地球上的目标,天基武器也被各国联合封锁,制定一系列的太空法禁止相关研究。 但是,那是国家间的规定,与菱神红理毫无关系。 这边世界的太空武器落后到让她叹息,各国在太空开发计划的进展也让她冷笑连连。尽管不是太空领域的专家,但是身为恶用科学的“木原”,红理就没有除了救人以外的技术短板。 在来到这边世界五年的时间中,红理已经完成了太空武器的部署。她接二连三地将涂有伪装涂层的货柜发射出去,由拉普拉斯在卫星轨道组合,藏匿在环绕地球的小行星中。由于武器安设在没有重力的太空,就不用担心武器本身的重量带来的拖累,而且红理对所有武器都做了匿踪处理,让它们平时都在各自的轨道待命,基础活动的动能也维持在了最低。一旦经由红理唤醒,这些沉睡在太空中的武器就会从冬眠中苏醒,成为威胁整个世界的凶恶武器。 没有人知道,现在地球全境都在红理的打击范围内,无论对手藏身何处,都绝对无法逃离从天而降的上帝之杖。只要她心念一动,就可以在顷刻间完成对全球七十亿人的屠杀,即便是摧毁一两个国家也轻而易举。 这次的对手是藏在阴沟中的老鼠,没有必要暴露太空之中的光剑,只需用纯粹到极致的重量碾压致死即可。 红理悠闲地将视线望向天空。 只见原本蔚蓝如洗的天空,此刻被密布的阴云笼罩,就连太阳也变得黯淡无光,周边环绕着浅蓝的光圈。 毕旭甫光环。 那是由于具有一定质量的小行星渐渐接近地球,其表面携带的宇宙尘埃在日光的衍射作用下形成的光环。 各国的航天局现在应该相当惊慌失措,就算借助先进的天文望远镜,再由国家实验室级的计算机辅助运算,他们也无法预测到这一次突然降落的小行星。 他们只知道,有一颗小行星偏离超级电脑的预算,莫名其妙地脱离了预定的轨道,又莫名其妙地朝着地球飞了过来。 承受着与空气引发的剧烈摩擦,表面烧得火红的小行星打散乌云。 它的主要成分是石头和金属。 但它却像彗星一样有着水和尘埃的外壳。 毫无疑问,这是红理和拉普拉斯的手笔。 只要在小行星的表面覆盖上凝结成冰的水,再用甲烷、氢、氧等气体进行引燃,并通过一定的撞击扭曲轨道,就可以将小行星像彗星一样发射而出。 这是绝对无法防范的天基武器。 喷射出彗星尾般闪耀的光芒,改变轨道的小行星径直刺向了蔚蓝的星球。 在获得强劲的动能和推进力后,带有压倒性破坏力的天灾终于突破厚实的大气层。 以超过20马赫的超强速度,朝着老鼠的藏身之处笔直坠落。 “要是用防空武器粉碎小行星,空中解体的行星反而会在市民的头顶投下碎片之雨,所以,最好的做法是什么也不做,老老实实地看着行星坠落。” 红理没有再看地表另一端即将发生的惨剧。 “放心吧,人口分布、冲击波的扩散和受损面积已经全部演算完毕,一切损害都不会超过我和拉普拉斯的计算范围,我也不会允许超出计算的人员死伤发生,换句话说,受害者的名单早就拟定好了——天人五衰的各位,我会非常温柔地将你们砸碎,连一片肉片也不给你们留下。” 她以相较于可爱的长相、显得太过凶恶的表情说道。 “即便你们能幸免于难,你们也绝对逃不掉小行星本身的辐射,一旦被我的放射线打上标记,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能将你们抓出来。” 轻轻松松丢下耸人听闻的武器后,红理转身来到魏尔伦的身旁。 “老师醒了吗?怎么样,身体恢复了吗?” “没想到连受损的脏器都能复原,这也是你的机器人的本事?” “没错,拉普拉斯用特殊材料替代再生细胞,一点点填补了老师的伤口,也堵住了破损的血管阻止血液流出。” 红理轻轻握住青年曾经受伤的左手,以一副闹别扭的表情说道。 “真是的,老师对自己的身体也太不重视了,虽说战斗时没有更好的选择,但是直接用重力将手骨塑形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工作,一不小心就会把整只手给毁掉的哦?身为我至关重要的老师,怎么可以给学生树立这样的榜样?” “我会反省的。” 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青年,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乖乖低头。 恐怕连曾经支配他的法国政府,也没有见过魏尔伦如此顺从的姿态。 “下一次的战斗,我会取得完美且彻底的胜利。” “要想给最爱的学生做好表率,这种事是必须的!” 吓!红理以视线发起恐吓,脸蛋也气得鼓了起来。 “我对老师想要表现虚荣心的行为没有意见,但要是每次都用这种危险的方式取胜,我也只有考虑让老师暂且退下一线,把所有战斗都交给拉普拉斯了哦?” “……我明白了。” 到头来魏尔伦还是屈服于学生的视线压力,答应下她的一大堆诉求。 比如说出血量不可以超过200ml、不管伤到哪里都不能伤到大脑,还有比起敌人的死活、要将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总之红理抓着他的手腕,提了一条又一条的要求。 尽管不少要求都相当苛刻,但是魏尔伦还是逐一答应下来。 对于红理别扭的关心,他感到无比愉快。 “嗯,我的要求就是这些,老师一定要全部做到喔?” 听到魏尔伦点头发誓,红理的心情似乎好转了一些,原本鼓起的脸颊也逐渐收了回去。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待吧,兰波先生好像也快到了。” “已经到了法国境内?” “没有,我们才出奥地利,现在在德国境内。只不过出了这种意外,列车旅行也泡汤了。为了避免对公共交通工具造成危害,接下来的路我们还是搭乘法国政府的专机吧。” 红理嘴上说着没有什么,但是眼神却显得不太开心。 “……明明很期待的。” 她的脸稍微皱了起来。 “这是我和老师第一次的列车旅行。” 听到这句话,魏尔伦心中的情绪骤然攀升。 而这其中最为强烈的情绪则是愤怒。 对于破坏两人旅行的恐怖分子,他的体内升起无可遏制的杀意。 那是一直浸泡在比死更冰冷的孤独中的他,第一次感受到的比生更炽热的怒火。 他决定,这样的遭遇只限于今天。 因为从今往后,他会将破坏这方小小世界的一切都四分五裂。 “不管你想去哪里都会陪你去的,即便是世界尽头也是如此。” 魏尔伦说着,将手环绕到红理的背后。 稍微用了点力,让她靠到自己的胸前。 “红理,我会和你一起踏上旅程,走遍世界各地,去往任何你想要去的地方,创造属于我们的更多的回忆。破坏我们的旅行的家伙,我会全部清理干净,绝对不会让任何人闯进我们的世界。我——向你发誓。” 他以优雅而温柔的声音,在红理耳旁起誓。 并且一直到了最后,也没有将绕到她身后的手松开。 110、番外 保尔·魏尔伦 欺骗利用自己的弟弟的组织,现在就在东瀛小国扎根——调查到这一事实后,保尔·魏尔伦也跟着确定了随后的行程。 那就是即刻起奔赴横滨,将失落已久的弟弟亲手接回。 至于在此过程会有多少人死亡流血,根本不在魏尔伦的考虑范围以内。 在他看来,那些人都是为了利益去利用自己的弟弟,即使杀再多也不会有心理负担,而且,还有什么能比切断束缚弟弟的枷锁,更能体现出兄长的爱与关怀? (没错,这正是我对中也的爱的表达,尽管时隔已久,但是中也一定能从中感受到兄长的爱。) 如此深信不疑的魏尔伦,搭乘走私船来到了横滨。 因为要迎接阔别多年的弟弟,青年的心情好到了极点。 不过在接回弟弟之前,他还有几名目标需要清理,就好像迎接即将回家的亲人前,会把房屋仔细打扫一遍一样。 第一个目标,就是中也现在所在的组织的首领,也是利用他的力量的罪魁祸首。 为此,青年向熟识的情报商购买了港口黑手党的情报,大致记下组织首领的长相后就以郊游般轻松的心态出发了。 也不怪他如此轻松惬意。 在以异能力者的数量和质量傲视世界的欧洲,保尔·魏尔伦的异能也能称得上超群绝伦,是被誉为“超越者”的最强异能力者。在脱离曾经的组织不到数月,他就凭实力拿下了暗杀王的名号,他挑选的目标全是暗杀难度极高的重要人物,甚至还有颇有实力的异能力者,但是连包括钟塔侍从在内的大人物,全都在他手中如草芥一般死去。他的暗杀行为震动欧洲,引来各国政府的追杀,然而这个被广泛通缉的暗杀者却像度假一样走遍世界,入侵各大机密要地肆意杀人,完全视欧洲政府的通缉为无物。 不过是弹丸小国的极道组织的头目,甚至没有和从前挑战的暗杀目标相提并论的资格。 魏尔伦唯一警惕的对手,也就是现在不知为何还在那一组织逗留的阿蒂尔·兰波。 他是和他同一水平的异能力者,是他曾经的搭档和亲友,也是唯一能阻止他的存在。 只要避开兰波,他就能迅速解决沿途的所有障碍,和自己的弟弟一起前往世界各地旅行。 就算自己的行为被兰波察觉,他也有信心击溃身手退步的前搭档,再从两人战斗的废墟中捡回方圆百里唯一幸存的弟弟。 虽说战斗场面扩大,很有可能被欧洲政府察觉,即便如此,魏尔伦也依旧相信自己可以带着弟弟从容撤离。 已经做好了(自以为的)最坏打算,魏尔伦轻门熟路地来到首领办公室,打算送他去三途川和前任首领碰面。 但是,他的计划没有成真。 破坏他的计划的是一名黑发少年。 他一眼就看破了魏尔伦的伪装,准确无误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人叫出来,魏尔伦有一瞬间怀疑他是不是欧洲政府派来的间谍。 但是他很快打消了这一念头。 无论再怎么忠于欧洲政府,合格的间谍也不会在这种关头暴露身份。 (有意思,港口黑手党竟然查到了我的身份,是那个机器人泄的底?) 好奇心短暂战胜了杀意,魏尔伦于是停下脚步,向少年发问。 “你是在知道我的身份的情况下,主动邀请我来取走你的性命?” “毕竟对手是大名鼎鼎的暗杀王,想要活命就要费尽全力啊。” 虽然说着想要活之类的话,但是少年的眼睛依旧死气沉沉。 “好吧,你就将你的全力展现给我吧。” 魏尔伦瞥了眼不远处的时钟。 “一分钟过后,我会根据你的行为决定你的暗杀方式,是想痛苦百倍地死,还是想轻松自在地死,一切都由你的行动决定。” “能够自由决定自己的死法,实在是有够奢侈。” 少年太宰无所谓地说道。 “我想说的是,你的第一个目标找错人了。” 魏尔伦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 “付出与薪水不称的忠诚是笔很不划算的买卖,光看你的眼睛,我不觉得你会做这种赔本生意。” “你喜欢快餐吗,比如说连锁店的汉堡和披萨?” 对方的问题让魏尔伦感到些许迷惑。 “我不喜欢,但是对于进食行为,我其实没有太多感觉,对于实际吃掉的食物,我也没有多少关心。” “既然你更喜欢精心烹制的料理,想必也不会在意一天两天的等待。” “你想让我多等一两天?” 原来如此,他是打着埋伏自己的打算。 虽说看穿了对方的思路,魏尔伦却没有感到多少不快。 正因为对自己的力量很有自信,他才没有在意对方是否设下陷阱。无论对方有什么样的阴谋诡计,他都可以凭借异能将其全部粉碎。 太宰似乎微笑了一下。 “两天后,我会给你港口黑手党的内部资料,里面有港口黑手党的资金链和生意网,还有港口黑手党所有异能力者的身份信息。至于怎么利用这份资料,全看你想做什么。” 看到对方投下的饵料,魏尔伦耸了下肩膀。 “好吧,这姑且也算工作的必需品,你想用来交换什么,你们首领的性命?” “准确来说,是首领两天的性命。” 太宰以虚无的眼神说道。 “在你暗杀首领之前,我会为你准备替代品。” “替代品?” “中也——也就是你此行的目标,他除了有献上忠诚的首领,还有付出真心的同伴。” “同伴?” 魏尔伦摇了摇头。 “对于现在的中也来说,那是没有必要的存在,他们只会用虚假的友情禁锢中也,利用他的信任骗取他的真心,我当然会去杀了他们,所以你想说什么?” “你的暗杀顺序,可以将同伴的名次提到最前。” 他们是有私人恩怨? 魏尔伦懒得猜测他们到底有什么纠葛,只是微笑着回答。 “没有问题,只不过是更换一两道菜的用餐顺序,并不会影响事情的结果。” “现在是早上九点,他们应该会在旧世界碰面,庆祝中也加入港口黑手党一周年。” 太宰看了眼时钟。 “你现在赶过去,还能和中也见上一面,毕竟是时隔多年的相见,我想你也应该很期待才对。” 相比在这里解决黑手党的首领,魏尔伦确实对和中也见面有着更多的期待。 “好吧,我接受你的建议,但是不要忘记,在两天之后,你还是会和你的首领一起死去。” 想象着和中也初次见面的场景,魏尔伦调转鞋尖。 “你有的吧、中也以前同伴的相片。对于欺骗中也的家伙,我会一个不剩地杀掉。” “当然。” 太宰给他看了六个人的档案。这些都是港口黑手党的机密情报,上面记载了他们至关重要的异能。 “原来中也也会交女性朋友。” 魏尔伦看向照片中唯一的女性。 对方看着像个国中生,年纪可能比中也还小,外貌大概可以归入可爱一类。 “如果不是别有用心,我很乐意看见中也和同龄的女孩子约会。” 虽然对方的长相很能激起男性的保护欲,但是对于暗杀王魏尔伦来说,不管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幼,他都会一视同仁地赐予死亡。无论人类有着什么样的外表,在他眼中都毫无意义。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弟弟才是他的同类。除此之外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差别。 “菱神可没有你想的那样柔弱。” “是吗,在我的异能面前,不论是多么强大的异能力者,都会变成一具脆弱的尸体。” 魏尔伦不可置否,转身走出黑手党的大楼。 “但愿在我拧断她的脖子后,她的颈椎能有你说的那样坚固。” 离开港口黑手党步行十几分钟,青年来到一家名叫旧世界的台球吧。 哼着歌的魏尔伦,随手打开了台球吧的大门。 那是当时的他完全无法想象的——开启全新命运的一扇门。 111、一百零三 “怎么样,老师,休息一下有觉得好多了吗?” “我已经很习惯这种程度的伤了,是你太紧张了,红理。” 看见皱起眉头、眼中透着担忧的红理,觉得那很可爱的魏尔伦不由得微笑起来。 “不过,身为可靠的老师,让学生担心也是不称职的体现,我会好好吸取教训的。” “什么啊,笑得那么开心,老师难道是受虐狂吗?要是老师喜欢被虐,下次我也给老师留下几道刻骨铭心的伤好了。” 因为青年的笑容稍稍闹起别扭的红理。 “我可没有这方面的嗜好,而且,我也不会给红理让我受伤的机会。” “明明被一拳打碎肝脏还笑得像个国王一样……我都有点佩服老师死不认输的本事了,但这也是因为我在一旁给老师疗愈吧!只要有我在身边,老师就始终保持着hp+1000的状态,实在是太棒了呢,这个世界上能有红理我这么治愈的女孩子真是太好了呢,有最强的治愈师在身旁相伴,老师一定也为此感到幸福吧!” 转眼间就得意忘形的红理,让魏尔伦不免有些钦佩了。 “明明刚才还很失落,现在就已经打起精神了吗?你的情绪回复得还真快呢,红理。” “人家可是百分百的晴天女孩,从来就没有情绪的低谷,和时常怀疑自己怀疑人生的魏尔伦是两个世界的人喔!” 事实上正是眼前的少女让自己知道了什么叫发自内心的微笑,但是这样的话魏尔伦绝对不可能当着本人的面说出来。 “真亏你能来到这边的世界,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红理。” “我也不是自己想来……” 本想反驳的红理突然怔住了。 过了一会,她摇了摇头,似乎想要甩掉刚才的思绪。 “嗯、也就是说,所谓的朋友,就是没有理由也可以待在一起,从不在意彼此差距的存在。即使老师是彻彻底底的阴角,在地下室待上三年也不会腻烦,也可以理所当然地跟我在一起,近距离感受到我的美好哦!” “这种回答完全就是红理单方面的自我陶醉吧。” 尽管很在意她刚才的愣怔,但是现在不是追问的时机。 魏尔伦压抑住心中的疑问,有些夸张地耸了耸肩。 “我可完全感觉不到红理对我的感情哦。” “即便如此,老师还是喜欢上了这样的我,在我身上彻底地栽了进去呢。” “……才没有。” “不是的话就否认吧,说‘我才不喜欢你’,说吧说吧,不用客气。” “我……” “诶、为什么不肯说呢?只要说出来,我就不会对老师恶作剧了哦?” “不是……” “该不会是,老师最喜欢我对老师恶作剧了吧?真是的,对我爱到不行了呢,老师,连被捉弄都如此开心。” “……” 看到魏尔伦词穷的样子,红理露出胜利的笑容。 “我就知道,老师不可能不喜欢我嘛,一定早就沉迷于我无法自拔了!只是碍于男人没有必要的自尊,不愿意亲口承认罢了!” “我……算了,随你怎么理解吧,红理。” 想要辩解却说不出否认之词,到头来魏尔伦还是拿红理毫无办法,只能坐在原地徒生闷气。 事到如今,魏尔伦也只能无奈地承认。 他,是真的喜欢上了这个坏心眼的小恶魔。 因此,对她的捉弄毫无还手之力,一次又一次地被她玩弄于掌心。 恶趣味得到满足的红理,心满意足地支撑着魏尔伦坐了一会。 忽然,她抬头望向天空,捅了捅魏尔伦的胳膊。 “兰波先生的直升机好像快到了。” 魏尔伦同样望向空无一物的天空。 “我什么也没有看到。” “那是因为老师只用眼睛在看。” 依旧望着天空的红理,稍微摇晃着双腿。 “风向的改变,空气的震动,尘埃的漂浮,这些都在提示有什么从上空向我们接近。嗯,方向的话是七点钟,直线距离的话大概有五公里……不,现在是4950米,按照兰波先生现在的速度,还有几分钟就可以着地。” “原来如此。” 事到如今,魏尔伦已经不会对红理超凡脱俗的才能有半点反应。 他对红理无所不能早已深信不疑,就算红理将月亮炸成了新月,他也不会有半分意外。 “说起来,老师站得起来吗?” 红理露出比超新星还要耀眼的笑容。 自不用说。 作为发光燃料的,是满心的戏弄。 “实在不行的话,红理我也可以给老师一个公主抱,就像对待豌豆公主一样悉心呵护老师哦?” 呵护? 每分每秒都在尽情使坏的小恶魔,怎么可能会温情脉脉地呵护伤者。 魏尔伦十分肯定,她就是想让自己在阿蒂尔面前颜面尽失,再像看实验箱的动物一样确认自己的反应,拿自己的窘态取乐。 小恶魔的笑容看起来灿烂无比,但是任谁都能一眼看出,她的笑容下藏了一肚子的坏水。 “不需要,不过是稍微活动一下筋骨,没有特别关照的必要。” 魏尔伦在不久前确实身受重伤,但是经过拉普拉斯的处理,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完全,行动起来也没有什么大碍。 “哼哼,自尊心还真强呢,老师,就这么不想在我面前示弱吗?” “不过是处理掉一个稍微有点麻烦的家伙,还用不着在你面前卖惨。” 魏尔伦环顾四周,没有发现福地的身影。 “那个家伙在哪?” “完成交涉后就放生了。” 魏尔伦再度看向红理的脸。 他知道,红理很会照顾自己人,对同伴的关心也是货真价实,但是这样的红理在面对敌人时,就会暴露出冷酷无情的一面。 就比如当年,她对向旗会下手的自己,就用念能力引发的脑震荡折磨了自己半个小时。 天人五衰的杀手到底怎么样了? 她对他做了什么,才会把他放走? 她所说的交涉,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又是为什么笃信,对方不会再来打扰? 红理的笑容里,没有答案。 “你是怎么……” “什么怎么?” “不,没什么。” 他没有必要细究红理的做法。 既然决定要陪在她的身边直到永远,就没有必要深究这些细节。 所以——无论红理做了什么,都无关紧要。 魏尔伦亲手掐灭心中隐隐形成的不祥的猜想,朝她展露微笑。 “我们就在这里等待阿蒂尔的到来。” “嗯,我已经让拉普拉斯去收拾列车上的行李……他已经收拾好了呢。” 朝这边走来的拉普拉斯手里提着两个箱子,其中一个是他们自己的箱子,而另一个—— 不管怎么看,都像一口棺材。 不过以棺材来说,这个箱子显得太过小巧,小到仅可以容纳人类的上半身。 “这个箱子是什么?” “是对方带来的箱子哦,里面应该装着能控制你我的装置。我想对方也许准备了这样的手段,就让拉普拉斯在附近找了一下,没想到很快就找到了。” 魏尔伦随意打量着箱子。 “我还以为这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棺材,既然准备到这种地步,要是不把他切成两片塞进去反而是我失礼了。” “没让他亲身体会自己带来的刑具确实是种遗憾就是了。” 红理指使拉普拉斯打开箱子。 “不过嘛,里面装的东西和老师想的有点不一样哦,我可以感知到里面微妙的热源信号,那个东西似乎还有血液循环的样子……” 厚重的箱盖打开。 看见箱子里面的东西,红理和魏尔伦同时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什么啊,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名为吸血鬼的生物。” “这幅容貌,这种不详的气息,原来你还存活于世啊。” 打开的棺材内,飘出了陈腐的泥土味和甜腻的血腥味。 躺在丝绸的垫子上,仅有上半身的长发男性缓缓睁开双眼。 带着掩盖不住的困意,他以旧日贵族般华美的腔调开口: “吾之宿敌啊,这次打开吾的栖身之地,是……” 没有听到熟悉的声音,没有见到白发苍苍的人影。 迷惑的男人转动瞳孔,终于将视线聚集到红理和魏尔伦的身上。 “……福地不在?你们又是谁?” “别搞错顺序了,这正是我们要问你的问题。” 112、一百零四 “原来已经过去了六年。” 木棺里的神秘男子闭了下眼睛。 “从吾被称为灾厄遭人讨伐至今,已经过去了六年之久,本以为这次睁开眼睛,会度过十余年的光阴。” 男人随后睁开眼睛望向两人。 “吾之宿敌——福地樱痴现在何处?” “你的身份是我们的战利品,按照从属关系,还轮不到你率先提出问题。” 红理扯了扯魏尔伦的袖子。 “他就是吸血鬼布拉姆?老师刚才看见他时,认出了他的样子吧,难道说,老师知道他的详细情报?” 在捕获天人五衰的小丑果戈里后,她就已经“问”出了其余成员的姓名和特征。 眼前这名男子有着长及腰部(?)的银发、非人的尖耳和探出嘴唇的獠牙,与果戈里描述的吸血鬼布拉姆的外貌完全符合。 只是——他没有说出这名同事的最大特征。 也就是被人横胸砍断,还被一柄长剑刺穿脑髓。 只剩下上半身的吸血鬼,有如被大头针钉在墙上的昆虫标本。 虽然断面没有流血,但也感觉不到多少生者的气息,不过被砍成这副模样也没有死去,其生命本质想必已经远超人类了吧。 “我也是看见他的容貌才想起来,到底是在何处听说过‘吸血鬼布拉姆’的名字。布拉姆·斯托克,是过去曾存在于世的、灭绝人类的‘十大灾厄’之一。” 魏尔伦说出“灭绝人类”四个字时,甚至带着一种兴味盎然的表情。 “他曾在欧洲散播异能,制造大量的吸血鬼,为此造成成千上万的死伤。最后,他被英雄福地樱痴讨伐,用专门杀灭吸血鬼的圣十字剑斩下头颅——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些,现在看来,那位英雄隐瞒了很多东西。” “我大概明白了,用他将你转化为吸血鬼,就是福地原本的计划吧。” 红理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布拉姆的尖牙。 “至于我——如果不能保证转化后还能保持曾经的智慧,发挥原有的才能,那么他就不会把我转化成吸血鬼,只会用吸血鬼化来威胁我。唔……竟然藏下这样的东西,神威到底是想干什么呢,看来我们的英雄大人有着很远大的计划诶。” “原本以为只是毫无目的掀起破坏的恐怖组织,现在看来,他们对于世界应该有着自己的想法。只要用好这只吸血鬼,或许征服世界也不是不可能哦?” “就算是保护伞也不会用这种方法征服世界,除非每一只吸血鬼都能在绝对服从的基础上保留自己的思考,不然这样去做只会让文明滑落到原始社会的水平啦。” 布拉姆好似置身事外般听着两人的讨论。 从他们兴致十足的表情到漫不经心的口吻,布拉姆理所当然可以推断得出,眼前这对男女绝对不是什么善类。 与其说是讨伐魔王的勇者,他们更像是击败魔王的魔王,将前任的遗物全部掠夺了过来。 并没有对自己的处境有多担忧,也不在意自己即将面对的未来,布拉姆以犯困般的语气问道。 “福地樱痴,被你们击败了吗?” 既然自己落到这两个人的手中,他自然不会认为曾经持有他的福地能有多好的下场。 吸血鬼布拉姆在神威的计划中占据重要一环,是支配世界的必要步骤,而将他交出去,就意味着神威的计划彻底宣告破灭。如果不是福地战败,他很难相信自己会被那个男人亲手交出来。 “福地还活着,但是神威已经死了。” 红理解答了他的疑问。 “从今以后,他再也不会以神威这一身份露面。” “你做了什么……?” 布拉姆下意识看向少女甜美的笑脸。 “诶呀,都说了你是我们的俘虏,俘虏是没有提问权的。” 红理朝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竖起食指轻轻抵在唇边。 “好啦,愉快的聊天就告一段落,就让我们在前往法国的飞机上,好好考虑对你的处置方式吧。我想,你应该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吧?” “菱神教授。” “什么事,兰波先生?” 直升机上,红理兴致勃勃地眺望着下方的景色。 朝着摆出一副“人家什么也没有做哦~”的表情的少女,兰波以公事公办的语气发问: “能否容许我确认一下,这个棺……箱子里装着什么东西吗?” 他本来不想露出异样的神色,但是眼前的箱子实在有着太过强烈的存在感,令他难以忽视它的存在。 就连正前方驾驶直升机的飞行员,也以一种“这种东西该不该装作没看见啊……”的眼神向他频频暗示。 为了迎接贵客准备的直升机,其过道被一口棺材占据。 尽管棺材本身的体积不大,但当它被放置在过道正中,就令直升机的用途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逆转。 感觉从招待贵客的运输工具,变成了迎回遗骸的空中灵车……! 不是很能接受得了想象中的画面,兰波有些尴尬地扯出一抹笑容。 “据我所知,教授向法国政府报备的行李中,并没有这个箱子的存在。” “唔……这就涉及到独家机密了呢,我和法国政府签署的保密合同,应该有承诺不得向我打听我的随身行李。” 红理单手托着脸颊,对他回以一个笑容。 “而且,以兰波先生现在的权限,好像也没有资格向我发问哦?” 尽管红理和兰波的关系不错,但是在法国代表在场的情况下,两人不会表现得有多熟悉。 从始至终都是一张面瘫脸的拉普拉斯自不必说,被红理耳提面命的魏尔伦,也全程一副“这家伙是谁?我不认识”的表情望着窗外。 不过,在驾驶员的视线之外,三个人以眼神发起交流。 (这到底是什么?)←兰波 (从类别上看,应该是实验动物?)←红理 因为用眼神不好表达如此复杂的意思,所以红理做了几个手势方便兰波理解。 于是兰波的表情渐渐复杂起来。 (对方是人,还是……?) (不是人。) 魏尔伦边使眼色边指向自己。 (原来如此,那就是人。) 看见兰波了然的眼神,魏尔伦不快地扭过头。 无论过去多少年,他都无法接受兰波那写满了“你就是人”的目光。 (是不能控制自己异能的异能力者。) 红理在棺材上敲了一下。 (现在,这是我的战利品,我享有完整的支配权。) 异能力者?也就是天人五衰的成员? 兰波知道红理现在被天人五衰盯住,刚才还经历了一场凶险的暗杀。 不过根据红理的说辞,被叫做神威的天人五衰的头目已经被保尔亲手处决,那么现在装在棺材里的是谁?是天人五衰的成员,还是……? (需不需要移交给法国?) 兰波以眼神示意。 (我们有很不错的拷问官。) (我已经没有想要了解的情报了。) 红理摇了摇头。 (该知道的已经全部知道了,对方的首领也被魏尔伦斩首,接下来应该不会有大规模的袭击,我也可以放心和法国开展合作了。) ——这样一来,我的计划也可以推进下去。 红理在心里默默说完无法道出的话语。 从十三岁到十八岁,她在这个世界已经停留了五年。 对于一处临时居所,她在此逗留的时间也未免太长了。 只要各国还在不断购入干扰器,回程的进度条就会越走越快。 (aim干扰器只能扰乱异能力者的大脑,妨碍异能发动?啊啊,这确实是它原本的用途,但是,它的用途才没有你们想的这么简单。) 红理微微眯起眼睛。 (结合涩泽龙彦的异能的干扰器,运行模式也会受其影响,干扰器的干涉范围,同时也是‘龙彦之间’的扩散范围。在它的作用之下,异能力者发散的异能波动会被收集、提取,最后向一个点汇聚,形成具备无尽能量的特异点……) 她没有让此刻的心声被任何人知晓,只是偏头望向远空。 (集齐明确的坐标和足够的能源,就等于说入手了返程的车票,这样一来,我也可以从这个世界脱身,回到我一直都想回到的地方——) 113、一百零五 “就是这里。” 从德国到法国,从直升机到高级轿车,尽管交通工具一直在变,搭乘的人员却始终固定不变。 得到上级部门的许可,司机在红理的指示下将车开至一处幽静的民宅。 “菱神教授,您真的不接受法国政府的招待……” “接受你们的招待,也就是在‘我自愿被法国政府囚禁’的同意书上签上名字了吧。” 红理瞥了司机一眼。 “非常遗憾,我就是会在别馆发生凶杀案时拒绝一起活动的提议,要求待在自己房间做好自我保护的不合群分子,别指望我会因为紧急事态就同意将人身自由交到别人手中。” “现在天人五衰的首领已经被讨伐,剩下的成员也难以组织起像样的反击,姑且可以认为,天人五衰已经无法对菱神教授造成威胁。” 被车外的冷风激得颤抖了一下,兰波抖着嗓子说,“鉴于以上原因,法国对菱神教授拒绝保护、自行在外居住的行为没有意见,同时,我们会做好这一片区域的安保工作,全力保证菱神教授的人身安全。” “不管实际有没有效果,至少有了你们的承诺,会让我和我的保镖放心很多。” 红理点了点头,看向身旁的魏尔伦。 “在法国滞留的这段期间,我们就暂时住在这里吧,我有安排清洁公司提前做过清洁,按理来说应该不需要多少打扫工作。” “放心吧,红理,无论是房间的灰尘还是浴室的水渍,我都可以用重力全部清扫干净。” 魏尔伦看起来兴致勃勃。 “希望你能控制住力道,别把我的房子给拆了呢。对了,如果要用到车辆或其他工具,采购的任务也全部交给魏尔伦吧,200万美元以内的支出都不需要告诉我。” “我知道了。” 听到红理的话,兰波微微一怔。 “菱神教授比我想象的还要大方。” “这样的支出难道很大吗?我所经手的实验项目,每一项的研究经费都是这个数字的数倍乃至十几倍。” 红理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要是法国政府开不出同等的工资,我也很欢迎兰波先生跳槽过来哦?” “……现在我还在法国政府就职,没有办法回应菱神教授的期待。” “听说谍报人员的任务都很繁重,要是没有足够的薪酬就完全没有干下去的动力。如果兰波先生有想跳槽的打算,我会很乐意接手,薪资和假期都将充分尊重兰波先生的意愿。” “再怎么说我也是在机密部门工作,即使是退休或者辞职,二次就业的途径也相当狭窄。” “是吗,那真是太遗憾了。不论如何,这份雇佣合同将永远为你保留。” 司机若有所思的目光令兰波如芒在背,而且这样的话题不管怎样都不好接,于是他赶紧告别红理和魏尔伦,坐上组织的公务用车匆匆离去。 一路目送车辆远去,红理发出感慨。 “从兰波先生的表情来看,法国为他开的工资好像不是很高。” “这是你的工资开得太高了,红理。” 红理开出的价格,魏尔伦只在高难度的暗杀对象身上见过。 她到底有多有钱?这个问题的答案,青年始终无法想象。 “嗯……按照老师以前的收费标准,我可以让老师飞往世界各地,在一百个国家杀满一百个人,然后持续整整一年。” 这令魏尔伦刮目相看。 “是我小瞧你了。” “是吧是吧,人家的身家可比老师要丰厚得多,现在的老师完全仰赖我的鼻息,所以快点对我五体投地、献出全部吧,我允许你叫我红理小姐,或者说是红理大人!” 红理仰头挺胸,笑得洋洋自得。 “尽管对年纪比自己小的学生用敬语会很不舒服,但谁让红理我是魏尔伦的雇主呢,有这样聪明可爱还慷慨大方的雇主真是太棒了吧,老师一定要用热情满溢的口吻对我送上满到溢出的尊称哦!” 看着她欢快活泼的笑脸,魏尔伦磨了磨后槽牙。 “别太得意忘形,红理。” “反正老师早就为我神魂颠倒,对我说几句敬语又有什么关系?” “这是两回事,没有老师会对学生用敬语。” “这条准则可不适用于会对比自己小上十几岁的学生着迷的失格老师哦?” 尽管尽量让自己表现出老师的威严,但是魏尔伦却满心不甘地发现。 自己别说是瞪向红理,就连对她板起脸也困难无比。 “……” 一旦意识到这点,教师应有的威严也大打折扣。 而且回头一想,自己似乎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指正过红理对自己的态度? 这样一来,培养出她无法无天的小恶魔性格也是理所当然。 “噗哈哈哈哈哈!” 看到青年痛定思痛的样子,红理像是再也忍不住似的,颤抖着肩膀笑了起来。 “老师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是自己先踏出了这一步,事到如今却还在意年长者的颜面?要是过分在意尊严和面子,老师也会离自己讨厌的人类更进一步哦?” 话虽如此,魏尔伦还是打算挣扎一下。 具体来说,就是让自己的定位比单方面玩弄的玩具再高一两个等级的程度…… “这不是尊严和面子的问题,而是为人处世的态度……” “奇怪?我好像从一个憎恶人类和人类社会的男人的口中,听到了‘为人处世’这个词?” 红理似乎感到奇怪般地歪起头来,以可爱的动作表现出心中的疑惑。 “该不会是我听错了吧?我那与‘为人处世’南辕北辙的老师,竟然试图教会我做人的道理?一个从始至终只交过一个朋友的终极阴角,竟然想要传授自己接近为零的人生经验?” 发现自己无力反驳的魏尔伦除了咬牙,却也拿歪头卖萌的红理毫无办法。 看着暗自郁闷的魏尔伦,红理开心地笑了。 “不过,不管我对老师是戏弄还是尊敬,老师对我的爱也不会改变吧。因为老师最喜欢这样的我,我也会用自己的方式来回应老师哦。” 她摇着手指,得意洋洋地说道。 “人家会打从心底地期待,今晚的老师会对人家用什么样的称呼☆” “?” 魏尔伦不明就以地望着红理别有深意的笑脸。 正面迎向他的红理,笑容有如绚烂盛放的花朵。 但只短暂盛放了一秒,就转为了习以为常的坏心眼的笑。 “老师到底会说出多么肉麻的话来呢,就让我从现在开始期待起来吧~” 经过家政公司打扫的房子干净明亮,就连户外的庭院也经过了修建,完全没有了房屋空置多年的荒芜,随时都可以拎包入住。 毫不客气地指使青年收拾两人的行李,红理一个人带着棺材来到了地下室。 “考虑到你生活的时代,我给你带了最新款的电子产品供你打发时间。” 她将平板电脑放在棺材中,又拿出了一个类似护目镜的东西。 “鉴于你没有手,所以我把辅助装置借给你——它能运用微弱的红外线读取眼球的活动,只需转动眼珠就能完成界面的切换,就是这样。” 简单做了一下示范,红理将护目镜套在布拉姆的头上。 “怎么样,学会了吗?” 陌生的金属制品,薄如蝉翼的玻璃屏,色彩丰富的画面,方便的操作方式……此情此景令年纪过百的伯爵大人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他就好像年过八十的老人拿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款智能机,目光依次闪过疑惑、好奇、震惊和不可思议。 他左右转动眼珠,尝试打开各种界面。 清晰的人像,清楚的声音,流畅的动作,还有奇怪的对话—— “不准看我的检索栏!” 红理一把夺过平板,清空搜索记录。 “这对几百岁的老人家来说太刺激了,你还是看猫和老鼠打发时间吧,或者说是瓦格纳的歌剧?” 随手点开一个猫狗视频,红理将平板架在棺材盖上。 她扭头一看,发现布拉姆还处于极度震惊之中,久久无法回神。 能够播放音画的金属盒子,比欣赏戏剧更能消遣时间的娱乐方式,人类文明飞速发展的结晶…… 这个世界……竟有这种东西! 吸血鬼双目圆瞪,眼前仿佛浮现出旋转的星云和浩瀚的宇宙。 片刻之后,他以灵魂出窍般的声音颤抖着问道: “难道说……我现在在神明的国度?” “别做梦了,吸血鬼怎么可能上得了天堂。” 红理为他戴上耳机,最后叮嘱了一句。 “今天晚上请你好好地待在棺材里,无论如何也不能搞出动静。要是发出什么奇怪的声响……” 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有趣的场景,她稍微加深了嘴角的微笑。 “我可不敢保证,到时候的老师会把你切成几千万片哦?” 114、一百零六 就这样,菱神红理的十八岁生日宴会终于开始。 作为人生中值得庆贺的日子,参与生日宴会的成员只能用匮乏一词来形容。 宴会的主角菱神红理(种属·人类)。 被指使去跑腿却还乐此不疲的保尔·魏尔伦(种属·人造神明)。 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一切事宜的拉普拉斯(种属·半机器人)。 被当做吉祥物插进花瓶装饰会场的布拉姆·斯托克(种属·吸血鬼)。 “总感觉,这屋子人类的含量莫名的低呢……” 环顾一屋子品种不一的人外,红理发出感慨。 “人类聚集在一起也不是有多让人开心的场景,是想模仿围住猎物的蚂蚁吗?” 尽管打从心底不觉得生日是什么特别的节日,也不认为年龄的成长有多少价值,但只要红理感到开心,魏尔伦就会认为那一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不愧是老师,每一句话都让人感觉阴角浓度高到爆表。” 红理洋洋自得地说道。 “而无时无刻不被众人围绕的我,就和老师完全不一样哦?我和老师在人际交往上的等级差距,有珠穆朗玛峰和马里亚纳海沟那么大呢!” “那些人都是别有用心,想要利用你的头脑和力量。” 魏尔伦毫不犹豫地断言。 “环绕在红理身边的人类,都是为了得到什么,才会聚集在你的身边。” “人际交往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吧,没有人会只想付出而不求任何回报,有获得也有给予,才是构建良好人际关系的基础。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因为大家全都是这样,为了相互索取才会建立联系,逐渐聚集成群体哦。一味猜测对方的目的和来意,用怀疑的眼光看待一切,只会让自己活得越来越累,最后养成老师这样偏激的性格。” 她随后小声地说: (“不过呢,从来没有考虑过回报、总是在为别人付出的傻瓜,我也曾遇到过一个就是了。”) “你在说谁?” 雷达被触动的魏尔伦警觉地问道。 “虽然总是喊着‘不幸’,但却为了别人一头跳进地狱里的英雄哦。对于憎恶一切的老师来说,他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物。” 红理像是要扯开话题般继续道: “说起来,认为人都是出于利益去接近彼此的老师,又是为了什么才和我纠缠不清呢?” 她突然露出令人心悸的妖艳微笑,带着几分刻意将头轻轻上前一倾。 “!” 突然间,魏尔伦的胸前有如被喷枪烧灼般发烫。 当他向下看时,发现两个人的距离已经被单方面地缩到了最小。 乍看之下就如小恶魔化身的少女一边用脸蹭着他的胸口,一边稍稍抬头仰视着他。 惹人浮想联翩的桃色双唇略微张开,在近到无法忽视的距离甜蜜又柔软地低语: “明明、老师从我身上贪求的东西,比他们还要过分得多吧?嘴上说着别人都是别有用心,但是真正别有用心的人,难道不是觊觎学生的老师自己?” “……” 语言能力彻底丧失的魏尔伦,即使是最没底气的一句反驳都没能说出来。 仿佛被割掉舌头的青年,除了毫无反抗地接受少女的紧密贴近,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反应。 “真过分呢,老师☆” 贴着浑身僵硬的魏尔伦,红理开心地笑出酒窝。 现在的她正以他的窘态而乐,笑得尤为开心。 “将别人贬低为不怀好意,实际上自己才是最不怀好意的一个,难道不是吗,老师?别人就算再怎么想利用我,也不会妄想得到我的一切,如此贪婪又过分的念头,只有我的老师才会这样想吧?虽然顶着老师的名头,满脑子想的却是这种事,您不觉得这实在是太差劲了吗,老师?完全没有老师该有的素养却还想教导学生,这样的老师怎么可能让人尊敬得起来?被学生尽情地恶作剧也是活该……诶?” 突如其来的拥抱,令红理眨了下眼睛。 缠黏在身后的双臂,传达而来的是懊恼、郁闷—— 以及纵使如此,也不想将自己放开的决心。 身体感受到的体温,远比预料中的要近。 耳边听着交织着挫败和不甘的吐息。 接着,一道压抑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中。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吧,从喜欢上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再也无法对你强硬起来。” 他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的重力可以摧毁任何东西,唯独这段恋情没办法毁灭。就算会在你的面前丢人现眼,我也没有办法欺骗得了体内的冲动。红理,我很清楚你的坏心眼,但只要你在我的身前、对我露出笑脸,我就觉得什么都可以让步。” 就在他说出这些话的同时,他的体温还在不断上升。 (唔……老师的防御力还真是下降了很多呢。) 和严重下滑的防御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青年与日俱增的侵袭性。 明明在不久前还会被戏弄到暗自咬牙,现在却在向危险的方向进化,不仅行为越发激进,也越发敢于表达自己的真情。 这固然有精神被刺激到了极限的缘故,但归根结底,还是由他那热烈到几乎能烧灼灵魂的爱意所致。 赤|裸、危险、灼热、猛烈。 魏尔伦的爱情有如燃烧的火焰,能将人卷入其中烧成灰烬。 那种迎面袭来的庞大又沉重的情愫,满载着他无比纯粹的真心。 隔着发烫的身体紧贴在一起的心脏,正是为了自己全心全意地跳动。 将最爱的情感、和不论什么都可以双手奉上的心,全部传递给自己。 “……” 这样一来,就没有办法口出戏言了。 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用恶作剧对付过去的场合了。 面对如此真挚的心意,怎么可以用三言两语将他打发过去? 反正——答案也很明白。 也许数量无法相提并论,但是就质量而言,她或许还能回应得来。 “好吧,既然说到这个份上,那我也只好给老师一个答复咯。” 脸颊依旧贴着青年的胸口,感受着他骤然加速的心跳。 红理用指尖戳着他的胸口,好像要直接触碰那怦然不止的心脏。 脸上浮现出恶魔般的表情,她对着他的心秘密般地低语。 “今天晚上,我会把我的答案,还有给老师的奖励,全部、全部都说给你听。” 她突然将双唇凑向他的胸口,呢喃着吐露着蜂蜜般香甜的气息。 “而且——还会用老师梦寐以求的方式喔。” 时间是傍晚。 太阳虽然没有完全西沉,但是逐渐暗淡的阳光却照不进拉上窗帘的房间。 至于为什么要拉上窗帘,当然是出于保密的需要。 没错。 在正式聚会开始之前,红理还要参加一场女生间的秘密聚会。 她的面前是开启摄像模式的平板电脑。 而摄像头对面的,是即使身处另一个世界,也会为自己庆祝生日的学生时代的友人。 看见那熟悉的面孔,红理的嘴角就会自然而然地上扬。 昏暗的房间里,流淌着清澈的歌声。 用耳熟能详的歌声送出祝愿,两人份的恭贺声齐声传来: 【“红理,生日快乐!”】 “嗯,真没想到还有机会一起庆祝生日,虽说只能在线上庆祝,但我还是很开心!谢谢你们,美琴和小祈!” 红理兴高采烈地说道。 【要不是你出了这种事,我们本来可以在一起庆祝。】 如此感慨着的茶发少女御坂美琴,边说边往身边投以一瞥。 【这样一来,我也不用和这个肉包子坐得这么近……喂,你往那边坐过去一点,你是想把我挤出屏幕吗?】 【我可是拼命忍耐着才和御坂同学挨得这么近,所以别说这种话显得我们好像关系很好一样☆】 金发少女食蜂操祈把玩着手中的电视遥控器,然后指向屏幕对面的红理。 【红理,那个在你房间的一角、散发出强烈怨气的不明生物是什么?】 美琴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 【说起来,那边是不是有人瞪着这边?就好像在海边吃着最爱的汉堡,结果却被海鸥从旁边抢走了一样。】 “那个啊……” 红理可爱地歪起头,接着露出灿烂的笑容。 “是直到刚才才正式确定下来的、人家的男朋友哦!” 115、一百零七 盯~ 两人份的视线集中在了一起。 而另一边,成为视线焦点的少女则装模作样地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说~人家没有做什么要被用看犯人的眼神盯着看的事吧~” 【怎么说呢……应该说早就知道你的天性了吗……】 【还是说……你的性格从始至终就没有一点改变呢……】 美琴和食蜂,难得以无奈的目光注视着对面的友人。 【刚才那个人在你说出‘男朋友’三个字后,就像发光植物一样发亮。】 【踩着喝醉般的步子,灵魂升到谁也看不见的天堂了呢。】 【他的状态简直像是被兴趣恶劣的猪肉包子摆弄过精神。】 【或者是被有严重暴力倾向的御坂同学用电击疗法修正了人格☆】 【食蜂,你这已经是点名道姓了吧?!】 【我才不想被骂我猪肉包子的御坂同学这么说!】 和谐的表象只维持了数秒不到,美琴和食蜂就开始额头抵着额头,互相揪起脸颊。 虽然都是荣姿出众、朋友环绕的大小姐,但是素来不对付的第四位和第六位只要撞到一起,就会像竞技场的斗牛一样犄角对峙、互不相让。 说到底,两个人原本就水火不容,哪怕是为了替朋友庆祝而聚在一起,也绝对不会和睦共处,能够将虚伪的友好维持个几分钟,就已经是两个人的极限了。 屏幕上的友人在相互瞪视,毫不客气地干戈相向,这样的光景,究竟有多久没有看见了呢? 红理怀念地眯起眼睛,无可遏制地回忆起在常盘台度过的校园时光。 (那个时候的美琴和小祈就和现在一样吵吵嚷嚷,而那个时候的我……就在离她们最近的地方煽风点火吧。) 无论是急性子的茶发少女,还是恶趣味的金发少女,都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既没有被回忆美化,也没有随着时间模糊。 只要看见她们吵闹的身影,过往的记忆就会在心里复苏,温暖的感觉也会如潮水一般翻涌。 是啊,一切都和记忆中一样。 而唯一与过去不同的是—— 她们中间,再也不见捂嘴坏笑的栗发少女的身影。 (这也没有办法嘛,谁让我跑到了那么远的地方,所幸还有可以回去的方法。) 红理暗自为自己鼓气。 (虽说会形成范围覆盖全球、规模史无前例的异能特异点,但我至少可以保证参与形成特异点的异能力者不会丢掉性命,唯一有可能阻止我的那位男士还在另一个世界,而同样拥有消除异能的异能的太宰,也在用涉泽龙彦的异能进行的实验中被证实,他无法直接消去范围超过一座城市的异能领域。没有问题,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虽然有少数聪明人对异能干扰器心存疑虑,但是他们绝对无法猜出我的动机,也完全想象不到干扰器的真实用途……) 【【……】】 屏幕中争执不休的少女,突然怀疑地集中了视线。 被盯住的红理在胸前戳着食指,视线游移着表示: “干、干什么?为什么要露出那种看犯人一样的眼神?” 【与其说是看犯人的眼神,不如说是看黑幕的眼神。就是那种到了倒数第二集的结尾,才揭开面具说‘我就是黑幕’的假好人。】 【大概不是我的错觉吧,总感觉红理在谋划着些糟糕的东西。】 “才没有啦……” 随着红理的表情越发心虚,美琴和食蜂的眼睛也眯得越来越细。 【倒不是在怀疑你,但是红理你是那种一旦没人踩下刹车,就会直接冲下悬崖的类型吧?】 【在那个世界,根本没有人阻止得了你,为了不让你完全脱轨,我们会时不时确认你的安全绳是否还在。】 【既然是你的朋友,我们就有阻止你犯错的义务。】 【只有这点我和你意见一致哦,御坂同学。】 “我知道啦!” 就算受到全世界的憎恨和恶意都无所谓,但是红理唯独无视不了被认可的朋友怀疑。 “我是受到了虚数学区·五行机关的启发,打算将这个世界的异能力者未经开发的大脑利用起来。” 她举起双手,简单说了下自己的打算。 “我呢,要收集异能力者无意识散发的异能波动……大概就是aim扩散力场一样的东西,再通过细微的调幅形成异能特异点……也就是aim扩散力场重叠而成的存在,只不过内部蕴含着无尽的能量。你们也见过第三次世界大战时学园都市派出的那位人工天使吧,我就是想用类似的手段集合异能,利用异能特异点的能量穿梭时空回到学园都市啦!” 美琴和食蜂面面相觑。 这听起来就像天方夜谭,不过她们都很清楚自己的朋友在科研方面的天赋,知道她有着能将一切离谱的构思变为现实的才华。 于是,美琴慎重地问道: 【这样一来,会对那个世界的人带来什么影响?会像木山老师的‘幻想御手’事件一样,对异能力者的大脑造成损害吗?】 “这边的异能力者都没有做过能力开发,他们使用异能与其说是依靠大脑,不如说是依靠意识和人格。” 红理摇了摇头。 “即使我将他们的异能波动重叠在一起,也不会改变他们的脑波,是对大脑非常友好的一项实验。” (前提是,这就是我的计划的全部。) 她在心里悄然吐了口气。 (要想形成理想规模的异能特异点,只靠无意识发散的异能波动还远远不够……) 对于异能力者和超能力者的差别,美琴和食蜂也不是特别清楚。 她们对虚数学区·五行机关的了解,也仅限于都市传闻的只言片语。她们对学园都市的人工天使有着一定的印象,也大概知道她虽然是学园都市230万学生的aim扩散力场的重合,但是却不会对学生本身造成负面影响。 随着亚雷斯塔的倒台,他所主导的一些黑暗实验也逐渐公之于众,身为学园都市的顶点、从小就开始接触非人道实验的两名level5,也对他的所作所为有了一定的了解,这其中就包括在第三次世界大战崭露头角的人工天使风斩冰华。 如此一来,美琴和食蜂总算接受了红理的解释。 【原来如此,你就是在谋划着这些吗,红理。】 【真是的,红理的行事风格真的很有反派的味道。】 两名少女对视一眼。 【我没有理解错误的话,一旦红理达成目的,很快就可以从那边回来了吧?】 【你先前有和我们提过,要想做出覆盖全球的异能特异点,至少要将两万台干扰器播散到世界各地,现在这个目标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一。】 “50亿美金的定价取的是各国可接受的理想价格的平均值,能在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卖出这个数量已经很不错了,毕竟他们拿到实物的第一件事,就是拆开干扰器,解析其中的科技,分析它的运行原理,然后做出试验品,以及反干扰器的屏蔽器。” 红理一脸不屑: “我很清楚他们的算盘。这不过是十七岁的小女孩捏出的黏土玩具,凭借我们的研究团队和高尖仪器,怎么可能做不出在其之上的替代品——那些政治家就是这样想的吧。但是那些狂妄自大的政客根本不会想到,我的干扰器的根基,是能编纂万象的【未元物质】,和能篡改万象的【万能结晶】。这是自然界中并不存在、宛如奥利哈钢般的童话幻想,怎么可能被人从物理和数学的角度找出标准答案?他们越是研究就越会发现,这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理应存在之物,是无论怎么伸手也够不着的镜花水月。” 最后的最后,她露出宛如照耀暗夜的新月般的笑容,说出了这样的话。 “一旦他们意识到存在于天才和凡人之间令人绝望的鸿沟,他们就会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转而争夺干扰器的生产线吧。那以人类愚蠢到无可救药的欲望为柴薪、在蔚蓝天球上熊熊燃烧的战火,将会成为推进本次星际航行的最美的火焰。” 116、一百零八 (好了,决心也有了,准备工作也已经就绪,一切都在步入正轨。) 结束与友人的视频后,红理伸了个懒腰。 (在即将收工之前,稍微享受一下也无可厚非吧?) “红理,通话已经结束了吗?” 就像是看准了时机,原本飘乎乎地走出房间的金发青年现身了。 他似乎是去厨房帮忙了,不仅挽起了袖子,就连身上也穿着围裙。 看到平时在自己面前总想极力表现优雅的男人那相对罕见的打扮,红理新奇地眨着眼睛。 “嗯,老师刚才是去下厨了吗?” “我也有和阿蒂尔学过几手。” “真的假的?老师连杀人都会搞出那么大的声势,真的不会把厨房给炸掉吗?” 面对红理不信任的目光,魏尔伦回以灿烂的微笑。 “无论是蔬菜还是肉类,只要用上重力就可以轻松解决。” “但是控制火候就不是重力可以处理的领域了吧,说起来,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焦味是怎么回事?老师该不会是想报复我,请我在生日当天吃黑炭烤□□?” “焦味……” 听到意想不到的评价,魏尔伦僵住了。 “我是照着说明书设定好了烤箱的温度,为什么会有焦味?” 尽管看起来信心满满,但是身为料理的初学者,魏尔伦其实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自信。 (是预热的温度设定的太高,还是预处理的过程出了问题?) 青年开始紧张地思考。 而这个时候—— “哼哼~” 只见红理怀疑的表情一变,露出阴谋得逞的笑脸。 她带着恶作剧般的笑容,看着陷入自我怀疑的青年。 “什么嘛,原来老师对自己这么没有自信啊~只要稍微捉弄一下,立即就开始怀疑起自己了,这样没有自信的老师,真的能做好老师的本职工作……好痛!” 看不惯少女得意忘形的样子,魏尔伦用不会让人感觉到痛的力道,在她柔嫩的脸颊上轻轻捏了一下。 “老师的所作所为已经违背了教师的基本法,竟然会体罚这么可爱的学生!” 红理气鼓鼓地指责道。 “怎么会有人对着如此可爱的脸颊狠下心来捏下去呢?老师光是看见我的脸就应该满心怜爱,像呵护花朵一样精心呵护着我吧!” 只会教学生如何杀人的暗杀王沉默了一会。 “我没有养过花,养花是项精细的工作吗?” “至少比杀人要精细得多!” 说到这里,红理的嘴角有如弯月般上扬。 带着几分狡黠的笑容,小恶魔摇晃着幻化的尾巴说道: “而且,养花最重要的内容,是要全身心地灌溉花蕾,让它开出非常美丽的花朵哦!” “——!!” 想起当时不明就以的记忆,魏尔伦的意识从回忆中上浮。 瞳孔重新聚焦,迎接着他的是静谧的夜晚、柔软的床铺,以及—— “老师,终于回过神了吗?” 正面着自己的少女,如琥珀般粲然生辉的眼眸。 “不仅捏我的脸,就连我在面前还在走神,老师实在是很过分呢,必须要予以惩罚才行。” 红理四肢趴在床上,好像肉食动物一样向他靠近。 双手捧起近在眼前的魏尔伦的脸,将脸静静地凑了上去。 少女泛着红晕的脸抵着青年僵硬的脸颊,仿佛撒娇般地轻轻磨蹭着。 “所以我……要和老师接吻。” 她说。 然后调整好了位置。 ——这一刻,世界仿佛静止。 她的双唇与青年干涩的嘴唇轻轻相接—— 但却只有不到一秒。 因为在这之后,她就被人抓住手腕,一把推倒在了床上。 “咦?” 直到后背接触到床铺,红理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抬起头,眼神向上仰望着魏尔伦,然后,她的身体就无法动弹了。 原因在于—— 金发青年的嘴角绽开了一丝微笑。 他的笑容优雅、绮丽——同时浸透着如深渊般幽邃晦暗的感情。 像是要做给红理看一样,他用指尖,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嘴唇。 ——笑得十分开心。 “这是什么意思,红理。” 魏尔伦以半覆在红理身上的姿势,和温柔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表情, 静静地询问: “我可以理解为,这是红理向我发出的邀请吗?” 就如红理没有等待他的回答,魏尔伦也同样不会给她心理准备的时间。 就在接下来的一瞬间,红理的嘴唇被用力地压住。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过了很久他都没有松开嘴唇。 像是为了不让她逃脱,青年吻了她整整一分钟。 不止是嘴唇和嘴唇的接触,而是连舌头都伸进来的湿吻。 这一吻中带着能将灵魂都溶解的情|热。 吸缠着舌头,舔砥着牙齿,甚至连喉咙深处也不放过。 “咕……呜……” 唾液不受控制地溢出,伴随着黏密的水声浸湿了彼此的黏膜。 沿着口腔细致探索了一圈,魏尔伦终于心满意足地移开了嘴唇。 结束了长达五分钟的热吻,红理的眼中出现了蚊香般的线圈。 她还不太会换气,被吻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只能凌乱地呼出甜美的气息。 红理眨了眨湿润的双眼,想要从床上坐起来,但是魏尔伦的手已经绕到身后抱住了她的脑袋,让她无论怎么做也逃不出他的掌控。 激烈的索吻融去了她的思考,让计算的速度也为之变慢。 就在这时,魏尔伦将唇凑近红理—— “红理。” “老师?” 随着陶然的低语,他再一次将舌滑进她的嘴中。 “红理。” “等、等一下……” “红理。” “要不然你先——” “红理。” “呜……” 每次叫着她的名字,嘴唇也随之重合。 从相接的唇中传递过来的,是柔软的触感、热烈的吐息以及——将一切都为之覆盖的爱情。 过于浓烈的情感就如毒素一般渗入黏膜,在体内逐渐扩散。 在甜蜜的吐息中,红理的身体微微颤抖,表情也开始动摇。 她已经感觉到了魏尔伦升高的体温,还有比体温更加炙热的所在。 (这,这个走向是……) 一直在尺度边缘试探,红理很清楚现在不拒绝的话,接下来会进展到什么阶段。 身为玩弄人心的小恶魔,她只想看别人为情所惑的窘态,对自己的爱和恋没有半点兴趣。 因此相对地,她对所谓的纯洁也没有多少矜持,更不在乎使出稍微刺激的手段。 (要是接受的话——) 搂住后背的手更加施力,缠在身上的双臂更加收紧了一些。 贴合在一起的身体,已经兴奋到了令人害怕的地步。 “……” 青年仿佛再也按耐不住一般,吐出稍显紊乱的气息。 “jet\aime(我爱你)。” 并如此低语过后,再一次吻上了她的嘴唇。 “jet\adore(我恋慕你)。” 一边夺取她的双唇,一边发出动情的喘息。 “jetedésire(我想要你)。” 将她深锁其中,对她呢喃细语。 过了许久,他缓缓移开双唇。 直至此时,红理才看见魏尔伦的双眼。 那双如天空般蔚蓝的眼眸,被强烈到将近病态的执着侵蚀。 就连映在他眼中的自己,也同样要被快要满溢而出的爱情吞噬。 他的眼瞳只映着自己,呼吸沉重湿热,手臂纠缠住自己的肩膀,被情|爱染红的脸上流出了汗滴。 而自己,就沉溺在这样的眼瞳中。 无需疑问——看见他的反应,红理清晰地认识到。 眼前这个人,真的爱自己爱得无可救药, 并且,在不顾一切地渴求着自己—— “呐,老师、” 这一次,轮到红理主动伸出手,撒娇般地勾住青年的脖子。 用仿佛要将人融化的嗓音,像小恶魔一般地低语着。 “快点像刚才一样,用力地向我表达老师的爱情吧。” 她一边说出露骨的诉求,一边将脸贴近他的胸口,朝着心脏的位置送出带有湿气的甜美呼吸。 满意地感受着胸前高昂的律动,露出招牌的坏心眼的笑容。 “将老师不顾一切也要传递过来的心,更加深入、更加激烈地灌注给我吧~” 那是一切的前奏,也是开演的序曲。 菱神红理毫不犹豫地,连着魏尔伦的脚一起,全力踩下了油门。 于是油门踩到极限的列车,开始无限度的加速。 燃烧着炽烈的燃料,在不为外人所知的夜晚全速飞驰。 突破最后的束缚,朝着无尽欢愉的悬崖笔直冲去—— 117、一百零九 度过漫漫长夜,黎明的晨光终于洒落大地。 “嗯……” 受到阳光的刺激,细长的指尖开始无意识地活动。 它绕过金色的长发,划过男人的肩膀,终于找到了合适的立足点。 十指贴住近在咫尺的胸膛,红理迷迷糊糊地开口: “早上好,老师……” “bonjour。” 从近处响起的男音有如悠扬的提琴,又如温煦的晨曦。 接着,她的额头被人轻吻了一下。 “回到法国之后,老师就开始对我说法语了呢,是想用这种方式掩盖住害羞吗?” 一手按着魏尔伦的胸口,红理揉着眼睛,从他身上若无其事地起来,语气和动作都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也许唯一能称得上不一样的地方,是她的腿活动得有些不太自然。 红理立即注意到了这点。 “和平常一样走路应该没有问题,就是跑步的话会有些辛苦。” 她的脸鼓得像块蛋糕。 “真是的,什么会温柔点,老师简直就是一只野兽,对还是第一次的女孩子做这样残忍的事。” 回想起她昨夜同样狂热的回应,魏尔伦吞下了抱歉的话语。 “这应该不止是我的问题哦,红理。” “要是老师任我玩弄就不会有这种事了。” 红理摆出非常自信的笑容。 “我啊,一定可以让自己非常舒服,也可以让老师也同样舒服哦?” “明明最先喊停的是红理哦?” “这很明显是不懂节制的老师的错!” 她往旁边瞥上一眼,那里掉着一堆塑胶残骸。 “还有,用掉了整整一盒也太夸张了,老师是想把我灌成奶油泡芙吗?” 真是的,红理继续说。 脸上带着让人牙关发痒的坏笑。 “老师对我的感情也未免太浓烈了吧?情感表达也未免太激烈了吧?说到底老师也未免太爱我了吧?呐呐,老师有这么爱我吗?爱我爱到什么样的程度呢?身和心都已经归我所有了吗?” “你的自信程度,和之前相比完全没有变化呢,还以为你的等级会至少降低一点。” 魏尔伦的视线看向她的笑脸。 “不过——你说的没错。” “诶?” 被从意料之外的地方打出直球,即使是红理也相当诧异。 “人类就是用这种方式表达爱情的吧,只要红理想要,我随时都能吐出满到溢出的甜言蜜语。” “还是算了。虽然老师是在法国长大,但是说情话的等级完全是小学生的级别,不,可能连法国的小学生都比老师会说情话。” 红理皱着眉头抱起双臂。 “总感觉,老师会一本正经地说些变态发言,还以为是男女间正常的情话,谁让老师一直都搞不清支配欲和爱的界限,对自己的扭曲也一无所知。” “你对我的评价还真是低到可怜。” “我这么问吧,魏尔伦在我的脖子和手腕上留下的痕迹,难道就没有宣誓主权的意思吗?” “……我不否认就是了。” “如果是吻痕也就算了,就连牙印也留在很显眼的位置,再加上老师一直执着于让我叫出来——结合以上几点我再问一次,老师对我持有的感情难道是什么清廉美丽的爱吗?” 红理步步紧逼,魏尔伦则若无其事地转开视线。 “我会尽量克制的。” 他也知道自己的情感表达有些不太正常。 “既然这样,老师愿意把主导权出让出来吗?人家会让老师体会到清廉美丽、同时又溢满幸福的爱情!” 来嘛来嘛——红理边说边视线向上地央求着。 面对满眼期待、跃跃欲试的少女,如果是恋人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回应? 连半秒的思考都没有,青年面带和善的笑容,毫不迟疑地开口回答: “我才不要。” 然后—— 时间来到夜晚。 红理主动爬到魏尔伦身上,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你在做什么,红理。” 四肢被人为停掉生物电流的青年笑得连脸都痉挛起来。 他蔚蓝的眼眸中,似乎有漆黑的火焰在猛烈燃烧,炽热到能将一切都为之烧融。 “这种事应该由我开始吧?正确引导学生应该是老师的职责。” “我在想一个问题。” 红理一边夹着他的腰,一边严肃说道。 “我在想——明明从过程来看,是老师一直在动不是吗?为什么精疲力尽、直不起腰的会是我呢?” “是因为红理体能很差吧。” 魏尔伦的精力已经完全不能集中在对话上。 因为他们现在的姿势,让他很难中止脑海中的联想。 柔柔搂住脖子的手臂,盘在腰上的白皙双腿,轻轻吹上脸颊的香甜气息,还有恰好停在眼前、喜欢到无可救药的女孩的脸庞。 这对昨天才感受过她的柔软和甜蜜的青年来说,简直就是催人发|情的毒药。 他——想要她。 他想要让那惹人怜爱的脸蛋露出恍惚的神情。 他想要让那黄莺般动人的嗓音叫到声嘶力竭。 他想要让那娇小的身体迎接他的全部,就连灵魂也纠缠在一起。 无法消除的渴望让大脑兴奋不已,然而传入身体的冲动却如石沉大海。 明明满腔的情意热烈得像在燃烧,但是禁锢着的身体却什么也无法做到。 在他身上,红理继续说道。 “所以,我结合运动力学、流体力学和人体工程学,以及部分用做参考的影像资料,找出了最科学也最合理的姿势。” “这种事……有什么深入研究的价值吗?” 魏尔伦不将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开,说出自己的疑惑。 “那是当然!人们以为的科学研究,其实比老师想象中更加贴近生活。归根结底,科学是用来解决问题的工具,没有必要把它放在佛龛上顶礼膜拜,以为它有多了不起,就算再怎么微不足道的小事,也有研究发掘的价值,这就是科学研究的魅力所在!” 红理很有精神地说着。 “说到底,我和老师只有体能存在差距,用科学的方法克服身体差距,是我一直以来都在做的事吧?” 我可不会输给老师。挺起胸膛的少女看起来自信满满。 “今天,我会让老师深切意识到这点,所以请做好乖乖认输的准备,说不定,会让老师爽到哭出来哦?” 面对精神十足又不怀好意的学生,青年回以灿烂至极的微笑。 “做得到的话就只管来吧,只是——无论红理流出多少泪水,我也不会放过你喔?” 两个小时过后。 胜利者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 “怎么样,老师。” 骑在魏尔伦身上的红理,用“你看吧”的眼神瞧着手下败将。 “老师唯一可以胜过我的,也就只有猩猩一样的体能了哦?” 后背贴着床头,魏尔伦的表情充满了屈辱。 在刚才的两个小时里,红理解开他的束缚,然后用尽手段榨了他两个小时。 尽管过程令人心荡神驰,但是快乐的节奏、韵律全都在小恶魔的掌握之中。 他的呼吸和心跳,就像挣不开线的风筝一样被她抓在手中。 花朵般甜美的芬芳和蜂蜜般黏稠的温暖,渐渐将他吞入其中。 ——仿佛变成被花捕食的昆虫,将忍受不了的情意不停地向外吐出。 直到极限为止,都在她的怀抱之中,不停地不停地诉说着浓稠的爱语。 到了最后—— 小恶魔装模作样地合起双手,向着他略鞠一躬。 “我吃饱了,多谢款待。” 那张洋洋得意的笑脸反映着餍足。 “好了,老师,快点表扬我吧。” 红理的嗓音漾着坏心眼的音调。 “我把老师精心准备的料理吃得一干二净,连一滴也没有剩下呢。虽说进食的方式不太雅观,但却让老师既满足又兴奋吧,不然也不会把整锅都端给我,让我非常美味地享用吧?” 她将脸埋在他的胸口,脸上荡开坏坏的笑容。 一边软软地依偎着他,一边用指尖拨弄着他的胸口。 “怎么样,老师,为学生准备的爱心料理被吃干抹净的感觉?今天的营养晚餐很棒,下次再追加一倍的份量也没问题,红理我还有很多的成长空间,还请再给我更多的营养吧?” 说着,她可爱又诱惑地笑了。 “下一次的夜晚,我也会这样疼爱老师哦?” 118、一百一十 这里似乎是家商店。 琳琅满目的商品在这里陈列,整齐地摆放在货架之上,这其中既有绷带、电极贴片、拐杖等医疗用品,也有蜂蜜、青花鱼罐头、鲑鱼便当等食品,还有游戏代币这种让人质疑为什么会在商店售卖的奇怪商品。从身后隐隐吹来的冷风和苍白的人造光来看,他好像就在冷藏柜的前面。 但是,漂浮的意识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就连视野也低得很奇怪,感觉不像趴在或躺在地上,更像是只剩一个脑袋立在那里。 我这是怎么了。 魏尔伦迷茫地思考了一会,迟迟没有得出答案。 也许是在梦中的缘故,他的思维运作缓慢到让人感到心焦。 “今天到底喝什么好呢~” 红理? 他循着悠然响起的女声望去,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就在眼前。 红理还是像往常那样穿着日式校服,披散下柔顺的长发,凑在冷藏柜前打量货架上的商品。 “黑豆苹果汁、黄豆粉炼乳、瓜拿那豆蔬菜汁、草莓关东煮……嗯,学园都市的新品每天都有很多,不过看名字都不是很有胃口,也不知道厂家为什么认为这样的商品能赚到钱,果然还是喝常规的咖啡或牛奶吧。” 她在货架前挑挑拣拣,然后拿起一罐咖啡,看了眼瓶签后又嫌弃地把它放回了原处。 “黑色蜘蛛的图案会让我联想到讨厌的家伙,要不然还是喝牛奶好了。” 接着,闪烁着珍珠光泽的手指向他伸来。 不是像拎重物一样把他拉起来,而是用五指将他轻柔地握住。 魏尔伦突然意识到不对。 他感觉到自己的整体存在在物理层次上变得很轻。 借着渐渐接近的瞳孔,他看见了自己在红理眼中的形象。 倒映在琥珀色的虹彩之上的,并不是他的脸。 而是一瓶100ml装的鲜奶。 牛奶的瓶身比常见的瓶子更加细长,金色的包装上印有“madeinfrance”的字样。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牛奶的容量和生产日期有着非常深刻的印象。 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从已经不在的身体传来的迷之反应,传达出复杂的讯息。 那里面似乎存在着无尽的快乐,还有与快乐等量……不,是翻上两倍的耻辱。 如今,留存在身体中的,也只有如此纯粹的情绪。 快乐的来源、不明就以的耻辱、还有那一夜发生的的所有事,全都想不起来。 变成牛奶的魏尔伦就这样被红理买下,用双手拿着带出了商店。 “干脆就在门口喝掉吧,要是变热了就会影响口感了。” 自言自语的红理,将双唇贴近瓶口, 好像接吻一样轻轻地覆了上去。 (……!) 比起意识,反而是瓶子本身率先做出反应。 光是须臾的接触,就让浓白的液体不断地溢出。 被红理温暖的唇瓣包含着,无法遏制的情感已经泛滥成灾。 玻璃瓶口撑开她的喉舌,将无法诉诸言语的爱纷纷倾注而入。 对于这些,红理没有任何的排斥。 只是十分美味地,将这些液体全部咽进了喉咙。 “嗯?已经喝完了吗?” 将100ml装的鲜奶一饮而尽,表情意犹未尽的红理,以柔嫩的舌头摩挲着瓶口。 “虽说味道很好,但是量实在太少了,既然要拿出来贩售,至少要有200ml的分量才够满足吧。” 她的嘴唇离开。 细长的手指擦过瓶身,不太满足地摇晃了一下。 玻璃瓶在她的晃动下轻轻震动,然而,已经空掉的瓶子再也无法流出一滴液体。 (被她全部喝完了啊……) 意识到这件事的魏尔伦,感觉到了不明缘由的屈辱。 尽管不清楚耻辱的原因,但是这份诡异的败北感,就算在梦中也莫名强烈。 “唔……看来的确一点也不剩了。” 红理似乎有些恋恋不舍。 最后伸出艳红的舌头,在咕啾咕啾的水声中,绕着圈舔掉瓶口残余的奶渍。 “下次还买这一牌子的牛奶吧?真希望厂家能考虑到消费者的心情,生产出200……不,500ml的大瓶装呢。” “!” 魏尔伦骤然惊醒。 眼前的景象也切换成了熟悉的天花板。 他的意识从奇怪的梦中醒来,残留着疲倦的身体也跟着爬了起来。 没错,他已经不是100ml的牛奶了。 现在的他有手有脚,身体也和人类别无二致。 “你在做什么啊,老师?一早起来就在看自己的手脚,是想做体操吗?” 红理疑惑地盯着他看。 “看到老师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又露出金字招牌般的坏笑。 “该不会是……身体状况不太好吧?” “?” 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魏尔伦,一时间没有明白她在说什么。 看见魏尔伦这幅模样,红理的笑容越发神秘,她凑到跟前搂住他的手臂,好像挑逗似的说道: “难道说,昨晚被我尽情疼爱了之后,老师的体力也和精力一样,被我掏得一干二净了呢?糟糕、我竟然没有考虑到老师的身体情况,把老师累成现在这幅模样,看来我也应该好好反省才是。” 红理没有半分歉意地道着歉。 她用身体缠住他的手臂,同时更进一步地贴了上来。 “不过,看在我这么可爱的份上还请原谅我吧?要是还不满意的话,我也只好勉为其难地、用身体向老师赔罪了哦?” 刻意向上的视线,惹人怜爱的表情,还有令人遐想的口吻。 魏尔伦一看就明白了。 毫无疑问——眼前这个家伙,正在全力以赴地诱惑着自己……! 他相当清楚,小恶魔大概是看出自己没有力气,才会跑到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不对,这家伙就是看穿了自己的弱点,这已经没有半点怀疑的余地。 因为她的眼神装满了一如既往的戏谑,一看就是在戏弄自己。 “啊嘞嘞?红理我还想向老师表达满腔的歉意,为什么老师不肯接受人家真心的道歉?是因为打从心底感到疲倦的身体,已经无法经受第二次热情的道歉了吗?” 眼见魏尔伦的脸色越发暗沉,红理也越发得意忘形。 她得寸进尺地贴着他的身体,笑得格外不怀好意。 “该不会说——老师这样就满足了吧?在经过昨夜的教导之后,老师的身体已经无力到甚至不能给我一次证明对老师的爱的机会……” “我会。” 还没等她说完,青年就将她拉到身前。 他将手环绕到她的背后,在她耳边低语。 “我想一次又一次地聆听,红理在我耳边低喃的爱语,并且给予红理数倍的回应。” 青年蔚蓝的眼眸深处,黑暗的情感就如潮水一般汹涌。 仿佛稍不注意就会将人卷入其中,连骨头也不剩地吞噬殆尽。 “老、老师?” 被用力拉向青年的怀里,红理险些掩盖不住脸上的震惊。 “我倒是没问题,只不过这样一来,你的身体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只要在你面前,我就绝对不会有问题。” 红理望着男人过分灿烂的笑脸,终于明白了了。 抱住自己的男人就是一只笼中的凶兽,只有自己的声音才能解除他的枷锁。 现在,他的金发散落在她的颈窝,顺从又渴望地轻吻她的脸颊。 “来吧,现在就来向我证明吧,红理——” 在心跳重合的距离,以温柔到令人头皮发麻的音调细语: “——我可是非常非常想要听见,红理拼命向我倾诉的爱情。” “呜……” 事后,因为戏弄人付出了半个小时的代价,咬起犬齿的红理悔恨交加。 (为什么,会有人给实验品追加如此强劲的续航功能啊——!这已经远超正常男性的生理极限了——!老师他,难道拿的是什么黄油人设吗——!!!) 无法理解的红理直接宕机。 她抱着脑袋就此躺平,万分后悔地在床上翻来滚去。 119、一百一十一 “……” “我说老师,别用看小猫喝水的眼神盯着我看啊,虽说我对自己的可爱很有自知之明就是了!” 法国,巴黎。 距离大名鼎鼎的香榭丽舍大道仅有数百米的街道,开有数家但凡是法国人都绝对离不开的餐厅和面包房。在其中一家飘散着浓郁麦香的餐厅内,坐在靠窗坐席的红理咬着面包出了声。 坐在她对面的是曾经轰动世界的暗杀王,保尔·魏尔伦。 衣着得体的金发青年理所当然地坐在她的身前,脸上浮现着令见过他的人都难以想象的温和笑容。 在知晓他的过去的人看来,这应该是幕相当惊悚的画面吧,毕竟和那位暗杀王共处一室,被那双蔚蓝的眼眸注视着,不亚于将头伸进猛虎的口中。 但是,身穿日式校服的少女却依然自然地放松全身。 这既是因为她对自己的实力有绝对的自信,也是因为没有必要为绝无可能发生的冲突而紧张。 “不过,这也是老师对我迷恋不已的证据,就我个人而言是不会有任何意见。毕竟我不管做什么都会引来周围的视线,站在任何地方都像置身舞台一样光彩夺目,被老师一直盯着看也是理所当然。没办法,这也是无时无刻都是满分的天才美少女所必须经历的一环呢。” 哎呀哎呀叹着气的红理,脸上洋溢着令人火大的坏笑。 “如何?今天的我也很可爱吧?令人怦然心动吧?老师对我的喜爱有没有更多一分呢?这些问题的答案,除了‘yes’以外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吧?” “……” 见到红理以笃信的表情说出这番话,魏尔伦也吐不出第二句话了。 ——不能再被小恶魔牵着鼻子走。 正是知道面前的少女有多容易得寸进尺,所以才要在第一步克制自己,千万不能被拖进她的节奏中。 然而。 魏尔伦在上一秒才下定的决心,下一秒就在她的笑脸下粉碎飘散。 能按下点头承认的冲动,将视线飘移着望向窗外,大概就是男人所能做出的最微小的抵抗了吧。 (防御真是脆弱呢,老师。) 品味着青年的苦闷和烦恼,红理的笑容越发灿烂夺目。 她光是看那副表情就能理解,他对自己的情意简直到了无法自拔的境地。 之所以不愿亲口承认,纯粹是因为眼前这个比自己年长太多的男人,是第一次以一个异性的身份去爱人。 虽然竭力想在自己面前表现出从容不迫的样子,但却始终被自己玩得团团转,第一次知晓何为爱恋的青年,肯定对自己的处境感到些许不甘。 而他在承认了对自己的爱之后,时不时表露出来的嘴硬——也就是常人所说的傲娇的一面,也是希望爱能得到回应的体现。 一旦自己有所表示,他就会如昨天和前天的夜间那般,激烈地倾诉着心中的爱,同时拼命渴求着自己的爱。 (这样的行为……一点也没有大人的成熟。) 尽管如此,红理还是喜欢看他沉醉其中的模样,听他在耳边陶然地吐露浓烈的爱语,并将之视为无上的愉悦。 (好了,今天应该如何捉弄老师,才能获取最多的快乐呢?) 思考如每日餐单般的难题,红理露出快乐的笑容。 既然选择与她同行,就该对自己的未来有所觉悟才是。 ——她灿烂的笑容里,蕴含着以上涵义。 目睹她的笑容的男人,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回应: “不要做过头了,红理。” 尽管知道小恶魔的邪恶心思,却只能心甘情愿地踏进她的陷阱,就算被恶作剧也甘之如饴。 归根结底,只要能和她一直走在一起,不管是什么样的路也要咬起牙齿走下去。 (只是这样一来,真的会把她惯得无法无天吧……) 因为日渐灵活的底线而稍感苦恼的魏尔伦,今天也在和学生的恋爱战争中一败涂地。 “唔……不知不觉间攒了很多呢,电子邮件这种东西真是可怕。” 清晨,红理坐在自己的专属座位——也就是魏尔伦的腿上发着牢骚。 她在里世界是闻名于世的异能技师,在表世界也是首屈一指的学者,在自己的医药公司就任首席科学家不提,还在多所知名大学担任名誉教授和兼职教授、在顶尖研究机构担任访问科学家从事国际研究,甚至还被多国科学院评为外籍院士,以仅仅十八岁的年纪走完了很多研究员八十岁都走不完的路。 也正因此,红理每天都会收到海量的工作邮件,即便有顶级ai拉普拉斯帮忙处理,需要她亲自过目的未读讯息也还是越攒越多,短短两、三天时间就已经超过了上百封。 “这是你的工作邮箱?” “嗯,要是不把工作和私人邮箱分开,我就找不到别人的联系方式了。” 红理不太开心地说道。 “光是为了处理这些邮件,我每天都要花掉数个小时。” 魏尔伦用重力托起笔记本电脑,将她抱在怀里问道: “这些全都是需要处理的邮件?” “老师你是想处理掉发邮件的机构和个人吧,清理邮件才不是这样清理的啦。” 红理叹了口气。 “虽然绝大多数都是没有价值的研究项目,但偶尔也会有让我眼前一亮的观点,谁让这个世界上欠缺眼光的笨蛋到处都是,为此我必须花时间仔细甄别才行。还有就是各大杂志发给我的审稿信,毕竟我同时担任了好几家杂志的审稿人嘛,我也有和杂志社交代题材新颖、观点独到的文章可以先送给我评审,所以像这样的审稿信我每天都会收到几封——早知道就不兼任那么多家杂志的审稿人了。” 她随手点开几封邮件给魏尔伦看: “这些是各个领域的国际学术会议的邀请,我偶尔也会看心情接受,有的时候和同行交流还是会让我有所收获。” 她一一检阅邮件的发信人和抬头。 “工作进程的汇报、合作项目的邀请、立项通知、仪器设备的采购说明……这些倒不需要立即处理,但是进度必须及时跟进……” 正在逐一确认邮件的红理,忽然停止了手头的动作。 她的双眼微微眯细,第一次翻回邮箱地址,重新确认了发信人的信息。 “……” 即使看不到红理的正脸,魏尔伦依旧可以从细微的肢体语言察觉,她的身体从原本的放松转为紧绷。 但这并非紧张或者恐惧的体现。 倒不如说,她所表现出的与上述情感相差了一百八十度的感情。 打个比方的话,就是在开跑的发令枪发出枪鸣之前,为了发力而绷紧全身肌肉的感觉。 没错,红理的身上,正是凝聚着如此强烈的战意。 “老师。” 红理忽然抬头。 她灿耀的眼眸放出堪比太阳的光辉与热度,甚至连周遭的空气都如被炙烤过一般灼热。 “你能想象已经出现在晚餐菜单上的肉排,向你发出用餐邀请的感觉吗?” 魏尔伦稍微想了一下暗杀清单上出现的名字。 “是天人五衰?” “没错。” 红理盯着邮件底部花体的“d”,眼中闪耀着红宝石般的光。 这绝非蛊惑人心的爱之火,而是能将人活活烧成灰烬的红莲之焰。 “我是不清楚一块经过捶打的肉排到底有什么胆量邀请我参加茶会,但他既然提出邀请,我自然没有理由放过。” 红理花朵般甜美的脸庞,绽开无可自持的愉悦微笑。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就让老师见识一下我的手艺吧。不论食材本身品质如何,我都有能将其加工成最适合茶会的三明治的自信。红理我果然是无所不能的天才美少女,就连阴沟里的老鼠也能料理成让人眼前一亮的美味!” 120、一百一十二 “时间和地点倒是写得很清楚,不过,我才不会按着对方给的时间来,哪有笨蛋会明知有鬼,还要一脚踏入深山里废弃的豪宅啊。” 说出这话的红理,完全没有理会对方指定的地点。 “茶会的主动权可是掌握在我手中,这趟浑水就让法国和英国去蹚吧,拉普拉斯,你去联系钟塔侍从和曙光结社,让英国和法国的异能力者先把那个地方排查一遍,虽然我觉得可能性极低,但如果这群没死干净的老鼠真的被逮住,说明他们也不过是这种水准的对手,完全没有在意的必要……话说回来,他们真的有自己是恐怖分子的自觉吗?” 红理环起双臂,不太理解地皱起眉头。 “为什么会有不久前才被收拾过一遍的恐怖分子,主动找警察投案自首呢?” “是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吧。” 魏尔伦没有说自己也做过类似的事。 在暗杀前几天向暗杀对象寄预告函,真诚建议对方提前联系官方组织,又或者说专门挑选戒备森严的场所,在聚光灯下亲手杀死目标……像这样嚣张又高调的行为,他以前也做过不少。那个时候的魏尔伦很有自信,只要被他盯上性命,对方无论如何都会死掉,就算聚集再多的异能力者和保镖,也不过是让地毯多出更多的血迹,让房间多出更多的尸体。 尽管暗杀过程与暗杀的“暗”字一点也不沾边,几乎可以称之为“明”杀,但是由于至今无人超越的成功率和目标百分之一千的死亡率,魏尔伦还是成功荣获暗杀王的称号。虽说他那“只要杀光目击者就算完美潜入”和“只要杀死所有人就算暗杀成功”的全屏aoe式暗杀方法,让他的雇主一度担心他的收费也会翻个十倍,再顺便拿自己的命补个尾款…… 顶着名为assassin实则berserker的暗杀王的头衔,魏尔伦走遍欧洲大□□处派发白桦木雕刻的十字架,随手在自己的悬赏金后追加了好几个零。 被他寄去预告函的大人物全都成为了他简历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象征着他的身份的白桦木十字架曾让诸多高官难以安眠。 在暗杀王的传说在东洋戛然而止之前,魏尔伦都如死亡之风一般游荡于世界。 同为全球通缉的恐怖分子,他还挺能理解天人五衰的自负,因为换做是从前的魏尔伦,他大概也会彬彬有礼地寄上一封邀请函,邀对方去黄泉比良坂尝一尝冥河之水。 曾经的暗杀王保尔·魏尔伦,从不怀疑是否有人能从自己手中死里逃生。 对于他的暗杀目标而言,他就是无法逃离的死神,是如影随形的死亡与恐惧。 不过,这样的观念在四年前就被名为菱神红理的少女彻底打破了,就连他的人生也被连带着重塑了一遍。 在红理面前,现在的暗杀王别说是带来恐惧,就连保住年长者的颜面都无比困难。 就比如此刻,魏尔伦对自己过去的暗杀经历只字未提,免得又多一个被怀中的少女大肆嘲笑的黑历史。 “现代社会不会还有亚森·罗宾或鲁邦三世这种人吧,到底是什么人会把犯罪过程放在聚光灯下供人观赏啊?他不会以为自己是在演碟中谍或007这种动作电影吧?以为只要有张电影明星的脸,无论做什么都要万众瞩目,哪怕是杀人也要表演一番?” 红理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男人不太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又不是要把自己推到整个世界的对立面,谁会在信息社会用原本的相貌留下犯罪证据,还让自己的脸登记到各国通用的公共数据库?哪怕有和国家机关达成不可告人的协议,也要考虑到有被推卸责任、背上所有黑锅的风险,所以,既然行动就要清除掉所有的证据,至少要保证明面上的身份没有污点,让最会装点颜面的上层都找不出破绽。” 红理继续分享自己的经验。 “所以说,明面和暗面的身份一定要切割开来,虽说会成为光明和黑暗都无法完全融入的半吊子,但是至少能够保证任何一面的生活都没有障碍。” 魏尔伦越听越觉得不对。 他知道红理有着无比黑暗的过去,无论是她时不时暴露出的凶残的本性,还是她先前在港口黑手党的工作经历都为此提供了佐证,但是真的会有高层将这种级别的研究人才用在犯罪上吗? 和因为怀才不遇愤而加入反政府组织的牧神不同,菱神红理在各国都享有极高的声誉,无论在哪都备受优待,这样的她,一生都应该是条通往成功的康庄大道,与黑暗和犯罪完全绝缘。 然而,红理却有着与身份和年龄完全不符的丰富经验。 顶尖的科学家和强大的异能力者,魏尔伦从未见过有人能将两种身份驾驭自如。 她的科研才能和异能力,无论哪一项都让人望尘莫及,无论走哪一条路都会直达社会的顶层。 魏尔伦对他人的过去毫无兴趣,但他完全想象不到,究竟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培养出菱神红理这样的天才。 “你以前到底在做什么?” “我嘛……” 红理轻松地说道。 以一种若无其事、毫无波澜的口吻。 “是业界备受好评的善后专家,以绝对不会弄脏手套为最大卖点,业务包含暗杀、打扫现场和骇客活动,是诸多高层违法犯罪的首选。” “……是这样吗。” 魏尔伦无从想象红理在十三岁前究竟过着什么样的人生,但是连他也能明白,她原本的人生轨迹一定与阳光无缘。 回忆起曾经泡在培养液中、被当做军事武器培育的中也,青年默默握住红理的手。 “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把任何国家血洗一遍,无论对方是什么人、有多少权力,我都会让他感受到,在死亡面前所有人都一视同仁。” “老师总是说些很可怕的话呢。” 红理回握住青年的手。 “不过,不是所有人都是老师或者中也,存在‘要是当初没有xx现在就会xx’的if线,在空想的世界像普通人一样幸福生活。要知道,人类社会能像现在这样维持着整体稳定的局面,非常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光明地带和黑暗地带相互分开,总有一些人无论如何也无法离开一边,前往另一边的世界。我既没有被欺骗也没有被诱导,只是从一开始就没有办法走上那条常人眼中的星光大道,就像面包涂黄油的那一面总会掉在地上,我无论在岔路口走多少次,都会走上现在这条道路。” 说着,红理的眼中闪烁着恶作剧的光。 她以指尖轻轻触碰青年的手指,脸上浮现出令人光火的坏笑。 “——就和迷恋上我的老师一样,不管在嘴上否认多少次,老师也还是对我痴迷不已吧?” “为什么话题会突然转到这个方向?” 毫无防备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魏尔伦的表情不禁僵硬了一秒。 “因为老师看起来真的很想为我做点什么嘛。” 红理维持着太阳般炫目的灿笑,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魏尔伦的脸。 “讨厌,老师也太爱我了吧?就这么想要表现出男友的样子,把自己的爱全部传递给我吗?三言两语就离不开杀人,遇到什么问题都想斩草除根,老师的爱还真是沉重又可怕呢。不仅没有多少安全感,占有欲也很强到可怕,老师就是传说中的沉重系男子,想用自己的全部交换对方的全部吧?” 对于这番评价,魏尔伦歪了下头。 “因为喜欢,所以想要拥有(你的)全部,因为喜欢,所以愿意献出(我的)全部,这是人类非常正常的感情吧?” “大体来说没错啦,但是老师表现出来的已经远远超出正常的极限了,比情人节收到含有指甲和头发的巧克力还要沉重啊!” 魏尔伦的头更加歪斜了一些。 “人类是会用行为来表达爱的生物吧,如果想要诉说心中的爱,就应该用行动来证明。” 他温柔地眯细眼眸,用如春日融化的湖水般的声音呢喃着。 “人类的爱……我确实无法完全领会,但是爱和占有,在我看来其实没有太大的差别。亲近、依恋、渴望、以及在其之上、比觉醒的guivre还要炽烈的爱,我会将我感受到的一切传达给你,也希望红理能感受到我此刻的感觉。” “好可怕好可怕~要是人家不是最强中的最强,说不定就要进入到难以启齿的路线了呢~” 红理双手环过魏尔伦的脖颈,直接把他的头正回去。 “毕竟老师被当做武器使用了那么久,也没有路过的英雄用拳头为你纠正道路,一直以来都是凭借自己的力量自由生存,从来没有依靠过别人、也不觉得别人可以依靠,用这种方式培养成型的魏尔伦,无论是做法还是想法都相当直接。” 她就这样坐在青年的腿上,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让他弯腰,然后轻轻吻上他的脸颊。 “但是,我很喜欢老师,也觉得老师的做法很可爱。” 她朝为她俯身的青年愉快地微笑,指尖似在暗示一般滑过他的唇角。 “到了那个时候,老师的油门和刹车就全部交给我吧,只要和我在一起,老师的未来就一定是趟直通天堂的梦幻旅途。” 121、一百一十三 ——这趟梦幻旅途,很快就有了个极其不梦幻的开始。 被男人一手抓住手臂,几乎拖行一般拽着前进,红理就像来到网友指定的线下集合地点,结果发现是条没有监控和路灯的小路一样紧张。 她的眼睛不受控制地四下张望。 她的身体不停地发抖,声音中甚至还带着颤音。 “说起来,老师。” “想问什么呢,红理。” “我们中午难道不应该是去吃披萨……?” “那一家店确实有卖披萨哦。” 红理费劲地咽了一口唾液。 “可是披萨店的话,我们刚刚就已经经过四、五家了,也就是说除了披萨,老师口中的店还有卖其他东西吧。” “没有错哦。” 魏尔伦温柔地回答道: “那一家不仅可以提供披萨,还有非常可口的蔬菜沙拉。” “蔬菜……沙拉?” 红理的脸猛地抽搐了一下。 “就、就算是做蔬菜沙拉的名店,也没有必要去吃招牌菜品吧?呐、老师,我只吃披萨就很好了,蔬菜沙拉的话还是跳过吧?” 魏尔伦微笑着牵起红理的手,语气和表情也越发温柔。 “为什么?这是我非常想要分享给红理的餐厅,要是没有尝到我曾经尝到的美味,我会感到非常遗憾的。” “我可是知道的,老师几乎不会因为进食感到愉悦,说什么想要带你品尝美味的食物……完全就是在骗人!” “嗯,虽然进食行为不会给我带来多少愉悦,但是什么食物好吃我还是能分辨得出来,我也会用眼睛鉴别出食物的好坏。” 青年似乎想到了什么。 “进食、进食……如果是指将什么东西用嘴去品尝,用舌去舔砥,我还是从中获取到乐趣哦。” “说这种话时不要用看冰淇淋一样的眼神去看人家啦!” “冰淇淋吗……比起冰冷的冰淇淋,红理更像是温热的舒芙蕾,不用加蜂蜜就已经很甜了。” “你甚至没有掩饰,就直接把我的名字说出来了啊!” 对青年的占有欲早已有了深入骨髓的认知,红理唯有无奈地叹气。 “真是的,解除全部伪装后,老师的本性也暴露无遗了。像这样不得了的变态发言基本每天都能听到,每一句话都可以在小众爱好的电影中找到,看来老师的变态等级真的很独树一帜呢。” 她也没有甩开魏尔伦的手,而是回握住他的手心。 不止是与他的手指紧紧相扣,而是更进一步地滑进他的指间,像蛇一样交缠住骨节分明的手指,似有似无地抓挠着他的指腹。 “……!” “老师、” 红理撒娇般地叫唤着。 她甜蜜的声音仿佛带着钩子,搔弄着他人怦然跳动的心脏。 “从被我握住手的一刻起,老师就像木头一样僵硬哦。” 她每说一句话,手指就进一步地纠缠过来。 雪色的手指攀住他的指间关节,渐渐渐渐地缠绕向上。 ——简直像是缠住猎物准备进食的白蛇一般。 “嘻嘻,老师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也是因为老师的心被我完全占据,没有办法去想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东西了吧。” 沙沙,沙沙。 细腻的摩擦声,在不知为何格外寂静的空气中回荡。 “无论是从老师脸上消失得一干二净的从容,还是老师从刚才开始就不太自然的姿势,都在说明一件事——” 感受着青年渐渐发烫的身体,红理的脸上浮现出坏心眼的笑。 她得寸进尺地凑到青年的身前,仿佛蜜一般甜美的嗓音和朱唇同时上扬: “会对学生动歪脑筋的老师,是全世界最糟糕的老师哟?” “你……” 血槽几乎被完全清空的魏尔伦,只能靠着跌落到1的hp苦苦支撑。 贴到身前的小恶魔连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细缝,一看就是在捉弄自己,尽管魏尔伦确实对红理的使坏没有什么抗性,对她的防御也早就掉到了负值,但是他并不想沦为被单方面玩弄的玩具。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反将一军……?) 享受着魏尔伦暗生闷气的模样,怀中的小恶魔得意洋洋地摇起了虚幻的尾巴。 “我就说嘛,老师怎么可能拒绝得了我呢,谁在在你面前的可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天才美少女,无论是头脑还是相貌都是绝对一等的红理酱!” 红理抬起脸,琥珀色的眼眸闪耀着璀璨的光芒。 她依附在青年的胸前,自信十足地下达命令: “现在老师已经完全、彻底地输给我了,所以中午的菜单就由我决定,身为最强也是最棒的天才,我才不吃没有味道的菜叶,我要吃双倍芝士的披萨!” 十分钟后。 被男人揪住衣领的红理,像只小熊猫一样张牙舞爪地反抗。 “什么嘛,老师这个坏蛋,竟然只有嘴上答应我的要求,实际上却把我带到家庭餐厅吃蔬菜!难以置信,这个世界怎么会有这样坏的坏蛋,老师不仅性格恶劣,而且不听我的命令,一点也没有师德,对可爱的学生做出这种事来!” 听到红理的抱怨,魏尔伦微微歪头,表现出恰到好处的疑惑。 “身为无所不能的天才,万能的红理应该没有做不到的事吧,解决盘中的蔬菜就和发表研究成果一样轻松。” “!” 红理的身体瞬间僵直,好像被捏住了后颈的猫。 对于魏尔伦提出的问题,她的眼神不知所措地游离,声音也变得支支吾吾起来。 “虽然、虽然是这样没错……但是你想,任何餐厅都是以主食和甜品为招牌,谁也不会在沙拉上下功夫啦,就算是顶级的餐厅,端出来的沙拉也不会和快餐店有多少区别,所以说完全没有专程来吃的必要。” “又不会不点主食和甜品,吃点沙拉也没关系吧,而且蔬菜和海鲜也很配哦。” “呜呜……” 面对魏尔伦无法反驳的正论,被提在半空的红理开始左顾而言他。 “那个……倒也不是不能吃……就是,我是说,嗯……我的食量不大,应该优先吃更有饱腹感的食物!比如说浇满芝士酱的龙虾,又比如说只蘸盐和胡椒的牛排!同样是食物,这些优先度应该更高吧!” “红理想吃什么都可以,只是我无论如何都很想搭配着沙拉一起吃呢。” “我才没有不吃的意思,但是……” 在魏尔伦耀眼的微笑中,红理的举止变得越发慌张。 “而且红理这几天一直在吃三明治、汉堡之类的快餐吧,身为老师,我很担心红理的身体健康——不如这次我们就吃两盘沙拉吧。” “我承认,其实我最讨厌吃蔬菜了!我连炒熟的蔬菜都不喜欢,更不用说生的蔬菜了,蔬菜沙拉更是一等一的讨厌!” “无所不能、无所不会的红理怎么会有不擅长的东西呢,身为老师我可是很清楚的哦,红理不管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即使是蔬菜也能吃得一干二净。” “老师你这个混蛋、虐待狂!” 被魏尔伦牢牢地抓住手腕,红理的悲鸣在异国的街道回响。 就在这个时候—— “喂,你们两个在餐厅前面干什么?” 与黑恶势力僵持不下的红理,听见了从后方传来的声音。 “咦,这个声音难道是……” 意识到声音的主人是谁,她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中也?” 122、一百一十四 “……你怎么会在这里,中也?”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啊,菱神。” 现在时间是中午十二点。 在这个用餐的高峰期,菱神红理和中原中也在一家餐馆前相遇了。 时隔两年的再会,让红理吃惊地眨起了眼睛,就连中也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还没等他想好该对眼前这位“现绝赞叛逃中☆”的前同事&朋友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两人就被身边已经飘起小粉花的魏尔伦一起推进了餐厅。 “不可以在餐厅前争吵,既然好不容易在异国他乡相遇,两个人一定要好好相处才对。” 听到魏尔伦难得正常的发言,中也的表情变得越发复杂。 “难以想象,这是一个才见到我就想把我的朋友杀得一干二净的人会说出的话。” “那已经是过去了,弟弟,我承认那个时候的我确实有些偏激的想法。” 青年的声音就如穿透云层的阳光一样温柔,他望向中也的目光也泛着暖意。 “现在,我希望你能和红理和睦共处,彼此之间就像家人一样亲密。” “哈?” 被青年过分温柔的声线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中也僵硬地望向红理。 “那个家伙是吃错药了吗?” “他今天一天都吃错了药!” 被迫点了两份沙拉的红理同样脸色难看。 “炒熟的卷心菜就已经很难以下咽了,为什么还要生着拌进沙拉里折磨客人?” “这样说来,菱神你吃炸猪排也从来不配卷心菜,每次吃汉堡排都会把胡萝卜剩下来……不对,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话题差点被带偏的中也及时踩下了刹车。 “我说啊……尽管boss没有对你们下达追杀令,也算默认了你们两个的叛逃行为,但是再怎么说,你……” 他摘下帽子,有点烦躁地揉起了橘红的头发。 “你们都已经脱离了港口黑手党,现在也有了明面上的身份。这一次我可以装作没有看见,也不会向boss汇报,但是黑手党和你生活在两个世界,继续牵扯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还不如……” “原来傲娇和瞳色是你们家的遗传吗?” “喂,我在很认真地说话啊!不要擅自曲解别人的本意啊!” “因为——中也不是觉得遇到我们会很难办,而是觉得我们遇到你会很麻烦吧。毕竟,我和老师现在是无国籍状态,随便和哪一方势力接近都会引来无数猜疑。” 红理露出开朗的笑脸。 “虽然已经不是同伴的关系,但是中也还是有在为我的立场考虑……这让我很开心喔,中也,没有和你落到你死我活的处境真是太好了,现在我们至少还能坐在一张桌子上,说着不掺利益和算计的话题。” “你——你对自己的处境有所自知就好。” 中也扭过脸去。 稍微沉默了一会,有些别扭地举起了酒杯。 “还有,好久不见(小声)。” “你的语气也太生疏了吧,中也。” 红理同样举起酒杯,和他轻轻一碰。 “就让我们暂时忘掉立场,一起享受美酒和……” 当视线落在桌面上,红理愉快的笑脸就如冬日的花朵般闭合起来。 她垂着眼帘,耷拉着肩膀,不情不愿地说出后半句话: “……除了蔬菜以外的一切。” “你的口味怎么还是那么孩子气。” “人家的人生哲学就是只吃喜欢的食物,幸福快乐地度过生命中的每一天!” 红理骄傲地昂起头,进入到一如既往的自恋环节。 “像我这样的天才美少女,每一天都应该在愉快中度过,不愉快的东西打从一开始就不该在我的餐盘中出现!” “享受苦味也是人生中的一环,红酒只有甜味就失去了酒本身的韵味。” 中也指着红理的酒杯。 “这样的酒和你喝的碳酸饮料没什么区别。” “我的饮料和人生都不需要苦味来点缀,只需要堆积如山的甘甜和刺激……老师,沙拉只要这些就足够了!相信我,我会全部吃完的!” 看见盘中的蔬菜渐渐堆成小山,红理急忙护住盘子,就像领地受到威胁的猫咪,从喉咙中发出“嗷呜~”的低吼,奋力逼退入侵领地的取菜夹。 “这是我能接受的蔬菜摄入量的极限,超过限度的蔬菜就由老师来解决,我是不会吃的!无论如何也不会!竟然欺负我这么可爱的学生,老师应该受到天谴!” 尽管觉得红理着急的样子很有趣,很想再看几眼,但是魏尔伦也知道,要是真的把她逼急,自己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于是他放下取菜夹,若无其事地问道: “只要这些就可以?身为老师,我很担心红理的健康哦。” “才怪,老师只是想看我被逼吃蔬菜时愁眉苦脸的样子,才没有这么好心呢!” 红理气鼓鼓地拨弄着盘中的生菜。 “中也,你的哥哥简直是天下一号的虐待狂,你可千万不要学他,成为逼女孩子吃菜叶的变态!明明汉堡和三明治的蔬菜含量已经很理想了,为什么还要专门点蔬菜来折磨自己?安吾是这样,就连魏尔伦也是这样,真是的,人家只吃套餐中的薯条和土豆泥就很健康了!” “连铁板汉堡肉里的胡萝卜都挑到一边的人在胡说什么啊。” 中也一脸受不了的表情。 “每次去快餐店吃东西,都是我和信天翁帮你吃剩下的酸黄瓜和洋葱丝,连汉堡都要拆成蔬菜和非蔬菜,菱神你对蔬菜未免抗拒过头了。” “我们这个年纪的人怎么可能会喜欢吃蔬菜,只有已经不再年轻的人才会慢悠悠地去吃没有肉味的绿叶!那是因为他们的味觉和牙齿一起退化了,才会笑着把怎么料理都一股草味的蔬菜咽下去!” 义愤填膺慷慨陈词的红理没有注意到,直到刚才还笑容满面的魏尔伦,沉默着放下了手里的刀叉,还有叉子上附带的一块芜菁。他的笑脸倒一直未曾失去,只是多少带了点僵硬。 看来即便把自己开除了人籍,被恋爱所困的青年也还是和所有存在年龄差的情侣一样,会下意识地在意自己与恋人的岁数差异。 ……不过,这种事就算去问本人,也只会收到一个隐含杀意的眼神吧。 “算了,蔬菜的话题姑且不论……” 中也低头望向堆满桌子的餐盘,怀疑地挑起一边的眉头。 “菱神你点这些菜……” 堆放在桌子上的料理,大概可以分为三类。 其一,是以生蚝、海鳗鱼为首的海鲜。 其二,是以牛肠、牛肚为主的内脏。 至于其三……其实不是很好概括,但大体上是大蒜、韭菜之类的调味菜。 味道浓烈,酱汁浓郁,而且还高卡路里。 一言以蔽之,这就是所谓的精力料理。 在炎热到让人提不起劲的盛夏,为疲惫的身体注入的一支强心剂。 当然,对于男性而言,这些料理还会在另一种场合出现,同样起到提高活力的作用——只是中也不知道而已。 “你点这些菜……” 所以,一无所知的少年,只是非常普通地表达了疑惑。 “……是想给谁补身体吗?” 123、一百一十五 今日的餐厅,有如坟场一般寂静。 风静静地吹过,带来了彻骨的寒意,空气中依稀可以看见细小的冰霜。 如此异常的气氛甚至驱散了正午的阳光,令窗前的桌椅也如冻结一般冰凉。 在那绝对低温统治下的窗边的一角,有两男一女正在无声地凝望。 “……” 从来都是一张活泼的笑脸、不管发生什么也不会改变脸上的微笑——给人以这般印象的菱神红理,眼神就如坏掉的灯泡般闪烁不定。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游离,眼珠也转个不停,简直就像在冰面上表演芭蕾绝技。 ——这种眼神,人们一般称之为心虚。 “……” 无论何时都优雅从容、只有在和学生的恋爱战争中才会全面败北——后一种情况并不为世人所知的保尔·魏尔伦,微微眯起了双眼。 他的笑容依然灿烂生辉,映衬得那双幽暗蔚蓝的眼眸如同宇宙深渊一般恐怖。 ——这种眼神,人们一般称之为愤怒。 而且还是气到快要爆炸的那种。 “……” 察觉到气氛改变的中原中也,不明就以地打量着神色截然相反的两个人。 “你们是怎么回事?”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说过的话,挑起眉头问道: “这些也就是些剧烈运动前补充精力的料理,是我带领的部下在出任务前经常会去餐厅点的东西,虽然我是没有多少兴趣就是了,毕竟碾碎阻碍组织的三流势力还远远不到会被流血流汗的境地……怎么,难道你们两个最近消耗很大,已经到了需要补充体力的地步了吗?” 体能原本就很差劲的红理姑且不论,自己的老哥无论是体力还是力量都是怪物水平,根本不会有力气用尽的时候。 中也自然认为,这是红理跟不上魏尔伦的训练进程。 “咳咳!你在说什么啊,中也!” 为了舒缓紧张而端起水杯的红理,做出了让她后悔万分的决定。 伴随着不自然的呛咳声,她狼狈地将脸撇到一边,一手捂住口鼻,像把芥末挤到饼干里吃掉一样深吸着气。 她没有像动画片那样成为人体喷泉,已经是用极强的肌肉掌控能力控制过的结果。 险些沦为搞笑角色的红理挤出剩余的力气说道: “说、说这种话是要负起责任的……” “负责任?” 中也的表情逐渐变得茫然。 “像被告白还要装傻的木头一样是不可以的……” “???” 茫然在中也的脸上逐渐扩散。 “不可以学恋爱游戏中的高攻高防主角,擅自说些让人心跳失控的话啦!” “所以我到底说了什么?” 中也保持着茫然的表情,看向呛到连脸都有些发红的红理。 “没什么,只是被刻板印象里的纯情少年从意想不到的角度进了一球。” 红理似乎缓过了一点,她终于调整好表情,又恢复到从前那副自信十足的样子。 “还有,对于中也刚才的发言,我要进行指正!” “哈?” 唰! 红理竖起食指,直直指向中也。 她以不得了的气势,自信满满地宣告: “要补充体力的不是我,而是老师哦!” 啪嗒。 魏尔伦手中的刀叉掉了下来。 金属刀叉没有发出一声磕碰声,垂直插在了金属材质的桌面上。 在不考虑这一动作的难度系数的前提下,整个过程就像在蛋糕上插入蜡烛一般丝滑。 看见这一幕的服务员停下了收拾餐盘的动作,本着“上班路上遇到怪兽入侵地球的普通打工人”的心理,在灾难发生之前悄无声息地溜掉了。 唯有对这一幕一无所知的两人,还在怪兽的旁边旁若无人地说着话。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和你打交道确实很累人。” “什么嘛,别把人家说得像个难缠的角色!” “谁让你这么喜欢恶作剧。” “但是老师每次都很享受。” “在被你恶作剧那么多次后……” 中也蓝色的眼珠往旁边一瞥,看见魏尔伦从刚才开始就没变过表情的侧脸。 “这家伙看起来瘦了不少嘛。” “这是我和中也太久没有见面的缘故哦。”魏尔伦露出完美无瑕的微笑。 “一定是被菱神烦到不能好好吃饭吧,谁让她各种方面都很让人操心。” 中也咧开嘴角。 “有意思,没想到我也有对你说这种话的一天。” “那是你的眼力下降了,中也。” 青年仿佛咏叹一般说道: “我一直不希望你在偏僻地区的小组织浪费光阴,我的弟弟,冗长的文书工作和飞虫一般的敌人只会磨损你的精神,你真的应该……” “听你这么说,老师好像真的瘦了一些。” 红理反复打量魏尔伦的身体。 “一定是和我在一起太幸福了,看来过量的幸福就像糖分一样,会让身体变瘦呢。” “……没有这回事哦。” “看来是人家对老师疼爱过头了,让老师每天都幸福到快要死掉的缘故吧!每天都吃堆积如山的蛋糕确实会给胃带来一定负担呢!” “我既没有幸福也没有快要死掉……” 红理将一盘生蚝推到魏尔伦的面前。 “强撑着可不好,人家可是善解人意的美少女,一定会承担起照顾老师的责任!具体来说,就是会在老师的病床前,将便利店买来的营养液和罐头粥放进微波炉加热的贴心程度哦!就连照顾人也如此完美,人家真的是各方面都能拿满分的天才!” “…………” 意识到辩解无效的魏尔伦,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最终,他面带优雅的笑容,接受了红理的好意。 “既然是红理的心意,我就收下好了。” “不用客气,听说生蚝是最强的精力料理,一定能补充老师流失过多的蛋白质和微量元素,帮老师打起精神来!” “……非常……感谢……红理的好意。” 连固定在脸上的笑容都险些被剥出来,魏尔伦始终弯成同一弧度的嘴唇,终于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 “然后,你们这段时间在做什么?” “参加了几场学术会议。” “他竟然愿意陪你?” “哼哼,老师从不拒绝人家的请求。” “……” “……” 在中也和红理的谈话声,魏尔伦从容切割着生蚝。 ……没错,他是在切割生蚝,而不是撬开生蚝。 明明撬生蚝的小刀就放在一边,但是青年却没有使用。 他微笑着倾听中也和红理的谈话,左手持叉刺穿生蚝的外壳,右手持刀将其切成边长两厘米的方块。 别说是刀叉与生蚝外壳的碰撞声,就连切肉该有的声音都没有发出。 魏尔伦就如切开柔软绵密的蛋糕一样,寂静无声地、将带壳的生蚝全部变成了肉块。 “……” 看见这幕脱离现实的情景,端着托盘的服务员大惊失色,就像看见怪兽在眼前摧毁了一栋大楼,捂着嘴靠着墙全速逃离了现场。 接下来,服务员的数量就如美联储的股票一样飞速暴跌。 明明还是用餐高峰,餐厅里的服务员却如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了。 “服务员,这边……嗯?” 直到现在才注意到服务员的神秘失踪,红理歪起脑袋感到不解。 “奇怪,他们都早退了吗?” “好像罢工在外国很常见,他们也许是在抗议薪水和待遇,同时罢工向店主示威吧。” 中也提出猜测。 “他们早退的速度就和收到黑手党火拼消息的商业街的店主一样快。” “法国倒是有几家黑手党,但大多是官方异能组织处理脏活的黑手套。” “原来法国也有黑手党……” 单纯地为这一事实发出感慨,红理吃下最后一口番茄说道: “不过我和老师所在的地方,就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圣域,无论是黑手党还是国家机关,都无法干涉我和老师的世界。” 124、一百一十六 “呜哇~吃得好饱,今天也摄取了令大脑运转自如的卡路里呢!要是餐盘中的绿色能再减少一点,简直可以说是完美的一餐!” 红理边说边伸了个懒腰。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吃着吃着就看不见服务员了,害得我们只能用把钞票放在桌子上的方式买单……嗯,为了防止钞票被风吹走拿什么东西压着是没错啦,但是用餐叉把钞票钉在桌子上好像也不太好。” “这样很显眼,很方便服务员结账。” 魏尔伦的语气自然得就像用正常的方式在餐厅付款买单了一样。 “以前在政府部门任职的时候,时常会有醉酒的同事大打出手,将整个餐厅夷为平地,当时我们都是用这种方式付钱。如果连一片可以压钱的瓦砾都没剩下,那就委托莫泊桑将钱直接转到餐厅老板的账户上。” “除非必要的火拼,就连黑手党都不会在餐厅闹事,你以前真的是政府部门的工作人员吗?不过仗着自己是官员胡作非为的家伙我也见过不少就是……说起来,菱神,” 中也似乎想起了什么。 “你的老哥,现在好像成为了地位相当高的官员,就连首领也时常感慨,‘明明安吾在黑手党时都没有这样拼命到这种地步’。” “真意外,我以为你很讨厌政府部门的人。虽说中也你可能不认为自己是在夸奖,但是对你而言,没有负面评价一个官员就已经很难得了。” 说到时隔数十章没有上线、在上帝视角已经快被开除党争的哥哥,红理连眼睛都闪亮了几分。 “是吧是吧,安吾果然超厉害吧!不愧是人家的哥哥,在人家的超☆闪耀光环的加持下,安吾的等级已经显著提升,进化为超级安吾了!当初被闲杂人士呼来喝去的社畜哥哥,终于变成了只会被我一个人指示的奴li……帕鲁!” 她看起来开心极了。 “利用异能力获取隐秘情报,转化为自己的政治资本,拿去要挟有弱点的官员,这才是最适合安吾的进化路线,也是我为安吾量身打造的晋升道路。实在不好抓到命脉的官员,我也可以动用金钱收买,毕竟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不被利益所诱的清白高官!”实在不好对付的官员就由拉普拉斯洗脑,不管对方的精神有多坚毅如铁,只要【心理掌握】和【心理定规】双管齐下,就会像个人偶一样任由自己支配。 (不过……无论是谁都能平等地救济,无论是善人还是恶人都能毫无差别地对待,唯有面对这样的男士,我也只有无奈认输了呢。) 也许是想到某不在场的刺猬头少年,她稍微眯了一会眼睛。 (要是被你知道我即将要做的事,一定会被你一拳揍在脸上吧,但是,在这没有你的世界、在没有任何枷锁的情况下……就让我稍~微解放一下本性,将世界闹得天翻地覆吧☆) 听完红理的自白,中也的表情下意识地绷紧。 “在异能特务科的种田山头火突然退位之后,接任的坂口安吾将异能特务科发展成政府组织中权力最大的部门,甚至可以直接操控国家的政治、经济与法律……” 他紧紧盯着红理的脸,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菱神——你把你老哥推到那个位置,到底是想干什么?” “帮助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兄长实现政治抱负,对于强大、可靠又全能的妹妹来说不过是件随手可为的小事,没错,搅动比淤积多年的沼泽还要腐败的日本政坛,简单得就像在大富翁游戏中挣到世界首富的财富~” 红理笑眯眯地回答: “你也想要吗,中也?你是森鸥外亲口承认的继承人,如果你想……” “菱神!” “失礼了,是我低估了中也对港口黑手党的忠诚心。” 红理毫无歉意地说道。 尽管港口黑手党的重力使已经进入到进攻态势,但是她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 因为另一名重力使已经悄然无声地来到她的身前,为她承受骤然袭来的强风。 “你太激动了,中也。” 魏尔伦的声调就像歌唱一般柔和,眼眸中蕴含着宽容与慈爱。 他早就不爽自己的弟弟在极东的小组织浪费余生,现在更是找到机会进行观点输出。 “港口黑手党只会利用你的力量,把你当做趁手的道具,没有人会在意道具的想法,道具就算再怎么彰显力量,也无法被人类社会真正地接纳。你所效忠的组织、你所认为的栖身之所,就是人类为了操控你、为你量身打造的玩具屋。” “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从前那副鬼样。” 中也把握紧的五指缓缓松开。 虽然表情没有完全放松,但是从他身上已经感觉不到先前那样尖锐的敌意。 “我已经说过很多遍——我效忠的组织只有港口黑手党,身为港口黑手党的一员,我会为首领献上绝对的忠诚与力量。菱神,就算你已经脱离组织也不要随意评论首领,尤其不要在我面前对首领不敬。见面的机会难得,我还不想和你打架,如果换做那条青花鱼,我早就一拳把他揍翻了。” “明明一次都没赢过我,但却对自己的胜利坚信不疑。在这方面,你们兄弟两还真是一模一样。” 红理哎呀哎呀地叹着气。 “不过,你确实可以考虑一下哦,中也。我没有要求你夺权篡位,更没有要求你谋反,就算港口黑手党是那种组织,也会做些正常的生意买卖,大家都已经是成年人了,那就来谈笔对大家都好的生意吧。” “生意?”中也一脸惊讶。 “对,就是生意。” 红理大大方方地点头: “生意的要点就是买卖双方都能获益,不论实际到手的能否符合心理预期,至少在签订合同的一刻起,双方都认可彼此间交易的东西是等值的。” “你是要把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一职……当做一门生意来交换吗?” “听起来异想天开是吧,但是森鸥外就是这样的人嘛。如果有必要,他连自己也会摆在棋盘上,虽说是个冷酷无情的家伙,但对别人和对自己倒是一视同仁。” “有道理,那个男人确实能做出这种事。”魏尔伦笑了一声。 “精确地消耗部下的生命,只为达到预想中的结果,虽然是首领但也会以身犯险,当年他也让我稍稍吃了一惊。” 四年前,一心想把弟弟带走的魏尔伦,原本计划第一时间就取走“蒙骗弟弟的头号罪人”森鸥外的性命,再带弟弟远走高飞,结果被太宰以“你不是想切断束缚弟弟的枷锁吗,现在还有一群人正以友情为圈套支配你的弟弟”这种理由唆使,带着满腔杀意直奔中也和朋友聚会的台球吧。 然后——他就再也没有了然后。 在一直看不起的东方岛国,自正式出道以来未尝一败、被各国通缉还轻松自在的暗杀王,因为太宰的煽动赔上了整个人生,实在是可怜可恨、可喜可贺。 “老师你是不是又在心里吐槽我了?!” “……没有。”魏尔伦把头扭到一边。 他不否认自己已经完全被小恶魔吸引的事实,但是一想到点燃这段恋情的导火线,心情还是多少有些复杂。 一见面就自信满满地放出获胜宣言、结果一刻钟都不到就被撂倒在地……这样的恋情起始恐怕只有特殊爱好的人才会甘之如饴。尽管已经习惯了被小恶魔捉弄的生活,这段回忆对于魏尔伦而言依然是段不堪回首的耻辱记忆。 “是吗,那就是老师在心里低语对我说不完道不尽的喜欢吧,谁让老师对我的喜欢多到连马里亚纳海沟都装不下!” 红理没有纠结魏尔伦的所思所想。 “中也,我想和你做交换的,是异能开业许可证的经营年限。” 她直接点明了用作交易的材料。 “那是森鸥外以一个基层成员的性命向异能特务科交换来的东西,而现在,它的有效日期就快到了。” 125、一百一十七 “你说异能开业许可证?我记得那是……” 中也对红理提到的东西有着隐约的印象。 港口黑手党取得异能开业许可证的时候他刚好出差在外,但他还不至于不知道组织这件头等大事。 异能开业许可证是港口黑手党能在横滨进行“合法”交易的官方背书,在港口黑手党的发展中起着无比重要的作用。如果没有那一张纸,港口黑手党就始终处于被动的立场,不知何时会被政府机构清除。 “那是异能特务科签发的、同意港口黑手党以异能组织的身份活动的许可证。森鸥外首领,用对港口黑手党来说不值一提、但对安吾来说无比贵重的东西,交换来了异能开业许可证。” 为避免妨碍异能开业许可证的获取,森鸥外特意将菱神红理与中原中也调离横滨,以自己手下无人为由向异能特务科索取高额报酬。身为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他很擅长以人命为单位的算术题,无论什么样的场合,他都能高效且无情地利用部下的生命,以最大利益完成交易。 “以人命为考点的数学题森鸥外已经做过很多,他当然不会考虑解题过程有没有出错,可他的解题思路不是每一个阅卷者都认可。” 红理收敛起笑脸。 “说实话,我不认识织田作之助,更不在意他的死活,对于森鸥外用他交换异能开业许可证的行为,我也不会有任何意见。但是,如果安吾不想要这一结果,那就另当别论。” 中也沉默地听着。 尽管不认识织田作之助这个人,但是他的死直接促成了坂口安吾和太宰治的叛逃,至少这一件事中也是清楚的。 “所以你是想报复首领?” 中也只能想到这一种理由。 “报不报复,那是安吾的事,他也有这样的权利。” 红理摇了摇头。 “无论他想做什么,我都会以妹妹的身份支持他,和他站在一起。” “那你是想……?” “给森鸥外使绊子并不等于要报复他吧?” 红理琥珀色的双眼流淌着恶意,语气中也流露着讥讽。 “你也知道的,中也,日本政府是个公信力为零的废物政府,无论发生何等重大的公共事件、引发何等严重的公信危机,他们都会一边鞠躬一边不知廉耻地犯错,这就是日本政府引以为豪的躬匠精神。在这种前提下,异能特务科会对随时可能引发动乱的异能组织承诺永久的权利吗?” “……” 中也不知如何回答。 他本来就对政府和官员没有任何好感,此时完全无法反驳红理的观点。 曾经为政府组织效力的魏尔伦将手放在他的肩头安慰着他: “你要习惯,弟弟,全世界的政府组织都是如此,无论自身有多废物,他们唯有说谎这门本事令人叹为观止。” 将中也阴沉的脸色收入眼底,红理愉快地眯起了眼睛。 “已经失去的东西无法取得,已经取得的东西却有可能失去,是这样没错吧,中也?” “异能开业许可证之所以有如此价值,是因为它的背后是异能特务科……” 第一次为不喜欢的政府部门说话,中也的心里格外憋屈。 “可是异能特务科现在的掌管者是安吾哦。” 红理眯着眼,笑得像只逮住了鸡的狐狸。 “不止是异能特务科,现在大半个行政省都在安吾的支配之中,你应该也从森鸥外的口中听到过吧,曾经的情报员坂口安吾,现在已经成为了不得了的大人物。有我这样的天才的支持和究极妹之力的加成,支配小小日本就如探囊取物。” 这番话听起来就像一个玩笑,然而对坂口安吾如今的地位有所认知的中也却笑不出来。 “不管你老哥现在是什么级别,异能开业许可证都是以异能特务科的声誉为担保……” “哎呀,中也是没有处理过对公业务吗?这样天真的念头还是早点修正比较好哦。” 红理笑得轻飘飘的。 “在绝对的权利之下,声誉只不过是需要时才拿出来的装饰罢了。异能特务科完全不需要否认自己签发的异能开业许可证,只需要追加一条名为‘使用期限’的限制就可以了。就像护照过了期限需要重新补办,异能开业许可证要是过了有效期,也要经异能特务科重新评估后再签发——只要出台这样的规定,异能特务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审核港口黑手党的资格。” “你……!” “我很期待哦,中也。” 红理半闭上眼睛。 脸上浮现出恶魔般的表情,伴随着隐秘的窃笑低语: “首领之位与港口黑手党的未来,森首领到底会选择哪一边呢?” “呜哇,这可是中也少有的大小姐形态~上次见到中也以内八字走路还是生日聚会被旗会联手砸了一脸奶油蛋糕诶。” 红理望着中也怒气冲冲地离开。 他奇怪的步态引来不少路人的目光,但是看见中也阴云密布的脸,他们又识趣地移开了视线。 “机会难得,本来还想和中也多聊几句。” 魏尔伦叹了口气。 “现在追上去也没关系哦,这可是老师少有的能和中也见面的场合。” 魏尔伦沉默了一下。 “现在的社交网络很方便,就算见不到面,也可以通过电子邮件交流。” “诶呀,老师这种控制狂不会早被人拉黑了吧。” “没有弟弟会拒绝哥哥的关心,世间所有兄弟都是这样相处。” “就算出于好意,过量的关心还是会给人带来负担的哦,就像一口气吃掉一个10英寸的奶油蛋糕。” “但是红理可以吃掉的吧。” 魏尔伦以细长的手指,温柔抚摸着红理的脸颊。 他的力道相当轻柔,而他的语气比他的轻抚还要柔和十倍。 “无论是整个蛋糕还是我的全部,红理都可以容纳下来的吧?” 优雅的声音和温暖的吐息拂过耳畔,撩动耳膜,令人不知不觉就沉浸其中。 而最令人心醉的当属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眸,天蓝的眼瞳摇曳着浓烈的情意,似乎随时都能满溢而出。 厌恶人类的魏尔伦只有和红理相处,才会展现出现在这幅模样。 如果那双满怀爱意的眼眸失去自己的身影,又会变得如何? “要是我离开的话……” 老师会去哪呢,来不及说出这句话了。 因为在要说出之前,红理的嘴唇被用力封住了。 被魏尔伦温热的双唇,完完全全地封住了。 ……他吻了她。当红理彻底理解现状后,已经过去了数秒的时间。 也许是担心她逃掉,魏尔伦用双手按住她的后脑,不管不顾地将嘴唇重叠。 强硬又执着的接吻。 不满足于双唇的覆盖,连舌头也伸进去的深吻。 他找寻到红理的舌头,和她紧密地缠绕在一起。 虽然只是亲吻,但是动作却像交合一样激烈。 他们保持着这样的动作大概有数分钟之久。 “真是毫不留情呢,老师,完全不给我喘息的机会。” 终于解除了舌尖的交缠,松开嘴唇的红理低声说道。 “这就是老师的回答?” “我已经说过——” 魏尔伦没有离开她的脸颊,以笔直的双眼望着她。 “——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红理,无论地狱和死亡都无法将你我分离。” 那双迎向她的蔚蓝眼眸,无论何时都满溢着无尽的情意。 那是光是凝视,都会把人拖入无底深渊一般的浓烈爱情。 看见这双眼睛,红理当然明白。 这个人在用何等的爱来面对自己,以及—— 如果不能得到的话,就算杀了自己也要夺来的感情。 126、一百一十八 即使在法国这种风气开放的国度,也鲜少会有情侣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密。 无论是菱神红理还是保尔·魏尔伦,两人出色的容貌令他们无论在哪都备受瞩目,要是两人做出情侣之间的互动,绝对会成为他人的视线中心。 然而,来往的路人却像没有看见那一幕般,从两人身边旁若无人地走过。 他们也会移动视线,随时地打量四周,但是位于街头正中的红理和魏尔伦,却始终无法映入他们的眼中。他们的视线自然地穿过两人,仿佛那里没有存在任何事物。 “呜……” 红理松开握在手中的遥控器的按钮。 即使拉普拉斯不在身边,她也可以远距离启动他的程序,依据自己的需要指定超能力的使用,就像通过手机在餐厅远程点单一样轻松。 如果没有这样的本事,她也不会在公共场合谈论隐私话题。 红理对自己正在被各国隐秘监控一事早有自觉,而她之所以能像个观光游客一样四处闲逛,也全是仰仗食蜂的超能力修改了路人的印象。 (但是,人家也不想因为这种事对路人用‘认知操作’!) 要不是有食蜂的能力,他们早就成为了大众围观的焦点。 (不过我不讨厌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谁让老师沉浸于恋情的表情让人心神荡漾。) “不能得到就宁可杀掉,老师的恋爱观可真是扭曲。” 红理露出小恶魔的笑容,活像一只做了坏事的黑猫。 她的唇瓣微微上翘,好像抓住了猎物的最大破绽。 “这也说明,老师已经完全离不开人家,甚至无法想象身边没有人家的未来了吧?” 魏尔伦没有正面回应红理的调笑。 “很正常吧?所谓的爱情不就是这样的东西吗?倒不如说只有爱到这种程度,才是人类赞颂的爱情。” 他完全一副本该如此的表情。 “红理是我的全部,我是红理的全部,我们互诉爱语,交换生命,我们是彼此的唯一。” “不、老师的爱情不管怎么想都扭曲过头了!老师的性格原本就很难以评价,老师的恋爱观更是扭曲到可怕!” 面对红理的吐槽,魏尔伦理所当然地说道: “对于人类来说,爱得越深就越让人高兴吧?” “无论是什么美味,再怎么好吃也该有个限度,这样下去会把人吃撑的!老师的恋爱观实在太高级了,只有小众性癖才能接受得了老师的恋爱方式!” “不管红理会不会吃撑,我都已经决定。” 魏尔伦的表情还是和平常一样,连语气也和平时分毫不差。 唯有那双被爱侵蚀的双眼,燃烧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火焰。 “就像红理肆意妄为地踏入我的世界,这次也轮到我肆意妄为,将红理的一切全部掠夺过来。不管选择哪一条路线,红理和我也只有一种未来。” 魏尔伦从不怀疑自己会迎来怎样的结局。 破灭?分离?这样的结局从一开始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他早已决定,要和眼前的少女厮守到永远。 即使无法抵达永远,也一定要一起坠入死亡的深渊。 为了达成这一结局,保尔·魏尔伦会粉碎一切障碍。 尽管灵魂构成与人类天差地别,但是他的力量、他的感情比任何人都要强烈。 看见他的眼神,红理不由得嘴角抽搐: “怎么会有死亡预告一样的告白啊,老师你果然从一开始就坏掉了吧!” “很奇怪吗?但是在我看来,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出我对红理的感情。” “作为感情来说太险恶了!你的眼神就像在说‘要是变心就同归于尽’啊!” 如此大喊过后,红理泄了气地垂下肩膀。 “算了,我早就知道老师是很麻烦的男人,会有这样的结果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她稍稍抬起头,白皙的手指轻轻抚在青年的脸上。 “只不过,老师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既然说出‘绝对不会放过我’这种话,也就意味着,老师也要有陪我一起到地狱深渊的觉悟哦?” 她虽然在笑,但琥珀色的眼瞳有如被霜浸透一样冰冷。 “这可不是什么‘我不会让你死掉’的温情约定,而是‘你要陪我一起死’的残酷契约。红理我可不是宁可自己死掉也绝对不会让对方死掉的滥好人,更不会许下永远会疼惜对方的海誓山盟,什么赌上自己的生命也要让对方活下去,什么就算自己痛苦也要看到对方幸福,这种话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来。和愿意为对方献身的人不同,我会要求对方为我而活,为我而死,不管面对什么都以我为优先。如果你能接受的话,我就给你想要的一切。怎么样?需要我给你考虑的时间吗?要是后悔的话,我还能给你一次回头的机会哦。” 对于恋人来说,这应该是很过分的要求吧,毕竟这要舍弃自己的一切去选择对方,简直就像一生都受到了诅咒。 不过,红理并不认为这样的要求太过苛刻。 只有接受这种生存方式的人,才能永远地陪在自己的身边。 她不会向对方许诺永远的幸福,因为只要自己还在身边,对他来说就是最高的幸福。 如果失去这份幸福,那就和幸福一起死去。 这样直到生命的最后,都会沉浸在无边的幸福中。 听到这些话,魏尔伦—— “你只要这些吗,红理?” 不太确信地皱起了眉头。 “我之前就已经发过誓,即使在世界毁灭的那一刻,我也会永远和你在一起。” “已经做出决定了吗,老师?” “无论多少次我都会向你发誓。” 连一秒的犹豫也没有,魏尔伦斩钉截铁地回答。 “就算生命结束,就算迎来世界的终焉,就算与世上所有国家开战,我也会陪在你的身边,赌上我的一切。” 伴随着迄今为止最灿烂、最美丽、发自心底的愉快的笑容。 他以由衷欢喜的神情,对她许下永远的誓约。 赢了—— 魏尔伦如此心想。 虽说无法在牧师的面前庄重许诺,但是自己本来就不需要神的准许和祝福。 无论会面临何等挑战,自己也将与身旁的少女迎来唯一且注定的未来。 这一注定发生的事实,即使神与恶魔也无法改变…… “咦,安吾发来了消息?” 在他身旁,红理发出惊喜的声音。 “后天在巴黎举行的安全峰会,安吾也受邀参加了呢!” 她的双眸焕发色彩,看上去兴高采烈。 “之前法国也向我发来邀请,我还一直犹豫要不要去,既然安吾要来,那我无论如何也要……” 红理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疑惑地望向魏尔伦的脸。 “刚才,我好像听见了有人把拳头握得嘎吱作响的声音?” “大概是听错了吧。” 魏尔伦如平时一般温声回答。 “不会有人因为兄妹之间符合伦理、温馨和睦、没有不轨意图也没有不良居心的正常见面生气。” “可是老师你的手指是不是在出血……?” “不过是打死了一只没有眼色的蚊子,不需要感到奇怪。” “老师你手腕以下都在痉挛诶。” “大概是被毒性很强的蚊子叮了一口吧,竟然在我和红理独处的时候发动进攻,这样的蚊子果然应该早点捏死呢。” “……” 红理打量着魏尔伦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魏尔伦与其说是露出笑脸,不如说是笑容僵在了脸上,就连那双蔚蓝如海的瞳孔都摇晃着泥沼般的黑影。 “我也要跟过去,红理。” 魏尔伦眯细眼睛,露出轻柔的微笑。 他的声音亲切友好,令人联想到吹拂脸颊的温柔春风。 然而在他身后摇曳的黑影,足以把见到的人吓到全身发抖。 “身为红理的恋人,我应该和红理的家人打声招呼,这也是人类社交礼仪的一环吧?” 127、一百一十九 承办会议的酒店地处巴黎的中心。 穿过繁华的大道和拥挤的人潮,嘈杂的人声渐渐远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浓郁的绿茵。 层层绿树掩映之下,拥有恢弘外观的酒店终于出现在眼前。 除去大得惊人的场馆,酒店本身的设计并没有特别出彩的地方,但是能在寸土寸金的巴黎占据如此宽广的地段,栽种大片绿植营造出清幽旷远的氛围,就已经是极具实力的体现。 因其环境与隐蔽性,再加上便捷的交通,这家酒店经常布置为国家级别的重要会议的会场。 本次以“异能安全”为主题的国际峰会也是其中之一。 受邀参加会议的客人无不位高权重,是各国的政要和组织的首脑。 一辆黑色轿车平稳地驶过林间小道,停靠在酒店门前。 保镖贴心地打开车门,然而车内之人却没有立即下车。 “……” 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红理揉了揉腰,瞪了一眼侍立在车门前的青年。 “人家早就想说了,老师一定是大猩猩变的吧!” 魏尔伦没有在意她的眼神,保持着优雅的笑容,主动握住了她的手。 “为什么这么说呢,红理。” “我还不至于难受到下车都要帮助啦……” 红理嘟囔了一句,但还是回握住青年的手从车上下来。 魏尔伦一脸笑容地牵起红理的手,和她并肩前行。 “停车就交给你了哦,拉普拉斯,我会在宴会厅等你。” 身着燕尾服的人工智能默默颔首,开车驶离现场。 没有松开彼此的手,红理和魏尔伦一同向前走去。 因为会议级别的缘故,前来参会的客人全部西装革履,打扮得相当正式。 平时都穿常盘台校服的红理,在这种场合也会换上专门的礼服。 今天的她换上了一套鲜红的露肩礼裙,礼裙鲜艳的色彩越发突显出她甜美的容貌和白皙的肌肤。在她身旁,魏尔伦同样是正装打扮,他本来就很高,穿上白色西服更加显得身形高挑、双腿修长。 两人手牵着手走在人群中,偶尔和认识的人寒暄几句。 身为当今备受瞩目的科研新星,红理无论走到哪里都异常显眼,也时常有人主动上前问候。事实上,全场客人的视线也几乎都集中在她的身上,要是她和人交往的消息曝光,肯定会引发轩然大波。 但是,来往的客人并没有投来异样的目光。 理由很简单。 尽管手牵着手,尽管是不能明说的秘密关系,但红理和魏尔伦的身高差和年龄差实在过于显著,这样的两人走在一起,反倒不像情侣,更像是管家在陪大小姐前行。 (这是大教授的保镖,也许在用这种方式守卫她的安全。) 这是路人的想法。 (尽管不能留下显眼的痕迹,但是这样也算彰显所有权了吧。) 这是已经沦落为恋爱脑的男主角的想法。 (从刚才开始,老师身上就一直散发出诡异的波动,就像我八岁的时候向爷爷炫耀我第一篇if超过100分的论文……) 这是对两边的心思浑然不觉的女主角的想法。 在这温馨、健全、如同画般优美的画面中,红理说着一点也不健全的话题。 “昨天的老师,实在是用力得有点过头了。” 她悄悄捏了捏魏尔伦的手。 “明明人家不遗余力地向老师索求,也用心回应了老师的渴求,到了最后更是把老师榨……不,是折腾到一滴也不剩。结果今天只有我腰背酸软,老师却一点也不疲惫,这也太没有道理了!” (按理来说,在这种事上精力不济的都是年长的一方吧……) 感受着腰部的酸软,红理暗中咬牙。 (明明——明明平时都只有被我欺负的份,为什么在这种场合就会强硬成那样啊!) 无法理解的红理在心里发出呐喊。 (人体的生理反应才不会骗人,我所学的医学知识和老师的电化学信号都在告诉我,老师已经接近极限了,但是为什么他还能坚持?为什么他还能有力气?这不符合人体力学和人体工程学,是严重违反科学的!) 所学知识和实践运用产生的严重冲突,让红理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并不知道身边的人脑子里在想什么,魏尔伦只是一如既往从容地微笑着。 “红理的身体实在太差了。” 他柔声说道。 “所以我会好好敦促红理锻炼身体、提升体能,就从每天都摄入足够的维生素做起吧。” “这和维生素有什么关系!竟然用这种手段欺负这么可爱的学生,老师的师德已经严重失格了!” “但是对于红理,我也一直都有求必应哦。不管红理想要多少,我也能让红理得到满足。” 回想起昨天的情景,红理呼的一声鼓起腮帮。 “真是的,老师明明已经30岁了,为什么体力还充沛得像猩猩一样!” 她已经放弃了在这一问题上的思考,将一切原因都归结为“魏尔伦的生理构造也许和人类有暂未发现的微妙差异,所以体力也异于常人”。 “身为老师,我当然会满足学生的一切渴望,要是连这种期盼都无法满足,我也没有资格当红理的老师了呢。” 魏尔伦笑得从容不迫。 然而,这幅举重若轻的样子,实际上是假象。 是用上迄今为止积攒的所有知识表现出来的假象。 这个男人绝对不会告诉红理,腰酸……其实是有的。 毕竟双方对彼此来说都是第一次,相互渴求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收敛,只顾沉溺于身体相拥的快乐之中。 放任小恶魔肆意妄为的结果,就是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无力的暗杀王,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稍微”、“些许”、“有点”脱力的感觉。 打定决心隐瞒这一事实的魏尔伦,在红理面前以精英谍报员的演技,全力伪装成从容不迫的模样。 毕竟他也是有自尊心的。 就算再怎么讨厌人类,在某些无法退让的场合,魏尔伦还是有着和所有人类男性如出一辙的自尊心。 那就是绝对不能承认自己不行。 就算真的感觉到累,也绝对不能在恋人面前表现出来。 让年轻的恋人看出自己的无力,向她坦诚自己已经到了极限……对于男性而言,这是比死还要痛苦的耻辱。 至少这样的事实,魏尔伦死也说不出口。 “……” 红理感受到了魏尔伦稍微收紧的掌心。 她望向他的侧脸,看见了他淡淡的笑容,还有和以前一样强烈、不,是比以前还要更强的占有欲。 “怎么了?” “没什么。” 红理摇了摇头。 (自从交往以后,老师眼中的占有欲也变得越发强烈,行动也越发主动积极了呢。) 红理的心里冒出了这些想法,就在这时—— 她的脚步突兀地停住了。 与此同时,魏尔伦的脚步也跟着停下。 他的眼神一变,一改方才的炽热,比磨利的刀剑还要刺骨。 就在不远处,有人以同样的眼神冷冷注视着他。 “安吾……” 红理叫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脸上带着比太阳还要灿烂的笑容。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红理。” 坂口安吾穿着平时的西服,身后跟着两名保镖。 在官场厮杀多年,经历种种尔虞我诈,如今的他表情内敛,让人难以判断情绪起伏。 然而,此刻的安吾眼神锐利,蕴含着强烈的寒气,完全没有任何掩盖的意图。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红理和魏尔伦。 准确来说,是盯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果然,这身打扮很适合你。” 安吾终于开口。 他直接无视了面前的青年,也没有任何打招呼的意思。 “看来我的生日礼物买的很合适。” 当他看向红理,他的眼神已经不复刚才的冷淡,就像兄长一样温和。 他身后的保镖则齐刷刷地盯着地面,装作没有看见这边的风起云涌。 “不过,没有考虑到装饰品是我的失误。” 他微微点头——随后笑了出来。 他的笑容还是和从前一样无害,语气也极其平和,却让魏尔伦微微眯起了眼睛。 “下一次,我会为你挑选合适的装饰品。” 安吾一眼也没有看魏尔伦,朝红理露出温和的笑容。 “就和一直以来送你的衣服一样,身为兄长,我会为你准备最适合你的礼物。” 128、一百二十 “红理身上的礼服,是戴眼镜的购置的吗?” 坂口安吾离开之后,魏尔伦好似不经意间问道。 红理开心地点了点头,双手提起裙摆转了一圈。 鲜红的礼裙随着她的动作盛开,其美丽足以胜过世间任何一朵花朵。 “不止是这一件哦。” 她得意洋洋地公布了秘密: “自从我和安吾分开,安吾就一直在给我买衣服。明明当初问我的尺码还害羞得不行,现在已经能主动给我买衣服了!看来在人家的言传身教之下,安吾已经成长为合格的兄长了呢!” 说起来,自己以前好像还以“买衣服就是让对方染上自己的颜色”为理由戏弄安吾,害得他付款的时候浑身不自在,但是他应该没有当真,早就置之脑后了吧……红理满不在乎地想道。 “红理,你看起来好像很开心。” “当然开心啊!” 红理挺胸抬头,毫不犹豫地说: “安吾可是人家的兄长哦!明明平时都是一本正经的样子,被欺负时就会暴露出吐槽役的一面,明明被人家逗得面红耳赤,却还红着脸拼命否认,戏弄这样的安吾,骑在他的身上尽情地欺负他,真是太有趣了!能够把哥哥培养成对妹妹言听计从的我一定是妹妹界的天才!” 虽说现在的安吾应对自己的戏弄还是有点不太自在,但已经不会对自己的恶作剧做出太过激烈的反应了呢,总感觉他已经接受了这一事实,甚至希望自己能够主动贴近,但是应该不可能吧……红理不以为然地想道。 “他经常和你联系?” “在安吾升到现在这个级别前,都是我先问他现在是否方便,再发起联络的哦。在安吾将通信部门纳入掌控之后,他就经常主动向我发来通讯,关心妹妹的现况可是哥哥的必修课,看来安吾在这门课上修够了足够的学分。” 从那以后,安吾的联络也越发主动,涉及的话题也越发私密,在听到老师和自己在一起后,一直劝诫自己现在谈恋爱还太早了,就算要谈也应该和年龄相差不大、心理状态稳定、能以沉稳的态度应对自己的恶作剧的男□□往,他还保证一定会给自己挑选以他的视角来看最合适的对象,所以他到底想给自己介绍什么人呢……红理若无其事地想道。 在安吾看来,什么样的人才最适合自己,这个问题红理始终想不出答案。 “老师……?” 红理看向魏尔伦的脸庞,发现他同样陷入了深思。 “老师也在想什么吗?” “我在想……” 魏尔伦眼睑下垂,只留下细线般的缝隙,但是缝隙中透出的眸光有如利刃,仿佛要将不在场的某人千刀万剐。 “太近了。” 他不急不缓、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让别有用心的虫豸,离红理太近了。” 他的声音有如提琴一般优雅,但又凝结着彻骨的冰寒。 “虫豸?” 红理不明就以,当她环顾会场,顿时神色恍然。 “哦,你说的是那个啊。” (为什么是我?) 肥硕男子在心里叫苦连天。 他穿着挤得鼓鼓囊囊的礼服,双手抱着一袋文件,历经千辛万苦穿过人群,宛如老鼠一般向着目标接近。 “对不起,请让一下……” 肥硕男子不停地鞠躬道歉,努力靠近目标。 即使在人群里挤来挤去,也没有人注意这名男子。名流们都专注于当下最重要的社交活动,忙着和有用的结交对象拉近关系,谁也不在乎一个没有登过媒体、也没有利用价值的肥宅。 (可恶,都怪据点被毁掉,可以指使的手下也没有了!) 因为体型,他最讨厌需要流汗的现场任务,毕竟他的头目指派他的任务全是难度极高的恐怖活动,不光任务艰难,连逃跑也难得要命。 前段时间,因为不明原因的陨石坠落,组织布置多年的基地陷入了完全瘫痪的状态。除了不太重要的人员减损,组织首领费尽心思组装的超级计算机也就此报废。 那一天,肥硕男子第一次看见首领阴沉着脸,连最爱的帽子掉在地上也没有及时捡起来。 (好像老大上一次露出这样的表情,还是在和同行的对决中完全败北,还被对方反入侵送入了大量的病毒……) 回想起下达指令时首领的脸,肥硕男子仍然心有余悸。 那副模样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就连他也是第一次看见。 肥硕男子打了个哆嗦,再次确认怀里的资料。 这种场合当然不能把枪带进来,匕首、小刀也逃不过金属探测仪的法眼,虽说还有陶瓷手槍之类的选择,但是在人群密集的场所,开枪距离也很受限,要是有太过明显的瞄准动作,说不定还会被对方的保镖察觉。 肥硕男子看了眼不动声色地保护着目标的金发青年。 本次会议的安保级别很高,能够混入会议现场就已经是极限,不然让目标受伤只需找个用完即弃的基层人员,完成任务后随手丢在原地就好,哪里用得着自己亲自上场?要知道,对方的保镖可是超越者,是当今世界以一敌万的人形核弹,要是自己动作显眼,说不定当场就被捏碎喉咙。 (所以,攻击的时候必须悄无声息……) 肥硕男子咽了口唾液。 他怀里的资料没有任何问题,里面也没有掺有刀片,就只是裁剪整齐的纸张。 (但是刚裁的纸可是很锋利的!) 据他所知,目标不是什么强大的异能力者,只是在异能研究领域别有建树的普通人。 只是单纯让目标受伤的话,不需要准备杀伤力极强的武器,只要在她身上制造一道一不小心就会被忽略过去的伤口就可以了。 而肥硕男子的异能,也只要一道小伤口就能发动。 (接近了……) 肥硕男子的脚步下意识加快。 等一下装作擦身而过,借着扭身的机会用纸张划破目标的皮肤,纸张留下的伤口很小,这样的袭击一定不会被目标的保镖察觉! “对不起……” 正当他准备靠近目标,目标恰好转头,和他对上视线。 一瞬间,肥硕男子汗毛倒竖。 (是错觉?) 目标眼里刚才闪过的光芒,仿佛准备戏弄猎物的猫。 (还是被发现了?) 无数的念头盘旋在肥硕男子的心头,让他下意识地畏惧,但他咬牙甩开求生欲,按原计划迈出了脚步。 他离目标太近了!这个距离如果犹豫甚至逃离,一定会被目标的保镖察觉!到了那一步,第一个死的绝对会是自己!这个地方太小,一时间根本逃不掉!而且自己没有完成任务,在没有首领指示的情况下,那个小丑也一定不会协助自己逃脱! “……麻烦让一下。” 尽管笑得比哭得还难看,肥硕男子还是向目标靠近。 在首领制定的计划中,自己只要让目标受伤,那个小丑就会在自己得手的瞬间引发混乱,方便自己顺利脱身,等到目标走出异能干扰器的影响区域,就在目标体内植入病毒。 对了,要不是现场布置了你开发的的异能干扰器,这次的计划还会简单很多!自己也用不着在超越者面前露面! “好呀。” 好像不知道他的心思,目标笑眯眯地说道。 少女侧过身体,主动为他让开道路。 “请吧。” 这个距离,除非摔在目标身上才有可能碰到她…… 肥硕男子小心抬头,和眯起眼睛望来的金发青年四目相对。 (开什么玩笑!在这种情况下碰她,我是主动找死吗!) “谢谢……” 肥硕男子不敢再看,准备借机离开。 反正袭击没有开始,自己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就算会招惹怀疑,也不至于直接动…… 就在他这样想的瞬间,他的心脏突然跳动了一下。 彭咚! 心脏的跳动声莫名刺耳。 随着心肌的收缩,似乎有什么随着血液传播,流经全身,疲惫和无力感有如潮水,轻而易举地将肥硕男子吞没。 (这是……) 肥硕男子对此并不陌生。 发冷的身体,骤升的体温,酸痛的肌肉和模糊的意识。 上述种种,都是感染他的病毒之后出现的症状。 肥硕男子最喜欢看见强大到不可一世的异能力者,在感染自己的病毒后虚弱无力的模样。 他喜欢看见他们露出痛苦的表情,在病魔的折磨下走向死亡。 而此时,肥硕男子体会到的,就是他的对手曾经体会到的。 (他们竟然直接动手……) 肥硕男子的意识忽明忽暗,只维持了几个呼吸就彻底脱落。 他的身体直直地向后倒去,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们比我们还不在乎……这里是什么场合……) 129、一百二十一 发现有人倒地,围观群众的反应基本一致。 西装革履的绅士淑女略有一些骚动,但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恐慌,也没有像推理动画里的围观群众一样此起彼伏地尖叫和推挤奔跑。毕竟参会的客人全是权贵显要,甚至有不少还是实力强劲的超能力者,他们连暗杀都经历过几次,还不至于被身旁路人的倒下给吓到。 权贵们纷纷与男子拉开距离,指示保镖第一时间保护自己。 至于倒在地上的人,自然有医务人员前去施救,相较于他人的命,他们更担心有人声东击西,借机谋划自己。毕竟现场混乱,人员复杂,对自己心怀敌意的不在少数,如果不够小心谨慎,说不定就被潜在的暗杀者趁乱谋害了,成了第二场“意外事故”的主演。 于是,现场呈现出一副十足诡异的画面。 一名肥硕男子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他的周围空出了半径五米的空白。围观群众以扇形围绕男子,对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男子的身上没有显而易见的外伤,他的昏迷也更像一场意外,因此客人们的神情还算轻松。 “这是怎么回事?” 红理可爱的脸上流露出疑惑的表情。 “这位先生是怎么了?” 倘若男子还有意识,一定要破口大骂“还不是你害的!”,但是受害者已经陷入深度昏迷,就算凶手近在眼前也无法指认。 “他好像有什么突发情况。” “是心脏病?还是脑卒中?” “医生?现场有没有医生?” 红理听着围观群众的讨论,突然开口说道: “这位先生真的是受邀入会的宾客吗?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没有人认出他的身份?” “这样说来……” “这个人……是谁啊?” “……有人认识吗?” 现场已经有人暗自皱眉。 围观群众纷纷远离男子,站在更安全的位置打量着他的脸。 “他该不会是混进来的恐怖分子吧?” 在异能力泛滥的世界,即使是没有战火的安全国,生命的消逝也随处可见。 由异能力者引发的破坏与动乱,就如某灯塔国的枪战一样频繁,在这样的前提,政界高层也更注重自身的安全,身边无时无刻不配备最高水准的保镖,这其中不乏被政府收编的异能力者。 当然,无论是多么强大的保镖、多么全面的安保措施,都无法阻止那些不管有没有下班都想和年轻美貌的情人来上一发的大婶大叔们宽衣解带。 姑且不论能不能防住每一场针对自己的暗杀,至少大人物身旁日常配置的保镖,能保证他们不被前海上自卫队队员在近距离一□□轰死。至于能不能不被异能力者的异能轰死,则又是另一回事了。 但是,在现在这种既没有和情人鬼混、也没有笑纳政治献金的场合,大人物们还是很在乎自己的小命的。 意识到职位不保的会议主办方火速赶到,以迄今为止最快的速度撇清关系: “我很肯定,这位先生不是我们邀请的客人,我们的受邀名单上没有这位先生的信息。” 主办方的目光在全场宾客中移动,寻找着下一个替罪羊。 “不知这位先生是哪位客人的陪同者?我们没有核实客人们的陪同者的身份,也许这位先生是哪一位客人带进来的人。” 这句话眼看就要点燃猜疑的火种,引发又一场争端,就在这时,红理突然举起了右手。 “要想找出带他进来的人很简单。所有入会者都在入口处出示了自己的邀请函,这种事只要调取当时的监控录像即可。在找出带他进来的人之前,我想先问这位先生一件事。” 她指向身旁一位男士,稍微偏起脑袋。 “你为什么要戴面具掩盖真实相貌?你是出过车祸毁容了吗?” 这句话仿佛投下了一枚炸弹。 “!” 权贵们惊疑不定的目光纷纷投了过来。 成为视线焦点的男人,表情出现了轻微的变化。 “请不要开玩笑了,教授阁下。我……” “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那你知道人类解剖学公用的第九版教材,我也有参与编纂吗?” 红理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你买的那张面具搞错了面部多少处肌肉的走向,需要我为你逐一标记出来吗?藏头护尾的无名氏先生,你的基础功实在太差了,迄今为止被你骗过的人全都是文盲吧,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你那绝对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伪装技术为什么会差成这样。” 虽然红理说得这样直白,但是在场的也不乏科班出身的情报人员,然而,无论他们将眼睛瞪得多大,也没有从这个人的脸上看出一丝端倪。 注意到客人脸上的疑惑,红理略微皱眉。 “真的假的?他的颊上颌韧带和下颌韧带的起止点都搞错了哦?你们再看一下,他的咬肌皮肤韧带根本没有起到固定的作用,面肌的脂肪层一看就有做过填充,材质据我推测应该是……” “总、总之,这个人的外貌是伪造的是吧!” 在专业知识上惨遭拷打的客人不自然地提高了音量。 到底谁才是专业人士啊……他们的心里不由得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排查易容的危险分子本该是他们的专长,但是在引以为豪的专业领域被外行全面吊打,就算是脸皮最厚的谍报人员也感到一丝尴尬。 红理对别人的尴尬视而不见,只是轻轻叫出一个名字。 “魏尔伦。” “我明白了。” 魏尔伦心领神会。 那双冻结一般冰寒的双眼,和他回应红理时的语气可谓天差地别。 “!” 伪装者的反应很快。 在青年的目光刺来之前,他已经转过身体,摆出了逃跑的姿势。 入侵这种戒严等级的场合,他早已准备了多套应急预案,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暴露之后如何逃跑”。 (伤脑筋,果然不应该离教授太近吗,不过陀思已经给出了计划失败的planb,这样的结果也在陀思的预料之中……果然,后面的工作就该让陀思烦恼,小丑的表演到此为止就好!) 他一点也没有身份被人揭发的惊慌,以预演一般流畅的动作冲进人群。 谁的保镖会优先护住雇主,谁的保镖会优先制服敌人,这些情报早已流入他的手中,连逃跑的方案都由陀思妥耶夫斯基事先策划好了。 每一位权贵和保镖在事发后采取的行动,发生骚乱后的人员走动与分布,在异能受限的前提下最佳的逃跑路线,全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入侵者只需要像表演一场危险的逃生魔术一样,在所有观众惊讶的目光中从容脱离即可。 因为职业性质,他对逃跑轻门熟路。 就算在失去异能的情况下误入逃生这种恐怖游戏,他也有脱身之余将追杀者杀得满屏番茄酱的自信。 然而,就算是算无遗策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也算漏了一件事。 那就是忽略了被喜欢的女人注视着的男人,究竟能爆发出多大的身体潜力。 连一瞬的时间都没有到—— “欸?” 被人按住肩膀时的入侵者,发出了甚至可以称之为可爱的疑惑的声音。 130、一百二十二 “!” 沉闷的声音响起。 那是人体砸落在地发出的重响。 这其中似乎还混杂着骨头开裂的脆响,但是做出这番暴行的金发青年并不在乎。 在接收到红理命令的瞬间,他就像打电话的玛丽小姐一样来到入侵者的身后,按着他的肩膀直接把他往地上一砸。 至于动作粗不粗暴,对方伤得重不重,这种小事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中。 发现红理身边混入了这样的危险分子(尤其是自己竟然还没有发觉),青年认为自己采取的任何举措都不算过激。 (他应该有做过专门的训练,不然刚才可以直接摔断他的脊椎。) 魏尔伦稍微眯了会眼睛。 他当然不会为敌人的伤势感到半点愧疚,现在之所以犹豫,只是因为当下并不是适合杀人的场合。 暗杀王时期的魏尔伦从来不会考虑杀人的场合是否合适,那时的他甚至认为,只有在大庭广众之下杀害国家元首,这种难度的暗杀才有一点挑战性。然而,他现在的身份是红理的保镖,他在公共场合的一举一动,也会与红理联系到一起。倘若是过去,他已经干脆利落地拧断了那人的脖子,就像为政府办事一样高效迅速,但是现在…… 尽管心里已经给入侵者判了死刑,魏尔伦还是克制住心中的杀意,往后看了红理一眼。 感受到他的视线,红理微微摇头。 这是不要出手的意思。 既然是红理的要求,那么只需遵守即可。 魏尔伦一点一点松开五指,从入侵者身旁离开,退回红理的身侧。 “看来我真的很受欢迎欸。” 红理撩动长发卷在指尖,语气中满是戏谑。 “这位先生到底是哪位大人物的麾下,交给在场各位的话应该问得出来吧?” “请放心,教授阁下,我们一定会审问出主谋,确保本次会议安全举行。” 已经有机灵的官员反应过来,抓住机会朝红理抛橄榄枝。 “教授阁下,如果您在我国任职,我们一定不会让这样的事件再次发生,您将在我国享受到最高级的安保待遇!” “贵国不久前才经历过一次安保危机,教授阁下还是入职我国更有安全保障!” “事关生命安危,希望教授阁下能慎重考虑我国的邀请,在我国境内,这样的事件一定没有发生的机会!” “您的头脑就是具有如此的价值,一旦受损可是人类史的重大损失,希望您能为了自身的安全着想,接受我国的保护尽情发挥您的才华!” 眨眼间,红理的身旁就已被大量官员围绕,这其中不乏来自不同国别的异能技师,他们投来殷切的目光,期待红理能给出肯定的答复。 确认入侵者的身份、明确他的意图确实重要,但在更有价值的教授面前,这些都不值一提。 要是大教授被日复一日的暗杀吓到,为了自身安全接受国家的招揽就更好了。只要能达成这一目的,入侵者是谁都无关紧要。 这个人该不会是敌国派来吓教授阁下的吧……他们甚至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不管事情真相如何,这都是一个机会,一个将大教授拉拢过来的机会。如果不能利用这一机会,将其转化为对自己有利的筹码,那么身为政客就是不合格的。 能够出席这种级别的会议的官员,当然不存在连白送到手的机会都不知利用的蠢货。 在气氛的推动下,公众的焦点发生了转移。 倒在地上的入侵者就和过气的网红一样迅速失去关注,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被盯上的受害者”的身上。至于受害者到底有没有受害,暗杀事件的真相究竟是什么,这些问题深究下去的价值,就和事业编的分数复核一样浅薄。 “怎么回事?” “喂,人呢?!” 被团团包围的红理,听到前方传来了轻微的骚动声。 “前面发生了什么?” 对于红理的问题,永远不缺殷勤解答的官员。 但在这一刻,连脸皮最厚的官员都支支吾吾了起来。 “教授阁下……您的保镖逮住的入侵者……好像跑掉了……” “哈?” 红理险些没有控制住音量。 “这个会场可是在aim干扰器的覆盖范围内,对方就算是有空间转移的异能的也没有办法……” “bingo!这种情况下小丑也只好用赖以生存的逃生魔术了呢!” 就和开了一键换装的功能一样换好了白色的戏服,戴着高礼帽的白发小丑挂在吊灯上做了个鬼脸。 “好险好险,我已经好久没有表演过逃生魔术了,毕竟这次的舞台禁止使用安全装置,就连我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小丑一边说着,一边像被辣到一般吐出鲜红的舌头。 “身为本次表演的特邀嘉宾,教授阁下一定很想知道我的意图吧!” “我对丧家犬在想什么没有兴趣。” 红理双手叉腰,毫不畏惧地瞪了回去。 “表演失败的魔术师就该老老实实地退场,不管是职业的舞台还是人生的舞台,都应该早点引退为好!” (他的位置挑得太好了。) 红理暗自皱眉。 会场已经有保镖端起了枪,但是始终没有扣下扳机。 原因很简单。 这与是否人道无关,只因小丑跳到了全场最大的吊灯上。 这个吊灯直径足足有两米,垂挂着众多玻璃饰品,但凡有发流弹擦中吊灯,就会下起一场血腥的玻璃之雨。 这一后果实在太过严重,一不小心就会引发重大的外交事故,就连枪法最准的保镖都无法下定决心。 不开枪还好,一旦开枪,所有的责任都要落到自己的头上,为了一个什么也没来得及做的入侵者,赌上自己的职业生涯真的值得吗? 看穿保镖的迟疑,小丑咧开嘴角,笑容中充满嘲弄。 “看来我的观众并不希望我告别舞台呢,那我就将告别演出推到后面去吧!我以尼古莱·瓦西里耶维奇·果戈里之名向您保证,我一定会让您看到史上最精彩的谢幕演出!” 他扬起斗篷,装模作样地鞠了一躬。 “嘭!” 伴随着他模拟出来的枪声,理应经过严格安保检查的会场,突然有类似爆炸的现象发生了。 小丑的斗篷之下喷出大量的白烟,浓密的烟雾覆盖住他的身体,并且向着下方的地面流泻。 肉眼难辨的白色粉末在空气中晃动,平等地遮盖了每一个人的视野。 “这是毒吗?” 来源不明的烟雾立即引发恐慌。 养尊处优的高官赶紧捂住口鼻,在保镖的护送下向窗户和门口奔去。 尽管不清楚烟雾的正体为何,但是谁也不会拿命去赌恐怖分子是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向上升的是干冰,向下沉的面粉,应该是不久前从厨房拿出来的。) 站在争相逃离的人群中,红理无声叹了口气。 在这种场合,无论说什么都难以让爱惜生命的权贵们保持冷静,所以她也懒得公布结论。 (恐怖分子会爆出姓名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表明身份,承认自己发动了恐怖袭击。这样一想,天人五衰实际的话事人——陀思妥耶夫斯基,该不会就在这里吧?) 131、第 131 章 烟雾散去,以惊慌逃窜的人群为背景,妆容浮夸的小丑就此消失无踪。 眼前的一幕有如一场精彩的魔术表演,又如一出荒诞的卡通动画。 全场惊叫声四起,脚步声震动大地,仿佛在为小丑的演出献上雷鸣般的掌声。 在纷扰的人群中,红理依旧站在原地。 “要抓回来吗?” 她的身后响起了歌唱一般优美——同时又冷彻心扉的声音。 无需回头也能确认,身后的人正是保尔·魏尔伦。 无论何时,金发青年都如护卫一般守候在她的身旁。 他的身体十分放松,双手自然垂于身侧,略微低头凑向红理耳边。 他们是那样的亲密无间,就像情人间暧昧的私语。 只是他们的谈话内容,与萦绕在他们之间的气氛有着天壤之别。 “可能是事发突然,也可能是担心道路的封锁,他们没有准备逃跑的车辆。” 曾经潜入各大机密组织进行破坏活动的魏尔伦,已经感知到了小丑的逃跑路线。 “他正凭借自己的双腿奔跑,以他此刻的移动速度,我可以赶在警卫人员到来之前将他抓住。” “不,他引发的混乱没有表现出来的简单,那个魔人是在用他转移视线。” 红理叹了口气。 “你也搞过谍报活动,让一方引发混乱,方便另一方行事,这样的事你们应该轻门熟路吧。” 魏尔伦沉默了一会,随即露出了以间谍而言过于醒目、仿佛名家的画作一般优美的微笑。 “红理,你对我从前的工作似乎存在一定的误解。” 他的声音轻柔悦耳,仿佛森林中流淌的溪流一样闪闪发光。 “在间谍的世界中,所有行动都要在隐秘中进行,不能留有见证者,也不能留有一丝痕迹,我的任务是伪装和潜伏,像这样毫无意义、装腔作势的演出不在我的工作范围中。” “欸?难道是我记错了吗?” 红理好似吃惊地张大了眼睛。 “潜入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办公室有如开门回家一样轻松的‘暗杀王’先生,是因为自己能力不足所以发出了动静吸引来守卫的注意?” 似乎被自己的猜测说服,她边说还边点起了头。 “原来如此,我从一开始就觉得奇怪,以老师的外形条件,明明当乌鸦会更合适,我所认识的间谍,就是一个把头发染成黄色打扮得像流氓一样的妹控阴阳师,虽说是魔法侧的间谍但也会老老实实入读高中住学生宿舍哦。相比之下,老师自以为的谍报活动,该不会就是杀光目击者就算没有目击者,把现场摧毁到连瓦砾也不剩就算没有留下痕迹了吧?” 红理以言语无法形容的复杂眼光看向魏尔伦。 “按照这种意思来理解,老师的潜伏工作确实十分出色,完全可以当刺客信条新作的主角了诶。” “暗杀和潜伏是不一样的……” “老师说的暗杀,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袭击加冕仪式的礼堂,先杀钟塔侍从的成员再杀冒牌的英国女王吗?” “那种情况不能算是暗杀……” “但是老师从前的‘暗杀’,也会在现场留下一枚白桦木的十字架,像影视作品里的连环杀人狂一样强调自己的身份吧?” “那是有一定的象征意义……” 青年几次张开口,想要为自己辩解,但最终还是沉默了下去。 魏尔伦号,完全击沉了。 “喜欢引人注目又不是什么坏事,红理我也喜欢万众瞩目的感觉哦。” 红理得意洋洋地挺起了胸脯,发表着一如既往的自恋发言。 “不过呢,人家就算不用做这种事也足够闪亮了,就像太阳不需要镁光灯也能照耀大地一样!老师只要在我身边,就能像月亮一样反射我的光亮哦!” 如果是从前,听到这番话的青年一定会不甘示弱地反驳回去,但是现在,面对满脸笑容自我夸耀的恋人,青年也唯有微笑着接受了。 “也许是这样吧。” 他主动换了个话题: “下一步做什么?” 三番五次地侵犯比私人领地还要宝贵的二人世界,魏尔伦无法容许这种(预计好的)死人还能在生者的世界多活动一秒。 “嗯,第一步的话果然是要把魔人给揪出来吧,小丑先生已经很用心地用生命表演了一场精彩的逃生魔术,在他演出落幕之前还是不要制造多余的舞台事故了。” 红理思考了一会。 “混乱的局势刚好为魔人创造了机会,可以观察他下一步会出什么牌……” 叮咚。 就在这时,红理的手机发出振动。 “嗯……” 简单瞥了几眼消息,她扭头看向魏尔伦。 “老师,我想吃可颂,就是我们经常吃下午茶的那家。” “是香榭丽舍的茶室?” “嗯,以老师的速度,来回也就十几分钟的时间,所以我要吃新鲜出炉的。” 红理收起手机,随后解释了一句。 “我有一场重要的见面,不能带老师一起过去。” “我知道了。” 魏尔伦了然。 他知道有不少人在私下和红理会面。持有当今科学界无法实现的未来科技的红理,用自己的技术成果换取了常人无法想象的海量资源,在红理同样无人能及的武力加持下,她的合作项目比从便利店购买瓶装饮料还要顺利。当然,介于彼此的身份和政治立场,这样的合作只能在暗中进行,必要的时候就连保镖也要屏退。 既然红理这样说,对方的身份应该相当敏感。 不是政界的高官,就是异能组织的首领,总之一定拥有非常高的社会地位。 只是在魏尔伦看来,这些人都有一个统一的特征。 那就是碍眼。 非常、无比、极其的碍眼。 单是让这些人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和红理独处,就已经点燃了魏尔伦的引线。 表面还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但是内心已经杀意难掩。 这个占有欲爆棚的男人微笑着说: “我会准备好咖啡和茶点,牛奶和糖都会按你喜欢的量添加。” 魏尔伦的手指抚过红理的脸,蓝色的眼瞳交织着无数情愫。 这只手曾经掠夺过数千人的性命,但是抚摸少女的时候却如抚弄花朵一般温柔。 “啊!” 红理恍然大悟。 她刷的一下张开双臂,直接扑到魏尔伦的胸前,将体重全部压在他的身上。 “!” 尽管是第一个发球,却被一击扣杀砸在脸上的魏尔伦选手呆立在原地。 “是想亲吻吧?是想拥抱吧?摆出那么好的姿势,就是想和我卿卿我我吧?明明比我大上十多岁,老师也太黏人了吧,简直就像第一次恋爱的高中生一样纯情!” 紧紧贴附在青年的胸口,眼睛向上看去的红理脸上浮现出恶作剧般的笑容。 “人家只是离开一会就开始不安,这样患得患失的老师也太可爱了,不过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太可爱了,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已经无法离开我了呢!” 自吹自擂、自恋又狂妄的小恶魔鼻子又翘到了天上。 (事实就如她所说的那样。) 他没有说出藏在心底的台词,因为那样只会助长小恶魔的嚣张气焰。 将所有的感情化为一声叹息,魏尔伦克制住升至顶点的爱意,只在她的额头留下一个轻轻的吻。 他很清楚,在这名少女面前,自己的自制力有多薄弱。 一旦做出更亲密的动作,他就再也没有自信离开她的身边。 132、一百二十四 有人无声地穿过走廊。 每一步有如丈量一般精准,像是经过节拍器的校正,这个从步态到表情都如度假一般的男人,正是保尔·魏尔伦。 他容貌俊美,脸上浮现出柔和的笑容,像是时装杂志封面上的男模。 他看起来从容不迫,完全看不出数分钟之前,他被可爱的恋人指令去十几公里外的商业街买新鲜出炉的面包。 这样任性的要求即使是恋人也会感到为难,但是保尔·魏尔伦心甘情愿。 别说是面包,就算她想要的是国家首脑的脑袋,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替她取回。 他的鞋跟踩在大理石铺就的硬质地面,没有激发任何的声响。 就算没有进入潜伏状态,多年的暗杀经验也会让他有意识地控制自己发出的声音。 在买面包之前,先将那个三番五次跳出来捣乱的小丑杀掉吧。 无人的走廊里,他漫不经心地想道。 从被“制造”出来到现在,都没有经过正确教育的人型凶兽,理所当然地想出了解决问题的最快方法。 不过,他没有立即动手的理由还有一个。 相较于小丑和隐藏在幕后的魔人,还有另一个人也在他的名单之上。 而且那个人的排位顺序,还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杀死他的优先程度,甚至还要高于天人五衰全体。 (如果见到那个眼镜……) 自从和某个连名字也懒得去提的家伙遇见,魏尔伦就时常思考着这个问题。 (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让他自然地离开这个世界……) 假如站在这里的是四年前的魏尔伦,电视新闻应该早就播出了坂口安吾被残忍杀害的消息。 即使是现在,魏尔伦也时常会想“果然还是把那个烦人的家伙趁早解决了吧”。 但是,先不说能不能得手,一旦他真的付诸行动,他和红理的关系也一定会走到尽头。 被当做武器利用多年,他早就习惯了人类的恐惧和敌意,那个人是谁都没有关系,唯独不可以是菱神红理。 她是可爱又任性的恋人,最重要的是自己没有能用物理方法将她耐心“说服”的自信。 他是可以斩断红理身上的锁链,但是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他会被红理“一刀两断”。 他们倘若决裂,一定会是真正意义上的身体开裂。 魏尔伦从来没有怀疑红理的强大,如果她不强,早在四年前就成了一具惹人怜爱的尸体。 当时的他们可没有小说里的一见钟情,每一次的交手也不给对方留任何生机。 至于对她的执着和恋心,全部是后面才出现的。 自己迷恋的少女,既是才华横溢的学生,也是比谁都想超越的对手。即使不是没有想过怎样才能将她监禁在自己的身边,也不是没有施展如此极端手段的决心,但是他很清楚自己爱上的少女有多么强大。 常人所能想到的暗杀方法,一定会被她察觉。 于是,如何用不会招惹红理怀疑的方法让坂口安吾自然地离开人间,成为了魏尔伦每天必做的思想功课。 至于怎么做才能要让红理的兄长认同自己,诸如此类的想法魏尔伦从来就没有产生过。 他不会因为对方是红理的哥哥就对他另眼相看,他所有情感与执着只在菱神红理本人身上,其他任何与她有关的要素都无法让他多看一眼。 要是见到那个家伙,到底应该怎么做? 魏尔伦稍微想象了一下。 在不能开杀戒的前提下,也只有真诚地面对对方,认真说出自己的决心了。 魏尔伦的眼前浮现出菱神红理的兄长,坂口安吾的面孔。 他曾不止一次思考如何斩草除根,所以对他的长相记得很清楚。 令人讨厌的眼镜,令人火大的目光,令人反胃的官僚思想,始终掩盖不掉的黑眼圈和完全比不过自己的容貌。 由上述要素构成的家伙仿佛就在眼前,连视线的温度也与真人如出一辙。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冷冷地推了下眼镜,将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你没有拒绝的权利,你的意见也无关紧要,我不需要你来认同我和红理的关系,你只要扮演好‘背景板’一职,我就能假装没有看见蚊子在夏日的夜晚乱飞。没错,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你能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永远不要踏入我和红理的世界。只要你这样做,我就可以忽视你的存在,这是我唯一可以给出的承诺。” 而在下一秒—— 坂口安吾的幻象开口了。 “这正是我想说的。” 他露出绝不会让红理看见的冰冷表情。 尽管在红理面前,他一直是无条件容忍的哥哥,但是在他的政敌面前,他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理想政客。 “既然你是红理的保镖,那就做好保镖的工作,恪守本职,为她铲除敌人,帮她处理她不方便亲自处理的工作。” 幻象不会开口说话。 有能说话的本领的,当然是坂口安吾真人。 “……” 一瞬间,空气中遍布着剑拔弩张的气息。 “是你?” “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好到可以打招呼的程度,请不要随便和我搭话,更何况我也不想和把别人妹妹拐走的家伙说话。” 魏尔伦缓缓眯起眼睛,双眼亮起分明的杀气,坂口安吾却毫无畏惧,目光不偏不倚直视魏尔伦。 这样的眼神让魏尔伦的眉头稍微动了一下。 那是一个驾驶跑车极速狂飙时,看到有个不长眼的蠢货闯到车前的表情。 “我很意外。” 面对着已经判决死刑的男人,青年轻快地说道。 “你竟然敢在没有监控的地方露头,这实在是一个太过愚蠢的决定。” “随你怎么想,我只希望你知道,不会权衡动手代价的保镖对她而言就是负担。” 坂口安吾的声音没有任何敌意,只有铅块般的冰冷与沉重。 “为了让你有合法的身份抛头露面,红理已经赌上了她的名誉和头衔,尽管她在各国政府中拥有巨大的影响力,但你依旧有可能成为纷争的根源,毕竟你明面上的身份还是世界的头号通缉犯。一旦你的身份暴露,她将再也无法在各国政府间斡旋,你会成为她的拖累,甚至将她推向英法政府的对立面。” “那又如何。” 魏尔伦一副完全不为所动的样子。 “世界上能和我旗鼓相当的对手只用一双手就能数得出来,就算对手是国家乃至整个世界,我也不会输。即使发生纷争,结局也应该由身为胜者的我来决定。” 他的语调仿佛在说既定的事实。 “听明白的话就早点退场吧,手下败将,我会收下你挑拨离间的告诫,让你以我从前从未尝试的方法自然地退出。” 对于这番未加遮掩的死亡警告,坂口安吾连眉毛也不动丝毫。 “既然你有这样的自信就好。” 他甚至还点了点头,对此表示肯定。 “虽然我不喜欢你,但是你对红理有用,就算你的过去让人一言难尽,超越者的力量却毋庸置疑。只要有这个前提条件,我就能默许你的存在。” 他想说的好像就只有这些。 没有了留在这里的理由,坂口安吾转过身去,背对充满杀意的暗杀者。 “不要失去你唯一的用途,暗杀王,你的力量就是你存在至今的根基,尽管我永远也不可能认同你,但也不会因为多余的个人情感对红理造成妨碍。” “我回来了。” 抱着纸袋的魏尔伦走进房间,发现房间空无一人。 (红理不在?)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褪去,仔细环顾房间。 这时,他看到桌子上有一张纸,压在了花瓶底下。 纸上似乎写了些什么。 (红理留的信?) 有点奇怪她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留下信息,而不是直接打电话或发邮件,魏尔伦抽出纸张,目光逐行掠过纸上的文字。 【我去找安吾玩,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就回来!老师也是哥哥,一定很能理解兄妹间的感情交流有多重要吧!】 这就是信上的所有内容。 读完之后,魏尔伦仿佛化为雕像,静静伫立了很久很久。 “很好。” 他终于开口,脸颊微微抽动,露出愉快褪去之后的笑容。 那张一看就是挂上去的笑脸之下,是连脑髓都要烧化的炽烈怒火。 “干得漂亮,坂口安吾。” 他的喉咙微微震动,仿佛即将喷发的火山,连声音也迸溅出火星。 “这就是你最后一次的得分。” 信纸从魏尔伦的指尖滑落,崩解为上千片雪白的蝴蝶。 “好好珍惜吧,因为你已经没有下次了。” 133、一百二十五 “老实说,我以为自己会死掉。” 视野中各种颜色有如万花筒般旋转,逐步勾勒出世界的形状与色彩。 连细微之处都体现出豪华的天花板,描绘出圣经中最有知名度的图像。 (竟然是最后的晚餐吗?话说回来,真的会有人看着这幅画入眠吗?) 坂口安吾眺望着天花板上的花纹,在心里想道。 “欸,为什么安吾会这样认为呢?” 极近的距离里,传来了没有紧张感的声音。 那声音清脆悦耳,宛若月夜下啼鸣的夜莺,能将人引入最美丽的梦境。 不需要活动脑袋也不需要转动视线,对方的身影就如湖中的倒影一般,自然地映入安吾的眼中。 只见床边坐着一位少女。 ……为什么背景是床,对此安吾存了一肚子的疑问。 不过,在和少女的相处中,他早已明白了没有必要什么事都要寻根问底。 披散着栗色长发的少女,心情很好地抱着枕头,双膝并在一起,看起来毫无戒备。 少女的名字叫菱神红理。虽然年龄只有18岁,但已经是世界首屈一指的异能技师。她的头脑远远领先世界,和当今科学界至少存在二十年的差距,她独自一人就开发出了数十项造福人类的新技术,而且不同技术间还有着超出同领域学者学习极限的技术壁垒。介于她的研究成果,这名年仅18岁的少女已经拥有了国家战略级的价值,常年受邀出席各大具有国际影响力的学术会议,各国谍报人员也一直在追踪她的行动轨迹。 而现在,这名备受世界瞩目的天才少女,就在坂口安吾的身边。 相较于她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他更关注的是她丢在一旁的衣服。 那包括了一整套的西装外套,衬衫,薄毛衣,领结以及……西服短裙。 安吾就这样盯着那条异常醒目的短裙,看了十秒之久。 那是红理在十分钟前穿在身上的衣服。 而现在,她穿的是与柔软的床铺非常相称的吊带睡衣。 她原本就是容貌出众的少女,灿烂的微笑再加上被睡衣勾勒出来的身体曲线,令她散发出难以忽视的女性魅力。 当她打开房门向自己飞扑而来,像小兽一样磨蹭着自己的脸颊,用亲昵的语气呼唤自己的名字,再连带着一声能令钢铁都为之融化的“欧尼酱☆”时,安吾的灵魂都快从身体里抽了出来。 然后这个身体瞬间融化到原本的一半的四眼妹控就被塞上一套长袖睡衣丢进厕所,等他换好之后才被允许躺在床上。 ……是的,没错。 此刻的安吾正躺在床上,头枕在红理的双膝之上。 这个姿势,就是所谓的膝枕。 仿佛温泉水般浸透身体的暖意,其正体源于少女温暖的体温。 脑后不断传来令人心醉的柔软,仿佛能让心也一并沉溺其中。 “……” 尽管安吾已经攒了一肚子的槽想吐,但他还是将其化为一声漫长的叹息。 他竭力让自己忽略少女双腿的触感,以及她肌肤的温度,以极可能平常的语气开口: “和大名鼎鼎的‘暗杀王’狭路相逢,会不自觉紧张起来也不奇怪吧。” “嗯……我觉得老师倒是挺好相处的。” 红理用手指点着脸颊,展现出可爱又邪恶的笑容。 “虽说时常会有过激的举止,有那么一丁点~强烈过头的占有欲,但是从整体来说是非常有意思的玩具。啊,不过,要是没有可以把手伸进狮子嘴巴里的实力,还是不要戏弄他比较好哦。” “正常人也不会这样戏弄狮子吧。” “谁让老师的反应每次都那么有意思,当然,在业界公认的米其林评委红理的眼中,当之无愧的三星就是老师被人家欺负到喘息时那羞恼交加的……咿呀!(哆哆嗦嗦哆哆嗦嗦哆哆嗦嗦)” 正在发表五星评论的美食家红理,突然感觉到了神秘来袭的寒潮。 她发出可爱的叫声揉搓着双臂,以猎鹰般警惕的目光迅速环顾四周。 “就在刚才,我感觉到了强烈到无法忽视的寒意!奇怪,我明明已经确认过这里没有监听设备,无论是走廊还是窗户外面都没有外人活动的迹象,这种诡异的感觉究竟是来自哪里……” “这应该是人类在警惕潜意识的敌人时,身体应激做出的反应,红理你这段时间都在为魔人烦心吧。” 安吾以古井无波的语气回答。 不知为什么,他的眼镜泛起了明晃的反光,完全遮住了他的眼睛。 “是这样吗?” 红理不解地歪着脑袋。 “虽说是敌人,但是我其实也没有特别操心。” 她一脸困惑地说道: “难道说,安吾会为路边不起眼的虫子烦心吗?” “……” 安吾一时无法做出评价。 过了好半天,他才勉强组织起语言。 “对方再怎么说也是世间头号智能犯,是臭名昭著的‘魔人’,曾经制造过数十起轰动世界的恶性案件,直接和间接伤亡人数甚至超过万人。面对这样的对手,你最好还是谨慎一些。” 他竭力向红理说明对方的恐怖,提醒她不要小瞧对手。 “他的恐怖之处在于,他并不是以强大的异能杀了如此多的人,而是以恶魔的智慧摧毁了他们的人生。被他利用过的人,无一例外都精神失常了,哪怕只是和他接触过几次,心灵也如烧融的盐柱般扭曲。听明白了吗,红理,不要和他接触,不要听信他的话语,哪怕是隔着半个地球将他粉碎,也好过面对面和他交流。” “嗯嗯,也就是所谓的只适合网恋不适合奔现吧!这样的处事风格倒是和虫子一样呢。” 红理赞同似地点头。 “都是用花言巧语把猎物骗入陷阱,直到彻底无力再咬断它的喉咙,这正是小到不能再小的虫子的生存之策嘛!” 她满面笑容地问道: “你就是这样打算的吧,陀思妥耶夫斯基?” “!” 一瞬间,安吾感觉心脏被打入了一根铁桩。 他以近乎扭断脖子的速度猛然回头。 他的表情表明他无法理解眼前的景象。 他的理性让他拒绝相信,仿佛散步一般走进房间的青年的身份。 “您很自信不会落入这样的结局呢,菱神小姐。” 说话的青年有着童话故事里的妖精的美貌,但是他的言行却让人联想到蛊惑人心的魔鬼。 如同鸦羽般漆黑且妖艳的长发,相较于洁白更接近于苍白的肌肤。包裹在比夜色更深的黑色大衣中的身体异常单薄,脆弱到好像被人类的手指轻轻一触,就会如夜风一般消失于掌中。 “真正自信的是你才对。明明是只虫子,却敢独自一人来到一根手指就能把自己碾碎的对手面前。明明有足够理解敌我之间差距的智力,却还接受我的邀请主动走进这个房间。” “如果不做到这种地步,我将永远也无法和您会面,即使您曾经从我这里收走了我的生命,我也认为这样的代价可以接受。” 他言辞恳切,表情真挚,好像在倾诉自己的真心。 “我乐意接受任何结局,但我唯独不想死在您的手中。” 这番话令安吾的大脑短路了片刻。 什么不能对话,什么不能接触,这些前提条件全都被他抛之脑后。 他的脑海中仅剩的念头,令他下意识地叫喊出声: “你这家伙!当着别人哥哥的面说这种话,是要对别人的妹妹做什么?!” 134、一百二十六 有个比罪无可赦的黄毛混蛋还要糟糕的世界头号通缉犯在用不着边际的轻浮话语和诱拐犯一般自来熟的语气向自己可爱的妹妹搭讪。 这就是安吾理解的一切。 属于长兄的怒火迅速渗入了他的脑海。 “给我离红理远点啊你这家伙!你是想在没有警告的情况下被一枪狙爆脑袋吗?” “这番话由此刻正躺在菱神女士双膝之上的您亲口说出,似乎有些不合时宜呢。” 黑发青年——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表情稍微有些困扰。 “你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恐惧,听起来好像想尝试一番,陀思妥耶夫斯基,你该不会是什么自杀爱好者吧?” “您说笑了,假如我真的需要舍弃生命,那我会用在最有价值的场合。” 他彬彬有礼地回复: “在您忠心耿耿的机械守卫从我身后离开之前,我不会采取任何招人怀疑的行动。您看,我会像这样表明自己对您毫无威胁。” 他甚至很法国人地举起双手,以示手中没有持有任何武器。 静静伫立在青年的身后,拉普拉斯未做出任何评价,仅仅是用监控摄像头般的双眼望着陀思妥耶夫斯基。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也许我该先把你的手脚砍下来,断绝一切有可能的威胁?” 红理笑眯眯地说着残酷的话语。 “我的哥哥直到刚才还在不遗余力地渲染你的恐怖,说是一旦成为你的对手,无一例外都会落入言语无法形容的悲惨处境,你觉得我应不应该听取他的意见呢,陀思妥耶夫斯基?” “这一切取决于您,菱神女士。” 陀思妥耶夫斯基好像完全看不见拉普拉斯无机质的视线。 “只是就我个人而言,我希望聊天的背景能更干净和整洁。如果一边和您交谈,一边让体内的血不像话地流出,这样对您实在有失礼节。” 他顿了顿,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在您下达决议之前,我只有一个小小的疑问,为什么您没有带上您忠实的人造人,也就是以当今最顶尖的异能科技生产的‘人形特异点’保尔·魏尔伦——的复制品?” “很简单啊,因为他做不了活捉敌人这种细致的活。” 红理耸了耸肩膀。 “一旦看到你,他绝对会下杀手,如果没有我的要求,他会破坏所有阻挡在自己面前的东西。恐怕在你发出第一个音节之前,你的脑袋就会喷出鲜血掉在地上。” “就算拥有人类的外形,他也依旧是不能轻易操控的武器。”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脸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好奇。 “他的存在本身就决定了他的使用方式有别于一般人类,就像一把威力巨大但会诅咒持有者的魔剑,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武器,明明以您的身份和地位,只要您有这样的需求,您的面前将摆满上千把闪闪发亮的圣剑。” “……” 安吾没有表态,内心却很赞同魔人挑拨离间的话语。 他不是不知道对方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但是他早就对拐走妹妹的黄毛心怀怨念。 坂口安吾不会认同保尔·魏尔伦的存在,也绝不认可他的生存方式。 只可惜—— “住口,陀思妥耶夫斯基,在我面前,我不容许听到对那个人的侮辱。” 红理轻轻地眯起眼睛。 “再说下去,我就要改变主意,让这间谈话室被鲜血弄脏了哦?” “我明白了。对于您的告诫,我会谨记在心。” 青年恭敬地垂下了头,眼光若有若无地看向安吾的方向。 “我已经非常理解,那位先生在您眼中有何等重要的意义了。” “……” 安吾一言不发,好像看不见魔人的眼神。 只是他抓住床单的手,突然用力了几分。 尽管玩弄权术的政客不会让人窥见面具下的真心,但是对妹妹怀有禁忌恋情的兄长却无法遏制脑海中如泥浆般翻涌的感情。 “这种显而易见的事实,本来就没有再三确认的必要。” 没有注意到安吾的情绪波动,红理平静地说道。 “我不反感玩笑和闹剧,但是再怎么样也该有个限度。拉普拉斯,确认他的身上没有任何金属设备。” “本机确认到目标身上持有三种采取不同模式运作的监控监听设备,在目标踏入房间前已经对其进行信号屏蔽。” “别忘了他那伪装成袖扣的录音机。只要是他身上存在的金属,哪怕是血管里的支架和裤子上的拉链,也都要逐一摧毁。” “收到……已经破坏完毕。” 什么东西被引爆的声音响了起来,接着青年的身上窜出了阵阵浓烟。 自己的袖扣在近距离发生了爆炸,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脸上依旧维持着友好的微笑。 “您的觉察力真是出众呢,女士。” “是因为你用的设备太过时了,就像在人人都做近视手术的时代还戴着牛奶瓶底般厚重的眼镜,就算不用拉普拉斯的金属探测器,我都能从你身上找出七八款老旧的金属废品。” “这已经用到了时下最新的技术……即便如此也不能瞒过您的耳目吗?” 他看起来真的很遗憾。 “几百岁的老人家就别把会用智能手机当做什么了不起的事啦。” 红理瞥了他一眼。 “在正式谈话之前,我姑且确认一下,你这家伙是本体没错吧?” “……为什么您会这样认为?”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但是他的语气还是发生了细微的改变。 那是只有一点点的,仿佛什么秘密被人戳穿的惊讶。 “很简单,因为在当初的小行星坠落事件中,‘陀思妥耶夫斯基’已经被我杀死了。” 红理干脆利落地说道。 “拉普拉斯已经确认过现场遗留的生物组织,这其中就有你坏死的心肌组织和脑组织,就算你的异能能够修复自我,在大脑都被碾碎的情况下活下来也太强人所难了吧。哪怕你的本体是丢进外太空也能活下来的水熊虫,在脑浆涂地的状态下勉强逃出生天,现在站在这里的你,也绝对不可能和那个时候的你是同一个人。” 她伸出手指,指向黑发青年,斩钉截铁地断言: “因为在那一次的事件中,你的身体已经被我用上千种放射线照射了一遍,全身上下每一处角落都被我嵌入了标记基因,就像耳朵打上记号后放归野外的保护动物,哪怕逃到深海或者高山都在我的掌控之中。然而现在,站在我面前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全身干净得就像经过全面杀毒的培养基,这种情况除了换一具身体还会存在着第二种可能吗?” 被称为“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青年仅仅是微笑着。 神秘的,虚假的,犹如带毒的暗色花朵。 “您觉得我会告诉您吗?” “我觉得你会。” 红理冷酷地断言。 她看向他的身后,仅仅是下了这样一道命令。 “拉普拉斯。” “……!” 陀思妥耶夫斯基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然回头看向身后。 总是潜伏着无数秘密的幽红眼眸,就像是看到了某种难以置信的事物。 “难道说,诱导神威变节的就是……” 就在他得出真相的同一时间,床上的少女清晰地发出指令。 “就是现在,撕开这家伙的表皮,我要看见他真正的心。” 就在青年陡然放大的视野中,面无表情的机器人将一个遥控器握在手心,仿佛匕首一般抵住了他的脖颈。 借由操控人体水分从而支配人心、其名为【心理掌握】的超能力,在最近也是最危险的距离发动了。 “你……!” 即使是通过言语操控人心的魔人,也没有办法抵抗直达颅骨深处的攻击。 某种奇异的力量不容分说地涌上脑海,紧接着夺取了他视野中的全部景象。 135、一百二十七 “哇啊~简直和竹筒倒豆子一样滔滔不绝诶~” 红理一只手拿着遥控器,在手心咕噜噜地转动。 “细节的话请说得再详细一点吧。” “如您所愿。” 被遥控器对准的陀思妥耶夫斯基面带微笑,事无巨细地介绍着自己的邪恶计划。 他以柔和的语调将自己的祈愿(?)逐一道出,就像骗老年人买下高额保健品的推销员一样亲切友好。 完全看不出来,这个青年正密谋着□□乃至世界的阴谋。 安吾原本听得聚精会神,听到后面也是额头流满汗水。 “如果让他阴谋得逞,世界就会沦为炼狱,我甚至无法想象那副凄惨的景象。” 世界末日。 唯有这个词能形容他罪孽深重的愿望。 如果说到世界末日,你会联想到什么? 是世界各地爆发战争?是丧尸病毒从某个城市扩散扩散到全球?还是灾难级别的武器在无意中释放?亦或者是带有魔幻风格的异世界的物种的入侵? 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计划,大概可以理解为前面三种的结合。 不管他打算启动哪一套计划,世界都将滑落毁灭的深渊。 谁也无从得知如此豪华加量的世界末日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要知道,陀思妥耶夫斯基并不是为某个国家和组织效力,也不是打算在世上称王称霸,事实上,他的计划就和所有动画片里拥有悲惨过去且心理发生扭曲的反派一样。即使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也要毁灭现有的世界和制度。这对只为自己而活的红理来说,这个人从根本上就已经坏掉了。 她不想深究他的过去,也不想知道他为什么会萌生这样的愿望。追求速通的玩家为什么要读取道具上附着的信息,再从头推敲游戏厂商隐藏在其后的剧情?他们只要赶在其他玩家之前击溃boss,拿到成就和掉落道具就心满意足。这个俄国人是个彻头彻尾的麻烦,留在世上只会带来更多的麻烦——促使她动手的理由,只要这一条就足够了。 根据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计划,所有国家都将一视同仁地崩坏,包括他自己也会彻底灰飞烟灭。 “简直像是为了塑造反派而塑造出来的反派,理想也像为了编出听起来很高大上的理想而编织出来的理想。‘想要创造没有异能力者的世界’,这样的理想在影视作品中夜不算罕见,能够达成目的的方法明明有很多,他却偏偏选择了最丧心病狂的一种。” 红理总结道。 “虽然头脑很好,但是没有科学的眼光,既然要当反派boss,怎么能不重视异能技术的开发?要想让人飞上天空,就一定要有掌控重力的异能吗?如果连基本力学都不能掌握,就擅自得出‘没有异能就无法飞翔’的结论,只能证明那个家伙是个只会破坏的二流反派。在不引起大规模破坏的前提下,我至少有三种方法可以从技术层次上实现他的目标。” 红理对陀思妥耶夫斯基拐弯抹角的做法嗤之以鼻,在一旁的安吾却无法做到视而不见。 “红理,你不认同他的做法,是这样吧?” “那当然咯,谁会因为这种理由毁灭世界啊。” 如果要毁灭世界,必须有更正当、更充分的理由。 比如说为了进化为超越level6和天使,足以比肩“魔神”的究极生命。 将贫弱的人类之身,提升至最高的神之阶层……必须要是这样的理由,才有毁灭世界也在所不惜的意义。 “……我突然感觉到背后有股冷风吹过,不会是我的错觉吧?” “应该是加班太久让安吾的免疫力下降了,要是感冒发烧就糟了呢,这个时候就需要全能的妹妹出场,向柔弱的哥哥提供舒适温暖的怀抱了,比如说这样!” “唔咳咳咳咳咳!!!” 被少女柔嫩的肌肤包裹成毛巾卷的安吾,在床上蜷缩成了一条戴着眼镜的炸虾。 他满脸通红,全身喷出热气,手脚不自觉地抽动,就像被丢进蒸锅活生生煮熟了一样。 令人意外的是,即使被逼迫到这种程度,这个被欺负得不像样子的哥哥也没有将“放开我”这种话明确地说出口。 “呜哇~看来是安吾的身体已经严重受寒了,被我轻轻一抱就开始全身发热,现在更是热到开始发抖散热的地步了诶。” 红理恶劣地戏弄着缩成虾子的安吾,在他红通通的脸上又戳又点。 “安吾的体温还在以迅猛的势头攀升,这样下去该怎么办呢~现在看来不用药物已经降不下来了,果然还是要以抢救休克病人的补液速度补充红理能量才可以吧!比如说……” 她从身后紧密地贴住青年的身体,纤柔的双臂向前绕过他的脖子,接着,像是要用脸颊磨蹭他一般紧贴过来。 “……从中心静脉一口气补充让人意识也涂为白纸的诱惑(爱),安吾又会变得如何?” 小恶魔在耳旁轻轻呢喃。 原本就擅长扰人心神的少女,在经历情爱的浇灌之后,已经能熟练运用自己的女性魅力,轻易将他人诱入甜蜜的牢笼。 “呜!” 安吾的悲鸣使人联想到受欺负的小兽。 他的脸上掺杂着羞耻和混乱,却唯独没有抗拒的神色。 “穿刺点就选择在颈内静脉吧,顺带一提,我可爱的哥哥,现在这种姿势真的很适合你哦☆” 从后面抱住青年的红理,双手开始沿着他颈部的线条爬行。 她的动作很慢,只需摇一下头就能挣脱,但是青年就是无法做出抵抗的动作。 他的嘴巴不停地开合,全身就像丢进冰窟一样发颤,红理细滑的手指所带来的触感,就像直接抚过他暴露在外的神经,那种过电一般酥麻的感觉差点让他跳了起来。 “红理……!” “嘻嘻。” 以嫩红的舌头向上舔过青年的脖颈,诱人堕落的少女发出戏弄的笑声。 轻轻笑了一下后,她以带来无尽快乐的嗓音在耳旁细声说道。 “好了,打起精神来,安吾,世界上最愉快的抢救就要开始啦。” 陀思妥耶夫斯基曾历经世事变迁。 他的一生中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其中不乏名垂青史的学者和权倾朝野的政客。 但是即使是他也没有见过眼前这幅情景。 过去总是面色严肃,如今双眼失去焦点的眼镜青年。 以及从背后环抱着他,轻柔磨蹭着他的脸颊的栗发少女。 她的唇中呼出磨人的吐息,嘴角绽开戏谑的笑容,正面看向陀思妥耶夫斯基。 “抱歉啦,这种事本来不应该让你看到的。” 她朝被自己支配的敌人搭话。 “我的哥哥对你有很大意见,如果不做到这种地步,让他看见就很不方便呢。” 在她的怀中,平躺着的青年好似坠入了最深层的梦境。 他的全身有如浸泡在温度正好的温泉水中,沉睡的脸上还带着红潮。 这看起来就像动画片中常见的福利镜头,但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表情却一下子绷紧。 即使眼前的一幕像极了标注着18r的特殊影片中的画面,陀思妥耶夫斯基也不会在这个人的面前放松警惕。 只要深入观察一下青年的状况就能发觉,他镜框下的瞳孔在不自然地发散。 或许他不是不想从少女的怀抱中醒来,而是连做出反应的余力都被轻柔地剥夺。 “您想做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恶魔回以轻笑。 “当然是来谈我们这种人最擅长的交易咯~” 宿敌化解恩怨,握手言和,在故事的结尾相视一笑。 热血动画中经常见到这样感人肺腑的大团结景象,但是要想达成这样的结局,必须得有一方是相信“友情、努力、胜利”三原则的jump系主角。 也就是说,这样的结尾并不适用于恶人,特别是双方都是真正意义上的坏蛋。 “我需要一双帮我做事的黑手套,只要你还派的上用场,我就会保障你的性命,就是这么简单的交易。好了,我会数到三,如果你不点头,我就改用另一种方式让你点头了哦☆” 136、一百二十八 没有什么好着急的。魏尔伦心想。 在布置得宛如高级公寓、每一处装饰都强调着“低调奢华”的酒店套房,容貌堪比电影明星的金发青年正慵懒地坐着,搅动着刚刚泡好的咖啡。 豪华的酒店,容貌可以胜过大多数男模的青年,还有无需刻意也自然散发的悠闲氛围。 以上三者的组合,简直就像时尚杂志经典的封面构图。 唯一和时尚杂志刊登的写真照有所不同的是,青年并没有坐在真皮座椅或布艺沙发上。 “嗯,这个味道恰到好处。” 尝过了冒着热气的咖啡,魏尔伦微微点了下头。 无论咖啡有多苦,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喝下,实际上,他并不在意喝到嘴里的是什么,哪怕那是一杯泥浆,他也能像品味一杯美酒一样享用它。 即便如此,他还是准备了牛奶和方糖,还有几种风味的糖浆,只为了配合那一个人的喜好。 “还好他们有认真打扫,要是掉下灰尘就麻烦了。” 青年优雅地放下咖啡杯。 他会担心落下的灰尘是有原因的。 其原因就是……青年现在坐着的地方,是酒店的玻璃吊灯。 他翘起一条腿,另一条腿踩着天花板,以头朝下的姿势坐在玻璃吊灯上。 也许会有人对把这个姿势叫做“坐”产生意见。 但是青年的神态是如此放松,和为了取悦观众倒挂在天花板上的小丑完全不同。他端在手里的杯子同样是杯口朝下,而且装了三分之二的咖啡,但是却没有一滴液体从中落下。 换句话说,他并不是为了逗人一乐才这样坐,而是这样的坐姿对他来说习以为常。 他的视线自然的落在下方。 那里有一座甜品塔。 明明身为法国人(?)却没有把甜品堆成小山,除了法式下午茶常见的柠檬挞和闪电泡芙,他还用冷食三明治和炸薯条进行了点缀,也是为了迎合那一个人的口味。 没错,只要是为了那一个人,杀人都懒得用刀的青年会拿起餐刀,细心地将汉堡均分为她可以一口吃掉的大小,半个小时跑遍半个巴黎布置她最喜欢的甜品塔,并且对她用咖啡浸泡可颂一事视而不见。 “……” 在等待的过程中,魏尔伦的眼光扫过客厅的时钟。 他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当暗杀者的时候,他会耐心地等待时机,在最合适的场合取走目标的性命,而当男友的时候,他会耐心地等待面包受热膨胀,按照那一个人的喜好学习各种料理的做法。 不过,和从前相比,他的心境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那其中有焦躁,猜疑,还有些许连当事人都不愿承认的不安。 明明从党争的角度来说已经赢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但是败犬的属性似乎刻进了每一个金毛的dna里。 就像怀疑妻子出轨,但又没有实际依据的丈夫,又或者说是听到了某种动物窸窣爬动的声音,但又始终没有找到标志性的黑色触须的屋主。 通俗来讲,并不相信感觉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的魏尔伦,从现在已经被他碎尸万段的信纸中感受到了极端危险的信号。 也就是被人抢跑的信号。 虽说在某本小说的评论区中以绝对的优势拿下男主之位,但是那个本该固定的位置不知何时变成了抢椅子游戏,甚至椅子的数量还有逐渐增多的趋势…… 尽管这样的感觉很奇怪,但是魏尔伦始终无法挥去笼罩在头顶、不知为何有点发绿的阴云。 按照魏尔伦以前的性格,他一定会像切萝卜一样,干脆利落地将一切令他不快的事物切成两段。 (……果然还是要将那个让人不快的眼镜给处理掉……首先……然后……最后……人类会怎么安慰伤心的死者家属,劝说她尽快忘掉死者迎接下一段人生,并考虑用婚姻作为新生活的开始?) 一手端着咖啡杯,大脑已经从暗杀计划谋划到婚后生活的魏尔伦…… “我回来啦,老师!我已经等待好久啦,让我们开始愉快的下午茶时光吧!” 听到了全世界最悦耳的声音。 不需要多余的言语修饰,光是听到那明快的声音,盘踞在魏尔伦心头的杀意就如冬眠的棕熊一样缩进了山洞。 顺带一提,之所以说是冬眠而不是消失是有意义的。 毕竟进入冬眠的动物一旦受到刺激,还是有立即苏醒的可能,而且冬眠被强行中止的动物,攻击倾向也会是从前的几倍……如果说到这种程度,想必各位也能理解吧。 “你回来的真慢呢,红理。” 魏尔伦面带笑容地说道,同时目光向下一望。 “……” 奇怪。 他本该看到的,是喜欢的少女快步向自己接近,随后扑入自己怀中的美好画面,而且画面的一旁还有盛开的玫瑰和彩虹的光辉,背景音乐也会由悬疑可怖变得浪漫抒情。 没错,恋人相会的场景本该充满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事物,这也是一切故事都会遵循的准则,既然如此…… 为什么自己的眼前会出现一个面色比瘾君子还要憔悴但是双颊却带着不自然的红晕,踩着喝醉一般摇摆不定的步伐跟着走进房间的戴眼镜的不明生物? 那团生物有如被大卡车传送到隔壁片场的史莱姆,完全无视了贴在天花板上的男主人公,跟随在女主人公的身后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 魏尔伦定睛看着那团生物看了半分钟,终于辨认出它的本体是自己已经做好遗照的暗杀目标坂口安吾。 领地被入侵的棕熊在一瞬间苏醒。 “这是怎么回事?” 魏尔伦的声音带着强烈的攻击性,有如朝猎物伸出爪子的野兽。 他面朝红理展露出笑容,但是嘴角却在克制不住地颤动。 就像只要稍不注意,就会暴露出隐藏起来的獠牙一般。 “红理,你好像没有和我说过,还会有别人来到我们的茶会。” 他没有将坂口安吾识别为受邀到来的客人,难道棕熊还会将钻进山洞的人类理解为来找自己玩的人类朋友? 他没有第一时间将那团东西打成肉泥,只是因为他还情非得已地记得,那团东西和自己的恋人似乎有着亲密的血缘(?)关系。 还是当面杀死就会被当场暴打的那种。 “咦?但是安吾不能叫做外人吧?” 红理表示不解。 “同为兄长,老师应该很能理解兄妹之间应该保持良好的联系,之前在大街上遇见中也,老师也笑得很开心哦。” 被扔出的回旋镖狠狠地砸中脑袋,魏尔伦的笑容肉眼可见地僵硬起来。 “……兄弟和兄妹不能混为一谈吧?” “我也这样认为,所以我从不干涉安吾的交友,哪怕他想让一个自杀狂走到阳光下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身为精明能干的妹妹,只会在哥哥最需要的时候出手,这样才能让哥哥认识到有这样一个全能的妹妹有多难得,从而向我上供更多的宠爱让我随便摸头。相较之下,擅自把弟弟的朋友定义为约束他的枷锁,自作主张地做出破坏决定的魏尔伦才是不成熟的哥哥吧!” “我希望我的弟弟能够得到自由,不被虚假的友情束缚,那些都是人类为了控制他而打造的精美的牢笼。” 时至今日,魏尔伦也没有放下对人类的憎恨。 他对自己人生中仅此一次发生的、能将憎恶逆转为恋慕的奇迹说: “你也同样哦,红理。我想切断你和人类的所有联系,成为你真正意义上的唯一,让你的眼中不再映出其他人的身影。” “虽然我已经习惯了,但是老师总是能笑着说出超级恐怖的发言诶!” 红理有点傻眼地说道。 “要不是我能制服你,就连我都难以想象要是输掉会进入何等难以启齿的结局。不过嘛,我会输掉的未来是不存在的,恐怕老师只能在梦中幻想一下那种限制级画面咯。” 说着,她抱起安吾的手臂。 “好了安吾,你先坐下吧,刚才在房间里发生的事已经超出你的承受极限了吧。” “?” 魏尔伦大脑里的警报器开始疯狂作响。 “说的也是……也许补充一点糖分会更好……我从来没有想过做这种事会那么消耗体力。” 仿佛经过了一场长跑,连呼吸都没有调整好的安吾勉强开口: “希望下次做这种事,你能提前通知我……而不是把人叫到房间里后,再突然发起进攻……甚至不给一点时间做足心理准备……” 啪嚓、控制着什么的开关在一瞬间烧短路了。 原本震耳欲聋的警报声也听不到了,魏尔伦的思考已经变得一片空白。 即使失去知性,他担任谍报人员多年的本能也让他重新审视了一下目前的状况。 因此他注意到了。 从一开始就被自己直接忽略的眼镜男,已经疲惫到光是站着都无法站稳的事实。 那个连夜加班一周都不会心跳骤停的社畜,到底干了什么才会累成这副模样? “………………” 这一次,意识真的被空白覆盖了。 而在空无一物的头脑中,唯有一个念头清晰到了刻骨铭心的地步。 ——那个家伙,我来杀掉。 得出以上结论的大脑,直接按下了核爆的开关。 只在一瞬间,魏尔伦的理性就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137、一百二十九 轰!!! 仿佛教堂钟响般的沉重震动,让一切都沉默了下来。 魏尔伦如同流星一般向前挥出的拳头,被红理纤细的手指牢牢按在了手心。 他的拳头连大楼都能粉碎,要是落在人类身上,连头盖骨都能像饼干一样捅穿,即便如此,约束住他的行动的少女,依旧一脸轻松,就好像接下的是个解压玩具。 真正的交战过程其实很快。 距离魏尔伦失去理智一拳砸向安吾,到他被红理强行中止行动,也才过了不到一眨眼的功夫。 “……” 有一段时间,魏尔伦其实没有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 直到过了一会,他才注意到他和红理手握着手。 五指扣住青年的拳头,少女毫无畏惧地与他正面对峙。 面对暴怒的魏尔伦,她的表情没有任何恐惧和踌躇。 “好了。” 她亮出雪白的牙齿。 “招呼打完了吗,老师?” “什么?” “安吾可不是我和中也,他可接不住你亲切友好的一拳。” 红理挑起一边的眉头,保护着身体摇摇欲坠的安吾。 “你刚才的拳头已经有亚音速了,那会把安吾的脑袋像颗棒球一样打飞出去的。” “那样也没什么吧?” 魏尔伦无所谓地说道,甚至还耸了下肩膀。 “不过是杀掉一个看不顺眼的家伙而已。” “站在你面前的可是那个人的妹妹哦。” 红理不满地鼓起腮帮。 “所以我会尽可能温柔地——杀了他。” “我才不要,你的语气和表情肯定有一个在说谎!” 他们就这样手握着手,面对面地互瞪。 “我必须杀掉那个家伙。如果想要哥哥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扮演,我很乐意红理这样称呼我。” 听到如此离谱的宣告,红理大吃一惊,而她身后的安吾则面色铁青。 “才不要,安吾之所以是哥哥是因为是哥哥,哥哥和老师完全是两种人设,就像美乃滋和番茄酱不可兼得!还有,你到底想玩什么级别的play啊!我开始担心你在那种领域深入过头了!” “保尔·魏尔伦……这种不知廉耻的发言请不要当着别人的面说。” 魏尔伦的目光从安吾身上扫过,就好像打扫完了屋子,才发现角落有片没有扫掉的垃圾。 “我对当哥哥很有心得,这种已经不想做哥哥的哥哥就由我来处理。” “企图当别人哥哥的你明明也在盘算着做哥哥不该做的事吧!” “作为临死前的哀嚎,你的遗言似乎太多了。” “不要擅自决定党争的胜负啊!现在的恋爱漫画没到最后一话还无法决定胜利者!” “赢到最后的当然是我。” “不好意思,像你这样自以为是的家伙往往会在最后一卷淘汰下场。” “我会清理掉在场的所有人,你只要顺其自然地死掉就可以了。” “你知道这场比赛是打分制而不是淘汰制吗?就算淘汰所有对手也不会让你多加一分!” “?” 这段对白充斥着大量的槽点,红理有点听不懂两个人在吵什么。 “你们在说什么比赛?魏尔伦也就算了,安吾也报名参加了什么竞技运动吗?” 她实在想象不出这两个人能在什么地方同台竞技。一切和体力有关的运动肯定排除,但就算是熬夜比赛,胜利者也很难预料。 “不用在意,我很快会解决掉所有麻烦,红理在这里乖乖等待就好了喔。” 魏尔伦回以温柔的笑容。 看到他的笑容,红理忍不住叹了口气。 无论是他还是中也,都很难靠言语说服,在和这对兄弟的相处中,这种事她也早就已经习惯了。 “我知道了。” 于是。 红理稍微抬起右脚—— 毫不犹豫地往魏尔伦的小腿扫去。 这一击过于干脆利落,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 立足点受到强烈打击的魏尔伦,瞬间失去了平衡。 他的身体一阵摇晃,差点向下栽倒,但是他很快控制住重心,重新扭转身体。 能在即将倒地的时候做出反应,足以说明他的反应速度远超常人。 只可惜, 有一个人的反应速度比他更快。 那就是将他一脚踹倒的红理。 根本等不到魏尔伦调整好姿势,她娇小的身体直接撞入青年的怀中,连带着他的身体一起向后方倒下。 等青年注意到怀里柔软的感触时,他的后背已经碰到了座椅的靠背,就这样跌坐在了椅子上。 理所当然,他们的姿势,也变成了正面抱着的情侣坐姿。 “真是的。” 坐在青年的腿上,红理贴着他的胸口,双手环绕过他的腰。 (脸和胸部都压在他身上的)她发出闷闷的声音。 “每次想和老师说话,最后总会变成这样。” 一边聆听着近在咫尺的心跳,一边往抱住他的手腕注入更多的力量。 “不做到这种程度就安静不下来的老师,该说是好哄还是难哄呢。” 结论是好哄的很。 少女只要坐在青年的膝上,一切的问题都迎刃而解。 “诶诶,也就是说~” 调整过坐姿的红理,很好玩似的摇晃着双腿。 她的神情表明,她已经抓住了身后青年的最大漏洞。 “老师是吃醋了吗?” “……” 魏尔伦默不作声。 “人家不过是和哥哥稍微~联络一下感情,老师就开始坐立不安了吗?” “……” 魏尔伦的视线移向了天花板。 “然后,独自一人孤独寂寞的老师,就开始擅自想象人家和安吾这样那样……嗯,直到现在,老师也不打算招出自己想了些什么吗?该不会是一口气跳过了18r,只有在书店的布帘深处或特殊爱好者的口耳相传才能找到的超~限制级画面吧?” 红理带着从心底涌出的欢喜的笑容,戳着一声不吭的青年的侧腹。 “诶呀,真可爱呢老师,明明外表比人家大那么多,但是内心就像初中生一样敏感脆弱。这也难怪,毕竟平时都有世界第一可爱的美少女陪在身边,每时每刻都被幸福填满,睁开眼睛就能看见五星水准的笑脸,所以独自一人的时候会胡思乱想也是理所当然呢。” “你太偏袒他了,红理,这家伙想的东西肯定和本人一样不正经,外国的男人在这方面就是这样。” 安吾扶了下眼镜,冷冷地说道。 “我很早就说过,这家伙的思考回路和人类不一样,试图理解只会带偏自己的思考。” 同样心怀不轨的哥哥,哪怕不动脑筋都能明白坐在椅子上的青年在想什么。 最为可悲的是,他所想的正是坂口安吾最想付诸实际的。 但是要到那一步还需要漫长的铺垫,和已经偷到美味蛋糕的黄毛狐狸精不同,他的身份和立场让他很难像某法国人那样轻率地说出爱的告白,只能继续为观众提供似是非是的骨科福利……安吾咬住臼齿,将如果不绷紧身体就会从眼角流出的什么东西强行封印在心底。 “明明是我先来的……!”的败犬发言,就像地狱的魔音一样回荡于安吾的心中。 另一边,魏尔伦双目游移,继续行使着沉默权。 他对人类的恶意相当敏感,本身的思考方式也很负面,作为人造武器诞生的青年,迟迟无法抹去对人类的敌视。 就算和所爱的少女一起生活,他也没有完全消除掉自己的负面感情,这从他平时简直可以写进病娇语录的发言就能窥见一斑。 他的负面情绪,不是单纯的愤怒和憎恨,也不是对人类与生俱来的恶意。 而是会发生在所有人身上、稀疏寻常连本人都难以承认的嫉妒。 如果不是少女掩住嘴角,用眼角的余光窥探着自己的表情,这个在超越者中也位居前列、解放人格连世界都能毁灭的金发青年,可能要像搞笑漫画里的角色一样双手掩面。 这个对自己的实力有着充分自信的男人,绝不认可自己竟然有那么一瞬间,把一个各方面都比不过自己的无能社畜当成了对手。 “好了好了,既然老师已经冷静下来,那就坐在一起开始下午茶吧。” 背靠着如同吸附的磁铁一般黏住自己的法国情人,红理将双脚随意地放在眼镜社畜的膝盖之上。 轰隆!座椅一号和座椅二号之间仿佛有落雷交错,彼此的背后更是窜起了熊熊烈火。 以目光代替拳脚激烈厮杀的两人为背景,红理坐在独属于她的王座上说: “让我们其乐融融地享受咖啡与点心,进入剧情收尾的说明时间吧~” 138、一百三十 坂口安吾和保尔·魏尔伦。 一身社畜气息的政客和自由散漫无法无天的暗杀者。 两个从人设到支线剧情都差了十万八千里的家伙,因为一个无法拒绝的原因坐在了同一张桌子上。 他们以不善的目光彼此互瞪,身后隐隐传来雷电轰鸣的声音。 此时此刻,一场无可退让的战斗已经打响。 两个人就如发起对决的骑士,随时准备刺穿彼此的胸口。 尽管身份地位和实力强弱决定了他们思考方式的不同,但归根结底,两个人都相当熟悉黑暗,也从不忌讳使用黑暗的手段。被国际社会通缉了十年之久的魏尔伦姑且不论,哪怕是在红理眼中人畜无害的草食系哥哥,背地里也是坑蒙拐骗无不精通的成熟政客。 理所当然的,他们的思维中不会存在“因为对方对妹妹/恋人很重要,所以必须友好相处”的温良选项。 吃清汤锅和吃麻辣锅的人或许还有坐在同一张桌子前共享美味的可能,但喜欢上同一个女人的两个男人是绝对不可能和睦相处的!“为什么要把属于我的蛋糕分给不知从哪冒出的混蛋?”怀有上述心理的男性怎么可能让出属于自己的蛋糕?自己的蛋糕就该写上自己的名字,打上写有自己名字的缎带,甚至还要做成爱心形状的巧克力板,插在最顶端的奶油花里,不给任何偷腥猫染指的机会,不管那只猫是黑色的还是金色的。 “……” “……” 已经把对方判定为“诱骗妹妹的外国黄毛/自恃哥哥的暗杀目标”并打上死刑标记的两个人就算坐在一块,周围也弥散着险恶的气氛,仿佛只要一个水杯掉在地上,两个人就会以此为由拔枪互射。 “唔姆唔姆,这块蒙布朗真好吃。” 栗发少女坐在自己的专属座椅上享用点心,仿佛没有看见两个男人的明争暗斗。 这样的气氛对她而言稀疏平常,毕竟在从前的校园生活中,她的身边就有两位格外不对付的友人,那两位别说是坐在一起了,她们光是见面就恨不得互相揪脸鼻尖冲着鼻尖。 相比起为了一块布丁就有可能大打出手的美琴和小祈,见面之后还能进行基本寒暄的魏尔伦和安吾,应该算是关系不错了吧……红理是这样想的。 一点也不知道男人们在争夺什么的红理,开开心心地吃着自己的点心,完全没有在意周遭的气氛已经直逼零度。 “魏尔伦,我想再来一块。” “来试试蛋奶挞吧,这是我从同一家店买来的,他们家的蛋奶挞有登上专业杂志的首页推荐哦。” 一秒不到的时间,笼罩在魏尔伦脸上的阴影就已消散一空,从他身上散发的阴冷的气场也随之收起,转化为初春时节令花蕾盛开的和风。 将双标一词发挥得淋漓尽致的金发青年伸长手臂,从甜品塔的一层取下金黄酥脆的烘焙点心。 他的脸上带着春之女神回归大地一般温煦的笑容。 “需要我帮你切开吗,红理。” “不用啦,我自己来。” 红理手起刀落,将蛋奶挞切成三块。 她将其中一半的点心移到自己面前,将剩下的均分为二放在两个碟子中。 “给,这是安吾和魏尔伦的份哦。” 这对吃什么(※此处不包含蔬菜)都喜欢独享的红理来说,已经是不得了的让步了,然而…… “……总之谢谢了,红理。” “……那我就收下好了。” 收到点心的男人们不仅没有表现出相应的喜意,还在用审慎的目光比较着两份点心的大小。 他们脸上的表情似乎表明,自己得到的点心只要比对方大,就能拿下一场至关重要的比分。 “这家的蛋奶挞也很棒呢!有上次我们一起去吃的那家名店的水准。” 随着香甜的挞馅在舌尖融化,红理的表情也放松下来。 带着满足的笑容,她在这样的情况下开启了重磅话题: “你预计还有多久才能取得总理大臣的席位呢,哥哥。” “大概还要两三年。” 对于政界私下的传闻,安吾干脆利落地表了态。 在帮助自己清扫政敌的妹妹面前,他从不隐瞒自己的处境状况。 “我已经获得了这些企业的支持……”他直接报出在明里暗里扶持自己的资本家的名字,而这每一个名字所象征的无不是日本赫赫有名的财团,甚至说他们就是日本经济的支柱也不为过。 “选票没有问题吧。” “我已经指定好了提出反对的演员,他们会让下一届选举看起来公平公正。” “这样看来,安吾那边应该没有什么障碍了吧。” “倒不如说被你帮到这个份上,还想要求更多也太没水准了。” 安吾苦笑着说。 “你所提供的帮助,甚至能让一个平民在短时间内掌握一座城市,简直像是在玩大富翁游戏一样轻松,我有时甚至在想,‘原来还有这种通关方法吗’。” “所以人家早就向安吾承诺,哥哥只要扮演好哥哥的角色就好,剩下的一切都能由全能的妹妹代你效劳。感觉如何呢,‘来成为日本首相吧!’的happyend,安吾已经成功达成了,还差一张正式任命的新闻照片就能看到结局cg了。” “通关的过程实在太过顺利,甚至让人很难产生成就感,这是在现实世界开游戏修改器才能获得的体验吧。” “只要弄清攻略路线,就算篡夺一个国家的政权也轻而易举,安吾只要制定好攻略,把拟定的流程图交给我处理就好。” 红理看起来得意洋洋。 “所谓的天才呢,是要做到‘将大象装进冰箱’这种看似不可能的事,才有资格称之为天才。对人家来说,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哪怕是常人眼里遥不可及的梦想,真正的天才都能将其拼装出来,就像对着菜谱将鸡蛋倒进煎锅里一样简单!” “经历了那么多,我甚至没有完成了一项重要任务的实感,明明跨越了从前无法想象的困难、费劲千辛万苦终于达到目的,但是回想整个过程,就像从便利店里买来便当放进微波炉中加热一样简单。” “会产生这样的感觉只可能有一种解释哦。” 对于安吾的疑问,魏尔伦首次回以笑容。 不过他的笑容与面对红理时完全不同,完全不具备一般的笑容应该有的喜悦,反倒像在蜘蛛和乌鸦藏身的破败木屋中熬煮迷之魔药的女巫。 “那就是你是一个离开妹妹就什么也做不了的废物,还在生产线上就该废弃的无能哥哥。” “享受我妹妹的恩惠的外国人没有说这种话的资格,失去她的庇护你只有老鼠乱爬的地下室可以藏身,在任何一个国家哪怕多待一秒钟的时间,就有被各国的刑警组织登门拜访的风险。” “我当然有办法可以打破局面,只要堆在地上的尸体足够多,无论是多大的纷争都有办法解决。我从前就是靠这种方法化解了不少仇恨,你看,不是也有国家用核爆来熄灭火灾吗?我只不过是采取同样简单的方法,扑灭了源自人心的仇恨之火。” “所以我从一开始就反对红理找你当保镖,你想把她像你一样推到人类的对立面吗?” “我可以保证哪怕世界沦为焦土,她也一定会是活到最后的人类,而你一定会是第一个死掉的人类。就我个人而言,两个人的世界末日之旅也很浪漫呢,没有人类排放的烟雾,漫天的星斗一定格外耀眼。” “红理,快来阻止这个家伙!这家伙是怎么在没有药物的致|幻下说出这种话啊!他看起来神志清醒言语清晰,不是吃了毒蘑菇就是吸过头了!要知道欧美那边药物滥用的现象特别严重,所以红理你也别喝桌上的咖啡了,赶紧抽他的血检测药物浓度,这家伙的精神真的没有问题吗?!” 139、一百三十一 好不容易才阻止了餐桌上的鸡飞狗跳。 三言两语安抚住激动的安吾,再一把拍掉魏尔伦若无其事伸向餐刀的手,红理叹着气伸出叉子,戳中切成小块的三明治。 “你们两个是浓酸和浓碱吗,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们和睦共处的样子,老师和哥哥只要见到对方,就会发生可怕的化学反应。” “因为我很正常,而那边的家伙很不正常。” 安吾两边的镜片都在反着冷光。 “一般来说不会有人在一个十字路口的对面开一家同样品牌的餐饮店吧,这已经是把‘我要抢生意’这几个字直接印在招牌上了!率先干出这种事的家伙已经违背了商业法,是严重的不良竞争。” “就算争夺的是同样的顾客,餐厅的品牌也不见得完全一样吧。” 魏尔伦用手托起脸颊,脸上带着浓度为百分之百的恶意的微笑。 “我是当之无愧的三星,而某人只是仗着过去的招牌苟延残喘……我们之间的差距已经大到说出来都会让人可怜了哟。” “华丽的装潢和异国风味并不是餐厅的绝对优势,只有第一次吃的客人才会感到一时新鲜,但是随着时间过去就会自然而然地厌倦起来,主动回归一直去吃的老店,就像所有追逐潮流又接连倒闭的网红店一样。你应该在你还能用你的菜品吸引客人时尽情开心,因为一旦潮流过去,你很快就要开心不起来了。” “我当然有把握留下我的客人,她已经不再需要吃除了方便以外没有任何优点的盒饭,和受限于定位只会做几种菜的某店不一样,我会为她端出她渴望的一切,不管她想要什么我都能料理出来。” “嗯?”红理歪了歪头。“现在话题变成料理了吗?可是安吾不是只会将便利店的便当放进微波炉加热吗?” “我还会煮面,拆开泡面的包装丢进沸水中,再将切开的温泉蛋放进去,红理也说过味道不错的吧!”安吾极力为自己辩解。 “虽然但是,安吾煮的泡面,总会加一堆没有用的蔬菜……而且温泉蛋和叉烧都是便利店里买来的。” “至少蔬菜不是袋装的吧!把洗干净的小松菜切碎倒进锅里什么的我也是会的!” “明明都没有碰过炉灶,却总是在让我吃蔬菜上多花心思,在自己能做到的范畴内尽量做手工料理。” 红理叹了口气。 “安吾也知道自己的弱点,宁愿去买盒装的绞肉,切洋葱切到泪流满面,也要笨手笨脚地给我捏汉堡肉呢。” 习惯了用饭团和咖啡对付一餐的眼镜青年,会因为妹妹的一句“像炸鸡块和汉堡肉这样的料理不是很有家庭的氛围吗,哪怕是哥哥也一定会做吧”,硬着头皮往油锅中投入鸡块,被溅出的油花吓得心惊胆战。 他确实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研究更复杂的料理,但对于简单快捷的炸物,安吾如今已是得心应手。尽管因为经常搬家的缘故,他几乎不布置自己的房间,除了工作必需的西装和笔记本电脑外也没有什么个人物品,但是不管他搬到哪里,红理喜欢的调味料总能在橱柜中找到。 “不止是汉堡肉。” 安吾绷紧脸,努力不让自己的嘴唇松弛下来。 虽然是个社畜,但是对自己的料理技能却有着迷之自豪,这也是天下所有会为妹妹做菜的哥哥的共通点吧。 “在经过充分的锻炼之后,我也会做一些简单的炖菜了,红理之前就提过想吃我做的土豆炖牛肉吧,这道菜我现在已经学会了。” “一定是用高汤粉煮出来的调味单薄的炖菜。” 同样是在不久前才拿起锅铲的魏尔伦,仿佛电视节目里毒舌的网红主厨,毫不留情地发表意见。 “你不能指望一个会将一天中二十个小时以上的时间花费在工作中的家伙能端出多么像样的东西。他只会从超市买来组合好的食材,将它们全部丢到锅中煮熟,再挤入调料包搅拌,最后打出手工料理的旗号欺骗你,就像是以现炒现做为卖点、实际上只会从冷冻柜取出半成品加热的餐厅。” “我可不相信连梨子都不削皮直接啃的人会有耐心准备复杂的料理,你说的那个人实际上就是你自己吧!” “不同于你,我有充足的时间锻炼我的技术。” 非常难得的,魏尔伦没有正面回应安吾的质疑。 “只要我愿意,我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任何一项技术打磨到完美,无论是杀人还是料理,亦或者是照顾最爱的恋人。” “也就是说你是彻头彻尾的新手,这个年纪才第一次系上围裙……” “这些都无关紧要,我只要照顾好她就足够了,我并不需要任何人的质疑扰乱我们的生活。” 魏尔伦仿佛没有看出安吾眼中的怀疑,平静地说道。 “以一介路人而言,你的问题有点太多了。就算你是她的哥哥,也不意味你可以干涉我们的生活。” “同样是哥哥,你对你的弟弟可不是这幅态度。” 安吾冷笑着说道。 “说到底,你知道你弟弟现在的情况吗?” “……” 魏尔伦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眯起眼睛。 勉强维持平衡的天秤的一端,突然投入了一枚极具重量的砝码,原本就如薄冰般危险的氛围,因为一句话瞬间破裂。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骤然逼近。 危险的来源看起来只是和从前一样微笑着,只是他的眼神没有任何笑意。 这已经不是和饥饿的大型肉食猛兽偶遇可以比拟的了,那更接近于抬头看见一枚核弹朝自己垂直落下的恐怖。 “这是什么意思。” 魏尔伦的声音带着能令世界回归寒武纪的寒意。 假如少女没有坐在他的膝上,他的右手已经按住了坂口安吾的咽喉。 “是这么回事啦。” 在近乎冻结的空气中,红理依旧轻松自如。 她一边往法棍上涂黄油,一边说道。 “中也已经提拔了哦,就在前几天。” “提拔?” “是啊,我和安吾用了一点手段,恐吓森鸥外退位了。” 红理三言两语总结了港口黑手党近期动荡的原因,再将酥脆的法棍送入嘴中。 “森鸥外原本就是用军医时期收集到的政府的黑料和上面做交易,让政府对港口黑手党的扩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就算是恐吓材料也是有保质期的,随着政府的换届和人员更迭,也会出现先前承诺好的交易一夜之间就作废的情况啦。” 魏尔伦花了一段时间理清这段话的潜在台词。 “也就是说,森鸥外退位之后,指定中也当继承人,是这样吗?” 他迅速想起前段时间在法国的餐厅和弟弟的相遇,当时的中也有一瞬间露出了复杂的表情,自己还以为他是为这场意外相遇而惊讶,现在看来应该另有缘由。 他是被森鸥外特意指派过来的吧,为了表现港口黑手党对这场交易的态度。 “森鸥外知道的太多了,军方对这位叛徒可是恨得牙痒痒呢。” 红理咬下一口法棍,事不关己地说道。 “与其让他用手中的材料索要更多,不如让他彻底闭嘴,搬到地下室提前过上退休生活——这是来自军方的总体意见。安吾只是稍加诱导,就得到了军方的支持,再以异能开业许可证的定期审核为理由,联合在一起向港口黑手党施压。面对同时来自两方的压力,森鸥外也只能无奈同意,答应退居二线扶持中也啦。” 140、一百三十二 魏尔伦好像听到了另一个世界线的故事。 森鸥外退位、自己的弟弟成为港口黑手党的下任……不,是现任首领。 这一情报来得太过突然,让青年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自己是否还要瓦解港口黑手党,接回弟弟过上平静的生活?魏尔伦忽然无法做出决断。 “老师是觉得中也是被人用‘能力越强,责任越大’之类的枷锁禁锢住了吧。” 红理瞥了他一眼。 “既然如此,就应该帮助他,把他送到没有人能轻易支配的位置,把他从无需承担的义务中解放出来,这才是正确的帮助,就像我对安吾做的一样。” 她说得理所当然。 “我啊,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有人用我和安吾的关系来要挟他,即使是一直以来都很崇敬的长官也是如此,谁让人家是远超时代的超级天才呢。为了消弭所有的隐患,让安吾不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身为能干的妹妹,也只能一边揉着哥哥的脑袋一边帮助他了吧。比方说,制造一起一过性的脑血管意外,让敬爱的长官在众目睽睽之下倒下,再顺理成章地接手长官的衣钵。” “要想拒绝种田长官的请求,难道就没有更稳妥的办法吗?比如让长官忘掉自己提出的要求……” 安吾头疼似的捏着鼻梁。 “我没有指责你自作主张,只是希望红理做这些之前,能事先和我打个商量。” “这已经是最稳妥的办法了,因为事前需要对方详细的体检报告,记住脑血管重建的三维成像,如果不是下狠手安吾会有意见,我才不会用这么麻烦的方法呢!除了近期的记忆丧失外没有任何后遗症,也不会留有肢体的偏瘫和感觉障碍,只让长官因为工作能力减退平稳退休,这已经是非常温柔的手法了哦!” 像这样的事红理做过不少。 和不论对方是谁都会让对方人间蒸发的魏尔伦不同,红理的手段更加灵活多变,也会根据对方的品性施展不同的记忆消失术。 “虽然知道不应该,但是在得知种田长官丢失了这段时间的记忆时,我发自内心地松了口气。” “如果不是我发现不对,安吾就要为如何应付上司掉发掉成月代头了吧。” “那段时间确实备受折磨,每天从办公桌上醒来也看到头发脱落。” “谁让安吾不及时向我求助,企图只靠自己就把责任全部承担下来。” 红理做了个鬼脸。 “光是拿着盾牌怎么可能对付得了敌人,有些事是不可能只靠言语交涉就能实现的,哪怕是我最敬佩的那位男士,在说服别人之前也要在对方的脸上狠狠揍上一拳,把对方的歪念杀得片甲不留。” 那位男士?为什么说到那个人,她的语气那么奇怪? 两位青年的感应器被同时触发了。假如这一幕发生在动画中,两人的呆毛肯定警觉地竖了起来。 就好像快要跑到终点时发现,不知从哪冒出的参赛者已经超过自己半个身位……倒也不至于说是输在起跑线上,但是那种诡异的不甘始终让人无法释怀。 一边思索着那个该死的家伙到底是谁,一边为红理的马克杯添上咖啡,魏尔伦笑得温柔无害。 “他是谁?” “是我最崇敬的人哦,无论什么时候都坚持不懈,无论倒下多少次也能重振旗鼓,不管面对什么样的敌人都不退缩,那个人啊,就算身受重伤也要拯救他人,是红理我最钦佩的人……!” 双手合十置于胸前、双眼闪闪发亮的红理,突然接收到了未知的恶意讯号。 她收回视线,发现金发青年朝自己露出前所未有的和善微笑。 怎么说呢,就像原本带给人温暖的阳光,在极端情况下也会把人活活烤焦一样。青年的笑容就如炽烈过头的骄阳,俊美的容貌被熊熊烈火所染红,就连周遭的空气也在阳炎下扭曲。 “是我的错觉吗,老师的表情好像很恐怖的样子……明明笑得那样和善,但是脸色却在发黑……” “是红理的错觉哦。” 魏尔伦端起已经蒸发掉一半的咖啡。 “我对红理的偶像也很感兴趣,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呢,红理,如果有机会,我很想见一下这位神秘男性,毕竟他得到了你如此高的评价,我会感到好奇也很正常哦。” “老师,你知道你说这话的时候,半边身体就像被点燃了一样吗。” “在别人快到终点的时候越道抢跑,这样的家伙现实中很少见吧,就算是我也难免产生了兴趣。我很想见识一下在电影结尾还来横插一脚的第三者是什么样,要是这位先生的选角能坚持过至少一次呼吸的时间就好了呢,如果做不到的话我会很遗憾哦。” “为什么谈话要坚持过一次呼吸啊,又不是父母拿着零分考卷叫你全名!更何况老师你完全不是找人谈话的态度,根本就是在下单方面的病危通知书嘛!我敢保证,老师根本不会停手给人数到三的机会,而是在裁判吹哨的第一秒就直接ko了!” “竞技场的规则是不攻击腰部以下吧,那么只要让他腰部以上的所有部位同时接触地面就好了哦。” “你想把人切成两半再在地上摊成煎蛋嘛!” 不论如何,红理还是放弃了这方面的话题。 明明不是以好色著称的男神,但她总感觉自己在挨赫拉的闪电。 “说、说起来!异能干扰器,已经顺利地销往世界各地了呢!” 这个名词的出现,让魏尔伦的眉头皱了一下。 异能技师研发的对异能力者特化的异能武器,这是当今世界对异能干扰器的定义。 理所当然的,在所有异能武器中,唯有这项武器最受异能力者忌惮,连带着研发这项技术的红理也被推到了风口浪尖,面临着无数组织甚至一国政府的拉拢和胁迫,而这也是他被红理雇佣的首要前提。 异能干扰器的问世确实会带来一系列的问题,倘若在从前,特殊战力总局的同僚应该为后续的文书工作大伤脑筋,并对研发这一武器的红理采取一定措施才是——就像对待自己一样。然而奇怪的是,法国方面似乎没有使用什么激烈的手段,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威逼利诱,他们只是指派兰波为联络专员,专门负责与红理的沟通。与以往给人的印象不同,兰波不会每一次都和红理交流工作,在绝大多数的时间里,他会用不太自然的口吻和她谈论个人生活,有时还极其尴尬地问她有没有时间出来。 这让曾经被兰波教导工作应该舍弃感情只专注于目的的魏尔伦十分困惑。 如果和红理联络是兰波的任务,那为什么他要聊和工作无关的事,还会像约会一样发起私人邀请?如果不是任务,那为什么他拨打电话的时候,背景音中有他以前那群同事的起哄声?归根结底,兰波到底领到了什么任务,让他每一次的聊天内容都那样奇怪? “据我所知,各国国防部门已经大量采购了异能干扰器。” “托他们的福,菲兹杰拉德收到的订单有如雪片一般多。” 就在他思维发散的时候,红理和安吾已经将话题推进了下去。 “有些国家的采购数量,已经超过了□□所需的数量。” “而且运送方式和接受者也要求保密,简直就是心怀不轨的代名词嘛。” “就算包括买方信息在内的一切情报都要求保密,从中也可以窥见端倪。” “那当然咯,毕竟运输和保存条件相当苛刻,再加上惊人的购买数量……这笔开支绝对不是个人能够拿出来的。” 他们的对话十分迅速,就好像在与自己对话,藉此整理头脑中的情报一样。 “照这样的趋势,那件事也应该快了吧。” “根据西欧国家近期的动荡,早就已经迫在眉睫了。” 他们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 ““异能力者和非异能力者的战争,就快来临了。”” 141、一百三十三 “战争,是吗。” “照这样的形势下去,战争就快要来了。” 红理像是归纳总结般做出了结论。 “在这个世界,异能力者虽说也步入政界,掌握一定的特权,但是世界的主体还是掌握在非异能力者的手中。绝大多数的异能力者被当做可以投入战场的人形兵器,受到国家和组织的驱使,但是这样的想法实际上是需要纠正的。” “?”安吾对此表示不解,与之相反,魏尔伦则若有所思。 “所以,你觉得异能力者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法国那边就把老师当做武器使用的吧,但是人心是需要悉心呵护的。就算老师不认为自己是人类,但是老师也做不到像机械那样去思考,也许身体的构成确实和人类有差异,但是想要追求幸福的心,和你认知中的人类又有什么不同?” 金发青年有一时间失去了语言。 “红理是认为,人们对异能力者的认知是错误的?” “为什么,异能力者非得代替非异能力者,投身于危险之中?” 红理以反问回答了安吾的问题。 “为什么,异能力者承担了强加的义务,却没有获得应有的权利?” “这是有复杂的历史原因。” 安吾叹了口气。 即使人类已经摆脱蒙昧,进入文明社会,诸如女巫狩猎这样的惨剧依旧屡见不鲜。 他原本犹豫着要不要向红理说明隐藏在这背后的黑暗,突然间,青年镜片下的眼睛因为惊愕不自然地放大了。 “你该不会想说,异能力者应该取代非异能力者,成为世界的统治者?!” “我还很奇怪为什么没有异能力者这样做。就算做不成国家的支配者,至少也要对社会施加足够的影响力,取代当前的统治阶级,而不是当什么默默无闻的英雄,明明拥有力量还要抢超市里的半价便当。” 红理笑了。 她的笑容充满了恶意,能让见到的人不寒而栗。 “不管异能力者实际上是怎么想的,都取决于官方势力的理解。一两百年间,各国政府都做过类似的实验吧,用科学的手段解析异能,创造听从于人类的‘异能武器’。尽管从事研究的科学家们都宣称这是自己的自发行为,但是连我这样的天才都是在确保资金链的前提下开展研究工作,那些疯狂科学家又是从哪筹措资金?毫无疑问,他们背后一定有着官方势力,他们是在官方势力的默许下推进那些邪恶的研究的。这种行为,难道不是官方势力畏惧异能力者的表现吗?他们比异能力者还要快地意识到,异能力者即将成为新的统治阶级,而他们将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中。” 红理以拇指指向自己的胸口。 “我的异能干扰器将是他们的机会。” 她说出冷酷无情的预言。 “担心失去世俗地位的政府高官,会借机向国内的异能力者发难。” 这是合理的推测。 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胆量和能咬断自己喉咙的狮子共处一室,哪怕狮子并不饥饿,它的体型和利爪就已经让人心生畏怯。 狮子就该关进笼子供人类赏玩,直到需要时再将它放出笼子,那些在意自己人生安危的官员,或多或少都存在这样的心思。 “但是红理,异能力者、尤其是超越者的数量直接决定了一个国家的强弱,真的会有高官对有那种力量的异能力者动手吗?” 安吾看上去难以置信。 虽说得出结论的是他自己,但是他的表情却充满怀疑。 “就算借由异能干扰器让异能力者无力化,他们也只是在摧毁自己国家的支柱。” “人类历史中杀掉武将的王很少见吗,相较于国家军事实力的提升,他们更担心自己的座位被人夺走。在经历常暗岛事件后,那些人已经被异能力者吓破了胆子,不然,他们会更加妥善地处理老师的事情。” 红理抬头望向安吾。 “还有,你说错了一件事哦,安吾。异能力者不是按下按钮就能发射的导弹,哪怕他们的力量可以和导弹媲美,也改变不了他们是人类的事实。只要是人类,就会有七情六欲,就会贪婪、迟疑和恐惧。他们是自由自在的强者,只是恰好在这个国家诞生,习惯了这个国家的环境。就像不能将涨跌不定的股票视为收益,异能力者也不能和与武器直接划上等号。” “归根结底,人类只想要和武器一样完全服从自己的人形武器,让‘武器’拥有思想对他们来说反倒是实验的失误。” 魏尔伦嗤笑道。 身为人体实验的亲历者,他比谁都有发言权。 他很清楚,人类给武器装上头脑,不是出于慈悲或者善意,只是因为异能的形成必须要人脑这一载体,至于武器的人格,不过是几行程序就能敷衍了事的非必需品。 曾经的魏尔伦对这个事实感到无比的愤怒和憎恶。 为了宣泄胸腔无处可去的怒火,他曾决定将整个人类世界都拖入深渊。 正如市面上所有老套的故事,他的计划被一名从天而降的少女粉碎了,然后,本想毁灭世界的恶龙就此爱上了少女,和她一起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虽说总有几只驱赶不走的偷腥猫在一旁徘徊,但是魏尔伦依旧可以断言,自己已经得到了人类定义中的幸福。 然后,这个幸福的男人就听到了这样一番话语。 “所以,我会保护好安吾!就算异能力者和非异能力者发生冲突、毁掉半个地球,我也会保护好安吾,当然,安吾要持续给我上供宠爱,也许我可以摸摸你的头作为回报哦。” “红理,这已经是老生常谈的话题了,你在事后再做汇报的习惯非常不好。” “哥哥每次都是嘴上这样说,身体却很诚实呢,头也会乖乖地凑过来。(抚摸抚摸)来,头再低一点,要像甩起尾巴哈气的小狗一样乖喔。(抚摸抚摸抚摸)” “还有把别人当做宠物一样爱抚的习惯也要改掉!” 魏尔伦的笑容迅速地冻结了。 就像从南国的海滨一下来到了寒风呼啸的北极。 紧接着,他的表情迅速地扭曲。 就像从冰封的北极一下丢到了地心沸腾的熔岩中。 “真乖真乖,只要一声令下就能任我抚摸的哥哥真是太棒了,所谓的哥哥就是应该躺在地上任由妹妹戏弄。” 红理依旧揉搓着安吾蓬乱的黑发,笑得十分开心。 她是没有看到身后之人的表情,但是面朝魏尔伦的坂口安吾呢? 他清楚地看见了青年怒火中烧的面孔,他单薄的肩膀微微颤动了起来。 不要误会,那当然不是出于害怕或者恐惧。 他摆明了就是在笑。 还是完全不带一点掩盖的那种。 这对于爱吃醋占有欲极强病娇属性点满的某人来说,已经构成了宣战所需的全部条件。 砰!一声脆响爆炸开来。 那是魏尔伦笑容满面地将手里的马克杯一把捏烂的声音。 “嗯?是空气张力太大了吗?” “应该是无时无刻不在和人类划分差距的家伙没有控制好手头的力道吧。” 安吾若无其事地回答。 “他到现在还控制不了破坏的本能吗?那可真让人担心。” 他就像为已经到了读书上学的年纪,却还需要大人贴身照顾的孩子而担心。 “听说有些大人物只会在外人面前装得一本正经,私底下还在拿摇篮玩游戏。” 魏尔伦脸上挂着没有丝毫笑意的微笑,他的回击比锐利的刀刃还要刺人。 轰隆隆! 怒目相向的两人之间,迸发出了可怕的雷霆和火花。 然而红理却毫无知觉。 “所以你们在说谁?” “当然是必须占有对方的全部才能心安,只要对方从视线中离开一秒就会烦躁不安的幼稚园的小孩。就好比这个金发的混蛋。” “当然是以‘什么都不会’为理由诱骗对方照顾,还装出人畜无害的样子激起对方保护欲的税金小偷。就好比这个黑发的混蛋。” “……你这家伙在说什么?” “我在提醒你你的死期到了。” 眼看着和自己最亲密的两名男性陷入争执,红理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大家总是会吵起来呢。这边是这样,常盘台也是这样,大家都好好相处不行吗?” 【全文完结】 在这个世界上,有人在第一次见面就能结为朋友,也有人无论见多少次都水火不相容。 而保尔·魏尔伦和坂口安吾就是后者。 “好,打住!” 红理站在两人的中间,做出裁判宣布平局的手势。 “虽说美琴和小祈时常也会这样吵,但是还没有到五分钟不到原地就会立起一座墓碑的程度!照这样下去,极可能演变成‘杀人凶手拿着滴血的凶器,气喘吁吁地看着地上的死者’这样的破案电影的片头!为了避免人为造成的意外事件,我需要对你们两位进行就地隔离。” “正好,我早就受够了这个家伙挑衅的嘴脸!他从刚才开始就像钓到一条十公斤大鱼的钓鱼佬,把鱼挂在车外沿着大街小巷四处炫耀!” “原以为察言观色是政府官员唯一的长处,遗憾的是,你连这项基础技能都没有掌握。再说了,我为什么要炫耀属于自己的东西,没有人会把自己珍藏的珠宝展示给别人。” “我永远也不会接受你这样的家伙叫我哥哥。” “……别说那个称呼,你想死吗。” 充满火药味的对话到此为止。 两人都变成了一副打从心底作呕的表情。 “那就下次再见吧,安吾。” “我会提前订好房间……你喜欢什么风格……不要告诉他……我知道了……那就下次。” 自动抓取关键信息的魏尔伦警觉抬头,而那时,红理已经将安吾送出了门口。 眼睁睁地看着栗发少女朝门口挥手并且那个眼镜男也装腔作势地回以笑容,金发青年的背后嗖的一下窜起了黑色的火焰。 “已经决定好下一次的会面地点了吗。” 魏尔伦一边计划着用物理手段拔掉生长得过于旺盛的杂草,一边温声问道。 “嗯,安吾让我不要告诉魏尔伦。” 红理没有察觉到青年那扭曲了一霎的微笑。 “老师,我想喝咖啡。” “我去磨豆子。” 熟练地使唤着一旁的青年,红理陷入了思考。 在异能大战来临前夕,她需要从头复盘自己的计划。 计划本身完美无缺。 首先,她已经摆脱了【原型制御】对于木原一族的影响。 科学侧无法理解魔法,魔法侧无法理解科学。这是亚雷斯塔以世界为范围散播的群体心理暗示,其名为【原型制御】,究其本质,就是与“意大利人会做披萨,法国人会做甜品”类似的固有印象。 亚雷斯塔一手打造学园都市,率先提出科学阵营的说法,就是为了将科学信仰引入世界,将世界分为科学侧与魔法侧,使双方永远无法互相理解。就连自己、乃至整个木原群体的诞生也是【原型制御】的产物,每一个木原都在自己的领域取得了非同寻常的成果,但也因而被亚雷斯塔套上了摘不下来的项圈。只要他修改原型,变更木原的定义,就算获得再多的知识与力量,都会被强行“无害化”,就像拔掉獠牙的猛兽。 为了摆脱【原型制御】,她做过一系列尝试,虽然穿越到异世界出乎她的意料,但是作为备用方案的相位跳跃确实取得了出色的成果。 解开束缚之后,她终于窥见笼罩在重重疑云之下的另一个领域。 不需要某位恶魔的引导授予来自深渊的智慧,从一开始就在能力研究的领域比谁都深入的红理,只需理解自己的欠缺,就能补足必须的知识。 在卡巴拉的思想中,有着时常会在动画作品中露面的生命之树的概念。将人、天使、神等身份,自下而上排列为十个等级。只要按照正确的理解前进,就能逐渐净化灵魂,实现阶级的跨越。 在自己的世界中,生命之树已经是完成时,人和天使的数量也已注定,因此,人绝对无法升格为天使,天使也不会降格变成人。 但在没有神的世界,椅子的数量还会固定不变吗? 尽管看不上这个世界的异能开发和研究水平,但是红理依然从这些落后的糟粕中汲取了自己所需的精华。 就算是污水也有提炼为工业原料的价值,红理会用超级电脑一般的大脑将获取到的研究材料重组吸收。 (嗯,已经完成了。) 她已经凑齐了提升灵魂所需的一切。 她已经处理好了所有的材料,只差最后一步就能拿出成品。 借用异能力者的异能力场听起来天方夜谭,但是将不可能化为可能是她的拿手本事。 果实就近在眼前,只需伸手就能摘下。 (不过,我该怎么办呢。) 相较于如何摘取果实,她更为得到果实后的发展烦心。 (成功之后,我该怎么处理这边的人际关系,尤其是老师,是要来一场异地恋,还是……) “你在想什么,红理。” 从耳旁传来的声音很轻柔,但又带着奇异的不安定感。 如果要形容的话,用覆盖着一层薄冰的湖面来比喻会更贴切。 “什么也没有哟。” 红理站起身,从魏尔伦的膝上离开。 就在这时,青年伸出双手,绕过她的颈后。 “嗯?” 脸与脸的距离拉近,随后是唇与唇的重叠。 ……魏尔伦吻了她。当红理意识到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几秒钟。 “……” 不用多说,生态位上属于捕食者的恶魔,从不错过送到嘴边的珍馐美味。 红理立即用手按住青年的肩膀,主动将嘴唇压了上去。 为了调整呼吸先分开一瞬间,紧接着再一次双唇相接。 在绵密而潮湿的声响中,重合的双唇被彼此的唾液润湿。 纠缠的舌头好像贪图对方的温度,不停地确认着另一方的体温。 “嗯……” 他们反复地接吻,保持着这一动作好一阵子。 无论是谁都不打算松手,尽情沉浸于亲吻之中。 一遍又一遍地,将自己的存在印刻在对方的肌肤。 过了许多次,过了许多分钟。 两人终于离开了彼此的嘴唇。 “不可以离开我。” 魏尔伦亲吻着红理的耳垂说话。 只许一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像是枕边私语一般渗入她的的耳中。 “我也不会让你离开。” 青年只说了这句话。 他看向红理的眼睛,燃烧着比红莲还要炽烈的火焰。 他的眼神,让红理所有的犹豫都像火里的冰块一样融化了。 要是自己离开,他真的不会追自己追到天涯海角,像不可描述的本子里的男主角一样彻底坏掉吗? “嗯,我不会离开的。” 红理抱紧他的身体,把体重压在他的身上。 “我绝对不会离开你,魏尔伦的心和身体,全部都是我的东西。再说了,魏尔伦已经发过誓了吧,直到世界灭亡都会陪在我的身边……既然这样向我承诺,也绝对要做到最后哦。” “顺序是不是说反了了?应该说红理只属于我才对。我已经说过,就算是地狱深渊,我也会陪你一起。” “从老师接受我的雇佣起,我们的从属关系就已经确定了,从那一刻起,老师就只能为我而活了吧。” “你的自我意识还真强呢,红理,要是人类把我视为所有物,我一定会把他切成肉沫……不过,你是唯一的例外。” 说出这番话的青年,脸上充满了幸福的满足感。 “我的身体,我的生命,我的时间,全部都属于你,这是只属于你的特权。” “这才对嘛,只有我才能对老师发号施令,老师的全部都归我所有!” 成功签署契约的小恶魔得意洋洋。 “说起来我好像一直没有问过呢。” 从正面抱住少女身体的青年轻声说道。 “什么?” 回抱住青年的红理浑然不知潘多拉的魔盒已经打开。 于是,她听到了对另一个世界的情侣来说,耳熟能详到能写进教科书里的究极难题。 “到头来,谁才是你心中的第一位?” “老、老师当然是我非常重要的恋人,我们才说好了要手牵手直到世界终结的吧!” “你没有直接回答呢,红理。你心目中的排名对我来说非常非常重要,所以我想听到你肯定的答复。” 静静地。 蔚蓝的眼眸望向红理的眼睛。 能解决世界上任何难题的少女艰难地移开视线。 “那,恋人这边是魏尔伦,哥哥那边是安吾,以这两个角度为参考系怎么样?” “是这样啊。” 魏尔伦的嘴角浮现出笑容。 这一幕本该如少女漫画一般唯美,但是背景贴图却交织着雷霆和闪电。 他伴随着笑容和熊熊燃烧的怒火说道: “那么趁着那个眼镜还没走远,我现在就追上去杀了他吧?” “别随便说那么吓人的话!还有不可以站起来,坐下!然后是握手!我会摸你的头好好夸你,所以快点冷静下来!呜……老师怎么就和时刻需要牵住绳子的大型犬一样!” 竭力安抚着应激状态的恋人,红理欲哭无泪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