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启三次后横滨市长想摆烂》 1、第1章 心脏剧烈地跳动,仿佛要撕裂血管并从胸腔中蹦出来,拉扯出分外明晰的疼痛。 刺目的火光将一切都涂抹成血液与灰烬混合的黑红剪影。 【您已死亡。时间回溯成功,剩余回溯次数零。 进度清零中…… 清零结束,您的城市评级为e 在您的城市里,危险无处不在。从枪.支走.私到迷幻剂泛滥,从街头械.斗到异能战争,您的市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累累白骨铸就纸醉金迷的万丈高楼。贫富悬殊,政府缺位,如果有地狱,那一定是横滨的模样。】 川岛未来咬紧牙关,缓慢地深呼吸,将自己从濒死的幻觉中扯出来。 房间墙壁蓝白相间,窗帘紧闭,没有透出一丝光线,室内的照明完全依靠灯光。 鸦黑的发丝被冷汗濡湿,冷色光下,苍白的肌肤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 许久,川岛未来坐起,手指穿过发间,将碎发捋向耳后,微微蜷曲的发尾遮掩了深蓝色的耳钉。 当他再度睁眼时,一切的情绪都已经被仔细地藏好。平静的眼瞳比黄金更柔和,比琥珀更明亮。 川岛未来已经死去三次了。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所有的失败都会成为养料,稀释出一切有用的没用的经验,孕育缥缈的成功。 搜集有用的下属;掌握先机将对手拉下马;投资潜力股赚取丰厚回报;把证实有效的行动再做一次…… 本该是这样做的。 他会比前三次走得更远,更加靠近成功,然后……在到达终点之前落入深渊,迎接彻彻底底的死亡。 川岛未来目光轻轻地漂浮在电脑屏幕上,心脏空荡荡的,感到虚无且茫然。 第三周目的经历在脑海里回荡,殚精竭虑、机关算尽,却换来了众叛亲离。 争权夺利的路走错了吗? 游戏好累,想辞职。完全看不到方向,沉重的疲惫感挤占全部心神,连分给不甘的力气都没有了。 反正他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打通游戏,注定会死的话,这一周目干脆随心所欲玩算了。 “笃笃——”敲门声打断了川岛未来的思绪,监控面板上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秘书坂口安吾,每周目开局都会直接获得的得力助手。 十八岁的青少年,刚刚脱离童工范畴。 一身板正的银灰色西服,鼻梁上架一副细框眼镜,唇边点一颗黑痣,全身装扮都在努力营造成熟稳重的气质。 “进来吧。”川岛未来挺直身板,目光从屏幕上划过,下一瞬陡然停驻。 他望着屏幕倒映出的虚幻人脸,笑容温和又真诚,模糊了五官天然携带的距离感。 下意识地又戴上了呢……最初因为藏不住情绪,对着镜子打磨了上千遍才形成的笑脸面具。 纤长的指尖压在唇角上,上扬的弧度随着大门打开而逐渐压平。脚步声好似踏在神经上,一声接一声,胃部也随之隐隐抽痛。 匕首冰冷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小腹,耳边是一句愧疚但决绝的话语:“川岛先生,抱歉。” 他从未怀疑过的下属结果却是政府的卧底,真是遗憾。 但现在已经无所谓了,卧底就卧底吧。 这一周目他什么阴谋都不折腾了,间谍卧底多多益善,随便压榨都不会离职的下属简直是天使啊~ 川岛未来托着脸颊,等待坂口安吾一脸拘谨地走到面前。 坂口看着神情漠然的新市长,恍然间,只觉自己就像是已经被看穿底细了一样。 他强压下不安,露出微笑,这是个不算热情但也没有可指摘的表情,说:“市长先生,在下是您的秘书坂口安吾。初次见面,请您多多关照。” “不用紧张,放轻松一点,我又不会吃了你。”新市长有些倦怠地靠后窝进舒适的椅子,纤长浓密的睫毛打下一层浅浅的阴影。 他玩弄着黑色的钢笔,漫不经心,就连玩笑都冻结着一层薄冰。 坂口更紧张了。是他的错觉吗?新市长好像并不喜欢他。 “对了,说起来确实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是!请您吩咐。”坂口安吾被突如其来的任务小小地惊了一下,但依然秒进工作状态,洗耳恭听。 然后他就看着川岛从抽屉里翻找几下,将小小的红色印章随意地抛到他怀里,就好像那不是象征权力的公章,而是一块石头。 坂口手忙脚乱地接住,“您这是?” 之后他终于和那双金瞳对上了视线,从中捕捉到一分极为浅淡的笑意。 “我听说,前几任市长的工作都由顾问代劳。所以,我的工作就拜托坂口君接手吧。人手不够就去招募,总之别让事务出现在我的面前。” “可是……” “禁止反驳,禁止提问。”川岛未来伸出食指,抵在嘴唇之前,比划出噤声的手势。 “之前没有市长工作也很顺利地进行下去了,不至于我来了之后反而一团糟。” 新市长眸色幽深,声音轻柔得就像羽毛尖尖划过水面,“而且机会很难得吧,直接经手所有事务,安吾君得到过这样的信任吗?” 虽然政府的实力在横滨并不起眼,但天然占据了舆论高位。更何况,政府的底气也不在于横滨这一亩三分地,而是来自整个日本所有官方势力。 若非横滨作为租界,各方势力鱼龙混杂,而政坛内部同样派系林立,立场不一,这里也不会成为一块政府啃不动的骨头。 冷汗悄然从后背滚落,对方是认真的。这是巨大的机遇,但又像极了裹满蜜糖的陷阱。 恶魔低语着以利相诱,坂口倒吸一口凉气,低下头沉默不语。 谨小慎微,果然是坂口君的特质呢,即便在年少时就已经如此。 推他一把好了,川岛未来暗想,总之这周目他要休假了,建设横滨谁爱干谁干! “我数三声,不回答的话,坂口君就引退吧。” 青年屈指叩击桌面,胸有成竹的散漫姿态,笃定谁也不会拒绝这份邀约。 钩直饵咸,但是有些鱼,总会努力地自愿上钩,紧咬不放。 “三——” 坂口安吾攥紧拳头,疯狂分析新市长这样做的目的。砸钱开路买到的官职,真的能弃之如敝履吗? “二——” 不行,看不透,简直就是一层厚厚的迷雾。但是,他绝对不能就这样离开政府! “一”的音节尚且还咬在齿间,川岛未来停下动作,凝视着坂口弯下的脊背,浓重的乏味化作狂风,几乎贯穿了他的心脏。 第一周目招募下属的紧张和兴奋,被时光撕裂,遗留在过去,现在几乎回忆不起分毫。 耳边宣誓词破碎成分辨不清含义的音节,坂口安吾的嘴唇开开合合,忠诚且温顺的单膝跪地。 川岛意味不明地扯出一抹笑,祝贺道:“聪明的选择,那么之后,政府决策权就归你了。别让我失望,安吾君。” 将坂口随意地赶出办公室,川岛未来起身,绕着宽敞的办公室转圈。 冷淡的简约风令人不喜,却依然为了维持形象硬生生忍了许久,明明有那么多的改造机会。 他都要忍不住同情过去的自己了。 缩在精致的外壳下,兢兢业业、自以为是地扮演想象中的市长角色。死了三次后才意识到,枷锁完全是自己抢着戴上的。 窗帘拉开,窗外柔柔的太阳余晖亲吻城市,俯瞰之下的横滨仿佛浸泡在金色海洋之中。 游戏明面上什么辅助都不给,但上位经历总要合理化。所以砸钱开路的新市长怎么会没钱呢?异军突起的科技公司就是游戏送上的新手大礼包。 总之就是,他有钱,而且超多。 好极了,去购物吧。 2、第2章 “不许过来!!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她!” 金发碧眼的孩子惊恐地向大人伸出小手:“呜呜,林太郎,救我!” 穿一身白大褂的颓废男子举起双手,谨慎地试图靠近,一副虽然吓得腿都软了,却还是为女儿鼓起勇气的样子。 “先生,求您千万不要伤害爱丽丝。人质请让我来当吧,放过孩子……” “放开我,我要林太郎!” “爱丽丝酱,别担心,我在这里。” 嘭!绑匪抬手上举,子弹瞬间嵌入天花板,落下轻飘飘一层白灰。他粗声粗气地低吼:“滚回去,听不懂人话吗?不然下一枪就就是她的脑门。” 旋即他又瞄准周围的人,威慑地转了半圈,呵斥道:“你们也全都退后!” 歹徒一手钳制住挣扎的小女孩,再度把枪.口紧紧贴着人质左侧太阳穴,无论是压迫皮肤的力道,亦或是枪.身的抖动,都暴露了对方的紧张。 川岛未来跟随人群举起双手,蹲在角落,瞟一眼歹徒颤抖的手,又看看森鸥外妥协后退的步伐,心底摇头暗叹这届坏人心理素质不行,眼神更差。 不过森鸥外的演技还真是不错啊,爱女心切的样子看得人连心都提起来了。(捧读) 第一周目相遇时,对方已经上位成港口mafia的首领,技不如人,自己太嫩了打不过没啥好说的。 第二周目好不容易除掉了,结果接手的太宰治比他老师还难缠,直接让港.黑冲出横滨,成了日本无冕之王。 至于第三周目,被合作方背刺这种经历也是终生难忘。 有一说一,他还真没见过森·医生版·鸥外。 至于为什么川岛未来会出现在银行,战后横滨百废待兴,但购物还是要花钱的。 走到商场门口,他摸遍口袋才意识到,重启后信用卡还没办,便顺道拐个弯去银行。 刚要踏入vip室,耳边枪声大作,乌泱泱的劫匪就涌了进来。 啧,难得有兴致逛一下商城,转眼就被破坏了。 川岛视线在周围环顾一圈,银行里的人员推推挤挤往墙壁上缩,像是抱团取暖的幼鸟,捂着嘴,发出细微的呜咽。 保安守住门口,撑着防暴盾牌,拿着对讲机神情紧张。他们人数处于绝对的劣势,只能期望警方快速抵达。 川岛在心底估算,最近的警局离这里的路程起码有十五分钟,敢抢银行,应该预留了撤退时间。 也就是说,无论森鸥外会不会化身正道之光,闹剧会在十五分钟内结束。 不错,换一家银行办卡还来得及。 掐着时间等待了五分钟,同伙终于小跑出来汇合,个个喜笑颜开,脸上的皱纹都要扭成一朵花。 背包、箱子、口袋都鼓得几乎要外溢出来,他拍拍包裹说:“都在这了,老九你这边怎样?车来了没有?” 他话音刚落,刺耳而杂乱的鸣笛声就在门外响起。 保安人员倏然一惊,密集的火光对着车身呼啸而去,但同样快速的还有绑匪的回击。 警卫不敢向着人质射击,犯人却无所畏惧,更何况有武器的不止车上的人。 惊叫声交响,场面乱作一团。 内外夹击之下,胜负瞬间分明起来。 “冲出去,快上车!”为首的挥手招呼,笑容狂妄,“干完这一票,就什么都有了!” “这些人怎么办?”被称作老九的人也咧嘴笑,有同伙似乎让他安心了一些,擎住女孩的手力道放松。 “自求多福吧!要怪只能怪这世道不好,别怪我们。” 冷漠残忍的神色爬上他们的脸,其中一人将手搭在老九肩膀上,忽然说:“老九没杀过人吧?我看这孩子不错,试试?” “抓紧时间啊,好机会不多。” 小女孩眼睛瞪大,惊惧的泪光盈满眼眶,尖叫道:“不要——” 扳机扣动的声音和男人冷酷的低语同时响起——“爱丽丝!” 银亮的刀光宛如银鱼漂亮的尾鳍,流畅地在男人喉部血管带出一条血色的水花。 子弹斜斜地穿过灯管,炸开一地碎玻璃。 穿着漂亮红色小洋裙的女孩轻巧地落到地面,抖抖裙摆,挑剔地皱眉,哪里还有半分脆弱。 “真是的,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套,都因为怪叔叔变脏了。” 绑匪被突然的变故震惊得怔愣,刚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老九就死掉了。 马路上的鸣笛声催促,比夏日的蝉鸣更加急切。 森鸥外苦恼地皱眉,屈指揉揉太阳穴,“本来不想动手的,但是你们伤到可爱的爱丽丝酱了。” 深紫色的眼瞳染上晦暗的血光,宛若豺狼潜入羊群,之后是一边倒的屠杀。 简洁且直奔要害的攻击,就像一场外科手术的华尔兹,精准且致命。 浅薄的仗义在此刻烟消云散,别说还击,不拉扯同伴挡刀就是品格高尚了。而门外的车仅仅犹豫了半分钟,油门一踩便轰鸣着离开。 他们可不想招惹杀神,就算下车,里面的人也救不下来。而且继续耽搁,警察就要来了。 戏剧落幕,红毯之上,男人半蹲抱住小公主,黏黏糊糊地撒娇:“啊呀,小裙子都脏了!爱丽丝酱,我们回去就多买几套吧?” “滚开点,变态林太郎,你手上的血沾到衣服了啊!” “嘤嘤嘤,不要这样嘛~” 低低的啜泣不知何时缓缓升起,幸存的人们紧急地给家属打电话,或是为受伤的同伴简单止血。 没有人敢去打扰森鸥外,即便是感谢也小声如蚊吶,在外围形成不大清晰的杂音。 对强者的恐惧,比对劫匪更盛。 川岛未来从人群中起身,悠然自得地拍□□色西装上沾染的灰。 很好,只花了十二分钟,完全够时间去下一个银行。 红色的小皮鞋哒哒哒走入视野,蔚蓝若晴空的眼瞳天真地仰望他,女孩甜甜地微笑:“大哥哥,你怎么一点都不害怕呀?” 果然还是来了。 森鸥外这样掌控欲强大的电脑精,要说没掌握新市长的资料,川岛未来是半点不信的。 他毫不怀疑,森鸥外绝对是尾随自己进的银行。 假如还惦记着通关,最优解应该是对爱丽丝表示友好,前期与森鸥外为友的收益远大于为敌。 可惜川岛未来不想笑,甚至连见都不想看见这些糟心的脸。 他拍拍爱丽丝的头顶,力道和语气一样轻柔,绵里藏针地说:“回去吧,人形异能。你暴露得太多了,老首领会怀疑的。处理这个比试探我来得重要些。” 深受老首领信赖的可是平平无奇的森医生,武力值也就对付对付医闹的小喽啰,可不包括战力爆表小萝莉,更加不包括异能力。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入土壤,就会迅速生根发芽,直到连根拔起。 残暴且昏聩的老人家,面对疑虑,向来是宁杀错不放过。 爱丽丝的神情瞬间冰封,川岛的指尖顺着女孩的发丝滑到颊畔,捏了捏那肉感极佳的小脸,低声道:“森医生,别跟着我。” 随后他挺直脊背,再度检查身上还有没有落灰。确认无误后将双手揣回口袋,施施然离开了。 和剧本精斗智斗勇许久,川岛未来也不是没有收获,他现在可了解这些人的脑回路啦。 森鸥外绝对不会现在对他动手,没看清自己底牌之前,信奉最优解的野心家什么也不会做。 接连更换市长会搅乱横滨政局,这只会阻碍三刻构想的成型,最后还是得新上位的森首领收拾残局。 重新挂上颓废表情的男人走到萝莉身后,手指梳理那漂亮的金发,喟叹道:“要去打扫卫生了,不过新市长真是率直呢,爱丽丝酱~” 究竟是莽撞还是另有底牌? 人形异能不给面子地拍开他的手,转身一脚踹向男人的小腿,脸颊气呼呼地鼓起:“都怪林太郎太没用了!” 假如知道这个评价,川岛未来大概会一笑置之。 只是因为无所求,所以也就无所畏惧罢了。 离开后,川岛瞬间就将这次“偶遇”完全抛在脑后,沉浸式体验有钱人的惬意生活。 吃的穿的用的住的,全部按照心意换了一遍。 三天内,坂口安吾在办公室签收快递签到手软,眼睁睁看着办公室转头变猫咖。 窗帘换成亚麻色加白色的两层,深色窗帘收起时,光线可以肆无忌惮地涌入室内,淹没窗边的绿植。 软扑扑的米色沙发占据视觉中心,巨型猫爬架取代书柜,全部资料通通转移到了隔壁秘书室。 就连办公电脑都没能留下,被堆成小山的热门漫画和游戏取代。 出街归来就将所有黑西装扫进垃圾桶的新市长,抱着奶茶舒舒服服地窝进沙发里。 一身休闲的皮卡丘运动服,踩着毛茸茸棉拖,头也不回地挥挥手示意坂口安吾可以退下了。 在办公室休假还不如直接回家啊!让辛辛苦苦干活的下属看到这些真的合理吗?坂口内心疯狂吐槽。 可恶,觉得过分的同时还有点儿酸是怎么回事! 那奶茶还是他做的,却连一口都没捞着。安吾委屈但安吾不说。 3、第3章 和森鸥外打交道是一件极其麻烦的事情。 也不知道对方是哪里的消息渠道,简直就像蚊子一样无孔不入。 但凡出门探店,隔三差五地就能收获一个偶遇的森医生。 虽然川岛从来没认真躲也是一个原因,但是森鸥外他是不用上班吗?为什么也这么闲? 于是他特意到鲜花店,指名道姓给森鸥外送去一束彼岸花和一张祝福卡。 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不死军团计划。 森医生受到礼物是有没有神情大变不知道,明里暗里的小动作倒是都停了。 应该已经感受到自己的友好了吧,川岛未来将手里的纸飞机甩向门背,还好停下了,不然他只能激化港.黑的内部矛盾来换安逸了呀。 坂口君绝赞工作中,大概率没空来逮自己,而天气晴好,万里无云,是时候出动新买的鱼竿了。 非常朴实无华,但还没尝试过的新爱好。 正如他几乎没有见过医生版森鸥外,川岛未来和少年版太宰治也几乎没有接触。 双黑在里世界赫赫有名,甚至有传言,最不幸的事情就是与太宰治为敌。 如此看来,川岛未来实在是一个极为不幸的人。 想要撬墙角时永远找不到的少年太宰,在他放弃挣扎后反而出现在面前。 虽然是在河里,目测一分钟后会笔直撞上自己的鱼竿。 想想不堪回首的往事,和剧本组对线的窒息感顿时如台风过境,将垂钓的好心情全数碾碎。 和黑泥相处一定会折寿,问题少年果然还是留给森鸥外吧。万一钓上来之后,不小心破坏了二人结识的契机怎么办? 这种惨剧不要啊! 川岛抿唇,神色肃然,收线的手速快得只剩残影。堪堪在碰到不明物体前迅速收杆,他起身,拎起小板凳和桶扭头就走。 啧,以后钓鱼还是坐船出海再钓,横滨的河水不干净。 “咳咳咳,市长先生好冷漠,看到市民入水都不愿意施加援手吗?” 因为呛水略显沙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遣词造句间还透着些许撒娇般的抱怨,紧随其后的则是不轻不重的试探。 “还是说,川岛先生也认识我?” 意料之中,剧本组全部都调查过自己,但直接莽上来碰瓷的,太宰治是第一个。 川岛转身,走近,蹲下和太宰治对视。 少年攀附在岸边,头发湿漉漉地贴住苍白的脸颊,鸢色眼眸比黄昏更暗沉。散开的绷带松松垮垮地缠绕着眼睛,脖子,又从手腕上也延伸出一截。 就像是水妖一样,虚假的笑容宛如雾气模糊了真正的情绪。 川岛未来很确定,这一世他安分守己,除了吃喝玩乐之外一点正事也没做。 太宰治没有理由会盯上他,那么,这只可能是意外。 “我只是不想钓到尸体罢了。”川岛的声音很平静,他并不想引起太宰治的好奇和兴趣。 “诶?好过分,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森鸥外有野心,行动会考虑利弊得失。 但这个阶段的太宰不是,孑然一身的少年像是流浪野犬般追寻生命的意义,难缠还没有弱点。 如果手头有枪,川岛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可惜他现在只有鱼竿和战五渣的格斗,而太宰治身后有河,失败几率太高了。 赌注不能压在对方虚无缥缈的求死欲上。 于是他伸出手,对着抱怨人心冷漠的少年说:“所以要上来吗,市民君?” 太宰仰视着这位新上任的市长,横滨关于对方的传闻很多,各种预言也不少。 但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新市长过分年轻也过分保守,出任后始终延续前任政策,并没有对横滨做出任何改变。 也就堪堪十八的川岛未来戴着棒球帽,说是逃课的叛逆高中生都不违和。 卫衣上的图案是浮世绘富士山,艳红的火山与深蓝的衣料对比鲜明,和钴蓝耳钉遥相呼应。 还残存青涩感的手伸到太宰面前,小市长歪头,沉默地等待着。 恶念突升,太宰伸手握住对方的指尖,手指用力,倏然向后一躺,小腿发力蹬在河岸,拽着川岛一同砸入水中。 黑发再次被清澈的河水浸没,绷带随之飘起,从眼睛处滑开,露出漂亮的鸢色。 太宰手臂如海草般缠绕上川岛的腰,连同其双手一起紧紧束缚起来。 惊讶划过金色的眼瞳,但转瞬间就消逝了。 川岛未来微微闭上眼睛,心底余下叹息。如果就这样结束,似乎也没有关系。 这个世上,没有他眷恋到想要为之停留的事物。 太宰的目光逐渐变得奇异,他细细地凝视着川岛未来的脸,试图分辨出惊恐等熟悉的情绪。 但他只看到了安静和疲惫。 没有挣扎,青年就像是引颈就戮的温顺羊羔,静默地等待死亡。 气泡从唇齿中逸出,眼神也逐渐涣散,死神的镰刀贴近了他的胸膛。 连绵的阳光被水波打散,好似一地碎金。耳边的声音都消弭了,连同心跳声一起即将渐渐远去…… 怒气忽然就从太宰的心底涌出,什么啊,自己辛辛苦苦追逐的死亡,可没有廉价到直接拱手让人。 所有的喧嚣都得以平息,就这样睡过去或许也是一种幸福。川岛未来恍惚地想,下一刻,就被腰间的手臂带动着浮出水面,推到岸边。身体本能地汲取氧气,呛咳得脸颊通红。 害他入水的罪魁祸首倒在旁边,也在剧烈喘气,乱发遮掩了阴沉的眉眼,语气满是刻意的雀跃:“救命之恩可要记得还我哦,未来君。” 思绪依旧混乱,川岛迷迷糊糊地觉得,太宰治对他的称呼是不是越来越不尊重了。剩下的还有一点委屈,他虚弱地说:“你弄丢了我的鱼竿,新买的,我挑了好久……” “哈?”太宰治都蒙了,死里逃生你就惦记着那个破鱼竿? 醇厚的声音从两人上方传出,视野里忽然晃出一小片白色衣料,男人故作惊奇地说:“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川岛君,太巧了,你们俩需要帮助吗?” 川岛的理智瞬间回笼。 他迅速地估算起河流的长度,假如中间自己没有打断,太宰一直漂流至此的确大概率是昏迷状态。 所以今天竟然真的是那两人结识的契机吗?! 扭头看一眼活蹦乱跳的太宰治,川岛发自内心地觉得他最近该去寺庙里拜拜。 4、第4章 最后川岛和太宰还是齐齐坐进了森鸥外的小医馆,顶着从浴室出来热腾腾的水汽,抱着姜茶面面相觑。 空气也仿佛跟着凝固了起来。 森鸥外抿一口速溶咖啡,率先打破僵局:“所以,有谁能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会进水里吗?” 川岛眼睫颤了颤,轻轻呼气吹散姜茶上袅袅的白雾。他沉默不语,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的冷漠。 “诶?这个很重要吗?”太宰治拿着绷带往脸上绕,动作娴熟,漫不经心地想要略过这个话题。 拖人下水是一时兴起,或是普通的恶作剧,他自己也分辨不清。 但川岛未来那求死的姿态,他倒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探究的目光掠过川岛毫无情绪流露的脸,太宰在心底轻啧一声,现在反而什么也看不出来。 “那种情形很难不在意吧?”森医生左右看看两个难搞的青少年,长叹一口气,“就当满足在下那难以抑制的好奇心吧!发发善心呗,两位小先生?” “那你还是请求未来吧,只要未来点头,我一定知无不言哦~”太宰将绷带系上结,把细软蓬松的乱发从绷带间撩出,随意地就把皮球踢到川岛这边。 森鸥外灼灼的期待眼神瞬间定格在川岛身上,太宰望着这一幕,散漫且戏谑的勾起唇角。 转眼就成为交谈中心的川岛终于从静止画面变成了动图。 青年浅浅喝一口吹凉的茶水,被辛辣的味道刺激得皱了皱眉,随手就将杯子放回了桌面。 想要明哲保身怕是不行了,好在川岛也习惯了事与愿违。 他抬眼,漂亮的金瞳毫不回避地直视他们,直接明了地给整个事件画上休止符:“失足落水,还得感激太宰君舍身相救。当然,也感谢森先生的帮助。” 一句轻描淡写的感谢,就将他与两人的摩擦,全部都盖下翻篇了。 “这点小事,川岛君不必放在心上。”森鸥外亲切地说,心底却在感慨,川岛君真是好难接近啊。 无论是试探还是拉拢,全都不为所动。 想起那束红艳艳的彼岸花,森鸥外只想叹气,警告效果确实拉满了,就是娱乐效果也跟着高了些。 现在□□上上下下都在猜他的情人是谁。他心里明明只有可爱的爱丽丝酱!! 太宰怔愣一瞬,旋即绽开一个明媚到虚假的微笑:“未来可要记得报答我呀。” 川岛礼貌而疏远地点头,彼此心知肚明这报答不过是空头支票。 烘干机滴滴响了三声,衣物干了。 他起身,将过长的衣袖挽起,露出瓷白纤瘦的手腕。 川岛径直去将衣服抱进卫生间,好似忽然想起什么,青年转身补充道:“谢礼之后会让下属送到贵府,太宰君可以留一个地址。那么我之后就先走一步了。” 在座三人,一个无证行医,一个失学儿童,就属自己咖位最大,享有说走就走的自由。 人果然要学会珍惜游戏开局的简单模式。 被遗留在原地的二人假惺惺地微笑对视。 “那么,太宰君需要我提供纸和笔吗?”森鸥外打量面前这位问题儿童,虽然类型完全不同,但相处起来和新市长一样棘手。 太宰哼笑一声,摆摆手,语气欢快:“不用,谢礼我会自己去要的。” 他站起走去拿剩下的衣物,完全没有多留一会儿的愿望。 留下来和黑心医生聊天吗?咦惹,算了吧。 他会难受到吃不下饭的。 动作也要快一点,假如回晚了,未来君绝对会抛下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抓住衣物的手指收紧,太宰的脸庞隐没于楼梯转角的阴影。真讨厌啊,那种事不关己的旁观者眼神。 等到川岛从浴室出来时,太宰正恰巧从二楼蹦蹦跳跳地往下走,轻快的步伐让人怀疑他会不会骨碌碌从楼梯上滚下来。 缠上绷带满血复活的少年双眼亮晶晶地看向他,声线好似在蜜糖罐里浸泡过,甜腻得让人惊悚。 “我们一起走吧,未来酱!” “抱歉,我已经告知下属过来了。”川岛扭头,从头发丝儿到脚跟都透着拒绝。 “诶?那我想坐未来的车!”太宰举手嚷嚷道,“救命恩人的这一点小要求,市长大人不会拒绝的吧?” 得寸进尺的家伙,川岛心底暗骂,他不信太宰治看不出自己的态度。 偏偏森鸥外还在围观,撒了谎总得继续装下去,他试图垂死挣扎:“那我可以替你单独叫一辆。” “不用这么麻烦,送完未来再送我也可以,我不介意的啦~” 太宰拿捏着女子高中生的语气,笑吟吟地追加道,“人家偶尔也想和未来君待得久一点嘛~” 川岛微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胃部隐隐作痛。这差别未免太大,完全适应不.良。 前几周目见面时,黑时宰早已在黑暗中扎根,满身都是晦暗的气息。宴会上碰面不是冷笑就是假笑,看自己一会儿就会不感兴趣地移开目光。 当时还有点遗憾,但现在不了,这样的热情更加恐怖! 就像躺在砧板上,被人打量着从哪里下手解剖一样。 森医生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羡慕地说:“要是爱丽丝酱也可以对我撒娇就好了,一定超级可爱!” “呕,变态黑心医生出现了!” “……太宰君,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如果不是事实森医生为什么要这么激动?肯定是被戳到痛处了吧?” 川岛左右看看,一时间只觉被巨大的绝望笼罩。 不用看了,两人的师徒结缘已经死透了。 两人往那一坐,彼此心里的小九九看得是一清二楚。 由于太宰没昏迷,森鸥外就没有契机发现人间失格,更不会试图招揽他。 未来剧情会不会自动纠偏不了解,但他惊恐地意识到一件事。 无论如何,短期内他都将会面对一个闲得发慌的太宰治! 把坂口安吾丢给他可以吗?临时改主意让安吾出门还来得及不? 他记得这两人好像还挺聊得来的,哪怕不在同一个组织,下班见面却能一起喝小酒。 或者提前挖角织田作之助?但他只是隐约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具体细节从来没关注过,人也不一定找得到,顶多作为备选。 再想想的话,如果两个友人都在自己身边,宰科生物出没的频率不就更高了吗? 川岛眼神飘忽了一瞬,就被突然凑到眼前的太宰治吓回神。 “未来你,在想什么?”太宰从下向上仰望他,神情专注,就像凑近猎物嗅闻的幼猫,无害的外表下隐藏着威胁。 有点近,已经超过安全社交距离了。川岛顿时后退一步,不合时宜地想,但是好像有一点点被萌到。 少年绮丽的面孔还没长开,脸颊上还有些婴儿肥,和记忆中的男人相比更加稚气青涩。 特别是踮脚的小动作就更可爱了。 他抬手比划了一下太宰的身高,目测下踮脚的部分,在对方不明所以的眼神中,手掌向下压了一截,然后收回手。 川岛什么也没说,但是太宰已经完全看懂了。 少年蹬蹬蹬几步拉开距离,被激怒后的神情生机勃勃,提高声音说:“我还在生长期呢!以后会变高的!” 川岛敷衍点头,他懂他懂,还知道这个时间大概要四年。 但是这一点都不妨碍十四岁的太宰治还是个小矮子。 森鸥外探头加入对话:“想变高的话,我可以帮忙哦~” 太宰嘲讽脸:“想都别想。” 脸都气鼓了也不忘初心,非得和他挤一辆车的执着真是令人敬佩。 看着只是几个小动作的改变,就显得顺眼不少的太宰,川岛未来望向车窗外,世界在他眼中留下忽明忽暗的倒影,宛若澄澈金海上虚幻的海市蜃楼。 真厉害啊,未来的操心师。只是一个玩笑,便能窥见他内心的破绽。 唔,他确实对萌物有一点点缺乏抵抗能力。 5、第5章 和太宰一辆车,那家是不能回了。 川岛还不想放弃自己的小房子,才刚改造结束。 而且,他心里还惦记着自己新买的鱼竿,希望没有被人捡走。 河水波光粼粼,岸边草木在凉风吹拂下,奏响哗啦啦的乐章。 但是入眼所及之地,没有半点鱼竿的影子。 川岛在河边蹲成小小一团,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起涟漪,眼里的高光都黯淡了。 太宰下车蹲到他旁边,变成另一个芝麻色的小小团。 似乎是蹲累了,他又干脆坐了下来,一腿弯曲,另一腿舒展,双手向后撑在地上,目光随飞鸟去向更加高远的地方。 “真的有那么失望吗?再买一个同款就好了吧。” 川岛沉默地摇摇头,失望还不至于,不过是一个物品而已。 许久,太宰才听到川岛开口,声音轻轻的,被风一吹就会破碎。 青年将乱发拢在耳后,唇边的笑柔软又忧郁:“只是觉得,人好像一直都在学习失去。” 风声瞬间喧嚣,卷席落叶翻滚着跑过水面,太宰怔愣片刻,然后失笑回应:“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说得也是。”川岛收拾好情绪,也不去戳破对方精密的伪装。 站起身,他看一眼天色,送走野犬就该回家喂猫了。 “太宰君,坐地上裤子会湿,先送你回去可以吗?” 太宰闻言,无所谓地整个仰躺瘫倒在地上,向上目光追逐着落在耳钉上。 “怎么办,现在衣服也跟着又湿又脏了,会污染市长先生的车的吧。” 他哀声叹气,故作隐忍:“果然还是把我丢在这里自生自灭好了,我绝对不会怪你的。” 真的好像女子高中生啊,川岛心想,然后再次确认:“太宰君确定不上车吗?” “没办法,我的良心在制止我的行动。除非……除非未来也躺下一起变脏,这样我才会起来哦。” 太宰可爱地眨眨眼。 可惜川岛心硬如铁。 绝对不要!这是什么小学鸡的友谊吗,非得同甘共苦? 拒绝继续拉扯,冷酷的市长大人礼貌答复:“既然太宰君要求,那么就按照你的心意来吧。” 他头也不回地往车上走,敷衍地挥手告别:“珍重,太宰君。” 太宰没动,直到引擎轰鸣车辆远去,他腾地一下坐起,喃喃自语:“真是过分啊,未来。” 车上司机斟酌再三,确认后视镜里的川岛神情平静,才小心翼翼地询问:“让他下车,没关系吗?” “没事的,回政府大楼。”川岛闭上眼假寐,一切思绪都埋葬在广袤的金沙之中。 正如自己不会暴露住址,太宰也会藏好他的安全屋。 不是这里也会是另一个胡诌的下车地点。 归根到底差别不大。 一路上安静无声,很快政府大楼进入眼帘,川岛跨出车门,在衣领衣角等地方摸索一下,不出意料地找到了数个监听.器。 川岛回头,示意毕恭毕敬的司机先生伸手,将小圆片撒到他掌心,就像是松开一捧沙。 “回去后,你检查一下……”川岛一顿,感觉依然不保险。 “不,还是全部换了吧。衣服和车,全部换成新的。费用找坂口君要。” 司机顿时傻了眼,看着小圆片目瞪口呆。 市长看起来完全就是习以为常的样子。啊,难道这就是大人物的世界吗? 而回到集装箱的太宰,听着耳机里清晰的声音,疲懒地一头扎进被子里:“完全被看穿了呀,又浪费了一批设备。” 川岛未来刚回到办公室,得到通知的坂口安吾就以火箭般的速度堵到了办公室门口。 可算是把人守到了,坂口推开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办公室里一片岁月静好,换成白色衬衫的新市长趴在沙发上,探出半个身体逗弄猫咪的下巴。 猫咪叫做幸运,寄托了市长大人对未来的美好期望,是在川岛准备买猫那天从车底抱回来的流浪猫。 一开始灰扑扑的,长毛还有些打结。洗干净后却是个漂亮的小公主,凭实力一跃成为市长的心头肉。 通体雪白,但爪子,尾巴和耳朵尖尖都是棕色,一双琥珀色猫瞳就像漂亮的玻璃珠。 “嗯?安吾你看起来不太好,是昨晚没休息好吗?” 双手伸进猫猫爪爪间一把抱起,手法娴熟地从耳朵顺毛到尾巴,听着小公主甜甜的叫声,川岛惬意地眯上眼睛,终于分出一点心神给他可怜的秘书先生。 坂口安吾瞬间被带回文书地狱中,小山一样的资料一座接一座地送来,既要整理档案还要传递情报,便是两个大脑都不够用。 偏偏机密文档又不可能让别人接手,所以他已经通宵两个晚上了!! 哀怨地盯着市长精神饱满的脸,坂口几步上前,将手中沉甸甸的文件啪一下放在茶几上。 “市长大人,这是您的工作,恕属下无法代劳。” 天知道见到人有多难,川岛先生简直也是属猫的,经常从岗位上偷溜。 坂口安吾逮了他几次,次次扑空,猫咪见市长的次数都比他这个秘书多!! “自信点,安吾,你可以做到的。”川岛抱起猫猫,两双相似的大眼睛一起无辜地看着他。 安吾揉捏太阳穴,眼神谴责,幽幽地说:“这不是自不自信的问题,而是这些事务只能您出面。” “市长就职演讲,异能特务科的长官种田山头火希望与您会面,以及一些重要事务的决策,这些在下完全做不到。” 这些工作极有可能打破横滨目前的局势,坂口安吾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谁还记得他才十八岁?这是他该承受的重负吗? 虽然轻小说里都是高中生拯救世界,但这里是现实啊喂!既然当上市长,多少也负起责任来呀,川岛先生! 川岛未来眨眨眼,透过眼镜看到安吾眼底下堪比熊猫的乌青。 比起未来不用下班就可以不用上班的安吾,面前的少年还需要慢慢磨练。 算了,还是让下属多少休息一下好了。 不然安吾进医院的话,必须工作他会很苦恼的。 川岛慢吞吞地翻开处理过成千上万次的政府文书,不必如何思考,解决方案就如泉水般涌出。 他随意地把文档丢到坂口面前:“坐下吧,我念你写。” 市长先生垂着眉眼,神情恹恹的,一边撸猫,看一份就抛一份。 坂口根本来不及措辞,只能快速留下标注。 “邀约直接拒绝,下个月他就该退位了。” “人事调动不用改,但是这个姓佐藤的查一下。” “聚会不去,乌合之众也没什么用。” “山口家的宴会以后别拿到我面前了,他们是mafia的狗。” “财务的话,另外招人吧,现在这批从根子上烂透了。” …… 坂口安吾一边听,一边暗暗心惊。 川岛未来明明没有管事,对政府内部却是明察秋毫。他忽然觉得自己卧底身份标上了几个大写的危。 不到一个小时,这些文书便全数解决。 敲定就职演讲时间后,川岛未来捏着种田长官的邀请信,意味深长地说:“异能特务科的邀约,安吾也一起去好了。你和种田长官应该比我聊得来。” 坂口顿时后背汗毛耸立,僵硬地扯出微笑:“怎么可能呢,您过奖了。” “唔,或许吧。”川岛抱起猫猫,不置可否。 “那么剩下的就拜托安吾了。” 青年走到门边,推开门即将离开的刹那,他忽然转身对着安吾漫不经心地补充道:“对了,既然我说过你可以找帮手,就不必这样勉强自己。黑眼圈很明显呢。” 门咔哒一下扣上,隔绝了门内门外两个世界。 坂口君收拾文件的动作一顿,他吐出一口气,取下眼镜用手帕擦拭表面。 唔,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嘛,新市长大人。 而门外川岛未来微微低头,在猫咪的脸颊上蹭蹭,换回亲昵地舔.舐。 还是没有立场的小猫最好,如此背叛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6、第6章 今日的意外事件太多,等到川岛吃过晚餐回家,便已是华灯初上,夜幕降临。 川岛未来给自己置办的家并不大,普通的一室一厅,平平淡淡地融入到万家灯火之中。 将玩累了的幸运放回猫窝,手指在小脑袋上按出一个浅浅的窝,他的眼神温暖,宛如月色流淌而下。 “晚安,小公主。” 没有开灯,川岛光着脚踩过柔软的地毯,拎上一罐冰啤,踏入阳台的月辉之下。 城市的天空没有星星,只有黯淡朦胧的红黑光晕,融化在沉沉的幕布里。 冰凉凉的水珠润湿了瓶身,气泡夹杂苦涩在味蕾上跃动,偌大的世界寂静得仿佛穿越亿万年的光只是为了在自己面前驻足一瞬。 此刻应当有文学,跨过时间的洪流,留下一星半点灵魂的光辉。 川岛未来打开浏览器查找,却惊异地发现现代文学如此贫瘠。 古代文学历经短暂辉煌后,竟是就此彻底沉寂了。 前几周目专注夺权,他好像还真没有注意过文化产业。 川岛未来有些低落,仔细想想,就连动漫和游戏也缺乏精品。 市长先生趴在栏杆上,百无聊赖地吹夜风。 想看书,想玩游戏,但是文化界真的好拉胯啊。 他是绝对不会自己上手写的,水平有限,写不出来。倒是出钱叫别人写还容易些。 为了长远的惬意时光,川岛自觉可以牺牲一点点的闲暇。 他精准地找到能干的坂口秘书,吧嗒吧嗒编辑短信,一键发送。 “安吾,我要办文学网站,来帮我。” 手机刚震动就秒开信息的安吾有点懵,啥玩意儿?什么时候政府还要兼职搞文学了? 老板真的还记得他是个需要睡眠的人类吗? 川岛未来自然不知道安吾的吐槽,其实他也不想事事薅安吾的羊毛。 但是没办法,他的基建进度为零,所以超好用的科技公司压根没解锁。 城市评级每提升一级,科技公司的权限就会对他开放一部分,初始情况下只有钱能花,而且还有上限。 目前川岛的最高成就记录是b,科技公司的机密向他掀开了一小片神秘的面纱,试图逆转时间的野望感觉像是中二病的幻想,而核心成员以酒为代号就更像了。 公司在经济、政治和科学界都有强大的人脉,最新的研究方向是如何从咒灵身上获得不死不灭的永生线索,野心勃勃地试图进军灵魂研究。 唔,大概会是通关横滨后的下一个地图? 川岛举手伸了个懒腰,不过那都是未来的事情了,和现在的他无关。 有闲暇不如琢磨一下怎么避开难缠的太宰治。 但意料之外的是,接下来的数周里,不仅是太宰,森鸥外也同样隐没了身影。 只有mafia的行动越发疯狂,肆意宣战,行动间处处都有垂暮之人不甘赴死的气息。 各方势力不约而同选择了蛰伏,等待港.黑破绽出现,他们就会像是食人鱼一样蜂拥而至,疯狂啃噬其筋骨。 这就像是剧情的过渡镜头,无论多少生命因此死去,都会凝固成简单的数字呈现在报表上。 连同报表一同呈上的,还有一份厚厚的文档。 坂口安吾伫立在一旁,低头静默地等待,僵直的站姿和抿紧的唇角显示出某种沉默的坚定。 川岛未来有些意外,他从来没有收到过这样一份文档。 过去的这个时期他在做什么来着?好像是苦心孤诣地周旋在各方势力之中,威逼利诱,收买人心来着。 能干的秘书宛若一道影子,对所有指令照单全收,却从未吐露心声。 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一段段鲜活的过往通过文字呈现,简单的生平下是一段段同样生动的喜怒哀乐。 他们在自己的人生里始终是主角。 “你想说什么呢,安吾君?”川岛未来抬眸,静谧的金海包容而毫无批判。 “这是政府死去人员的生平资料。”安吾的声音低哑。 他知道,现在说这些,很有可能会被嘲笑做无用功,或是被质疑他从哪儿来的消息,甚至堕.落论都会因此暴露。 但是他还是选择了将文档呈上。 记忆既轻盈又沉重,深入他人生命后就很难将这些视为一串数据。 每一个生命都有存在的意义,所以安吾才会加入政府,就像是夸父逐日那样追求永远悬挂天际的和平。 川岛未来了然,一直以来的不解和质疑顿时烟消云散。 他永远无法向一无所知的坂口安吾索要背叛的理由,但现在他却触碰到了答案。 不仅仅是因为立场,更是因为坂口君无法信任他的选择。 坂口君判断—— 和港.黑结盟的政府,会将横滨推向深渊! 啧,这游戏就不是人能玩的吧? 川岛未来在心底自嘲,看着一整本手写记录的档案心情复杂,那么他要插手吗? 救助群众,不以声望为目的,纯粹是为了让档案上的人少一点,再少一点…… 良久,空气仿佛凝固了,市长先生沉默不语,坂口安吾的不安越发浓重。 异能特务科不能直接插手,他们的权限仅限于异能者下场的紧急事态。 黑.手党战争以及救助群众,只能由政府出面。 果然没有用吗?安吾叹息,准备好告罪离开。 “安吾,你最近休息得好吗?” “嗯嗯??”安吾一脸懵逼。 “那就好,毕竟之后就要忙起来了。”新市长温柔浅笑,双手交错抵在下巴,轻声细语。 “可能每天只睡两小时,但安吾为了梦想,一定做好心理准备了吧?” 明明外面日光明媚,安吾却脊背发凉,仿佛看到了恶魔展开翅膀,鸦羽铺天盖地笼罩了整个办公室。 7、第7章 隐蔽的酒吧角落,种田山头火摇了摇折扇,凉风毫无阻碍地吹拂过头顶。 他看着面前眼神呆滞的坂口安吾,稍稍有些无奈。 一向严谨能干的安吾君已经夹空气吃了好一会儿了,仿佛一闭眼就能无痛升天。 “安吾,醒醒,睡觉还是要在家睡才好啊。”种田长官伸出折扇拍拍安吾的肩,终于把人的神智拉回来。 “啊!抱歉,长官。”安吾手忙脚乱地放下筷子,举手拍拍自己的脸颊,将困意按下去。 川岛市长诚不我欺,他这几天是真的每天只睡几小时。 其实不仅仅是坂口安吾,而是整个政府都被动员了起来。 也有些许怨言,但真不情愿的没几个。 市长都带头加班,其他人自然也得跟上,更何况忙归忙,加班费却是给足了。 之后又开除几个偷奸耍滑的,一时间人人自危,工作积极性极高。 “真是辛苦啊,会想要回来吗?”种田山头火给自己斟上一杯清酒,脸上笑呵呵的。 坂口安吾无语苦笑:“这种时候哪能呢?正是关键时候。” 他两手交握置于膝盖上,缓缓收紧。虽然很忙,还既困又累,但是心里很轻松。 每一分努力都不会伤害任何人,也不会在政府扯皮中空耗,光凭这一点,安吾就能始终坚持下去。 “那么,安吾这次约我出来是为了什么呢?” 种田长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底流露出一丝宽慰。 看来这孩子乐在其中,这样就好…… 当卧底始终要面临着各种抉择,私情与大义,正义和邪恶,坚守还是妥协等等。 真好啊,安吾并没有遇到这些。 “我是想请您帮个忙。”谈到正事,坂口眼睛瞬间明亮起来,写满了期待。 “那边能再派几个人过来吗?虽然羞愧,但我真的忙不过来了。” 救助群众需要考虑到的问题很多:钱从哪里来;医疗用品和食品如何保障供应;怎么建设临时住所和临时医院收留受灾群众;期间儿童教育怎么办;人手不足怎么办;安保问题怎么办等等…… 思考这些问题坂口一个头两个大。 相比之下,暗杀老首领都变香了,多么经济实惠起效快啊! 现在电话铃一响,坂口的太阳穴就开始幻痛。 理想是一个宏大的词汇,要让它落地,就不可避免地要接触鸡毛蒜皮的小事。 他真的超级超级需要助手!! 种田长官握着酒杯的手不易觉察地一顿,他摸一把自己掉光头发的脑壳。 人才这种东西,异能特务科也很缺啊! 可是安吾好期待的样子耶,为的还是维护横滨…… 最后他咬咬牙,伸出一根手指:“你可以借调一只小队,但是救援结束后就得还回来。” 坂口安吾喜气洋洋地回家睡了四小时,刚刚破晓就又拔腿飞回政府大楼。 川岛未来还在工作,握着钢笔认真地在写着什么,桌面咖啡杯上残留些许干涸的褐色。 见他回来,新市长转过头,停下笔,示意他到面前坐下。 “真巧,刚刚是最后一份了。政府内部整顿完,前期工作算是结束了。” 安吾眨眨眼,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只觉得工作仿佛无休无止,原来还分了前中后期吗?那刚借的队伍要不要还回去? 用中指将眼镜向上推,他拘谨地坐下,每次川岛市长态度极好时,都会有不幸发生。 市长托着脸颊亲切地问:“安吾,最近工作开心吗?” 开心是挺开心的,安吾迟疑地点头,就是这个句式熟悉得让人不安。 下一秒,不妙的预感瞬间成真。 “开心就好,终于可以开始做文学了,我也很高兴。”川岛浅笑,眼神是认真的。 “文学出版社我已经买好了,征文活动要办起来,这一块拜托安吾把关。然后你也交一篇投稿吧,主题字数不限。” 坂口安吾一整个呆若木鸡,您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原来文学网站的事情您还没忘吗?到底是什么时候抽空去买的出版社啊?为什么办网站突然就变成实体店了? 没等安吾开口,川岛就忽然想起来一般补充道:“说起来,我好像也该雇佣保镖了。之后往擂钵街走一趟,可能会和港.黑打起来。” 这是要去刨mafia的祖坟还是攻打人家总部?不然为什么会打起来啊?!而且这件事情难道不比征文重要吗?不要这么轻松地顺便提一下啊!! 坂口安吾瞳孔地震,全是迫于上司的威严,才委屈的闭上嘴,什么也不敢说。 “不要这么惊讶。”川岛将在脚边绕圈的猫猫抱起,轻描淡写。 “横滨的青壮年人数有限,愿意投身黑.手党的大多因为走投无路。我们帮助的人越多,加入mafia的人就会越少,这是在动摇港.黑的根基。” “现在大多数人还在观望,但随着募捐、国际援助和救助举措逐步落实,我们绝对会成为靶子。” 安吾还是有些困惑,那这和擂钵街有什么关系?不是更应该保护好自己吗? 川岛瞟他一眼,摇头,果然还得磨练。 “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被港口mafia挤占生存空间的小型组织,无力自保的擂钵街居民,大部分的市民都是我们的团结对象。” “横滨外的势力是旁观者,他们只会向赢面大的一方下注。” “现在的时机很好,港.黑的肆意妄为可以将这些人向政府推。” 眼底下浮现青黑的市长捂唇打了个呵欠,慢悠悠地补充道:“之后就该行动起来了,借着机会,把擂钵街也跟着整顿一下吧。” “横滨失业率很高啊,以工代赈,修复擂钵街和促进就业正好可以放一起做。” 坂口安吾似懂非懂,心间多了一丝摸不到踪迹的明悟。 “那征文活动又是因为什么?” “因为希望是比黄金还要珍贵的东西啊。安吾君,试试吧。” 川岛未来眺望天际跃出地平线的半轮圆日,被云层稀释后的光明亮却柔和,带着无限的朝气挣脱泥沼向上升起。 文学能够照耀的地方,恰恰隐藏在灵魂深处。 他很期待,这些灵魂闪闪发光的人,会写出什么样的文字。 8、第8章 打着视察兼体验民生的旗号,实则工作告一段落就是想摸鱼的川岛未来坐在咖啡厅里。 将猫咪图案的拉花搅拌打散,身边窸窸窣窣的谈话声传入耳朵。 “写作比我还重要是不是?说好的今天约会绝对不会分心呢?” 女孩不满地抱怨道:“你和小说结婚好了。” 男孩子头都没抬,口头讨饶:“就原谅我这一次吧!因为真理酱陪着我,灵感才一直往外冒,所以要抓紧时间记下来。” “就算你说好话,我也会生气的。”说着生气,女孩的唇角却忍不住勾了起来。 “最后五分钟,如果获奖的话,就全是真理酱的功劳哦!” 唔,是在讨论征文活动的事情。 果然财帛动人心,高达五十万日元的奖金,在如今百废待兴的横滨充满了吸引力。 当然,策划也功不可没。 “安吾做得不错嘛。”川岛听了一会儿,收回视线,眼含笑意地夸赞起安吾。 安吾推了推眼镜,腰板挺得直直的,其实尴尬得能抠出一座城堡。 他紧紧地攥着杂志,几乎想要将上面的粉发大眼萌妹撕碎,冲进厕所,此后江湖不见。 虽然宣传策划是他经手的,但只有主题绝对、完全不是他的主意! 之后还要将这本他试图阻拦但完全没拦住的杂志经营得蒸蒸日上,在种田长官面前社会性死亡…… 手持五十米大刀的杀意上涌,安吾挤出一个艰难的微笑。 他回去就查究竟是谁如此天才,竟然想到要将横滨拟人化出道办杂志! 在一群正经文学里,只有他们格格不入得像个二次元宅男。 他就不该信任那群连老婆都没有的男人!! 至于市长……川岛大人怎么可能有错!?(新上任的未来厨震声:都是拿不出更好方案的他们的错!) 看着安吾脸上表情渐渐痛不欲生,川岛未来难得怜悯地给他加了一份蛋糕,吃点甜的心情好。 行使了一票决定权的市长大人没有半点心虚。 二次元萝莉不可爱吗?□□大楼发饰没有创意吗? 以后出周边就又是一条创收途径。 安吾就是太严肃了,川岛未来暗叹,琢磨着怎么给杂志社加任务。 横滨都拟人了,之后要不要也出一个东京特供版,大阪特供版,或者直接拍一部城市拟人动画? 至于投稿…… 难道吸引投稿的不是钱和名气吗?二者都到位了,封面再幼稚都会被夸到天上。 对此川岛未来颇有信心,反而能悠哉地欣赏安吾羞耻到泛红的脸。 已经不知不觉地将自己和政府联系起来了呀,安吾君,不然也不会因为政府的杂志而羞愧。 其实安吾更难受的是,围观这一幕的完全不止市长一个人。 为什么这么精心设计,严谨认真的保镖测试,却把最奇怪的人给筛选了出来? “唔,封面很可爱,小孩子应该也会喜欢吧。” 织田作之助,曾经是杀手,下定决心不再杀人后被推荐前来应聘保镖。 红发青年点评道,周身气息平凡到宛如一滴水融入到另一滴水中。虽然表情淡淡的,又莫名透出点过分天然的真诚。 “嘁,真的不考虑转行办漫画吗?这封面简直就是诈骗吧。” 禅院甚尔,已婚男士,号称是为了给未出生的孩子赚奶粉钱。 男子毫不留情地嫌弃道,容貌英俊,唇角一道自上而下的伤疤又给他添了一分匪气,健硕的肌肉在紧身衣下没有半点遮掩。他假如去牛郎店怕是天天都有富婆开香槟塔。 “噗哈哈哈,别灰心嘛!我绝对会鼎力支持的!” 太宰治,缠满绷带的未成年行为艺术家,中途突然冒出来蹭饭的。 超级自觉坐到市长旁边的少年,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他抹去眼角笑出的泪花,一本正经地解释:“其实杂志怎么样都好啦,主要是坂口先生的表情太奇怪了,糟糕,又想笑了耶。” 安吾攥拳,真是让人非常火大。 “咦?坂口先生为什么一副想打我的样子,难道被戳到痛处了吗?真是小心眼的成年人。” “坂口君的表情奇怪吗?”来自茫然补刀的织田作之助。 “啧,小鬼真的是好吵啊。”禅院甚尔按捺自己想转身就走的欲.望。 还是当咒师杀手爽快。 但是为了妻子也没有办法,总不能靠怀孕的女人来养他吧? 耐着性子来当保镖,也是看准横滨没有咒术师插足,而御三家不至于冒着招惹政府的风险来对付他。 安吾深呼吸,看向川岛神情诚恳中夹着三分痛苦,三分请求以及四分生无可恋。 “川岛先生,保镖人选果然还是换了吧,是在下识人不清。” 信徒愿意献祭半年工资,换一个清净和谐的职场环境。 “那未来看我可以吗?”太宰治忽然转头,脸颊染上兴奋的红晕,双眼亮晶晶的说,“我枪法很准哦。” “哈?抢我位置你是想死吗,小鬼?” “好可怕,未来快点辞掉他!他绝对是会反杀雇主的那种男人。” 织田作之助左右看看,还有点状况外。 最后他观察了一下战争的中心,川岛未来在群魔乱舞中不动如山,甚至还有些走神,搅拌着咖啡似乎在沉思些什么。 忽然就安心了的织田抛开杂念,从满脸麻木的安吾手里借来杂志,看起征文要求。 征文有三个板块,诗歌、散文和短篇小说。 投稿通过后先会刊登在杂志上,之后则会发布在文学网站上接受投票。 只要入围就会有两千日元的奖励金,而一等奖一人,奖金高达五十万日元;二等奖两人,分别会有三十万日元;三等奖三人,十五万日元。假如有意出版的话,版税会另外计算。 第一期杂志主要是内部员工投稿,文字粗糙也缺乏技巧,但是情感强烈而真挚,带着岩石般灰扑扑且粗粝的质感,如同塞外风沙不加选择地席卷而过,将满地烟尘一股脑儿扬到天上。 与夏目老师幽默且细腻的风格不同,文章既不讨喜也不深邃,但蕴藏了横滨人压抑且狂暴的生命力。 只要写得好,哪怕是辱骂政府的文章也刊登了。 织田点点头,对征文活动的信任值蹭一下涨了一小节。 他看得很仔细,逐字逐句地阅读,连带周边的空气都安静下来,形成了一块小小自有的天地。 川岛未来视线飘到他身上,这就是织田作之助吗?三人组中永远英年早逝的那一位。 奇妙的缘分,要是这缘分给一点给森太的塑料师徒情就好了。 他心想,然后一把抓住在眼前晃来晃去的爪子,按倒在桌面上。 “有事吗,太宰君?” “有哦。”太宰治连连点头,笑颜如花,花海之下掩盖着深深扎入泥层的凉薄。 “擂钵街我可以做向导,怎么样,要雇佣我吗?” 销声匿迹许久后重新出现的太宰治,可不像是为了叙旧。 就算拒绝,对方也会黏上来,蜘蛛的网编织得庞大且精细,一环嵌套一环。 倒不如点头同意,看看太宰想要做什么。 川岛未来凝视着太宰游刃有余的笑脸,也扬起唇角。 对此熟悉至极的坂口安吾浑身一抖,出现了,会带来不幸的微笑!! “好啊,但是我对所有雇员都有一个要求,太宰君要不要先听一下?” 太宰余光扫过茫然的新员工和屏息的坂口,饶有兴致地眨眨眼,“好哦。” “需要给比赛投稿。” 一时间,三个人的目光全都凝聚过来,只有坂口心虚扭开视线。 没错,川岛不止迫害安吾一个人,他让全政府的在编员工都滚去写作了! “所以我们也要吗?这里面哪篇是坂口君的作品吗?” 作者都是显示笔名,他也不了解坂口君的文风,才有所疑问。 织田作之助有些踟蹰,他无法判断何时才真的可以拿起笔,隐约觉得他做得还远远不够。 “对,两位也需要。截止时间到征文活动结束,至于坂口君,我也很好奇他要拖延到什么时候。” 织田瞬间恍然大悟,投去一个理解的眼神。 看着织田古井无波的面瘫脸,安吾:?什么都没看出来谢谢。 “一定要写?招聘时候可没提到这个。”甚尔皱眉,他最不耐烦这些事情,对奖金也看不上眼,还没有工资高。 安吾眼中精光一闪,秒变黑心资本家的黑心帮工,期待溢于言表。 “因为这不是招聘要求,而是工作要求。如果禅院君需要解除合同,今日的薪资我可以两倍赔偿。” 就像招聘时只招一个文员,结果最后财务是你,销售是你,tmd保洁还是你! 类似的招聘陷阱在横滨到处都是。 甚尔危险眯眼,杀气大盛,安吾瘫着小表情半点不虚地吐出四个字:“想想孩子。” “现在动手,是希望你妻子和孩子,一辈子躲起来生活吗。” “……”甚尔疯狂思考利弊得失,最后得出结论,如果因为写不出小作文而失败,妻子绝对会温柔地让他天天吃外卖! 想想员工福利和政府家属幼儿园,冷静点甚尔! 他深呼吸,咬牙切齿地微笑:“坂口安吾,辞职第一天绝对要把你干掉!” “啊,欢迎。” 替老板吸引仇恨什么的,安吾君很懂嘛…… 完全没有插手招聘事宜的川岛吃瓜围观,注意力的重点还是眼神晦暗,一言不发的太宰治。 然后他就看到太宰周身的气势一点点柔软起来,他鼓起脸,倒在桌上融化成一滩猫猫液体。 哀怨的猫瞳直勾勾地盯着他,赌气道:“太过分了,这就是你对待朋友的方式吗?冒着生命危险想要给未来帮忙,结果你还防备和压榨我!” 嘶——心气忽然就顺了。 川岛未来伸手轻轻拍了拍太宰的头顶,看着少年眼瞳不由自主地浮起惊讶,他轻笑一声。 “这次不给钱,下不为例,太宰君。” 9、第9章 lupin酒吧。 酒吧的位置颇为隐蔽,穿过曲折的小巷子,再绕数个街口,才看到彩灯闪烁的招牌。沿着狭窄的楼梯一路往下,暖黄的灯光晕染着昏沉沉且暖融融的氛围。 港.黑的人是这里的常客,虽然职业特殊,但黑手.党也不是怪物,该有的七情六欲,喜怒哀恐一个不少,甚至比普通人还多一些。下班之后,也想找个清净的地方聚一聚。 坂口安吾是跟着织田作之助来到这里的,同行的还有太宰治和禅院甚尔。 咖啡店一别,市长大人随口给几人放了假,帽子下压就潇洒地驾着跑车一骑绝尘。 留下几个下属搭个未成年面面相觑,最后一合计找个地方熟悉熟悉。 “你怎么知道的这个地方?你是熟客?”坂口安吾要了一杯威士忌随意问道。 酒吧位置很隐蔽,不像是做陌生人生意,而内部的装修证实了这一点。桌椅不多,且间隔较宽,吧台前方也只有廖廖无几的高脚凳,一身侍者服的调酒师安静地擦拭着酒杯。 不同于喧闹的夜店,进店后的人都不约而同压低声音,随意且亲密的交谈。 无须织田开口,调酒师默契地给他端出一杯酒,晶莹的冰球在褐色液体里慢慢摇晃。 “谢谢。”织田作之助道谢,端起杯子浅尝。辛辣香醇的液体滑过舌尖,冷冻后香味更加浓郁。 “以前有前辈带过一次,之后就经常会来。” 太宰治好奇地东瞧西看,然后双手撑住桌面,身体前倾,两眼放光地说:“有洗洁精兑酒吗?请务必给我来一份!” 见惯大场面的调酒师波澜不惊,将擦干净的杯子倒置挂回原处说:“抱歉,本店不提供这个。” “那头孢配酒呢?” “也没有。” “诶?好失望,你这里怎么什么都没有?” 调酒师淡淡地看一眼太宰稚嫩的脸庞,打断少年气呼呼的抱怨,“牛奶鸡蛋配米酒还是有的。” 他违规让未成年人饮酒已经不错了,请不要提出制作毒药这种不合理的要求。 “谁家的乖宝宝要来酒吧喝奶了吗?”驾轻就熟地点了杯白兰地,禅院甚尔逮着机会就开嘲讽。 “那也好过某些大人连奶粉钱都没有呢~” 太宰不甘示弱,拍着桌面让老板把最贵的酒给端出来。 “你们消停点啊。”坂口安吾揉揉抽痛的太阳穴,觉得跟过来完全就是一个错误。 “有时间吵架不如想想怎么写文章,离截止日期也只有两个月而已了。” 话音刚落,气氛瞬间微妙起来。 坂口安吾长叹一声。 织田作之助眼神放空,呆毛都跟着萎靡不振。 甚尔没说话,在心底琢磨赚两个月快钱后迅速跑路的可能性。 越想越觉得豁然开朗,对啊,老子能力摆在这,老板又不是不能换,没有人会因为一篇小作文追杀他的……吧? 只有自愿接受被白嫖的太宰幸免于难,看着众人的脸色噗嗤噗嗤地笑。 “好期待哦,安吾和织田作要加油!希望禅院先生的文笔不要比小婴儿还差。” 甚尔斜睨他一眼,这是什么记仇小学鸡吗?还要从称呼上分亲疏远近? 轻微的震动紧贴大腿肌肉传递给脑神经,甚尔打开手机,神情忽然柔和了点,他挥挥手,眼角眉梢不无炫耀:“哎呀,老婆问我呢,我就先回去了。这就是单身汉不理解的烦恼吧?” 不仅没有老婆,连异性小手都没拉过的安吾:虽然并不羡慕,这感觉却像是输了一样是怎么回事? 只要愿意就从来不缺桃花的太宰:噫惹,凭借多活几年就自以为魅力无限的讨厌大人增加了! 发自内心送上祝福的织田作之助掏出小本本:夫妻话题好像也是不错的素材。 禅院甚尔提前离场,酒吧内的气氛却是渐入佳境。话题范围渐渐地越走越远。 太宰偷偷把安吾杯子的酒满上,又添了点红酒,试图怂恿对方男子汉就一口闷。 “太宰,你是不是觉得我瞎?”安吾揽过太宰的肩,勒住他的脖子抄起酒杯就往人嘴里灌。 织田作之助伸手挡住,在太宰泪眼汪汪的感动视线下严肃开口:“让未成年喝酒不合适,换成牛奶鸡蛋米酒比较好。” 太宰一秒眼神死:“不要啊!我宁愿喝这一杯,只有男子汉的尊严不容亵渎!” 安吾沉思片刻,冷笑一声:“织田作说得对!老板!来一杯刚刚说的那个!” 织田作瘫着脸,不抱期望地纠正:“说起来,其实我姓织田,不姓织田作来着。” “但是织田作更顺口嘛!”像是泥鳅似的从安吾手里挣脱出来,太宰几步躲到织田作身后,猫猫探头,眼睛倒映着光亮,依赖他人的温度使得自己也仿佛温暖了起来。 话题转着转着突然就到了川岛未来身上。 “话说太宰和市长大人关系很好吗?你好像是直呼川岛君的名字了?” 日本有一套挺繁琐的敬语体系,直呼名字其实是非常亲密的行为。 出乎意料的,太宰摇头否定这一猜测,他皱眉撇头不情愿地说:“未来纯粹是不在意这个,本来还指望他会生气,结果和个冷冰冰的机器人一样嘛!” “确实,川岛君的情绪波动很淡。” 虽然也会微笑、皱眉甚至恶作剧,但总的来说,他的情绪就像是漂浮的云雾,轻易地就消散了。 “安吾怎么看?作为秘书应该更加亲近你一点吧?”太宰好奇的情绪刚刚升起就被无情的现实压趴下。 安吾两手一摊,深沉地感慨:“让太宰君失望了,除了交接文件,我们见面的机会还没有猫多。” “猫?” “对,活着的会动的猫,办公室有一半都是它的活动空间。”安吾点头肯定他人不如猫的现实。 “那如果猫不见了会怎么样?” 安吾抬头望天,想起市长和猫同进同出,甚至撕了公文逗猫的情景,肃穆道:“大概会开除所有人后直接辞职吧。” 其余两人倒吸一口凉气。 织田作之助认真询问:“那是不是最好给猫咪也加一个保镖?” 太宰拧眉深思:“那替身猫挑好了吗?配种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 远在天边追着尾巴转圈圈的幸运脊背一凉,浑身炸毛地四处张望,龇牙眼露凶光:是哪只奸臣想害朕? 川岛疑惑地把炸起的毛毛撸下去,“怎么了?” 幸运顿时乖巧端坐,夹子音就像拉丝的麦芽糖甜甜腻腻。 它蹭着铲屎官的手,水润润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呼噜呼噜撒娇,无辜得宛若一朵迎风摇曳的小白花。 10、第10章 次日,急切的电话铃打破了早晨的宁静,坂口安吾从被窝里探出手捞过手机,眼睛还没睁开,就率先戴上眼镜,摸出记事本,声音清晰且平稳。 “您好,这里是市长秘书坂口安吾,请问您是?” “哟,安吾~这么早就醒了吗?”太宰的声音在另一头响起,背景音中夹杂着几道细细的猫叫,好像还有倒猫粮的沙沙声。 太宰连夜去偷猫了吗? “是太宰啊,有什么事吗?”安吾长舒一口气,如果是太宰的话,恶作剧的可能性大于有要事,他还可以补个回笼觉。 对面沉默片刻,好像走到一个更加安静的地方,杂音全部沉寂下来,只能听到极为清浅的呼吸声。 反常的态度让安吾有些忐忑。 “安吾,未来被绑架了。他是故意被绑走的。” 嘭!床头柜上的书和台灯滚落到地上,安吾顾不得收拾这些,起身穿衣,脸色彻底被阴云覆盖。 时间线拉回昨日分开之前。 唔,这就是安吾招聘的保镖?川岛未来扫一眼二人,虽然人选出乎意料,但品质比预想中高得多。 至于并不在预案中的太宰君,也加进来好了。 作为敌人很棘手,但作为队友应该很好用吧。 凭借智多近妖的头脑,想必不用多少提示,就能捋顺所有线索得出真相。 川岛未来思绪无意义地飘游,漫不经心地估算着还需要多久,几人的思路会彻底从工作中移开。 看着现场气氛逐渐融洽,安吾笑容无奈且放松,时机到了。 他起身,揣在口袋里的手指按下短信发送键,声音平淡,金瞳冷漠。 “工作明天开始,今日下午诸位就当作假期吧,预祝合作愉快。” 意料之中,合情合理的提议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这段时间川岛未来几乎住在办公室,出入都有司机和警察陪同。长期以来的平静以及劳累,聚会后的放松,共同模糊了坂口安吾的判断。 借由提前下班,以及避开安吾通知警卫休息,他得到了一小段无人保护的时间。 川岛率先推门踏出咖啡厅,余光扫过迅速隐没在拐角的黑色衣摆。 果然只有一点他始终想不明白,是什么给的港.黑自信,认为一身黑西装能够完美隐藏在人群中? 要不是为了钓鱼,他也不必如此羞辱自己的智商。希望mafia给力一点,别浪费他布局争取来的独处机会。 至于港.黑会不会察觉到异常?堂堂市长竟然守备空虚,肯定是陷阱之类的? 算了吧,根据前三周目的经验,最好还是别高看这一时期的mafia,他们是真的不聪明。 青年压低帽檐,看一眼手表。 唔,幸运寄养时间快到了……但是不能交给安吾,也不能延长时间,这是异常行为。 他还不想被这么快察觉计划。 mafia的行动没这么快速,先是跟踪,之后要聚集人手,如果他是对方,肯定会在目标深夜入睡后动手。所以还有时间安顿好自家的小猫咪。 将猫猫优先级排到首位,市长先生指尖轻触衣摆处的定位器,愉快地决定今天住安全屋9号,他最不喜欢的一间。 这间房子无论怎么暴露都无所谓。 陪猫玩到深夜,川岛小心地将熟睡的幸运藏进隔音超好的房间,避免小猫的叫声会引起mafia的注意,又仔细地准备好喂猫的注意事项贴在猫窝上。 他环顾四周,确认无误,随手把定位器搁置在桌面,出门后锁紧房间。做完仍觉得不够安心,于是将除卧室外的门全部锁了,显得像是封锁闲置房间。 港.黑的目标是自己,任务完成后,不会有兴致去打开其他房间门。至此,保护工作完成。 川岛未来倒头躺回床上,没多久就听到了细微的开门声,气体涌出狭小管道时嘶嘶作响,选择了催眠瓦.斯吗。 他放任困意上涌,安心地闭上眼睛陷入梦乡。剩下的,就是睡一觉,等着被人装麻袋抗走。 希望大家伙动作轻点,别吵到幸运,猫咪的听力总是比人类灵敏些。 另一端,没拉窗帘的集装箱内,虽然玩闹半晚却依旧浅眠的太宰被红日唤醒。 他在床上猫猫虫似的翻滚两下,怎么都躲不开日光,他烦躁睁眼,忽然就瞟到电脑屏幕上始终保持不动的定位信号。 等等,这不对劲。 定位器没有被销毁,而且这个地方,还是正正经经的高档小区。川岛未来不可能暴露他的住所,也不会真的去住这么显眼的房子。 微微闪烁的红光像极了一个邀请,把太宰的好奇心都勾了起来。 到达目的地,只需一眼,事件全貌就在脑海中有了模糊的影子。 地面鞋印混乱,房门有暴力破开的痕迹,家具摆放错位。 可见来者有恃无恐,甚至不愿意做一点点的善后工作。 太宰叹气,掏出铁丝,认命开门。他倒是要看看,定位器到底留在了哪里! 房间才刚刚露出半道缝隙,一道白影弹射而出,对着太宰就是猫猫挥拳,尖利的叫声就像护崽的母狮。 太宰眼疾手快后退两步,掀开外套灵活地一罩一收,猫猫饭团顿时新鲜出炉。 得亏剪过指甲,不然衣服就坏了。 少年举起挣扎无能的猫猫左右端详,笃定开口:“你是幸运吧?” 猫咪停顿片刻,歪歪头,毛绒绒的耳尖抖了抖。 好像是认识它的,友军吗?疑惑的猫瞳直勾勾地盯着太宰瞧,露出一丝人性化的探究,之后收回爪爪,萌萌地喵了一声。 太宰将猫咪托在手臂上,揉揉猫耳,不动声色地收起杀意。 确实是真猫,不是异能。 “没错没错,我是未来的好友太宰治哦~所以你家主人什么打算,留了线索没有?”太宰开朗地说,伸手推门踏入室内。 门背后是一道道的抓痕,很浅但是极为繁密,太宰抓起猫爪定睛一看,指甲已经有些开裂了。 他有些复杂地捏捏粉色的肉垫,最后庄严宣告:“不错,你已经是一只忠诚且优秀的猫咪了。” 幸运:??? 少年在房间巡视一圈,除了养猫指南和安吾电话以外什么也没找到。 顺带一提,连电话号码都加上了备注:如喂养过程中有不清楚的事项,请咨询该号码。 棒极了,他大老远跑过来就只是因为川岛大人想有人照顾他的猫而、已、呢! 一切的证据都表明川岛未来不仅知道mafia的行动,甚至被绑架本身就是他计划的一环。 11、第11章 空气潮湿,夹杂着浓重的铁锈和血腥气,尖锐的嘶吼与求饶纠缠着奏响。痛苦的呻.吟很快就转变成低沉的粗重呼吸,之后彻底中断,宛若挂断电话,嘟声后长长的寂静。 川岛未来垂头静坐,双手捆绑着反扣在身后,脚腕上的锁链从墙壁蜿蜒而出。 “您看起来并不害怕呢,川岛先生。” 妆容艳丽的少女缓缓擦拭手上的血污,示意属下将受刑结束的人搬下去,仿佛移走一团腐烂的肉块。 她低下头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貌似柔顺地提问:“是妾身的表演做得不好吗?” “不,尾崎小姐的表演十分精彩。”川岛未来抬起头,分明无动于衷,却说着温情的话。跳跃的火光倒映在金瞳里,摇曳出瑰丽而幽幻的色彩。 “真是暴力美学淋漓尽致的展示,而且贵组织惩戒叛徒,我一个外人也无权置喙,不是吗?” 没能得到想要的反应,对方过分镇静了,心神牢固到让人赞叹又讨厌。 尾崎红叶眼神凝上一层薄冰,冷哼一声,此刻眼角眉梢才流露出少女恼怒时会有的情态:“川岛先生未免看低自己了,只要您出声,那位的性命便是留下也无妨。” 川岛未来否认,眼中反而泛起温和的笑意,就像他并非坐在刑讯室,而是于樱花树下教导淘气弟子般从容不迫。 “我和首领是一样的人,抓住对方的弱点只会像是对待虫子一样狠狠践踏,所以尾崎小姐说的事情并不会发生。” “假如敌人流露出软弱的同情,那下一个出现在十字架上的,就不只是叛徒了。” “纯真的婴儿,相爱的情侣,即将临盆的孕妇,多么无辜的羔羊们因为你而染血。” 他轻柔地吐出本该温馨的字眼,硬生生使其蒙上血腥味的滤镜。 “他们在求你,求你至少保护他的爱人,他的孩子;他们诅咒你,诅咒你因为袖手旁观而夜夜坠入地狱……多么可怜,可怜到你的心脏都要抽痛,灵魂仿佛随之撕裂,最后痛哭着将底线一退再退。” 尾崎红叶情不自禁地倒退了一步,仿佛面前坐着的不是阶下囚,而是从地狱攀上人间笑看纷争的恶灵。 杀了他,哪怕违背首领命令也要杀了他!这种人会毁了横滨的!还向往着爱和希望的少女心想。 金色夜叉在身后若隐若现,她握紧颤抖的手,于惶惑中却忽然捕捉到一分极为清浅的怜悯,短暂得仿若错觉。 “您要杀了我吗?但是好像晚了点。” 什么晚了? 下一刻,从身后传来的声音瞬间凝固了她即将挥刀的动作。 “红叶君,首领命令我把川岛先生带上去,死掉的话可就不好办了。”森鸥外穿着白大褂,懒懒散散地走进来,手机上还显示着挂断后的通话记录。 “毕竟川岛先生的发言,首领十分欣赏。” 他靠近川岛未来,从口袋里摸出手术刀,贴着手腕静脉钻入绳结的缝隙。真是厉害,哪怕是威胁要害时,心跳都半点没有紊乱。 银光闪过,麻绳随之堆叠掉落在地上。川岛揉揉勒出淤青的手腕,抬眸露出一个微笑:“又见面了,森医生。您对上次的谢礼满意吗?” 森鸥外弯腰解开枷锁,闻言就苦笑着讨饶:“川岛先生行行好,就别取笑我了,上次都是巧合。” 他们越是亲密,森鸥外的处境就越是危险,川岛君果然还是很讨厌他。 川岛未来叹息,意味深长地说:“高尚的人会尊重他人的软弱和挣扎,可惜我们都过于卑劣了。你觉得呢,森先生?” “在下可没有资格和您相提并论。”森鸥外绕开这一话题,向尾崎红叶点头致意,只想赶紧甩开身后的烫手山芋。 尾崎红叶僵硬地让开道路,复杂地看着眼前事态发展,眼前的路途好似罩上了浓浓的雾气,辨不清方向。 擦肩而过的瞬间,川岛未来扭头低声说:“尾崎小姐,你的弱点也很明显呢。” 这是威胁,还是警告? 尾崎红叶猛地睁大眼睛,满腔的疑问刚到唇边又咽了回去。她低头重新隐藏入黑暗中,神色晦暗,现在还不行,首领一直在看着,这需要时机。 而留下重重迷雾的青年步履淡然地远去了,踏入电梯,看着森鸥外的背影忽然问:“森先生热爱横滨吗?” “当然。”森鸥外凝望着电梯门倒映的影子,得到答案后,川岛未来似乎是在发呆,又好像在评估着些什么。 安静半晌,倒影的嘴唇无声地开合,森鸥外压抑住忽然失控的心跳,佯装紧张到深呼吸来掩盖失态。 电梯适时到达驱散了诡异的氛围,森鸥外率先走出门外。 “川岛先生,我们到了,首领在房间里等您。”他轻咳一声,伸手指示方向道:“我就不方便进去了。” 川岛偏头看向那双深紫色的眼睛,软弱颓唐之下,是他熟悉的绝对理性。 如果合作的话,倒不如依旧是森鸥外,至少对方理智冷静,有迹可循。 昏聩残暴的老人坐在床上,身后垫着软枕,眼球混浊且遍布血丝。他挥挥手,神态变得柔和了一些。 “川岛先生坐吧。老夫的手下误解了我的意思,竟然将客人带到了地下室里。随后我会让他们向你请罪,咳咳咳咳,还希望你不要介意……” 先兵后礼。 可惜这出戏唱得不好听,不仅不感动,还有些出戏。 川岛未来敷衍地露出营业性微笑,“自然不会,您的好意我已经充分感受到了。” “那就好。” 老人生硬地使用着外交辞令,长期说一不二的地位,使他的语气无论何时都居高临下。他凝视着川岛的神情,就像一只衰老但饥饿的豺狼。 “老夫将你请来,也是不想误伤朋友。听说政府是要插手黑手.党的斗争……” “怎么会?一切都是为了政绩罢了。”川岛未来摆摆手,市侩气息充斥了那张皮囊,他暧昧地笑笑,“我只要擂钵街,一个足够让我升到东京的完美果实。至于其他的,都可以谈。” “哦?”老首领怀疑挑眉。 川岛未来放松靠在椅背上,双手交握:“我的秘书是异能特务科的人,您知道的,理想主义者。” “所以?” “所以总得让他做点事,才能死心塌地相信我。现在应该紧张得要找人来救我吧。” 看着川岛未来冷漠无情的面孔,老首领忽然就哈哈大笑起来,嘶哑而亢奋。 “你和老夫是一样的人。” “只有顶端的空气才是最美妙的,你很好,很不错,老夫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横滨希望破灭的样子了。” “川岛,你能给老夫什么?又想要什么?” 川岛未来自信微笑,伸出一根手指:“我只要一件事,港.黑绝对不对擂钵街出手。至于能给的,我的在任期间,mafia一家独大如何?” “咳咳,一家独大?现在mafia已经是了,这样的条件还不够啊。” 狡猾的狐狸试图攫取更多的利益。 “那就再加一条,异能经营许可证,擂钵街填平之日,我就拱手送上。” 川岛在筹码堆上加入一张空头支票,满意地看到对方心动了。 12、第12章 交易达成,两人两手交握,笑里藏刀。 之后老首领让人把川岛未来恭恭敬敬地重新请回牢房里。 “毕竟我们的合作还是个秘密对吧。”老首领眯起眼,眼底划过精明的算计,终于勉为其难地加上个君字,以示友好。 “所以只能委屈川岛君了,暂时在那里等待下属吧。” 川岛未来无所谓地点点头,跟着森鸥外离开房间,走入阴森的牢房里,看着门锁再次紧闭。 森鸥外注视里面泰然自若的身影,脑内依然回荡着之前的画面,川岛君所说的合作,会是他想的那个吗? 还是说,只是单纯的两头下注,等待mafia内部相争,好让政府渔翁得利。 怀疑沉淀在深紫色的眼瞳中,森鸥外眨眨眼,将思绪收敛,他还是先静观其变好了。 夏目老师真是给了他一个好大的难题,三刻构想,无论怎么看,新市长都只想把黑暗往死里搞啊。 其实川岛未来想得并没有这么复杂。 森鸥外的篡位在他这里已是定局,最重要的是,在新旧交替之际尽量减少伤亡。 所以用一些不用兑付的承诺,换取港.黑不插手擂钵街的重建,对他而言是无本买卖。 至于异能经营许可证,对旧首领的承诺和森鸥外有什么关系,请不要碰瓷好吗? 川岛未来闭上眼睛,谈判过程一帧一帧地在脑海里放映,老首领转瞬即逝的微表情定格。老人唇角只在右侧扯开一点弧度,这种神情是——轻蔑。 果然合作永远不会这么顺利,但是还好,他也不算真诚。 木屐拖过地面的摩擦声在地下室格外明显,脚步声停驻在门外,尾崎红叶站立在泥泞血污之上,就像黑暗中盛放的彼岸花。 川岛未来偏头看她,就像是迎接注定的未来:“你来了,尾崎小姐。” “妾身只是服从首领命令,前来看守罢了。” 尾崎红叶眼神冰冷,即便在室内,红伞也不曾离身。金色夜叉手持棍剑漂浮在她身后,披风和服无风自动,满身凶煞之气,既是利刃也是盾牌。 “这么说,看来是我的下属们到了吧。”川岛说,目光有些怀念地落到金色夜叉身上。 灌注满腔的绝望与怨恨的金色夜叉很美,虽然是巧合,但却扎根在记忆之中。 冷雨连绵,雨中相拥的恋人宛若黑白水墨画里鲜血勾勒的一笔,血水染红白衣,绝望的少女歇斯底里呐喊,泪水和雨水的界限已经分不清了。 响应其意志的刀光舞动,好似试图刺破命运牢笼的金鸟。 川岛未来恍然间意识到,这是他的最后一世,不知会不会也是所有人的最后一世。 假如所有人的命运都存在既定的节点…… 那就太遗憾了。 地下室外枪声大作,“敌袭!支援!”的呼声此起彼伏。 利刃挑开门扉,红衣的少女缓步踏入。 “红叶,杀了他。”数分钟前,嘶哑粗粝的声音透过手机穿破空气,下达了命令。“横滨的市长,只需要懦弱,无限的懦弱就足够了。杀了他!!!” 从红伞中拔出了银剑映衬着烛光没入腹腔,鲜血顺着剑身滑落,而受戮者没有分毫抵抗。 尾崎红叶惊讶地睁圆眼睛,眼前的人在笑,甚至握着她的手将利刃推得更深。 川岛未来贴近她的耳畔,轻声说:“尾崎小姐,逃跑的时候来找我吧。” 随后青年挥手将她狠狠推开,捂住腹部浅而急促的呼吸,鲜血顿时从指缝间向外涌出。 纤长的眼睫落下浅浅的阴影,所有的神情都笼罩在昏黄的光线下,模糊而不真切。 尾崎红叶的手瞬间僵硬了,她举起剑,心知应该在要害处补上重击,但是指尖在颤抖。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又为什么知道她会叛逃? “喂喂,这可是老子上班第一天!” 金色夜叉瞬身飞扑抵挡住甚尔的重击,挥刀和对方纠缠在一起,刀刃碰撞几乎摩擦出火光。 织田作之助扶起川岛未来,眼神担忧:“其他的人在外面牵制,我和禅院君先进来。您的伤还好吗?” 受伤最重的眼神反而最冷静,他拍拍织田作的肩膀,低低吸气命令道:“不要缠斗,走!” “那么失礼了。”青年杀手揽过他的背,另一手穿过伤员的腿弯。 川岛未来蜷缩身体,抱紧他的肩颈,默不作声地观察。 几乎是贴着刀锋的轨迹脱离战场,他垂下眼帘,心中有了猜测,是预知的能力吗? 尾崎红叶专注于对付面前这个难缠的角色,光凭肉.体就隐约压制了金色夜叉,完全就是个怪物。 禅院甚尔再度一刀劈开斩向他的攻击,听到外面撤退的信号,不爽地嘁了一声。 少女看着消失在门口的人影,击杀川岛未来的时机终究是错过了,她有些遗憾,却不知为何还松了一口气。 车内,随行医生迅速地进行简易包扎。 安吾眉头紧皱,想骂又不好骂,憋得慌。 太宰抱着猫坐在旁边阴阳怪气:“市长大人真是深谋远虑,费尽心机就是为了在敌人这里挨上一刀。” 川岛未来伸手想要摸摸泪眼汪汪的猫咪,看着指尖上的血渍,犹豫着又收了回去。 太宰一瞬间都要气笑了。 市长大人真的有意识到,但凡他们晚来一会儿,他这条命就真的会丢掉吗? 还怕弄脏猫毛?太宰一把抓住川岛的手就按到幸运头上,没好气地说:“你家的猫自己养啊!再有下次,我就烧了它给你扫墓!” 安吾也严肃道:“请您以后绝对不要再这么做了,您的性命比您认为的更加重要,我们都会担心的。” 担忧的视线从四面八方汇聚,川岛未来抬手在幸运眼角抹下一道血痕,忽然觉得疲惫极了。 生命只有一次所以弥足珍贵。 但如果连生命都是可以反复使用的工具,所有人都是被命运丝线牵引的木偶,那样的生命真的有价值吗? 太宰若有所觉地抿唇,他感受着胸口不知何来的些许烦闷,观众与赴死者的身份奇异地逆转。 他不解地眨眨眼,然后把猫抱走了。 少年一边挪到角落一边说:“幸运身上细菌多,果然还是不要碰比较好。” 而此刻的港.黑,森鸥外执行关押尾崎红叶的命令,越发感受到老首领的愚昧和残暴。 风烛残年的老人坐起身,俯瞰横滨的全景,遗憾叹息:“可惜没有死。” 那会是个强敌,擂钵街只会养大对方的野心,从听到那番话起,他就知道此人绝不能留。 养虎为患,不外如是。 mafia不需要合作对象,只要把敌人都杀光,港.黑就是最强的。 不过既然没成功,那就把红叶杀了吧,头当成赔礼送过去,相信川岛君也能感受到他的诚意。 至于合作?他当然会信守承诺——直到川岛未来死去那天为止。 至于市长本人的意愿,羽翼未丰的小鸟也只能选择忍耐吧。 川岛未来闭眼假寐,脸色苍白,褪去气势加成,实际上偏向柔和的五官有种瓷器般的破碎感。 港.黑当然会继续合作,一边借助政府资源镇压敌人,一边暗搓搓刺杀自己应该会变成常态。 前者铲除敌军,后者杀掉威胁。市长活着,港.黑会拿到异能经营许可证;市长死掉,港.黑就真的碾压政府成为地区龙头了,听起来多美啊。 不够偏执脑残都想不出这种方案。 但是这样一来,所有的攻击都会对准自己,减少伤亡的目的也算达成了。 13、第13章 第13章 “织田作,你说这都第几批人了,前赴后继的麻烦死了。” 禅院甚尔皱眉甩开长刀上的血渍和各种不知名液体,烦躁得想杀人。 虽然都是菜狗弱鸡,但是偏偏不能宰了,打得束手束脚。 织田作之助耐心将废掉行动能力却还不致死的杀手捆成球,起身拍打掉身上的草屑,从口袋摸出手机呼叫回收部队。 一个个粽子被迅速地抬上警车,等待他们的会是深入调查以及按罪处决。 处决结果会通知已知受害者的家属,并派人附赠上一束白百合,表示深切的哀伤与遗憾。 “现在人已经少很多了。”织田作之助目送警车远去,又低头凝视自己的掌心,指尖缓缓收紧。 他忽然回想起年少时看过的那本没有结局的书。 追着杀手的人生轨迹阅读到最后,只差不再杀人的原因时戛然而止。 因为想要写出结局,所以不再杀人,想要成为一个小说家。 红发杀手有些茫然,仿佛失去方向的旅客被困在了白雾弥漫的钢铁迷宫。 虽然都说什么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是对于受害人而言,这样果然还是远远不够吧。 赎罪之前,他真的可以拿起笔吗? 于是织田作之助转向禅院甚尔,试图从这位毫无心理负担的同行中得到一点启发。 “甚尔君你开始写作了吗?” 甚尔低头擦拭武器,然后丢进武器库咒灵中,毫不犹豫地说:“老子早就写好了,算算这周就刊载了吧。” 织田作之助感觉有些微妙,类似于说好体侧长跑一起摆烂的同窗,枪声前骂骂咧咧,开跑后一骑绝尘。 说起来,安吾最近好像已经动笔了,咬着铅笔,苦大仇深得眼神几乎能将信纸烧出个洞。 唔……自己全方位落后啊。 “好快,请问是什么题材的呢?有什么写作秘诀吗?”织田作之助虚心求教,决心好好记下来,或许对自己写作会有帮助。 禅院甚尔抬头回想,随后一脸肃然:“首先,要有一个时刻盯着你写作的妻子;最后,要有充足的实践经验。” 坂口安吾此人太狗了,竟然把写作这件事告诉了他妻子! “啊!那真是太好了,惠也会很期待爸爸的作品的哦!”抚摸着肚子的妻子对他温柔浅笑,热情鼓励,双手合十眼睛亮晶晶地看他。 然后果断地关上了书房门,徒留禅院甚尔坐在书桌前,就像一只棕熊坐进了小学生的课桌,满腹干两月就跑的小心机连出口的机会都没有。 男人呆了呆,勾着签字笔,夹着满心怨念在指尖上转得宛如风火轮。 不行,他才是一家之主,怎么可以在这种大事上妥协!! 甚尔刷一下起身,咔一下开门,握着菜刀的妻子站在开放式厨房里对他嫣然一笑,啪一声将排骨斩成两段。 “甚尔爸爸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对吧?” 然后甚尔蹭的一下又坐下了。 “这样啊。”织田作之助默默低头,经验直接废了一半,何况结婚好像比写作更难,不过—— “实践经验是指?” “写你最拿手的事情就行了,这次征文对内容完全没有限制吧?”禅院甚尔挥挥手,举重若轻,完全忽视了垃圾桶里被妻子否定的一箩筐废文。 包括但不限于《论打架的一百零八种技巧》,《唾骂腐朽的御三家》,《如何搞死咒术师》等,最后妻子深吸一口气,咬牙通过了最最正常的一篇《论赌马》,至少其中的失败经验极具借鉴价值。 要是还不行,他就只能写如何成为回报率高的小白脸了。 最拿手的事情?织田作之助皱眉回想,“那品尝咖喱饭能算吗?” 甚尔回他一个复杂的眼神,诚恳建议:“如果不想读者因为辣进医院而投诉你的话,还是算了吧。” 织田作失望叹息,自己真是个平平无奇的人。 医院九楼,川岛未来翻过最后一页,意犹未尽地搁置下杂志。 “不愧是夏目老师,文章写得很好呢。” 坂口安吾没敢应声,假装专注地批改公文,心虚得像是害怕被老师查作业的小学生。 征文活动已经引起了极大的反响,夏目漱石也亲笔写下一篇短文作为支持,很快便登上了投票榜第一,那期杂志更是畅销到当日售罄。 但是质疑他凭借人气与其他选手不公平竞争的声音也如雨后春笋,一茬接一茬地往外冒。 在论坛上引发了成名作家该不该下场投稿的讨论。 为此夏目漱石还手写了一封道歉信给川岛,不愿意破坏活动的声誉,希望退出排名。 川岛未来想着信,微微皱眉。 如果因此禁止成名作家参赛,才是真正打击了征文的公平性和参与者的积极性,但是不作处理也不行。 政府背书的征文活动走向其实有些奇怪。 得益于之前那篇辱骂政府的文章出版,之后还陆陆续续有读者把杂志当市长信箱用,揭发了很多贪污腐败,企业违法的问题。 为此杂志还特意单独连载了一本时政专区,封面是黑毛金瞳的政府猫和白毛棕眼的法院猫,政府猫猫刁民莫挨朕的神态与市长极像。 最初看到政府猫方案时,坂口众人一边口中怒骂:“怎么能把市长先生猫化呢?”另一边偷偷复印的动作一个比一个快。 川岛未来倒是笑着夸赞,然后把幸运的猫猫图递了出去,开口满满的都是私心:“那法院也请务必画成猫,形象不介意的话便用这个吧。” 坂口安吾在一旁忍不住捂脸,您倒是矜持点啊!川岛先生! 但后来由于文章下面紧跟调查进度,加之严格保护投稿人,渐渐地声望高涨,影响力甚至超过了征文本身。 一时间有问题的人人自危,百姓则喜闻乐见。猫咪周边的排队盛况堪比迎接大熊猫。 不是所有人都爱看书,但绝大多数人都会关切自身利益。 所以有人盯上杂志,想要活动失败,进而影响政府公信力也不奇怪。如果是他,紧接着放出的就该是政府捂嘴,投稿不通过之类的消息。 川岛只是有些好奇背后的是哪些人,有没有可能顺藤摸瓜,把人给一锅端了。 他转头,对着突然紧张的坂口安吾说:“联系武装侦探社,我有个案件想要委托他们。” 安吾有点懵:嗯?武侦是哪个小饼干? 14、第14章 川岛未来很快就发现了安吾的困惑,他仔细回想一下,意识到武装侦探社现在还没什么名气。 侦探社目前人手紧缺,接任务基本靠做熟人生意。所以他补了一句:“委托福泽谕吉先生。” 安吾顿时恍然大悟,是银狼先生。他的情报还停留在对方先后养了两个娃,据说拥有强大的推理能力和治愈系异能。 不过由于夏目漱石老师力保,倒是没人敢打他们的主意。原来是成立了一个侦探社吗? “安吾替我走一趟吧,说征文活动遇到了一些麻烦。”川岛未来将夏目漱石的手写信翻出来,平静的眼瞳就像是已经看到了结局。 “只需要将这封信交给他们,福泽谕吉先生就会知道怎么做了。” 安吾将信件夹进记录任务的小本本,对日益增加的任务量已经麻木了。他在心底握拳给自己打气:不行,安吾要知足啊!至少最近已经睡够五小时了! “哈喽!我要进来咯!”小女孩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然后洞开的门缝里钻出一个小小的脑袋,粉瞳红发的配色就像火焰一样热烈。 “猎犬大仓烨子向您报道!”手持入鞘长刀的小萝莉晃着单马尾蹦进来,抬手就是一个极为标准的军礼。 安吾瞳孔地震,猎犬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几步上前挡在小女孩面前,“等等,先说明你的来意,否则我就要呼叫警卫了。” “咦?市长大人竟然没有和你们说过吗?明明是他让我今天来的!”大仓烨子晃了晃手中的通行证,视线直勾勾地盯住川岛未来,露出一个饶有兴味的笑容。 “哎呀呀,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要我这样使用异能力,都是因为队长的要求,所以我才勉为其难跑一趟的诶。” “安吾先出去吧,大仓烨子小姐是我今天的贵客。” 川岛未来出声,打断了两人间的对峙。他还穿着蓝白条纹的病服,脸色苍白,轻轻地笑了一下,“而且你也打不过烨子小姐的。” 女孩露出肆意的笑容,“虽然没错,但是也不要说得猎犬会向普通公民动手那样啊!都是同行啦,同行。” 政府就是维护秩序的存在,猎犬是驱逐罪恶的刀,政府就是保护弱小的盾牌。 之前的政府婆婆妈妈磨磨唧唧得要死,现在换人后反而顺眼多了。大仓烨子还蛮欣赏对方宁愿陷入险境也要保护平民的作风的。 安吾左右看看,最后沉默不语地将脚步挪向门边,拉上房门的一刻,心里除了困惑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川岛先生又是什么都不说就行动了,是因为觉得他们无法信任吗? 仿佛一道透明且坚固的墙阻隔在他们之间,看似触手可及的距离,试图伸手却只能抓住稀薄的空气。 室内,川岛未来坐直身体,将盖在腿上的被子褶皱拉平,随后慢条斯理地说:“请坐下吧,烨子小姐。” 大仓烨子双手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脸看着川岛缺乏血色的面容,反而有点担心,犹犹豫豫地劝说:“你的伤还没好吧?要不过一段时间再说?” “和猎犬相比,这些都只是轻伤罢了。”川岛轻描淡写地将伤势一语带过,转回自己的正题,“而且受伤的人,才更容易进入羊的内部。” 擂钵街极度排外,而且里面的大部分都是无家可归的亡命之徒,尔虞我诈,背信弃义是生活的常态。 川岛未来在第二周目不幸在里面挣扎求生过一段时间,擂钵街仿佛一潭不断吞噬他人的沼泽,只有踩着其他人的性命拼命向上,才能浮出泥面攫取一口空气。 在异化的世界里,是不能强求道德和人性的。 所以政府不能以施舍的姿态去干预,豺狼嗅到肉腥味只会扑上来,将所有好处吞噬干净后又重回过去的生态。 如果只靠救援就能改变,擂钵街也不至于几年后了还是横滨无法揭开的创伤。 “啧,你真奇怪。”烨子跳到地上,抬手伸展脊背,她随意活动关节,粉瞳里流露出成熟的思索。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会这么看重一个青少年组织,除了羊之王,里面的小鬼连改造的价值都没有。” “但是福地队长同意了,我也不会追问。那么直接说吧,你要变几个人,都是多少岁?” 川岛未来转头透过窗户俯视楼下的两个保镖先生,贴在玻璃上的指尖对准了织田作之助,引得敏锐的红发青年抬头困惑地搜寻了一番。 “只需要两个人就够了,另一位在那里。”他轻声说,“岁数看烨子小姐的喜好吧,在五岁到十五岁之间就没有问题。” 川岛未来向小女孩伸出手,烨子一把抓住他的指尖,浓郁的兴味在粉色瞳孔里汇聚,“交给我的话,可就不能后悔了哦!” “我的异能,向来都是在逼供时最好用了。” 眼前的事物肉眼可见地迅速放大,视野变矮,好像小矮人逃跑到了巨人的国度。 这种强烈的变化的确有助于击溃心理防线,川岛未来眨眨眼,伸手看看自己短短圆圆的手指。病号服随之缩水,露出一截莲藕似的手腕。 奇怪的感觉,对于小孩子而言,原来单人床都这么大的吗? 小小川推开被子,手短脚短地从被窝里钻出来,神情认真且严肃,好像随时都能被绊倒一样。 烨子的脸颊瞬间飘上一抹红晕,双眼闪闪发亮,捂脸低呼:“好可爱!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话音刚落,活泼飞扬的声音就紧接着响起,拽着安吾偷听的太宰从门外猫猫探头:“什么什么?有什么可爱的东西我也要看!” 下一刻,两人齐刷刷地哇哦出声。 大仓烨子已经眼疾手快地将小孩一把抱起,满足地发出吸猫似的叹息。 “烨子小姐,还请把川岛先生交给我吧。”安吾小心翼翼地伸手将小小川接过,看着小孩剔透的大眼睛,萌得指尖都在颤抖。 他努力绷住想要弯起的唇角,然后衣摆就被太宰扯了扯,少年发出不甘寂寞的声音:“我也想抱!” “可是太宰你的异能……” “没关系!我已经想好了!”太宰神情严肃地抱出不知道什么时候顺到手中的枕头,摊平搭在臂弯,“请把未来放到这上面吧!” “绝对不可能,你就死心吧!”安吾毫不留情地拒绝,额头青筋蹦了下,这方案一看就不靠谱,万一把小孩摔了怎么办? 太宰沮丧地改成用枕头尖尖去戳幼川的脸,然后被安吾的铁拳暴力镇压。 “安吾,请放我下来。”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爱的川岛拒绝被吸。他是为了潜入羊才决定变小,并不是为了被轮流抱来抱去。 小小川端坐在床边,木着脸仰望围在他身边的三个人,首次怀疑变得太小也是个错误。 无奈的神情挂在白嫩的小脸上,仿若是小孩子装大人,有种反差的萌感。 15、第15章 下雨的擂钵街是铅灰色的。 中原中也压低帽檐,默不作声地在狭窄的缝隙里穿行。每落下一场雨,气温就会跟着骤降,在快要入冬的季节,羊还需要做很多准备。 擂钵街根本无法自给自足,外部繁荣时还好,从富人手里落下的面包屑都能填饱他们的肚子。 然而横滨mafia混战以来,居民再次大量外逃,留下的都是些眷恋故土或是无力在他处谋生的可怜人。对外依存度巨高的擂钵街境况糟糕得堪比大战刚结束的那段时期。 食物匮乏,疫病流行,每日都有人倒在地上就再也没有醒来。 羊的过冬储备完全不足。 “只是偷一点酒而已!”白濑的话语就像幽灵一样萦绕在耳边,歇斯底里,怨气丛生。 “收留这么多人,吃的用的根本就不够!光靠打工能赚多少?又有多少人愿意雇佣擂钵街出来的?” 烦闷和无力从心底向上升腾,中也回来之前有多急切,靠近据点的脚步就有多迟疑。 不知何时起,他始终保护的组织,变成了压力和指责的来源。 沉重地踏过又一个拐角,中也刚刚在脸上挤出一点微笑,转眼就被烦人的家伙彻底破坏。什么抑郁低落此刻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只剩想揍人的怒火熊熊燃烧。 他到底为什么会和这个混蛋做邻居啊! 面前的房子只是用铁皮简单地搭起来,毫无违和感地融入周围的建筑物,一看就四面漏风。最大的不同就在于这块基地在羊据点的正对面。 看着弱病残三人组可怜兮兮地抱团取暖,加上数万日元的投诚费用,羊的议事会二话不说就通过了对方希望得到庇护的请求。 “反正中也这么厉害,无论怎么样都能保护好我们的!”小羊们睁着信任的眼睛如是说,中也的反对从嘴边吞回了肚子。好吧,只是多了三个邻居而已,也不需要羊去提供什么。 当然,没多久他就发现这三个人的可怜完完全全就是装的!!尤其是某只黑泥精! “哟~是羊之王回来了啊。”缠满绷带的青花鱼从门口探出半个身体,手中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蟹肉罐头空了一半。 他懒懒散散地施舍一个眼神给中也,抑扬顿挫的语调满满都是嘲讽。 “兢兢业业给小羊们擦屁.股,太令人感动了。” “你是想被重力碾碎吗?还有,不要叫我羊之王!”中也额头青筋蹦了蹦,口头呛声,不愿回基地的脚步却诚实地绕过太宰走进屋子。 浓郁的咖喱香弥漫在空气里,安逸得完全不像是落难的人。好歹装也要装得像一点啊,真是的! “好的哦,小矮子~”太宰一边低头挑着蟹肉,一边拱火。 “哈!你怎么有脸说我矮?我们两个一样高吧?!” “略略略,就说就说,小矮子,土里土气的小矮子!” “绷带怪!”“黏糊糊的蛞蝓精!”“黑泥精!” 两人大眼瞪小眼,幼稚园战争一触即发。 沙发上裹得严严实实的暖色系团子动了动,然后从沙发上滚下来,捂着耳朵恹恹地说:“好吵。” 红润白皙的脸颊仿佛下一刻就会融化在帽沿的绒毛中。 中也瞬间鸣金收兵,大步走到川岛面前,尴尬地清咳两声,声音都下意识柔和了几分:“抱歉,吵到你了。是想要做什么吗?” 川岛有些复杂地看他一眼,万万没想到事情发展会如此顺利。早年的重力使比预想中的更加正直和善良,明明有着强大的力量,却被责任和恩情役使。 他们甚至不需要混入羊群,就已经近距离观测到这个互助群体的扭曲和分崩离析了。 需要推一把吗?唔,好像良心是有一点点痛。 看着小孩抿唇不说话,仰头安静的看着他,好似一尊乖巧的瓷娃娃。 救救,他是真的不会带孩子!中也挠挠头,在这种无声谴责下越发坐立难安。 他伸手在小孩的脸蛋上按出个浅浅的窝窝,低头道歉:“对不起呀,我们不吵架了,你要继续睡吗?还是起来吃点东西?” 川岛扭头避开他的指尖,金色的眼瞳蒙上一层薄雾,低低的声音有点委屈:“不想睡,不想吃。中也,我头疼。” 中也瞳孔微缩,指尖的温度确实偏高,他以为只是因为川岛刚睡醒。 “喂,青花鱼,你们就没发现他生病了吗?” 太宰眼神凉飕飕地瞟他,也不知道是为谁才要生的这一场病。罪魁祸首却在这里指责他耶~ 听到动静的织田作之助叹息,一个两个都喜欢折腾身体,这难道是聪明人的共同特点吗? 他放下锅铲走出厨房,起身将小孩抱起托在臂弯,另一手探向川岛的额头。 天生冻结的面部神经在撒谎时没有半分破绽:“没办法,是伤口发炎,已经找不到药物了。最近的一批货,在gss手里。” 小孩虚弱地环住红发少年的脖子,嘴唇泛白脱皮,他将脸埋进手臂里,遮住眼中冷静的算计。 抱歉了,中也。 他必须把羊之王的名声弘扬出去,壮大羊,最后将擂钵街散沙似的小鬼全部打包送去上学。 16、第16章 “那个药……是买不到吗?太宰他也想不到办法吗?”中也嗓音艰涩,他知道药物现在有多宝贵,但是如果是青花鱼的话,一定有办法弄到手。 “诶?中也这么信任我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太宰丢开手中的空罐子,显露在外的眼睛永远笼罩着一层看不透的浓雾。 “买不到哦,那个药gss是打算囤积起来,炒出高价。我们没有时间等。” “最快的方法当然有呀,不过就要看中也愿不愿意帮我们了。” “我?”中也隐约猜到了一些,他除了重力这张好牌之外一无所有,所以大概是要强抢? 他眉头紧皱,内心焦灼,既不希望川岛死去,但也不愿意让羊树敌。 重力确实很强,但小羊们很弱,他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守在基地里。约束白濑偷酒同样因为这个。 “看中也一脸犹豫的样子呢。果然还是算了吧,反正每天都有人死掉,去抢药死的人还更多。羊的份量比我们重也不是不能理解。” 太宰状似失望地叹气,唇角旋即勾起的弧度却透着极度的凉薄,他拿过沙发上的毛毯,将未来多裹了几圈,在川岛隐晦的瞪视下抱起。 “嘛,本来也不是中也的责任,直接拒绝就好了。”他隔着毛毯揉乱幼川的头发,哄小孩似的,语气欢快。 “现在很难受吧?没关系哦,很快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真好呢,可以这么快就去三途川玩。” 等等,剧本里有这一段吗? 在心底给擅自加戏的太宰记了一笔,被迫营业的幼川配合着歪头,天真无邪的不解道:“什么是三途川?” “就是有好多死人一起玩的地方,太宰哥哥很快就会去陪你的,未来开心吗?” “太宰!不要对着未来说这些!”织田作之助制止太宰越发离谱的发言,上前拍拍中原中也的肩,诚恳安慰。 “不用在意太宰的话,我们有办法弄到药的,只是需要时间。羊能庇护我们已经足够了,剩下的我们自己想办法就好。对了,要留下来一起吃咖喱吗?” 两人白脸红脸一唱一和,说得中也进退两难。 目睹他们的对峙,小孩脸上流露出些许不安,水润的眼睛左右看看,反而试图安慰起大人:“我没事的,只要睡一觉就好了。” 糟糕,更加纠结了。 中也心事重重地来,又心事重重地走。 门刚刚关上,川岛未来脸上的脆弱褪去得干干净净,他拉扯毛毯,从里面露出头,脸颊因为发热而升起病态的潮红,瞪向太宰的眼神里全都是记仇和警告。 少年遗憾地将幼川放回沙发,是他的错觉吗,好像市长先生格外针对他耶~ 除了最开始拖人下水,放了几个监视器……但最后他还什么都没做,就沦落到当工具人被黑心老板白嫖了!明明未来才更加过分吧! 天底下哪还有他这种好人呀? “织田作,可以请森医生出来了。”太宰治瘫倒在沙发另一端,看到白大褂从房间飘到客厅,熟练地掏出听诊器贴到幼川的胸膛。 “状态还可以,之后还是要注意降温和补水,及时用药。就算是苦肉计,也别拖太久。”森医生轻笑一声,将工具装回医疗箱。 “真没想到能见到这种状态下的川岛君,真是好魄力呀。”撕开一张退热贴,森鸥外动作娴熟地展平边角,贴在川岛未来的额头上。 “这样是最方便的。”川岛咕嘟咕嘟灌下一杯水,额头清清凉凉,他有些惬意地眯起眼睛。 安排个替身留在政府吸引杀手,本体变小躲藏在擂钵街,不仅可以甩开mafia烦人的刺探监视,也利于和合作对象见面。 达成协议之后,森鸥外就避开mafia首领和他们保持着密切联系。 “mafia这边已经准备好了,只需要gss溃散,就会全面接手对方势力。” “尾崎红叶叛逃,目前正在追杀中。” 森鸥外沉着冷静地叙述港.黑的行动,抬手剪开川岛腰部缠绕的绷带,用碘伏纱布清理创口。感染发炎后的伤口红肿流脓,触目惊心。 川岛低低吸气,却是抬眼看向太宰:“gss的酒库位置透露给白濑了吗?” 太宰翻个身,脸埋进沙发,话语穿过海绵显得模糊低沉:“透露了哟,今晚就会行动起来吧。” “又是酒又是药的,诱饵已经给足了。” 先是偷酒,再为求药……羊迟早会和gss对上。配合港.黑的吞并,擂钵街扎根的势力就能拔起一个。 而酒和药将会成为羊扩张的物质基础,配合羊急剧上升的名气,总能把青少年聚起来一大半。 如果只是要分裂羊,太宰有十几种方式不伤筋动骨地就能将其瓦解。偏偏川岛未来要的不是这些,而是要把人送去上学。 投鼠忌器,麻烦程度直接上升不止一截。 时刻顾虑伤亡的计划束手束脚,向往美好的未来而用尽肮脏的手段,这样不累吗? 入夜,蹑手蹑脚的少年团体围聚在酒库外围,互相打着手势示意安静。 手持□□的gss成员在门口巡逻,人数不少,武器精良。 “白濑,我们真的能偷到吗?这防守也太严了。”粉发少女低声询问白濑,心底没底,甚至想要直接撤退。 中也是会后面给他们找场子没错啦,可万一死了呢?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还是回去和中也再说一下……” 白濑却冷冷地盯住她,仿若一条毒蛇,“你是不相信我吗?中也他会来的,求救短信我已经发过去了。” “你不想过得好一点吗?想想如果这些酒全是我们的,只要卖出去,我们冬天就什么都有了。” “还是说,你更想要冷死饿死在基地里吗?” 少女惊惧摇头,白濑脸色和缓些许,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 “不用担心,我们按照计划行动。a队假装攻击,然后逃跑把人引开,b队迅速闯进去拿酒就可以了。只要十分钟,中也就会来救我们。” “……中也会生气的。” “实力强不就更应该保护我们吗?我们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只要好好道歉就行了,他肯定会理解的。中也什么时候对我们动手过吗?” 17、第17章 中原中也真是要被这群人气死。 辛辛苦苦把他骗出门,就是为了背着他去gss那里偷酒,还好意思发求救短信! 但是他也只能握着手机,异能力全开地往那里赶,耳边呼啸的风里夹着青花鱼让人火大的话语。 “莫西莫西,是小矮子吗?我听说小羊们去偷酒了,你这王当得有些憋屈呀。既然都要打,那就顺便让小羊把药也偷回来怎么样?对了,作为报酬,免费送中也一个情报,mafia今晚会行动哦!” “中也就趁着他们打起来的时候,把武器.库给炸了吧!地址在xxxxx,只要gss缺乏弹药,战斗肯定会咻一下结束的。” 中也狠狠地挂断电话,忽略所有推理过程,直觉瞬间锁定了今晚这档子事绝对和太宰脱不开关系。 等自己回来绝对要往死里揍他一顿。 太宰捏着被挂断的手机,丢到一边,没骨头似的趴倒在餐桌上,黏黏糊糊地抱怨:“小未来,太宰哥哥为你的计划付出这么多,就不配有一点点的报酬吗?” 川岛未来在一边扒拉着手机键盘玩俄罗斯方块,半点都不担心计划成败的样子,闻言头也不抬地敷衍回了一句。 “有报酬,不过要之后兑现。” “诶?!”太宰垂死病中惊坐起,还有些猝不及防,追问道:“是什么是什么?” 唔,市长先生终于要和他握手言和了吗?在川岛面前猜错过几次的太宰觉得事情没那么容易。 但是不知从何而起的好奇心,又总是勾着他往川岛面前跑,哪怕吃了亏还觉得兴致勃勃。 “升学大礼包,开春之后太宰就可以读高中了,开心吗?”幼川面无表情地捧读,转头呼唤织田作之助把不服气的太宰治赶快拎走。 拿笔盯着白纸半天还是没落下半个字的织田作叹息,将温热的牛奶放在幼川面前,然后好声好气、动作娴熟地把太宰架出了门,喂养流浪猫一般还往他手里塞了个罐头。 将抗议关在门外,织田作之助扭头,黑发金瞳的小团子抱着牛奶,鼓鼓的脸颊像是屯粮的松鼠。 感觉现在的市长先生很放松,或许他会得到一个答案,织田作之助心想,深埋的困惑在此刻冒出嫩芽。 “川岛君,我有一个问题。” 幼川眨眨眼,然后摇头拒绝。 那一瞬间,织田作之助觉得那目光宛如手术刀般锋利地割破人格,直抵核心,在灵魂深处短暂地停留了刹那。 “织田君,不要偷懒呀。我不是正义,也无法成为镜子,我只是个有私心的凡人而已。” 川岛分明还是孩童模样,织田作之助却依稀看到了成年后的市长先生无奈地对他浅笑,“答案只有自己找到才有意义,你是这样,太宰也是。” 就连他自己,也还走在追寻答案的路上。 下一秒,幼川自己打破了凝滞的氛围,向他伸出双手,圆碌碌的大眼睛透出明亮的期待:“织田作抱我出去,外面快要放烟花了。” 烟花?织田作之助困惑,抱着川岛开门,无视太宰怨念的眼神望天。 绚丽的火光霎时在远处染红了夜空,巨大的轰鸣连带着大地都跟着震颤,川岛未来捂住耳朵,唇角心满意足地翘起。 “太宰,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太宰伸了个懒腰,慷慨解惑:“是市长心心念念要炸掉的武器.库。” 背对烈焰和硝烟的中原中也于虚空中转身,红色的光环仿佛为他加冕,羊之王俯视底下面露恐惧的敌人和欢欣鼓舞的小羊,低沉宣告:“还有谁要与重力为敌吗?” 角落里,趴在草丛中手捧摄像机的青年快速地连拍几张照片。他的异能力没有进攻性,但却有一个奇妙的效果,只要是他亲手拍摄的照片,三天内看照片的人都会无条件相信照片的真实性。 都以为这辈子的出路只剩狗仔了,没想到还有被政府招聘的一天。 他最后拍一张mafia出场吞噬gss的场景,猫着腰沿着指示路线,悄无声息地退场。 回程路上,中也脸色阴沉,就像结了一层坚冰,封印着几乎要爆发的怒火。 “我和你们说过不能来的吧?” 抱着酒箱药箱,正兴高采烈畅想未来的青少年讪讪地闭上嘴,彼此对视一眼,显然没弄懂有什么问题。 这次行动不是超级顺利吗?他们可是同时震慑住了两个超厉害的黑手.党耶! 就是中也炸武器库有些冲动,不然有了武器,他们自保能力还能更高一层。 “万一我来晚了呢?万一mafia没来,你们就直接对上了gss呢?为了一箱酒连命都不要了吗?” 想起白大褂的医生意味深长的笑,中也哪里还不知道mafia是故意放过羊的。 他一想到都觉得后怕的行动,当事人却优哉游哉地还想再来一次。 白濑的唇角顿时撇下来,讥笑道:“是是是,我们全部人都比不上中也你好了吧?!” “没有异能力,我们全部都是累赘而已,中也你一定是这么想的对吧?!” 他当然知道羊的一切都维系在中也的能力之上,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组织有多么容易崩溃了。 但是中也长了腿是会跑的! 如果有一天他厌倦了,甚至反过来仇恨起羊,那他们有办法抵抗这个怪物吗?完全没有!!所以趁着中也还在,利用他获取资源有问题吗? 真好啊,只是有了异能,就可以随时抽身离开,无论去哪里都有组织愿意接收。不像他们,只能抱着同伴的尸体互相取暖,连哭声都要小心翼翼地藏起来。 如果面前有机会,他会毫不犹豫地舍弃中也,带着大家加入到其他组织里面,那样就再也不用害怕天黑了。 中也脸色苍白,大声地辩解:“我没有!我只是希望大家都能好好地活下去!” “你说的好好活下去,难道就是要留在基地里,靠着翻找垃圾,脱下死人的衣服,日复一日地活下来吗?”少女眼眶含泪,却强忍着不落下来。 “我也想穿漂亮衣服,住在擂钵街外面的房子里,冬天有热可可喝啊!!” “可是我们并不是没有吃也没有穿呀。”中也喃喃道,头颅不堪重负地低垂。 食物和衣服他都会找到的,只是没那么好,但一定能一起取暖,等到春天来临时去看樱花。可为什么大家都不信任他呢? 最后,他疲惫地拿过一盒药,妥协道:“你们先回去吧,我找个地方静一静。” 他跳到房顶,漫无目的地前行,然后鬼使神差地走到三人组住的地方。 明明离基地很近,还有一只讨厌的青花鱼,却让他感到遥远又久违的温暖,就像刚刚苏醒时愿意拥抱他的羊那样。 毛茸茸的小团子坐在窗边,低头不知道在画着什么。中也弯曲食指,叩击窗户,对着小孩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未来惊讶地打开窗,接过药,然后甜甜地笑了:“谢谢中也哥哥,我一定会好起来的!” 中也望着他,欲言又止,最后艰涩地蹦出几个音节:“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川岛市长不着痕迹地观察他,真的很受打击的样子。 沉默一个呼吸,幼川伸开双手,让中也抱了个满怀。他还学着记忆里不知哪一个瞬间留下的印象,伸手摸一下中也的额头,向旁边一甩,认真说:“好了,现在烦恼飞走了,中也哥哥笑一笑吧?” 蹲在一旁种蘑菇的太宰,气愤地抓住织田作风衣后面的腰带,恶狠狠地绑了个死结。 “是我不够可怜吗?未来都没叫过我哥哥!!” 织田作面无表情地安慰他:“没关系,我们都没被叫过。” 18、第18章 烦躁来源之一,羊最近人变多了。 虽然羊此前也一直在收容擂钵街的流浪儿童,但规模和人数并没有这么夸张,就像是此前独立生存的小团体现在都往羊挤一样。 而且新人的热情,和旧成员的冷脸都让中也感到不适应,所以他时常偷偷跑出来。 中原中也趴在桌子上,摊开书竖起立在前方挡住脸,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想着羊的变化。 白濑为什么突然就不在意扩大羊的规模了?之前分明十分抗拒这件事,无论如何都在维护原有的核心人群,将新人看成洪水猛兽来着。 “小矮子你在想什么?好难得,脑袋只有指甲大的蛞蝓也会思考诶!”太宰治伸手将书戳倒,夸张双手捂嘴惊叹,双眼满满都是黑泥般的恶意。 “如果中也当我的狗,我就会大发慈悲地帮小狗狗解惑哦~怎么样,是不是立刻心动得想要汪汪叫了?” 啊!果然还是这个家伙最令人恼火! 中也起身,活动手腕和踝关节,他偏头扯开一个暴躁的笑脸:“这不是混帐太宰吗?怎么,只是一日不见,就激动得上来找打了吗?” 身周的桌椅泛起红光,漂浮在空气中。确实,重力对面前这个家伙完全没用,但在无效化的那一刻,依靠惯性前进的重物依然能砸到他鼻青脸肿! 巧了,那天晚上的仇他还没报呢! 想着中也就冲着脸色微变的太宰俯冲而去,挥拳瞄准由于躲避漂浮物而偏向一旁的脸颊给予痛击! “去死吧!青花鱼!” 太宰眼瞳收缩,双臂交叉挡在脸前,吃痛地吸了一口气。哇哦,暴力小矮子是真的半点都不客气啊! 桌椅顿时噼里啪啦地倒下散落一地,太宰几步后退,偏头以毫厘之差地躲开中也的拳风,口里还不忘挑衅:“中也是恼羞成怒了吧!呜哇哇,暴躁吉娃娃咬人啦!” 烦躁来源之二,果然还是这只突然就来找茬的青花鱼! 中也将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咬牙切齿地说:“你还有一分钟的遗言时间,之后就等着我打爆你的头吧!别担心,未来我帮你养!” “哈?终于暴露你的险恶用心了吗?阴毒的小型犬,我就知道你对未来不安好心!织田作快把中也打出去!” “混蛋青花鱼,你果然还是赶紧闭嘴下地狱去吧!” 织田作之助闪身挡住中也的攻势,一手拉过太宰的后颈衣领防止人逃跑,他抬手摁住两人的头顶,将他们的脸齐刷刷并排转向川岛未来。 “打架也请注意对下一代的影响。” 原来织田作还会主动撒谎啊…… 战斗一开始就被织田抱到书桌上,忽然就成了说教道具的川岛眨眨眼,配合地双手海豹鼓掌说:“超帅气,我也要学!” 中也脸色瞬间尴尬爆红,瞟一眼严肃正经的红发监护人,他手忙脚乱地纠正:“不不不,这个你还不能学,打自己人是不对的,刚刚是反面教材!” 等等,在擂钵街的话,打架自保能力还是要有的吧?中也一顿,坦率正直地补充:“但是如果未来想学格斗的话,我可以教你!” “才不用中也教,织田作就可以!”太宰张牙舞爪地抗议,有种被蛞蝓入侵领地的危机感。 果然还是赶紧给中也找点事做,免得他三天两头地跑过来,害得太宰连入水的心情都不好了,泡在水里眼前都是小矮子偷家的恐怖画面! 分明只是个被羊束缚的败犬,却活得这么坚定,就像看到了和自己截然相反的存在那样恶心! 织田作无奈地看着斗鸡似碰到一起的两人,虽然能看到太宰这么生动的表情很好,但是房子里的家具真的不抗造啊…… 川岛未来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巧克力棒,边咬边思考,他算是知道mafia双黑是个什么情况了。 森鸥外这是冲着养蛊去的吗?将势均力敌的两人丢到一起磨合,激发二人间微妙的竞争和好胜心,让灰扑扑的原石彼此打磨露出光彩。 就像互斥的两极,只要彼此靠近,就会碰撞出强大的力量。 好麻烦啊! 果然还是得让那边加快速度,他对打磨钻石没兴趣,原石还是留给森先生好了。 而且中也发现自己的欺骗之后,目前和谐友好的气氛也就不复存在了吧…… 而加入到羊群中,逐渐得到白濑信任的降谷零揉揉自己的金发,看着自己稚嫩的手,哪怕到现在还是觉得在做梦。 异能力这种不科学的东西原来是真的存在的吗?而且横滨市长也太乱来了,竟然向警校申请学生去做卧底。 就算接受过演技训练,要伪装流浪儿童也太难为人了。 伊达航拍拍他的肩,将信纸塞入他手中,沉着道:“下一阶段的任务来了,无论如何,都要先把任务完成。至于其他的,之后再说。” 降谷零迅速扫一眼任务内容,随后将纸条撕碎,扔进废水沟,调整表情显露出怯懦又阴郁的样子。 “降谷,你在那里傻呆着做什么?白濑在找你!”趾高气扬的灰发少年不爽地走过来,“快去吧,也不知道白濑哥看中你什么!” “马上来!”降谷零迅速回应,脸上压抑着愤怒和得意交杂的情感,小跑着跟人过去。 因为长相被排挤,所以对传闻中的羊充满渴慕的设定,真是让人浑身不自在。 而留在原地平平无奇的伊达航摸摸下巴,心中感慨:零的演技还真是不错啊。 降谷零思考着纸片上的任务,他想得比伊达航更加深入。 继散布照片、拉拢人心后,下一步就是在羊的内部去分化形成小团体。 制造矛盾,分裂羊,让其中出现被排挤出走的旧部。然后政府再出面去拉拢安抚,如此,入学就会像是一场复仇。 信念感可以使他们自愿地接受学校的规训和再教育。 人的本性是从众,于盲从中获得安全感。只要有一小撮人接受政府的招安,去上学,就会引诱其他人也同样加入。 后来的皈依者,为了表现忠诚,部分人反而会呈现出高度的狂热和服从。 啧,明明是做好事,为什么行动起来手段显得这么脏啊! 19、第19章 横滨今年的冬日来得极早,早得超出所有人的预期。 初冬,横滨落下今年的第一场雪。 纷飞的雪花掩盖了乌黑泥泞的土地,世界银装素裹。寒冷激化了羊的内部矛盾,都是资深旧成员,物资分配凭什么就要向白濑派倾斜? 中也为此焦头烂额,也没什么闲暇跑到他们这边。为了达成这一目的,太宰八成没少出力,有一段时间日日早出晚归。 忙完后就像整个人被掏空,缩在家里,将热门游戏全都玩了个遍,最后还是重新归于空虚,稍微结实点的房梁都没能逃脱他的毒手。 “好无聊,未来,你在看什么?”太宰乱七八糟地躺在沙发上,双腿倒勾着沙发背,头探出来被重力吸引垂向地面,非常容易脑充血的仰躺方式。 此刻他眼神放空,显然只是找个话题打发时间。 “在看安吾和甚尔的投稿,只剩织田作没有动笔了。”川岛未来回答道,回到封面又欣赏地多看两眼换造型的萌萝莉,盘算着新周边到底什么时候能出。 “安吾的已经写好了吗?让我康康!”太宰猛地睁圆双眼,添了些少年的活泼,一副兴冲冲要围观好友黑历史后肆意嘲笑他的样子。 他翻身跳下沙发,哒哒哒地拿过杂志,一目十行地快速翻阅,然后又返回去重新细读,看完痛心疾首地抬头上眼药。 “呜哇,没想到安吾竟是这样的人!一看就是想着篡位很久了!” 川岛不置可否,只是讶异于安吾对战争和政府的反思。虽然说着要堕落,实质上是宣扬解放思想和人性吧。 不谈忠义,不避廉耻,与其被裹挟着成为道德典范,不如顺从本性向下堕落回平凡却真实之人。 生命本身就具备价值,无须用虚妄的道德外衣增光添彩。堕落者当孤独逆人群而行吗? 《堕落论》,确实是非常有安吾特色的一篇散文啊。 太宰的反应也很有意思,川岛未来探究地盯着他,忽然说:“你们,果然已经是朋友了吧?不用担心,安吾的想法我挺喜欢的。” 所以,拐弯抹角的试探就可以收起来了。 太宰脸色微变,很快就用笑容掩盖情绪,双掌揉搓胳膊,恶寒道:“我才没有朋友那种黏糊糊的东西,未来你看错了啦!” 远在办公室的安吾忽然打了个喷嚏,茫然从文件堆中抬头,是换季所以感冒了吗? 闲来无事下楼取信的禅院甚尔连冬装都用不上,一件贴身纯棉长袖就能硬抗寒冷,在室外吹上半天掌心都还是暖的。 他提着两袋子的信件,背对着前台青春洋溢的女孩子们挥挥手,懒散从容地踩进电梯。 “禅院君慢走哦~”女孩们嬉笑着抱在一团,一旁垃圾桶里都是废弃的·真寄刀片·信件。 甚尔踢开并没关严实的门,将信丢到桌面上,双手抱在后脑四仰八叉地坐在椅子上,招呼道:“麻烦得要死,要不是礼奈想看,老子早全丢了!” 读者来信。 和安吾读者五花八门的感想不同,甚尔的来信非常统一的分成了两类。 一类是感激他的信劝退了跃跃欲试想要赌博的亲人;另一类就是来骂他的,典型例子如下—— 【真的非常感谢作者,对赌马一事的剖析鞭辟入里,入木三分,失败案例更是精彩绝伦。 托您的福,自从看完这篇文章之后,不知为何,就再也没买中过了。(附刀片)】 【写的这都什么鬼?!你会不会赌马啊,愣头青就不要学大师发表经验啊!!】 【下次请不要再把诅咒发表到杂志上了!】 【!@#¥%……(脏话已消音)】 因为奇异的逢赌必败效果,《论赌马》一时风头无两。 礼奈是边看边笑,完全当成闲暇时间的书面脱口秀。 安吾报以同情又羡慕的目光,虽然这样很可怜,但是这篇文章赌马场都在买来贴公告栏上,版权费已经远超奖金了。 甚尔斜他一眼:“你呢?写这种东西,也不怕被穿小鞋?” 讽刺战后劝寡妇守节,劝战败军人剖腹,劝弱者高尚这类的日本政府行为,高呼着堕.落吧!只管道德败坏去吧! 怎么看都不像是安吾这样谨慎的人会写的东西,更别说投稿出版了。 安吾停顿片刻,取下眼镜擦拭镜片,坚定地说:“这个啊……大概是因为,川岛先生是不一样。” “嘁,一群小鬼。” 只有这种时候,安吾才会像个十八岁的莽撞少年,不,准确来说现在已经十九了。 至于川岛未来,算了吧,除了那张脸,哪里都不像是人,像是黑心资本家。 十月二十至十月二十六,分别迎来了安吾和织田的生日。川岛未来一视同仁,各送了两支定制钢笔,对安吾附加无限制屯粮和加速修建学校的要求。 谁会把工作当成礼物一起送的吗?更可怕的是,安吾竟然还挺开心,这家伙绝对是已经异化了吧?! 而在两周后,十一月初,本该在二月降临的风雪罕见地卷席了这片灾后苦难的土地。 禅院甚尔走到窗边俯视楼下快速搭建的食品发放区,以及红艳艳的政府招募公告。 他推开窗迎接雪花飘入室内化成水雾,突如其来地询问:“喂,安吾,川岛什么时候升职去东京啊?” 安吾被冷气一激,结结实实地又打了个喷嚏,闻言惊悚:“哈?” 擂钵街铁皮房保温效果极差,更加没有暖气,呆在室内仅仅比在室外好上一线。 羊有酒有药,今年冬季,想必不会像前几周目那样难过了。 川岛未来裹紧毛毯,鼓起脸对着冷冰冰的手哈气,受伤后靠自己完全暖不起来。 他瞟一眼顺走杂志后坐得超远,无论冬夏都是绷带搭配薄风衣的太宰治,对方活蹦乱跳的仿佛一点都不冷。 幼川忍了忍,沮丧抱紧膝盖,唉,看不见幸运的第二个月,想它。 这种时候,有平替吗? 他左顾右盼,思来想去,痛下决心。 现在太宰不会伤害他,但持续的寒冷却能将他送进医院。 幼川跳到地上,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跑到太宰前面,顶着少年警惕惊讶的眼神,皱眉不情愿地问:“太宰,你冷吗?” “还好?”太宰迟疑,脑内疯狂思索这份亲近的用意。有什么他没发现的意外事件发生了吗? “那就好,我冷,可以麻烦你帮我烧一壶热水吗?” 幼川撇过脸,指了指比他还要高的厨房台面,脚尖有些尴尬地碾压地面:“我够不到。” 太宰顿时捂唇噗嗤笑出声,鸢色的眼瞳柔和且明亮,摇晃着快乐的碎光。 他起立,手掌先是比了比头顶上方,然后下拉到幼川的身高,拖长尾音:“啊呀,什么时候连川岛先生都变成小不点了吗?” 啊,他就知道会这样。 川岛木着脸仰视他,加固了对太宰的评价,恶劣记仇的家伙。 最后,牺牲掉了微不足道的尊严后,幼川还是如愿抱上了热水瓶,惬意地眯眼。 房门忽然打开,红发青年从门外钻进来,手里提着两个黑色的不知名物体,平静地询问:“现在家里有热水吗?我捡了两个小孩回来。” 下一刻,幼川手里的热水瓶被太宰无情抽走。 少年雀跃地说:“是温度刚刚好的热水哦!织田作拿去用吧,不用客气!” “没关系吗?”织田作犹豫,川岛君真的一副很想暗杀你的样子。 “没关系没关系,未来完全不介意~”太宰愉快转身,眼疾手快地将幼川连同毛毯一同抱起,还不忘小心避开他的发丝。 他伸手捉住不知从哪个角落弹射而出的黑色利刃,眼中的光被暗色吞没,危险地说:“竟然还是异能力者,织田作运气还真好呢。” 织田作之助已经一掌击晕了不知何时恢复神智的小鬼,叹息同意:“确实,运气挺好。那么要还回去吗?” 差点受伤的当事人没有半点害怕,满脑盘旋的都是疑惑。 太宰治是磁铁吗?怎么和他有关的人和事总会接二连三地冒出来? 20、第20章 捡回来的两只小兽软绵绵地倒在地上,脸颊通红,额头滚烫,紧锁眉头神情不安,显然是生病了。 太宰治抱着幼川俯视他们,握住的利刃化成柔软的面料,他松手丢回到袭击者身上,自言自语道:“是操纵衣服的能力啊。” 织田作之助有些犯难,捡回来的小孩攻击性比想象中的更高,而且直接对准了他们当中最脆弱的一个。 冷酷残忍的年幼凶兽吗? “川岛君怎么想?要放回去吗?”织田作的双瞳就像湖水一样平静,无论什么答案他都可以接受。 随意捡取流浪野犬确实是一件有风险的事情,假如是普通孩子还好说,但异能力者的不可控性就太高了。 而无自保能力直面风险的,目前只有川岛未来一个人。 川岛凝视着躺倒的两个小孩,从记忆中剥离出相关的情报。 芥川龙之介和芥川银,未来的mafia成员。 前者异能力罗生门可以兼顾进攻和辅助,性格固执且骄傲,是会将失败咀嚼吞噬化成养料的家伙。 后者情报不多,但在暗杀一事上颇具天赋,和兄长感情很好。 掌握方法的话,一定会很好用吧。 “织田作愿意养着的话就留下吧,不然就送到孤儿院,虽然现在横滨也没什么好的孤儿院就是了。” 川岛捂着唇打了个呵欠,他对培养下属实在提不起兴致,只想花钱买安逸。 算算进程,等到开春,擂钵街副本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唔,那就先养着吧。”太宰若有所思,看向芥川兄妹的目光含着冰冷的评估,“这个异能力,看门还是挺好用的。” 港.黑大楼,森鸥外配置好药品,连同温水一起端在托盘上,走进首领的房间。 淡黄色药品是川岛未来的友情馈赠,据说是公司研发的新品,在营造健康错觉的同时带一点嗜睡的副作用。 因为无论是救命还是杀人都很不好用,这种药向来是归类到失败品行列。 “尾崎红叶找到了吗?”老首领不疑有他,将药物吞吃入腹,神情阴森。 “刚刚收了川岛君一个大礼,可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啊。你觉得呢,广津柳浪?” 虽然武器库毁了,但gss的人员、金钱和走私渠道都被mafia收入囊中,还震慑了那群鬣狗。 川岛未来的承诺兑现,而本该送过去的红叶,却让人给跑了。 这不仅是逃了一个女人,这是在打他的脸! 戴着单块圆框镜片的中年男子单膝跪地,银霜染鬓的头颅低垂,羞愧回答:“抱歉首领,我们至今还未找到尾崎红叶的下落。” 谁也想不到尾崎红叶藏身于领取救济品的难民群中。 她穿着一身臃肿的廉价大衣,将红发染成黑色,抹脏面容后只要佝偻脊背,就和旁边眼神无光的人群几乎一模一样。 没有人会想到刺杀市长后,她还敢跑到政府门口,直面持枪维持秩序的武装人员。 男女的队伍是分开的,蚂蚁般寂寂无声地前进,偶尔能听到婴儿有气无力的啼哭。 领完物资后的人群从另一个门口离开,排队的人看不到前方的状况,偶尔有骚乱,也会在尖锐的枪声中收起抗议和质疑。 □□但秩序井然。 很快就轮到她们了,一行十个人进入房门,率先迎接上她们的却是热情又温暖的笑容。 同行人被吓到了,嗫嚅着低声问:“请问那个……吃的是在这里拿的对吧?” “对,每个人可以领三天份的食物。”负责人已经抱着一袋物品出来,熟练地解释说:“先登记,不是说只能领一次,以后就不能拿了。就是让大家三天后再来。发多了大家拿不走,也怕你们被人盯上。” 袖章系着红带的干练女性也挥舞着一叠表格:“在这里记一下身份证明,没有证明的去旁边现场做一个。有什么特殊需求的在这里登记一下哦~” 人群窃窃私语。 “啊?真的吗,真的以后还能来吗?” “我记得以前最多发一袋面包……” “管它呢,反正现在有什么就先拿,好过饿死在外面。” “真好啊,真的领到食物了。” 听多了类似质疑的与谢野晶子已经习以为常,她将垂下的乱发撩回耳后,一边分发一边解释。 “袋子里有压缩干粮,糖果,维生素片和一板感冒药,然后还有卫生巾。抱着小孩的人可以多领一包奶粉。” 众生百态,有人会感激也有人会闹事,但更多人只会无限地沉默和忍受。 配合且没有存在感的人,才是横滨的大多数。而他们的喜怒哀乐,只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在眼角眉梢,压抑成一句细如蚊讷的感谢。越是弱势者,才越是失声。 之前政府向侦探社发布委托,嫌麻烦的乱步被社长按头接受,气得多干了两块小饼干。 任务不难,但极其琐碎,完全就是利益受损者的偶然结盟。然后单个委托就变成了系列委托,政府难以分辨的事件都堆给了他们,不乏需要出差去东京才能往后推进的案件。 主心骨跑去东京,与谢野干脆就将侦探社大门一关,按照社长建议前来当志愿者。 “如果无聊的话,就去那些不需要异能也可以帮助他人的地方吧。”福泽谕吉双手揣进宽大的袖口,脊背挺直,如同一块无言伫立的道标。 然而救济点的景色渐渐与军事基地重叠。 她见到太多衣衫褴褛的妇女,她们空洞的眼神渴望地望向食物,宛若常暗岛背负绝望奔赴未来的士兵。 失去孩子的母亲抱着尸体痛哭失声,泣血般质问他们为什么不早一点出现; 年幼的三两个孩童紧牵着手,彼此壮胆,亦步亦趋地装出成熟模样; 老迈的婆婆低声下气地恳求,能否让她每天在这里吃完就走,那些食品她一个人护不住。 里面甚至有在冬季里外套下依然穿着清凉的少女,唇角撕裂,小腹微凸,对着她的凝视自己也感到困惑:“我真的不是来冒领的。好奇怪对吧?明明也没吃饱,不知道为什么肚子却胖了。” 无论哪场战役里,个人的努力微不足道;她做得越多,便越觉得自己什么也做不到。 只是发放食物而已,这样真的够了吗?冬天还很长,她们的未来又在哪里呢?与谢野晶子忽然有些头晕目眩。 “你还好吗?”温和的问候打破了与谢野的迷茫,她抬头,撞入一双漂亮的红色眼眸,好似闯入灼烧的樱花林。 “我没事,你是需要帮助吗?”她迅速地回神,将手中的食品袋子递出,心中懊悔不该在工作中出神。 尾崎红叶环顾四周,思索片刻后问:“你们这里还招人吗?我会剑术,而我爱人学医。” 这条件不可能落魄的吧?! 晶子刚想开口,下一刻,似乎知道她的疑惑,尾崎贴近她的耳畔,轻声说:“我是应市长邀请,从港.黑逃跑出来的。拜托向上传达一声吧,好心的小姐。” 21、第21章 “尾崎小姐您终于来了。”安吾取下眼镜,按揉鼻梁,缓解眼睛的酸胀。随后他起身迎接面前这位川岛未来提到过的客人。 “你知道妾身会来?”尾崎红叶挺直脊背,只需转念一想,就想通了事情的原委,恍悟叹息。 “是川岛先生吧。在妾身踏入牢房的那一刻,便已经预料到今日的局面了吗……还是说,就连受伤都是陷阱?” 安吾内敛地微笑,不作任何解释。 他哪里知道川岛先生怎么想的!对未来的预见,有时候简直就像是重生回来的一样。 尾崎红叶观察安吾公事公办的神情,心中知道是撬不开这位秘书的嘴了。 她从容自若地跟着对方步伐坐到沙发上,细嗅刚刚端上的红茶,仿佛置身于玫瑰花园中的茶会,丝毫不因为身处困境而自觉低人一等。 安吾简明地解释:“川岛先生有要事,暂时不在这里。但是我会为您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帮助么……”尾崎红叶抬眼,慢条斯理地将茶杯放下,杯桌磕碰间没有半点声响,“作为回报,又需要妾身做些什么呢?” 初遇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昏暗暖光下拖拽出邪恶的阴影,即便被束缚在刑椅也好似危坐于铁王座之上的青年含笑注视着她。 为了脱离豺狼而投奔恶魔的少女,蜷缩指尖在掌心按出弯月的印痕,镇静的表象下潜藏内心的暗流。 对方会看上自己什么呢?异能、容貌、还是关于mafia的情报? 如果是无法接受的要求,那也只能拒绝了。 尾崎红叶回想一路看到的守备分布,内心稍微安定了些,虽然人数不少,但只要够快就可以冲出去。 下一刻,脑内盘旋各种黑暗可能的少女惊讶地张大眼睛,对听到的内容难以置信。 “尾崎小姐什么也不用做。”安吾无奈,“市长先生说这是日行一善。” 其实后面还有半句话,安吾觉得还是瞒下来比较好,不然听起来就太恶趣味了。 “而且我也很好奇,不经摧折的爱情,又能盛开到何种程度。”养伤期间,把玩白百合的市长低头浅笑,“无论什么请求都答应她,安吾得要帮我哦。” 承受了太多的秘书先生只能沉重点头,川岛先生的任性除了包容他还能做什么? “日行一善?”尾崎红叶觉得对面在胡扯,但是她没有证据。 “没错,所以尾崎小姐需要我帮忙做什么吗?更换新的身份离开横滨也可以。”安吾低头看表,任务太多,他的空余时间实在非常有限。 尾崎红叶陷入巨大的迷雾之中,亦正亦邪的市长变得捉摸不透,本来坚定想要离开横滨的念头倏忽黯淡三分。 从天而降的馅饼太香反而让人怀疑其中有诈。 “那么就请政府庇护我们吧。”尾崎红叶双手交叠置于腹部,神色认真。 安吾眼神瞬间锐利:“你确定吗?” 尾崎红叶逃离横滨和被政府庇护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走向,后者政府压力增加的不止一星半点。 帮助伤害市长的人就已经让他不满了,更别说还可能破坏目前难得的和平局面。 “是,请政府庇护我们。”少女起身深深鞠躬,声音坚定,唯有如此她才能判断政府的立场。 川岛的嘱咐在耳边回响——“无论什么请求都答应她。” 啧,不会连这种事情都想到了吧?真是个给人找事干的混蛋市长!安吾咬牙点头:“可以。但是你们必须做好伪装,相关事项我会去安排的。” 事情顺利得令人难以置信,尾崎红叶继续加码:“此外,妾身请求在救济点工作,我和与谢野小姐一见如故。” “……可以。” “既然如此……” “尾崎小姐,还请不要得寸进尺。”安吾核善地盯着她,每个字都在重读。 虽然仍未知道川岛未来的打算,但就目前而言,值得留下来再看看。 少女捂唇轻笑出声,她直起腰,眨眼间流露出狡黠的神色:“万分感谢,那么一切都拜托你了。” …… 温暖源源不断地从腹部向上传,呼吸间的空气不再浑浊恶臭,而是夹着一丝柠檬味的清爽香气,令人想要就这样一直睡下去。 等等!在下怎么可以有这么软弱的念头?!在下还有银要保护! 芥川龙之介瞬间被自己吓醒,他猛然睁眼,猝不及防地就对上妹妹欣喜的笑颜。 “哥哥,你醒过来真是太好了。等等,我给你去找吃的!”银将摆放在床头的衣服塞进他怀里,迫不及待地就哒哒哒跑出门,喜悦的声音穿过隔音不好的墙壁飘来。 “织田先生,哥哥他醒了!” 芥川龙之介坐起身,腹部的热水袋顺着动作滚落到一旁。他一手将热水袋从被子里扒拉出来,一手抱住怀中质感柔软的棉衣,难得的陷入了迷茫。 这是哪里?在下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织田又是谁?是和在下抢妹妹的男人吗? 他像是警惕的流浪犬般左右翻弄手中的衣物,又凑上去闻了闻,确认没有问题后才将信将疑地穿上。 伸手摸摸蓬松的棉衣外套,芥川拧眉,挣扎许久还是没舍得破坏,他不确定用异能里面的棉絮会不会飞出来。 最后他操纵着贴身衣服从衣摆钻出一只黑兽,隐蔽地藏在背后,凌厉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门口。 思考间,银已经拉着织田作之助的右手走进来,红发少年左手中还托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他们身后,隐约能看见一个抱着小孩的人影。 “是你?我拦住他,银你快逃!”芥川失态呐喊,脸色苍白,掀开被子就冲下去,稚嫩的罗生门在身后张牙舞爪。 这个家伙是将他们两个打晕的人! 一定要占据先机将他制服,然后把银救出来! 在擂钵街成长,人生选项中除了撕碎敌人,就只剩下被敌人撕碎的少年,无法理解善意。 也不明白为什么下一瞬他就被徒手掀翻按在了地上,而黑发小子摸一下之后,就连罗生门都消失了。 芥川恶狠狠地瞪视两人,不服输地挣扎,像是努力扑腾却翻不了身的小乌龟。 “啧啧,还好我跟过来看了一眼,要感谢我啊,织田作。”太宰似笑非笑地俯视脸颊擦地的年幼恶犬。 “怎么就连观察形势都没学会吗?所以说我最讨厌仰赖异能连脑子都不用的家伙了。” 银闻言又惊又惧地扑上去抱住织田的手,泪水泛上眼眶,急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哥哥他不是故意的。织田先生,太宰先生,请原谅他这一次吧!” “银,银,不要哭!在下一定会救出你的!” “不是,哥哥,你误会了,真的误会了!先和织田先生道歉好不好?我会和你解释的。” 芥川凶恶咬牙:“不会有错,在下亲眼看见他打晕我们。你一定是被欺骗了!” 听到这里,织田作之助大概明白问题源头出在哪里了。 他语气平淡地解释:“抱歉,打扰一下,我记得是你们先试图打劫。” 芥川身体一僵,因绝望而燃烧的火焰却爬上眼底,他语气渐软:“所以是要报复在下吗?我知道了……但是请至少放过在下的妹妹吧。” 太宰却是噗嗤一笑:“还有点脑子,懂得先示弱再反击,不过演技还得再练练。” “……在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芥川沉默一瞬,嘴硬道。 银终于忍不住了,用手背擦拭眼泪,鼻尖和脸颊都红扑扑的,歇斯底里地爆发说:“你就不能听一下我在说什么吗?” 说着要保护自己,可是哥哥根本不知道她想要什么!她才不要这种自说自话的保护! “我没有被骗,也没有危险!织田先生是好人!就算有危险,也是因为哥哥的固执带来的!你个死心眼的笨蛋白痴!” “银……?” 川岛未来看着眼前的半部苦情剧,面无表情地捂住了耳朵。 好吵,现在让织田把人丢回去还来得及吗? 22、第22章 最后,是靠着将芥川捆到凳子上才让狂犬安静下来。 更年幼但也更适应环境的银坐在他旁边,吹凉小米粥,每当芥川想问问题,就塞上一口堵住他的嘴。 “哥哥最好先不要说话了,我还是很生气。” 女孩粗暴地搅拌食物,低垂头,长发遮掩了她的神情,抗拒的姿态让芥川感到陌生和忐忑。 所有人都离开的房间让芥川松了一口气,拉开的距离在他看来等同于安全。 他有些手足无措地偷偷瞄一眼银,舌尖残存的甜味就像是被子里的柠檬香一样令人留恋。 银就是被这些糖衣炮弹欺骗了吗? 芥川拧眉,冷灰色的双瞳涌上些许受伤和落寞,周身孤寂得像是被抛弃了一样。 银放下碗,转身啪一下双手拍在芥川的脸颊上,捧着他的脸抬起,声音细微地颤抖:“哥哥你真的是个笨蛋!我才不会因为这些离开你!一直以来,都是你先不要我啊。” 火.辣辣的痛觉唤回芥川的注意力,他仰望妹妹脸颊上滑落的泪珠,麻木的灵魂忽然感到了无处宣泄的痛楚。 “我不需要哥哥你这样保护我,我只想要我们一起……不是我一个人,是一起活下去!” 滚烫的泪水在下落过程中迅速冷却,打在脸颊上就像是贫民窟里无穷无尽的雨,芥川怔愣住了。 无论是大人的拳打脚踢,还是寒冷到只能吞咽草根的冬日,芥川从未被触动过。他凝望着虚空,默认此生便是向死亡奔袭的单向路口。 “杀死敌人什么的……真的就这么重要吗?还是说,保护我,只是哥哥给自己活下去找的借口而已?” 灵魂里瞬间燃烧的憎恨和愤怒被雨水扑灭,遗留满地灰烬的荒原。 当那火焰燃烧时,芥川总会觉得生命由此轻盈起来,生命的晦涩和沉重化成轻烟,只用看着前方就无需忧虑生存价值这种事情。 但是现在火灭了,前路泥泞模糊,无心狂犬喃喃出声:“银,你在说什么呀?” “既然哥哥没有答案,那就听听我的想法吧。”银抹去脸上泪水,相似的银灰色眼眸宛若夜空的冰冷星子,“我会留下来,如果你要走的话,就只管抛弃我好了。” 他要失去银了吗? 芥川茫然不解,立在迷宫中无路可走。 他不接受!只有银绝对不能放手! 受伤的呜咽从无心狂犬的嗓子里逸出,目光却像是地狱三头犬那般凶恶锐利:“在下会留下来,在下会死死盯住他们……” 留在客厅,其实什么都听到了的三个人无语望天。 “太宰,你有什么感想吗?”川岛未来坐在桌面,小腿像是钟摆般规律前后摇晃,这举动颇有些孩子气。 “啊,除了气势以外,一无是处呢~要养这样的小鬼,织田作真是辛苦了。”太宰眼睛不离游戏机,随口就把织田作扯入谈话中。 “小银很乖巧。”织田作斟酌着用词,从他的表情中很难分辨出情绪,但似乎并不排斥这件事。“而且,已经决定的事情,果然还是尝试之后再说放弃吧。” “不错的发言。这样的人生格言,如果可以用在写作上才更有说服力吧?最后一周却连标题都还没有想好的织田先生。”相比太宰对芥川的尖锐评价,这样的嘲笑堪称温和。 “啊……”突如其来的心虚瞬间笼罩在织田作之助的心头,他已经预感到工作不翼而飞的情景了。 川岛未来若有所思地凝望着他,突发奇想。 他双手合十,清脆的掌声将两人的注意力拉到他身上:“如果开放式作文太过困难,那就像小学生那样写一篇命题作文好了。” “唔,织田作忽然就降级成小学生了诶。” 织田作之助原地沉思片刻:“确实可以试试这样做。” “从观察日记开始吧,对象无论是谁都可以,落笔的时候记得匿名。”幼川微笑提议,期待出现意外收获。 莫名觉得织田作会是个观察很细腻的人呢。 收拾好情绪,又等了半天让眼睛红血丝消退的银从房间出来,鼓足勇气再次向众人鞠躬。 “我的哥哥冒犯大家了,很抱歉,请原谅我们。”她不安地揉捏着指尖。 她想留下,不是贪图吃饱穿暖,而是因为看到了机会。织田先生很强,太宰先生很聪明,如果留下的话,一定能够学会怎么保护好自己,又怎么坚定地生存下去。 至于川岛,在这一过程中,他的儿童外表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和存在感。 织田的掌心贴上她的头顶,温和地说:“不用道歉,既然留下,那今天起就是家人了。以后请多指教,小银。” 等等……和想象中的不一样,不是同伴也不是下属吗?家人这个词忽然滚烫得让人鼻翼发酸。 银怔怔地抬头。 对浪漫过敏的太宰无情戳破现实:“不过愿意当你家人的只有织田作,我们三个都是独立存在的个体,就算感动也不要太早了。” “确实,目前家里只有我一个,但之后就会加入你们兄妹了。小银会介意这个吗?”织田作点头算是肯定太宰的话,附身凝视女孩的眼睛,诚恳询问。 银无措地露出一个羞涩的微笑,用力摇头:“谢谢织田先生,我一定会努力做好的!” 23、第23章 “时间到了……” 幼川躲在窗户后,举着望远镜观察对面基地中的小羊出逃的情景,几盏最低亮度的手电筒慌乱地摇晃。 黑夜中依稀可见为首的人是伊达航。长相比同龄人更有威严的伊达航并非演技出群的类型,但是那张正直的脸就很像是政府会派来的卧底。在策反时就会莫名有说服力。 人数不多,希望安吾那边已经做好接应准备了。 学校自然不可能从头建起,而是征用了几所废弃的初高中,教师暂时由志愿者和军警担任。 对待刚刚结束贫民窟生活的青少年,放在首位考虑的不是文化课,而是如何纠正他们的行为模式,重建道德和世界观。 耐心和严格管教缺一不可,所以没什么比警校的爱国教育更合适的了。 且面对具有强烈进攻性和反抗性的小崽子们,不是军人也压制不住。 闲适的养伤假期宣告结束,川岛未来放下望远镜,踩着凳子跳下窗边。他回头看着桌面一瞬,最终选择什么消息都不留下。 川岛脚步径直地走向太宰,少年正在整理衣袖,哼着胡乱不成调子的歌曲,衣服按照他的要求特意缝制得宽大些许。比起恰好合身的服装,他显然更喜欢空间宽裕一些的。 也许是为了给绷带留位置也说不定。 他左右看看,织田作之助已经带着芥川兄妹先一步离开了,自己的衣服安静地躺在沙发上,从饰品到外套一应俱全。 最后就是恢复体型,而解开异能的钥匙握在了太宰的手上。 唔,对方看起来等待这一刻很久了,周身愉悦犯的气息浓郁到几乎要溢出来。 “嗯嗯,现在就是我和小未来超级珍贵的独处时间呢~” “一想到之后就看不到小未来了,就觉得超级无敌遗憾的。” 太宰笑吟吟地退后一步,和幼川拉远距离,手指捏着下巴拖长语调,“遗憾到异能都不能用了呢。” 川岛驻足凝望他,像是雨天被投喂的猫粮勾.引,又看着两脚兽心存戒备,所以摇晃尾巴爪爪一动不动的幼猫。 “但是如果能够看到未来红着脸,甜甜地说:‘太宰哥哥,拜托了’的话。” 少年鸢色的眼眸里染上恶作剧的笑意,煞有介事地说,“异能力说不定就会立马跑回来。” 叫不出口,莫名觉得一旦出声,就会失去某些美好的品质,例如珍贵的廉耻之心。 幼川苦恼地皱起脸,视线在太宰身上打转一圈,毫不惊讶地发现对方完全是有备而来。 衣物间露出的肌肤被绷带遮掩,就连平日里不会特意包裹的手指都戴上了黑色手套。 太宰半蹲身体向他伸出手,戏谑的笑容恶劣地挂在脸上:“现在的市长先生跳起来也只能打到我胸口诶,真、可、爱、啊~” “要试试打我的脚腕,看看能不能倒下吗?或者举高高看能不能碰到我的脸?” 不是吧,川岛内心复杂且无语,快两个月前的仇竟然记到现在还没消! 幼猫看看自己的爪爪,又瞟一眼不怀好意的人类,判断即便喊了太宰哥哥,对方也会有千百种理由唬他做各种事情。 面对宰科生物,底线这种东西,只要退半步就绝对会一退再退。 下定决心,幼川仰头,脸颊微红眸光闪烁,似乎是难以启齿地小声喊:“太,太宰……” 趁着太宰俯身前倾去听清时,扑了上去,在少年怔愣的瞬间伸手去摸他的脸。 太宰迅速地后仰拉开上半身间的距离,脚下不稳仰摔进身后的沙发。 幼猫的脸也狠狠地砸在他的胸膛,转瞬就浮现出了红印。他低低吸气,转眼就目标明确地对太宰的脸发起进攻,同为体术废的招式间全是感情,毫无技巧。 猫猫打架,体型大的那只轻易碾压了对面,嚣张地圈住小孩挣扎的短手短脚,笑得浑身都在震颤,几乎要滚到地上。 “体术不行啊,市长先生~快点认输吧,太宰哥哥会宽宏大量原谅你的。” 川岛急促地喘气,眼神明亮,抬头向前去撞击太宰的下颚,在少年惊诧闪躲的瞬间,他咬住凑向面前的手套边缘向另一侧拖拽。 齿尖磨蹭到粗糙的绷带,之后擦过掌心的皮肤,白色的文字光带刹那间爆发。 稚嫩的五官退却,取代的是咬着黑色布料,挑衅仰视他,金瞳凌厉的成年川岛。 青年松开牙齿,推开太宰放松力道的手,坐起将人赶下沙发。因为是强行解除异能,衣服也无法像变小时那样随体型变化,此刻更像是碎布般滑落到地上。 川岛随手扯过长期放置在旁边的毛毯,将身体裹紧,鸦黑的发梢遮掩了白皙的脖颈,皮肤由于骤然寒冷而细微颤抖。 即便如此,猫咪的神情依然高傲得宛若身披华丽战袍,凯旋而归的国王。 “这一局,似乎是我赢了啊,太宰弟弟。” 太宰偏过头,小小地嘁一声。他起身背对川岛挥挥手,走向门口,声音懒散:“知道了,胜利的猫咪国王,我去给您看门,快点换衣服吧。” 川岛未来目送他离开,半晌后疑惑皱眉,猫咪国王是个什么鬼?嘲讽吗? 24、第24章 川岛未来垂首系上最后一颗纽扣,望着桌面上的剩下的单枚钴蓝耳钉,叹息一声还是按回到了耳垂上。 许久不戴,都有些不习惯了,真亏安吾始终记得啊。 将耳畔的乱发用手指理顺,川岛走出门。 太宰治在仰头看天,静默着不知在思考些什么。风衣衣摆于寒风中猎猎作响,摇晃的发丝有种蒲公英般柔软的质感。 “太宰君,可以走了哦。”他出声打破面前这一幕,迎着少年回首望过来的视线,指了指一旁。 司机站在车门旁已然等待许久了。 太宰比平时安静得多,他钻进车门,坐到窗边,视线有一下没一下地飘过来。 抛开一切成见,当太宰治愿意的时候,他的确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 游刃有余地引导话题,点缀一些离奇的比喻和讽刺,遣词造句仿若夸张热烈的舞台剧。 大多数情况下,试图抛弃世界的人却处于世界的中心。 所以,当太宰忽然沉默,只是若有似无地窥视他时,川岛反而感到了细微的不自在,就像是麻婆豆腐里有一天混入了草莓,满满的都是异常。 市长先生忍耐片刻,扭头诚挚发问:“太宰君有什么问题吗?” 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如果是气愤的话,应该刚上车就扭头只给他看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 太宰停顿了一瞬,朦胧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指尖上,收拢掌心试图抓住什么,答非所问:“小矮人今晚好像不在,未来什么都不打算说吗?” “要说什么?”川岛不解地回看他,眼瞳里的漠然比冬雪更加凉薄。 某个开关咔哒一下,太宰微不可查的恍惚顿时被他放入车厢的冷风吹散,变回原本散漫的样子。 “我还以为你挺喜欢中也的,都喊中也哥哥了,真是无情呢未来。” “唔,愧疚还是有一些的。”川岛微微眯眼,抬手挡住直扑向脸颊的夜风,好像是笑了一下,“所以还是不要用虚伪的道歉去动摇羊之王了。” “以及,麻烦关一下窗,虽然打扰了太宰君的兴致,但我还不想等会儿出场的时候狼狈地打喷嚏。” 车厢内陡然安静了半晌,然后车窗上升,太宰额头抵住玻璃缓缓闭上了眼睛。 安吾醉酒后的吐槽跳入脑海,此刻显得无比应景:“可恶,人不如猫,市长他根本就没有心吧!” 离家出走的羊群成分比较混乱,既有在夺权过程中失势,不愿服从白濑的元老级成员,也有后期加入对羊感到失望的新生代。 听闻政府在秘密招人并且名额有限,虽然福利不多但绝对管饱后,在羊群中生活憋闷的小鬼就有些心动了。 紧迫的时间和诱人的待遇叠加,他们连仔细思考分辨都顾不上,凭着胸腔堵着的一股气就连夜逃跑出来。 “伊达航,你确定那边会收留我们吗?”为首的人越走便越觉得焦虑,小声地询问。 “没问题,我就是出来拉人的。”伊达航拍拍胸.脯,对着他爽朗地说,用词还特意俗了些,“除了咱们关系好,我也是看大伙儿有潜力,呆在白濑手下被压着浪费了。我要是骗你,我不得好死!” 虽然被夸得心情有点飘,当事人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嗫嚅道:“怎么就光挑小屁孩,不是有诈吧?” 这种话问出来其实也就是图个心理安慰,实际上大多下定决心了。就像问果店老板这果甜不甜,哪里会有别的答案。 伊达航立马保证:“绝对没有!哎呀,你不懂,有钱人就喜欢搞什么从小培养。你看他们连管家都是老子做完儿子接着做,你就放心吧!” 确实可以放心,来接他们的都是熟人,全是一个学校出来的。 让警校的应届毕业生来当老师,未免也太随心所欲了些,更神奇的是领导竟然还同意了! 躲在二楼窗后,望着众人离去的白濑有些忧虑,也有些放松。 同甘共苦的伙伴走了的确会有不舍,但他们也带走了不服自己的势力,还能减轻食物短缺问题。 他喃喃自语:“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 降谷零站在白濑身后,捂住隐隐作痛的良心,按照指令坚定地搬弄是非。 先是壮大羊,补充新鲜强壮的血液,然后赶走那些有异心的和无用之人。 “我不知道这样对不对,我只知道,现在整个组织就都是白濑大人的了!您也是为了羊的未来。”黑皮金发的支持者眼神热切,像个毒唯一样贴心地递上道德台阶。 “而且难道不是他们主动背叛了羊,投奔政府吗?是他们意志不坚,被敌人诱.惑,和白濑大人根本没有关系!等到羊强大了,他们肯定会摇晃尾巴求着要回来的!” 白濑神色逐渐坚定,他没有做错,他是为了更长远的未来。 25、第25章 汽车缓慢地驶入了重建后的校园,融入早已到达的一系列同行之中。 安吾百无聊赖地等待着,强壮高大的武警人员在他身后齐刷刷拍成几列,宛若一堵人墙。 织田作之助同样一身军装,身姿飒爽,轻而易举地握着匕首挡在罗生门的进攻路线上,稍稍用力就使其偏离了方向。 他简洁地点评:“力道不错,但是进攻还可以更灵活。” 又失败了,下次要再换一种方式才行。芥川一击即收,将经验吸收入大脑,死死盯住前方的模样宛如镇守地狱入口的恶犬。 银在旁边专注地拆手.枪,边拆边把零部件放进口袋,注意到安吾的视线就仰脸对他笑了笑。 “织田作,这就是你说新养的孩子吗?”安吾推眼镜,万万没想到织田作之助如此早就过上了儿女双全的生活。而且儿子正处于叛逆期的样子。 “安吾还是第一次见他们吧,芥川龙之介和芥川银。”织田点头,拍拍芥川兄妹的肩膀,简单地做了个介绍。 “川岛君建议让他们两个也来学校学习,所以今天就一起带过来了。” “以后是想当武警吗?现在警卫真的很缺人手啊。”安吾多看了两眼兄妹俩的玩具问道。 横滨的情况比较特殊,由于其作为租界的历史遗留问题,武装部队是这几年外国势力退出后才勉强搭建起来的。 且日本政府也无法提供多少帮助,所以在爆发内部战乱时,政府军几乎镇不住场面。哪怕现在,也要通过和mafia合作,才能压制其他蠢蠢欲动的组织。 芥川闻言蹭一下抬头,神情严肃:“如果武警能使在下变强,那在下必定会全力以赴。” 小银羞涩地抿唇,眼里有些对校园生活的期盼和担忧,双手指尖搅在一起说:“我还没有想好,但是织田先生说学校是很好的地方。” 安吾了然,微笑鼓励道:“那就好好加油吧!” 虽然学校刚刚搭建起来,但在未来一定会越来越好,说不定也会成为人才的摇篮。 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那群特殊儿童,他们做了许多预案,虽然还是会忧虑做得不够,但现在也只能赶鸭子上架了。 “市长大人到了!”激动的呼声从停车场那边传来,安吾稍微一怔,唇边的笑容旋即更深了三分。 紧绷的心弦忽然就松弛了,安定感从心脏涌出,他呼出一口气,极力保持稳重,但忍不住加快的步伐还是泄露出迫不及待。 织田作之助若有所思地看着,油然生出些不礼貌的联想。 真的好像留守家中的猫咪见到铲屎官终于下班回家,明明高兴得尾巴都绷直了,却还要矜持地迈着猫步贴过去,喵喵叫着说:我才一点都不想你呢~ 川岛未来推开车门,迈步下车,再度抬头温柔真诚的浅笑就出现在脸上,消融了他身上的攻击性。 “安吾,这段时间辛苦了。”他向安吾伸手,大方地拥抱了这位得力助手,旋即松开目标明确地向武警人员走去。 留下安吾僵硬在原地,对市长大人突如其来的热情受宠若惊,还有一丝丝害怕。 围观全程的太宰从同一侧车门钻出来,拍拍他的肩,笑意不达眼底,语调轻快:“回神,市长大人已经开始演戏了。作为秘书的安吾不要那么容易就被骗到呀!” “演戏?”安吾一格格地转动头颅,像是突然短路的机器人,各种信息无法联系到一起。 “没错没错~那样的表情假得要死,一看就知道是在表演了吧?”太宰对着友善慰问警校人员的川岛指指点点,睁大的眼睛亮晶晶直勾勾地看向安吾,似乎是期待赞同。 安吾犹豫地点点头,又摇了摇,最后还是心底潜藏的未来厨一面占据上风,迟疑地反驳:“还好?川岛先生对待普通人,的确就是这样如沐春风的。” 太宰震惊,痛心疾首,捶胸顿足。 “安吾你变了!你竟然从市长吐槽战线中叛变了!” “所以说到底什么时候我加入过这个市长吐槽战线吗?不要无中生有啊,太宰!” “不对哦,安吾上次喝醉就有疯狂吐槽,完全是我们队伍的主力军哦~织田作也可以作证。” 走近他们的织田作淡定点头:“不过吐槽完之后立马睡过去了,看起来特别安心的样子。” 安吾羞愧捂脸,下一刻他意识到什么,顿时目光炯炯地盯住太宰:“话说,太宰你不会还录像留念了吧?” 太宰眼神飘忽:“哈哈哈,我怎么可能干那种事情?” “可恶!快把录像交出来原地销毁啊混蛋!” “呜哇,织田作快救我,安吾他要杀人灭口了……” 织田作之助沉吟,然后眼底露出笑意,劝说已经勒住太宰的友人:“安吾冷静点,太宰肯定还存了备份,在那之前还是先问清楚比较好。” “可恶,我看错你了,没想到你个家伙浓眉大眼的还会出卖我!” 川岛未来遥遥回首,又收回视线,他揉揉两只僵硬团子的发顶,将芥川兄妹推向警校人员,话语温和。 “这两个孩子就拜托你们了,不用太着急,锻炼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如果在校芥川忍不住使用异能的话,请直接告诉我。” 按在芥川肩膀上的手力道加重了些,分明是亲善的话,在芥川龙之介耳中句句都是警告。 “虽然我相信这孩子肯定能控制好他的武器,只是有时候难免出现意外,到时就让他回家先休息反省吧。” “小银还需要女警官多照顾一下,女孩子间的小秘密我们总是不够了解的。那群孩子的常识也要劳烦大家了。” 伊达航未归,暂任队长的诸伏景光对川岛未来此刻印象极好。还以为会是某些任性妄为的大人物,现在看来完全是个性格温和的年轻人。 真厉害啊,比他还小四岁,就已经稳坐横滨市长的位置了。说起来横滨的话事人普遍年龄都不大,这算是乱世出英雄,英雄出少年吗? 他笑着说:“我明白了,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那真是太感谢了。” 26、第26章 比起如同神像端坐在后方,川岛先生真的很喜欢跑到一线去啊,即便是今晚这种无需市长露面的场合,他也还是出现了。安吾遥望川岛未来的背影,有些恍神。 太宰从安吾的挟持中如同游鱼般滑出来,手机在掌心里旋转一圈又重新掉回西服口袋里。 “停战停战,备份怎么可能在手机里呢?安吾就别费劲了啦~” 他猛地拍向安吾的肩,手臂挥舞出夸张的半圆,响亮巴掌声伴随安吾的趔趄同时出现。 下一刻,顶着安吾杀气腾腾的视线,少年心虚地目光飘移了一瞬,又立即收回,义正言辞地颠倒黑白。 “哎呀,人都要来了,这种时候你们怎么还在打闹?两个成年人就不能稳重一点吗?真是分不清轻重缓急。” 织田作之助一把按住即将冲上去用正义铁拳制裁未成年的安吾,“安吾,别冲动,川岛君还在看着我们。结束后去lupin再说吧。” 他话音刚落,细碎的跑步声就被风卷席着跑入耳蜗。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三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收手,低头抚平衣角的皱褶,而后几步围绕到市长大人的身边。 “终于来了呢,第一批学生。”川岛未来喃喃自语,远眺声音的来源,笑意越发真切。 伊达航从夜幕中冒出头,仿佛成年版的等比例缩小,天生就成熟严肃的脸上难得有些稚气。 看到诸伏景光的刹那,伊达航一眼看穿同窗眼底的幸灾乐祸,他顿了顿,心头涌现出微妙的丢脸之感。 然而职业素养摆在这,虽然脖子耳根都红了,他还是豁出去般一闭眼,喊声气势十足:“老大,人我都带来了!” 诸伏景光废了大劲,悄摸摸地狠掐大.腿,才憋住气没有笑出来。他轻咳一声,端住架子,拍拍伊达航的肩膀夸赞他:“你做得很好,回头给你发奖励。现在,先来见一下市长大人吧。” 川岛未来好笑地看着眼前的假少年,真警察预备役·伊达航下意识就想向他敬礼,到一半生硬地把弧度偏转,变成不伦不类的问候。 他挥挥手让人退下了,视线转向新登场的角色。 小羊们有些拘谨地挤成一堆,眼神畏惧又羡慕地偷瞄面前这群壮汉。 特制的警礼服贴身又挺拔,肩上袖章上刻着樱花纹路,身后车灯明亮得就像舞台的打光,一群人齐刷刷站在一起显得格外帅气。 太宰后退半步,与友人并立隐匿进第二梯队,自觉成为将光明反衬得更突出的阴影。 川岛未来站在所有人的前方,无需任何装饰便已经仿若站在舞台中央的华丽主角,让人就连并肩的念头都无法升起。 他们以后也能变成这样的人吗?昏暗的前路亮起了微弱的名为憧憬的光。 羊群畏怯的目光忽然瞄到了人群中的两个小不点——常服且瘦小,而且有着相似的从底层挣扎而出的眼神。 小羊下意识比较他们和二者间的身体素质差距,唔,忽然之间又没那么慌了。 为首者不愿出列,临时代表就被推着后背走出羊群,去到川岛面前,小腿都在发抖。他强装镇定地开口,却慌乱到几乎语无伦次:“先生你好,我是,我是岛田兴江,那个……那个……” 川岛未来却向他伸出手,不仅没有不满,反而充满耐心地自我调侃。 “你好,我是川岛未来,姑且算是新上任的市长。不用着急,慢慢说。虽然这么说有点自大,但我的脸应该比怪物要好看一些吧?岛田君太害怕的话,我会愧疚的。” 岛田从未见过有人对他露出过这样温暖的表情。对待攻击才会竖起的尖刺不知所措地软化,他小心翼翼地握住对方指尖,又迅速松开,紧绷的心情放松了些许。 他深吸一口气,切换成敬语:“对不起,我是想说,我们都是从羊来的。听伊达君说市长您想培养自己的护卫队,您看我们有机会吗?” 川岛不动声色地扫一眼小羊的神情,心动大于犹豫呢。唔,看来本次出场大获成功。 人性慕强,贫民窟出来的孩子更是将此刻进骨髓。不枉他为营造良好印象,花大钱请了设计师,从服装到车灯全都是讲究。 “错了哦,护卫队只是其中一个选择。”川岛浅笑道,“虽然是警校,但并不代表所有人都必须当警察。我只是提供一个机会而已,你们的未来当然由你们自己决定。” 他将手搭在岛田的肩膀上,引导他转半圈面向羊群。 “无论加入与否,我都很感激各位今晚能出现在这里,愿意相信和你们素不相识的我,这份勇气和信赖是非常珍贵的事物。” “学校的相关事宜我会请诸伏警官代为介绍,这是个非常重要的决定,我希望大家都能慎重考虑。” 怯弱且颤抖的小手在羊群中高举,岛田僵硬地伫立原地,一时间举棋不定。在川岛长久的沉默中,他最后还是出声:“麻衣走出来吧,你想说什么?” 扎着两个低马尾,眼瞳明亮的少女挤出人群,大声质问。 “所以市长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全程都只有我们得到好处了而已吧?这不符合常理不是吗?而且还让人卧底就已经够狡诈了!没有解释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加入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不少人的心动顿时萎靡。 川岛看起来有些苦恼地按按太阳穴,他挥手阻止秘书先生的解释。 “你怎么知道对我没有好处呢,麻衣。” “首先,我很抱歉借由伊达君将大家哄骗到这里,但是如果我亲自到羊,只会被大家轰出来吧?所以我只能采取这种不光彩的手段,去挑选勇敢的孩子。” 年纪小一些的羔羊被说服了,还隐约有些被夸赞的羞愧和高兴,他们才不是因为勇敢而来的。 “其次,对我的好处,也不在于你们能给我些什么。毕竟我已经什么都不缺了。” 川岛走近女孩,俯身凝望她的双眼:“你很聪明,所以我相信你听得懂。我始终觉得,孩子才是这个城市的未来。我想帮助你们,给你们提供更多的选择,而不是只有加入黑手.党这一条路可走。” “坏人的话都很动听。”麻衣倔强地睁大眼睛,立场坚定,但是她下一刻又补充道,“但是你明明可以强行留下我们,却还要解释那么多,所以我觉得你还是有一点点值得相信的。” 川岛哑然失笑:“这样啊,既然语言不能让你相信,那不如留下来亲自看看吧。我承诺,正式加入前,你们随时可以离开。” 之后,诸伏景光接替了川岛的位置,被将信将疑的孩子们包围。 太宰治扯了扯川岛的衣摆,拉着他走到阴暗处,神情被黑暗掩盖,只听得到低低的一句话:“真温柔呢,今晚的市长先生,可惜都是骗人的……” 川岛轻轻推开他的手腕,慢条斯理地说:“太宰君,为什么假象就不能也是我呢?” 太宰顿时抬头,阴郁地凝视他,视线几乎想要将川岛整个剖开。他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最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27、第27章 太宰的消失就像他的出现一样突然。 鉴于织田作和安吾依然能不时见到对方,但在自己面前却是连影子都不露,那么就是在躲他了,原因呢? 因为擂钵街之行没有看到他想要的事物,亦或是得到后便觉得失望透顶? 摸不清青少年那纠结万分又不同寻常的心路历程,川岛未来只好困惑地将这一现象归结为少年太宰毛茸茸的小烦恼。 不久后,他也没有余裕去不解,更加麻烦的事情迅速地盖过这微不足道的疑问。 恐惧于政府和□□合作开展的清扫运动,不敢与mafia争锋的弱小组织将矛头对准了武力更薄弱的政府,首当其冲的便是他们搭建的救助站。 真是弱者的复仇,哪怕国外的豺狼也知道战争不可直接对平民动手吧? 川岛躲在沙发后,子弹击打墙壁和防弹玻璃的声音,就像在近距离围观过年时炸开的鞭炮,是大部分人庸俗日常里难得的刺激。 但是对于横滨民众而言,反而是日常的一部分。 他按住跃跃欲试想要扑向子弹的猫咪,小心地捂住它的耳朵,将猫咪拢进棉衣里。 失策失策,今天不应该带幸运出门的,还想要久违地去一趟宠物店来着。 不过这个火力的数量,是不是稍微有些太猛了点?明明已经销毁很多武器了,而大量军.火进入的渠道除了铁路就是港口,看来老首领背着他做了不少事情啊。 所以,森鸥外打算什么时候才动手,难不成还要留着老首领一起过年吗? 川岛仰头靠在沙发上,文学杂志、擂钵街、失业率等种种难题在脑海里翻滚,以上都是需要稳定环境且要用时间慢慢磨的任务。 如果底下人动不动就掏出枪来突突突……唔,果然还是不能放任不理,将控枪的优先级暂时调到最高好了。 口袋里传来两下振动,川岛摸出手机,是安吾发来的短信:“群众撤离结束,申请反击。” 市长大人抿唇,神情冷漠,他按下发送键:“不必留情,生死勿论。” 他确实不是正义,也没有悲天悯人的情怀,无论是将杀手绑起来走法律程序,亦或是就地处决面前的敌人,全部都不过是为了立威而已。 盛大的反击拉开序幕,子弹如潮水般反扑敌人,比之前更甚的轰鸣声瞬间炸开。 办公室的门啪一下推开,金色夜叉锐利的刀光劈开子弹,露出身后缓缓走出的女子。 “尾崎小姐,好久不见。”川岛笑着对尾崎红叶打招呼,仿佛见到了熟稔的友人,港.黑牢房里发生的事情都已然随风而散了一般。 “日安,川岛先生。”尾崎红叶浅笑颔首,“好久不见,还没有感谢您对妾身的帮助呢。您和幸运都没受伤吧?” 川岛未来站起,吃好喝好后迅速膨胀的毛团子从他怀里钻出来,灵巧跃到地面。猫咪乖巧贴在他腿边,琥珀猫眼圆润明亮,对着尾崎红叶嗲嗲地喵了一声。 由于有着强大的自我管理能力,幸运基本是被安吾放养在这一整栋楼,没投喂过它的人屈指可数,简直是行走的吉祥物,被员工戏称楼长大人。 “无碍,我们下去吧。” 之前政府也面临过小打小闹的袭击,如何应对是员工的必修课。总之要先躲到遮蔽物后,待枪.击暂缓就迅速地转移到地下室避险。 所以这一路,楼梯走廊几乎都是人,而且还都是两眼放光,脸飘红晕,激动得仿佛失了智的成年人。 在横滨,枪.战就是和地震类似的频繁且难以预测的天灾。 无论在哪里都可能碰上火拼中的黑手.党,普通人只能无力地祈祷子弹不要打到身上,辛苦经营的店铺幸免于火灾,甚至是祈求下个月的保护费可以少交一些,或者少交几个组织。 但是在市长上任之后,这一情况就缓慢但明显地发生改变。 的确,政府港.黑勾结的传闻沸沸扬扬,但是他们的生活却在肉眼可见地安定了下来。战争没有完全离开,却不会发生于他们回家的路上。 啊,川岛先生真的不是卡密大人吗? 激动热情的问候声从高层一路响到低层,密集的人群摩西分海般给他空出了一条过道,热烈得川岛未来都有些恍惚,他是不是乱入了明星的应援现场。 幸运翘起尾巴在前方开路,猫步矜持,偶尔施恩般用尾巴尖尖扫过向它伸来的手,在众星捧月的氛围中怡然自得。 “您很受欢迎呢,川岛先生。”尾崎红叶捂唇笑道,缓步跟在川岛未来的身后。 “或许?”川岛含糊地应答,心静如止水,毕竟欢呼声是比彩云还要容易消逝的事物。 地下室里挤满了人,除了政府人员,还有被波及的难民,与谢野晶子指挥着有限的医护人员在现场忙碌奔波。 不断有伤员从前线运进来,刺目的血液汩汩从伤口中流出,口中痛苦地呻.吟。 川岛未来抱起幸运几乎贴在墙边而站,避免阻挡医疗队伍的行动。头上别着蝴蝶发卡,衬衫搭配黑色长裙的与谢野晶子却直奔他而来。 “哦呀,晶子这是怎么了?”尾崎红叶疑惑。 少女眼底几乎泛起血色,她握紧裙摆,大跨步走到川岛未来面前,气场强大:“川岛先生,我的异能力你是知道的吧?” “是,我知道。与谢野小姐的治愈异能非常强大。” “那就好,我只有一个问题,如果伤员恢复之后,您会怎么安排他们?”她目光灼灼地望着川岛未来,不死军团的亡魂仿佛萦绕于身侧。如果面前人敢说出让这群人回去继续战斗这种话,她绝对扭头就走! “唔,我们是人手不足吗?” “如果是这样的战争,多少人都是不够的吧?虽然军火我们暂时占优,但对面补给源源不断呢。”尾崎红叶回答。 川岛未来歪头思索片刻,他环顾四周的人群,四肢健全的也不在少数。 “因为责任而反复死亡什么的,真是我最讨厌的事情了。但是前线也不能不管,不然大家都会死。” 川岛未来叹息,金瞳染上浅淡的笑意,他轻描淡写地提出方案。 “那就这样好了,轮班制!除去儿童,无论男女都要参加战斗,重伤就退下到后方。先从政府职员和会枪的民众开始,如果全都走过一轮,那我们就投降吧!” “此外,不接受安排的人直接从地下室里滚出去。” 地下室顿时哗然,为什么他们忽然就从被保护者变成送死的了? 怎么有人可以提出这种建议? “等等!政府本来就应该保护我们吧?!为什么我们也要上战场啊?反正都要死,不如直接投降算了!” “市长大人,不管怎么说,员工也该排在后面啊!不然谁来维护秩序呢?” “滚你.妈的小白脸,你怎么不自己上,就知道欺压人的渣滓#@¥” 川岛未来对此接受良好,将猫猫交给尾崎红叶,从内袋里取出枪几乎没有瞄准就扣动了扳机。 噗呲,子弹旋转着穿透口吐污秽之人的大.腿,对方瞬间哀嚎着倒在地上。 原本的守卫者齐齐端起枪.支,黑洞洞的枪.口无情地瞄准原本的守护对象。 “抱歉,与谢野小姐,给你增加工作量了,刚刚那位就随便包扎一下吧。”川岛笑吟吟地望向剩余鸦雀无声的人群,体贴询问,“现在,还有谁有意见吗?” 与谢野晶子睁大眼睛看这一系列的操作,震惊得都忘了原本她想说什么。 等等,这么粗暴没关系吗?一下子就把积攒的好名声全毁了诶! 川岛未来静静等待片刻,满意地鼓掌:“很好,感谢各位的配合。那么现在就行动起来吧。” 原先的敬爱眼神转瞬间就会成为恐惧,所以啊,欢呼声就是这样脆弱的事物。 28、第28章 尾崎红叶注视着这一幕,隐约窥见了川岛未来疯狂和理性.交织的底色。 他既可以率性地搭建起高楼,也能因为不满就随手推倒,就像个摆弄玩具的任性孩子。 可感性的直觉却在反驳,细微但坚定地说:不是这样的。 “现在,与谢野小姐愿意帮助我了吗?”川岛未来望向与谢野晶子,眼瞳里是和森鸥外相似又截然不同的漠然和冷酷。 与谢野扭头嘁一声,双臂环抱,不爽地说:“我不是为了帮你,只是尽医生的责任。” 她转身,从紧跟身后的志愿者手里取过手提包,抽出半人高的厚重砍刀扛到肩上,无声吐出的疯子二字逸散在空气中。 晶子深呼吸,然后露出足以吓哭小孩的扭曲笑容,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声音兴奋:“我的异能力只能对濒死的人起效,所以啊,伤得不够重也没关系,我会公平怜爱地对待你们的!撒~现在谁要当第一个吗?” 说完,她歪头停顿片刻:“对了,治疗场面有一点点血腥,少儿不宜观看,所以未成年就给我老老实实去其他房间等着。” 小孩子们互相对视,忙不迭地跟着志愿者一窝蜂地跑了,生怕留下来就会被大魔王吃掉。 少女满意点头,将砍刀啪一下劈到地面,划出明显的深痕。 她转动手腕,环顾一圈,抬手就指向躺在担架上,小腿几乎缺了一半的伤员,舌尖滑过牙齿的内侧,笑意加深:“第一个就选你吧,小哥,你的伤看起来很美味呢~” “没想到晶子还有这一面。”尾崎红叶抬手将发丝勾到耳后,低声慨叹,“唔,真是可爱~” 随后地下室用黑布简单隔离成两个区域,晶子解开纽扣,脱下白色易脏的衬衫,双眼就像盯住猎物的野兽,抚摸对方的伤口呢喃:“哦呀,你伤得还不够重呢。” “对不起呢,条件有限,都不能让你选择体验套餐,只能速战速决了。我很快的,只会痛一下下哦~” 砍刀高高举起,就像死刑台上高悬的铡刀,背光的与谢野就像是恶魔般对他咧开嗜血的笑容。 第一个天选之子惨烈的哀嚎声响彻据点。 半分钟后,穿着沾血衣物的人脚步蹒跚地挪出,脸色苍白,神情恍惚,眼中含泪,握住同僚的手恳切地说:“要么别受伤,要么就重伤再回来,呜呜呜,那医生太可怕了。” 手提大刀的少女在帘内甩去刀锋上的血水,提高音量:“好了,下一个!” 伤势还不算重的人纷纷后退,自觉将机会留给了最需要的伤患,彼此前所未有地谦让。 间贯一还在给伤员缠绷带,他没有起身走到尾崎红叶身边,而是蹲在原地遥遥地望过来,似乎只是看着恋人的脸庞,就能幸福地露出笑容。 “尾崎小姐过去吧,这里已经安全了。”川岛未来自然没有错过这一幕,他将安静乖巧的猫猫接回,缓慢地让绒毛滑过指尖。 尾崎红叶摇摇头拒绝,手依然搭在腰间的剑柄上,柔声说道:“妾身的任务还没结束。” 她锐利的目光滑过残存畏惧和不满的一张张面孔,在黑暗中浸染多年后,对人性的怀疑已经成为习惯。 现在还没有轮到他们上场,便已经紧张畏惧到小腿颤抖,尾崎红叶并不认为他们会有直面敌人的勇气。 当他人替自身战斗时,自然可以轻松地说笑安慰;只有自己身处战场中心,才会忽然意识到战争的可怕。 比起忍受意外诉说不幸,化身战士承担责任更令他们恐惧,而这份恐惧在绝境时,常会冲破理性转化为愤怒和疯狂。 两人依然倚靠在墙边,川岛目光所及的人纷纷低下头,避免与他对视。以青年为中心空出了一个半圆,如果不是地下室空间有限,他们还能躲得更远。 “比起这个,不需要让晶子稍微温柔一些吗?大家都很害……”尾崎红叶望向伤员,治好的和还没治的围在一起,一边摸着神奇痊愈的伤口,一边后怕又激动地描绘过程,像极了怕打针的小孩子互相打气安慰。 她停顿一下,不动声色地换了个形容词:“激动的样子。” “尾崎小姐认为,资源有限的情况下,怎么样才能让最需要的人第一时间得到它呢?” 川岛未来似乎是笑了笑,他压低声音,只有身边人才能听得清晰。 “一种方案是通过详细的调查和讨论。不过有时候,别的方法也很实用,就是让这份资源的缺陷大到足以驱逐不需要的人。” “而且尾崎小姐不觉得这样的异能很棒吗?有种非常正义的感觉,即便是浑水摸鱼退到后方的人,也会得到平等的惩戒。” 青年伸手在脖子上横向划过,难得玩闹似地调侃:“大家都公平地在死神面前走过一圈。” 非常独特的评价,尾崎红叶心想,是上位者和旁观者视角的发言。 川岛低头哒哒哒地给安吾发短信,通知他让开一条无关紧要的路线给杂牌军,别最后大家撞一起反而被猪队友背刺。 他知道随手组建的团体上不了战场,不过没关系,他从没指望过这一点,只是借此机会筛选一下能用的属下。 如果在明确绝对死不了的前提下,都无法对着敌人开枪,这样的人肯定就被筛出去了。 如今只是自卫便捉襟见肘,而后期重建城市时,需要的人数只会更多。教育断层,人员流失的灾难时时刻刻都在凸显。 横滨军警数量有限,日本政府不愿支援,警校学生只是暂借,最后还要完整归还。 安吾虽然很好用,拖家带口地连带异能特务科都快变成免费(重音)隐形秘书部了,但是为可持续发展也不能逮着同一只羊薅。 川岛未来抱紧幸运默默叹气,走援助路线前期真是寸步难行,缺物缺人缺名气的同时还要顶住敌人的集火。 物资什么的花钱买就是,关键还是缺人手啊!相比之下森鸥外那边暗杀老人家简直是easy模式。 假如森鸥外真的把老首领留着过年…… “尾崎小姐,您觉得……”轻飘飘的声音夹着杀气响起。 “嗯?” 青年的笑容灿烂明媚:“过年后横滨还这么混乱的话,港.黑首领干脆让我来当怎么样?” 尾崎红叶一怔,旋即失笑,她对着川岛欠身行礼:“为什么不呢?首领大人,祝您武运昌隆。” 29、第29章 战斗逐渐胶着,敌我双方都是久攻不下。 川岛偶尔抬眼默数进出的人数,将自愿排在前列的面孔记下,至少勇气和奉献精神值得夸赞。 看着痊愈的人主动地组织团结起来,轮班和医疗的秩序也逐渐稳定,川岛判断这里已经不需要他镇压人心了。 是时候将织田作换下来了,不杀人的原则想必使他在战场上束手束脚,倒不如替自己看管一下这些熊大人。 自己在地面上的战场能做到更多。 接到通知撤离的杀手神情一如既往地难以捉摸,内心波动在他的脸上就像石头沉入大海,只有头顶摇晃的一缕红发透出股天然呆的气息。 他带着一身硝烟气息顺着楼梯走下,对川岛未来点头致意,除了救人时导致的擦伤,看起来并无大碍。 “川岛君是准备要上去找安吾吗?安吾在监控室。” “我上去以后,这里就交给你了,织田君。” 电梯已经停用,监控室在一栋楼最中心的位置。川岛未来在楼道和走廊穿梭,尾崎红叶紧跟在他身后,挡开偶尔飞来的子弹。 “尾崎小姐,我到监控室之后,你就自由行动如何?安吾那里已经足够安全了。” 川岛透过走廊的窗户远远向外张望,子弹交错的洪流中隐约可见伏黑甚尔嚣张的身影,杀敌利索得犹如砍瓜切菜。 超越科技的能力,有更好的应用场所。比起对付杂兵,直奔对方的首领才更有压迫力。 敌人是数个组织的联盟,利益天然就存在分歧,力量的凝聚点恰巧就是各个组织的boss。 “哦?川岛先生希望妾身去哪里呢?”尾崎红叶闻弦歌而知雅意,这样反问就相当于默认了川岛未来使用她的力量。 闻言川岛靠近窗边,单手托住幸运的腿,放任猫猫趴在玻璃上眺望,鼻尖耸动嗅闻,呼出的热气在冰冷平面形成雾气。 “和禅院君一起,为我击溃他们的首领吧。”他将指尖贴在玻璃上,于白雾中按出清晰的印痕,轻轻敲了敲,正巧点在了敌营中防卫格外森严的区域。 倒映出战场的两双眼眸显出类似宝石的瑰丽感。 想了想,他忽地轻声笑了笑说:“如果禅院君不满的话,就这么告诉他吧,我会额外给奖金的。当然,尾崎小姐也有。” “那妾身可以先预支一样奖励吗?”尾崎红叶眨眨眼,既是玩笑也隐含认真,“让我加入政府吧。妾身从安吾君那里听说了,虽然晚了些,姑且还算是赶上投稿截止日期了呢。” 川岛未来微微停顿,扭头看她。少女整个人沐浴在斜阳之下,金色夜叉以守护者的姿态横持剑刃,飘在空中。 并未如何期待的改变出乎意料地发生了……这算得上是一件好事吧? 寂静片刻,川岛露出无奈的笑容:“这分明是红叶君给我的奖励呀。” 二人在监控室门口分开。 安吾在里面等待许久了,几乎抽不开身,只能硬着头皮去指挥战斗。天知道他的军理课只学过理论,还没用过在实战上啊!别说还是一来就这么高强度的对抗! 所以川岛推开门的瞬间,简直就是现实版的天使降临! 市长先生拍拍安吾的肩膀,内心赞赏,只觉得安吾的才能就像是海绵里的水,挤挤总是有的。无论让他做什么,都能至少拿到八十分。 他接替安吾的位置,率先下达的命令就是收缩战线,打持久战。 敌我数量比悬殊,战线分散的情况下,人数少的一方会更加弱势。就像是两人单挑,还能伤换伤;但是二十人群殴一人,那基本就能把人摁在地上摩擦了。 但政府并非没有优势,首先他们有据点,还有不讲武德的满血复活bug。哪怕不能将再生力量投入战场,仅靠这一底牌就已经能极大地鼓舞士气。 战争就是在烧钱,这一点对敌人也适用,而mafia卖给他们的军火想来只会更贵。等到敌方无法承受损失,且群龙无首时,才是反击的时刻。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时间越长,对政府就越有利。 所以川岛托着脸,目光沉沉地盯着监控,偶尔下达指令微调队伍。忽然,一只鬼鬼祟祟的部队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他微微眯起眼,那些人好像是重伤退到后方的家伙吧?这是要干什么? 思及此,他连接织田作的通讯设备,小孩的嬉笑哭闹声透过电子设备传入耳中。 川岛沉默片刻,礼貌询问:“织田君,你现在还在地下室吗?” “川岛君?”织田作之助好像是愣了愣,然后耳机里的声音便低了下去,应该是收音口被捂住了,隐约听得到对方在说,“抱歉,市长先生找我,这些孩子麻烦你先照顾一下……” 随后织田去到了相对安静的地方,才沉稳出声:“抱歉,刚刚是在母婴区里,照顾孩子的工作人员需要帮助,我在处理这件事。” 川岛感到迷惑。 川岛接受了现实。 好像哪里不太对,但是又莫名合理。 “那……你稍后再继续处理吧。现在先回去,有一只队伍行踪可疑,我想知道他们的目的。” 而迅速回归的织田作之助,觉得现场情况和川岛君的描述有一点点差异。 虽然确实鬼鬼祟祟围成圈了,但震天响的大嗓门怎么看都和可疑扯不上关系。 “兄弟们!听我说!我刚刚出去不是扛伤员了嘛,好家伙,对面那崽子看我和看鬼似的!” “所以我就琢磨着,对面怕是不知道咱们医生是这个。”坐中心的青年比划个大拇指,“诶呀,不能拿出去秀秀,这不是浪费吗?!呆这里边也不得劲,不如兄弟们和我冲出去,咱们吓死他丫的!” “不就碗大个疤嘛?把药拿足,疼了也就是一针的事!男人,都是勋章!” 周围人惊恐地盯着他身后,没吭声,对着他挤眉弄眼。 结果眼皮快抽筋了那愣子也没反应过来,反而狐疑地盯住他们,之后一脸震惊。 “不是吧朋友们?你们就不想报仇吗?一点都不想?!” 宽厚的手掌按住他的肩膀,平淡似水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说说看,你们想怎么报仇?” 青年神情瞬间凝固,他一秒转身滑跪,认错的姿势特别标准。 “我错了,我不该怂恿大家破坏纪律,还增加医生的负担,我回头就写八百字检讨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朗读。” 这一刻,所有人都沉默了。 良久,和织田作一起听完全程的川岛未来陷入沉思,这倒是个打击敌人信心的好方法。 虽然决定所有人都走过一轮就投降,但这件事敌军不知道啊! 能在战场上找到快乐,也是难得的品质,那就做足防护好好玩吧。 最后他轻笑着作出决定:“让他们作为医疗兵出场吧,注意安全。” 30、第30章 通讯中断,织田作之助面无表情地宣布了川岛未来的决定。 “也就是说,我不用写检讨了是吧?”山下志野猛地抬头,双眼几乎要放出感动的光波,举手欢呼! “医疗兵我可以啊!就是咻一下冲上去把人捞回来就行了对吧对吧对吧?” 不,严格意义上还需要了解基础的急救知识和手法。医疗兵冲上去就可以的话,伤患就太可怜了。 但是,川岛君应该也没想过要做到这一步。更像是找个理由让狗狗出去放风,别在基地里汪汪叫。 织田作之助迟疑地点点头。 “那我们就真上了哈?”山下志野一秒复活,叉腰招呼,“快快快,在市长改主意前,要让他看到咱们的实力!” “芜湖!”“走走走~风头不能让你小子抢完了。”“滚,什么时候轮到儿子使唤爸爸了?” …… 一伙人前拥后呼,扛上担架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嘁,这么张扬,吵死了,显得我们有多懦弱那样,就不能安分地等着吗?真是爱出风头的臭鬼头。”有人小声嘀咕,对着间贯一抱怨。 他瞄一眼医生的表情又添上句找补的话:“受伤回来不还是你们医生辛苦……” 下一秒缠绕伤口的绷带骤然一紧,勒出杀猪般的尖叫。 面前长相斯文的医生状似惊讶地说:“抱歉,不小心用太大力了。而且先生可以小声点吗,你的尖叫也很吵。” “你!”满口的怒骂被抵在腰腹的手术刀堵了回去,男人望着医生冰冷的眼眸,脸部扭曲地挤出一个恐惧谄媚的笑脸。“抱,抱歉,我小声点,小声点。” “这就对了嘛,怎么可以嘲笑自愿付出的同伴呢?要好好在疼痛中反省啊。”医生微笑着收回刀刃,将绷带打了个蝴蝶结,把预计使用的止痛药放回医疗箱里,走向下一个患者。 徒留心有余悸的人坐在原地,捧着剧痛的伤口,惊惧得背后全是冷汗。 这样的政府是怎么回事啊?! “喂喂喂,那边是什么情况啊?现在我们连多说两句话的权利都没有了吗?大家都是从战场回来的,怎么,家养的狗就是比奴隶待遇好呗?” 女子抓住志愿者的手臂,不满地质疑,撒泼吵闹是她在混乱环境里学会的生存智慧,对待年轻害羞的小姑娘有奇效。 只要把其他人也攀扯进来,场面一乱碰上硬茬子还能快点跑。 但是她显然失策了。 只见志愿者冷冷地看她一眼,扯开红色袖章在空中挥舞,看到信号的守卫者当即用枪瞄准了这边。 “不好意思,大妈,培训时说过,这种情况我们是不用讲道理的。我建议你放开,不然就挨一枪去见与谢野医生吧。” 女子噎住了,花掉的妆容贴在她的脸上,下一刻她当即闹起来—— “你态度这么嚣张,还有没有人管了?织田先生呢?我要见织田先生!我们连说话都不行了吗?” 她抹泪,满脸做作的委屈,声音哽咽。 “来了,人来了。织田先生,你评评理,我可是刚回来,连伤都没治就被人用枪指着,心都凉了。” 志愿者也不慌:“是啊是啊,也不知道是谁的伤,再晚点治都好了。我也是好心,让阿姨早点去治疗。” 周围噗嗤的笑声顿响,然后连成一片。 两人目光相接,滋啦滋啦地几乎冒出火来。 织田作之助看着对峙的两人,头疼。真的不可以申请回上面去击飞子弹吗? 最后,他木着脸两边都拍拍肩,虚弱地说:“别吵了。” “织田先生,您不帮我吗?”志愿者鼓着脸瞪他,还不忘用飞个眼神去刺杀老阿姨。 “哦呀,织田先生,你可千万不能帮亲不帮理啊!”女人哀怨地递来目光。 织田作之助头皮发麻,这一刻,还是让他被子弹击飞吧! 好在救兵出现,间贯一拍拍他的肩,轻笑着说:“别为难织田先生了。没听错的话,事件源头是我,不如让我来解决。” “政府当然是讲道理的,各位也不是政府的奴隶。” 只见他一边说,一边直接蹲下检查女子的伤口,再抬头所有笑意全部消失,声音冷得掉冰渣子。 “伪造伤口蒙混过关,还在队伍里制造骚乱引起矛盾的人,要是放过了才是不讲道理。既然已经严重违反规则,就麻烦女士您离开地下室吧。” 他凝视着妇女发白的脸孔,颇为嘲弄道:“真好,您自由了。” 至此,一切潜在的和爆发的骚乱全部暂时结束了。 而战场上的混乱才刚刚开始,训练有素的狼群中窜出了几条白色的哈士奇,头上戴个探照灯,扛着担架走位清奇,就差挂横幅写上:看我看我!! 他们不是来救人的,是来c位出道的。 “喂,是不是又是山下那小子在捣蛋?”低头换子弹的男人笑骂一声,战场上肃穆的气氛在送葬组出场后冰消云散。 趴在一旁的战友调整望远镜,犹豫开口:“他走的方向我看着不太对,他是不是冲着和敌人脸贴脸去的?” 男人闻言抢过望远镜,定睛一看,还真是!他默默扭头:“我有个猜测,那担架不会是给他自己用的吧?” 而山下志野不这么想,他全身充满了力量。 还有什么声音比敌人的卧槽更美妙吗?对方连子弹都瞄不准了耶! 他现在肾上腺素狂飙,连疼痛感都减弱了,超级兴奋的。 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保持濒死状态,他是幸运的,才更需要替倒霉蛋复仇啊! “我见过他,我记得他的肺明明被打穿了!!” “等等,这些人之前不是都重伤了吗?” “是……是鬼吗?” “不是哦,是异能力呢。”红衣的死神悄然出现在他们身后,金色的亮光划过眼前,溅起的血液滴滴答答地落在暗红的伞上,就像落在花堆里的红梅。 诶?等等,为什么能看得到这么高的地方?那个无头的身体是谁的? 原来是头飞起来了啊…… 紧身黑衣的男人甩开刀上的血液,挂着刀疤的唇角不耐烦地扯开弧度:“女人,别在这里磨磨蹭蹭的!赶紧结束吧!” “分明是禅院君始终拖累妾身,真是自信呢,男人。” 金色夜叉反手就给了他一剑,禅院甚尔轻松地弯腰避开了,随后跳到一旁。 他眯着眼俯视惊叹的山下志野,然后哼笑:“眼神还不错,小子,别死了。” 山下志野憧憬地看着他们走远,果然异能力者好厉害,但是普通人也有普通人能做到的事情! 例如说—— 他拍拍身后看傻了的同伴,扶起担架抖了抖,笑容明亮:“继续吧!让我们吓死他们?” 同伴浑身一震,飚出男高音:“哦哦,是!” 他们是没机会继续了,刚刚抬起担架,基地的大喇叭就传出宏亮的声音。 “送葬组给我滚回来!!收缩战线你们他娘的不懂吗?!” 山下志野小圆脸顿时皱成一团,委屈控诉:“好过分,竟然叫我们送葬组。” 同伴歪歪头:“还好,我觉得很帅耶!” 扬长而去的尾崎红叶和禅院甚尔彼此距离甚远。 许久,在杀敌开路的间隙,尾崎红叶望着禅院甚尔的背影若有所思:“今天你好像格外干劲十足啊。” “老子一直都是劳模!”他将刀扛到肩上,从口袋里摸出烟,犹豫了一下又随手丢弃。 许久他蹦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医生说是个儿子,出生后大概还能赶上新年。” 人生第一个新年,总该过得像样点吧? 31、第31章 太阳落到了地平线之下,夜幕降临,随着送葬组不断壮大,而各个小首领死讯接二连三传出,敌人已经开始崩溃。虽然还没有撤退,却也转成了防御性进攻。 战争暂时平息,山下志野享用了与谢野医生的大刀套餐,一脸虚脱地走出来。 他拍拍自己的大腿,坚强点啊志野! 晶子疲惫地擦去额头的汗水,不太记得到底用了多少次异能,但到后面治疗的间隔好像拉长了。 倒是有几张熟悉的嘚瑟面孔反复出现,兴冲冲地来,软趴趴地走,然后又兴冲冲地滚回来。 啧,还是止痛药太好用了! 劳累了一整天的人回到地下室,只留下巡逻队伍在外坚守。 前往政府食堂的路被开辟出来,热腾腾的伙食从食堂往外运,诱人的香气勾着一群人不住地往外张望。 在有条件的情况下,能享受一点是一点吧。 川岛未来放下耳机,揉揉酸涩的眼睛,拆开一块压缩饼干慢慢咀嚼。 安吾递上一杯温度刚好的水:“川岛先生,需要我换成咖啡吗?” 青年摇摇头,接过水喝了半杯,将地下室的视频放大,目不转睛地说:“这样就好。” 安吾坐在他身后,忍不住问出压在心底的疑惑:“今天,我听到了您说要投降,是为了留下与谢野医生吗?” “一部分原因吧,还因为没有必要。” 川岛未来看着士兵脸上的疲惫,将反击计划在心底划掉,反正成功率不高,果然还是算了。 “今晚让大家休息吧,不会再战斗了。后半夜,是港.黑的主场。”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所以自保之余,没必要拼命替港.黑消耗敌人。 要是人数再多一些就好了,这样面前的肥羊就可以抢过来了。 川岛未来遗憾叹息,他真的好想要港.黑的武力值啊。 室内灯光明亮,简便速食的咖喱装在巨大的铁桶里推过来,众人围着坐成一个大圈,共同经历的战争让他们在这一刻融为团体。 织田作几乎倒空了一整瓶辣椒粉,才心满意足地收回手。 尾崎红叶和与谢野晶子头抵头低声交流,不知提到了谁,晶子嫌弃皱眉,红叶却是捂唇笑出声来。 禅院甚尔拉着一群人打牌,暴躁拧眉,堪称流水的赢家铁打的输兵。 山下志野左右看看,然后掏出了自己的大宝贝:“当当当,是《横滨杂志》征文比赛的精选文章合集哦!有没有人想要一起看?” 他的同伴面面相觑,然后纷纷露出个腼腆的笑。 “说起来山下的老爸是老师对吧?” “没想到我们之间竟然藏了个文化人啊!” “唔,虽然很想一起,但是抱歉哈,我不认字来着。” “会很无聊吧?” …… 山下志野怔愣了一下,他低头抚摸封皮:“才不无聊,是我这些年看过最好的杂志了。不行!我要念给你们听,绝对不允许只有我看过!” “啊?那岂不是有可能是我们的文章?”政府的文员倒是呐喊起来,“不要啊,感觉被读到的话,会尴尬到原地自.焚的!” “安心,安心,都是笔名,谁知道是哪个!”山下才不管呢,他重新振奋精神,翻开一页,清清嗓子:“这一篇投稿比较晚,没有标题,写得又短又像日记,但是很有意思。” “我现在正在赶稿的途中,坐在lupin酒吧里写着这份手稿,与友人a和b二人一起饮酒,准确来说,a喝的是啤酒,b喝的是威士忌,我却因为要通宵写稿,所以喝的是咖啡……”*1 织田作之助身体一僵,竟然还能入选合集。 如今面临公开处刑般的窘境,果然用日记蒙混过关是会遭报应的吧? 想到里面谈论到关于死亡、文学、新年等话题,他就已经开始羞耻起来了。 四周逐渐安静了下来,只有阅读声在回响。 初高中年纪的孩子从隔壁的门里走出,抱着膝盖在附近坐下,好像第一次有人在讨论死亡后,却如此自然地过渡到新年。 织田作之助的收音设备红光闪烁。 将声音外放的川岛未来闭目聆听,好心地告诉秘书先生,声音愉悦:“如果山下按照顺序读,下一篇就是堕.落论了,安吾你高兴吗?” 安吾内心捧读:他真的好开心哦。 “人并不是因为战败才堕.落的。因为是人,所以堕.落;因为活着,所以堕.落。可是人们其实无法永远地彻底堕.落吧。因为人的心灵在面对苦难时无法做到硬如钢铁……”*2 啊,秘书先生已经羞耻地将脸埋进掌心了。 眼看着文章终于走到尽头,安吾长吁一口气。 弱弱的声音从设备里传出—— “请再念一遍吧。” 川岛抚摸熟睡的幸运,猫猫安稳绵长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对啊,再念一遍吧。 第32章 第32章 凌晨四点,万籁俱寂,一阵风后,又飘起了雪花。 撕破黑暗的并非初升的朝阳,而是熊熊燃烧的火焰,从远远的后方呈圆形向内包抄。 敌人的呐喊和咆哮被震耳欲聋的轰炸声彻底吞没。 婴儿从睡梦中惊醒,慌乱的挥舞小手,哭得脸蛋通红,被母亲温柔地抱入怀中安抚。 敌袭吗? 没有人还能安稳熟睡,几乎是在地上一跃而起,抓起枪.支就要冲出去。 “紧急通知,紧急通知,所有人原地待命,不要妄动。” 提升至最大音量的通知声沉着地响起三遍,压下由于骤然升级的火力而导致的恐慌。 安吾关闭广播,有些担忧地注视屏幕,很难说这么声势浩大的攻击不是在向政府示威。 川岛未来睁开眼睛,眼神清明,没有一丝倦意。 森鸥外的身影越过枪林炮雨走到监控区域,抬头凝视镜头,紫色眼瞳浸透了夜色。 他按住爱丽丝的肩膀,静默微笑无声齐唇:“您还不来赴宴吗,川岛君?” 被挑衅了,果然比起颓废大叔,面前这个将最优解刻进骨头的家伙,才是他最熟悉的敌人。 川岛起身,抓起风衣衣领,仿若披上长袍走向战场的将军,随手扯开了舞台剧的帷幕。 “走吧,安吾。港.黑在等我们了。” 安吾三步并两步替川岛未来拉开门,走廊并未开灯,从窗外透入的焰火红光拖拽出四道黑长瘦影,从地板一路攀上对岸的墙面。 “各位竟然也在么?”川岛未来踏出门口,从光明走入黑暗,神情随之隐没在阴影中分辨不清。 禅院甚尔坐在窗台上,右腿曲起,闻言眼睛颇为不耐地斜他一眼,神情像是在说:这不是屁话吗? 风卷着雪花吻过他的头发上,又舞动着奔向红伞。 伞下少女挽着手,交织着热烈和寒冷的两簇异色的火焰并立,声音一前一后地响起。 “毕竟森医生也算是帮过妾身逃跑,避而不见就太失礼了。” “只有森鸥外,我绝对要揍他一拳。” 站在最远处的织田作之助张开手,白色落花缓缓躺入掌心,又消融成透明的水。 他像是最在状况外的,也像是旁观得最为清晰的,投向川岛的眼神比雪花多一层不灼人的暖意。 川岛未来哑然失笑,不知不觉身边竟然已经聚起这么多人了吗? “那就一起走吧。” 同行的路不知何时就会戛然而止,分叉出无数的歧途,独自一人走到终点才是死亡的常态。 川岛未来径直向前,与所有人擦肩而过,将一切繁杂的过往和思绪都抛在身后。 该放下了,那些被覆盖的轮回,被记忆困住的人只有他自己。早该发现的,只有他记得的事物真的存在半分价值吗? 安吾跟在他身后,路过织田作之助时,自然地挥手与对方拳头轻轻对撞。 他注视着市长大人的背影,快步追上前,好似想起了什么顿时目光一凛。 “等等,川岛先生,这件衣服沾了猫毛,真的不需要换一件吗?” “唔,森鸥外很值得我换上新衣服吗?” “啊?”这好像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但是一时间安吾还真反驳不了。 与谢野晶子插入谈话,果断拥护川岛的决定:“不,不如说现在这样最好。” 等到双方见面时,森鸥外算是看出来市长大人有多敷衍他了。 换件衣服很难吗? 两人交握的双手一触即分,彼此都看得出对方的装模作样。 “森先生,许久不见,当初的小医生如今已经大权在握了吗?” 川岛未来扫一眼森鸥外身后堪称小型军队的黑压压一片人影。 “哪里,我还比不上您,手下人才济济。” 森鸥外打量站在他身后的五人,不仅仅是与谢野,就连作为叛徒的红叶君都不打算藏起来了。 他们对视一眼,共同扯出弧度相似的虚伪笑容。 可恶,好想要他的部下/异能力者啊! “森先生忙活了这么久,不会就只是为了让我看场烟火而已吧?” “当然不是,托您的福,我们的行动顺利至极。” 这既是在说港.黑现在的吞并零散小型组织行动,也是在暗示老首领命不久矣。 这就是川岛和森鸥外达成的合作,通过让森鸥外上位,换取强行结束所有黑手党战争的稳定局势。 在所有不法武装组织都处于战后相对弱小的状态时,借由对他们进行毁灭性打击。 这算是龙头战争的预演,但没有五千亿作为引子,自然也不会有横滨外势力的插手,造成伤亡实际上要小得多。 川岛评估似地打量他,他们既是暂时的同盟,也是立场相反的敌人。在森鸥外登上首领宝座的一刻,就是阵营转换的开始。 “虚伪的感激就先放在一旁吧,森先生。假如真的心存感恩,你就不该在这个时候让我陪着吹冷风才是。”市长先生收回目光,望着呼出的热气转瞬变成白色的细霜。 “有事说事,你踩着的这块土地,淋着我部下的血。”青年的声音比霜花更冷,“不会以为我看不出来,这场战斗是谁想坐收渔翁之利吧?” 森鸥外无奈地摊手,谎话说起来没有半点脸红心虚:“怎么会,川岛君误会我了。我可是在得到消息的第一刻,冒着被首领立地格杀的风险,马不停蹄地就赶来了呀。” 川岛嗤笑一声,意味深长地说:“假如森先生下一次还把政府当做刀,那港.黑就来做政府的刀鞘吧。” “川岛先生的话真是充满威慑力呢。” 川岛上前两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低低的话语停留在森鸥外的耳畔:“那么,被威慑到的森先生,你究竟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回复呀。” 森鸥外拖得已经够久了,久得都让他心生烦躁。 但对方却是轻笑,同样贴着他的耳畔询问:“您好像变急躁了,这一幕的出现,我以为已经达成共识了呢,川岛君。” 川岛未来神色不变:“森先生不用刺激我,预计会发生和希望发生是两个概念。你让我不希望成真的事情变成了现实,还不允许我迁怒吗?” “那我要做什么才能让川岛君消气?”森鸥外状似好脾气地说,状态和哄爱丽丝穿小洋裙时相似,是令与谢野晶子拳头发痒的模样。 “所以你同意让我出气了对吧?不要反悔哦,森先生。”川岛未来后退,认真思索,然后转头对着与谢野晶子招手,在她走近后说:“与谢野医生,能拜托你挑疼痛但又不致命的地方,打森先生一顿吗。” 森鸥外的笑容顿时僵住:“等等,我应该还没有答应吧?” 爱丽丝抬头围观,然后拉住了川岛的手跑到他身后,探头双眼亮晶晶的:“你们是要打林太郎吗?好耶,一定不要打得太轻哦” “爱丽丝,你也要放弃我了吗?”森先生捂住胸口一副心碎的样子。 “当然!怎么说我也是医生,人体解剖学我可是满分。”与谢野晶子揉揉手腕,万万没想到还有天降之喜,她舔舔牙尖,露出一个迷醉的笑容,“啊……我会好好享受这一刻的!” 川岛未来轻轻挣开爱丽丝的手,但并没有把异能力体赶走,算作是对森鸥外的承诺。 他体贴道:“安心,不会在你下属面前打的。所以可以先让你的手下安心呆在原地吗?” 即将上任的港.黑首领露出苦笑,挥手示意部下原地不动,他则跟着与谢野晶子走入了政府大楼里,边走边哀求:“晶子酱,至少放过我的脸呀。” 晶子愉悦转头,然后从包里抽出砍刀,眼神危险:“安心,我保证绝对什么伤都没有。” 接下来的十分钟是一个谜团,总之当二人再度出现时,与谢野脸上满满的都是餍足和回味,而森鸥外就像被掏空了一样眼神空洞,脚步虚浮。 爱丽丝哒哒哒跑回森先生身边,川岛冷淡的声音在雪夜里回荡:“那么我就不打扰森先生工作了。希望新年后,我能正式邀请您吃一顿午饭。” 正式邀请港.黑首领吗? 森鸥外了然点头,看来川岛君的底线就是新年。他摸摸腹部已经愈合的伤处,默默吸气,和市长先生合作一次,伤口还真是有够疼的。 再过三个小时,港.黑离去,留下废墟残垣和满地残肢尸骸,被白雪覆盖,在朝阳照耀下闪着金红色的光。 室内的人陆陆续续走出来打扫战场,尸体要焚烧掩埋防止疫病,有用的武器需要回收,人们比起共情和悲伤,其实更多的是麻木和熟练。 “川岛先生,现在要怎么办?”安吾出声提问,脑中盘算如何重建政府大楼和救助站。 面前的损失不算小,重建还需要很多时间。 川岛未来歪头想了想,突如其来地问道:“安吾,那个会拍照的异能力者在这里吗?” “嗯?我看看,那个就是!”安吾指向正拿着相机对准大楼拍照的青年。 “安吾,你觉得把照片发到国际上,卖惨求国际援助怎么样?还可以顺便控诉日本政府见死不救。” 市长神情特别认真,补充道:“如果影响到国际声誉的话,上面怎么都会行动起来的吧?” 安吾忽然心梗,想法很好,除了卖东京卖得委实太快了些。 第33章 第33章 一推二阻三拖延的东京救援物资在照片发出后送来得飞快,生怕其他国家用发扬人道主义这种理由强行进驻横滨。 开玩笑,横滨都快成半个租界了,外国人享有法外豁免权,才在名义上取回所有权,怎么可能转手又给出去? 由于日本政府本质上无法掌控这块区域,所以就名义上赋予了横滨市长极大的自治权,立法、税收、军事、政策等原则上都可以自主决策。 夏目漱石也被川岛未来的操作吓了一跳,装成猫咪贴着安吾潜入办公室,观察了好几天才放下心来。 此外,还有更多的援助物品从国际社会送来,以食品和服装为主,极大缓解了这方面的压力。 而在征文比赛颁奖典礼后一天,森鸥外兑现了他的承诺,在十二月一日传出首领换人的消息。 横滨局势一.夜之间便彻底改变,从上一任首领发疯以来持续几近半年的混乱得以平息。 待人们再回顾这段兵荒马乱的时期,才发现大半的非法武装组织悄然退出了横滨,剩下的也不成气候,很快就被消灭了。 矮个子里拔高个,一直不引人注目的青少年自卫组织羊倒是崭露头角。 总之这些都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真正的重点还是市长推动的横滨重建计划,核心竟然是那个擂钵街诶! 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异想天开,直到现实证明了川岛未来的意志有多坚定和强硬。 挥金如土,强取豪夺的姿态令人炫目,一度成为杂志封面上的红人。 擂钵街居民不愿搬迁,鱼龙混杂,没地方住怎么办? 行!给足拆迁费,购买土地所有权,登记人口信息补发身份证明,最后还提供长达十年的廉租房优先权。 本土势力拉帮结派? 军警直接出动,铲平一个是一个,顺带着清理掉了毒窟和红灯区。 擂钵街是个大坑,难以整改修建? 于是装载沙土的船只从海外进来了;拿着卷尺戴着头盔的设计师进入擂钵街开始测量了;最后新政府大楼的选址更是直接敲定在了擂钵街的中心。 没人还会质疑这套方案的可行性,注意力反而转向了另一个问题:市长到底有多少钱? 市长先生并不在意民心,也不介意被批评为:充斥着将横滨视若私有物的大家长作风。政府的震慑力在他执.政期间达到历史顶峰。 原本的政府大楼推倒改造成救援中心。 除了对无力工作的儿童和病人提供基础的救济外,还发布了众多的工作岗位。 他重建了各级学校和成人学校,重启军事教育,要求儿童恢复义务教育以及对成人进行扫盲教育,征文获奖作品就是现成的语文课外补充读物。 此外,新市长还颁布了禁.枪令。 一方面大规模没收横滨市面上流通的武器,封锁军火明面的流通渠道,打击黑市; 另一方面,主动上缴武器的人可以拿到补助,而隐瞒不交者则处五倍罚款,奖励告密者; 需要持枪的组织或个体必须考取资格证,才能得到用枪批准。 而港.黑在这一过程中保持了值得玩味的沉默,它似乎就这样容忍了政府对其权力的侵蚀。 假如将横滨形容成一个机器,内部齿轮层层嵌套,政府就是最中心的齿轮。当中心开始高速旋转,就会带动着整个机器快速地运动起来。 以上这些都还属于正常操作,但是建立异能力者学校就是对目前社会的突破式改革。 森鸥外曾经试图通过不死军团计划让日本明白,异能力会是未来战场的决定性力量,就如同空军出场后,对原本的地面战场形成碾压式的打击。 但他的计划失败了。 大量的异能力者散落在民间,异能力不作为公开情报对民众解开权限,所以他们就像是异类被普通人排斥。 对异能力的质疑和恐惧分散在社会各处。 作为非异能力者,却成为异能力学校创始人的川岛市长在采访中反问,语速不疾不徐。 “最可怜的难道不是被自己才能伤害着的孩子吗?” “正是因为无法发自内心地接受自己,异能力才会失控不是吗?” “所以我就去做了我能做的事情。仅此而已。” 一时间,来自日本各地拥有异能力的孩子们蜂拥而至,甚至不乏有成年人询问是否能在学校任职。 既存在被福利院送来的孤儿,也有自己找上门怯懦开口求助的儿童,当然还有被父母拥抱着倾注满腔爱意的孩子。 织田作之助几乎要被孩子堆淹没了,哪怕紧急召唤芥川龙之介回来带孩子,也还是人手不足。 孩子们很快就摸清了,看似很凶的芥川其实很能忍,有时候还笨笨哒,只是长得不好惹;而看不出情绪的织田先生其实就是天然呆,而且性格超级好。 所以目前他们开始疯狂放飞自我,在塑造阶段急需一位镇得住场的教导主任。 又一次被委派任务的福泽谕吉端坐在武侦的会客室内,浑身僵硬,声音艰涩:“担任老师一事,我可能无能为力……” 此刻凶狠的眼神严肃得几乎能吓哭小朋友,威严的武侦社长从心到身,就连指尖都在挣扎。 川岛腿上的幸运绒毛蓬松,猫瞳明亮,此刻正在用爪爪上下踩踩,不时还好奇地给社长一个眼神,似乎跃跃欲试想跳到他大.腿上。 乱步抱紧社长的手臂,十八岁的少年长相还很稚嫩,瞪大眼睛一脸紧张,眼瞳是枝头嫩叶般的盎然绿意。 “社长绝对不可以答应!!就算用猫来诱.惑也不行!社长是我的,绝对不会分给那些小屁孩!” 川岛注视着这位名侦探,知道对方不戴眼镜就会屏蔽各种试图钻进脑海的推理。 他低头看一眼自家的猫猫,又看看乱步,然后对福泽谕吉微笑开口:“原来社长先生喜欢猫呀,那么要抱一下吗?” 在川岛身边就信心膨胀,没怕过两脚兽的幸运国王闻言细细地叫了一声,施恩般伸出了一只爪爪按在了社长大人的膝盖上。 猫!是活着的,没有逃跑的猫! 嘶!社长瞬间瞳孔地震,一把抓住乱步试图赶走猫咪的手,刷一下从衣袖里迅速掏出进口的小鱼干,面无表情地询问:“这个,它吃吗?” 幸运凑上去闻了闻,然后张嘴咬住,把福泽的手当做餐盘优哉游哉地享用起来。 乱步看着福泽四处乱飘的小花花,嫉妒得脸都气得鼓起。他将敌意瞄准猫咪饲主,激愤控诉:“竟然用美猫计,大人真是太无耻了!” “那些孩子饱受才能之苦,而您将乱步君培养得很出色,所以我才会诚心邀请,这并非一时冲动的决定,还请您再次考虑一下。” 川岛看向因为跟社长一起被夸奖而突然得意起来的乱步猫猫,又加上了适度的引诱和吹捧。 “除了幸运会定期散步,学校也雇佣了很出色的甜点师。而且如果乱步君加入的话,一定能充分发挥那些孩子的才能。因为乱步先生是世界第一的名侦探对吧?” 乱步扭头,试图抵挡敌人的糖衣炮弹:“我是不会屈服的!社长也不会!” “这样啊,那再加上一年份的甜品券呢?” 乱步疯狂挣扎,然后伸出两根手指:“我才不会接受这点好处呢,至少要两年!” 川岛愉悦双手合十:“成交!” 沉迷吸猫,忽然就被代表了的福泽社长:又是想打孩子的一天,但是猫猫真的好乖啊 第34章 第34章 工作占据了川岛一天中大部分的时间,直到此刻他才恍然意识到,已经很久没见过太宰了。 和太宰治的再次重逢,是在烟雨蒙蒙的巷口,少年捂着染血的腹部,倚靠墙壁而立,视线透过雨雾久久而沉默地注视着川岛。 爬满灰墙的青苔染绿了一小块的绷带,也蹭在了黑色西服之上,少年却一无所觉般孤独又固执地伫立原地,就像一株快要腐烂,却也开到极盛的花。 川岛前行的步伐渐渐缓慢,直至停驻。 他撑着绘有巨大蒲公英的黄色雨伞,童稚且可爱的风格与一身白色休闲服格格不入,一看就知道是被救助的小孩的馈赠。 川岛未来眨眨眼,这条路是他从救援中心回家的必经之路,没有想到会在这样一个时间点看到消失已久的太宰。 少年似乎消瘦了一点,他沿着墙壁缓缓滑落坐下,声音微弱得几乎无法盖过雨声:“好久不见了,未来。” “好久不见,太宰君。”川岛顿了顿,目光在对方伤口上停驻了极为短暂的瞬间。 少年脸颊泛红,眼睛也湿漉漉的,就像离群后迷茫的小动物。这个状态川岛很熟悉,他知道会有多难受。 刀伤导致的失血过多叠加发热,即使额头滚烫四肢也会如坠冰窖。太宰应该在温暖的室内静养休息,所以为什么要在这里等他? 川岛思考片刻,抬腿走到太宰面前,弯腰将雨伞向对方倾斜,遮挡了部分风雨。 “需要我帮你找森医生吗?” 尽管二人的结识契机被他打破了,但后来他依旧听到了一些传闻:见证老首领遗言的少年,是个缠着绷带的自.杀爱好者。稍微求证就知道事情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地。 太宰抬头看他,被雨水打湿后,结成一簇簇的睫毛轻轻颤抖,像是被淋湿的蝴蝶羽翼。 “不需要哦,放着我不管,也会很快有别人找到的。”少年轻飘飘地说,将自己形容得如同是个谁都可以牵走的物件。 听起来确实可以转身就走,川岛未来心想,反正森鸥外会把人捡走的,而且看护病人也是对方的老本行。 虽然将以往的恩怨牵扯到第四周目不太道德,但人类的本心也不是轻易能够改变的事物。 如果太宰还是会再度成为□□最年轻的干部,那如今顾念擂钵街的旧情,不掏枪往人脑门上来一下永绝后患,已经是他在尽力克制自己了。 三刻构想无法带来和平,互相钳制对抗的组织本身就是灾难的源头。 对横滨的所谓热爱,又有多少分是野兽圈地盘的排外行为呢? 于是,无论哪个周目都惦记着扫黑除恶的市长先生踩着台阶就下去了。 他对着太宰点点头,看着惨兮兮的流浪猫,伸手把伞放进太宰手里,合起少年的手指让他攥紧,然后起身准备离开。 “那么我就先走了,太宰君再见。” 少年抿唇,鸢色眼瞳流露出些许脆弱。忧郁的流浪猫被困在了滂沱大雨中,路过的旅人为它撑起了一把伞,但它却不想要这个。 眩晕,世界如同滚筒洗衣机一样旋转,嗡鸣声好像是从脑海深处迸发,最后嘈杂得连他自己都分辨不清,艰涩的喉咙是否发出了声音。 他用一个宛若无底空箱的灵魂去装载意义,一切晦暗的明亮的事物如流星划过,却留不下分毫。 手沉重得几乎握不住被风吹动的伞,明黄的亮色在眼前左摇右摆,蒲公英要被风卷走了呢,最后果然……无论在哪里,都找不到他想要的事物…… 但是身体却不听话地自己行动了。 川岛转身迈步的刹那,轻微的力道扯住了他的衣摆。他低头去看,少年仅仅是用食指和拇 指捏住风衣的一角,只需要再往前多走一步,就能轻易甩开。 “我还没有杀过人哦。”太宰治没有抬头,声音小得像是自言自语,将他认为可以算作筹码的事物堆上赌桌。 “杀人和救人对我来说没有区别。就算这样,市长大人也觉得留给森医生最好吗?” 从得失角度而言,钻石自然是收入自己掌心最好。 但是—— “无论去往哪一边,是太宰君你的自由。” 将期望寄托在他人身上的话,或早或迟,都会有失望的那一天。 手中的衣服被轻轻抽走了,抓了个空的指尖停滞瞬息,随后无力地垂落在其主人身侧。 被拒绝了吗? 太宰闭上眼,对生命的倦怠连同高温一起,几乎将他焚烧成灰烬,就连找补的话语都失去力气般死在了舌尖上。 被拒绝了啊…… 如果就这样留在原地,是不是就能从这个锈蚀的世界里苏醒过来? “但同样的,想去往哪一方,也不需要得到许可。所以,太宰君,你现在是需要我帮助吗?” 川岛半蹲下身体,抬眼去看少年的神情。 或许是他的错觉,此刻的太宰就像最开始捡到的幸运一样。小小一团缩在车底,既畏怯驻足,又期望有谁能走近它,向它伸出手。 低头的太宰依稀听到前方传来人声,仿佛穿过密度极大的深海,被水波搅碎得留不下完整信息。 他说了什么?是在对他说话吗?算了,无论是什么都无所谓…… 太宰胡乱地点点头,情绪如漏气的气球般从孔隙里快速钻走,留下一池死水般的虚无。 “这样啊……”川岛未来呢喃。 如果还没有染黑,十四岁,的确处于救助范围之内。 哪怕这样的求助很有可能只是因为剧本组病迷糊了,清醒后会翻脸不认的那种。 “太宰君,我可以解开你头上的绷带吗?”川岛试探出声。 少年眨了眨露出来的那只眼睛,茫茫然地看他一眼,找不到焦点似的。 川岛沉默,看来不用问了,已经烧傻了的样子。 太宰似乎听到了一声不真切的叹息,朦胧的阴影忽然靠近了些,发丝被轻轻拨动,亲昵的触碰几乎令他头皮发麻。 他僵硬在原地,像是被捏住后颈的幼猫。 数秒后,眼前的绷带松散了,久不见的光亮强势侵袭入眼睛,让人几乎要生理性地淌下泪来。 冰凉的掌心毫无阻隔地贴上额头,又掠过闭上的眼睛下滑到脸颊,一触即分,仿佛荒原上吹拂而过的微风。 世界安静了一瞬,比微风更加可恶的冷静声音响起:“太宰君,你好像快要病死了。”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话音刚落,先前还强撑着一分神智的太宰瞬间掉线,身体宛如关机的机器人软绵绵地倒在川岛的怀里。 少年连呼吸都炙热得烫手,从没照顾过病患,向来都是被照顾的市长大人握住手中的绷带,难得有些茫然。他站在原地想了想,然后拿出手机,镇定地拨打了急救电话。 等到救护车到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蒲公英雨伞下,青年穿着单薄,背靠灰墙,曲起一条腿,静谧得宛若一副田园画。 他专注地用叠起的绷带去接顺着伞骨下坠的水滴,又收回拧去绷带上多余的水分,然后盖到少年的额头上。 少年倚靠在他身侧,身上覆盖了不合体型的宽大风衣,感受到凉意后眉头舒展了几分。 此情此景就像是相互依偎的大猫在给小猫舔毛。 “先生,请问哪位是病人?”急救人员跳下车厢,小跑到他们面前 ,亲切微笑询问。 川岛指了指旁边的太宰,刚想开口就先打了个喷嚏。 他揉揉鼻尖晃晃头,像是打开漏气后在汽水瓶里翻滚撞壁的玻璃珠,大脑传来闷闷的钝痛。 指向太宰的手丝滑地又转向点了点自己,市长大人诚恳地说:“我们两个都是,谢谢。” 第35章 第35章 熟悉的消毒水气味在空气中漂浮,但又掺杂着几分陌生的花香和苹果香。 太宰慢慢转头,从拉开一个缝隙的医院床帘朝外看,入目的床头柜上插着柔软鲜亮的花束,桌面散落着多余的枝叶。 玫瑰、雏菊、白百合和满天星错落有致地组合在一起,同样一身病号服的黑发青年握住剪刀,将玫瑰的尾部除去,专注地将花枝放入中心。 果篮搁置在窗台,仅仅咬了一口的苹果坐在柜面上,顶着清晰的齿印,米白的果肉因为氧化而泛起锈色。 什么呀,竟然还有心情研究插花。 太宰从床上坐起,熟练地拉高枕头靠上去。他抬手扯开帘子,又拔掉手背上输液管和留置针,这才懒懒散散地开口吸引川岛未来的注意力。 “把玫瑰去掉会比较好看吧?” 川岛未来扭头看他一眼,没吱声,转动花瓶歪头思考数秒,然后从善如流地将大部分玫瑰拿走,留下最为含苞待放的一枝。 他拾起多余的鲜花和枝叶,连同不喜欢的苹果一起扫进垃圾桶,这才转向太宰,分出点状似真诚的关心。 “太宰君,感觉好些了吗?” “糟透了呢不仅进了最讨厌的医院,还要和其他人分享房间。” 太宰晦暗的鸢瞳望向他,鼓起脸颊孩子气地抱怨,“所以说,为什么你也进医院了啊?而且贵为市长,竟然还不配拥有一个独立病房吗?” 果然清醒后就翻脸不认人了,面前这只渣猫。 川岛未来从抽屉里拿出病历本,递给太宰:“所以要看吗?只是淋雨发热而已。医院里床位不够,单人间已经全部改为多人间了。” “就算是市长,在这种时候也不应该行使特权。” 发现太宰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似乎在思索什么,也不打算接病历本的样子,川岛未来收回手,随意地把本子又丢回抽屉里。 他拖过一旁的椅子,然后慢条斯理地坐下,右腿叠在左腿上,姿态闲适。 “看来太宰君已经完全清醒了,那么我们也可以稍微聊一下,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我面前了。” 太宰治先是沉默,低垂的鸦睫掩盖了眼中复杂的思绪,然后露出一个虚假的笑:“为什么未来你不猜一猜呢?” “明明有所怀疑,却还是伸手了吗?” “难不成是出于市长对公民的责任心,才勉为其难这样做?那真是让人感动到几乎要落泪了。” 何止是翻脸,简直是浑身炸毛对着他呲牙伸爪。 勾着他衣角喵喵叫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幻觉,在此刻的太宰身上看不到分毫。 “或许就是责任心吧……”青年浅浅叹息,澄澈金瞳褪.去温情,冷漠地说:“那么解释一下吧,你的伤是怎么回事,又为什么出现在那里?” 作为三周目以来斗得旗鼓相当的对手,相信太宰治会冲动不如相信世界有鬼。 既然决定见证森鸥外的继任,那就是事实上与其成为共犯,只有这层联系才能使太宰和森鸥外互相信任。 留在港.黑的前置铺垫都已经彻底完成,只差一些功绩就能顺利加入,却在这个时间点突然弃暗投明…… 果然无论怎么想,都没有说得通的理由。但是那个状态下的太宰,又的确让他升不起怀疑的念头。 假如那是故意示弱,崩坏等级简直和太宰拉着森鸥外殉情差不多。所以他更倾向于相信自己的判断:应该是真的病傻了。 虽然不清楚太宰为什么拉住了他,但现在这个情况,更像是幡然醒悟,继续铁了心要和他分道扬镳。 看着太宰依旧默然不语,好似连他自己都觉得困惑,川岛未来嗤笑道:“总不会是 森首领竟然舍得让太宰君来做卧底吧?” 太宰忽然表情变得奇异起来,宛若写数学题时突然发现原来还有这种解法。 他慢吞吞地开口,视线探究地落在青年神情上道:“如果我说是呢?” 川岛忽然凝滞,预想之外的答案让他反应都慢了半拍,眼睛不自觉圆睁,流露出看到小鱼干变成咸蛋超人一样的震撼。 不好意思,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他向太宰重复一遍以求确认:“太宰君的意思是,森鸥外让你来卧底,然后你却光明正大地通知我吗?” 太宰顿时捂脸羞涩地笑起来,身体摇晃得有如海草,声音欢快:“是的哦~演戏对我来说真的太难了,而且我怎么忍心欺骗未来呢?” 他从张开的指缝里露出亮晶晶的双眼,充满期待望向川岛,语气比高中生女子还要娇俏。 “我现在可是为你背叛了森先生才逃出来的,未来可要好好保护我啊~反正都帮助红叶姐了,也不差我一个吧?” 市长先生神情复杂,第一次由于对手破绽太多而无从下手。真当他看不出来这个理由是现编的吗? 他默默起身,把太宰往旁边推,然后抬手按响少年身后的传呼铃。 太宰疑惑瞅他,乖乖地往旁边挪了挪:“为什么要叫医生?” 川岛深深地看他一眼,语气柔和道:“帮你做一下脑部检查,我怀疑之前的诊断出现了遗漏。” 不知哪里戳中了他的笑点,少年又是抱着枕头,把脸埋在里面笑得喘不过气来。但是却没有阻拦川岛未来叫医生的行为。 太宰捂住因为大笑而牵扯到的伤口,低下头眼里满满都是冷静和思索。 记忆不见了,从身体不受控制突然袭击森先生那一刻开始,到在医院睁眼为止,之间的记忆全部都消失了。 操纵他的人想要做什么?和川岛未来又有什么关系? 虽然也没有那么想要和森先生结盟,但是被逼迫做出选择的感觉,果然好不爽啊! 第36章 第36章 数小时后,医院外,拒绝一切特殊待遇的市长大人换回来时的衣服,只是戴上了口罩避免引起骚动。他们在等织田作之助带上棉衣赶过来。 雨后初晴的冬季,清透的阳光洒在城市里,就像一片流动的金海。 天气除了气温再次跳水,冷得让人瑟瑟发抖外,没有太多缺点。 两人排排站在路边盯着检查结果。 “所以竟然没事吗?”川岛未来小声感慨,声音穿过口罩显得有些模糊,未被遮住的眼睛流露出三分失望。 太宰双手拉着ct影像图的两侧,举高仰望,面露欣赏地啧啧赞叹:“哇哦,这就是我的大脑吗?各种意义上都非常完美!如果有子弹从中间咻一下穿过去就更完美了!” “现实是即便头部中弹也有一定的概率存活。”川岛未来无情指出,“而且在这种方面,太宰君总是意外地幸运。” “嘁,说我幸运什么的,这算是诅咒吗?这一定是诅咒吧!”太宰手臂落下,将报告塞回医院附赠的塑料袋子,用脚尖无聊地碾压地面无辜的落叶。 他安静不到十分钟,就又找到别的话题开始巴拉巴拉。从堪比女巫用坩埚熬煮毒药的厨艺,跳转到对横滨流浪狗的一百零八种恐吓技巧,描述得绘声绘色。 唔,这种语言表达能力,真的不写书都浪费了。 川岛未来偶尔认真参与,时常敷衍回应,相处模式像是回到了擂钵街,其中一方只是短暂地出了趟远门。 他左右张望,终于在视野里驶入一辆小车。他拍拍太宰的肩,止住少年的话头,说:“织田君到了。” 太宰顿时眼睛一亮,举高右手左右挥挥。简单披在肩上的标配风衣顽强地和重力斗争,硬是守住了阵地,随动作摇晃的腰带就像是猫咪的尾巴。 织田作之助停车,从车内走出,又打开副驾驶座的门取出两个纸袋。 他将纸袋递给一脸好奇的太宰,认真地说:“抱歉,来晚了一些。” “没事没事,还在正常范围啦。”太宰挥挥手,迫不及待地手撕包装,然后神情逐渐微妙。 川岛同样眼神复杂,还有几分尴尬:“织田君,为什么拿过来的衣服会是这两件?” 当初横滨文学杂志因为收到太多名为文学投稿,实为市民爆料和投诉的信件,于是另外单独刊载了时政专区。 区别于文学杂志的横滨萌萝莉,这本杂志的封面是一黑一白两只猫咪,相关周边销量火爆。 所有杂志周边川岛未来都会收藏一份,这两件棉服就是今冬发行的新品。 “我拿错了吗?”织田作之助有些茫然,“但是这件更符合太宰的身高。” 十四岁半,但是一米五的太宰膝盖忽然中了一箭。 棉服本身没有问题,做工设计都很好看,而且制作成黑白纯色,除了大小之外并没有明显的性别区分。 较短的是白色,右边方型口袋外印着金瞳的黑色政府猫猫。毛茸茸的脑袋从口袋里探出来,爪爪向下捞悬挂着的小鱼干挂坠。 另一件则是黑色,白色的猫咪神情活泼,伸爪试图勾住逃跑的毛绒球。 重点在于,为了鼓励大家从战后的萧瑟氛围中走出来,这两件是故意设计成的情侣款。 而川岛未来的本意只是想要织田作从衣帽间里随便拿一件短款。 “所以为什么不直接买两件新的,而要从纪念品里面挑?”太宰纳闷询问。 “因为那栋房子的衣服全部都是新的。既然有现成的,为什么还要买?”川岛淡然回答,豪奢之气扑面而来。 织田作之助想起那号称衣帽间,实则占据整个小别墅的衣服库,忽然就理解了当时问“ 要拿哪一件”时,市长先生那异样的沉默。 本来太宰是不打算穿的,但是看到未来微微拧眉有点抗拒的样子,叛逆心瞬间压倒一切取得了胜利。 他痛痛快快地把衣服换了,有些新奇地拨弄一下挂坠,原地蹦跶两下,然后皱起脸说:“有种束缚灵魂的感觉,好重。” “比起西装外套,确实会更重一些。所以要换回来吗?”织田作问。 “不要!”太宰果断拒绝,然后抱着另一件扑向站在旁边的川岛,声音不怀好意地响起,“现在轮到未来穿了!来吧来吧,这是我们深厚感情的象征!” 川岛十动然拒,速速后退几步:“谢谢喜爱,但是我们之间没有感情。” “真的吗?我不信!织田作快按住未来!让任性的雇主保重身体也是保镖的责任哦!” “是这样吗?”织田作之助站在原地犹豫片刻,然后下定决心,“我知道了。” 川岛立即警醒,对待太宰时还有些放松的神情瞬间紧张:“织田君,想想你的工资。” “织田作缺少的工资我来补也可以哦”太宰抬脸露出明媚的微笑,小恶魔的尖牙若隐若现,“怎么可以因为害怕扣工资就放任刚刚痊愈的上司吹冷风嘛!对不对,织田作?” 织田作之助眼中浮现出浅浅的笑意,一边走近川岛一边回应:“啊,没错,确实不能。” 三分钟后,体力废的川岛猫咪被抓进了后车厢,反抗失败后不爽地侧身缩在角落里和自己生气。 太宰猫隔了半臂距离,伸手去戳戳帽子底下埋着的脸,惊奇道:“你竟然生气了?!” 他还以为赌气这种幼稚的情绪早就被机器人未来丢掉了!不会是因为觉得丢脸吧? 难道说冷静自持的市长先生就没有和人打闹过吗? 嘶,竟然诡异地有点可爱。 川岛幽幽地瞟他一眼:“你策反了我的保镖。” 太宰竖起食指摇了摇,否认道:“没有哦,明明是未来太让人操心了,简直像个任性的小宝宝。” 反正已经丢过脸了,再强撑着也没必要。 川岛手掌抵着太宰的额头把人推开,他重新低头,伸手拉过宽大的帽檐挡住脸,继续自闭。 他反省,他就不该让太宰察觉到自己那一瞬间的不乐意! 太宰见状反而更亲昵地蹭上去。 有种流浪猫是当对方拒绝时得寸进尺,但获得回应时反而会惊吓到逃开。 “川岛君,接下来要去哪里?”织田作之助通过后视镜观察身后的两只猫,穿上厚衣服之后,圆滚滚地挤在一起,仿佛年龄都直接退回到了幼稚园。 但比起这些,川岛君能够活泼一些就已经极为难得了。 太宰治可以听到川岛轻轻地深呼吸,再开口就重回了冷静:“去异能力学院,今天要接收一个孤儿。他的能力很危险。” …… 异能力学院隐藏在山林里,进入其中需要拐好几道弯。 因为部分孩子对待大人有不同程度的惧怕,所以学校选址就避开了闹市,而是营造出更加亲近自然的环境。 办公室内,坐在面前的男子神情严肃,大概三十多岁,发型有些类似切开挖空的半个西瓜倒扣在头上。 “请问您就是这所学院的负责人吗?”对方眼神锐利,下意识观察四周环境的习惯以及周身的冷酷气息,和黑手.党出身的人类似。 “我是。我想您应该已经在电视上见过我了,不是吗,院长先生。” 川岛未来浅笑提起茶壶手柄,看着暗红色的涓涓细流缓缓流入瓷白的茶杯,逐渐没过中位线。 他将红茶推到对方面前,透过袅袅雾气,不着痕迹地观察对面人身后的巨 大铁笼。 笼子上罩着一块黑布,露出一点底部,隐约可以看出每根铁柱都有二指粗。 底盘较宽但高度矮,最多能容纳一个小孩蜷缩着躺在里面。 “那位就是您说的那个孩子吗?天气严寒,躺在铁器上容易着凉,为什么不让他出来坐坐呢?” 川岛未来看向面前的人,提议道:“我也想先见见他。” 但是男人却直接摇头拒绝了:“不,无能之人就应该学会忍受痛苦,如此才能在现今社会存活下去。” 闻言川岛未来诧异抬眼,然后笃定地动唇低声询问:“您没告诉他?” 院长摇头,眉头紧拧,显出几分犹豫不决。 “敦他很危险,在教会他忍耐之前,我不能告诉他。而且,我不希望那个孩子……会憎恨自己。这里有同类,或许会好一些。” “这样啊,那么等一下的理由,您也要将罪责全部背负起来吗?” 院长沉默点头,停顿片刻,他目光锐利地直视面前的青年:“那么你们这里有惩戒措施吗?能应对异能力失控吗?” 全部得到肯定答复后,他才松动脸部肌肉,露出细微的感谢笑意。 川岛未来垂眼,抿一口茶水,声音提高了一些:“您应该了解这所学院的教育理念,此处会和您的想法大相径庭,即便如此您也要将敦交给我们吗?” “孤儿院已经养不起他这样的饭桶了,无用之人倒不如直接舍弃,您能接受他真是万分感激。” 黑色的幕布被拽动了一瞬,川岛神情不变地继续说:“那么之后敦就是我们的学生了,同样感激您对我校的信任。那么您还需要最后见敦一面吗?” 院长嘴唇动了动,最后又冷冷地紧闭,他决绝摇头。 “没有必要,敦就留给你们了。那么我就先走了,再见,川岛先生。” 川岛起身送他到门外,关上门后轻声阻拦了他离开的动作:“请稍等一下,院长先生。” 男人驻足,疑惑地看向他,就见川岛亲切微笑问:“抱歉,但我猜测,您的孤儿院似乎正入不敷出吧。不知道您是否愿意接受捐赠?金额大约是五百万美金。” 他的瞳孔紧缩了一瞬,旋即警惕:“条件呢?” “不用紧张,只是一个小小的附加条件,即放弃原本的铁血教育。无论如何暴力都不应该是教育的底色。” “也就是说,我会派人去对孤儿院进行一点微不足道的改变,这期间还希望院长您配合。或者您有想法出国进修教育心理学吗?” 观察到男人的动摇,川岛未来稍微地加入一些筹码:“如果您同意,未来孩子们的上学费用,我也可以一力承担。” “您应该也察觉到教育的不易了,孩子们会诚实地反馈出从环境中得到的一切。您希望他们成为好人,这无可指摘,但教育还有更好的方法。除了恐惧,您就不希望看到他们的微笑和成长吗?” 他娓娓动听地劝说,眼神真诚,满意地看到男人恍惚踉跄离开,落下一句:“我、我会慎重考虑的。” 回到室内,川岛未来看着小小的笼子,头疼。 他叹息着将黑布拉开,露出里面瘦骨嶙峋、伤痕累累,发育迟滞于同龄人的白发小孩,对方的瞳孔里盈满了泪水,却咬着唇不敢哭出声音。 青年打开笼子,注视那双比晚霞更瑰丽的眼瞳,表情软化成一个无奈的微笑。 比起别靠近他,这孩子的目光更像是在问:谁能抱抱他呢…… 川岛未来弯腰向他伸开双手,轻声说:“别担心,在这里你是安全的。不会再挨打,也不会再饿肚子了。所以,要抱一下吗?” 沉默和僵直持续了很久很久,小孩才软软地揪住棉服,声音带着颤抖 的哭腔倒进他怀里:“对不起……是我做错什么了吗?我是被抛弃了吗?” 第37章 第37章 这个问题实在有些难以回答。 川岛未来拍抚敦的脊背,这孩子正泪眼汪汪地看着他,眼中的高光就像是狂风中几近熄灭的火烛。 如果说是的话,这孩子的自信会被真正毁掉的吧。 和信念坚定的芥川不同,从打压教育里成长起来的敦,显然是从他人的期待中汲取力量的孩子。 于是川岛揉了揉中岛敦的脸,用衣袖擦干他的泪痕。 “你没有被抛弃,也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只是院长不清楚该如何给予你正确的指导,所以才委托我们照顾好你。” “可是我听到了……”敦喃喃自语,他攥着衣物的手收紧,神情逐渐开始恍惚,眼睛隐约转变为空洞的竖瞳,“都是因为我没用,又吃得多,才会被送走……” “被讨厌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小孩抬起脸,眼泪从眼眶如碎珠般一颗颗地滚落,异能力的蓝光开始盘旋—— “反正就连我,也会讨厌我自己。” 话音刚落,雪白的幼虎就从光圈里一跃而出,前身压低,爪子在木地板上划出深痕,对着川岛低声咆哮。 果然异能力失控和精神状态相关,川岛未来暗想。 如果打起来,不知道他能不能抗下小老虎的一爪。 不,按照资料中的描述,或许会直接逃跑也说不定。这么久以来,每次变成虎都只是为了去菜田刨食吃萝卜,简直乖巧得可怜。 想着,他扭头看向最便捷的逃跑方向,是窗户啊。 下一刻,幼虎骤然跳高的身姿打断了川岛的沉思。白色身影瞬间窜出室外,然后刚冲出去就被黑影裹成球,狠狠砸到地面。 川岛走向窗边,手肘撑在窗沿好整以暇地向下看。既然太宰和芥川都在,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人间失格的白色光带闪现,解除虎化的敦陷入了昏迷,皱眉睡在地上,梦境里并不安稳的样子。 “芥川君,可以帮忙搭个楼梯吗。”坏心眼的大人微微眯起眼,笑着请求。 眼神凶狠的少年直勾勾地瞪视他,好像是在不爽地拧眉,漆黑的恶兽从他衣摆向上窜出,然后气势汹汹地咻一下叠成方块。 而太宰则裹着棉衣,脖子上露出几圈绷带,正笑眯眯地朝川岛挥手。 “果然是危险的异能力呢,要是再长大些,未来就凶险了!” 川岛踩着罗生门跳下来,慢条斯理地掏出一小袋糖,然后伸手抛给芥川。 “这是什么?”芥川如临大敌地接过,瞪视着可爱的招财猫福袋,仿佛这是个定时炸.弹,只需要三秒就能把人送上天。 为了变强就能遵守一切约定的少年,在军校训练过程中没使用过哪怕一次异能力。终于充足的养分加上规律的锻炼休息,芥川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了些。 伊达航极为夸赞兄妹俩的努力和坚韧。虽然芥川在学习策略时,信奉最直接的暴力这点依然难以扭转,但敏锐的直觉却常常能在紧急关头找到突破口。 只有这种凶狠的神情,和追着织田磨练技艺的执着始终如一。 无论如何,这份毅力都应该得到夸赞。 于是川岛弯腰将中岛敦抱起,对芥川轻描淡写道:“这是给乖孩子的奖励,还有一半是给小银的。” 芥川内心的复杂几乎都体现在他那纠结的眉头上了,拧紧又松开,松开又拧紧,最后变成一种凶巴巴的表情,超级小声地说:“谢谢。” 太宰抱着手臂不满抱怨:“那我的呢?我的呢?未来你偏心!” 川岛坦然点头:“没错,我偏心,所以有问题吗?” 将中岛敦送进医务室,简单地做了全身检查,凭借异能附赠的 快速愈合能力,除了低血糖外小孩并没有什么大碍。 没事就好,那么接下来就该轮到另一个麻烦的家伙了。 身上的血腥味都逸出来了,竟然还能笑着打闹,也是另一种层面上的问题儿童。 川岛抬手将窗帘拉上,房门反锁,然后在太宰逐渐警惕的眼神中一把揪住试图逃跑的宰猫,无情地押到新上任的校医面前。 “这一只的伤口,也要拜托医生了。” “咦?让医生小姐看到的话,我会害羞的哦!不要看不要看!这种小伤我自己来也是小菜一碟的啦~” 太宰扑腾他的手臂,像是旱鸭子在和海浪剧烈斗争,而所有的挣扎都在拉开拉链,露出染血衬衫时戛然而止。 大面积的红色蔓延,血液先是浸透了绷带,紧跟着又染上了衣服。 不久前在医院缝合好的伤口再次裂开,平日里嚷嚷不喜欢疼痛的人,却表现得习以为常。 打量着校医小姐脸上的惊异,浓重的乏味和无趣重新充斥太宰的眼瞳,他冷漠地扯了扯唇角,轻飘飘地说:“所以说不要看了嘛,小姐这么可爱,完全不合适看到这些伤口。” 同情怜悯这种黏糊糊的东西,他并不需要。但下一刻,比起某人冷心冷肺的嘲笑,黏糊糊都显得可爱起来。 “太宰君,还请相信医生的专业素养,不要表现得像个任性的小宝宝。”川岛未来语气淡然,就像是他此刻一点都没有记仇,也不是抓紧机会反嘲讽回来一样。 第38章 第38章 手术室内,太宰安静了。 他仰躺在病床上,无精打采地半闭眼睛,漫不经心地试图数清楚头顶到底有几盏灯。 局部麻醉后,就像围观一场与他无关的医疗教学。先是拆卸绷带,然后擦拭干涸的血渍,紧跟清创消毒缝合以及注射抗生素,人体宛若摆在砧板上毫无生命的肉团。 所以他其实也不是很喜欢医院,即便那里是新生和死亡交汇得最频繁的地方。 川岛未来等在门外,一旁睡着的敦紧闭的眼睛动了动,睫毛轻轻颤抖,然后慢慢地如蝴蝶展翅般张开,露出晚霞的双眼。 “先生?”中岛敦手掌撑着床坐起来,神情有些睡醒后的茫然,“我又晕倒了吗?” 不记得发生什么了吗?这样的话,不知道自己有异能也就理所当然了。 那么,虎化果然是这孩子的自我保护机制。 “为什么是又?”川岛未来询问。 “因为……因为之前也发生过。”敦不自在地用食指挠挠脸,露出个腼腆的笑,怎么看都夹着几分藏不好的失落,“然后醒来就是在禁闭室了。” “这样啊。” 川岛未来没有着急告诉他真相,伸手揉揉敦的头发,平静地说:“突然晕倒的话,很有可能是低血糖,也许只是因为敦吃得太少了而已。” 虎的存在,在了解异能力这一概念之后,再让他自己察觉到会更好。 “诶?低血糖是什么?”突如其来的医学名词把十岁的敦弄得有些茫然,小兽求知地看着青年眨巴眨巴眼睛。 “怎么解释呢?”川岛未来歪头打量他,然后在四周巡视一圈,成功发现校医室用来哄孩子的糖果罐。 他起身去拿过一颗牛奶巧克力,拆开包装塞到敦的嘴里,神情认真地问:“觉得甜吗?” 浓郁的甜味在舌尖爆发,甜腻得几乎要堵住喉咙的同时,又丝滑地流淌过味蕾,留下浓郁的奶味。 敦睁大眼睛,捂住嘴慌乱地连连点头。 不舍地意识到巧克力在口腔里迅速融化,他将糖赶到腮帮子附近,试图挽留糖果流逝的步伐。 孤儿院的糖果从来不会落到敦的手上,即便从垃圾桶里翻出来其他孩子不要的,也会被污蔑成是从仓库里偷来的,随之而来就是禁闭和体罚。 给他糖果的川岛先生露出了很好看的笑脸,隔空伸手点了点他的喉咙,然后下滑到胃。 “简单地说,糖进入胃以后,经过消化会被输送到血液,为一个人的活动提供能量。” “而低血糖,”川岛停顿瞬间,改成小孩也能听懂,但医学生绝对会谴责的不负责任的言论,“就是敦吃到的糖太少了,以后要努力补回来才行。” 孤儿院的糖是甜的,也是咸的,有时候甚至夹着血腥味。 这些记忆都在此刻被巧克力覆盖了。 但是这么好的地方不适合他,没有用的人连归属都不配得到。 中岛敦抱着满满一盒子的糖果,眨眨突然酸涩的眼睛,低下头小声说:“谢谢您,但是还请您把我送回去吧。我不该出现在这里。” 川岛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能看到后脑勺上的发旋,和紧张得勾在一起的脚踝。 替受害者原谅加害人是不合理的,即便有着种种缘由,伤害也无法抹消。 更何况童年受到的伤害,此后也许还要用上一生才能治愈。 不可能靠随便几句话就让人自信起来,既然感到不安,那就更加不安一些好了。 “那你要先还我钱才行。”川岛未来忽然说,“五百万美金,我为敦支付了五百万美金。” “诶?”陡然背负巨额债务的小老虎惊讶抬头,眼睛都瞪圆了。 “而且之后还会持续产生支出,要离开的话,必须要把钱还完才可以。”川岛伸手戳到中岛眉心,轻轻用力就把人戳了个仰倒。 “假如一定要靠外物衡量价值,那你现在的价值就是五百万美金,以后还会升值。在偿清之前,还请老实待在这里吧。” 中岛扑腾手脚努力坐起来,焦急道:“不行,我不值这么多钱!我根本什么长处都没有,您快和院长说不要我,我……” 小孩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一顿,然后垂头丧气又毅然决然:“反正院长迟早会把我赶走的,但时候我就来帮川岛先生干活。五百万根本没有必要!” 川岛头疼,抬手把小老虎又按了回去。 “我认为你有这个价值,好了,敦还请不要质疑我的判断。” 他其实很害怕,很恐慌,就像被运气忽然眷顾的倒霉蛋,满心都是患得患失的焦虑不安。 灵魂被劈成两半,一半吵闹着他不配,另一半则低低呢喃:万一川岛先生不答应就好了…… 敦不说话了,一手紧紧抱住糖盒,另一只手捂着眼睛哭得乱七八糟,几乎要上气不接下气。 川岛未来歪头看了一会儿,然后贴心地给他递了包纸巾,把垃圾桶踢过来,冲了杯淡盐水,拍拍敦的肩膀:“敦,跟着我调整呼吸。” “好,现在吸气——呼气——吸气——” 敦抽泣着泪眼朦胧照做,还懵着手里就被塞了杯盐水。 川岛先生拍拍手点头示意:“很棒,你可以按照刚才的节奏继续哭了,记得喝水。” 敦:??? 噗嗤的笑声从手术室内传出,医生小姐推着坐轮椅上的太宰走出来,笑着说:“确实,按照那样的节奏,哭多久都不会岔气呢。” 太宰单手托着脸,手肘压在轮椅扶手上,连续失血后的脸颊泛着青白,神情恹恹地看他们,不知何时重新缠绕上眼睛的绷带衬托出一种颓败的美感。 “太宰君的话已经治疗结束了,但避免伤口再次裂开,短期内还是不要剧烈运动比较好。” 太宰倦怠地没说话,眼睛飘向中岛敦,再想想芥川兄妹和之前的小女孩麻衣,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宰猫警觉:不会吧?未来的狩猎范围不会也是十二岁以下吧?! 第39章 第39章 终于休假了。 虽然无论是政府,亦或是异能特务科都在两天前宣布新年假期开始,但安吾实在无法把堆积的事务留到年后再做。 如果不及时处理,这些事情肯定会像幽灵一样缠着他,一刻不停地在眼前浮现,哪怕放假了也休息不痛快。 所以他干脆多加两天班,终于在除夕前将工作收尾。 p—— “安吾君,今天还是威士忌吗?”调酒师熟稔地询问,放下擦拭着的酒杯。 灯光暖黄,室内换上了一些有新年气息的装饰物,三花猫慵懒地趴在桌面上,总之和平日里有些凄苦的氛围不太一样。 “是,还是老样子。”安吾拖着疲惫的步伐在吧台前坐下,环顾四周,有些意外地发现这里人变多了些。 以前只有下班后的聚集的酒馆,现在倒是涌入了各个年龄层,还有头上戴了招财猫耳的高中生。 “是我太久不来了吗?热闹了很多,都有些不适应了。”安吾感慨,冰凉辛辣的酒在舌尖一路滑入食道,身体骤然升起的热意让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啊,归根究底的话,应该说是织田先生的功劳。”调酒师低声笑笑,“名人效应之类的事物。而且控枪之后,酒吧枪击事件减少很多,大家也开始鼓起勇气晚上出门了。” 织田作写的文章竟然还有这样意想不到的效果啊。 “安吾很惊讶吧?我也是惊吓得不得了,感觉自己的地盘都被侵犯了。”活泼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缠着绷带的鸢眼少年缓步走进来,一连串的日语轻快得像童谣。 “还好织田作没有写我们的穿着,不然我会恐惧到连绷带都不敢缠上的。只有安吾不用担心这种问题真好啊,反正着装已经是烂大街的社畜标配了。” 安吾回头看向他,虽然不知道之前为什么太宰忽然消失又出现,还意有所指地暗示过立场不同的问题,但现在显然对方又回来了。 真是熟悉的想要用锤子敲打对方脑壳的冲动啊…… “不,也有别的可能吧?例如说所有人都缠着绷带,披上黑大衣,那么太宰的装扮也会跟着烂大街,反而能愉快地一直穿下去。”安吾说。 太宰顿时嫌弃做出了想呕的姿态,不满地抗议:“绝对不会愉快的!唔,好恶心的场面,简直就像复制粘贴一样!这算什么呀,最后还会变成我模仿我自己吗?” 织田作从途中自然地融入话题:“模仿的话,太宰无论模仿谁都会很像吧?” “这么说的话……”太宰闻言迅速落座到椅子上,手掌托着脸,对安吾温柔地笑:“安吾最近工作开心吗?开心就好,接下来我们就别睡了吧?” 然后假象破裂,少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一连串追问:“怎么样怎么样?看出来是谁了吗?像不像?” “是川岛君?”织田作之助配合猜测,得到太宰肯定的点头。 的确很像,直接把那段噩梦般的加班时期从记忆里调动出来了。 安吾果断扭头翻找背包。 “诶?安吾在找什么?” “厚重的文件夹,我一定要把你脑子里的水一滴不剩的拍打掉。” “哇哦,好可怕的发言。看来加班留下了很强的心理阴影啊,安吾。” 织田作之助取过加冰的酒,转移了话题:“不过,明天就是除夕了,你们有什么计划吗?” “没有哦大概会在河里看日出。”太宰无所谓地说,“不过织田作这么问,难不成已经有想法了吗?” 安吾回想起自己贫瘠的业余生活:“暂时没有,睡上一整天算吗?” 织田作摇摇头:“我也只是大扫除。” 三个无趣的人默契叹息,沉默对视,最后纷纷举起杯子轻碰,异口同声:“敬除夕。” …… 事实是,无论人们为新年增添了多少意义,对川岛未来而言,除夕这一天和往常实在没有多少区别。 早上起床洗漱,然后出门溜猫,围观幸运和狗狗打架,在打赢后给猫猫鼓掌。 中午前往警校和异能力学院看望留守儿童并给钱,期间抱抱软乎乎的小孩子得到治愈。 晚上探索新店,泡澡,睡觉,然后被跨年的前后左右欢呼声吵醒。 起床戴上耳塞,安抚被吓到的猫猫,回房间继续睡觉。 尾崎红叶与恋人在海边相拥。 福泽社长双手揣在袖口,不紧不慢地跟在乱步身后,看着长不大的名侦探在各个小吃摊前转来转去,与谢野无奈跟上,按着眉心却是在微笑。 太宰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午夜秒针跨过十二后,此起彼伏的“新年快乐”如潮水般涌起,将他推高至孤独的彼岸。 无数的短信轰炸了安吾的手机,他扫一眼明显是群发的祝福短信,无奈叹息。虽然很想睡上一整天,但好像还是不行呢。 从无数可忽略的内容中捕捉到异能特务科的任务,安吾一口咬断荞麦面,然后咀嚼咽下。荞麦面寓意长寿,也意味着切断上一年的烦恼,如果现实也能这么简单就好了。 —— “荞麦面煮好了,我和哥哥要开动了哦!”已经和织田作之助熟悉起来的小银拿着筷子,从门口探头,柔顺的长发从肩膀滑落。 织田作放下笔,将反复修改的文章搁置一旁,如果只是记录日常,那么心中的犹豫就会减轻不少。 他透过袅袅雾气看向乖巧的芥川兄妹,往左踏出一步避开直冲腰侧的罗生门,挠挠头说:“抱歉来晚了。” —— “抱歉呢,甚尔,最近都要你来照顾惠。”头发长至耳垂的女性笑着说,逗弄怀里刚刚才满十天的小宝宝惠。 惠睁大绿色的眼睛懵懵懂懂地看她,然后把大拇指含进嘴巴,咯咯地笑。 禅院·单身狗中的叛徒·甚尔轻轻拥抱妻子,小声说:“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呀。” —— 明年真的会变好吗? 中也跳上楼顶,仰望那一轮弯月,孤独的身影被月光拖拽得很长很长。 同样仰望月亮的还有敦,小小的孩童站在窗边,于玻璃反射中隐约见到了白虎冰冷的眸光。 …… 而森鸥外过上了他人生中第一个通宵工作的新年。 港.黑首领遇刺的消息被压制下来,但由于太宰突然反水,港.黑里有异心的旧部又开始蠢蠢欲动。 刚刚从晚宴离场,就要回到办公桌前彻夜忙碌。 森首领心累,抱住自家萝莉泪眼汪汪:“如果不能看到爱丽丝可可爱爱撒娇的话,我就要工作到猝死了!” 爱丽丝推开他的头,铁面无私道:“不要!林太郎死了最好。” 金发碧眼的小女孩从森鸥外怀里跑出来,叉腰生气地跺脚,鼓起脸:“新年还要工作,我才不要陪你呢!” “嘤嘤嘤,爱丽丝酱~” 第40章 第40章 时间匆匆踏过新年,又走过草长莺飞的春季,于四月见证了横滨战后第一个开学季。 进入警校的羊群,以及后来断断续续加入的新生,他们的日常先是早上萎靡不振地恶补知识,下午一脸绝望地被拉去锻炼,晚上围在一起互相玩笑取暖,在疲惫和安心中沉沉睡去。 周末的日常就是被拉去做社会服务,无论是帮忙清扫海滩垃圾,亦或是戴着小黄帽踏马路,摆地摊集善款,一群大不点带领小不点很有秩序地做好事实在令人瞩目。 一开始还需要不断回忆白濑来鼓舞斗志,并不适应这种高强度生活的羊群,很快就不再依赖愤怒迫使自己接受。长期平稳规律生活赋予的安心感,作用远超他们想象。 因为停止不安和愤怒,所以视线才能从过去和未来,转向此时此刻的内心世界。满足对安全的需要后,人才能考虑如何发展自我,成就自我。 于是在这个四月,通过评估的孩子得到了川岛未来向他们承诺过的可能性。只要能考上,那么所有学校都会向他们敞开大门,助学基金会解决他们的学费问题,而吃住依然可以在警校搞定。 为避免狼吃羊的现象在普通学校上演,特意定制的规则只有一条:一旦被学校处分,就立即退学。 横滨重建工作有条不紊地推进,以工代赈取得巨大成效。在战争中摧毁的房屋得以重建,交通情况改善,得到工作的人群恢复消费能力,离开横滨的人们也在逐渐回到这片曾经被他们抛弃的土地。 随着服务业和制造业的回归,再过上几年就能创造出足够的岗位,到时候政府牵头的以工代赈也就可以结束了。 最后也最核心的工作,只剩下处理擂钵街的中心区域,以及在擂钵街扎根的羊。 为了鼓舞奖励众人,政府召开了庆功宴。 室外细雨绵绵,室内热闹非凡。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灯光下是一张张洋溢喜悦的笑脸。 其实更加喜静的川岛未来走到阳台,放下的窗帘分隔了热闹冷清。 他看着雨飘落到大地,室外彩灯在雨中模糊成圆润的一团光,微凉的空气里弥漫青草的味道。 “果然是在外面……”太宰咕哝着只有他自己听得到的话。被禁止取酒的未成年自顾自用雪碧兑可乐,摇晃着玻璃杯就溜到阳台,站在未来的旁边。 时间带来的不只是生长痛,还有十厘米的身高。之前只到下巴的少年现在可以撞到川岛的鼻梁了。 太宰拿着饮料也不喝,像是只为找个物件在手中把玩。棕红液体在玻璃杯中摇晃转圈,释放出小小的气泡飘到表面,又一个个地破裂。 “太宰君是特意来找我的吗?”川岛双手揣在口袋里,觉得此刻的太宰和平时不太一样。 “是不是呢?说不定我只是出来看风景哦~” 太宰的目光从凝视川岛,转向无星无月的夜空。他伸出杯子去接了点雨,然后打量半晌,猫一般喝了一小口,又当即嫌弃皱眉。 “咦惹,好奇怪的甜味。” 川岛打量着他,怎么说呢,感觉有种故作的活泼。 不开心地将杯子放到地面,太宰起身趴在栏杆上,悬空下垂的手随意地晃了晃,声音有些闷:“未来完全不担心吗?我是卧底这件事,你真是一点防备都没有呢。” “显然现在是太宰君比较在意这件事。”川岛未来回答,漠然的姿态显得有些可恶。 “所以为什么可以不在意?”太宰幽深的眼瞳注视着他,像是好奇,又多了几分执着。 不清楚为什么时隔多月后太宰又突然纠结起他的态度问题,但川岛未来的确并不在乎。 他将手肘撑在栏杆上,给出了最为表 面的那个理由。 “因为我做的事情不需要隐瞒。只要去调查,即便不到我身边,也可以全部看到。既然如此,有没有卧底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样啊。”少年轻声感慨,神情流露出一分落寞,“真是堂堂正正的回答,除了又是在骗人以外。” “或许是吧。” 川岛未来心中缓缓叹息,因为这一周目,他是抱着必输的心情来进行的。 横滨永存,但市长却是能替换的。横滨之上终究还有个日本政府在管辖。 而遗憾的是,上面显然更希望横滨保持混乱,从而成为异能力战场的前线和缓冲区。 青年望着雨,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 许久后他再度开口,没有看向太宰,语气也宛如在开玩笑,只有神情柔和得像是等待花开。 “如果……我真的死了的话,那横滨就拜托给你吧。” 太宰几乎是紧紧握住拳头才止住震颤,他将头扭向另一边,以一种赌气的方式说:“我才不要你的横滨!给我的话,我会在上任第一天就从政府大楼上跳下去的哦!” “那也只能随便你了呀。”川岛失笑。 两人又静静地听了一阵雨声,雨势渐渐地小了。 “我要走了。”太宰直起身,将手收回,随意披在肩上的黑大衣随动作晃动。 “未来,要小心” 他扭头看向川岛,眼中有些伤感地说了句什么,但却被陡然增大的风声吞没。 “你刚刚说了什么吗?”川岛转头困惑询问,他刚刚没有听清。 太宰对他眨眨眼,掩盖一切情绪,俏皮地回应:“没什么,只是说了关于一只小动物的事情。” 而在遥远的北亚,冰天雪地里,川岛未来关于异能力的采访被一次又一次地播放。 “陀思,你还没看腻吗?”手中扑克牌翻飞的果戈里感到无聊了,这种正义的言论让他仿佛置身于道德的囚笼。 戴着毛绒绒帽子的另一人歪头深思,良久道:“果戈里,我们去横滨吧。” 第41章 第41章 “嗨,小蛞蝓,最近过得还好吗?” 熟悉得让他攥拳的声线从上方传来,中也猛然抬头,缠着绷带一身黑衣的青花鱼闯入眼帘,对方脸上还是那副无聊至极的表情。 “哈,原来是你啊,青花鱼!”中也双手依然收在口袋,抬腿横扫一脚踹塌了太宰站着的残墙,激起一地灰尘。橘发少年的眼瞳冰冷,声音也像是掺了冰渣子。 “没想到你竟然还敢在我面前出现。怎么,是我给政府的印象太友善了吗?” 中原中也虽然被羊绊住手脚,但却绝不愚笨。 在羊分裂当天失踪的三人组,以及杂志封面上同名同姓,甚至连长相都是幼川等比例长大的川岛未来…… 好极了,他该感谢政府为了欺骗他,还特意用了异能做伪装吗? 中原中也既愤怒又失望,回忆起最初惊慌失措去找人的那三天,他甚至觉得自己就像小丑那样可笑。 而罪魁祸首却这样理所当然地出现在他面前,如同他们之间毫无纠葛。 太宰轻飘飘地跳落在地面,挥挥手拍开面前弥漫的灰土。 “怎么会,羊之王现在的眼神就像是要杀死我一样呢”他抖抖衣摆上的落灰,唇角虽是勾出一点弧度,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别这么小气嘛,逃跑的小羊不是过得很好吗?明明我是特意来给中也忠告的。” “忠告?”中也冷笑,“是陷阱吧。” “真是伤心。”太宰笑容凉薄,眼含嘲讽,“这分明是因为太宰大人宽宏大量,不计前嫌,小矮人应该扣头拜谢才对。” 感受到兜里手机振动一瞬,他比划个暂停的手势,掏出手机看了眼,然后摊开手神情无辜:“哎呀,好像忠告给晚了耶,小羊们被捉住了哦。” “你这家伙!难道又和你们有关吗?”中也一把揪住太宰的衣领质问,太宰冷漠地回视他,一字一句都尽显轻蔑。 “很遗憾,但确实没有关系呢我很理解中也想要强行污蔑我的心情,这样想必就能让你的失职显得情有可原了吧,羊之王。” “但是这次政府没有插手哦。只能怪中也太纵容他们了,竟然偷酒偷到的头上,之前其他组织的教训显然没有用啊。” 太宰握住中也的手,将手指一根根地扳开,微微眯眼语调轻柔:“还是说,因为调查荒霸吐太过入神,才没有关注到自己部下的行踪呢,中也?” 中也甩开手,冰封的眼眸燃起怒火:“你最好没说谎,否则,即便是军警,我也会碾碎给你看!” 太宰向后退开一步,稍微整理领带后轻笑嘲弄:“总之,只管去庇护你的小羊吧,羊之王。” …… 七天前—— 庆功宴那天的对话,给了川岛未来一些灵感。 既然港.黑和异能特务科都能往政府塞卧底,没道理他不能往港.黑也放几个钉子。 虽然太宰是港.黑派来的卧底,但现在怎么也是政府的人,没人规定过卧底不能反复用对吧? “太宰君,你想要回吗?”川岛未来询问,觉得太宰在自己身边未免过于悠闲。 政府不能雇佣十六岁以下的童工,而且建设步入正轨后,大部分常规工作也轮不到编外人员出面。 但是摆在一旁当花瓶,又多少有些浪费。 简单地说,就是市长先生想把花瓶挪个地方,如果因此能发挥些奇妙的效果就更好了。 太宰从游戏机背后探头,就冲他捅森鸥外的那一刀,以及森先生前几个月上升的发际线,他并不觉得自己能平安无事地进之后又出来。 但是对于生命的延长线——死 亡,他又确实有些兴趣。 “做不到的吧,送回去的卧底会被当成废品处理掉的。”少年懒洋洋地说,又陷回沙发里继续按出biubiu的游戏声响。 “咬着台阶踢碎后脑这种死法,完全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是做不到,而不是不想吗? 川岛未来握着钢笔思索片刻,从抽屉里抽出一页带着红色印章的空白纸张:“也就是说,只要不会受伤,太宰君并不介意对吧?” 太宰敷衍地嗯嗯回应。 钢笔在纸面上滑动,然后停止。 青年拿起纸张轻轻吹气,使墨痕干涸,然后满意地微笑说:“那么就拜托太宰君去港口公司走一趟吧。税务部门会辅助你的。” 太宰手一顿,角色死亡的特殊音效瞬间飘起。他扑腾着翻身趴到沙发扶手上,幽幽地望向川岛未来:“等等,什么叫做去港口公司走一趟?” “港口公司是的洗.钱机构,跨界经营珠宝、赌场、奢侈品甚至娱乐行业。”川岛未来放下笔浅浅叹息,蹙眉似乎颇为苦恼,“但是纳税情况很不理想啊。所以太宰君不介意的话,不如替我去看看?” “虽然长得是年幼了些,不过见多识广的森先生想必不会介意。” 太宰叹为观止,深感他还年轻,对大人的无耻缺乏戒备。 是啊,如果还想继续合法经营,森鸥外不仅不会伤害他,还得从本就惨兮兮的现金流里抠出一部分,把偷逃的税收给补上。 “正事之余留在喝茶也随你心意。”川岛将纸仔细对折,推向太宰的方位。 横滨这片土地并没有绝对的白色,更多的是不同程度的灰,即便是武侦的社长,曾经也有过杀人的经历。 太宰听懂了他的潜台词:“真绝情啊,向我伸手后发现没用就打算抛弃了吗?” “怎么会?我只是希望太宰君站在中间看清楚,究竟想要选择哪一方。” 既然渣猫对选择并不坚定,那就放手让对方都试试好了。 无法触碰的事物就像是海妖的歌声,总是于迷雾中央传来诱人的蛊惑。光明如此,黑暗亦如此。 最差的结果无非是敌人又多了一位,但也仅是政府的敌人,而非横滨的敌人。 青年温柔地说,平静无波的金色海洋包容一切,也因此对万物都不存期待。 “好哦,这个机会我会好好珍惜的!”太宰一字一顿地强调,走到桌前抽走任命书,转身背对他挥挥手,“可不要后悔呀,未来。” “太宰君,请稍等一下。” “嗯?这么快就后悔了吗?”太宰站在门边冷漠回头,鸢眼阴郁,手搭在门把上。 “并非如此。作为政府提供保护的酬劳,假如森先生对你下达委托,佣金还请上交四成。” 下一瞬,门咻地一下打开,又狠狠关上,碰撞出巨大的声响。 【咚——】 川岛理智思考:他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大门降噪防撞的必要性了? 第42章 第42章 森鸥外看着太宰治懒懒散散地坐在他对面,内心有些复杂,万万没想到还有被查税的一天。 此前在横滨说一不二,只要市长还想保住项上人头,对于黑手.党的经营行为就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政府那边给出的理由又极为正当,还电话通知了查税时间,说考虑到森先生是突然继承了港口公司的庞大遗产,要核查遗产税和个人所得税云云,如果拒不服从将面临强制调查和承担刑事责任等后果。 唔,如果真的因为偷税漏税上新闻,那他在里世界也不用做首领了,个人威信直接自由落体,摔成一滩烂泥。 “太宰君,好久不见。”森鸥外勾出一抹礼貌的笑意,暗暗深思川岛未来的用意。 要是说因为可怜首领孤家寡人,而特意把跑到手心里的钻石转手让出去,那可就太过于心善了。 不如直接让隔壁大国的乐山大佛站起来,再让川岛未来坐上去。 太宰瞟他一眼,未被绷带遮掩的眼睛带着郁气,向来活泼的声线直接压平:“不用想了,总之是森先生无法理解的理由。” “哦?愿闻其详。”森鸥外十指交握,撑在下颌,眼底的血色如同暗河流淌。 “虽然很不可思议……”太宰陷入沉默,似乎是在斟酌用词,许久后嗤笑一声继续说,“但的确是完全出于一种助人情结呢,异常的、莫名其妙的助人情结。” 森鸥外微微睁大眼睛,慨叹出声:“这确实是意料之外的回答啊,太宰君。” 依据这种判断,那还真是可以让大佛站起来了。 …… 于是,支付一笔高昂的佣金后,太宰勉强点头应下调查荒霸吐的任务。 至于分政府四成? 呵,做梦去吧!太宰宁愿把钱丢水里喂鱼! 先代首领因为愤怒而从地狱复生,黑色的火焰如同擂钵街爆炸那天一般席卷了的金库。由于牵涉到先代,除了他,森先生还真是没有能用得上的人了。 太宰偶尔会想,是不是由于既要稳定港.黑的局势,又要压制其壮大的速度,未来才会把他丢回。 作为纯纯工具人的体验糟糕透顶,而在搜查过程中碰到中也,那就是又多了一层不幸。 太宰冷眼旁观森鸥外自曝谋杀先代,试图招揽羊之王的野心昭然欲揭。 然而中也却什么也没意识到呢,迟钝得让人心生怜悯。 用荒霸吐的资料牵绊重力使留在,再稍微使一点小计谋切断羊和中也的联系,最后等待忠诚于日积月累中积攒。 一切都将按照森鸥外的心意发展,假如没有变数,那么事情本该是如此的。 如果不是老鼠出洞了的话。 讯息传到手机,森鸥外脸色微变,抿紧的唇角添了几分沉重。他将属下发来的照片投影到大屏幕,揉揉太阳穴叹息:“啊,事情变得麻烦起来了。中也君,你的部下被人劫走了。” 中也神情瞬间冰凉,脚下地砖再次塌陷开裂,破裂的土块漂浮在空中,似乎得不到解释就会掀翻整栋楼。 太宰此刻还挺轻松,直到森鸥外下一句话出口,他唇边的笑意也顿时全部收敛。 “一同消失的还有梦野久作,珍贵的精神系异能力者。” 而照片中,铺天盖地的血液溅射到墙壁,天花板,定格在沿着火烛缓缓滴落的瞬间。苍白僵硬的尸体倒伏在地面,睁大的眼睛空洞混浊。 “很遗憾,监控被破坏了,目前连敌人的长相都不清楚啊。” 森鸥外轻轻鼓掌唤回青少年的注意:“好了,现在让我们做出决定。已经变成荒霸吐和突发 事件二选一的抉择了呢。” “好麻烦,所以有退出选项吗?”太宰恹恹地说,无论哪件事都和他关系不大,他既不是羊也不是,只是一个被老板卖了的可怜打工人而已。 中也咬牙,荒霸吐关乎他的过去,而伙伴也不能放弃。天平向其中一方倾斜,信念使得他宝石蓝的瞳孔熠熠生辉。 “我会救他们出来,将敌人全部杀死!” 森鸥外了然。 唉,果然最在意先代的只有他自己。但既然梦野久作也被卷入漩涡,和那样的异能力相比,荒霸吐的重要性也只能往后调了。 “太宰君,我要更改委托。” “诶?可以拒绝吗?这种事情我一个人什么都做不了吧?”太宰拉长声音,试图得到更多的帮助。 “很遗憾,太宰君现在恐怕不能拒绝了。” 森鸥外操纵投影,神情凝重:“刚刚得到消息,敌人开启了直播。这么看来,比起对付港.黑,更像是针对政府的行动。” 第43章 第43章 梦野久作,珍贵的精神系能力者,异能名为脑髓地狱。 川岛未来注视着直播视频,画面中还不到大人腰高的小朋友蹦蹦跶跶地在人流中穿梭,不时故意往行色匆匆的路人身上撞。 手持直播设备的人应该是跟在梦野久作身后,因为偶尔会有路人上前问话,视线好奇地看向镜头。 “这是什么?你们是在拍摄吗?” “是什么节目吗?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 “你好可爱,叫什么名字,是即将出道的童星吗?” …… 五岁的小孩抱紧丑陋的娃娃,露出大大的笑脸。他的眼睛和常人不同,巩膜纯黑,瞳仁分别是五角星和圆环形状,就像是夜空中藏着星星,又隐匿了天使的光环。 “是在拍摄哦”他抬眼看向镜头,纯粹天真的恶意毫不遮掩,“节目就叫做——大家都来陪久作愉快玩耍吧!” 川岛未来深深叹气,手里的奶茶一下子就不好喝了。 他只想谴责港.黑那垃圾到家的防护措施。 异能学院里一箩筐的宝石都没失守,港.黑藏得严严实实的厄运蓝钻却被人偷了出来。 森鸥外真的不是故意在给他找茬吗? 而且这种熟悉的、挑拨离间的风格…… 川岛未来仰头看向天花板,仿佛听到了耳旁的温馨提示:叮咚,游戏难度已升级。 游戏里兢兢业业的究极反派,来自西伯利亚的死屋之鼠——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隐藏在迷雾中的剧本组,异能未知,目的存疑,宛如暗中窥视的毒蛇。 但只要他来了,以后横滨的灾难基本可以无脑确定主谋了。 青年单手托腮发呆,勾着抽屉一推一拉循环数次,终究定格在关闭状态。 他撑着脸颊的手往前方倒下,头也顺势压在手臂上,找不到落点的视线飘忽着,然后疲倦地合上眼。 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要是魔人晚来一点就好了…… 川岛并没有留给自己太多发呆的时间。闭目养神三分钟后,他坐起拨通了种田山头火的电话,冷静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种田先生日安,请问直播你看到了吗?” “……是,我确认,是境外异能力者插手的紧急事态。” “请特务科协助疏散人群,审批程序之后再让安吾补上吧。” 另一端的种田山头火握住回响忙音的话筒,脑子里却回荡另外一件事。 特意提到安吾,安吾的卧底身份不会已经暴露了吧? 紧接着收到电话的是武装侦探社。乱步抱着手臂孩子气地哼哼,眯起眼睛背对福泽谕吉,咻一下盘腿坐在椅子上,这个铃声不用想就知道是那个阴险的大人。 都怪他武侦的委托才会一堆接着一堆,乱步大人才不是他的外置大脑!这和变相给政府打工有什么区别啊!? 而且连晶子都被笼络了,日常拉上尾崎红叶出门逛街,几个月前还免费帮禅院甚尔的夫人治愈产后伤。现在女子团体喜加一。 福泽谕吉看一眼乱步气呼呼的背影,摇摇头,也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才能成熟一些。 十四岁的国木田都比乱步沉稳。 清楚知道谁才是武侦的话事人,福泽社长的意志就是侦探社前进的方向,所以川岛未来向来直接找社长。 “川岛先生,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沉着有力的声音从话筒传出,川岛未来转身看向墙面上挂起的横滨地图,抬笔在人流密集之处标注数个红圈。 武侦并不以人数和武力为优势,他们最珍贵的武器,除了信念就是作为大 脑的江户川乱步。 所以梦野久作事件依靠异能特务科就足够了。 武侦应该放在更合适的地方,例如说帮忙排除老鼠的据点,至少短期内让费奥多尔感到难缠。 除去引发动乱,明面事件底下一定还有被掩盖起来的阴谋,他需要充足的时间。 川岛未来并不擅长推理,所以这部分工作还是转让出来比较好。 “福泽先生,我有个任务想要委托侦探社。” 他还没来得及继续说明,就听到哒哒哒的脚步声,乱步朝气的声音直接插.入谈话:“你肯定是想委托乱步大人查到敌人的所在位置对不对?” “不愧是世界第一的名侦探。” “乱步大人要报酬,不可以用甜品来敷衍我!” “好的,请说。” “我要假期假期假期!”乱步将重点强调了三遍,“之后一个月,不要再给侦探社发委托了!一个都不可以!” 川岛轻笑,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到侦探猫炸毛的样子,看来是真的累了。 “好啊,那么一言为定。” “乱步!”威严低喝之后,福泽谕吉接过电话,委婉表示没管住小孩的歉意,但是绝口不提收回约定这件事。 川岛瞬间懂了,福泽谕吉也想放假来着。 二人礼貌寒暄数句后挂断。 市长先生看向荧幕,梦野久作触碰的人数越来越多。在事情闹大之前,希望太宰他们能及时赶到吧。 不然,异能力者和普通人之间的矛盾必然会愈演愈烈。 第44章 第44章 “接到最新通知,前方xx路段交通管制,请绕路通行。” 车载广播紧急插.入交通最新状况,政府和异能特务科已经出动,开始封锁交通,控制人流量。 全身包裹严实的持枪军警只需站在街口,拉起水马,人群就会自行闪避。 许多异能力的发动条件就是产生身体接触,或者听到闻到乃至吞入触发物品。异能特务科的自保经验之谈,就是把人给裹好,除了听和看无法避免,其他都力图与外界隔离。 果戈里举着摄像头,悠闲地跟在梦野久作身后,前方小短腿也走得不快,亮晶晶的大眼睛里盛满了兴奋。 “久作好高兴啊!等一下大家就都可以陪我玩了。” 久作抱着娃娃愉快转了个圈,身上的红色圆形笑脸单肩包甩出欢快的弧度。 他眨眨眼,双手握拳放在胸前,仰头充满期待地询问:“吶,大哥哥,你想不想也一起玩?光是看着久作,就太无聊了不是吗?” 果戈里低头,将摄像关闭,忽地弯腰几乎贴近久作的脸庞,金瞳冰冷笑容戏谑又危险:“啊呀,一起玩的意思是,小久作要把我也做成玩具吗?不错的想法” “但是……我讨厌被束缚呢,无论是被大脑还是异能操纵,都会让我暴躁到想要杀人的哦” 他用扑克牌挑起小孩的下颌,贴着肌肤缓慢地移动,看着久作笑容逐渐僵硬,才满意地微微眯眼。 “好孩子要不要猜猜,是你发动异能快,还是我的扑克牌更快?” 久作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他强撑着不晃动头颅,细幼的声音宛若雏鸟:“对,对不起……” 果戈里探究地打量他半晌,拿开手起身,重启摄影,笑容再次开朗:“乖孩子,那么让我们愉快地继续玩耍吧!” 小孩沉默转身,低下头似乎闷闷不乐,但被发丝遮掩的脸颊却染上恐惧兴奋混杂的红晕。 啊啊,大哥哥杀气好可怕……但是,但是,如果发疯的话,一定会更可怕吧?! 好想看到啊,好想一起玩啊…… 没办法,只能等到下次了呢。 他抚摸松松垮垮缠了两圈绷带的娃娃,差不多了,俄罗斯人规定的时间已经要到了。 娃娃如同用污泥随便涂抹的眼睛下流淌血泪,忽然张开嘴发出一连串尖锐且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嘻嘻嘻哈哈哈哈哈!!!” 靠近久作的人群不适地捂耳皱眉。 注意到视野中在拥挤车流里如游鱼灵活穿梭的黑色汽车,果戈里弯起眉眼,真是和陀思算计到的情况一模一样啊。 下一瞬,久作骤然双手用力把娃娃暴力撕裂,抬头绽开明媚的笑容:“我宣布,玩耍时间到——” 紫黑色的手印悄然攀附上众人脖颈,无声起立的人群低垂头颅,空洞涣散的眼珠宛如蒙上灰尘的玻璃球。 混乱血腥就此爆发,呼救者和逃跑者乱成一团。 两人隔街与堪堪抵达的港.黑众人遥遥对视,阿呆鸟愤怒捶响喇叭,额头抵着方向盘低声念叨什么。可恶!就差一点! 太宰下车望向果戈里,面无表情,鸢色瞳孔冰冷得如同漆黑纵深的海沟,透不入半分光亮。 轻浮的小丑眼神挑衅,轻吻扑克牌后随手挥出,收割了一条人命。 他将直播镜头对准乱象,镜头里五岁儿童欢欣鼓掌。 他缠.绵低语,随后便歇斯底里地捧腹大笑。 “认真好好看着哟,你们要保护的异能力者,就是这样可怕的存在呢只是孩子?噗哈哈哈,这是什么顶级笑话吗?” 果戈里抹去眼角笑出的泪花,补充说:“根本没有失控的异能力,因 为啊,异能力者本身就是疯子!” 小丑抛弃已经无用的摄像机,小巧的机械砸落在地,又咕噜噜翻滚两圈,屏幕绽开裂纹,零件散落一地。 “那么,各位请享受这场狂欢吧!”他抖开披风,宛如舞台剧谢幕时的演员,对着观众绅士鞠躬行礼。唯有唇边戏谑的笑意宛若主客颠倒,他才是欣赏众生的围观者。 下一幕,披风挥舞,舞台主角就如魔术师般华丽消失。 论坛里言论火山喷涌般爆发。 质疑和恐惧的言论几乎淹没了中立者,论坛三分钟内直接崩溃。 …… 电脑屏幕刷出一行又一行的信息,辛苦布置的据点接二连三地被摧毁。 但很遗憾,诱饵已经布下。 地下是老鼠的领域,这一步,是警猫慢了呢。 狂躁急促的大提琴声在地下室回响,陀思闭目倾听,掌中琴弦急速地滑动,带出前赴后继的音符。 狂妄是罪,思考是罪,盲从是罪。 神明降下的并无救赎,而是惩罚,愿所有人在神的国度得到幸福。 现在,让他看看吧,以凡人之躯妄图代行拯救之事的人,又能做到何种程度? …… 乱步的声音显得非常渺远,沉重且郁闷,首次被老鼠击败的猫咪低落承认:“老鼠跑了,我们没抓住他。” 川岛未来没有说话,只有若有似无的呼吸声证明,电话的另外一端还站着活物。 空气一时间凝滞,乱步攥紧手机,心跳不甘地加速,新绿的透亮眼瞳随之黯淡沉郁,宛若走过夏季的旧叶,沉淀出更深邃的色泽。 福泽谕吉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传递出无声的安慰。与谢野晶子向后撑高身体,踮脚坐到桌面上,目光下意识追逐乱步神情的变化,欲言又止地抿紧嘴唇。 挫折是必然存在的,乱步只能自己从挫败感中走出来。 时间仿佛过去了半个世纪,又好似仅仅度过了一个呼吸,川岛未来声音平稳地响起,宛若暴风雨中于汹涌波涛里颠簸但却不曾倒下的桅杆。 “没关系,剩下交给我就好。” 乱步猫猫闷闷的声音仿佛穿过层层阻碍难为情地传出:“……抱歉,但是我不是来结束委托的!总之就是这样,你只需要继续相信乱步大人就够了!” 川岛未来一怔,还未来得及说话,对面就已经挂断了。 原本凝重的神情忽然被撬开一个缝隙,流露出柔软的笑意,尚未完全展露的笑容在中途停止。 手机里浮现老鼠的简笔画图案,紧接着弹出照片,照片里羊群脖子上系着类似柠檬的炸.弹,望向镜头的眼睛湿漉漉的,满溢出浓重的绝望。 自说自话的简讯自动播放。 “莫西莫西,是市长先生吗?如果想救他们的话,就来找到我们吧!记住,只能你一个人来哦,不然这些小羊羔就会一下子被炸上天。” 试图长篇大论的男人似乎被阻止了,随后不爽地嘟囔几声,才轻咳两下后继续说。 “当然,考虑到这次人质的品质不佳,擂钵街的小鬼头对横滨也没什么用,你不来我们也很理解。不过你的市民理不理解就不好说了。反正我本人是很期待看到爆炸的啦,那简直就是艺术!!” 川岛未来缓慢地揉揉眉心,准备好的离职申请静静躺在抽屉底层。 是他的态度太明显了吗?怎么一个二个都认为,市民和孩子就是他的弱点呢? 第45章 第45章 魔人也算是川岛未来的熟人了,虽然现在是单方面的。 如果不想走进费奥尔多的圈套,第一件事情就是冷静下来,绝对不要按照对方的规则行动。 也就是说,既然敌人要求让他单独行动,那当然要隐秘地多加几个保镖。 陀思肯定会留在横滨观望进展,依据其偏爱隐藏在幕后的性格,他绝对不会出现在关押人质的地方。 而方才照片出现了柠檬,简讯提及爆炸艺术。也就是说,负责看守羊群的人是梶井基次郎,一个热衷于制造爆炸和死亡的科学怪人。 此人只会比他预估的更加大意。 川岛未来移动台灯,猫爬架向两侧打开,露出中央存放的保险箱。 箱内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物品,包括但不限于以备不时之需的新手机,不记名电话卡,定位装置,以及各类奇怪药物。 市长先生将电话卡和手机组合,编辑短信时附加密钥,以此证明身份。 首先给织田作之助和禅院甚尔发送指令,要求二人隐藏行踪,暗中保护。 其次用新手机拍照,将相关信息告知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并坐等答案。 最后才是去往指定地点赴宴。 寻找关押地点本该是最麻烦的一步。在各个地点疲于奔命会浪费大量时间,若是再加上终于赶到的瞬间目睹爆炸,这就足够摧毁一位爱民如子的好首领的心智了。 同时异能力者身上的污水还能顺便又多一层。 但很不巧,人质里混入了黑羊,用异能力变小后潜伏在白濑身边的警校生——降谷零。 侦查推理能力极强的准毕业生,于绝境中向外传递信息难道不是必修课吗? 眼神的方向,隐蔽的手势,挣扎时在地面摩擦出的点和短横。 懒得动脑的市长先生静默等待,一分钟后,两条解码信息同时发送到新手机。 某种程度上,太宰君和乱步君真是好用啊。 无良成年人感慨叹息,慢悠悠地准备出门,临走时不忘顺上一顶帽子,压低帽檐遮挡过分悠闲的眼神。 假如观众不登场,舞台剧的上演也就失去了意义。 所以他决定先在擂钵街无头苍蝇般乱走一圈,拖延敌人的进度,给剧本组的准备工作腾出点时间。 而混乱爆发的街区内,失控的人群如同丧尸般互相撕咬拉扯,惊惧的叫声此起彼伏。 好在得益于禁枪令的严格实施,即便再疯狂,混乱也还停留在冷兵器时代。 由阿呆鸟代为指挥,□□加入到维护秩序的队伍中。子弹换成麻醉.弹,把失去神智的人捆成粽子丢置一旁,手法粗暴但有效。 太宰将手机抛高又接住,接住后又再次抛高,后背倚靠车门,目光沉沉似乎在深思什么。 他并不打算一个个触碰受害者,这样效率低下得可怕,找到梦野久作才是最佳方案。 思维宫殿里,各个线索拼图开始迅速组合,灵感和理智如闪电般交汇。 敌人的行动缜密,但目的并非杀死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人……与其说是袭击,不如说是挑衅和试探。 如果说是对政府的报复,那么进攻的烈度就太低了。假如脑髓地狱在爆发,必定会尸横遍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小打小闹。 眼下只是在制造对立而已,那么隐藏的终极目的又是什么? 政府失去公信力,异能力监管受质疑……不,即便质疑也不会动摇政府和异能特务科的地位。 反正横滨一直就没稳定过,对立是常态,偶尔激化一下根本就不是关键。 不是针对机构本身的话…… 手机从空中落下,稳稳 地坠入掌心。太宰掩面低低吸气,然后笑出了声。 眼前的迷雾顿时被狂风驱散,露出月光指引的林间小道。枝叶上的蛛网在风中颤抖,仿佛在低声呢喃:异能是罪。 道路的尽头是隐晦的试探,执起正义旗帜之人是高洁还是伪善?冲突之下又会做出什么抉择? 什么啊,完全就搞错了吧!太宰只觉得世界荒谬绝伦,真相与虚假倒错交织的现实,反倒让他质疑起自己的判断。 可头脑却无止息地发出预警—— 温和是假象,信念是谎言。在横滨,没有比川岛未来更加任性自我又冷漠的家伙了。 太宰止住笑,缓缓抬头露出冰冷阴郁的眼瞳。他将羊群所在地转发给中也,随后拨通了织田作之助的电话:“织田作,和我说说吧,未来都去了哪些地方?” 川岛未来的行走路线在脑海中勾勒,果然是在假装寻找线索,实际上对羊的生死漠然至极。 但即便如此,横滨的市长还轮不到让外来者评判。 太宰将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钻入车内,几下撬开外壳,扯过两根线连接,再用第三根线接触打火。 汽车发动机轰鸣声响起,黑色车影在管制后空荡荡的大街骤然提速,留下鬼魅般的残影。 “织田作,那么我们目的地见吧。” 站在路灯顶上指挥交通的阿呆鸟,刚一回头就眼睁睁看着爱车倏然消失,只给他留了个屁股影子。 淦,尼玛好想骂人。 而另一边的武装侦探社,与谢野晶子点了点传送来的照片,坦率询问:“我们也要去这里吗?” 乱步戴上眼镜,睁开绿宝石似的眼睛,汹涌的信息流在脑海中无声无息被溶解消化。 半晌,他摇摇头说:“不,那里已经不需要我们了。” 坚定的声音回响在室内:“社长,我们去找异能特务科。” 追逐梦野久作的踪迹,才能找到老鼠真正的巢穴。 第46章 第46章 第46章 “降谷,我们会死在这里吗?”白濑脸色苍白,颤抖着声音小声询问,实际上也不过是求一个心理安慰。 他并不指望对方会说出什么有道理的话,毕竟降谷零在他眼中就是跟在身后唯唯诺诺的小弟而已。 “不会的。”降谷零肯定回答,他的目光在室内穿梭,寻找通风口以及其他有助于他们逃脱的设施。 他毕竟不是羊,还没有养成万事等待他人帮助的习惯,第一反应永远都是自救。 柠檬炸弹虽然散落一地,但是室内没有监控,监管者也不像是有耐心的人。他们还有机会逃出去,最重要的事情是要稳住众人的信心和希望。 依据对这个组织长期的观察,没有什么比重力使的名号更提振士气的了。 所以他开口:“中也会来救我们的,大家要相信这一点才对。” “但是,敌人连那个港.黑都不怕,中也真的……”能救下他们吗?最后半句话被咽下,提出疑问的人在白濑的瞪视中弱弱地低头闭嘴。 白濑接过振奋人心的重担,即便内心同样充满犹豫,也要装出坚定的样子,哪怕撒谎也要支撑下去。 “中也一定会来的!就算是连都不敌的家伙,重力也能够把他们撕碎。而且我们现在还活着,就已经说明敌人并不想杀我们了吧?只是当人质而已,大家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羊群对中也的依赖,但是中也的存在确实就像是一味毒药,他们既恐惧他又无法抑制地需要他。 尤其是面对大量消亡的不法组织,以及不知何时会下落的政府镰刀,羊就连投奔他人的选项都消失了。 降谷零挪动了一下位置,贴得离白濑近了些,用气音说:“这个手铐我能解开,但是白濑,你要让所有人都小声点。这个房间没有监控,但是有人会在外面巡逻,所以动静不能太大。” 白濑惊讶地扭头,由于惊喜来得太突然,他都没反应过来自家的忠诚小弟对他直呼姓名,连敬语都没了。 而外面,梶井基次郎摆弄手机,无聊得直叹气。好心的俄罗斯人给了他一大笔研究经费,要求竟然只是简单地绑架几个小鬼头。 毫无挑战性就算了,连观赏价值都只能说是聊胜于无。说到底,死亡也是科学的表现方式,细胞衰亡呼吸停滞,就像是物质燃烧后残余的无机盐。 和真正的科学相比,生命的价值只是提供实验的素材罢了。 但是这次的炸弹都没能改进一下就拿出来了,已经见识过的实验乏味得让他提不起兴致来呢。 川岛未来的行动还在继续,就像是陪孩子寻找万圣节彩蛋,依据线索挨个地点打卡,最后拼出早就知道的答案。他也同样百无聊赖得要打呵欠了。 陀思真行,挑选的地点全都是扫黑除恶的漏网之鱼的聚集地,对市长的恶意膨胀得几乎要冲破他们的皮囊。 这样的情报能力真是让人羡慕不已。 在内心小小感恩敌人的无意帮助,青年隔着车窗,望着扑向他的歹徒被一枪带走,胸口迸溅出血花。 “还在贯彻你那不杀人原则?”禅院甚尔对着发烫的枪口吹一口气,虽然常年使用冷兵器,但是开发到极致的人体,用枪也同样得心应手。 织田作点头,抬手精准击飞了敌人的武器。 他好像记得任务指令是隐蔽行动来着,棕红发色的保镖先生挠挠头,现在他们是不是太显眼了些? 他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 禅院甚尔惊诧回应:“哈?不是只要把敌人杀光,就是完美的潜入吗?” 基于丰富的交流经验,川岛未来向来不惮于把魔人往最坏的方向去 想。 狂信徒是一种非常麻烦的生物。 他们对特定事物的信念超越了常人的理解范畴。即便拥有正常的道德观念,为了实现理想,也能亲手扼杀自己的灵魂,刺破负罪感,背负不解,践踏他人的生命前行。 换句话说,狂信徒有一个算一个,都在清醒理智地发疯。 更何况,陀思到底有没有道德感还是个谜团。 唯一确定的是——新世界必然建立在旧世界的残骸之上。 妄图在人间建立神的国度,创造没有罪恶的新世界,那么现存的罪就必须被清洗和审判,为此魔人可以不择手段。上帝用洪水洗刷人间,罪人的血液才能铺就通往新世界的红地毯。 川岛未来将油门一脚踩到底,面无表情地任由风景在眼前加速消失,模糊成看不清的色块。 很可惜,他对建立新世界没有半点兴趣,对横滨修修补补已经够麻烦了。他目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补好横滨破洞的船底,然后把烂摊子丢给下一任。 众人无知、愚昧、堕落又如何,总有熠熠生辉的灵魂在残缺中升起。没有丑陋,那么美丽也就毫无意义。 如今麻烦的境地,或许就是他借着众人灵魂火光暖手,所要付出的价格吧? 中也的确没有辜负羊的信任,他来了,但是停在了隔壁楼的屋顶,猫腰躲在箱子后面。 目光悄悄地窥视路况,少年有些纠结和踌躇地保持着沉默,太宰的忠告仿佛还在眼前。 “如果不想看到小羊尸骨无存的话,不要单独行动。” 所以让他等在门口的青花鱼什么时候才能出现啊?!还是说,他要等待的,根本就不是太宰? 另外一个他想要回避的选项在脑海中浮现,总不能是未来吧? 想起川岛未来,中也的情绪瞬间低落下来,钴蓝眼瞳随之黯淡,比起愤怒,他其实更觉得受伤。 他原本以为,他们和羊是不同的。 不知不觉缩成蘑菇的中也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忽然就被下方传来的呼唤吓了一跳,头咻一下就探过去,表情瞬间僵硬起来。 “是中也啊,没想到太宰把你给叫来了。” 神情坦然自若的青年从车内下来,仰头注视他,由于光太亮而微微眯眼:“虽然晚了点,但果然还是想先说一句,抱歉骗了你,中也君。” 第47章 第47章 听到道歉的瞬间,中也的头脑空白了一秒,就像是预想中需要经历千辛万苦才能打通关的游戏,忽然弹出彩蛋说,刚刚死掉的史莱姆就是最终大boss! 有种力气砸在棉花上的憋气感,愤怒和伤感一下子就被堵在心头。只要道歉就能敷衍了事吗? 中也缩回蘑菇状,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得到什么。解释吗?但少年人的骄傲如骄阳般悬挂,只是得到理由并不能抚平他因此产生的心结。 这句道歉川岛未来的确是真心实意的,原因不论,欺骗辜负了未成年人的真挚友谊是他的错。 中也可能会生气,也或许会冲下来打他一拳出气,以上都属于预料之中。若能一笑泯恩仇更是喜闻乐见。 但是中也惊吓地一秒缩回去,半天不见动静就很微妙了。 这是在说他做的还不够? 其实只打算道歉,连真诚解释环节都不在预想中的渣渣市长歪头疑惑,然后放弃纠结,礼貌告别:“中也君是在等人吗?那么我就先过去了。” 中也藏在阴影后的脸色黑下来,满心都是震撼:不会吧?就这样结束了? 算命的都比川岛说得多! 幽幽的声音从川岛上方飘下,中也蹲在房屋边沿,双手揣兜里,神情不爽地俯视他:“喂,你……就没有别的想说了吗?” 川岛仿佛幻视了一只橘猫,脚脚礼貌并拢蹲坐,但是却在对着他不满地喵喵叫。但是人类是真的听不懂猫语。 所以青年诚恳回视:“我还有什么需要说的吗?” 还有什么需要说的吗?!中也倒吸一口气,惊异地发现受害者地位已经这么卑微了。 变成幼崽欺骗感情就算了,不告而别不需要解释吗?小未来从此原地蒸发这件事情难道不应该至少留个纸条吗? 扫一眼川岛未来的身高,中也当即按捺住跳下去对峙的冲动,他撇头,从咬紧的牙关挤出嘁的一声。 少年人白皙的脸颊浮现愤怒的红晕,眼瞳明亮,面对背叛也处理得坦坦荡荡,隐约透出真诚的辉光。 “给我好好解释啊!混蛋!装小孩的时候就不觉得羞耻吗?” 川岛未来眨眨眼,仔细回想大半年前的经历,然后理智地闭上了嘴。 其实完全不觉得羞耻,各种事情被别人包办的时光简直是难得的惬意,感觉像是打着潜入羊的旗号给自己放了个长假。 但是川岛未来听懂了中也的诉求,并且感到不可思议。对方对同伴的忍耐和珍视程度远比他所预测的要高。 是他以己度人了。 不过善意的谎言显然是必要的,尤其是现在中也一副很想把他按进地壳的样子。 青年恍然轻笑,神色添上几分腼腆:“突然消失是我的错,抱歉。因为以为中也不会原谅我了,才……” “但是我的确非常喜欢你哦,这点不是伪装。”川岛低垂的眼睫颤了颤,然后抬起露出剔透的金瞳,泄露出朦胧如雨雾的笑意。 “虽然现在应该喊中也弟弟了。” 中也脸颊充血面积扩大,呈现出类似荔枝玫瑰的浅粉。之前如鹰隼般迫人的视线忽然闪躲起来,开口间还有些慌乱仓促。 不擅长应对直白好意的少年跳下楼顶,转身不看他,倔强开口:“咳咳,走吧,敌人已经等很久了。” “请稍等,中也君。” 川岛未来喊住他,迎着中也不自在的困惑目光强调:“敌人要求我独自前往,看到我们一起的话,炸弹会爆炸的吧。” “而且,中也稍微对同伴们有点信心如何?这一次,什么都不需要碾碎。” 中也瞳孔收缩,默然不语地抿唇。 他并非看不 到擂钵街天翻地覆的变化,虽然幼川形象在脑海根深蒂固,但毋庸置疑,川岛未来确实是个成熟的领袖。 什么都不需要碾碎么?但是除去重力这张牌,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为羊做什么。 川岛未来观察他的神情,内心百转千回。 断奶对于保护者和被保护者都是必需的过程。尤其是如果想要瓦解羊,就不可避免地要切断这层不正常的联结。 最初羊群聚集的初衷在于互助,而中也日益强大后,他的保护反而限制了羊的正常发展。 时刻焦虑着渴望实现自我成长的羊群,和无法摆脱的对羊之王的依赖,二者的矛盾深深地隐藏在羊扭曲的管理体制下。 第48章 第48章 被成功说服后,中原中也决定老老实实留在原地观望,随时提供支援。 行吧,即便打辅助重力也能做到。 向来都是前锋的重力使迅速接受了自己的新定位,然后他就发现——辅助对象他压根不动! 先前还说着“走走走”的川岛未来神情渐渐凝重,中也的心也跟着咯噔,正七上八下着,他就眼睁睁看到青年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了! 对方俯身单手托脸,另一手搭在膝盖上,眼神逐渐放空宛若一尊静止的雕塑。 羊之王:?? 中也不懂,中也疑惑不解,中也逐渐想把人提起来晃出里面的水。 正直的人果然都玩不转阴谋诡计。川岛未来叹气气,明明分分钟就能按趴下的敌人,却因为对方手中的人质而投鼠忌器。 啧,卑鄙的外乡人。 “如果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敌人,那么第一个引爆时间点,我会卡在推开门的时候。最好在来人满怀希望,毫无戒备的瞬间,嘭——”川岛未来双手收紧又绽开,模拟出爆炸的声效。 “所以最好还是再等等。” “等?” “嗯,等。”青年目光幽深,无论是等待敌人按捺不住出来送人头,亦或是等待羊群的自救行动,这两个结果都不赖。 最差的结局就是对方没耐心了,想要直接自爆再开一局。 就像现在,手机振动从兜里突然响起。川岛未来面无表情地按亮屏幕,调低音量。 这当然不是被老鼠黑掉的那一台手机,他还没有无知到把定位暴露给敌人。因此收到的是保管旧手机的文秘小姐帮助转发的信息。 “喂喂,市长大人不会是害怕了吧?拖延时间是不行的哦,最后十分钟,还不出现的话就去和死人道歉吧!” 中也的神情当即冷却,他一言不发地用脚尖碾压泥地,放在口袋里的手指握拳。他望向近在咫尺的目的地,低声询问:“现在也还是要等吗?” 川岛未来脸上没有半分慌乱:“嗯,再等七分钟。” 傻子才会和诡计多端的老鼠老实谈判。 七分钟,如果还是没有任何进展,他们就只能强.攻了。强.攻大概率会导致人质死亡,属于高风险选项。所以最好还是人质们自力更生先逃跑,要能反过来绑架歹徒,那就更完美了。 潜力也许在绝境时才会出现,他也想看看,脱离中也的羊群是否一无是处。 降谷零等人自然也听到了最后十分钟的威胁,因为这小破楼的隔音真的不算好,而且说话的人也没有控制音量。 优秀的警校生沉着地撬开最后一个手铐,思索片刻,果决道:“不能再等下去了,我们要自救。” 被捉住的小羊一共有七只,而且都在十五六岁左右,至少有大半个成年人的战斗力。如果能拿出跑偷酒的志气,想必还能更顽强些。 只是猝不及防知道保护伞来不及出现,心理落差太大,一时间让他们情绪崩溃了。 “白濑哥,怎么办?你说句话啊!” “根本就不会有人来救我们!中也可能都不知道我们在这里!” “呜呜,我不想死……” 男男女女情绪失控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封闭的网,几乎要将白濑笼罩起来,让他透不过气。 没有异能也没有武器,他能有什么办法?!但是这句话不能现在说,白濑视线迅速地在周边搜索,抓住一切的本能冒头。 他们现在有什么?手铐,成员,还有满地的柠檬炸弹! “都安静点,你们难道要把敌人都引过来吗?”似乎突然捕捉到了一丝灵感,白濑双手紧紧握着一枚柠檬,脸上有孤注 一掷的疯狂,声音忽然颤抖起来。 “不,还是干脆把他们全部都引过来吧!” “武器是无主的……”他神经质地呢喃,然后转头看向降谷零,眼神执拗得仿佛只能看到一个方向,“我说,降谷你能分清这种炸弹的使用方式,对吧?” “你想做什么呀,白濑哥?”粉发的女孩感到害怕,她从来没见过白濑被逼入绝境的样子,就像是宁愿和敌人同归于尽一样。 圆滚滚的明黄色纺锤体在掌心旋转,降谷零捂唇思量:“不确定,但首先排除定时.爆炸。没有引信,所以也不是手榴.弹,大概率是碰撞爆炸和遇明火爆炸吧。” “也就是说,只要抛出去就能用。”白濑抓住重点,他环顾四周,柠檬散落一地,比樱花铺就的走道更加明丽。 如果他们手铐解不开,只能受制于人困在室内,那么满地柠檬.炸弹就是一池汽油,只待一点火星就能将他们焚烧殆尽。不过现在危机转化成了机遇。 降谷零顿时理解了白濑想做什么,双手合十恍然大悟:“那么说,我们很幸运啊,武器充足!” “你们是疯了吗?我们甚至都不知道这些炸弹的爆炸范围,万一引爆了其他的,我们就死定了!”寸头男孩惊惧地说,听到碰撞爆炸后,他连捧着柠檬的动作都轻柔三分。 “可是迟早都会死,我宁愿试一试。”长久沉默的短发女孩出声,如果没有野狼似的狠劲,擂钵街女孩的遭遇只会比男孩更糟。 随着她话音落下,剩下人也纷纷向前跨出一步,软弱的泪光和眼底的坚毅混杂浮现。 “那就试试,总不能一直等着中也吧?” “不就是炸弹嘛!谁怕过?” 寸头男孩左右看看,最后也同样咬牙闭眼呐喊:“靠,死了我绝对会回来拖那些人一起下地狱!” 他们将柠檬揣几个在身上,剩下的扫到墙角,挤挤挨挨站到离门口最远的地方。手牵着手,彼此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湿润和冰冷。 在投掷柠檬的刹那,白濑忽然抬眼看向身旁的降谷零,觉得对方格外陌生。依然是金发黑肤,但与此前怯懦的姿态不同,只有这家伙在笑,而且手还是暖的。 门外巡逻的人对视一眼,左边那位先发问:“里面怎么突然这么吵?” 右边人鄙夷瞧他一眼:“换成你,快死了不哭两声?” 下一刻,物体撞击门板的声音迅速被淹没在轰然炸响的爆破声里。 强烈的冲击从后背向前涌,宛若数十米高的海浪拍击在身上,从内脏到表皮都钝痛麻木。碎石溅射,硝烟弥漫,写满不敢置信的眼瞳逐渐失去高光,化为褪色的玻璃珠子。 受了轻伤的羊群冲出来,四下投掷的炸弹激起烟尘,变为最好的掩护。 警戒人员迅速集合,唯有两个异能力者留在原地。 梶井基次郎睁大眼睛,紧接着将护目镜拉下,迷醉地闭眼嗅闻空气中的火药味:“是柠檬炸弹的香气啊。” 他跳起,急匆匆地掀开箱子,用力一推就让柠檬哗啦啦滚落,如瀑布淹没地面。 发自内心的狂笑灌满这个空间:“战场要扩大的话,怎么可以没有烟花助兴嘛,哈哈哈哈!你觉得呢,冈察洛夫?” “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大人赐予的幸福相比,这些不过是儿童的玩具啊!”头上缠绕绷带,一头长发洋溢幸福微笑的男人捧心,随意地将滚到脚边的柠檬踢开。 “将蒙昧的罪人清扫,才是鄙人最高的荣耀。”伊万·冈察洛夫仰头微微眯眼,水光弥漫的眼眸里满是迷醉。 在他操纵下,土地开始震颤,他们所在之处不断上升化作高台,倾斜的楼梯将柠檬滚滚流淌向羊群所处的洼地。 黑红的光芒如闪电般劈开楼 梯,柠檬于虚空中飘起,配色如油画般浓丽的中原中也挡在重陷绝望的羊群面前,发丝飞扬,眼瞳明亮地夸奖:“你们做得很好,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漆黑的光球纠缠红色的流光在掌心下成型,战斗激起的肾上腺素让他心情都随之高亢,中也嗓音低哑:“七分钟,可真够难等的啊!” 禅院甚尔走到川岛未来旁边,大不敬地取笑:“怎么样,市长大人,等到你想看的东西了吗?” 川岛含糊回应:“或许?” 第49章 第49章 川岛未来仰望高处独属于能力者的战斗领域,炫目的声光效果仿若置身于科幻大片的现场。 以人力征服日常,的确让人艳羡不已。 泥土巨人拔地而起,又在重力下碎石崩裂,激起尖啸穿过的疾风。 被织田作保护着转移到安全地点的羊抱团哭泣,禅院甚尔在料理杂兵。 川岛伸手挥开面前的爆炸激起的烟尘,于黄沙飞舞的缝隙中眼尖捕捉到某个弯腰试图逃跑的身影。 啊,都忘记另一个帮凶了。 臭名昭著的爆炸犯——梶井基次郎。 他举枪,瞄准,金黄瞳孔褪.去所有情绪,只剩下追逐猎物的专注。 世界仿佛在此刻噤声,渺小的点在视野中格外清晰,然后扣动扳机,后坐力带动枪口上抬,子弹旋转着飞出一道抛物线。 猎物向前扑倒,翻滚,又重新站起踉踉跄跄地向前跑去。 下一刻,疾驰而来的鬼魅车影漂移出s形,咻一下将其彻底创飞。抛向半空的人体砸落在地,滚动两圈后停止了动弹。 哇哦,天降正义? 川岛未来眨眨眼,就见缠着绷带的太宰从车里钻出来。 少年走上前,弯腰低头去观察梶井基次郎的状态。而后他停顿片刻,从口袋掏出不知从哪里来的手铐,咔哒一下就把人的两只手折向后背锁上了。 “太宰君?”川岛出声,尾音疑惑上扬,边说边走向车祸现场。他以为太宰应该会在梦野久作那边。 太宰没有回头,用脚尖踢着梶井基次郎的肩膀,将人翻了个面,露出起伏的胸膛。 “安心,这家伙没死,刹车的时候我算好距离了。” “唔,这样啊。” 其实觉得对方死掉也挺好的市长先生蹲下,目光扫描过猎物的受损程度,夸赞道:“非常精准的车技,那么太宰君……” “嗯?”太宰勾着大衣腰带在指尖缠绕,懒洋洋地用鼻音询问。只是这种程度的夸奖,完全让人得意不起来啊。 他漫不经心地等待川岛的下半句话,应该是要他帮个小忙之类的,也可能是问他为什么会过来。 在心中打好敷衍拒绝的腹稿,然后太宰就听到了意料之外的话语。 “还有多余的手铐吗?” 太宰:?? 川岛未来扭头,目光缓缓移动到他的手腕,目的性极强:“不然绷带也行。” 说不上有几分是夸张的演技,太宰当即倒吸一口冷气,抱着手向后倒退数步,防备的眼神仿佛在注视变态。 “不行,只有绷带绝对达咩!谁会在这种时候想着手铐和拆别人的绷带啊!” 川岛未来静静地瞧了他一会儿,转回头遗憾叹息:“都没有的话,以防万一,就只能牺牲一下犯人的形象了。” 说完,川岛未来从西装袖扣的夹层取出刀片,开始将梶井基次郎的衣服割成一条条的乞丐装。 嗯嗯?未来他有意识到,这样的举动更加像是变态了吗? 看一眼市长先生从容淡定得仿佛烹调料理的侧脸,太宰扶额,开门上车。三秒后从车窗里探出一只手,随后发丝蓬松的头也伸出来,啪叽将手铐丢到未来脚边。 “行行好放过你岌岌可危的名声吧,未来小市长。媒体一定很乐意见到在独.裁、炼铜之后,你又多一个扒衣服的古怪爱好。” 扒拉着窗沿的太宰无奈开口。 风卷着川岛的头发撩过眉眼,模糊了他眉间的冷淡。 “那就让他们说好了。再说媒体也不在。” 除非必要,否则川岛未来并不在乎虚名。他捡起手铐,干脆利落地套到梶井基次郎的脚踝上。之后起身拍拍手,“ 现在醒了也不怕他逃走了,不是挺好的吗?” 太宰给他糊弄至极地海豹式鼓掌,好家伙,手铐变脚镣。 中原中也和冈察洛夫的战斗还在持续,重力和砾岩剧烈对抗,飞沙走石。 并没有遗忘中也的市长再次将目光投到工具宰宰身上,指了指岩石巨人,诚挚请求:“既然都来了,机会难得,太宰君想要摸一下吗?” 太宰回以同样真诚到发光的眼神,深情询问:“未来,有人骂过你黑心资本家吗?”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在坂口安吾的支持下,乱步调动了所有路口摄像头。 超推理是极为强大的才能,给予的信息越多,就越接近正确答案。 敌人异能力是瞬移也没有关系,所有的落点都有迹可循,通过行人的神情,摄像头未覆盖的空白,横滨详细到有几层楼几间房的地图,就能够推测出敌人前行的路线。 而且不需要每个地点都亲自跑一趟,只需要像是大脑指挥四肢,命令下达,自然就会有人到达前线取回一手信息。 信息洪流汹涌澎湃,对毛线球般缠绕成一团的谜题抽丝剥茧,答案迅速浮现在眼前。 名侦探瞬间跳起,将地图拍到桌面上,用红笔在郊外一点打上红叉,笃定道:“他们改路线了,之前是去港口,现在他们要去这里!” 坂口安吾和福泽谕吉的神情同时冷了下来,那个地点是——异能力学院。 第50章 第50章 异能力学院里主要聚集着尚且还不能掌握自身才能的年幼异能力者。 学院地处深山,位置十分隐蔽,通常情况下并不容易找到。 但是谁也不知道死屋之鼠的情报究竟有多细致,只是这种程度的隐藏远远不够。他们的行动只能快一点,更快一点。 …… 地下室里,陀思妥耶夫斯基将剩余资料一键删除,再点燃硝烟,销毁这块藏身之处。 他在烟雾间捂唇呛咳,将雪白的帽子戴回头上,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空降的新任市长,强硬结束了横滨的混乱状态。查不到过去,看不穿私欲,连弱点都光明正大得仿佛伪装。 仿佛一群白猫中的黑猫,满满都是异常和谜团。 所以哪怕对方不是异能力者,写剧本时超级细节控的鼠鼠依然控制不住爪子,总想去撩拨两下看看。 对横滨各方势力的试探已经结束,对手比他预想的要更加团结和强大一些。 计划暂时失败,精心挑选的棋子沦为弃子,在分散的警猫集中之前,他该撤退了。 下一次,就从瓦解黑白双方之间的合作开始吧。 …… 接到指令的果戈里忠实地执行撤退方案,挑起最后一场混乱作为谢幕仪式。 同外部社会保持一定距离的学院宛若乌托邦,久不见外人的儿童即便再戒备,也程度有限。 精彩绝伦的魔术表演,谎称为惊喜的悄然潜入,欢笑嬉戏过后,谁会拒绝可爱的小孩子张开双手,可怜兮兮索要拥抱的请求呢? 舞台上散播欢笑的表演者执起刺手的玫瑰,为每一个孩子送去悲哀的幻境。 儿童僵直如行尸起立,清澈的双眼变得混浊,失控的异能开始互相攻击,崩溃的哭叫声划破了天空。 火焰燃起又被水流扑灭,室内忽而暴雨倾盆,忽而狂风过境,透明的丝线将诅咒娃娃拦腰截断,捂着脖子漂浮虚空的儿童无助地踢动小腿,脸色涨红,又下一刻被飞在空中桌板撞开。 校园警报响了,急促得宛若一首战场上的哀歌。 白鸽于悲泣中脱下礼帽,在混乱的攻击中灵巧闪躲,浅浅盈着水光的金色眼瞳似乎同样伤怀。 梦野久作坐在他的臂弯,仰头看着这个奇怪的大人,利用他的人很多,用完后猫哭耗子假慈悲的反而不常见。 既然不开心,那为什么还要做呢?大人难道不是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的生物吗? “大哥哥,你在难过吗?”久作举起手,衣袖收缩露出一截手腕,缠绕其上的铁丝倒刺深深嵌入血肉里。 他仰头望着阳光下白皙到发光的指尖,神情逐渐染上寂寞。 好奇怪啊,被人阻拦会不尽兴。明明最希望有一天可以放肆大闹一场,可现在真的没人阻止他了,为什么会觉得这么无聊呢? 小孩鼓起脸颊对着伤口轻轻吹气,凉风拂过刺痛的伤口,好似一场虚假的安慰。 “我们接下来又要去哪里呢?”久作收回手背在身后,用他最熟练的欢快语调询问。 陪他玩的人,已经好久没出现过了,所以奇怪也好,利用他也没关系。只要能在外面自由奔跑,即使是疼痛他也可以一直忍耐。 果戈里将梦野久作拎起放到地面,为避免触发异能,动作倒还算得上轻柔。但是和他动作相比,吐露的语言就要锋利尖刻得多。 他弯腰俯身,化身阴影将小孩笼罩,声音好似笼中鸟的低唱:“我确实很难过呢。道德和悲哀都是枷锁,我所哀叹的,正是我想摆脱的。” 大脑是温暖潮湿的牢笼,脑髓地狱就是让牢笼生刺的异能力。 “其实说实话,小久 作的异能,在我看来非常的……”果戈里凝望梦野久作的双眼,笑容伤感,语气温柔,冰凉的指尖贴上他的脸颊,一字一顿地说—— “令人厌恶。” “所以没有接下来了,你被抛弃了哦,可怜的小不点。” 世界顿时黯淡无光,胸腔仿佛开了个口,冷风灌进去,热气跑出来,冻得他浑身都在发抖。好像有人在歇斯底里地尖叫,又好像什么声音都被真空吞噬。 久作低头扯着衣摆,晶莹的水珠忽地嘀嗒跌落地面,带着哭腔的哽咽响起:“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对我呢?这种异能力又不是我想要的。” 他抬头露出泛红的眼眶,然后狠狠地扑向果戈里,伸手去抓他的披风,尖锐地叫喊。 “不可以!不可以!谁都不能走!” 小丑闪身躲开,闲适得好似在逗一只幼猫。陪小孩玩闹一会儿,他歪头侧耳倾听,敏锐地侧身避开从后背刺向他的金色夜叉。 “贵客前来,有失远迎。为什么不留下来,给妾身一个向您赔罪的机会呢?”慵懒的女声从门口向他靠近,尾崎红叶手执红伞,缓步走出。 “这可不行,我留下来的话,陀思会很郁闷的。所以还是用这孩子作为赔礼好了。” 无情抖开披风笼罩久作,将小鬼丢向尾崎红叶,果戈里嬉笑着将帽子贴在胸口,弯腰向女士行礼。 “万分抱歉向小姐您献上这般拙劣的演出,还是让我们遗忘今日,稍微期待下一次的精彩表演吧。那么再见了,小久作~” 漂浮于半空的金色夜叉剑刃举向前方,在看到室内的状况后,红叶眉头微皱,顺手接住向她撞过去的小孩,抛给身后跟上来的中岛敦。 眼前一道白影闪过,就安稳落地的梦野久作向着果戈里消失的方位扭头伸手,望着空气呆愣了几秒。 “那个,你没事吧?”弱弱的关心从耳边传来,白发金瞳的男孩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今年才五岁的梦野久作咬唇忍了又忍,最后也没抗住内心的酸涩,往地上一坐抱着膝盖就开始掉眼泪,哭得肩膀颤抖,脸颊通红。 “呜呜呜,我的异能,才,才不讨厌……” “明明是大家不想和我一起玩……才不是我的错呢,呜呜呜……” “我要诅咒他!!一定要诅咒他!” 完全不知道对方就是罪魁祸首的敦敦手足无措地看向尾崎红叶,慌乱得自觉干什么都不是,只能弱弱地呼唤对方:“红叶姐,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呀……” 第51章 第51章 混乱过后,政府开始清点损失和收获。 混乱中数百人受伤,部分建筑物被破坏,政府名誉轻微受损,对异能力学院质疑增加。 而收获仅仅是得到了两只顽固的罪犯!冈察洛夫的微笑就像是面具一样贴在脸上,只会表现出对魔人的狂热信仰。梶井基次郎纯粹就是科学怪人,和陀思除了金钱交易外,什么信息也挖不出来。 坂口安吾一边批阅文件,一边深深叹气,觉得这场闹剧政府血亏。 川岛未来拿着羽毛尾巴的逗猫棒拍打地面,专注引诱吃胖了的幸运加强运动。 幸运无辜地睁大眼睛,细声细气地喵呜一声,视线追着羽毛上上下下,但四个爪爪按在地面硬是不动如山。雪白的长尾围脚团了一圈,整只猫就是大写的乖巧。 川岛未来用逗猫棒戳戳她的山竹爪爪,慵懒威胁:“再不动的话,你的肉罐头就没了。” 尾巴焦躁地拍打地面,幸运敷衍地抬爪按了按近在咫尺的白羽,又收回去端庄揣好,勉为其难地浅动了一下。 “你呀,恃宠生娇!”川岛失笑俯身在猫猫脑门上弹一下,向美色低头说,“不玩就算了,之后每天散步时间增加半小时。” 坂口安吾板着脸,默默举起文书挡住面前市长大人的昏庸现场,作为现场唯一的打工人,嫉妒使他面目全非。 城市重建进度过半后,川岛市长的勤奋人格正式下线,初见那会儿找不着人的情形重新变成日常。 得亏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练,安吾已经可以从容独立面对文件地狱了。他在脑海里梳理一遍目前还需要做的事情,最棘手的果然还是梦野久作。 先是年幼,其次以他人痛苦取乐,加上麻烦的异能和一直暗戳戳地试图把人接回去。 安吾犹豫片刻,然后出声询问:“川岛先生,请问梦野久作和被捕的异能力者要怎么处理呢?” 现在人都还在异能特务科关着,单人单间,除了行动受限,生活甚至算得上安逸。 川岛将猫猫抱起,捏捏肉垫,唇边勾起的笑意有些嘲讽:“这种问题,沿袭异能特务科的传统就行了吧?” 为有朝一日能用上,以终身监管代替死刑,理性且利益最大化,但是并不十分公正的处理方式。 因为异能,所以可以超脱于普通规则。这就是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不是吗? 川岛在心底自嘲,对所谓改邪归正之人网开一面,实质也是将利益凌驾于正义之上。所以,他也是个伪善的家伙啊。 坂口安吾沉默,落笔力道无意识地加重。异能特务科对待异能力者的态度就是利用叠加防备,在大义的旗帜下,尸首堆积如山。 他不该质疑的。为了和平会出现必要的牺牲,即便是他,也做好了杀死任何人的觉悟,包括自己。 追逐悬挂天际的和平,就是他选择的即便不忍,哪怕痛苦到颤抖,也要咬牙流泪走下去的道路。 头忽然疼痛起来,仿佛一个锯子从中间切入,将脑组织搅拌得一团糟。 安吾捂着额头缓缓倒伏在桌面。心跳声如雷鸣在胸腔向大脑传递,眼前景物开始模糊不清…… 大面积的红仿若系统错乱时疯狂弹出的警告,乱七八糟的马赛克层层叠叠。 躺在血泊里的是谁? 他手指蜷缩,为什么会觉得,掌心里应该有一柄刀呢? 下一刻意识彻底断线,死机黑屏,浓重的黑色吞没了眼前的一切。 川岛未来手一松,幸运敏捷地跳到地上,有些焦急地围着安吾转来转去。之后又跳上桌面,用湿润的鼻尖去触碰安吾的脸颊,求助地望向川岛哀哀叫唤。 未来迅速拨打了急救电 话,一边等待一边上前检查安吾的状况。他随手摸摸急得团团转的猫咪,又探过安吾的体温和脉搏,然后神情逐渐变得复杂,还有些自我怀疑。 可能是他学艺不精,怎么看安吾都像是突然睡着。嗯,也许还在做噩梦。 稳妥起见,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好了。 川岛收回手,指尖划过幸运时顺势揉揉头捏捏耳,谨慎地选择不改变安吾的状态,然后信任地嘱咐道:“幸运好好看着安吾,有异常就叫我。” 他取过安吾手中的文件,看一眼叠成小山堆的文书工作,摇摇头开始自己批改。 安吾之前的问题在脑海里回荡,怎么对待俘虏和久作,他隐约有了点想法。 爆破和操控砾岩,天然的施工队啊! 至于小孩子,体罚不合适,那就上门道歉加直播写作业让苦主们消消气吧。 不能因为年幼就逃避责罚,也不能因为危险就不加以教育。 第52章 第52章 川岛未来坐在病床边的陪护椅上,他刚刚结完账。 虽然不确定为什么这么大动静都弄不醒安吾,但就结果而言,的确只是睡着了。 是给安吾的压力太大了吗? 但如果这样都做不到的话,后面会很难办的啊。 无波澜的金瞳短暂地在安吾不安的睡颜停留一瞬,蜻蜓点水般,又空茫茫地移开了。 青年又安安静静地坐了一会儿,随后起身。 病房门打开又关闭,徒留满室冷清。 时针缓慢走过,日光从明亮变得昏黄,夕阳透过窗帘缝隙溜进室内又悄悄退走。 安吾的眼皮颤动,拧紧的眉头逐渐松开,终于睁开眼眸。 仿佛由雨水,烟雾,黑暗以及星星点点的烛光融合而成的梦境被狂风刮散,留下幻觉般的印象。 一定是梦吧? 他举起手,视线描摹过掌心的纹路,干干净净的,没有血污也没有刀。 但是—— 梦境的碎片比镜面更加清晰,拼凑成一个支离破碎的世界,真切得仿佛发生在昨日。 十八岁的川岛先生瘫在书桌上,勾着钢笔的手越过桌面,脸颊压着手臂。 墙面上的时针指向四,屋外漆黑一片。 他有些低落地抱怨,像是考试受挫的小孩子:“好难啊,而且我还一直在犯错,超级丢脸。” 安吾绞尽脑汁地开启夸夸群模式,才让他忍俊不禁又羞赧地笑出声。 他安静地又趴了一会儿,才小小声地补充:“但是有人陪我一起的话,好像就没那么害怕了。” 少年人即使穿着故作成熟的黑色西装,也还是稚嫩的,甚至还有些懵懂,就这么率真又亮晶晶地看着他:“所以安吾,我们一起加油吧?为了理想中的横滨。” 正在和文书战斗的安吾闻言微笑起来,点头欣然应下:“好,我们一起!” 年轻的市长先生笨拙又真诚,即便所有的努力都像石子投入大海,掀不起半点浪花,也没有气馁过。 安吾看着他在不断碰壁中努力学习计谋,揣摩人心,偶尔也会感到辛酸。 可是这样的未来就像是希望一样闪闪发光,光是看着都让人温暖得想要落泪。 直到比太阳热烈的笑容化为灰色散去,倾盆大雨落下,前往东京的列车发生巨大爆炸,尸骨无存。 …… “原来也没那么难嘛,处理文书这种事情。”川岛未来挑剔地将不愿处理的部分丢到秘书先生的桌面上,任性得宛如挑食的猫咪。 停顿片刻后,他忽然发出不知从何而来的感慨:“权力真是个好东西呢,有这个的话,无论做什么都会顺利推进的吧?” 他抬头注视自家沉默的部下继续说:“所以,安吾,帮我拿到这些人的资料好吗?” 金瞳依然透彻干净,只有无忧无虑的眸光变成泡沫消散。 但这些,梦中的自己一无所知。 老鼠进入横滨,利用敌人的布局,编织起蜘蛛纤细脆弱的网,绞杀了名为森鸥外的猎物。 后来想想,这样的决定应该一开始便错了。中森鸥外的地位超然,他的死去解开了束缚巨兽的理性枷锁。 黑兽失去控制,走向疯狂的复仇之路,不计得失地向外扩张,反扑政府。 即便他们不分昼夜地努力,却前所未有地壮大了,甚至一举统治了关东地区。日本政府选择舍弃川岛未来向求和。 冬季,又是一年冷雨。 “安吾,会觉得累吗?如果不是跟着我的话,你明明会有更好的选择。”川岛未来搅拌着白粥,逃亡以来一直没能痊愈的伤口,天气一开始变化,就会带来延绵不绝的低烧。 安吾把热水袋放进他掌心,又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将忧虑藏在轻松的表情下。 “川岛先生就是我最好的选择了,不要多想,专心修养。” 川岛未来含糊地应了一声,把味同嚼蜡却来之不易的食物全数咽下腹中。 他们蜷缩在擂钵街,这一片土地是吞噬希望的深渊。无数人在此埋葬,在此扭曲,将道德负重全数剥离才能拽着细丝般的可能性活下去。 体弱多病的川岛未来无力觅食,等待安吾归来时,便常仰望着天空发呆。 “您在看什么呢?” “看天,看它什么时候亮。” “这样啊。”安吾跟着他视线向上看,辽阔的苍穹仿佛被切割,定格在方寸框架里,变成不会变动的风景。 “冬天的话,确实是雾蒙蒙的呢。” 安吾太疲惫了,疲倦到无法察觉川岛缓慢堆积的,如同暗河流淌于平静表面下的绝望。 知晓活捉他们的赏金再次上升后,川岛沉默了许久,然后不动声色地将安吾赶去搜索情报。 这一次,他没有再等安吾回来。 子弹贯穿了纤薄的胸膛,浸透衣衫的血液凝固发黑。睡着的青年安静得宛若墓前盛开的白百合,僵硬的手指轻轻搭在床沿。 从掌中滑落的枪掉在地面。 安吾颤抖着俯身弯腰,异能力的光带亮起,心脏敏锐得连呼吸都会引起剧痛。 青年久违的笑容柔软又哀伤,啼血的鸟儿倒在春天前夕,也要为明天送上礼赞。 “安吾,不要困住自己。假如你的时光不会倒退,那就踩着我继续向前走吧。以及,为提出这种要求,抱歉。” …… 这一次,是争权夺利的川岛未来。 毫无怜悯地将敌人扯下舞台,又把同阵营者扶上王座。 与联手后,横滨秩序迅速恢复,政府强硬控制外交宣传,姿态上仿佛准备与共治横滨,甚至公然反抗国家政府试图干预横滨管理的行动。 他的笑容温和又体贴,肃清敌人的手段却比黑手.党更加残暴。 保镖在办公室和楼下围了一层又一层,办公室冷淡得几乎只剩下黑白灰三色,就连食物都要经过重重检验。 只有坂口安吾可以不加检查地靠近他,带着武器和吃食,走到离市长最近的位置。 他不知这种信任从何而来,也常感到惶惑不安,这样仿佛燃烧一切的姿态是正确的吗? 他隐没在阴影中,将动摇的内心仔细收藏,变为一道没有存在感的影子,在川岛疲惫之时,悄然送上一杯温热的咖啡。 “安吾会相信我吗?”市长先生问,居于铁王座之上的背影,宛若被层层钢铁包裹,呈现出金属般的冷硬。 “我相信您。”安吾那一刻没有说谎。 但是,资料和种田长官不会欺骗他。 “很遗憾,川岛未来是黑衣组织的成员。为了和平,我们不能让黑衣组织夺走横滨的掌控权,你理解我的意思吗,安吾?” 种田山头火长叹一声,为他添上一杯清酒。 那杯酒苦涩得让人舌头发麻。 卧底这条路,背叛与他亲密如孪生子。即便咬碎牙齿,将自己灵魂都咀嚼撕扯成碎片,也要踩着痛苦和鲜血走下去。 刀尖上涂抹了麻药,藏在口袋里,并不隐蔽,就像是他希望被人发现的三分私心。 他践踏了他人珍贵无比的信任。 川岛未来软倒在他臂弯,捂着伤口,眼瞳雾蒙蒙的暗淡无光,犹如油尽灯枯的火烛,连蜡泪都已经流淌到干涸。 “好奇怪,这一次,我好像连怨恨都不会了。” …… 这不是梦。 理智分析得出的结论不容忽视地浮现在心头:初见时的故意为难,对政府文书的过分熟悉,甚至是预见未来般的决策…… 桩桩件件都在说明,川岛先生不仅记得,而且远比他记住的更多。 温热的手掌下落盖住眼睛,如果这不是梦,那么安吾希望它是。 第53章 第53章 另一边,川岛未来很忙,忙着准备退休。 辞职是他此前从未设想过的路线,就像是被系统任务困在横滨一样,为了虚无的通关殚精竭虑。 他仿佛置身于无光的星球,天空永远都不会亮,而漫长的夜晚耗尽了他的耐心和热情,只有疲惫感如影随形。 意识到可以辞职的那刻,他甚至有些好笑和如释重负,莫名期待起辞职后系统的反应。 一直以来都像是背景板的系统会崩溃吗?还是时光倒流?那样的话就相当于被钻空子卡bug了吧? 现在阻拦川岛未来脚步的,只剩下了最后一点稀薄的责任感。 虽然是出于想要体会不同经历的私心,也很遗憾体验后发现,救人对他来说同样没有多少触动。 但既然已经承诺过会重建擂钵街,那么他就会做完工作再离开。 收尾第一步,协调突然尖锐的矛盾,保住异能力学院的名声。 川岛未来出现在异能特务科,简单和种田长官交涉后,得到单人监狱的通行许可证。 异能力者的关押地点隐秘且安全性极高,外部是厚达一米的金属牢笼,开门需要经过多重认证,口令、指纹、瞳孔以及钥匙。 内部被特制的金属墙切割,隔绝了囚犯间门的互相交流,而且监控无处不在,加上遍布的隐蔽机关。虽然比不上默尔索监狱的透明牢笼,却也足够拦截大部分犯人出逃。 “里面就是梦野久作了,如果您要将他带出来,之后的风险也要一并承担才行啊,川岛先生。”种田摇了摇他的扇子,慢悠悠地说。 活这么多年,黑黑白白的事情他已经见过不少了。无论是不是真的,单从行为上看,夸一句雷霆手段,菩萨心肠并不过分。 人如其名,川岛市长是不多的让他依稀看见未来的人。 川岛未来对他颔首,冷淡微笑:“当然,我会负责的。我想我需要和久作单独待一会儿,请问您介意给我们一点空间门吗?” “没问题,出来的时候你就对着监控说一声,会有人开门的。那我就不打扰了。”种田笑容随和地点头同意,又摇着扇子离开。 川岛未来走进室内,关上门。 室内没有窗,只要不开灯,就昏暗得如同深夜。普通人市长自然没有点亮夜视能力,他只能摸黑贴着门坐下,略感惬意地呼出一口气。 置身黑暗中对他而言也是一种放松,尤其是知道室内装满监控的情况下。 他没有着急开口,等待年幼的小孩耐心告罄。 如他所料,没多久,梦野久作率先开口,根据方位应该是在他的正对面,声音闷闷不乐:“你是谁派来的?森先生吗?” “不是,我是自己想过来的。”川岛未来回答,若是森鸥外能指挥他,那横滨政坛怕是要完了。 然后又是一阵寂静。 “那你是谁?” “川岛未来,暂时是这个城市的市长。” 本质熊孩子的梦野久作依据闯祸的人生经验得出结论:来找他算账的。 “所以大哥哥是来欺负久作的吗?”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不时有撞到物品的动静,之后儿童不满的声音就变得近在咫尺。“为什么不说话?” “你是来教训我的吧?我知道哦,被欺负的人总是想报复回来,明明只是游戏,他们一点都不大方。” “所以你可以打我哦!嘻嘻嘻,作为交换,大哥哥可不可以被我玩坏掉呢?” 久作一句接一句地往外蹦,因为畅想逐渐兴奋起来,就像是笼子里等待自由的鸟雀。 “反正你们不会杀了我对吧?而且要报复的话,你要快点,不然森先生就把我救走了。” 川岛未来出声打断他,温和且耐心:“但是很遗憾,森先生不会出现了。因为要带你走的人,是我哦。” “既然同意被我报复,那么久作可以不要躲开吗?我想知道你在哪里。” 久作有些不敢置信:“你怎么就知道森先生不会来?!还有你是不知道我的异能力吗?认真的?” “认真的,所以就算有点痒,久作也请不要躲开。”川岛未来回答,伸手在黑暗中向前探去。 指尖触碰到了一点衣物。对方身体僵硬片刻,似乎想闪避,又忍耐着没动。 指腹已经触及到儿童温热的脸颊,又往上一些碰到发丝,柔软得如同雏鸟的绒毛。 久作双手攥紧了衣摆,有些害怕不知何时会降临的疼痛。 开什么玩笑,在这里用异能,还没玩就被镇压了吧?!所以他其实根本就不想用异能,说那些话只是想要把人吓走而已。 他不禁屏息,紧紧地闭上眼,强迫自己站在原地。并非不想逃跑,但是这样的话,被吓走的人不就变成他自己了吗? 然后预期中会落下的巴掌变成轻柔的抚摸,就像是触碰棉花一样的力道,没有半点伤害性。 梦野条件反射性地把他的手拍开,火辣辣的痛感从掌心传来,异能使用条件已达成,但他不仅不想用,还惊吓得往后摔了一跤。 “是摔倒了吗?”川岛未来倾听对面的动静,小孩慌乱地站起来,啪一下打开灯。明亮的光线突然入眼,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用手挡了一下。 再次适应光线之后,川岛未来就看到久作抱着娃娃,一脸惊恐地看着他,就像面对什么奇异的生物:“你是变态吗?!就喜欢小孩子的变态?” 唔,好严重的指控。 “抱歉,吓到你了吗?”川岛未来率先认错,然后起身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低头看一眼补充道:“补偿的话,牛奶味的可以吗?” “以及,我不是森先生,十八岁以下全都不在狩猎范围之内。”久作半信半疑地盯着他好一会儿,最后也没抵御住糖果的诱惑。他含住糖,满足眯眼,脸颊鼓起一小块,闹剧之后一开始的戒备消弭不少。 幼崽后退几步坐回床上,晃动脚丫:“森先生为什么不会来了?你又要带我去哪里?” “你很喜欢森先生吗?” “怪大叔,不喜欢!”久作果断否定,犹豫一会儿又加上,“但是我喜欢爱丽丝。” 川岛未来看着他,若有所思。 “那我可以让你见到爱丽丝,但是要在和被伤害的人道歉之后。” “那么要和我走吗,久作?” 适当的疑问就能分散小孩对答案的执着,太早知道森先生的最优解,对身心发展不利呢。 久作长久地盯着他瞧,绽开一个过分明媚的笑脸:“好哦,只要你不担心我逃跑,那就一起走吧!” 第54章 第54章 梦野久作觉得自己被诈骗了。 说好的带他走呢? 麦当劳儿童套餐都没吃两口,就被转交给黑白双煞算是哪门子的带他走啊?! 久作恶狠狠地嗷呜咬一口汉堡,两个发型奇怪的人拘谨地坐在他对面,动作一致地往奶茶里加糖包。 左边那个还在凶巴巴地瞪着他! “这就是在下的任务吗?不仅要看管还要让他向众人道歉?”芥川紧紧地盯着久作,脊背挺直得仿佛下一瞬就会弹起来,顺应主人心意的罗生门紧张地团成个球,球里关着久作不离身的棉花娃娃。 他沉思之后再沉思,才一脸凝重地接受:“在下知道了,哪怕是带着尸体,在下也会将歉意准确传达。” 敦撒糖的手一抖,表情几乎要无语地裂开,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很恐怖的发言。带着尸体去道歉,这折磨的是信使吗? 不,是受害人吧?人家做错了什么,才精神上要受挫两次啊! “啊,这种事情还是算了吧。死者的道歉已经是恐怖片的范畴了。”敦捂脸叹息,不忍设想这个任务的难度,会有几分是头铁队友增加的。 久作气鼓鼓地对芥川做了个鬼脸,松开手又指着他,对着川岛未来告状:“川岛先生,他恐吓我!” 川岛未来看看在场的年幼童工,十二岁的芥川,十岁的敦还有五岁的久作,心中的水端得平平稳稳。 他慢悠悠地放下可乐,雨露均沾地都点了一次名。 “芥川君,还请不要过分吓唬久作。久作也是,和同伴要好好相处呀。至于敦——” 他单手托住下颌,微微偏头对忽然紧张的敦温和地笑笑:“敦君只要听从心意去做就可以了,不用担心。” 敦顿时睁圆眼睛,有些慌乱地又迅速垂下眼睫,勾着奶茶杯的手指蜷缩:“嗯?是,是这样吗?” “因为我很信任敦君哦,所以不用担心,你一定做得到。” “我,我会努力的!”受到期待就会迸发勇气的敦抬头,眼瞳明亮,即便头脑还充满犹豫,行动就已经越过怀疑主动跟上了。 敌意的目光瞬间集火,忽然成为中心的敦敦一秒冷静,他故作沉着地喝奶茶。糟糕,慌乱同时还有点小骄傲是怎么回事? “久作表现得不好吗?也夸夸我吧,川岛先生。”眼里藏着星星的小孩拽了拽川岛的衣袖,声音软绵绵地撒娇。 虽然夸奖不是必需品,但是被争夺的事物,他也绝对要得到。明目张胆的挑衅目光对准芥川,要能气死对面,那就最棒了。 芥川绝不退让地瞪视回来,仿佛撕咬猎物的恶犬,从喉头逸出冷哼:“呵,弱者的雕虫小技。” 闻言久作更加亲昵地抱住未来的手臂,脸颊还在衣物上蹭蹭,不甘示弱:“也不知道是谁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川岛未来看着面前这一幕,身陷幼崽修罗场而毫无自觉的大人,不由自主地幻视了往家里捡猫时,新来客和原住民的猫咪混战。 万幸的是,在场没有一只崽是他在养。只负责给钱的川岛发自内心地感慨,真是辛苦织田作和其他工作人员了。 他伸手轻轻点了点久作的眉心,然后把小孩的手拂开,许诺道:“如果表现很好的话,就带你去找爱丽丝好吗?” 他目光转向芥川,初见时的无心之犬还在寻找心的路上,但是却不这么焦躁了,织田作真的很会养孩子。 夸奖是必要的强化。 “伊达航夸赞过芥川君,虽然方向不与常人一致,但就结果而言,从不会让人失望。所以我可以信任芥川君吗?” “完成任务的同时,照顾好他们。” 芥川的脸颊染上薄红,眼神开始飘忽,又在下一刻拽回来。 就连承诺都锋利如尖刀的少年肃穆点头:“在下明白了。他们的性命,只有在下能取。” …… 把几个小孩绑定到一起,接下来就轮到羊了。果实已经成熟,终于到了收获的季节。 分裂组织内部,切断外界联系,推动其陷入危险甚至死局,最后再如同救世主一样伸出手。 以上是计划的草图,虽然实施过程中出现了细微的不同,但也无伤大雅。 “擂钵街。”川岛未来钻入车后座,冷淡命令。汽车安静地融入车流,向目的地驶去。 擂钵街是在一场爆炸后形成的巨型凹陷,填平擂钵街意味着把居民全部迁移,然后推平所有建筑,再购置一座岛屿大小的泥土填入其中。 并且全程只有支出,没有获利。 横滨政府没钱,现在全程都是川岛未来自掏腰包,而这也几乎达到了他从科技公司取钱的上限。 第55章 第55章 系统在游戏过程中几乎没有存在感,仅在每年七月一日向他播报一次基建进度。 同时也会根据评级解锁科技公司的情报和权限。 e级只提供金钱和基础服务,且数额存在上限;d级解锁金钱限制;c级可以调动全部研究成果,插手公司经营;b级则解锁成员列表。 一排酒名出现在通讯录中,汇报任务的电子邮件常常塞满信箱,不过无法回信或联络列表成员。 有意思的是,科技公司是实际存在的,第二周目里还被港.黑针对到破产清算。 川岛未来两次走到c级,最高记录是三周目的b级。 至于a,那是他尚未踏足的领域。 市长先生指尖滑过皮革沙发的纹理,细微的凹凸清晰可见,这样真实的世界真的只是游戏吗?既然有异能力存在,会不会所谓系统,也只是谁对他开下的恶劣玩笑? 疑虑仅在他心头出现一瞬,又隐没入头脑的深海。 答案难以验证,除非他把太宰绑了,在七月一日凌晨像是神经病似的和对方手拉手,看系统会不会卡机。 眼下最重要的是中也和羊。 庞大的坑洞肉眼可见的缩小了一大圈,正常来说填土应该是从中间向两旁扩散,但由于擂钵街的特殊情况,也只能以周边包围中心的形式进行。 由于中心深度不变,但半径缩小,原本的半球状街区日益变成圆锥状,两侧缓坡变陡坡。 设计师依据便民原则也为了平息纠纷,说服了施工方加了个神奇的临时人工楼梯,不至于中心的人爬都爬不上来。 汽车停在拉起的警戒线旁,司机下车恭敬地拉开车门。 川岛未来挥挥手让他停在原地,独自从特意隔开的通道,踩着楼梯下去了。他搭着扶手,从即将触底的位置向上远眺,天空少了一半,狭窄得仿佛就连飞鸟都无法容纳。 过分欢快的声音从底下向上跑,不容忽视地彰显存在感。 “未来,看下面——” 青年轻轻叹气低头,会喊他未来的人只有一个。 果然,太宰双手放在嘴边,呈喇叭状,见他俯身还兴高采烈地挥了挥手。怎么都不会掉的外套顽强坚守在他肩上。 “太宰君,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川岛无奈,他其实更想问另外一句:怎么哪里都有你? “因为我猜到了哦未来今天会出现在这里,所以就过来等着了。”太宰笑吟吟地回答了部分问题,又避开了真正的关键。 他若有所指地说:“最后一集不能没有彩蛋对吧?所以我还顺便带来了礼物。” 说着少年歪了歪头,向他张开手,神情像是在开玩笑,也像是认真的。 “要跳下来看吗?我会接住未来的哦!” 跳下去考验太宰脆弱得仿佛平地摔都会折断的体格吗? 川岛目测自己离地面的距离,大概是两层楼。虽然想过帅气地抓着栏杆翻下去稳稳落地,但考虑到自己战五渣的战斗力,果然还是算了。 他当即扭头,老老实实继续走楼梯。 太宰无趣地收回手,站在原地,想了想从口袋拿出半截报纸开始折纸飞机。 低沉脚步声一下接一下回响,然后在最后一步时被土壤吸收掉杂音。 川岛没有进一步靠近太宰,隔着段距离注视着他,声线总是显得冷淡。 “礼物是什么?” “是一则好消息。”少年对着飞机头哈气,然后瞄准目标,抛掷发射。 娇小的灰鸽晃悠悠的,中途险些夭折,才被川岛抓到手中。 “英国港口出现走私船只爆炸事件?”青年拆开飞机,后有些惊奇,“港.黑的船?” “但是这样还称不上好消息不是吗?”浅浅的笑意浮现在鸢眼中,太宰慢悠悠地补充,“魔人也在船上,国际通缉犯出现在英国港口……” “啧啧,猫捉老鼠也是钟塔侍从喜爱的游戏哦~” 川岛渐渐回过味来,爆炸得如此巧合显然是太宰在其中做了什么吧,这是在暗戳戳地替他出气? 渣猫意料之外送来的小礼物吗? 宛若看到刺手的仙人球突然冒出一朵小花,不抱期待的平凡日常忽地就钻出了一缕惊喜。 比三月早樱更加柔软的笑意悄然攀上唇角,然后转瞬即逝。 青年垂眸耐心地将飞机折回原样,然后才轻声说:“谢谢你的礼物,太宰君。” “反击魔人才是目的,礼物只是顺便而已。”太宰低头注视地面,好似漫不经心地岔开话题。 “那么接下来就是去处理羊对吧?那才是今天的主菜啊。” 第56章 第56章 擂钵街中央已经不剩什么人了。即便是逃亡者,在政府和的联手清洗下,稍微有些头脑的都明白,擂钵街即将不复存在,此时再不跑就没机会了。 他们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谁家政府和黑手党光明正大合作的,那可是几个月前刚刚把政府大楼炸掉的港.黑啊喂! 虽然留下来的还有羊,而羊群也知道终有一天会迎来他们的审判日。 中也坐在樱花树枝头。 白濑站在他下方,倚靠着粗壮的树干,看着已经开始颓败的残樱,只剩零星寥落的红花藏在树间,就像如今分崩离析的羊一样。 因为利益而聚集的新成员,也因为利益而离开。 眼看着统治擂钵街的野望随着街区消失成为泡影,而先一步投靠政府的人此刻却安安心心地坐进了新学校的课室,这块蛋糕诱.惑得让人眼红垂涎。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不到半年,羊就从鼎盛走向衰败。 “中也,要是你没那么强就好了。”白濑喃喃出声。 在爆炸轰鸣声中,死神镰刀终于贴上眉心的瞬间,他终于听到了脑海里最真实的想法,不是【如果和中也一样强就好了】,而是【如果没见过中也该多好啊】。 直视过分明亮的太阳,和身处黑暗是一样的。世界被一种颜色填满,然后就再也看不到其他的道路。 他竟然忘记了羊的起点。大家都充满瑕疵,所以才能把破碎的个人拼成一个成型的团体。从追逐权力的狂热中清醒后,他再环顾四周,却绝望地发现,那些熟悉的面孔已经被他亲手赶走了。 “这就是你的想法吗,白濑?”中也平静地问,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疲惫。 组织的首领到底应该做到什么程度,他不断地追问自己,逼迫自己,用所有力量去保护部下。 但现在看来,守护并不是正确的答案。 他拦不住白濑偷酒,挡不住成员流失,试图握住的温暖像是流沙从指缝中无情消逝。 抬手遮住眼前的阳光,从指缝间白濑仰头去看中也橙红色的发丝。 “是,我一直在嫉妒着你啊,中也。”他平静地诉说一直以来的不满。 “明明刚捡回来时,还是个蠢兮兮的小鬼,偏偏拿了这么强大的牌,世界真的太不公平了。被利用了也不知道,这么迟钝的话,不如干脆用个彻底……” “明明已经这么艰难,为什么你还能像是充满希望那样积极生活啊?” “所以一定是因为异能力吧?那天看完中也的战斗我就知道了,异能战争就是个怪物角斗场,没有能力就根本活不下去。” 他想要离开羊了,现在这个既弱小又没有同伴的羊。 “强者是无法理解弱者的,所以我不会道歉,就算再来一次,我也一样讨厌你。” 闪电般的红光划过视野,下一刻,伴随巨大的碰撞声,白濑后背狠狠地撞上了树干,残樱扑簌簌落了一地。 中也扣住他的脖子,将人举高,蔚蓝眼眸仿佛染血,恶狠狠地瞪着他,宛若受伤的凶兽。 “白濑,自说自话也该有个度啊!” 他所珍视的事物,被砸碎在地上,化为满地狼藉。这么多年来,难道只是他一个人在自作多情吗! 白濑呛咳几声,脸颊由于窒息而涨红,但他依然挤出一个嗤笑:“我不后悔,绝不!” “那就打到你认错如何?”中也眼瞳收缩,手指再度收紧三分,嗓音嘶哑。暴虐而无处释放的郁气几乎要突破他的心神,好像有什么快要被释放出来了。 清脆的鼓掌声响起,熟悉的青花鱼味就像一盆冷水兜头泼下。 太宰兴奋地给他摇旗呐喊:“哇哦!中也快上!就像解决杂鱼一样干掉白濑君吧!我会给你准备好狗粮做礼物的哦” 怒火不会消失,但是会转移。 或许还带着些许逃避,中也冰封着脸,将白濑甩到一旁,转向不速之客。 “诶?竟然不继续了吗?”太宰停止鼓掌,圆睁的眼瞳里溢满明晃晃的失望和无聊。 “对同伴就心慈手软的话,难怪中也会变成被狼群包围的小羊羔。” 中也将手放回口袋,与太宰针锋相对:“对你我可就不会心慈手软了,怎么,要来试试看吗?” “那么,我是不是暂时回避,等二位打完再出现比较好?”落后太宰几步的川岛未来,慢悠悠地从建筑物后走出,抬眸浅笑询问。 中原中也看向他,依然觉得挥之不去的别扭。他们算是和解了吗?过程太随便,反而没有一点实感。 而且小小只的幼猫一下子比他还高,感觉上就很奇怪。 要叫他什么?未来吗,还是川岛?或者干脆像当时那样避开称呼算了? 以及为什么对方就可以这么坦然出现啊?这就是四年阅历的差距吗? 和中也纠结成一根麻花不同,太宰亲昵地拉过未来的手,又捏捏他的指尖,声音温柔得像是沾满剧毒的蜜糖。 “怎么会,明明是小矮子应该早点退场,把舞台留给我们。” “哈?绷带怪老老实实去当背景板啊!” “听不到,听不到,是吉娃娃在叫吗?” “想死吗?” 钻石打磨现场好吵,川岛未来慢吞吞地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手,然后合拢成拳避开太宰的骚扰,整个人心如止水。 类似于被幸运玩闹似的用牙尖磨了磨,是没必要小题大做的程度。 太宰不满地微微鼓起脸,又是没有什么反应,和一戳一蹦跶的中也差得太远了。 不过如果未来变成中也那样……他顿时惊恐地驱逐这个想法,那个横滨绝对是地狱吧? “中也君”川岛出声制止了这场仿佛永无止境的幼儿园吵架,目光又落到低头喘气的白濑身上,“以及白濑君,方便找个地方详谈吗?” 白濑从地上摇摇晃晃站起来,他摸摸自己的脖子,轻轻嘶了一声。 “谈话?还有什么要说的?这种事情里,我的意见根本不重要吧?”他破罐破摔地说,抬头露出嘲讽的眼眸,“反正我要离开羊了!你听得懂吗?我已经不是羊了!!” 嘭—— 沉闷的拳击落到白濑脸上,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胀红起来。 他脚步不稳地后退几步,神情还残留着错愕,捂脸有些呆愣地盯着川岛未来。 给了他一拳的青年优雅收手,眸光冷淡:“现在清醒一点了吧?” “白濑君,既然已经自私自利,就不要再找借口临阵脱逃了好吗?” 白濑偏过头,咬紧嘴唇,这一次他没有再说话。 …… 谈话地点非常的随意,只是一家离他们最近的咖啡店,蛋糕的甜腻程度几乎可以毒杀每个长了味蕾的人。 即便是从擂钵街出来,最为爱甜如命的家伙也承担不了这般沉重的心意。 交谈时间并不长,白濑最先浑浑噩噩地离开,回去宣布政府的招揽决议和羊的解散。 中也多留了片刻,茫然若失地问:“你们一开始,就是为了羊才来擂钵街的吧。” 这是肯定句,事到如今,他要是还看不穿棋盘上一步步的推衍变化,那就太愚笨了。 “是哦而且啊,我们最开始是想要进入羊的内部,然后慢慢取代中也和白濑的。不过羊的情况比设想的更加……”太宰斟酌用词,然后吐出毫不留情的批判,“朽败和分裂。” 少年摊开手,恶意嘲弄:“所以好像连取代的必要都没有了。” “但是近距离观察依然重要,而我也想借此机会避开旧首领的暗杀,所以才选择了羊的附近。”川岛未来坦诚相告,尘埃落定,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中也握紧拳头,指甲嵌入血肉,蓝宝石浸透了忧伤,污浊而黯淡下来。 真讽刺啊,人生中的两次归属感,最后都是镜花水月。 连【但是我的确非常喜欢你哦,这点不是伪装。】这句话也是假的吗?也是为了让自己按照预想道路前进的谎言吗? “那么……未来”声音细微颤抖着,中也喊出青年的名字,执着地注视那双金色的眼瞳。 失去归宿的流浪者试图寻找原因和答案——“告诉我吧,你们的最终目的。” 如此煞费苦心,中也实在想不到其他答案,毕竟羊也没什么可以图谋的了。 二人不约而同地开口。 “是为了招揽我吗?” “为了把擂钵街的未成年送去上学。” 中也脸颊顿时爆红,会错意的尴尬使他几乎头顶冒烟。 太宰拍桌狂笑,许久才抹去眼角笑出的泪花,对着中也比一个大拇指:“不错,非常自信!” 中也只想把那根手指整根折断,再把青花鱼丢进大海,送出国门再也不见。 川岛未来握着咖啡杯暖手,向后靠,慵懒地躲入春晖照不到的阴影中。 “你们见过世界地图吗?横滨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点。” “这个世界那么多彩和广阔,总不能这一生,只看得到擂钵街上方的天空啊。” 青年忽然笑着望向他们,唯恐惊扰到花开,轻轻地开口:“你们呢?有想过到横滨外的世界走走看看吗?” …… 中也称得上是落荒而逃,随意搪塞两句后,他扭头就冲出了咖啡店。 背叛的事实和其中不容置疑的善意,形成一种矛盾的反差。 伤害是真实存在的,但是他却做不到去报复。 中也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深渊旁边,擂钵街内依然是昏暗的,铁皮和泥土混杂,而街外却已经铺上了水泥和绿化道,施工现场忙忙碌碌。 一线之隔,只是一线之隔。 勃勃生机从四面八方涌向擂钵街,他一时间竟是被某种蓬勃汹涌的生命力所震慑。 风顿起,吹起少年手腕上的蓝色丝带,也吹散了他心中的犹豫。 中也闭眼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如果是去上学,离开我这样的首领,或许反而会更好吧。” 他捏住丝带的一端,指尖用力缓缓拖拽。丝带在风中展开躯体,他轻轻放开,失去束缚的蓝色风筝追着风奔赴向天空。 少年视线随着丝带转向辽阔的青天,低喃:“即便化身为黑暗,也要引领成员走向正确的未来吗……” 另一侧—— 辛辛苦苦散播荒霸吐传闻,放出老首领搞事,还在废弃大别墅里烧书取暖等了两天…… 但显然已经被遗忘的兰波:大家是不是应该礼貌地想起我一下? 第57章 第57章 受害人隐私决不能暴露,所以道歉过程并没有留下影像记录,只有受害人在自己的le上和论坛发表一些相关言论。 医疗和损失账单保险公司赔付了一部分,剩下的全送到了森鸥外的桌面,附带太宰手绘的嘲讽微笑。 森鸥外心都在滴血,签字的手颤抖得宛如风中残叶。不该是个将暴力转化成利润的组织吗? 现在分分钟就要赔偿是要闹哪样啊?! 很显然川岛君是在迁怒,森鸥外无奈至极,也只能花钱买市长先生消气,只求别再盯着他的公司查税了! 前任烂摊子太多:武器结款,合作合约到期,抚恤下属,各种没抹平的黑色收入……简直一查一个准! 如果真的较真去执法,那么罚金全部加起来,就算森鸥外把公司卖了都填不上,还得进监狱蹲上几年。 “爱丽丝宝贝,我世上的安慰只有你了,呜呜呜。”中年男人忍痛签上大名,仿佛听到了金钱如流水哗啦啦消失的声音。 金发碧眼的女孩坐在椅子上,捧着大部头刑法法典,用彩笔圈圈画画重点,不耐烦地皱眉:“干什么,没事不要叫我,没看见我在忙吗?” 爱丽丝凉飕飕的眼刀,一把把全戳在森鸥外的心脏上,她幽幽地说:“或者我来帮林太郎签字,你来辅导久作学习怎么样?” 森鸥外顿时抱住文件,虔诚忏悔道:“我错了,文件的苦怎么可以让爱丽丝酱感受,还是全部留给我自己吧!” 虽然异能力本质上也是他,但是赋予部分思维后,还是和自己亲自出马是不一样的。 如果让他辅导久作,即使赌上首领的威严,两个人里也怎么都得疯一个。 爱丽丝冷哼一声,又埋头研究怎么才能把刑法揉碎了塞进久作脑子里。 这是多丧心病狂的家伙才会想到让首领教别人学刑法?!而且久作才五岁,他连字还没认全!相比之下,隔壁在擂钵街搞拆迁重建的,简直就是轻松的体力活。 而实际上一点都不轻松的拆迁二人组又是累到想要瘫倒在地的一天。只能感受到幸福的大脑被与谢野一键复原,从此人世间的苦恼接踵而至,对此伊万冈察洛夫脸都绿了。 干活不可怕,可怕的是仗着可以不断重来而突然充满干劲的建筑师甲方!尤其是那个叫做山下志野的助手,简直充满干劲到令人望而生畏。 二人组一听到他的声音就条件反射的头疼胃疼。 “唔……政府大楼应该更大气点,这个感觉不对,推倒吧!” “还是不行,重来。” “啧啧啧,这届异能力者不行。你们可是在制造艺术呀,怎么可以没一点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呢,嗯?” “最后一次!我保证是最后一次!” “基础不牢,地动山摇,虽然很对不起你们,但果然再加一次吧!” “哎呀,天都黑了,快回去吃饭。我们明天继续哈!” …… 拍摄视频的确是个非常直观且好用的涨粉方式,“久作的直播间”自开播以来就人气火爆。小孩子刚出场时有多疯,写作业时生无可恋的小表情就有多喜感。 “像极了被按头学习的我(狗头)” “法律教育从娃娃抓起,给政府比个赞”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觉得写个作业就能弥补异能力给别人带来的伤害吧?” “我就来磕一秒久宝的颜,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妈咪永远爱你!” “没有三观说的就是楼上。” …… 纷乱的汇报堆积在桌面上,就着这波热度,川岛未来思考制作一期综艺节目的可能性。 笔下的墨水平稳流淌于纸面,构思在文字中逐渐成型。 拍摄地点可以放在异能力学院,也正好改变一下异能力者都是青面獠牙的危险分子这种不公正的刻板印象。 至于第一期的嘉宾,当然是可以直接薅羊毛的港.黑公关官。同为异能力者,当红明星,还具有相当大规模的海内外狂热粉丝。 至于森先生的意见? 如果靠给钱和出卖下属色相,就能维持黑白间的微妙平衡,难道这还不是最优解吗? 冲突难以避免,但不代表森鸥外会在内忧外患的局势下给自己找敌人。 荒霸吐和先代复仇的传闻,出现在了川岛未来的桌面上。说明因为魔人搅局,错过最佳时机,消息已经压不住了。 川岛对荒霸吐的真相内情了解不多,倒是对一年后几乎毁灭横滨的魔兽吉格印象深刻。毕竟每次收拾残局的时候,政府都跑不了。 要管吗? 川岛未来仔细回想荒霸吐的相关过去,好像每一次都成功解决了,波及范围也小得可怜,都是的房子。 那就没事了。 愉快决定把这件事情抛在脑后,川岛未来伸了个懒腰,再度将来自东京名为邀请,实则威胁的信件丢进碎纸机。 从任职起邀请函就源源不断,川岛无一例外全部拒绝。坚持的成果显著,在拉帮结派的日本政坛里,他成功变成一匹刺眼的孤狼。 日本地方政府领袖由民众选举产生,中央无法直接干预,却可以活用某些肮脏的小手段。他可以用金钱造势当上横滨市长,其他人同样可以散播流言让他走下来。 但这些已然无关紧要…… 他该做的都做了,苦难缠身的横滨,是时候交还给它的原住民了。 川岛未来放下笔,取出辞呈和综艺策划一同放置在桌面。他抱起滚进文件堆里的一脸无辜的小猫咪,握住爪爪对桌面挥挥,又转身对着窗外挥挥。 青年偏头蹭蹭猫耳,眼下有疲倦的乌青,他温柔地凝视这片灾厄笼罩的土地,金色眼瞳比黄金更柔和,比琥珀更明亮。 “趁着安吾请假,我们今天就走吧?幸运,和横滨说拜拜~” 第58章 第58章 川岛未来消失了。 没有留下任何讯息和预警,只留下了两张薄薄的纸。 且综艺策划的墨迹显然要比辞呈更加新鲜。 福泽谕吉、江户川乱步和坂口安吾汇聚一堂,立在市长办公室内,试图寻求故事的真相。 由于川岛先生有过主动自觉被绑架的黑历史,所以他的去向即便有辞呈为证,也需要再怀疑三分。 “麻烦福泽社长和乱步先生了。”安吾推了推眼镜,率先对辞呈发动异能。 堕.落论复刻了消逝的时光,循着记忆回溯到川岛未来刚从擂钵街返回的那段时光。 写作者显然对待写作非常敷衍,随意打印几份网上的辞职参考模板后,他唰唰划掉几大行,就开始了不走心的字对字翻译。 不耐烦咬笔的样子透出几分稚气,隐约看得见最初时候一周目未来的影子。 安吾会心轻笑起来,心脏却不由自主地发酸发软。 之后辞职申请就是长期关押在抽屉的小黑屋里,在昨日终于重见天光。 安吾将所见言简意赅地描述出来。 乱步绕着办公室走上一圈,站在桌前转身面向窗外,恰巧可以俯瞰小半个横滨港。 “和横滨说再见么?”名侦探喃喃自语,脑内模拟完川岛未来在室内的行动轨迹,结合观察到的细节,得出结论,“没有绑架,并非谋杀,这就是早有预谋的退位。” 室内痕迹显示并没有他人闯入,也完全符合安吾的叙述。 “真是比乱步大人还要任性啊。”他鼓起脸颊,两年甜品券才提供了几个月,竟然就直接单方面撕毁协议不干了! 早知道是这样,他才不会答应把社长分享出去!他绝对要把川岛找出来,然后按着逃跑的家伙,把报酬连同利息一起要回来! 辞职啊…… 证明川岛未来拥有记忆的证据又多了一个,而从中透出来的心灰意冷让安吾呼吸一窒,连胃都仿佛被人攥紧了一般。 他的猫没了,虽然不应该是此刻的重点,而且也严格意义上也不是他的,但银狼依旧情不自禁地惋惜,并想起了家里刚购置的一箱小鱼干。 挥开不合时宜的遗憾,福泽谕吉皱眉回归正题,发出疑问:“但是理由呢?” 一手建立的事业刚刚步入正轨,名声处于上升期,正是大有可为的节点。且上任以来也没有出现过重大挫折,他并没有看到合理的动机。 乱步的目光瞬间瞄准坂口,明亮的绿眼睛仿佛能够看透一切,脸上满满都是笃定:“安吾肯定知道点什么!” “不,我不确定。”安吾苦笑摇头,他联想到了自己破碎的梦境,但这样的理由仿若天方夜谭。 并且无论出于理性或是私心,他都希望守住市长先生时间回溯的秘密。 他并不了解实现回溯的机制,但逆转时间的诱惑,和传说中万能的书一样,都会招致无穷尽的罪恶。 如果触发方式是死亡…… 即便是再坚强的灵魂,又能承受多少看不到终点的绝望呢? 无法用谎言欺骗名侦探,安吾只能拿出自己最真诚的隐瞒,他黯然喟叹:“具体的我不能说,川岛先生大概是累了吧。” 乱步探究地盯着他神情的变化,微微皱眉似乎是不解,信息不足导致太多的猜测在脑海中盘旋。 侦探的使命是揭露真相,但保守秘密也是高尚的美德。 不过如果是一眼就看得出来的事情,即便是名侦探,也分不清哪些是秘密,那种时候就要特殊对待了。 虽然难得遇到看不穿的内容,好奇心和同理心疯狂打架,最后侦探猫还是仁慈地挥手,忍痛放过面前诱人的毛线团。 “既然是不能说的秘密就算了。总之把川岛找出来,就什么都知道了吧?”乱步自信满满叉腰,接着提出一针见血的灵魂问题。 “不过找到之后又要做什么?让他回来继续当市长吗?如果不是的话,找不到也没关系吧?” 福泽谕吉赞同点头:“安吾君,对我们下达委托的你,究竟想要做到何种程度?” 虽然对于川岛未来的决定,他也感到不解和惋惜,但这还不足以让福泽谕吉干预他人的人生抉择。 再有限的线索,乱步也能推导出真相,至少是前往真相的路途。可是,找到路之后,走多远就是委托人需要思考清楚的事情。 安吾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我不会劝川岛先生改变想法。我只是想在他离开之前,至少郑重地表达一次歉意。” 即使已经厌烦这个位置也忍耐到铺好前路为止,比起直接抽身离开,这样过分温柔的责任感未免也太犯规了。 安吾苦笑,望着清透阳光里轻轻飞舞的尘埃,感到了造化弄人的无力。 是他将那扇名为信任的门彻底上锁封印,却在一无所知的时候为此感到困惑和委屈。 偏偏是这个时候才得到过往的碎片,想要弥补的心情焦虑不安地跃动,如同一捧滚烫的岩浆。 满怀忐忑地用一日,去梳理这份愧疚与悔恨交织的复杂心情,却愕然发现他渴望求得宽恕的存在,已经抽手离去了。 他没有立场去斥责川岛先生的任何决定,甚至没有资格去祈求原谅。假如受害者不曾怨恨,那么加害者的忏悔就会沦为一场彻头彻尾的自我感动。 将利刃向内的川岛君温柔又残酷…… 道歉是他必须做的事情,也是毫无意义的举动。安吾越是清醒,就越意识到,他永远无法从负疚中走出,只能无限地、沉重地、悲哀地向下堕落。 福泽谕吉凝视着他,沉声道:“我明白了,那么就行动起来吧。川岛君想必不会让我们轻易找到,所以也要做好失望的准备。” 安吾点头:“这样就够了,我对此感激不尽。” 于是三人行动起来,超推理结合堕落论,大致还原出川岛未来离开时的场景。 而事实就是,他走得光明正大且从容不迫,一如往常得没有任何人发现破绽。 离开时间大致在两点,川岛按住门把手下压,雪白的猫猫率先咻一下从门缝窜出,留下数根飘飞的长毛落在门缝。 墙壁见证了川岛未来悠悠闲闲地跟在猫后,心情颇好地与路过的职员温和道别,完全不遮掩让人吃柠檬的翘班行径。 先窜出一截的幸运猫猫乖巧蹲坐在电梯前,伸爪拍拍电梯门缝,扭头绵长叫了一声,催促悠哉得急死猫的铲屎官。 安吾沉默数秒,往后多看一段,又顺便翻了翻前几天的影像记录,无奈放弃从这段路推测川岛行程的想法。 他失落摇头说:“没有异常,换下一个地点吧。” “安吾。”乱步盯着按钮幽幽出声,“川岛肯定没有直接走对吧?” 他合理怀疑川岛未来在顺便逗弄他们,完全就是笃定绝对不会被找到一样的闲适啊!一举一动仿佛都在说:来试试看找我吧,我已经很努力放水了哦~ “啊,确实是这样。”安吾想了想,神情微妙地补充,“如果非要说的话,电梯在七楼停了一段时间,川岛先生去食堂拿了特供的甜甜圈。那天甜点制作的主题是(躲猫猫)。” 名侦探斗志瞬间燃烧,抬掌啪一下按亮下行键,门刚开就气呼呼地瞬间冲进去:“可恶,我一定要抓到他!安吾,快点给乱步大人带路!” 正如猫捉老鼠的游戏精髓在于擦肩而过,即便努力追赶,也只是碰到了市长先生的一晃而过的虚幻踪迹。 川岛未来的行踪线索最后到达了米花町,然后彻底中断。在这座以超高犯罪率和破案率闻名日本的犯罪之都,隐瞒行踪的工具和手段之齐全,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第60章 第60章 系统滋啦滋啦地卡壳了一会儿,好半晌才恢复过来,严肃地郑重声明。 【协议约定,系统禁止干扰游戏进程,禁止透露保密内容。系统仅能在权限范围之内解答您的疑问。 首先,游戏建立在真实世界之上,仅能在一定程度上干预现实,服务于游戏发展。游戏无法操纵现实,而您是唯一的玩家。 其次,系统是中立方,仅负责监督游戏进程,维护游戏规则,对玩家并无恶意。 最后,科技公司涉及保密条例,系统禁止透露相关信息。但通关是游戏和玩家的共同追求,请您务必相信这一点。】 川岛未来不置可否,眼中浮起凉薄的笑意,真相对他而言已经无关紧要。 即便系统说的是真的又如何呢?毕竟,他已经不追求通关了。 如果诚如系统所言,世界是真实的,倒令他略感安慰。阴暗又光辉的人性不是代码,输给人类总归比输给程序好上一些。 系统安静地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应。似乎感受到了玩家的抗拒,它又滋啦了一阵,最后说:【总之还请您慎重考虑。如有需要,系统随时为您服务。】 川岛未来默不作声地揉揉幸运的耳尖。 还在和抽绳奋战的猫咪有些懵地喵呜一声,应该是会错了意,乖巧地收起爪爪攀在他肩膀,讨好地蹭蹭他的脸颊。蓬松地长尾扫过他的下巴,望过来的剔透眼瞳宛如水晶,填满了干净的依赖和信任。 细微的眷恋和难过如同海面上缓缓融化的浮冰,静默缓慢地流入心底。 最后三天吗?时间应该足够了。 川岛知道他依然拥有选择,回去中断登出程序,挂个名就能理直气壮地钻系统空子,合法带薪摸鱼。 然后在日复一日中也算是完整度过一生。 未来怅然抬头,米花町天空湛蓝清透,白云渺远。 但是不行啊……这样的话,让他咬牙一次次重来的路标,就真的碎掉了。 “先生,请问您要去哪里?”计程车出现在他面前,打断了此刻的思绪。 青年恍惚回神,拉开后座的车门:“劳驾,毛利侦探事务所。” …… “你的意思是,要委托我……”毛利小五郎有些疑惑地继续说,“三天后去你给的地址转交这只猫?” 委托人捧着热茶坐在他面前,戴着大框黑边眼镜和棒球帽,低头拘谨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刚刚开学的大学生。他点点头,有些紧张地问:“是有什么难题吗?” “不是难不难的问题啦。”毛利小五郎挠挠后脑勺,爽朗地说,“这种事情一般人都是直接拜托朋友来做的吧?我还是第一次接这样的委托,但是不用在意哈哈哈。” “我的朋友都是些麻烦的,刨根究底的家伙。”川岛未来状似苦恼地叹气,充分表现出和朋友闹矛盾时的别扭情绪,“我实在不想同他们讲话,但家里人又太忙,所以才想委托一个可靠的大人。” “原来如此!我已经完全明白了!”毛利小五郎了然点头,自觉已经看穿了一切。 男孩子不愿意被朋友讨论的,除了失败的恋情还能有什么其他原因吗?!所以就连猫也是和爱人一起买的吧!因为分手后触景伤情,才下定决心把猫送回对方手上。 一旦有了推断,各种细节就前赴后继地涌入小五郎的视野。 看那望向猫时伤感忧郁的神情,完全就是为情所伤!以及身处米花町,委托地址却在横滨,绝对是因为女方拒绝异地恋而分手的吧?! 没错,他已经知道真相了!毛利颇为感慨地叹息,为保护大学生敏.感脆弱的内心世界,他只能用话语悄咪.咪安慰道:“别太难过了!天下何处无芳草啊,少年!” 川岛未来难得有些懵,和剧本组斗智斗勇都没有这么突然迷惑过。 他们不是在谈委托吗?为什么转头说起了芳草?是建议他养下一只猫吗? 唔,总之毛利小五郎是想安慰他吧?虽然逻辑没懂,但还是感谢一下好了。 于是他歪歪头迟疑道:“谢谢您?” 然后就得到了一个更让人迷惑的鼓励目光。 “那么就填写一下相关信息吧。”毛利将纸笔递给他。 黑色钢笔在空中停滞一瞬,才缓缓落在纸面上,拖拽出清晰的字迹。 思考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他需要一个兼具耐心和时间,并且能够与猫相处愉快之人。 人选一个个出现,又一个个被排除,每一个选项似乎都有无法容忍的缺陷。 首先排除安吾,自己离职后,对方大概会返回异能特务科继续任职,工作太忙没时间照顾猫。 太宰和乱步也不行,两只猫容易打起来,而且看起来幸运打不过太宰,乱步打不过幸运。 森鸥外直接删掉,禅院甚尔,尾崎红叶…… 他其实做过无数死亡的预案,却从未替另一个生命的未来殚精竭虑。 直到织田作之助将芥川兄妹捡回家,人选好像终于出现了。 山竹般的猫爪啪一下按住笔尖,猫猫蹲坐在桌面上,无辜地眨眼看他。 川岛伸手戳一下小公主的眉心,留下浅浅的小坑,笑着说:“你知道我在写什么吗?” 一无所知的傻猫猫挥爪抱住他的手,奶乎乎地撒娇蹭蹭,天真娇憨得毫无阴霾。 一声叹息逸出,川岛无奈撸了撸猫咪柔顺的长毛。 第61章 番外 太宰时常会忽略掉睡眠,因为比起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闭不上眼睛,倒不如做点事情打发漫长的夜晚。 无论是探索树干的顽强亦或是在河里等待日出,都勉强算得上是消遣。 但是显然今天发生了些奇怪的事情。 身下床品柔软得像是云朵,鼻尖嗅到清新好闻的薰衣草香,甚至灵敏得能够分辨出每一刻香气的细微变化。 明明没有天亮,光线昏暗,却依然视物无碍。世界好似加了一层灰色的滤镜,六米以外的事物变得模糊不清。可是另一方面,就连窗帘被风吹动的轨迹都缓慢得宛如0.25倍速播放。 糟糕,竟然还有点想要扑上去! 太宰按捺住自己蠢蠢欲动的爪爪,警惕心将他的注意力拉回现状。 不是做梦,有异能力绕过了人间失格,将他……变成了一只猫? 太宰忽然有些兴奋,消除系注定了他与大部分神奇体验无缘,突然享受到变猫待遇,简直就像是变成掉进梦境的爱丽丝一样奇妙。 别扭且瘸瘸拐拐地走了一段,太宰迅速适应了猫咪的身体,灵巧地从地上一跃而起,以椅子为踏板,一跃到餐桌上,眯眼俯瞰他的疆土。 房子不大,一室一厅一厨一卫。 猫爬架,猫玩具一应俱全,风格简约温柔,好似客厅就是猫咪的王国。 厨房有简单的使用痕迹,餐桌上只摆放着一些水果。书架上虽然有游戏机和漫画书,但是已经积灰,说明只是一时兴起购买,并不是二次元爱好者。 除了养猫外,房间贫瘠得看不出任何生活气息,和他的集装箱相比,顶多是家具优质一些。 宰咪无趣地抖抖耳朵,视线情不自禁地瞟向紧闭的房间门。 猫科动物无可救药的好奇心就像羽毛尖尖,一下下在他心脏上拨弄,带来令人焦躁的痒意。 唔,说不定罪魁祸首就在里面睡得正香,他就看一眼!既然把他变成猫,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决心。 而且谁会忍心责怪一只猫猫呢? 迅速向作死的欲.望投降,宰咪一跃而下,小碎步一溜烟跑到门口,仰望门把手,鸢瞳里写满了专注和渴望。 先浅跳两次看看水平,与门把手擦肩而过。不错,他可以做得到! 宰咪瞄准目标,后腿用力起跳,白毛纷飞中迅速伸爪勾住门把手,靠体重征服阻力的瞬间灵巧落地! safe! 门咔擦一声打开了,细微均匀的呼吸声清晰地传入猫耳,被敏锐的听力放大后,就像是贴着耳边响起的白噪音,安静舒缓。 宰咪下意识放轻脚步,从门缝里溜进去。他左右看看,即便在是昏暗的室内,也毫无压力地看清了同样简洁的布局。 轻盈跳上床尾,猫猫踩着床沿优雅走到枕头边上,好整以暇地准备看看是那个小饼干把他变成猫。 熟睡的人被他的动静惊醒了,埋在被子里的头动了动,白皙的手指率先从缝隙里探出,摸索了一番,似乎是想找到他。 宰咪微微眯眼,后退两步避开了他的指尖,静默无声。 没摸到猫咪的手缩回被子里,拉开一道缝隙,露出小半张脸。深陷在枕头里的青年神态放松柔和,睁开尚且还睡意朦胧的金瞳,还没说话笑意就率先漫上唇角。 清晨刚起还有些沙哑的嗓音慵懒:“早安,幸运。” 嗯?幸运?宰咪瞳孔放大一瞬,觉得事情有一丢丢不对。 他竟然变成了未来养的那只猫?!万一是灵魂互换,那幸运岂不是也会跑到他的身体里? 不妙,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制造(划掉)理智围观别人的黑历史,这些小气的家伙逮着机会,绝对会半分 不少地全部拍下来…… 这样一个蛞蝓得意洋洋的世界真的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宰咪下意识地蹲坐缩成一团,头搭在前爪上,尾巴焦虑地在快速左右摆动,猫脸严肃。 川岛未来饶有兴致地观察幸运难得出现的深思状态,就连他从床上坐起的动作都没能打断某喵。 他歪头想了想,悄悄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再默默打开摄影机,藏在被子下,只有摄像头暴露出来。 这可不能让幸运看到,起床第一个摸摸不给猫猫给手机的话,下一刻他就能看到幸运猫叼着手机扭头就走。 不过今天的幸运不太对劲,黏糊糊的撒娇蹭蹭都没了,反而每根毛毛都写满了刁民不要碰朕的孤傲。 值得纪念的高冷时刻。 “幸运在想什么?”川岛伸手在猫眼前晃了晃,“困了饿了还是想散步?” 除了吃就是睡,你懂个锤子的小猫咪。 披着幸运壳子的宰咪瞟他一眼,更郁闷了。他决心从悲剧中振作起来,刚勉勉强强地咪了一声,就被那软绵绵的声音重新打击到自闭。 他忽然想起来,幸运还是个女孩子!自物种之后,连性别都跟着变了耶! 突然遭遇生命无法承受之痛,宰咪慢吞吞地趴下,瘫成一张生无可恋的猫饼。 川岛未来好笑地看着猫咪精彩的一系列变化,虽然很好奇对方的小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但这么低落就不好了。 他下床起身,手伸到猫咪腋下一把抱起,奇怪地发觉幸运瞬间僵硬,浑身炸毛,就像是第一次被举起来一样。 川岛未来挑眉,心中疑虑顿时升起。这已经不是猫咪毛绒绒的小烦恼可以解释的了。难不成有人换了他的猫? 未来怀疑的眼神看得太宰心头一跳,有些无辜地眨眨眼,但转瞬又彻底放松,有恃无恐的悠闲模样。 猫咪的事情和他太宰有什么关系?互换灵魂也不是他的错。 意识到仗着猫咪的身体,一定程度上他可以为所欲为的宰咪摇晃尾巴,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他蹬了蹬悬空的腿,还喵喵叫着让川岛看快点,小猫咪脚不着地很没有安全感的。 川岛微微眯眼,把小猫咪转头按到床上,强力镇压猫猫的反抗,手法娴熟地从头到尾地翻弄一遍,然后疑惑发呆:完全和幸运一模一样,所以是错觉吗? 宰咪惊恐并迅速地经历了什么叫大型真香现场。从反抗到挣扎再到向恶势力屈服躺平,最后抱着未来的手发出舒服的咕噜咕噜声,全程没超过十分钟。 这都是变成猫的错……太宰舒适眯眼,底气十足地喵叫着甩锅。 被揉捏得软绵绵的身体感觉暖呼呼,暂时甩开作为人类的负担后,眼中的世界都仿佛因此变得明亮简单起来。 暂时放下戒备的未来抱着软趴趴不愿动弹的猫猫出房间,总之先准备早饭吧。 …… 按理来说,这应该是一个普通的早晨。 川岛未来撑着脸颊,有一下没一下地看着小猫咪矜持地暴风吸入,餍足舔唇后又嫌弃地将猫粮推开。 他的指尖在桌面上敲击,果然还是有些细节不太对劲,而且越看越觉得这个渣猫的神态像极了太宰。 宰咪优雅地下意识舔舔爪子,尾巴轻晃,然后大毛团子跳下餐桌,直奔手提电脑。 他拍怕电脑的缝隙,弹出指甲划了划,思考两秒直接收手,短促地咪呜一声。言下之意就是快给他开电脑。 川岛未来已经彻底将宰咪与幸运分开,即使外形再相似,面前这只显然嚣张好多。 他面无表情地走近,打开电脑露出键盘,然后眼疾手快捞住某只逃跑稍笨拙的坏猫咪,惨无人道地疯狂rua到它风中凌乱, 又惬意地眯眼喵喵叫。 直到川岛心满意足地停下,呼一下吹散手上沾染的雪白长毛,才大发慈悲地把猫猫虫提溜到键盘前,温声说:“好了,现在你想做什么就做吧。” 宰咪啪叽软倒在键盘上,慢吞吞伸懒腰,按出一长串无意义的字符。 说起来,真的有必要告诉川岛未来真相吗?面对绕开人间失格让他转移到幸运躯体的异能力,就算知道真相也做不了什么吧? 很快,太宰就不用犹豫了,因为幸运自己找回来了,并且是顶着太宰治的壳子。 门铃响起,川岛未来奇怪起身去开门。 门缝刚开,一道黑影就迫不及待地扑上来,一把抱住他的腰,脸颊贴着他的脖颈蹭来蹭去,喉间噫噫呜呜发出委屈的哼哼,激动得仿佛找到家长的迷路小孩子。 猝不及防被抱个满怀的川岛下意识按着对方的肩,把人推远些,歪头疑惑:“太宰君?” 不,不完全是太宰治。 太宰不会露出这样纯真依赖的表情,仿佛被他的推开狠狠伤害到似的泫然欲泣,湿漉漉的眼眸写满了不解和受伤。 川岛抬头看向把太宰送来的织田作之助,对方无奈摊手:“太宰好像有些神志不清,但是一直在喊川岛君的名字,所以我就冒昧送他过来了。” 在路上捡到步伐不稳,神情茫然的太宰时,他也很惊讶。身上的绷带乱七八糟地胡乱缠绕着,就像是被猫咪玩乱的毛线球,而脸上的绷带已经不翼而飞。 织田作还没来得及感慨终于看到太宰的全貌,就被那双突然迸发出喜悦和信任的眼眸震住了。 太宰抓住他的衣摆神情焦灼,仿佛语言功能退化般含糊尝试了许久,才蹦出几个音节:“唔……未……唔啦……未来……未来未来未来!” 所以现在织田作出现川岛家门口,诚恳道:“剩下的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青年神情有些复杂,联想到家里忽然睥睨众生的猫咪,以及面前化身小甜甜的宰,心头有了些猜测。 他细细地打量太宰的神情,缓慢伸手试探性地将掌心贴在对方脸颊上,轻声呼唤:“幸运?” 少年眼睛顿时明亮起来,反客为主地抓住他的手指,亲昵地用力蹭蹭,还扭头轻轻咬了中指指尖一口,回眸望过来的笑容不含杂质:“未来!” 第62章 第 62 章 雨总是来得突然。 尤其是春.夏.之.交,冷暖锋交叠的时期,绵密漫长的雨季里,即便是太阳也会被雨云淹没。 浪漫一些地想想,生命中的最后三天应该是玫瑰色调的。无论是和心爱的人事物待在一起,还是鼓起勇气做一直以来没敢尝试的事物,无论是孤独亦或热烈地迎来终结,都是用眷恋、痛苦和疯狂共同演奏出赞颂生命的乐章。 但是川岛未来什么也没做。 情绪是被层层枷锁按死在地牢的疯犬,一旦逃脱就无法拉回牢笼。 他平静地去租房,顺手举报给食物下药的那家黑店,在购物吃饭乃至散步途中围观各种情杀仇杀以及自.杀现场,感慨米花町还能存在也是一个奇迹。 瞬间从某种名为存在意义的事物中抽离,在解脱的同时也滑落到虚无感的深渊,对此有所预料的川岛未来只打算按部就班地过完这几天,然后悄无声息地消失。 系统销毁的躯壳除去逸散的光点,连一片衣角都不会留下。这么一想,说不定连太宰君都会感到羡慕,多么完美的无痛死亡,连死后惨状都不必担心。 系统存在感再度微弱得宛若失踪。 他有些相信系统是中立方了,对统好感度因为对方的沉寂出现微不可查的上升。 在米花町的第二天,蓝天被乌云笼罩,雨势不大但却格外缠.绵。 川岛撑开透明雨伞,手里提着一小袋速食产品,冰冰凉凉的空气湿润得仿佛能够浸透衣衫。 他总在阴天遇见流浪猫。 不远不近地望着他,发丝沐浴着水汽,眼睛里也好似落着不见尽头的雨。 “是太宰君啊。” 他低声感慨,而且是出现次数稀少的ssr,一只总会让他产生错觉的忧郁版太宰治。 就像是想被他捡走一样…… 脚步踏进浅浅的水坑,漾开一圈圈的涟漪。波纹接二连三蔓延到流浪猫的跟前,又重归平静。 素净得几乎融入雾气中的川岛未来手腕微倾,将他笼罩在雨伞之下,似乎是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我身上是装了定位吗?太宰君为什么总能轻易找到我呢?” 伞下有限空间里,是状似亲密无间的两道身影。 太宰沉默不语,垂眸视线轻飘飘地从执伞的手,落到交叠的影子。 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伞面,滴滴答答的声音将缓慢的呼吸围困,收紧得只剩方寸空间。 早已揉皱成一团的纸张藏在口袋里,太宰指尖动了动:“未来……” 忽然举到眼前的塑料袋打断了他未结束的话语。 “既然已经见到了,就帮忙拿一下东西。”川岛未来举着袋子看他,眼眸干净。 扫开立场和算计之后,将本周目的太宰勉强划入朋友范围的市长先生,理不直气也壮地提出要求。 太宰略微怔愣地接过袋子,沉甸甸的重量压在指节,有种奇异的不真实感。 川岛撑着伞向他倾斜,漫不经心地说:“米花町安全的餐饮店不多,不想中途被凶案影响的话,只能去我暂住的房子了。吃速食产品可以吗?” 反正人都被找到了,临时租住的房间也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秘密。 这话的信息量有一点点大,还夹着缕人间烟火气。 太宰在脑海里将这句话转了三遍,因为其间透露出的小委屈忍不住失笑。两天不到的时间里,这得是遇到了多少次才忍无可忍到吃速食产品呀。 将严肃的事情暂且按下,他轻快地蹭到未来旁边,伸手握住伞柄,就在对方手指上方一些的位置,然后稍用力就夺走了伞。 将伞面向青年倾斜,大珠小珠落玉盘 的雨声伴着少年人愉悦起伏的声音共同响起。 “真是危险啊,未来活下来一定很艰难吧?哈哈哈,好可怜” “……如果继续笑的话,晚餐就自己解决吧。” “咦?未来不要这么绝情嘛晚饭我来做也可以哦!” “靠堪比炼丹的厨艺吗?” “是仙丹吗?”太宰浮夸地害羞单手捂脸,“真是过奖了啦!” …… 最后也没有动用上太宰的神仙厨艺,万能的微波炉和电饭煲搞定了作为晚餐的包子与盒饭。 新租的房子大部分家具都没有添置,两人就着一张小小圆圆的餐桌,面对面拆开塑料饭盒。 幸运在未来脚边晃悠一圈,确认太宰无害后,又自己跑进房间里折腾床铺去了。猫猫最近解锁了新乐趣,蹦床外加挥洒猫毛,然后在辛苦打下的江山里刨个窝安然入睡。 静谧的空气流淌着,在食物的腾腾热气熏染下,哪怕不热闹也不会尴尬。 太宰挑剔着吃完愿意入口的部分,其余的也就搁置一旁。 目光好奇地绕着房屋转悠,转着转着就变成盯着川岛未来看,专注得好像在观察什么新鲜事物。 川岛夹菜的动作顿了顿,实在没有办法在堪比大熊猫的待遇下心无旁骛地用餐。 他有些苦恼地皱眉,还没开口,就发现太宰的视线已经偏移开了。 略有些微妙地吃到八分饱,川岛放下筷子,给自己装了杯凉白开后重新坐回桌旁。 手肘懒散地撑在桌面上,指尖摩挲杯沿,市长先生抬眸看向太宰,似乎终于面对堆积到开学前一字未动的作业,带着些许已经触底后的坦然:“太宰君,是为什么要来找我呢?” 无论去哪方都一样的太宰君,即便被他捡走后,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偏向性。他以为,对方应该是最不在意谁当市长的人。 川岛轻声细语地说,本就柔和的日语腔调就更像是在念睡前故事一般。 “横滨政局的变化,你应当是不在意的。而我们交情只能算是一般,得知我离开也不至于这么急切地来找,所以我很好奇理由是什么。” 纤长的睫毛颤动,太宰似真似假地抱怨:“好过分啊我们明明感情深厚,一同出生入死,深入虎穴狼窝。” “这么突然地消失辞职,”少年难过垂眼哀叹,宛如一座神台上目光哀怜的雕塑,“难道因为是太宰治,就不能感到担心吗?” 川岛未来却向来不容易被人类外貌打动,他深思片刻后,缓慢而笃定地开口:“太宰君,你是知道了什么吗?” 第63章 第63章 太宰的目光瞬间晦暗,周身气息跟着紧绷,流露出些许危险且黑暗的气势,但眨眼间又彻底压抑收敛。 刹那间的阴暗面转瞬即逝,快得仿佛只是川岛未来的错觉。 “没有哦,我什么也不知道。”少年轻声说,弯曲的食指指节抵着下唇,他偏头注视着川岛未来,忽地笑了笑。 “不过如果就这样让未来离开的话,我将来一定会后悔的。所以,我稍微做了些让所有人都不太愉快的事情。” 餐桌上方有一盏明灯,暖色的光笼罩着二人,好似在少年鸢色的眼眸打上了一层薄薄的滤镜,晕染出温柔的错觉。 皱皱巴巴的纸张在太宰的手中逐渐展平,露出工整的字迹,又被他细细地折叠成烟卷,然后攥紧在掌心,以拳支撑着下颌慢悠悠地露出个友好的笑脸。 “你从安吾那里偷走了我的辞职申请。”川岛声音冷静地陈述事实,他足够了解安吾,秘书先生不会阻拦他下定决心的行动。 所以,只会是太宰从中做了什么。 该说不愧是剧本组吗? 比起对峙和劝说,第一时间选择了最优解:强行中断他的辞职进程。 熟悉的事与愿违的失控感再度降临,些许真实的厌倦突破了那层坚固的理智外壳,化为金海上飘荡的薄雾。 青年摇晃杯中透明的液体,凝视着玻璃和水折射出的光影变化,慢慢地说:“这确实会让所有人都不太愉快。” 如果让系统动手,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此后只要伪造好川岛未来离开了日本的虚幻假象,也不会有任何人感到无法弥补的遗憾和痛苦。 一遍遍重来的旅途苦涩,但也有过灿烂的回忆。他偶尔也会想念最初那个还没熄灭的自己,不会拿语言化作刀刃,即便将彼此刺伤得鲜血淋漓,也毫无触动。 “真是让人头疼呢,太宰君,就停留在回忆还美好的时候不好吗?”他无奈地勾起唇角,指尖在玻璃杯上扣响清脆的声音。 “我只是稍微有些腻了,横滨过家家游戏。和搅动国际局势相比,掌控一个港口城市简直就像是咀嚼到最后的口香糖一样乏味。” 虚假的面具牢牢焊死在未来的脸上,看不出真实。 “让我们体面些告别吧,看在我终究高抬贵手放过横滨的份上?毕竟扮演一个好市长,也是很累的啊……”川岛喝一口后将杯子推到太宰面前,眼神略带嘲讽地盯着他,语气轻慢。 因为是用过的玻璃杯,所以实际上还带着点羞辱的意味。 未来在试图激怒他,干扰他,转移话题并模糊关键。 太宰治看着他,忽然就想起了初见时拉扯青年入水的一幕,那是对他而言第一次拯救者与赴死者的倒置。 青年微闭着眼睛,没有挣扎,恍若引颈就戮的温顺羔羊,又好似只是沉浸在一场虚幻的美梦之中。 与太宰治张扬而高调的追逐死亡不同,川岛未来是安静的,踩着死神身后长长的影子,一步一步精心策划着走到挥舞的镰刀下,然后微笑闭目等待刀锋划过脖颈。 他会养猫,收集周边,探索新店,扮演着充满烟火气的正常人。 而死亡来临之前,所有求死征兆都像是被扫入床底的玻璃碎片,隐藏得严严实实,只留下表面上的无波无澜。 孤独的蓝鲸徜徉于静谧的金海,寂寞地哼着不求理解和回应的歌。 太宰只听到过一次那首歌,在他们终于失去未来之后。 如果想要再听一次…… 就要对表象不听不看、不闻不问,然后才能在迷雾中找到正确的路。 死亡是生命的延长线,他曾试图在生死交汇处寻找意义,但很遗憾已经彻底失败了。 假如能让赴死者减慢步伐,牵绊住对方的,会是自己想要得到的答案吗? 玻璃杯冰冷坚硬的触感从未缠绕绷带的指腹传来,太宰用手指拂去杯沿沾着的些微水渍,浅淡的笑意漫上眼眸。 少年青涩的气息被轻浮和肆意取代,他从喉间逸出一声轻笑,鸢瞳幽暗如深井。 “羞辱人可不是这样做的啊,我的……” 他将玻璃杯抵在唇边,轻轻含住川岛没有触碰过的位置,目光始终追逐着对方的眼睛,然后手腕抬高,微微仰头缓慢而清晰地将水吞咽入腹。 最后将水杯悬空倒置,没有一滴水珠流淌而下,他才慢悠悠地补充上后半句:“市长大人。” “看,一不小心就会变成调.情道具了哦~”他将杯子推回川岛未来面前,改为双手托腮,愉快发问:“变得像样点的话,要换成酒再试一次吗?” “不用了,太宰君倒也不必这样牺牲自己。”川岛未来神情复杂地摇头,隐约还有些没开启过恋爱线的初见者之震惊。 他伸出一根 第64章 第64章 未来觉得有些棘手。 事情在太宰干预后变得复杂起来,而且对方看起来并不像是能被轻易哄走的样子。 市长先生仔细回忆过往,并不认为自己在哪个人的生命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象。 即便有过几个短暂的高光镜头,但也还够不上救赎这种程度。何况为了减少离开时的阻碍,大部分的受助人,他都是直接丢给警校、武侦和安吾织田作等去代为看护。 正常发展下,顶多就是得到类似“值得尊敬的市长先生”这样的评价而已吧? 假使真的出现了时间线错乱,他同前三周目的太宰治是敌人,对方更加没有可能来干预他的离职。 离职会导致销毁这一后果,即便是当事人也才在两天前得知,其余人的推测最远只会到他想要彻底离开横滨。 横滨没有脆弱到离开市长就会崩溃,他的离职只会中止政府过分快速的权力膨胀,反而有利于横滨势力的平衡。 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出现拦路石才对。 所以这周目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因为他说了该去寺庙拜拜却最后都没去吗?唔,神明应该不会这么小气的吧? 未来眼神飘忽了一瞬,混乱的思绪浮起又消失,宛若浪花尖上的泡沫。 他回神看向依旧笑吟吟的太宰。 相较于平时将阴郁和倦怠都表露无遗的样子,笑起来时反而让人捉摸不透,温和的假面掩盖了本质。 有种,既是太宰,但又不是太宰的感觉。 非得形容的话,那就是像从芝麻变成了芝麻馅糯米团,白切黑就算了,还格外粘手。 人真的可以一夜间变化这么大吗?太宰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川岛未来忽地站起,拧眉像是打量一道给出错误条件的数学题,困惑不解地盯了太宰好一会儿。 太宰坦然仰头和他对视,乖巧微笑,神情纯良至极:“怎么了?” 未来欲言又止,最后舌尖贴上齿缝,扭头啧了一声,放弃道:“算了……” 反正他就没解对过横滨这道题。 他确实不擅长洞悉幽微的人性,即便四个周目的经历叠加,也不过是学到靠时间和经验堆积出来的简单皮毛。 何况除了乱步,剧本组有一个算一个,心眼比莲藕还多。 被插曲打断了连贯的情绪,久违的烦躁感淡淡笼罩在心头。 未来走到柜子旁,朝向太宰的只有小半张侧脸,隐没在稍长的乌发后看不分明。 他取出细长的香烟夹在指缝间,虚握着打火机往门外迈步,同时轻飘飘的话语不带多少情绪地浮在空气中。 “我出去抽根烟,跟不跟来太宰君可以随意。当然,如果可以独处片刻的话,我会感激不尽的。” 留在原地的太宰收敛笑容,面无表情地将辞呈卷卷捏扁又搓圆,低声呢喃:“真遗憾,我可不想得到什么感激。” 没想到他也会有阻挠别人永眠的一天。 但是没办法,人类的确就是些自私的生物。无论如何拯救他人,最终目的都只是为了满足自己最深层的私欲而已。 于是太宰悠然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跟着出去了。 川岛未来背靠着墙,走廊声控灯亮了数秒后又熄灭,仿佛舞台开演时所有灯光骤然消失,只剩标注主角登场的光束照亮黑暗。 尚未关闭的房门透出辉光从身后笼罩太宰,而川岛未来则在掌心间拢着一朵轻轻舞动的橙黄火苗。 金瞳倒映火光,暖融融的一团浅浅点亮了五官的轮廓,朦朦胧胧有种灯下赏玉的质感。 未点燃的烟依然夹在指间,说着要抽烟的人却没有了动作 ,毫不遮掩那只是个离开室内的借口。 听到动静后,捧着光的人无言侧过脸注视他,静谧得既仿若等待猎物的陷阱,又仿佛孤芳自赏的弯月。 “不是说要抽烟吗?但是完全没有烟味哦”太宰语调轻快,手掌稍微用力就彻底合上了身后的光源。 “其实未来根本就不会抽烟,对烟草也没有研究吧?那种形状的通常是女士香烟呢~” 夜莺自在地浸没在黑暗中,脚步无声地靠近忧郁的国王,无视了那若有似无的排斥。 暧昧而轻浮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缠着绷带的面容逐渐走入光圈范围内。他伸手抽走香烟放入自己的西服口袋,然后不疾不徐地继续说。 “而且这样劣质的烟和打火机完全不适合您。说谎的市长先生,您该点燃的烟火应该是这个。” 卷起的纸在未来眼前落下,撩拨火舌,炙热的温度顺着纸向上攀爬,舔舐字迹后留下破碎的灰烬,快速冷却后扑簌簌落到未来的手背。 即将燃尽的碎片被太宰随手抛到一边,火光消失,星星点点的红呼吸般明明灭灭。 廊外的雨声骤然大了。 连同系统的播报声一同响起——【检测到违规行为已中止,登出程序已暂停,请您在七天内返回横滨以重启保护性屏蔽措施,否则将永久关闭该功能。】 两双截然不同又带着相似凉意的双眸隔着火光对视,瞳孔里也好似燃起了一场燎原的火,熠熠生辉。 “太宰君,你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呢?” “是我说得还不够直白吗?我是黑衣组织的一员,不可能回到横滨继续当你们的好市长。” “无论你到底想要在我身上寻找什么,都绝对找不到。” 太宰闻言却微笑起来,恶魔蛊惑人心地低语:“即使不回也没关系,像我们在擂钵街时候一样,安插傀儡市长就足够了。” 他低头呼一声吹灭火光,世界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太宰踮脚,贴到未来耳边用气音说:“总之我才不会放你逃跑,死心吧,未来。” 川岛未来则冰冷回敬道:“既然这样,那你就试试看吧!” 第65章 第65章 给自己心脏来一枪远比建设横滨简单快速得多,但川岛未来始终没有这么做,就已经足够说明他和太宰治并非一类人。 他不在乎活在此岸或是彼岸,死亡很好,活着也不会太令人失望。如果没有系统制约,下一步计划其实是环游世界来着。 川岛困惑地歪头,实在不理解为什么像离职这般单纯无害的计划,还是会有剧本组在旁边捣乱。 建设横滨时,往前走有老鼠给他处处挖坑,向后退森鸥外则虎视眈眈。好不容易等到个中场休息,太宰又出现强行拨动了时针。 安静退场的计划意外破产,川岛未来的耐心也像是被扑灭的火苗一样化为乌有。他的情绪在冰封,冷到极致后反而开始回暖,不甘在灰烬中闪着猩红的光。 太宰依然站在面前,在昏暗的走廊里川岛只能看到一道几乎融入周遭的浓重黑影。过分挨近的距离使得空气都粘稠起来,仿佛身处不容逃脱的泥沼。 太宰刚刚好像是说,不会让他逃跑来着? 川岛未来背靠着墙,呼吸清浅,状似不经意地抬手揉了揉耳垂,具体动作在黑暗中分辨不清细节。又一次收敛情绪后的话语如同松树枝头堆积的雪花扑簌下坠。 “真遗憾,还以为和太宰君能成为友人的。” 太宰的眼神是和语调截然相反的晦暗,音色却是轻亮的,稍微拉长的尾音就像是薄荷糖残留的微甜余味。 “原来这么久了,在未来心里,我还是朋友未满吗?简直难过到快要全身颤抖了呢。” “原谅我吧。”川岛未来漫不经心地辩解,伸手试图推开挡在面前的障碍物,“站在那样的位置上,对待迷雾笼罩的接近者,常怀戒备是基本守则。” “抱歉,现在还不能让未来走呢。”太宰后退半步避开他的力道,顺势不轻不重地握住未来的手腕,然后抬臂上举将手压制在墙上。 掌心里并没有传来任何挣扎的力道,但耳中的呼吸声也没有半分错乱。太宰在黑暗中辨认对方的轮廓,手指如蟒蛇缓缓缠紧猎物,语气温柔似水。 “那么对待其他的选项,也该一视同仁地把对我的戒心稍微匀一些过去嘛~” “真的只有离开这一种可能性吗?再想想好不好?随随便便放弃任务的话,身后的庞然大物也不会轻易放过你的吧?” “我还不想这么早参加未来的葬礼呢。” 即使那个场面盛大而明亮,仿佛教堂里的每一个浮雕都在低头哀叹,每一束花都啜泣流泪,连弥漫的日光都笼着一层寒霜。 “啊呀,太宰君难道是在担心我吗?”川岛诧异。 “……未来你还真是不遗余力地让人伤心。”太宰语气低落三分,像是努力振作起来的小媳妇,委屈外衣下句句带刺。 “但是没关系,作为朋友我会原谅你。虽然只是单方面的,随时被抛弃的,待遇还比不上猫的卑微朋友。在未来心里,我这样一厢情愿的家伙一定让你很困扰吧?” 唔,太宰有意识到他已经演得崩人设了吗?这绝对是夹带私货了。 未来沉默一瞬,再开口就添上几分做作的无措和惊讶:“抱歉,没能照顾到太宰君的敏感心灵是我的过失。但是不用担心,我总会比在横滨要安全些。” “对横滨的评价是不是太糟糕了些?” “会吗?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 川岛未来在心里默数着时间,看着对话向着没营养的方向走去,偏偏手腕上的力道半点没松,第一个反应就是对方在拖延时间。 他指尖蜷缩了一下,忽地出声询问:“介意暂时把手松开吗,太宰君?一直举着手我是会累的。” “已经累了吗? 但是暂时还不行,一放手的话,未来绝对会立马逃跑的。” 寂静又蔓延了一会儿。 轻微的困惑和动摇通过话语传达出来:“我果然无法理解太宰君的执着,但是……” 他并不喜欢跟着别人的步调走。 “安心吧,只是这种程度的话,我还不会逃跑。” 骤然轻慢而冷淡的声音在太宰耳畔升起,连带着陌生的重量如同轻巧的鸟雀停驻在肩头。 青年空余的手揽过太宰的脖颈,下颌轻轻搭在他的肩上,形成一个比之热情稍显冷漠,说是礼节又更为亲密的拥抱。 太宰浑身霎时一僵,意料之外的拥抱几乎让他全部的戒备神经都调动起来。陌生的心跳呼吸,甚至是衣物上残留的薰衣草香都被视力外的感官敏锐捕捉,仿佛隐藏在暖香花草下的捕兽夹一般危险。 川岛轻笑一声:“你似乎有些紧张。让我猜猜看好吗?说了这么多云里雾里的话……” 微凉的指尖摸索着贴上少年的脸颊,游走在耳畔到脖颈的位置,太宰忍不住屏息等待他的下一步动作,但注意力还是被下一句话语猝不及防地分散了片刻。 “太宰君你其实是想救我吧?但是我并不需要被拯救啊。” 太宰瞳孔紧缩,针扎一样的些微刺痛顿时如错觉般出现在耳下的皮肤处。他下意识地将未来的手挥开,但已经晚了。 巨大的眩晕感从上到下地捕捉他,吞噬他,将黑暗摇晃出奇异的万花筒色调。手脚快速失了力气,太宰往前扑倒,细碎的线索瞬间串成一条:“是耳钉啊……” 一直以来佩戴的饰品形成了灯下黑的盲区,借着空间的黑暗伺机摘下,又利用话语和动作转移视线,连抚摸都是在寻找位置,是从一开始就想着把他放倒呢。 川岛温柔地接过软在他怀里的太宰,证实了他的猜测:“只是一点点强效麻醉,机关很精巧对吧?但其实针尖很短,要避开绷带也不容易呢。” “你该睡了,太宰君晚安。” 太宰倦意浓重地沉入梦乡,意外地并没有多少惊讶。谁也无法拦截一场肆掠过荒原的风,只是总有追逐风暴的摄影者,企图留下壮丽绚烂的瞬间。 川岛未来将他拖入房门,在玄关处随地放下,在灯光下不适应地眨眨眼,金瞳泛起反射性的湿润。 横滨现在肯定不会回去。 他双手上举伸了个懒腰,悠然进入房间,捞起瞬间停止蹦跳在装乖的小坏蛋举高高,然后望着那双眼睛说:“我们又该搬家了呢~既然还得活着,幸运想看看新地图吗?” 第66章 第66章 三年后,p酒馆—— 在织田作之助笔下出现,此后声名鹊起的p酒馆迎来过一段人气爆棚的时光,但这份热闹破坏了原本其独有的隐秘和安逸。 珍惜酒馆更甚于金钱的老板斥巨资开了分店,将总部变为会员制的私密场所,得到会员卡的都是曾经的熟客,这样才保存下了这片净土。 织田作之助依然保留着在夜晚出没于酒馆的习惯,在辛辣的酒精中放下负担,再随手写上两行日记或创作思路。 应付学院里闹腾的小异能力者们,往往令人疲惫又暖心,仿佛同时被恶魔和天使环绕。 调酒师体贴地将清澈酒液盛在杯中送上,熟悉的配方和酒杯,晶莹完整的冰球凝结着不变的时光。 但事物终究是在变化着,新出现的报刊墙上摆着近期的文学杂志,以及一些已经出版的著作,不时有人随意取下翻阅几页。 曾经花费数周也憋不出标题,最后靠着日记浑水摸鱼的作者也陆续出版过两三本短篇集,被评为从琐碎事物中发现物哀之美的新生代作者。 织田作之助依然没有写下杀手放弃杀人的理由,但却在和平和孩子的笑脸中,隔着雾气看到了模糊的也许依然错误的答案:或许就是因为现在这样珍惜又不舍的心情吧。 他取出纸笔,翻过没有字迹的一面,平淡的日常如清水般从笔下流淌。 “今日晴好。 虽然芥川与平日里表现相差不大,却依然发现他颇有些惴惴不安。看到小银早起烹制了猪排咖喱饭,才忽然想起今日升学考试成绩就要发布了。 明明无论警校亦或是异能学院,每年都会迎来升学成功或失败的讯息,我却依然为此感到些许突如其来的紧张。 不过既然是注视着这些孩子的未来,那么无论见证过多少次都不习惯也是正常的。 好在芥川成功考取了横滨高中,作为家人,我也该准备一份入学礼物了。” 行走的笔尖因为身旁的动静而停驻,戴着圆框眼镜,西装革履的上班族将公文包往旁边一推,拉开椅子落座。他抬手揉揉太阳穴,眉宇间残存着些微疲惫,无需询问就自言自语地叹息道:“不是他。” “这样啊……”织田作之助无言以对,抬起杯又抿了一口酒,苦涩麻痹舌头,让所有无力的安慰死在齿间。 三年前川岛未来突然辞职失踪,辞呈和离职通告却被太宰一力拦下。得益于精妙的易容术和知情人士不约而同的隐瞒,横滨市长的职位始终没有易主。 漫长的躲猫猫游戏持续了三年,真真假假的线索在日本遍地开花。从南方的冲绳蔓延到北方的北海道,川岛君好似要借着机会将日本完整走上数圈,有如一只无法停歇的飞鸟,落地之时也是树枝刺穿胸膛之日。 飞鸟衔来的希望种子在横滨生根发芽,在三年里被呵护着成长为参天大树。 擂钵街填平了,无需爬上边缘就能看到海。从政府大楼顶部眺望,粼粼波光包围着一片绿色的现代化街区,擂钵街宛如躺在蓝色绒布上的翠绿宝石。 借来的警校生在横滨举办了迟来的毕业典礼,时间定在夏日祭那一天,久违的绚丽烟花照亮了校园和横滨港。 只要是用真心相处,时间并不是感情的阻碍,受他们教导过的孩子们笑笑闹闹,借着酒精和音乐也乱七八糟地哭了一场。 次日一早,教导者搭乘大巴离开了。装睡的小鬼们躲在窗户后面眼巴巴看着,令旁观者也莫名心酸。 临时警校保留其值得纪念的名字,实际上却不培养警察,而是变为一所涵盖小初高的内部直升住宿制学校。 白濑消沉许久,夏日祭和降谷零最后一次谈话后,又振作起来发 奋学习,目前以考上大学政治系为目标。 “又是白忙一场。”安吾饮下半杯烈酒,镜片遮挡了黯然的神色,抿唇皱眉似乎在犹豫,然后忽地苦笑一声。 “可能是错觉吧,但是我觉得……川岛先生快要出现了。” 几乎听不到脚步声,又有两把椅子被拉开,黑色的长卷发扫过桌面又落下,气质忧郁的兰波率先坐下,双手手肘支在桌面上。 金发半编半散绕过肩膀落在胸前,一身西装的魏尔伦紧随其后,双眼不甚在意地扫过众人的面孔,单手撑住脸颊:“又是在说那个市长先生吗?” 兰波和魏尔伦,来自欧洲的超越者,目前并没有回国的打算。虽然当事人没有这种想法,但两年前魏尔伦放出魔兽吉格确实引发了全日本的不安。 为了平息这份情绪,类似于异能力宣传片的综艺节目,在宣发被压了一年后,终于得以放映。 第67章 第67章 众人的话题中心此刻正出现在跨越太平洋才能到达的夏威夷岛。 即便在日本开始逐渐冷却的秋季,岛上的海风依然温暖宜人。沙滩细软绵密,椰林大海,浪尖帆船之景宛若油画。 在机场出口蹲成一团的爱伦坡烦躁地用视线搜寻人群,将脸缩在小浣熊的尾巴下,自言自语地呢喃。 青年的眼睛严密地藏在刘海底下,着装过分庄重,白色衬衫打底,黑马甲搭配米色燕尾服尚嫌不够,肩上还得搭着黑披风。加上毛茸茸的乱发和肩上的小浣熊,看起来好似缩成毛团的黑猫。 “人呢?吾辈的情报是不会出错的,弥生肯定是坐这辆飞机。唉,人好多,吾辈讨厌机场。” 各式各样的人推着行李或快或慢地前进,一道白影忽然就牢牢抓住了坡的目光,宛若海面上从地平线驶来的逐渐清晰的船帆。 川岛未来在七月重生,弥生也取“新生”之意。 化名七月弥生的川岛未来,抱着雪团似的猫猫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携带任何行李登机,也就免去了取件的苦恼。 他目不斜视地往出口走,柔顺微卷的长发扎成高马尾,垂落于腰间,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摇晃。 青年长相清秀,顺应季节的短袖长裤挑不出多少错处。明明五官上并没有明显的记忆点,却因此温和得像是一团雾,亚洲人常见的棕色瞳加深了这份朦胧感。 “终于找到了。”蹲了半天的坡低语,起身皱眉避开拥挤的人流,横穿机场往目标走去,在最后十几米时骤然提速,咻一下挡在川岛未来面前。 然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卡尔气势汹汹地举起挡住脸,像极了突然站起,爪爪高举过头顶,自以为非常凶悍的小熊猫。 川岛未来停顿一瞬,目光被迫聚焦,然后疑惑:“坡?” 坡气势一滞,气愤的质问刚刚出口就变成弱气十足的委屈抱怨。 “弥生你!为什么不告诉吾辈你要来参赛?万一我没看到你错过了怎么办?” 唔,因为其实并不想见面来着,但是这句话不能说。 “抱歉,我以为这会是惊喜。”川岛未来熟练地将事实进行美化,掩盖了实际上就是嫌麻烦的最初想法。毕竟一个人行动肯定比两个人自由。 他用夸赞打乱对方的心神,柔和的眼瞳看起来分外真挚:“而且就算坡没看到我,我也不会错过大赛里最耀眼的那颗明星。” “哼,即使你夸我我也不会高兴。”粉色迅速地爬上耳根,好哄的黑猫瞬间被顺毛,唇角忍不住上扬,“既然是惊喜,那我就原谅你好了。” 已经习惯铲屎官这幅人前怂弱,人后嚣张模样的小浣熊卡尔友好地对猫猫挥挥爪。 怀中的小公主趴在臂弯,见状歪头伸爪和小浣熊碰了碰,软软地喵呜一声。 耐心等两只小动物叙旧结束,川岛未来调整一下抱猫的手法,让幸运趴在肩上,减轻手臂的负重。 在间隙里微调了行动方案,他自然而然地开口邀请:“既然已经见到了,那么坡要和我一起去主办方预订的酒店看看吗?” 坡立马点头,转身走几步和好友并肩而行。高兴的笑意爬上唇角,对喧闹场合的厌恶因为友人存在变得可以忍耐。 “不过好难得,弥生竟然会来参加侦探大赛,我记得你一直以来对这些比赛兴致缺缺。” “唔,只是顺便报名而已。” 爱伦坡是美国声名鹊起的推理作者,也是侦探界的“巨人”,并不喜欢在公众场合露面,据传对人群的喜爱还比不上对他饲养的宠物——小浣熊卡尔。 而七月弥生的名声则要微小得多,只在侦探爱好者中有所提及。他不热衷于破案,日常也不知 道会从世界哪个角落冒头,但经手的案件却无一失败。部分粉丝坚信七月弥生绝对是被过分低估的侦探。 紧紧盯住地面的目光收拢到未来的侧脸,爱伦坡小小声又努力嚣张地放狠话:“弥生可不要太放松了啊。冠军必然属于吾辈,吾辈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没关系,身为二流侦探,可以瞻仰各位名侦探的英姿我已经非常高兴了。” 不满他过分自谦的坡皱眉:“如果你是二流侦探,不如你的庸才就该羞愤难当地从赛场游轮上跳下去了。” “感谢你充满私心的赞美。”自诩平庸的侦探漫不经心地说,“但是作为侦探,我只是将将及格而已。” “既然从吾辈的杰作里活着走出来,你就该更加自信一些,不然就是对吾辈的羞辱。” “真是严厉的指控啊~那么为了你的荣誉,我至少是二流侦探里的前排?” “弥生……”坡歪头,从额前发丝的缝隙里露出哀怨的眼瞳,执着地盯着他。 “嗯?” “你真过分!” 川岛未来愉悦地将不痛不痒的控诉照单全收,努力比赛走到聚光灯下什么的,他是嫌生活太安逸了吗? 第68章 第68章 比赛场所在一艘巨型的游轮上,酒店仅仅是供参赛者暂时休憩一晚,好精神饱满地参加次日的赛事。 虽然只是临时过渡的休息站,但主办方依然预订了临海的五星级酒店的单人间,可以说是诚意满满。 但显然这还无法满足社恐但有钱,还特别想为友人花钱的坡。 酒店餐厅,靠窗的座位,看过房间的未来和爱伦坡二人面对面坐着。 幸运和卡尔在一旁的窗台上埋头暴风吸入,明明吃相得体速度却半点不慢。特意买来的白瓷餐盘里堆满了新鲜的三文鱼和虾,还有切片水果稍作点缀。 摆盘精致的龙虾和牛排被挑挑拣拣地吃了一些,未来缓慢摇晃杯中的红酒,细长的高脚杯旋转着小小的圆圈,荡开的红宛若芭蕾舞者轻盈的裙摆。 “弥生真的不升级房间吗?不然来和我一起住也可以,套间里不止一间房。” 坡握着银刃将苹果片对半切开,刀刃碰撞餐碟发出清脆细微的声响。他脑海里浮起宫廷风的单人间布局,挑剔地将已是上佳的品质批判得一文不值。 明明花一点钱就可以升级到顶层的套房,不仅远离人群,也更有保障,偏偏友人不为所动。 “我记得已经拒绝过这个提议了,坡君。”未来慢悠悠地说,微微眯眼品味红酒流淌过味蕾留下的酸涩微甜,强势的性格撕破柔和的表面露出一点端倪。 他还不想惹人注目,走专用电梯去顶层简直就是上赶着添加有钱人标签。 “好吧好吧,吾辈不问这个了。那么关于比赛的情报,弥生有了解吗?据说是和吾辈异能类似的破案舞台,无法理解,这样的武器竟然率先用在小小的侦探比赛上。” 爱伦坡顿时委屈换话题,当敬称出现,基本上就意味着弥生开始不耐烦了。如果弥生不理他,那整场比赛他就只能和卡尔和那群无聊的陌生人交谈。 虽然卡尔也是忠诚的好朋友,他也不止一次参加这种比赛,但是一直独处和中途冷战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况! “原来坡对此的评价是异能兵器啊。确实,虚拟现实技术应用在军事训练或许比举办比赛更有价值,哪怕用于影视娱乐行业也是跨时代的发明。” 未来思索着开口,没有落点的朦胧眼瞳仿佛注视着无形的迷雾,然后忽然偏头露出点兴味盎然的笑意。 “但越是不合常理,才越挑动好奇心和胜负欲,侦探不就是这样的生物么?” 而且虚拟世界同样是追逐永生的分支道路。万万没想到横滨众人如此可靠,以及系统的bug还能这么钻,在远离横滨之后依然每年听到等级上升的喜讯。 然后于今年七月,他的邮箱再次被黑衣组织汇报任务的邮件塞满。一直私底下调查酒厂试图发现他们和游戏的关联,却始终一无所获的侦探七月弥生莫名心塞。 这方面游戏大方坦诚得简直像是在嘲笑他一样。 川岛未来(棒读):好惊喜哦。 “违背常理的选择么……”坡用指节抵住下唇陷入深思,大量的相关知识被调用,他自言自语地开始推理。 “没有当成机密……是技术不成熟,还是限制太多?……不,对国家而言限制无关紧要,那么是私人研制的道具……把侦探当成实验品么?” 未来轻轻敲击酒杯,把坡的思绪唤回,而后微笑轻快地说:“但说不定也只是借助比赛打个广告,奇异的广告思路并不罕见。总之很有意思不是吗?赛内赛外都是谜团。” “不好意思打扰了!” 熟悉的开朗嗓音在未来身后忽然响起,戴着侦探帽的眯眼猫咪不紧不慢地从椅子后绕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根绿色棒棒糖。 他晃了晃糖果,虽然在 道歉,语气里却并没有多少心虚和内疚,反而颇有些兴致勃勃:“抱歉抱歉,你们也是参赛选手吧,一不小心听到讨论我就过来了哦。” 他戴上眼镜,睁开眼露出翠绿的双眸,左右看看,遇到猫咪时微不可察地多停留了零点几秒,又自然地移开视线,并且过分自觉地直接坐到未来身旁的空位上。 社恐选手坡瞬间炸毛,下意识就把写好的新作抱到怀里汲取安全感:“等等!为什么你就这样坐下了?吾辈没有说过欢迎外人加入。” “诶?不要这么小气,推理游戏也加我一个嘛!”侦探猫理直气壮地喵喵叫,伸手指着不远处聚餐的参赛选手,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喏,那边坐着的笨蛋们根本就没有发现比赛形式有问题。光是按照社长的嘱托忍住不说话就已经费尽力气了。” “拜托啦~只要让我在这里待一会儿就好。” 未来侧身看向他,微微拧眉,困惑又略带不满的神情没有丝毫破绽。 “这样的现实的确令人遗憾,但是并不足以构成你贸然打断我们谈话的理由。所以抱歉……” 他停顿片刻,扬起营业性礼貌微笑,然后一字一句清晰地说:“可以麻烦你将私人谈话空间还给我们吗?” 第69章 第69章 七月弥生的眼神陌生又疏远,似乎还带着几分对莽撞外人的谴责,就像是完全不认识江户川乱步一样。 “拜托了,这位先生。”他淡淡地补上最后一击,“和素不相识的人交谈,会让我们很困扰的。” 好直接的赶客!但是选手交流这种事情请务必推迟到明天! 坡在一旁连连点头,他对自身的推理才能有自信,也不认为有必要和外人分享情报,集思广益。 过分严厉的语气和措辞似乎让侦探猫感到受伤,他睁大眼睛有些意外和难以置信地看了未来一眼,清透的绿眸也好似蒙上水雾,宛若被阴云遮蔽的太阳般黯淡下来。 他目光扫过未来几乎以假乱真的易容,又轻轻掠过正期盼他离场的爱伦坡。坐在对面的人并不拘谨,听到赶客言论也没有太多惊讶。 这两人互相认识,而且坡的反应告诉他,这样的发言符合未来目前伪造的性格,但无法确定坡是否清楚未来的前身份。 是要避免暴露才赶他走吗?如果是这个原因的话他可以接受。 “好过分,对待同行难道不应该友善点吗?”乱步在桌子上趴下,含着糖果侧脸瞧他们,遭遇如此不留余地的拒绝,低落的猫猫就连乱翘的发丝都跟着无精打采。 但他很快就振奋起来,像是因为发现了规则漏洞而忽然开心的小学生。 “私人谈话的话,也就是说,只要我们认识就可以了吧?那么我叫江户川乱步,是世界第一的名侦探。现在轮到你们了哦~只有没有名气的小侦探才会遮遮掩掩。” “吾辈是坡,埃德加?爱伦?坡,是美国侦探界的巨人。”坡轻易地就陷入了名为荣誉的陷阱,顺便吐槽,“自封世界第一的名侦探也太狂妄了。” “七月弥生,当我是个无名小卒就好,不用费心记忆。”川岛未来无所谓地耸肩说,用餐巾擦拭过唇角,依然没忘记自己的最初目的。 “江户川先生,很高兴认识你,那么明天见?” 乱步一噎,这可完全不像是高兴的样子,敷衍都快满到溢出来了。 面前的人就是川岛未来,易容或许可以瞒过普通的侦探,但是瞒不过名侦探! 乱步控诉地瞪着未来,憋气又不满地鼓起脸,终于见面升起的满腹兴奋和激动偏偏因为惦记着替对方遮掩而不能表露分毫。 “太过分了!”他一口将棒棒糖咬碎,咔嚓咔嚓地满满都是怨念,生气道:“敷衍!恶劣!” 侦探猫递出台阶,试图在未来的剧本里给自己加一点戏份。他凑近未来,装作很努力地回想,然后说:“七月弥生对吧,我们是不是见过?” “我们竟然认识吗?” 川岛未来闻言讶异地打量他一会儿,神情逐渐恍然大悟,然后在乱步期待的注视中,缓慢但笃定地说:“我懂了,强行碰瓷。” “你是想攀交情好比赛作弊吧?” “名侦探才不需要作弊!!比赛什么的我闭着眼睛都能赢!”乱步瞬间像是猫咪被踩了尾巴一样浑身炸毛,周身写满了生气气。 “冠军是吾辈的。”黑猫弱弱插话,小声却坚定,“就算对手作弊也绝对不会让出去。” “我才不会作弊,那是无能笨蛋才需要的伎俩,名侦探只要一眼可以看到真相。所以你是要挑战,不,挑衅名侦探吗?” 乱步瞬间直直盯住坡,直到把社恐盯回洞里抱住小浣熊抖抖抖才收回视线。 虽然侦探猫一副生气得想要掀桌子的样子,但没关系,这桌子已经焊死在地面,怎么都掀不翻。 未来好整以暇地笑看他们,单手支在桌面,手指微微蜷缩,脸颊贴着指节,说谎都不带眨眼。 “我的记忆也不 会出错,那么这位先生就是认错人了吧。” 青年转身捞过窗台边好奇围观,尾巴竖高高的幸运咪,指尖点了点它小巧的鼻子,又从头顺毛到尾,抱着猫猫挥挥爪愉悦道:“毕竟人类长相都差不多对不对,幸运?” 幸运仰头黏黏糊糊喵呜一声,好似在附和。 “我又不是猫,怎么可能人都分不清楚,而且抱着猫的侦探很难认错吧?别说连猫咪名字都一样!”乱步气咻咻地说,视线直勾勾地盯住无辜小猫咪。 可恶,竟然连做戏都不做全套! 未来有时间带着幸运全世界乱窜,都没空往横滨传一条信息,就像是要把过去彻底抛弃一样。 哪怕再喜欢猫也不可以这么厚此薄彼吧?! 坡迟疑地左看看右瞄瞄,原本坚定的判断开始动摇。 侦探帽生气的样子不像作假,而且装作不认识人这种事情,弥生坏心眼恶作剧的时候还真做得出来。 他默默举高书挡住下半张脸,有些犹豫地出声:“弥生,你真的不认识他吗?” “不认识。”未来脸不红心不跳地否定,川岛未来认识的人关七月弥生什么事。 “而且幸运的名字怎么了吗?”未来清透的眼神落在猫猫身上。 “我是意外捡到这个小家伙的。流浪的样子脏兮兮,偏偏不怕生地冲我叫。” 还在横滨当市长的时候。 “应该是个有主的猫吧,但是怎么也找不到饲主。” 毕竟主人就是自己嘛,而代理饲主怎么也挑不到合心意的。 “脖子上有过铭牌,上面写了名字。不过看幸运戴着项圈很难受的样子,我就把铭牌扔了。” 定制后只戴了一小时不到。 “我觉得幸运这名字挺好,既然猫猫已经记住也就不必换了,所以有什么问题吗?” “你的意思是……”乱步的笑容随着未来的叙述逐渐勉强,对方宁愿把过去的自己彻底否定也要和他们切开联系。 他眼睫细微地颤抖,低着头声音有些受伤和不安,好像再大声一些就会戳破某些不愿意承认的现实。 “我认识的那个侦探先生已经不在了吗?” 七月弥生气定神闲地辩解,似乎并不在意面前人的感受,连道歉都欠奉。 “啊,并无此意。我只是在提前规避产生误会的情况。” “这仅仅是在阐述事实而已,并没有附加任何暗示和推断。” “缘分真是奇妙,看来那位侦探先生喜好和我很像。但很遗憾,我确实不认识你,江户川先生。” 川岛未来口中没有半句谎言,气定神闲地将目光从猫咪移到咬着下唇的乱步身上。他拍拍幸运的屁屁,哄它道:“幸运,去给有缘的侦探先生抱一下好吗?” 幸运舔舔爪爪洗洗脸,弓起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被迫营业的猫猫不满地用爪爪拍拍他的腿,然后用力从未来怀里扑通一下跳到地面,掷地有声。 蓬松长尾扫过未来的脚踝,又仰头绕着乱步走了一圈,完全不怕生的自信猫猫吸吸鼻子,嗅过空气里熟悉的甜滋滋的气味。 “可能是我认错人了吧。”乱步突然就站起来,绿眸浮上并不适合他的薄冰。他将眼镜摘下,塞回口袋里,深吸一口气。 “但或许弥生不介意在比赛里多认识一个朋友,品味相似的人交友选择也会很接近吧?” 未来不为所动:“有缘的话。” 现场的氛围变得凝滞如僵硬的水泥。 坡不敢吱声,弱弱地抱住卡尔,失忆和误会这种写作常见情节攻击了他的大脑。 看着目的地(乱步腿面)突然升高还变成挂不住猫的峭壁,幸运困惑扭头看一眼未来。 在得到铲屎官安抚的微笑,它果断顺应心意换了个目标,啊呜一口咬着乱步下垂的披风外套往外拖。发现拉扯不动后,它松牙歪头思考两秒,有自己想法的猫猫爪瞬间发动连环攻击。 乱步安静低头,沉默,然后蹲成球球和幸运对视。猫猫瞬间收爪端坐,无辜眨眨眼,无忧无虑的样子。 他伸手摸摸猫耳和下巴,轻声说:“名字确实很好。” 名侦探重新起身,调整自己的帽子和表情,他暂时也不想留在现场了,不然可能会忍不住掀未来的马甲。 “那么怪我唐突打扰,先走一步,大赛见。” 坡从洞里探头:“江户川好像走了。” “对。”未来伸手逗猫,抬眸看他一眼。 “弥生真的不认识他吗?” “你觉得呢?” 大黑猫地透过缝隙看向弥生,肯定地说:“你认识他,但不想见他。” “坡会觉得我很过分吗?想知道我的过去吗?” 坡摇摇头,露出一个自信嚣张的笑脸:“过去这种事情无关紧要,吾友无论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 第70章 第70章 “哟乱步先生,好巧,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呢!” 轻佻欢快的声音从走廊拐角处的视野盲区传来,太宰笑吟吟地从墙后走出,手里还把玩着一个白色面具, 面具仅在眼睛处挖了两道弯月,又用浓黑在嘴巴出涂抹出夸张的笑脸,看起来非常诡异。 三年里太宰治既没有加入政府,也没有回去港.黑,倒是在武侦挂了个名当编外人员。工作肯定是会摸鱼的,只能靠偷中也的卡维持生活的样子。 “太宰,你怎么会在这里?”乱步停下脚步,神情还残留着些许郁闷,又被突如其来的意外冲淡不少。 “怎么说呢,是来自政府的委托。”太宰将面具罩到自己脸上,从孔洞里露出似笑非笑的瞳眸。 “说是要稍微调查一下某些资料的来源。突然涌出来的资料让政府很担忧。没办法,安吾和织田作都拜托我了,就只能过来看看啦。” “结果却看到意外之喜呢。” 乱步了然,摸出果汁软糖塞进嘴里。即使甜味弥漫口腔,但他想想还是觉得生气。 他瞟一眼太宰,心情不太美妙地将自己的经历当成负面教科书:“还是禁止通行。”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太宰耸肩,似乎早有预料。 “那么横滨的情况有新线索了吗?”乱步问。 “没有,还是老样子。”太宰摇摇头,“昨天又多了一例,这次不知道要失踪多少天,这个月已经十七起了。” 三年前横滨莫名其妙就出现了人口失踪案和同位体增加案件,闹得人心惶惶,坊间流传出影子吞噬人后就会冒名顶替,最后杀死全家人的流言。 但侦探社的调查则显示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虽然很快就会恢复正常,但是重新出现的失踪人口完全想不起自己经历了什么。线索只能从突然出现的人身上获得。经过整理情报,得到的结论只剩下合理但不科学的平行世界。 他们把外来者所处的世界线分成了四个,因为基本上被卷入的都是普通人,出现时间短暂,目标也不好辨认,线索只能慢慢拼。 每年受害人数都在上升,不乏活着失踪,回来的却只有尸体的案例。 “但是新线索很快就会出现了吧?要是幸运女神愿意眷顾我就好了,平行世界我也想看”太宰用食指轻点面具脸颊,语气里不无失望,“这种时候堕落论真方便啊!可恶!” “未来手里的线索么……那么你加油吧,太宰。”乱步拍拍他的肩,几步向前和太宰擦肩而过,背对他挥挥手。 “如果成功,那你还真是变得能干不少了。先就这样,我会记得假装不认识你的,拜拜~” “诶?那就谢谢乱步先生了。”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次日清晨,未来将幸运放在就近的宠物店托管。比赛在海上,而且意外众多,他决定和笨猫猫暂时分开。 爱伦坡犹豫了几分钟,然后头顶着小浣熊在店员期待目光中坚定地摇成拨浪鼓。他绝对无法离开卡尔一个人生存,散发榆木气息的人群会让他窒息! 如果真的遇到危险,卡尔的求生能力可能还比他强。 登船的侦探非常多,但是却没有对应的摄影人员,站在登船楼梯口负责指引的员工边递上房间卡,边耐心说明:“一切录像都通过船内预先安排的监控进行,这也是为了不干扰选手的现场表现。” 他说着说着就流畅地k一下:“当然请不用担心,卧室和厕所里什么设备都没有。你的非常安全。” 未来若有所思地多看了他两眼,才淡然收回目光:“是吗?我知道了,感谢贵方的体贴和慷慨。” 指引人员神情不变,笑容标准热情得宛若从精心计算后的模板里打印制作而成,细看有种瘆人的违和感。 “那么请先生尽快登船吧。轮船即将出发,祝您夏威夷之旅愉快顺利,比赛一举夺魁。” 坡蹭到未来的身边,忧心地指了指炸毛不安的小浣熊。卡尔正咬着坡的头发,四肢紧紧扒住他的脑袋,瑟瑟发抖,望向巨轮的神情仿佛在注视某个庞大的怪物。 “要和卡尔一起留在地面吗?现在还来得及。”未来轻声询问,余光关注接引人员的反应,对方神情依然没有变化。 坡想了想,比起微不足道的畏惧,果然还是好奇占了大半。他态度诚恳地和卡尔道歉:“对不起,吾辈忠诚的朋友,吾辈回去一定给你加餐……” 听懂潜台词的卡尔眼睛冷漠一眯,也不抖了,爪爪勾起一缕头发就往后拽。 “等等,嘶,不要扯吾辈头发,好痛!” 未来好笑地给摸摸卡尔的毛绒绒大尾巴:“那么我们就走吧。” 船内众人齐聚一堂,金碧辉煌的大厅灯火通明,流淌着欢快的钢琴曲。未来拉过一秒瑟缩肩膀的坡走到角落,不着痕迹地观察场内众人。 乱步自不必说,和福泽谕吉在甜品区,察觉到他目光后孩子气地扭头冷哼,显然过了一晚也没消气。 其次关注的是此行目标—— 其中一人身躯魁梧,表情凶恶,戴着墨镜遮挡眼睛,对身前人说话时脸上写满尊敬。 代号伏特加的黑衣组织成员。 另一位穿黑色风衣,银色长发,帽子和刘海遮半遮掩住冷厉的眼睛。他吸一口烟,又慢慢地吐出袅袅白雾,周身萦绕着危险的血腥气。 同为成员的琴酒。 假如邮件内容为真,他们此行的首要任务就是把可以虚拟现实的比赛道具抢到手。 而除这几个人之外,还有个就像家禽堆中混入了鸵鸟般瞩目的怪人。 宽大纯黑斗篷大衣外点缀细细的铁链,大衣内是成套的繁复礼服,纽扣系到最顶端,隐约露出脖子上缠绕的些许黑色的绷带。白色面具咧开奇诡的笑容,搭配黑色手套,整个人仿佛陷入黑白二色中,半点肌肤不露。 未来没忍住多看了绷带几眼,这样夸张的元素使用方式让他想起了某只横滨的绷带猫。 第71章 第71章 “早上好~~各位侦探先生!欢迎来到本届夏威夷侦探比赛,我是本次比赛主持人黑白熊!!请多指教哟!” 突然出现的左黑右白玩偶熊大概有半人高,白色半边笑容正常,黑色半边的唇角几乎勾到耳根。圆鼓鼓的身躯一下子蹦上讲台,拍了拍麦克风,萌萌哒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真。 它抬手低头看了一眼并不存在的腕表,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没错没错,开始时间已经快要到了。噗噗噗,黑白熊好开心~本次比赛有两轮,第一轮是对抗赛,第二轮是追逐赛,虽然听起来很不侦探,但是这可是黑白熊先生的伟大创意噗噗噗~” 川岛未来沉静的棕瞳看向黑白熊,又抬头望向封闭的窗户,窗外巨轮已经开始虚化。 比赛果然有问题,恐怕连主持人的话语也不能完全相信。 “什么是侦探呢?无论是对案件的好奇,亦或是对人性幽微之处的探究,甚至于玩弄众人思维的愉悦感,都可以成就一个出色的侦探呢!” 黑白熊摸头苦恼地绕着麦克风转了两圈,然后猛地看向人群,诡异红光在眼底一闪而过:“但是但是!只是破案的话就太无聊了!侦探和侦探间的比拼只比较时间和速度就毫无意义!最伟大的对决绝对是围绕完美犯罪的追逐战!” “第一轮比赛规则超级简单: 每个比赛组内都由五位选手和五位npc组成。无论是选手亦或npc都拥有两种决胜方式。 第一种,设计出完美犯罪任意杀死一人。每次死者出现之后都会召开裁判大会,大家需要互相指认凶手。假如指认正确,凶手会被处决。但是假如指认错误,那么很遗憾,凶手胜利,其余人全部比赛失败。 第二种方法就是不犯罪也可以获胜的方式。只要不被杀死地活到最后,成为最终存活之人就可以通过比赛了哟~ 所有获胜者会进入第二轮比赛,内容先暂时保密。” 黑白熊无视了底下喧哗的质疑和询问,调高音量强行盖过众人,继续自说自话。 “当然啦,为了避免大家无法克服罪恶感,最后变成手拉手的无趣场面,所有比赛死亡都不会是真正死亡,但是其他死亡就不好说了呢! 本次比赛不限时长,禁止退出,中途有诡异事件出没,请大家小心存活,大胆利用。” 黑白熊对着众人比划出爱心,语调欢快又雀跃:“锵锵锵!比赛倒计时三分钟,请各位侦探先生拿好随身物品,欢迎来到自相残杀的夏威夷游轮之旅!” 巨大的红色倒计时沙漏投影悬挂在它身后,同步出现的还有笼罩整个大厅的血色光圈,明明灭灭地闪烁着。 光圈在瞬息铺开,几乎没有给他们任何反应时间,红色波纹在脚下荡开一圈,冲天的黑色光柱就如同从海底窜出的鲨鱼般迅猛而彻底地吞噬猎物。 “噗噗噗,沉浸式破案对抗一定可以给大家带来终身难忘的比赛体验~大家要努力决出胜负来呀!” 川岛未来数着时间在等待,顺便观察众人的反应。 坡在低声下气地哄卡尔,然后又被咬了手指,泪眼汪汪地举着指尖发出呜咽。 怪人歪头似乎思索片刻,然后从容在黑光照耀下抖开披风,张开双手,逸出一连串笑声,还夹着“斯巴拉西”的感慨,活似个中二病晚期。 琴酒指尖划过冰凉的枪.身,低笑一声:“这道具倒是有点意思。” 乱步攥着福泽谕吉的衣袖,面色凝重,唇语大概是说:“社长,小心玩偶说的那个诡异事件。” 关键看来在诡异事件上,未来捂唇深思,然后就被侦探猫凶巴巴地瞪了一眼。 他自然扭头转开视线,心下遗憾。 唉,不能抄答 案了。 npc会为了获胜而谋杀玩家,诡异事件听起来大概率是灵异型死亡。不会真正死亡吗?这样的表述可太多漏洞了。 冰冷的寒气倏然从尾椎窜上脊背,沙漏里最后一粒沙化为猩红血珠滚落,刹那间黑色彻底压倒了光明。 …… 当川岛未来再次睁开眼,他已经位于山脚下的公交站牌旁边,站牌上堆满了积雪和薄冰,他拉着行李箱被风雪兜头盖脸地糊了满面。 红色公交车远去,只给他留了个背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只有身后有一条长长的石阶路,几乎被白雪淹没。 衣服已经换成结实且名贵的羽绒服,未来眨眨眼,接过一片雪花在掌心揉碎,触感意外地逼真。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叮铃作响,他拿出来按亮屏幕,信号微弱得仅剩一格。 黑白熊的大头弹出,毫不客气地霸占整个屏幕。桀桀怪笑的熊头左摇右晃地摆动,以一种混乱的节奏反复念叨着一句话。 “角色卡请查收,请查收角色卡。” “角色卡请查收,请查收角色卡。” …… 川岛未来握着手机面无表情点开,一张类似个人简历的图表就瞬间弹跳出来。 各项数据和他真实情况相差不大,值得关注的只有角色说明。 “你是一名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在你平平无奇的外表下,却藏着一个独特的兴趣爱好:灵异事件探险。 某一天,你所在的爱好者聊天群里群主发布了一则召集。 灰烬古堡在灵异事件爱好圈子中非常出名。这是一座常年笼罩于暴风雪当中的城堡,矗立于山顶,据传修建于三十年前。在刚刚建成的那一日,古堡燃起了一场大火,将堡内参加聚会的所有人一同烧成灰烬。 如果仅仅如此,那么就和普通失火案没有什么差别。但是,在大火后的次日,一栋新城堡在灰烬中重生。随后前往古堡调查的侦探、警察、兴趣爱好者无一例外都在七日内死于。 这则召集是在征集不要命的家伙。 但是你内心住着的疯子却因此雀跃不已。你厌倦了所谓的平凡日常,而大部分的灵异地点最后都证明了是人为制造的噱头。 你渴望刺激。 这样普通人根本找不到门路进入的神秘城堡突然向你发来了邀请函,你无法拒绝。 但是,城堡里的故事发展完全超越了你最初的想象。与世隔绝的古堡,探险者接二连三地死于他人手下,人为行凶是对恐怖的亵渎。你为此感到愤怒。 你决定找出凶手,然后杀死他。 您的设定为您附加的才能为:在裁判大会正式召开前杀死凶手,您将跳过裁判大会直接获胜。” 很明显是鼓励自相残杀的设定,比赛透出的满满恶意让川岛未来的脸色有些紧绷。 但这一切全都比不上要从冰雪覆盖的石阶,拖着行李箱爬上城堡带来的伤害大。 未来眼神死地凝视蜿蜒得仿佛没有尽头的山路,然后低头戳开黑白熊的通讯方式。 “噗噗噗~让我看看是哪个小侦探刚开局就在找黑白熊?”凑近镜头的熊眼红光左右偏移,然后距离拉远,才整只熊出现在屏幕前,一手拿着椰子,叼着吸管,大爷瘫地看向川岛未来。 “噢,是七月君啊!是有什么需要讲解的吗?问题可以随意提出,不过我是不会全部回答的哟,噗噗噗~” 川岛未来沉默片刻,然后将镜头转向空无一人的车站和风雪掩盖的山路,诚恳道:“听说你们是个有原则的好比赛,那么我有一个问题,在山脚这种待遇是只有我有,还是各个选手都有?” “可以申请一键直达目的地吗?” 黑白熊:“ ……亲亲,开场地点是看命的哦~作弊是不好的呢~” “那么请问一直不进城堡会被一键传送吗?” 黑白熊:“……懂了,这就给亲亲安排~” 第72章 第72章 果然主持人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操纵比赛,川岛未来看着面前高耸着尖刺的城堡大门暗想。 如果仅仅是玩一场侦探和罪犯的游戏,角色卡就会亳无必要,但是却偏偏得到了身份设定以及故事背景…… 那么必然存在可以利用之物。 他伸手按下门铃,视线穿过铁栅栏描摹古堡崭新的外墙,平整干净得就像是刚刚修建好一样,并没有时光留下的痕迹。 门内积雪上残留的脚印被新降的白色快速覆盖,两行足印,脚尖朝里,脚跟朝外,显然在他之前已经有人先一步进入城堡。 逝者与城堡一同死而复生,并且否认了火灾的存在,将过往粉饰成一场群体的幻觉,只有被邀请的人才能获得参观资格。 川岛未来等待片刻,才看到红发蓝眼、脸色苍白的女仆脚步虚浮且僵硬地飘到门前,用发青泛紫的手指打开大门,对他恭敬弯腰。 “七月先生,欢迎您的到来,王马少爷和塞蕾丝缇雅小姐已经恭候多时了。晚宴尚未开始,加之天寒地冻,在客人到齐之前,请您随我先到客房休息吧。” 女仆空洞无神的瞳孔转动,定格在未来的脸上,然后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紧接着她直起腰,手掌直接搭在行李箱拉杆上,似乎想要替他拿行李。 未来不动声色地抓住行李箱,制止箱子前移的趋势,温和道:“无碍,行李箱我自己拿就好。谢谢你的好意,这位……” 他停顿了一下,等待女仆小姐自己将空格填补。 “萨莎,我叫萨莎。”女仆报上姓名,若有所思地瞧他一会儿说,“您是在担心我会做些什么吗?” 然后她摊开手展示空无一物的掌心,又翻开所有口袋,最后停留在裙摆处欲掀未掀,停留在黑色过膝长袜之上。萨莎脸上没有半分羞赧,只有死物般的冷漠。 “如果需要,检查裙底也可以。如您所见,我并无工具盗窃行李,体能也比您更弱。这样足够消除您的顾虑了吗?假如让客人自己拿行李,女仆长会生气的。” “不,不必再检查了。” 川岛未来看了她数秒,再坚持下去就对女士不够尊重了。他缓慢松开手,礼貌答谢跟上萨莎的脚步,思绪在脑中翻涌。 女性参赛选手较少,而女仆小姐显然不是其中的任何一位,那么就是npc?从她尽职尽责的接待、口中的少爷和小姐以及对城堡布局的熟悉中可见,npc在比赛中同样占据独有的身份,并且真实程度比选手更高。 合理推测,npc和选手拿的恐怕不是同一种剧本。他们大概率就是这个场景里的原住民。 一共十个人么…… 川岛未来跟在她身后,并不打算维持他的“普通”大学生人设。 无法确定脱离人设是否会提前招致危险,一般而言,在规则探索出来之前,还是谨慎守序比较好。 可惜从聊天记录里侧写得出,这是一个惯于压抑想法,从自我约束中滋长出叛逆和欲.望的隐性疯子。 要演好角色,灵异爱好者绝对会是冒险剧情里的搞事精,完全和低调初衷背道而驰。而演戏演一半和撕剧本在川岛未来这里可以画个约等号,后者还爽快些。 青年将双手藏在口袋里,光明正大地左顾右盼打量身旁景物,默记地图的同时顺便有意无意地打探消息。 “萨莎小姐,请问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获得邀请呢?当然,不能说也没关系,我没有要质疑选择标准的意思,这完全是出于一点微末的好奇心而已。” 女仆回首冷淡地看他一眼,唇角倏忽勾起,这一刻泥塑木偶般的女性显露出些许人性化的情绪波动,混杂怜悯、自嘲和恐惧。 “抱歉,答案我也不清楚。客人 们来来去去,我们只负责接待而已。”她指了指天空和大地,意有所指地说,“我只知道,它会主动寻找那些自愿前来的好奇小猫。” “它?”未来有些讶异,“难不成城堡本身就在挑选客人吗?” 萨莎仿佛听到了些好玩的事物,她脸上的笑容加深,然而话语出口却直截了当地否认了自己的说辞:“怎么可能呢先生,我说的当然是命运啊!” “命运吗?或许是吧,所有的相遇都可以归于命运。”未来轻笑附和,看出对方对问题的回避,他顺势转移了话题。 “那么和我命运交集的客人想必已经到了,在我之前到来的那位也在房间吗?” “是的,那位先生就住在您的对面,所有客人的房间都是紧挨着的。请见谅,城堡房间和人手实在不足。” “怎么会,能够得到邀请我已经倍感荣幸。我很好奇,那位客人是什么样的人呢?虽然晚餐就会见到,果然还是稍微有些忐忑。” 此起彼伏的尖顶如荆棘锐利刺破天空,阴云笼罩下显得邪恶而阴郁,四点准时敲响的悠长钟声远远飘荡。 萨莎脚步不着痕迹地停顿片刻,望着近在咫尺的目的地,肩膀微微紧绷:“女仆不可发表对客人的主观臆断。我只能告诉您,那位先生名为琴酒。” 川岛未来顺着她视线上看,只能捕捉到窗边一闪而逝的黑色裙角。一楼是会客厅,主人房在二楼,客房则统一安排在三楼。 一二层是复式架空设计,从二楼走廊可以俯瞰一楼,三楼则补上了这份空缺,完整平面上隔出五间房,北向三间南向两间,房间两两相望,剩下一间则面向楼梯。 总之在这一层无法观测到楼下的动静。 城堡内安安静静,唯有脚步声清晰可辨,在寂静的墙壁间回响,仿佛被囚禁的野兽发出低喘。 川岛分到了北向左起第一间房,阳台正对着后花园,底下只有低矮的树丛和草地,霜冻天气倒是看不见鲜花。由于没有阳台均没有围栏,彼此间距离远得有限,只有玻璃门隔开室内和室外,所以并非不能从阳台跳到隔壁房间。 萨莎将行李箱放在门边,又快速点燃壁炉,等待室内温度被火光迅速加热才起身说:“如有需要,可以拉响床边的呼叫铃铛。” 她提起裙边低头屈膝,随后恭敬地退出去。川岛未来站在门边看着她的身影逐渐远去,又深深看了对面房门一眼,才转身关门回房。 琴酒住在对面。 好消息是行走的线索就在面前,坏消息则是以他对琴酒的认识,对方的通关方式有八成以上概率是:在裁判大会前将所有人嘎嘎乱杀,只要目击者全灭就是完美犯罪。 第73章 第73章 此时离晚宴时间并不远,风雪骤然加大,未来抹过起雾的阳台门,从清晰的一小块玻璃往外看,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可见度不到三米。 行李箱里整齐叠放着他的随身物品,没啥大用的夏装一套,手.枪一把,子弹六枚,□□还够用三次。 未来将物品拿出,把行李箱推到衣柜里,然后坐在壁炉前缩成一团,双手并拢揉搓,对着冰冷的指尖缓缓哈气。 室内静谧得可以听见火柴燃烧的细微声响,未来神情微微恍惚地想着什么,好一会儿才突然露出一点笑意。名为怀念的心情在他眼底浮现,宛如湖面上闪烁的粼粼波光。 乱步的出现情理之中,毕竟是世界侦探比赛,名侦探出没这种心理准备他还是有的,倒是乱步替他隐藏秘密的那份体贴在意料之外。 确实很久没见了啊,横滨的各位。 青年伸直手张开五指,从指间缝隙中凝视烧得通红的火炭,任由热浪舔.吻掌心。无声叹息逸出,他终有一日会重回横滨,在决定画下句号的时候。 而现在还不行…… 游戏在黑衣组织一事上前后矛盾,支支吾吾,既限制又无能为力一般,这让未来忍不住怀疑:酒厂会不会压根就和游戏无关,却和他失落的过去相联系? 而要得到答案,显然不能仅仅在酒厂外围雾里看花。 “笃笃——” 敲门声响起,之后又陷入寂静。 这点动静唤回了未来四处溜达的混乱思绪,他困惑皱眉,一时间不确定该不该去开门。 会是谁?女仆不会沉默不语,琴酒则是谨慎的暴徒,若非胜券在握不会轻举妄动。那么是其他的选手和npc吗? 未来放缓呼吸,将手机调至静音,握着枪慢慢靠近房门,贴上猫眼往外看。 映入眼帘的是一团似的蓬松白毛,对方穿着侍者服,坦坦荡荡地对着猫眼露出笑脸,雾绿色眼瞳似乎充满好奇。手里还捧着盛放红酒和毛巾的托盘,臂弯里还勾着一个纸袋。 并没有武器,也造不成威胁的样子。 稍微犹豫片刻,未来扣上安全链,按下把手,拉开手掌大小的缝隙,露出小半张脸问:“请问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您是七月弥生先生吧?” 看到未来点头,侍者笑容加深了两分,然后将手上的物品抬高,语调轻快地表明来意:“我是来送红酒、毛巾和吹风机的,请问可以让我进去吗?您的头发都被雪水沾湿了,万一着凉就不好了。” 未来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从鹅毛大雪的室外进入室内,身上雪水融化后的确带来潮湿的不适感。 理由很正常,外表很纯良,理应没有问题的一幕被莫名的扭曲和违和感打破。直觉细微却不容忽视地发出预警,就像鞋子里存在感强烈的一粒细沙。 “对面房的客人也有吗?”未来倚着墙掩住握枪的右手,按在门后的左手没松,谦让道,“这些物品看起来只有一份,先让给其他客人吧,我这里不着急。” 侍者摇摇头,颇为惋惜地感叹:“琴酒先生我已经送过了,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呢。至于其他客人,等他们来到之后,女仆长小姐会照料好的。” “如果连七月先生都拒绝的话,今天的我还真是不幸啊!不过谨慎一些我也完全理解,阴森森的城堡看起来就很不习惯吧?” 未来默不作声地看着,没有动作。 但很快面前人就自说自话地高兴起来,眼瞳里仿佛点亮了两朵鬼火。 “啊啊,不过没有关系!随随便便接过陌生人的物品不是很普通无聊的人才会做的事吗?琴酒先生的气势真是了不起,看得我都忍不住兴奋起来了。” “有 才能的人无论怎么样都可以,能够为各位服务的话,即便将我视为仆人或者垫脚石这些东西也完全没有关系!” 奇怪的氛围黏黏糊糊地攀升,恶寒顿时爬上脊背,加上冷暖空气前后夹击,未来瞬间扭头捂唇小小地哈秋一下,揉揉鼻子显得有些懵。 啧,又是病态的家伙,他身边奇奇怪怪的人还真是挺常见的。 过分灿烂的笑容如融雪般消失,谦卑而又张狂的侍者转而皱眉,颇为担忧地看着未来。 “啊呀,是着凉了吗?那七月先生还是快点回去吧,万一生病影响到您的表现就不好了。唔,需要我去找一下感冒药吗?” 未来熟练地探了探自己的额头和脸颊,确认无碍后摇头:“不用,比起那些,我还是对你更加好奇一点。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惊讶和喜悦填充了侍者的神情,充盈到几近虚假,话语间毫不在意地将自己贬低到尘埃里。 “诶?像我这样的人渣,竟然也能被七月先生关注,真是无比荣幸啊!我高兴到快要溢出来了~” “无论问什么都可以哦,能够帮上忙就再好不过了。虽然我会乏味到令人绝望也说不定。” 无视掉各种奇形怪状的修饰语,未来直击重点看到答案,总之对方就是同意了吧。他认真地偏头打量侍者,轻飘飘的话语笃定落地,又带着些许困惑转为上扬。 “假如我没有理解错,为他人服务在你看来可以归类为……报酬?” “唔,原来七月先生是这么理解的吗?但我并没有奉献精神那种东西,只是在追求大家充分发光闪耀的希望瞬间哦。” 说着人类中二语录的人笑着回答,眼神狂热,发自内心地坚信着他人无法理解的事物。 狂信徒。 但目前来看没有危险,而且上赶着帮忙的样子。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物尽其用,垃圾也是放错位置的资源。 “稍等一下。”未来若有所思地又瞧了他几秒,掩门迅速将枪藏入衣服里,挑开安全锁,才后退一步打开门。 “进来吧,不知姓名的侍从先生。” 侍者微微睁大眼睛,唇角上扬,语气真诚地说:“像我这样的家伙随便叫什么都无所谓,哪怕真名也平平无奇。七月先生竟然愿意记住我的名字,真是善良呀~” 未来漠然瞥他一眼,被评价为善良什么的,简直就像嘲讽一样。 他关门隔绝了室内和室外,顺手就从侍者托盘上抽走了毛巾,自顾自解开发绳坐到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头发道:“所以究竟叫什么?” “抱歉抱歉,一不小心就让您久等了。我叫做狛枝凪斗,很普通的名字对吧?” 狛枝凪斗将白瓷托盘放到桌面,又从纸袋里取出吹风机,一手拿着机身,一手捏着插头,展开电线转身询问,体贴之中字字句句都是私心。 “需要这个吗?头发要尽快吹干才不容易生病。状态不佳的话,才能也会因此黯淡无光吧。那样就太令人遗憾了。” 未来擦头发的动作顿了顿,抬眼,随后无所谓地嗤笑一声,向狛枝伸出手:“给我吧,你也坐下。” 虽然不明白狛枝凪斗在追求什么,但现在对方显然不介意被利用。曾经的黑心市长大人娴熟地给人贴上“临时工具人”标签,既然有所求,那事情就简单多了。 呜呜的暖风吹起一缕鸦发,转瞬发丝又被随意地攥入手中,在指尖缠绕一周,仿佛木偶师手中细细密密的丝线。 稍微触摸到对方行为逻辑的未来玩味地说:“在我吹头发的同时,麻烦介绍一下城堡里的人吧,好心的狛枝君。” 第74章 第74章 和三缄其口的萨莎不同,狛枝凪斗显然并没有太多服务行业的职业道德,或者说对于什么内容值得保密,他有另外一套评判标准。 忽略掉各式夸张的修饰成分,张口闭口的希望绝望以及自我贬损的话语,狛枝凪斗提供的情报还是挺有用的。 城堡里有二主三仆五客。 城堡主人很年轻,姓氏也不一样,原有姓名已经埋入历史的灰烬中,只知道他们告知众人的名称。 大小姐塞蕾丝缇雅以及小少爷王马小吉。前者是天生赌徒,后者则仿佛每个细胞都浸泡着谎言,两人笼罩在迷雾之中,唯有未知是共同之处。 其次是女仆长东条斩美,成熟稳重且高雅谦逊,无论什么工作都可以捧出近乎完美的成果。如果没有东条小姐,仅靠三个仆人绝对无法维护好城堡的日常秩序。 萨莎和狛枝凪斗他已经见过,后者对前者评价并不高,“虽然能够百分百服从他人也是了不起的才能,但不能靠自己思考得到答案的话,就永远也孵化不出希望来呢。” 最后是五名客人。 狛枝凪斗在此时闭口不谈,只是露出神秘的笑颜,食指竖在嘴唇前表示噤声,然后声线微微颤抖着叹息:“我就和您一样对此充满期待呀!” 未知的事物最值得期待,一想到前方等着他去跨越和见证的绝望与希望,狛枝的心跳就忍不住加速。 “或许?”未来不置可否,关闭吹风机,以指为梳理顺发丝,慢条斯理地拢到右侧扎成一束。 不,他一点都不期待。 来参赛的人是笨蛋最好。通关这种事情还是顺利一些为好,谁知道比赛中死亡会发生什么事呢? 不知道有没有可能和琴酒合作呀,一人刀一个……唔,没准组队通关才是正确玩法?率先不被指认地杀死一人就能获胜,但黑白熊并没有规定每局只能有一个人胜利不是么? 暗黑的念头在未来脑中盘旋,他微微眯眼,看向狛枝凪斗的眼神添上了些许评估。 对方无辜地回看他眨眨眼问:“怎么了?七月先生需要我做什么吗?” 狛枝君意外地敏锐啊…… 体术废的劣势暴露无遗,狛枝凪斗看起来比他能打,也不是蠢货,对付起来布局略麻烦。况且,虽然自称垫脚石,说不定在对方眼里七月弥生才是猎物。 未来自然移开目光,佯装困倦地打了个哈欠,遗憾地放弃计划决定送客。既然乱步透露过考题重点,那就暂时保持现状再观察一段时间吧,在诡异事件出现之前。 “不,没什么。抱歉,我有些困了,狛枝君你介意……” 委婉的赶人话音未落,就被一阵重金属乐曲打断,手机振动两下后自动传出黑白熊激动雀跃的播报声:“唔噗噗,锵锵锵,第一个死者出现了!大家的行动真是快速果断啊,远远超出预期!好棒好棒好棒好棒~都是乖巧的坏孩子!” 黑白熊捂脸,激动的红晕遍布脸颊,扭动圆鼓鼓的身躯兴奋地继续说。 “我还以为需要一点外力推动,你们才会从家家酒游戏里走出来~嘛!现在也没关系了!目前是五点钟,接下来有三小时的取证时间,然后在大厅集合召开裁判大会。把死亡和辩论当成佐料,再难吃的晚餐也会变得香甜可口的说~” “就这样,用压倒性的邪恶和智慧愉悦我吧!各位希望之星一定不会被轻易打败的对吧对吧对吧?噗哈哈哈哈哈哈!” 川岛未来的表情瞬间冰冷。 这样的发展在预料之外,八个选项一下子消失了两个,其中一个还有极大概率是软柿子,即使他还什么都没打算做,也会觉得非常可惜。 但客观而言,开局动手实际上是个聪明的选项。所有人 互不相识,也不清楚彼此的手段和行踪,大量的调查时间会被浪费在互相争辩上。 而劣势也在于此,无法知己知彼加之无法逃离现场,准备时间太短的情况下,冲动犯罪很容易留下破绽。 “休息时间结束了啊。”未来低声感慨。 “啊啊,真是过分,还没有见过面就要开始竞争了吗?”狛枝凪斗有些低落地说,灰绿的眼瞳宛如起雾后的热带丛林。 “狛枝君是在难过吗?” “我其实并不喜欢自相残杀。”狛枝用指甲轻轻勾了一下脸颊,微微仰头,眼睛看向上分,似乎在回忆什么。 “杀死彼此的真的是同伴吗?与其说是私欲,不如说是绝望呢~因为太绝望了,所以无论做什么都变得无所谓了啊!” “不过——”狛枝凪斗忽然身体前倾握住未来双手手腕,从下而上地仰望他,露出带着期冀和迷醉的表情:“就像是不幸一定会带来幸运,最大的绝望也一定会孕育出最大的希望。” 他从未期望过成为希望本身,像他这样徒有运气的渣滓,只要能够成为希望的垫脚石就足够了。 “所以可以让我协助您吗?虽然百无一用的我可能完全派不上用场,最大的价值只有不值一提的运气,但是,我果然还是想要参与到大家的对抗中。” 未来用力试图抽回手,手腕纹丝不动。贴在皮肤上的温热感让他不舒服地拧眉,烦躁和不解飘上心头。 “……你应该协助自己的同伴吧?” “嗯?我信任他们,无论面临什么困难,都一定会跨越绝望迎来希望的,所以即使没有我也没关系。相比之下,我更想看到崭新一点的光芒~” 翻译一下其实就是喜新厌旧了吧? 未来无言以对,对方自成逻辑的世界观很难也没必要打破,只是上赶着帮忙的工具人似的黏黏糊糊,让他有种工具人其实是他自己的即视感。 “某种程度上,你的同伴还真不幸。” “这是不答应的意思吗?” “不,我同意了。”未来迎着狛枝欣喜的笑容,营业性地勾了勾唇角,“之后请多指教,狛枝君。” 第75章 第75章 达成合作后,狛枝凪斗很愉快地在前方引路。当然,不如说很难想象对方不愉快的样子。虽然芯子是黑的,但多少算是变异版本的乐观主义者。 未来双手插兜跟着他走,刚刚下到二楼,就已经从镂空层看到客厅里聚集满了人。对话声穿过空气传入耳蜗,比舞台剧更加精彩。 他已经能将外貌和狛枝所告知的人物联系到一起,鉴于一半人都已经认识,这实在不算难题。 大门紧锁,门前置一张豪华座椅,塞蕾丝缇雅握着白瓷杯柄,优雅端坐其上。双螺旋马尾在脸颊两侧下垂,绯红眼瞳,层层叠叠的哥特风裙摆如同盛开的黑玫瑰。 拿着白瓷托盘,托着茶壶和甜点立在一旁的高挑女子应该就是东条斩美了。利落的短发,中规中矩的长裙,长袖衬衫做底,蛛网花纹画在胸.前和裙摆,打破了装着的沉闷。 蹭在一旁的王马小吉则穿着一身类似拘束服的白色套装,肤色白皙,圆圆的猫瞳如同紫水晶一样,看起来更稚气些。 此刻少年毫无紧张感地抱住东条的手臂,随意地三言两语就破坏了稍显严肃紧张的氛围,拉长嗓音道:“东条妈妈——我也要喝红茶兑芬达拜托了,这是我发自内心的请求!” “这是委托吗?没有问题,请交给……” 东条话音未落,塞蕾丝缇雅就插入谈话微笑否决:“请务必拒绝他,珍贵的茶叶不是用来浪费的。” “诶?塞蕾丝太过分了!!”小吉的脸气呼呼鼓起,“我绝对会往你的茶叶里挤番茄酱!” “那就正好换一批,总之兑芬达绝对不行!” “可恶!” 东条斩美无奈,二人一见面就吵架,她都被迫习惯了呢。 萨莎恭敬立于另一侧,神情依然麻木,眼瞳黯淡无光,如同被时光打磨到失色的廉价蓝色玻璃珠。 “喂喂,你们不要自说自话啊!”平平无奇的路人嘲讽质疑,抬头看向还在楼梯上的两人,“又来了两个人,就差最后一个就能放我们出去了吧?塞蕾丝缇雅大小姐。” 随后终于走到一楼的两人终于成为新的目光焦点。 “抱歉抱歉,我又迟到了。”狛枝凪斗挠挠头,然后让开道路露出跟在他身后的川岛未来。 “不过好像这点时间也无所谓啦因为塞蕾丝小姐也知道我去哪里了对吧?这点目前来看是幸运呢。” 未来闻言多看了狛枝一会儿。没有对比还不明显,现在看的话,和女仆以及刚开门那会儿比起来,狛枝君好像越来越不伪装自己了。 “什么叫做这点时间也无所谓?!那可是犯罪啊!就算不会真死也是杀人啊!” 艾伯特忍无可忍地低吼,这个地方怪异得让他不安又焦躁。开什么玩笑,完美犯罪什么的……虽然梦到过获胜,但他来参加比赛就只是求露个脸而已。 路人先生再次用音量彰显存在感,可惜在场众人并不能与他的恐慌共情。 狛枝凪斗倒是好脾气地在道歉,但是时不时夹入其中的“普通”、“无趣”、“渣滓”,显然把对方怒火挑得更高,几乎要揪住他的衣领给那张笑脸一拳。 啊,真的好吵。 川岛未来默默捂住耳朵,观察路人先生变成猪肝色的脸,在脑子里想了一会儿,才翻出他的资料。 艾伯特,来自英国小地方的侦探,比起侦探水平更出名的是他的,而比起推理作品又更接近于披着推理皮的青春恋爱厕纸文学。总而言之,只是蹭了推理热度的年轻作家。 琴酒手臂环胸站着,冷眼旁观这场闹剧,直到一支烟燃烧到了尽头才掐灭火星。 “啧,无趣。” 然后他吐出最后一口 烟雾,上前直接暴力分开几乎打起来的两人。之后转身一拳击打到男子腹部,看着人像龙虾似的弯腰吸气说不出话来,才提着对方衣领丢到一边,冷声开口。 “快点结束吧,我没空陪你们玩这种幼稚的侦探游戏。” “啊呀,忍耐是高贵的美德。”塞蕾丝缇雅终于屈尊般给他们个眼神,抿一口醇香的红茶,游刃有余地回应,“等待是必要的工作。” “毕竟所有客人都来齐了,而尸体却在门外,留在外面的人就最有嫌疑不是么?虽然现场已经被风雪破坏得差不多了,但为了防止像艾伯特先生一样鲁莽的客人横冲直撞,我也不得不这样做呢。” “咳咳咳……你在瞧不起我吗?只不过是区区一个npc而已!”艾伯特涨红了脸,脆弱的自尊心受伤后反而敏感,试图以表象掩盖软弱,下一刻又在琴酒的冷眼下瑟缩回漏气的一团。 “怎么会?”塞蕾丝将茶杯递给东条斩美,用手帕擦拭唇角,而后莞尔一笑:“我还是很希望和大家愉快相处的。” 王马小吉软绵绵趴在塞蕾丝的椅背上叹气气,扒拉过她的马尾开始编小辫,明目张胆地拱火。 “确实,笨蛋就是很多,就像不喜欢红茶加芬达的茄子一样多。塞蕾丝快点杀掉他吧,我会假装没看见的!” 时时刻刻都在力图保持优雅的塞蕾丝额头青筋直跳,只觉得自己的耐心在遭遇前所未有的挑战。 少女忍无可忍,用力拍开他的手,然后咬牙冷笑:“想死吗,我亲爱的弟弟?” 王马小吉看看红了一片的手背,又瞄一眼塞蕾丝,然后眼泪霎时飚射出来,堪比粉笔刮擦黑板的哭声炸响。 “呜啊——多么冷漠的亲情,小吉快要难过得死掉了!!” 琴酒冷气四溢地睨他,眼看着确实是耐性见底的样子:“你也一样,小鬼。不想挨揍就把假哭收起来。” 小吉闻言捂脸的动作微顿,却是从指缝里露出两只亮晶晶的紫星,哭脸收得一干二净。 “诶?看来大叔你很厉害嘛竟然看出来了嘻嘻嘻没错,我是骗人的哦!” …… 吵嚷暂时告一段落,未来不着痕迹地呼气,可算是安静了。 “那么只剩下大庭叶藏先生没有露面了,还要再等一会儿吗?”东条斩美数过在场人数,温和提问道。 在场众人一片寂静,面面相觑,却是没人知道这位大庭叶藏是谁。 “咳咳,不用……”沉默中,慢吞吞拉长的声音从客厅传出,“因为我一直都在这里哦完全没有人发现真是让人失望到快要哭出来了。” 众人循声回头,就见一只手从艳红桌布底下伸了出来,手指纤长肤色冷白,蜿蜒的黑色绷带缠绕手腕而上,如同攀附大树的枯萎藤蔓。 随后一手按着面具钻出来的家伙原地跺了跺脚,又双手上举伸了个懒腰,最后无辜地朝众人挥挥手:“哈喽,人家可是一直都在哦” “真遗憾,塞蕾丝小姐的堵门完全没有效果诶,因为所有人都在这里了。” 未来不易察觉地愣了一下,啊呀,竟然是绷带怪先生。参赛者当中并没有这位的资料。 76-80 第76章 第76章 不安 并没有多少人会去关注一个辅助监督的心情, 或者说咒术师这一整个群体都在将苦难视为常态。战斗、牺牲、死亡、误解,无数次对生存价值、对守护之物的质疑,无数次抉择与挣扎…… 全都沉重到无法交流, 无法共鸣, 唯有当事人自己才能不断咀嚼出苦涩的汁水,又在舌根处翻涌上甘甜。 假如噩梦公平地降临给群体,那么群体性悲哀之下, 个人的悲欢就仿佛丧失了独特性, 何况他的苦难相比之下是那么的小,那么的平凡。 所以伊地知洁高只是苦笑,挠挠头含糊地说:“怎么说呢?习惯了就好。” “习惯啊……”川岛意味不明地咀嚼这个词, 习惯真是可怕的事情,它使幸福失色,使痛苦麻木, 最后变成不满的源泉和改变的阻碍。 并不纠结于一定得到答案, 川岛转回头, 温和地评价道:“能够习惯也挺好的,伊地知先生。” 并不想被追问,但提问者真的放弃探究后又莫名生出点遗憾的伊地知摇摇头甩开那些情绪。 “不过川岛君问我这个, 是在担心横滨分校的事情吗?” 伊地知只知道对方也是个天与咒缚, 但又不是禅院甚尔那种强大的变态, 看起来虽然不太热情, 但也说不上冷漠的温和样子, 就像一团随时穿过指缝消散的云。 他也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猜测对方的内心。 毕竟横滨分校这件事情还是个初步的预想, 并非培养正统的咒术师,而是想要去招揽异能力者中的年轻幼苗。老实说,整个计划八字还没一撇, 目前什么岗位都是虚的。 是的,异能力者同样可以消灭诅咒。 五条悟的出生打破了咒术师的天花板,自他之后咒灵的上限同样拔高。 而上面猜测咒灵近年来实力的暴涨,大概率是因为异能力者极大地拉高了人类的平均战力,导致咒灵平均水平也在飞涨。 例如在横滨这种异能力者聚集的城市,诅咒的强度就远超周边。至于为什么以前相安无事,近年才出现这种情况,谁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但日本政府显然不可能自断臂膀只求削弱咒灵。开玩笑,他们要是弱了,咒灵不动手,外面虎视眈眈的强国就能搞死他们。 而且这只是猜测,万一人类强者死全了,结果咒灵也没变弱呢?那岂不是GG? 更深层次的野望不好宣之于众,伊地知可能想得不深,但川岛未来却能猜到一二。 坐在高耸的安全看台之上的贵宾,如何能共情直面伤害的普通人呢?看似很苦恼民生的样子,实际上内心是这样的:武器之间竟然还能互相打磨,天呐,还有比这更好的事情吗?! 担心分校的事情?川岛冷漠脸,不,纯粹是一时兴起探索探索咒术界基层劳动人民的心状态。 赶鸭子上架地连市长都当过了,现在只是招生办主任而已,除去横滨这地方让他反射性心塞,其他地方确实紧张不起来。 但是伊地知给了台阶,所以他就顺坡下来了。 青年眉头微皱,似乎在苦恼什么,斟酌用词地说:“我在横滨遇到过一些不好的事情。” 扫黑除恶惨遭报复,身败名裂流落街头,政府背刺心腹背叛……虽然不是同时发生,但前前后后基本集齐了黑化复仇文的男主要素,几乎能写出一本都市逆袭文。 但偏偏故事里的每个人都在按照他们内心的正确往前走,没有对错,只有立场。何况周目重置,面对一无所知的对立面,连复仇都显得幼稚了起来。 “也惹了一些仇家。” 此处点名Port Mafia。尤其是剧本组中的黑泥精,棘手程度随年龄增加呈几何倍数上升。 每周目川岛未来都没活过五年,二十岁的太宰已经多智近妖,而现在却已经是十年后了,性格已经定型,对方变化必定大到令他瞠目。 嗯,得偿所愿已赴黄泉了也说不定。 “时间过去太久我也不确定横滨的近况。” 川岛露出他骗人时惯用的、柔和的亲切笑脸,金瞳笼罩着忧虑薄雾:“确实有些不安呢。” 第77章 第77章 亲女儿酒厂 伊地知的肌肉随着川岛未来的叙述越说越紧绷, 内心还有些麻麻的不知所措,他并没有勾起别人伤心事或者窥探隐私的想法啊喂! 但是川岛不设防地告诉他这些,是不是也说明了一些信任?些许感动夹杂着无措袭击了伊地知的灵魂, 他微微抬头看一眼对方的侧颜, 忽然就陷入怎么回答才好的疯狂纠结。 “也不用太担心,横滨这么乱,你仇人不一定活着对吧?就算活着, 那么久了, 可能也已经忘记你了……啊,我不是想说这样很好,就是就是……想开点哈哈哈——” 伊地知自顾自笑了两声, 然后尴尬闭嘴,苦瓜似的笑脸皱成一团:“……要不我试试帮你申请换个工作?” 川岛定定地瞧了他一会儿,发自内心地感慨:“你真是个好人。” “不过不用了, 比起那个, 不如多和我说一些横滨的境况吧。” 伊地知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川岛多看了他几眼, 按捺住继续戳两下的念头。他很少见这种把情绪全都写在脸上的弱气家伙,的确有种怎么压迫都不会招致后果的安全感。 难怪五条悟逮着伊地知绵羊使劲儿地薅。 面前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左思右想后, 一脸下定决心般的沉重模样:“反正都出来了, 那就直接去横滨看看就好了。我会向上面打申请的!” 是的, 打申请。 即使五条悟做担保, 最大特殊性也已经隐瞒下来了, 非咒师也得不到百分百的信任, 仿佛在监督下拥有一定程度的自由已经是老爷们开恩了。 “没关系吗?” “嗯!没关系!” 从东京到横滨的列车很快,就像第一周目时前往东京的列车一样快。川岛觑着玻璃窗的倒影,里面不复最初的天真。 以为靠真诚就能解决分歧的小鬼, 被一场焰火焚尽了。列车上的炸弹不一定是port Mafia动的手,但对方绝对漠视了全程。 扫黑除恶动了太多人的蛋糕。错综复杂,盘根错节的利益线像是蛛网,上面趴伏着无数四散在日本,乃至国外的蜘蛛,最微小的晃动都会吸引来警惕的目光。 黑产,暴利,保护伞官员…… 一不拉帮结派,二不见好就收,愣头青暴发户的小市长只是个一捏就碎的蚂蚁罢了。 所以第二周目他吸取教训,滚去同流合污。结果棋差一招,到底还是败了。 伊地知就坐在川岛的右手边,堵住过道,神经过敏似的紧张兮兮,张大的眼睛左顾右盼,确定没什么威胁才呼一口气冷静下来。 “很害怕?”川岛问,鸭舌帽下的眼睛情绪看不分明,声音也仿佛闷在口罩里。 “也不是。”伊地知握了握拳,“横滨对咒术师和咒灵都有增幅,所以要确认列车安全。” “如果不安全?” “上报窗,等派人来清后再出发。” 川岛点点头,状似随意地看了眼周围的人。 车厢内人不算多,他们后面隔个数排睡着一对母女在闭目养神,再远一些有人靠着窗,额头抵着玻璃,隐约露出金色的发丝和麦色的肌肤。 他的斜后方也坐着个高大男子,怀里抱着大提琴盒,长长的银发有些眼熟。 如果脸再年轻点……某两个名字停在嘴边呼之欲出。 降谷零和琴酒,这是谁要抓谁? 第六感超绝的杀手敏锐扭头,眼神如刀切入他们的座位,然后只看到了一个鸭舌帽后脑勺,以及双手紧握不知道瞎紧张什么的社畜眼镜男。 琴酒脸上滑过些许疑惑,错觉吗? 而早已收回眼神的川岛咬了咬指节,果然还是觉得不太现实。假如是游戏彩蛋也就算了,游戏什么离谱设定都正常。 但是……跨国犯罪集团诶!就算道德感不太强,他也想象不到自己是怎么当上boss的。失忆前的他这么棒的吗? 而且想想当时琴酒的表情,似乎他当得还挺好。仔细想想自己都干过什么,疯狂胳膊肘往外拐的川岛内心顿时有些复杂。 偏心还双标的前市长大人瞬间就改了态度,虽然都是撒钱,但撒老板的钱和撒自己的钱能一样吗? 类似于宠爱假千金兼压榨亲女儿十几年后,突然发现抱错了娃,瞬间手心手背都是肉,亲女儿还眼巴巴地瞅着他伸出小胳膊求抱抱。 糟心,花钱一下子就站不住脚了。 干掉Mafia换成自己人上位才能勉强补回损失的亚子。 何况终究还是分离了十几年,就算是亲生的也倍感陌生。怎么拿捏中间的这个度,人家还认不认他这个爸爸全都是问题。 情不自禁代入老父亲角色,川岛发自内心地觉得系统误他良多,活脱脱就是个狸猫换太子的恶毒鸠鸟。 感受到粮食来源的动摇和困惑,水杯轻轻地晃了晃,一滴水珠努力地沿着缝隙钻出,啪嗒一下跳落到川岛手背上,笨拙地滚了滚。 川岛慢半拍地缓缓低头,他这是被咒灵安慰了?但是咒灵真的可以解人类吗?还是喂了几天后变聪明了? “不……难过……,埋掉……全部都……” 咒灵的呓语在头脑里响起,连同对方蠢蠢欲动举办葬礼的小心思也一同传递出来,还是集体送葬,几十个豪华棺木同时入土充满仪式感的那种! 川岛好笑地勾起唇角,为这简单粗暴的解决方案。一刀刀全部,非常公平。 不过既然偶遇了亲女儿,就只能对不起半路撞到的咒术师了。不太真诚地在心底道歉,逃跑计划呼吸间在脑海成型。 第78章 第78章 认识我吗? 茫然无知的伊地知浑身一个冷颤, 疑惑地抓抓脸,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但又在身旁青年内敛的微笑下消弭。 可能是错觉吧…… 川岛未来移开目光, 现在他并没有什么规划, 但什么都不做最后也会被潮水卷席着奔向命运,倒不如自己努力点,至少避开迎面而来的巨大浮木。 路口出现了分叉, 一条指向咒术, 一条指向金手指,两条路都同样的狭窄且神秘。 他敲敲水瓶盖,提醒咒灵做好准备。别说, 不信任归不信任,咒灵和五条提供的这个隐匿咒力的水瓶都还怪好用的。 …… 列车到站,人群如倦鸟归巢涌向出口, 只是简单地慢上数拍, 就会淹没在群鸟当中。 然后拧开瓶盖, 让咒灵悄然侵蚀伊地知紧拽的衣袖一角,脚步后撤,于横滨获得增幅的咒灵骤然庞大, 高速旋转产生的冲击既温和又果决地将周围人抛向一旁, 激起惊叫声一片。 “什……什么!”伊地知狼狈地从地上翻滚起身, “等等, 你在干什么啊川岛!” “操纵咒灵……你认识夏油学长……不, 你想被当成诅咒师通缉吗?!” 这是横滨, 还在车站,监控到处都是!不说那些,偷偷拍照直接分享的也大有人在! 咒灵精准地从人群中卷起两只猎物, 兜头盖脸地时不时泼猎物一脸水强行静音。 天降正义的两瓶酒都懵了!他们自然不会相信这是偶然和意外,只可能是有人出卖了他们,或者招惹了不知哪路来的敌人。 波本默默吐出一口水,冲着琴酒打手势:怎么办?打吗? 武器就在贴身的地方。酒厂当然有门路从国内外淘到一些对付咒灵的特等品,而且组织内觉醒咒力的也不少。 琴酒甩开脸上的水,抿紧唇角,眼神幽深。指尖隔着布料敲打触手可及的短刃,犹豫片刻后朝波本摇摇头。 以他的性格,本不该放任自己陷于被动。但是……没有杀意。无论从底下那人,亦或是他自己身上,都没有察觉到令人发寒战栗的杀气。 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熟悉与亲切感,渐渐地与梦中看不清脸孔的身影重叠,那仿佛妄想般凭空而来的梦……琴酒久久凝视那道背影。 咒灵挥舞着水花立在川岛身后,就像一只凶猛的恶兽匍匐于人前,暗红流动的液体隐约凝实如铁水。 川岛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下挑高帽檐,露出金色含笑的眼瞳,简简单单伫立原地的身影被衬托得渺小又不容忽视。 虽然答应了六眼暂时合作,但合作的方式也不是只有一种。 “嘛~抱歉了伊地知君。五条君的帮助算我欠他一个人情,有用的异能力者我会留意。” “至于这孩子……”川岛抬手摸了摸乖巧蹭到身旁的支流,坏心眼地一句话把五条悟拖下水,“也要感谢他帮我驯服好呢。” 他极为顺手地报了那一记攻击的仇,虽说寥寥数天也做不到什么,但看穿咒术界的腐朽已然足够了。 即使回归真实世界,除非他想大刀阔斧去改革,否则得到的情报也是用不上的破烂。 起点太高的前市长先生一时间兴致缺缺,还以为三足鼎立的会是什么庞然大物,结果却是苟延残喘的年迈驴子。天元结界的老本一吃吃千年。 非过正不能矫枉,面对咒术界,任何温和的改革手段最后都会因为触不到痛点惨遭失败。 而有资格执棋的人又显然没有发现自己的全部优势,完全就是仗着实力肆意妄为,实际上依然困守“正确”的乖宝宝。 偌大的五条家族完全可以用起来,能够一支独大谁会想和其他家族组成御三家呢? 不是只有信念一致才叫同伴,利益一致也未尝不可。一不画饼,二不扯旗,三不宣传,这得多少年才能打造好自己的势力? 何况即使走培养同伴的路线,那也独立出来自己养啊!谋反的人尚且知道养私兵,老老实实把人上报给咒术界,放到咒术界直属的高专是怎么回事?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软肋和班底吗? 被老实上交的川岛无情嘲讽,明明是看起来唯我独尊的家伙,行事风格却意外地带着想主义色彩。 “等等!你说五条悟在帮你?这不可能!”伊地知按下忽然遭遇背叛的惊愕,急急忙忙地反驳,一心想着拖延时间。无论川岛是不是诅咒师,此前是否哄骗他们,现在都不能轻易让他走掉。 “你肯定是在说谎吧!之前和我聊天说的话也都是骗我的吗?既然都故意被抓住了,还没达到目的就逃跑也太亏了吧!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你想要什么?情报还是钱?” 横滨留了不少咒术师,只需要一点点时间就可以赶过来。 “冷静点,伊地知君。”川岛打断他,耸耸肩道:“安心,所有人都会平安无事的。我对杀人没有兴趣。拖延时间的话术太粗糙了,之后回去练练吧。” “我只是想带走两个人而已。”青年眯起眼感受到咒灵传来不安的波动,扩散而去的水分子似乎嗅到了堪称咒生阴影的残秽。 五条悟在赶过来吗? “啊,没时间细谈了,柔弱的在下可经不起打斗,那么先再见吧。”暂时点满逃逸技能的青年懒洋洋地打了个响指,拖着人质眨眼被水球吞没,消失在原地。 …… 什么地方最隐蔽? 深山老林或是下水道,甚至垃圾填埋场。越是危险或是肮脏,便越是人迹罕至。 但也有句老话叫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考虑到水球的特性,川岛琢磨了一下,果断选择滚到port Mafia旗下暂时清空的走私船上。 临海,内部无监控无咒灵,还自带巡岗保镖,一切都非常完美。最重要的是,几乎没人会往这个地方上猜。 捆米粽一样将人质背对背五花大绑,无视当事人扭曲的脸色,青年屈膝坐在高高的集装箱上,另一腿自然垂落,摘下口罩露出偏冷感的五官。 他歪歪头,促狭的笑意就轻轻浅浅地浮上唇角眉梢:“劳驾,两位有谁认识我吗?” 第79章 第79章 失忆剧本 仿佛幕布缓缓往两侧拉开, 四周骤然漆黑,聚光灯不由分说打在舞台中央。有什么事物即将打破真与假的界限,走到台前, 重新变成虚妄的真实。 青年闲散坐在集装箱上, 撑着脸颊俯视他们,脸颊苍白而无血色,黑发映衬下就像一尊供奉高台的瓷器, 即使笑着也显出三分凉薄。 不需要求证了……直觉袭来比呼啸而过的列车更甚, 只可能是他,也只会是他! 琴酒瞳孔紧缩,那双无数次收割生命从未动摇过的手细细颤抖着。他的心发慌, 却说不上慌乱的来源;他的手想向前伸,又畏缩地靠在身后;他的声音即将冲破喉咙,话语却堵在了齿间。 最后他只紧绷且颤抖地问出一句:“川岛未来?” “在?”川岛歪歪头, 尾音上扬, 逗弄小动物的悠哉语调。 琴酒如遭重击般咻地安静下来,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川岛。 怎么可能呢? 明明——川岛未来根本就不存在! 乌丸集团既没有继承家业的少主,横滨也没有空降的市长。酒厂boss垂垂老矣,横滨市长尸位素餐, 咒灵横行, 罪恶频发, 怖惧的阴云永远笼罩在天空之上, 这才是真实的世界。 自十年前集体性做梦事件以后, 众多组织几乎翻遍了日本也没找到川岛未来, 梦与现实的巨大差异衬托得仿佛那只是个不完美也意难平的臆想。 三次重启三次身亡,既是自私的凡人,又是受难的耶稣, 被命运所愚弄之人牵扯着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 对琴酒而言,年少相伴的细碎日常如同前奏,弹着弹着就走向命运的漩涡。那种几乎发着光的日子耀眼得完全不属于黑暗。 【黑泽留长发试试吧!那么漂亮的头发剪掉太可惜了。】 【实验很痛吗……你再坚持一下,我会结束掉这一切的。】 【代号琴酒吗?很适合你。】 【终有一天我会坐在那上面,约好了,琴酒你一定要誓死拥护我啊!】 【有点奇怪啊……你以前听说过有异能力吗?这些东西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命运酷爱先喜后悲的剧情,并且往里面添加名为代价的调料。 ………… 【你看不见?】看不清面孔的青年仰躺在沙发上,大腿搭着沙发背,小腿上上下下地晃动着,语调跳跃。【有一条裂缝,开得越来越大了。世界板块碰撞的话,我们会一起碎掉的吧。】 【boss,外面什么都没有。】努力写文件的武斗派并不能解话语的深意,也就同样错过了知晓真相的机会。 【太无趣了,琴酒君~】他举起双手,食指和拇指框住面前的视野,转向窗外,意味不明地低语,【但是我说的是真的哦。】 ………… 残酷的梦境反复折叠,越是探究细节,就越是迷失在混乱之中。偶尔他甚至会产生梦境亦是真实的错觉。 软弱的眷恋简直就像是陷阱,琴酒攥住匡正行为的蛛丝,不断提醒自己:这都只是梦境,他的首领现在有且只有乌丸大人一人。 可惜,真正毫无动摇的人,反而是不需要用话语说服自己的。 安室透,或者说是降谷零,表现仅比琴酒好上一线。 虽然警校与横滨有壁,他基本上也没得到什么记忆,但少数的几个片段就足够把他的好感拉得极高了。聪慧、牺牲、克制,正直得完全看不出来是黑衣组织的成员! 但川岛未来终究是大海捞针找了几年后草草收场的寻人计划主人公,令参与人一度怀疑是什么都市传说的存在。不存在的人突然从幻想走入现实,波本简直惊愕得像是看到了转土重生的侏罗纪恐龙! 警察假酒用了他毕生的克制力控制住几乎漂移的表情,冷静稳重地开口:“川岛先生?” 川岛耐心地又应了一次,笑意盈盈。 降谷零并没有意识到,他对着一个外表明显比他更加年轻的人脱口而出的尊称,梦境的影响比他以为的更大。 他下意识地就想看向琴酒,成功以失败告终,余光只看到几缕细长的银丝。背靠背绑着的两个人完全看不到对方的神情,这使得他的心情莫名更加焦躁三分。 已知黑衣组织和横滨市长狼狈为奸,现在天降变数,很难不去想这些大人物会采用什么肮脏手段。 而琴酒又是黑衣组织最忠诚的狗,知道对方多么憎恶叛徒的安室透不得不考虑最坏的情况。 要是川岛先生静悄悄出场还好说,但现在——刚出现就已经惊动咒术界,黑衣组织和警方,现在又嚣张的闯入了Mafia的走私船。 假如想从这一堆势力中把人保住……嘶! 波本从沉重的未来设想中痛苦回神,不,还是想想些好的。不可能全部都是恶意,广而告之的好处也在于助力会同时找上门。 他回想起川岛问他们的第一句话——【两位有谁认识我吗?】 莫非对方知道这里并非他的世界,却不确定是否有另一个川岛未来吗?还是说——失忆? “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波本谨慎问询,从川岛的着装可以猜测对方原本应该是打算隐藏自己的,但后来却放弃了。 川岛未来摊开手无辜道:“我也不知道啊,眼睛一闭一睁就在公墓里了,出来真是废了我好大的劲儿。” “公墓?”琴酒忽然出声。 公墓永远和死亡联系在一起,他瞬间想到了那三种结局,目光顿时更加迫切地在川岛身上逡巡。看不出伤痕或残缺,但是也不似活人,他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不会是幻想咒灵吧,类似伽椰子那种由于信众过多而形成的特级咒灵。不不不,既然咒术师没有拔除,至少说明他还是人类。 “对,公墓,这孩子的巢穴。真是吓人,不仅差点就被吃掉了,还玩了很多天的过家家。” 水流讨好地卷了卷他的尾指,心虚地扭来扭去,最后翻出一个小小的爱心。 谎言半真半假最有说服力,青年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事实”,不紧不慢地引出了主题:“总之这些事情不重要,你们现在被绑架了。贿赂我吧,钱或者情报都可以,满意了就放你们走好不好?” 跨世界存在巨大的信息差,川岛不太指望这个世界的人对他的观感都像正常时间线那样。 而坦诚说,他目前也处于提不起什么干劲的状态。接触酒厂显然触碰到游戏的逆鳞了。但面对见不到摸不着,还随时可以把你丢到冗余世界的系统,唯一确定的武器也一下子熄火。 想做什么,能做什么,要做什么,全都成浆糊搅拌在一起,所以川岛左思右想,决定这次的失忆剧本他自己拿。 “希望你们不要既穷又蠢,否则……”川岛笑眯眯的,眼底却一片冰凉,“我一个手滑就不好了。” 第80章 第80章 亲爱的未来 这样凶人的时候倒是像极了杀手该有的样子。对川岛滤镜拉满的波本暗暗赞叹, 完全不认为对方言行会一致。 “只是这样就够了吗?”琴酒下意识追问,既然都已经准确找到人质,他应该要求更多, 而不是无足轻重的金钱和情报。 金钱和情报都是权势的附属品, 很多东西光有钱也买不到,例如说武器,政府要职, 私人飞机和航线, 一整套天衣无缝的身份证明…… 但银发杀手迅速地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这样听起来非常像是叛徒,他于是忍耐地抿抿唇, “可以,钱不是问题。” 安室透虽然没有琴酒这么富裕,但能得到代号的酒待遇都不算差, 何况就算没有金钱, 作为卧底的他能拿出的情报绝对是碾压琴酒的。 不是说琴酒不行, 这主要是个忠诚问题。 金发黑皮的青年笑笑,将琴酒的失言收入耳中,仗着琴酒看不见, 偏头凝视川岛的眼神看起来清澈又温和:“你需要多少?” “很多, 非常多……”川岛慢腾腾地说道, 从他们的反应中琢磨出了点什么。如果是对立方, 这时候多少应该互相嘲讽两句, 而不是仿佛一份钱能赎两个人的样子。 行吧, 虽然降谷从警察转职有些神奇,但无论是不是卧底,都与“失忆中”的川岛无关。横跨两界的市长先生对二五仔接受良好。 但一个失忆的人, 该怎么应对与预期中不同的反应呢? 他该困惑,然后是好奇,就如人天然会去追溯生命的来源,探究什么经历将他塑造成他自己。 “真是神奇,你们不担心自己就算了,还反过来替我操心,友善是你们的天性?” 青年从集装箱上跳下来,单手抱着手臂有些困扰地瞧他们,然后凑近琴酒用手指挑高他的下颚,拇指沿着侧脸轮廓下滑:“还是说……就像好心人说的,其实你们认识我?” 琴酒不适应地绷着脸,然后就被冰凉的指尖与川岛格外迟缓的呼吸引走了视线。但他还没来得及细思其中的端倪,就被突如其来地旋转岔开了思路。 “那就行行好告诉我吧?你们是谁,我又是谁?” 川岛模仿着太宰那种甜腻而轻浮的声线,把捆绑在一块儿的两个人拉开各自转上一圈,改为面对面地站立着。 立场截然不同的真酒和假酒对视一眼,瞬间在脑海里闪过各种不同的话术。多年的斗争经验使他们首先想到了最糟糕的发展。这是一个良机,一个笼络诱导甚至控制川岛未来的良机。 即使他不想这么做,波本(琴酒)也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两人冷脸对假笑:不行,为了组织(政府),我要在波本(琴酒)的手下保护好川岛先生! 嫌弃地瞬间转开脸,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我先说,让波本退下!” “我先来,但琴酒要退场!” “呵,从你贫瘠的履历表里能翻出什么东西,某个高官的情妇名单吗?” “虚长几年经验也不过和我平级,琴酒你没资格嘲笑我吧?” “得意忘形的嘴脸真是难看啊,波本。” “你也不差。” 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川岛未来左瞧瞧右看看,击掌吸引两人注意力:“我是说,要不我们分别私聊?” ………… 虽然他的身份一下子是卧薪尝胆的正义市长,一下子又是忍辱负重的组织干部,最后安室透终究忌惮琴酒在场,憋屈认下川岛是来政府当卧底的忠诚真酒。 但最大的特点两瓶酒都没打算隐瞒。 即——他仅存在于幻想中这一事实。 这个其实也无法隐瞒,涉及到的人太多了,个别还位高权重身怀绝技,根本杀不过来。 好消息是大部分冗余数据成为了积淀在头脑深处的记忆,间歇性播放当事人前三周目的见闻,基本为个体最印象深刻的回忆,不一定与川岛未来相关。 坏消息是偶尔会插播川岛未来主演的横滨建设大型纪录片。次数与和川岛的接触时长成正比,如萍水相逢的路人就完全不会看到观影,所以咒术界基本上不了解他的情况。 抛弃掉所有感性的描述,事实就是他的经历变成了小电影反复播放,简直像被扒光了一样奇异。川岛表情一下子忽青忽红,这和社死已经没有区别了。 观影体恐怖如斯! 好在小电影尊重了他的肖像权,给川岛未来的脸打满了模糊特效,还叠了高光和滤镜,任谁也分辨不出五官在哪里。 但是只要见到他本人,外貌就会瞬间解锁,此为琴酒亲测。 啊这……川岛笑脸都要垮了。 青年捂着额头一脸绝望,投降的冲动一时间达到了顶峰,多少有点偶像包袱的市长先生只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安室透看着略感好笑,这时候才有无论轮回多少次,每一周目的市长先生其实都刚成年不久的实感。本来遥远的距离好像拉近了。 “总之赎金情报随你开价,我们必须现在离开这里。港口Mafia不好相与,而且……”琴酒难得委婉地说,措辞在尊敬和平等中挣扎,“很难说看过那样的记忆后,他们对您、你抱有善意。” 不能自爆的假酒安室透违心附和点头:“只有组织值得信任。” 谁都知道川岛市长与Mafia是死敌,现在跑人船上这波叫自投罗网。穷凶极恶的野兽扩张到大半个关东地区,将横滨如同珍宝般圈起,敏感的神经经不起半点挑衅。 “但是我没有房子,感觉去哪里都不如这里安全耶~”川岛摊手,表示自己一穷二白,末尾还飘个可爱的语气词。 “去我的安全屋。”凶悍的银狼主动提出,冲动比头脑更快一步。 不过是在boss下命令之前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罢了。没错,他只是因为川岛未来还对组织有用才这么做。 “加我一个,互相督促,琴酒你不介意吧?”日常被怀疑的波本将锅盖回琴酒头上,“不然我就得怀疑你把人带走的目的了。” 琴酒啧了声,揉揉松绑后发酸的手腕。麻烦,他迟早会抓到波本的尾巴。 ………… 两个人同时往自己的组织传递了消息,返回来的说辞大同小异:暂时先监督和保护起来。 川岛未来确实有些独特的声望和政治才能,但声望太高对高层而言是柄双刃剑,用了怕下属叛变,直接折断又怪浪费的。 还活得挺好的乌丸莲耶也有些犹豫,他确实需要继承人,但川岛能不能用,他还得再看看。 何况,虽说是少主,但那个世界的“乌丸莲耶”怎么死的却还是个谜团。和平继位,他看未必,惜才且多疑的老者杀心渐起。 总之两瓶酒日常行事隐隐有把他供起来的倾向,谨慎得仿佛全世界的人都想干掉他。 川岛苦恼地勾了勾侧脸,他又不是行走的五千亿,而且隐蔽技能也点得挺高,倒也很不必如此面面俱到。 人与人之间的牵绊在于记忆,失去记忆的家伙,无论爱与恨都像是被单方面地隔开了一样。他对被遗忘已经习以为常,反过来却有些无所适从。 这种无法分辨来源的好意真是令人受宠若惊。川岛怎么努力也只能想到他剥削酒厂养横滨,套路警察除异己,总之不像个好人。 即使对科技公司心怀怜爱,对抽象事物的感情也不能套到面前的两瓶酒身上。那肃杀的气质与强壮的腱子肉已经完全将这种感情杀死了! “安全屋该换了,今天有两只虫子要处。”波本推门而入,手里提着些许食材,自然而然地将大衣挂在衣架上。 在客厅无聊打游戏的川岛冲他挥挥手,依然是一身在夏季里过于炎热的打扮。 琴酒闻言从电脑前抬头,流水般丝滑的银发落到颊侧,绽开一个略带残酷意味的笑:“哪来的小虫子?” 安室透揉揉自己的头发,漫不经心地说:“那得好好问问才知道啊。” “要我帮忙吗?”川岛问。 琴酒已经率先站起,将笔记本合上:“不需要,我很快就回。” 被余下的两人对视一眼耸耸肩,川岛继续打游戏,安室透走进了厨房。 然后没多久,清脆的敲门声响——“您好!净水黑科技免费送,有需要的吗?” 黑皮威士忌敏锐从厨房探头,下一刻关火在抹布上擦干净手上的水。 川岛询问:“这个我来?” 安室透摇头:“不必,我很快结束。” 市长大人恹恹地继续游戏,脸上大写的失望。 于是波本出门,三分钟不到门口没有了动静。 之后敲门声再响,四声之后门锁应声而开,黑衣一角率先映入眼帘,然后是暗红的围巾,昂贵的西装下包裹着几欲破碎的瓷器。 虚无又轻飘飘的笑从来人的唇角往上升,像是在大地上无所归依的幽灵。太宰用着他惯有的,偶尔带有奇异亲昵感的语气打招呼:“初次见面,亲爱的未来。” 80-90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铅心 “调虎离山, 你把琴酒和波本引走了。”川岛未来开口,在看到太宰治的那一刻,基本上无需指望那两个人能够及时赶回了。 斗智斗勇三周目, 这点了解还是有的。 “不愧是未来, 一下子就发现了。看来不用自我介绍了呢~”太宰雀跃道,脸上真真假假的笑如雾里看花,辨不分明。他走上前, 附身向川岛未来伸出手, “要我拉你起来吗?” 川岛垂眸凝视。手指纤长白皙,中指上略带茧子,绷带紧贴着手腕, 一双养尊处优的手。唔,这是在试探他是不是异能体。 “好啊,谢谢。” 太宰可以看到青年眼睫微颤, 然后瘦削的手掌便毫不犹豫地贴上他的掌心, 比起柔软或坚硬这些形容词, 不如说是像一块冰贴了上来。 是空调开得太低了吗?他想。 然后掌心收紧,轻微的力道传来,之后又再次放开。金色的眼眸安安静静地望着他, 由于身高差略带些仰视, 睁大的眼型带出些许孩子般的天真。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无事发生, 太宰握了握掌心, 瞬间眼底就写满了真诚。 川岛脑中浅浅飘出个问号:“……Port Mafia首领太宰治?” “哦!我不是想要这种显而易见的答案。你果然遗忘了我们之间的深情厚谊!”太宰扼腕叹息, 夸张的表演将身上的黑暗气息冲刷得干干净净。 川岛:??? 什么情谊?他们有过吗?事情的走向他突然不太明白了。 “不, 严格意义上来说,即使有交情,和我产生交集的也不是太宰君你。” 何况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川岛未来好吧! 太宰痛心地用手背盖住眼睛, 后退半步,仿佛不忍看这残酷的现实:“即使是平行世界的记忆,也已经深深扎根在我心底。黑衣组织那些无耻之徒欺骗了你,你根本不是他们组织的一员!” “他们肯定还对你渲染了Mafia多么可怕凶恶,但那些都是骗人的哦!”突然甩开手义正言辞的青年振振有词,“我们可是深得横滨民众信赖,拿到营业许可执照,每年依法纳税的良心企业!” “和那种只会浪费纳税人的钱,制造恐怖袭击的组织完全不一样!” “来,回到我们身边吧,Mafia需要你。” 太宰再度深情地用双手捧住川岛的指尖,波光盈盈的眼眸极具迷惑性。要不是川岛没失忆的话,他都要相信了。 他倒是不知道自己何时变得这么受欢迎,但是现在拿着失忆剧本的当事人只能无语凝噎。 “所以,”他有些难解地皱眉,“你想说我不是黑衣组织的成员,而是Mafia的吗?” “是的!梦里我们并肩作战,脚踢特务科,拳打侦探社,带领Mafia走上人生巅峰。”太宰努力憋住了笑声,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双眼打了高光一样布灵布灵。 “都是因为未来,我才会走到今天的哦~所以要跟我走吗?” 这番话不能说毫无偏颇,只能说全是私货了属于是。 “无法解,真的有人会因为观看电影而爱上里面的主角吗?明明只是个虚构的幻象而已。” 川岛冷静指出,抽回手指背到身后,深刻体会到太宰的脑回路在数年后越发难以捉摸。 “无论是黑衣组织,还是Mafia,我们对于彼此都只是一戳即破的虚影,你应该更智一些。” “所以?”太宰微微偏头。 “如果我拒绝……” “我的部下就在门外。”太宰纯良微笑。 “这是威胁?” “不,这是请求。未来也不想看到一堆大汉抱着你的腿声泪涕下吧?而且不巧,人间失格也可以封印咒灵哦~” “瓶子里的那只需要我帮忙处掉吗?” ………… 最后川岛还是被迫自愿坐上了Mafia的车,他确实不想有一堆大汉抱着自己的腿嘤嘤嘤。而且太宰如果想达成他的目的,哪怕是把房子炸掉这种事也干得出来。 后座非常宽敞且舒适,后排与前排的挡板一拉下,就变成封闭的私密小空间。 “琴酒和波本怎么样了?”川岛问。 “他们很好哦~大概顺藤摸瓜也捣毁了两个不成型的小组织吧,毕竟到哪里都不缺小老鼠呢。” 并不掩饰自己利用别的组织引走了守卫者,太宰假装伤心地哀叹:“果然是雏鸟效应吧,未来还是更爱他们。没关系,就算这样我也不怪你,全都是骗子的错。” 川岛抱紧胳膊,垂眸看着衣摆的布料,不动声色挪远了些,然后再远了些。 青时宰若即若离,黑时宰叛逆独立,首领宰深沉危险,但面前这个没有正形的家伙是谁?冗余数据产生的变异种吗? 水团子蹲在未来膝盖上,顶了顶青年的掌心,对着太宰发出小动物遇到天敌时的呼噜噜威胁声。 “杀……” 越养越像小狗了,川岛顺手揉两下解压,撇开眼睛想,还是没啥野性特别好驯化的那种。 希望宠物店可以把幸运照顾好……啧,他还真是永远都在各个方面变成失职的大人。 太宰眯眼瞧了水球一会儿,不屑哼笑:“不过是个只会汪汪叫的小型犬,倒是可以和某只黑漆漆的小蛞蝓混在一起。” 咒灵顿时气成球,几乎要向太宰扑去,又被川岛不轻不重地镇压住,只能含含糊糊地喊:“吃,吃掉你!” 太宰顿时兴奋伸手,凑到咒灵嘴边:“来,直接咬一口吧!你可以改变化学性质对吧?既然能够变硫酸,能不能也变成安乐死的药?麻醉呢?太棒了,难道今天就是我的幸运日吗?” 一把按住真要扑上去叼住太宰的咒灵,川岛吸气。不,作为咒灵还是不要和人形自走封印符硬碰硬了。以及,太宰君究竟是怎么活成这种猫憎狗厌的熊孩子模样的? “太宰君,请不要挑衅我的……”未来犹豫了半秒,迅速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宠物。” “鉴于你今年二十五岁,而不是刚从幼儿园毕业。” “是是是~”熊孩子无趣地偃旗息鼓,视线在车厢内转了一圈,又转而直勾勾地盯着川岛看,超级明显地欲言又止。 川岛悲哀地发现就这一会儿,他已经有些习惯太宰的作妖了。无声僵持了许久,还是他率先无法忍受一直被盯着,扭头问:“还有事吗?” “真神奇!”太宰顿时凑到川岛面前,只差一个拳头的距离二者就会鼻尖相触,深渊凝视朝阳,泻出些许阴郁,“有件事刚刚就一直很介意,所以说,未来你现在还活着吗?” 川岛有种果然如此的尘埃落定感,这个问题大概率是避不开的,于是他使用了万能回答:“谁知道呢?我一睁开眼就已经是这般模样了。” 没错,解释什么的也不一定非得当事人干吧?他可是失忆了,失忆! “诶?好遗憾,还以为未来能分享点地狱体验来着。”太宰叹气气,若有似无的危险感又褪去,他将自己重新砸回座位上,仰望着漆黑低矮的车顶,喃喃自语。 “大家都在等你出现,只有这点我不会说谎。” 所有的梦境都与现实一一对应,他因此救下织田作,顶替了森先生,看着不该出现的咒灵突然在整个横滨肆虐。 过程真的,真的,非常辛苦…… 那么看到同样痛苦的另一个灵魂,卑劣如他,的确从中得到了奇异的安慰。真可怜啊~就连死亡都变得无比廉价,锤碎又重铸,几乎连信念都要倒塌的可怜人,像快乐王子那样只剩下颗支离破碎的铅心。 第82章 第82章 不原谅 人生如同钟摆, 永远在痛苦与无聊间摇摆不定。如果让川岛重新选择,他会向神明虔诚祈祷,还是让他无聊致死吧! 川岛只想离开这令人窒息的房间, 把时间直接退回到数小时前, 把当时掉以轻心的自己勒死。 失策了。 他不应该放弃挣扎的,即使会被一百个大汉扑倒抱住大腿,将鼻涕眼泪都蹭在衣服上, 他都该据力争誓死顽抗的。 就算是被咒术界封印看管都好过现在前后左右都被镁光灯一样的视线包围, 皮肤泛起了虚假的灼热,烫得他坐立难安。 “川岛先生!”安吾欲言又止,意图冲上来的步伐又被愧疚拉扯在原地。 乱步瞬间睁大了眼睛, 搭在桌面上的脚尖停止了晃动,喃喃道:“怎么会……” 森鸥外摸摸鼻尖,露出点笑容算作打招呼。 他们身后, 是泾渭分明的三方势力, 目光好奇且复杂地钉在川岛未来身上, 仿佛围观一个概念,一缕幻影,一次亦真亦假的事件。 “重要的知情者都在这里了。”陌生的力道落在肩膀, 将川岛推向中心, 轻巧的夜莺啼鸣落在他耳畔, “来, 让我给你介绍一下。” “Mafia离职的前首领森鸥外森先生, 我们共同讨厌的黑心老板, 以及黑漆漆的小矮子中也,当做小狗狗就可以了。” 中也拳头霎时紧握,额头青筋蹦了蹦。假如没有身份限制, 他发誓青花鱼此刻已经被他打到天上去了! 森鸥外揉揉爱丽丝的头发苦笑:“太宰君有这么痛恨我吗?” 太宰无情冷笑:“这需要怀疑吗?” 川岛未来克制住自己,没有心跳和呼吸使得伪装变得容易了些。他偏头看向其他两组势力,稳住波澜不惊的神情,夹着无知者的好奇提问:“那么这边的又是?” “坂口安吾,我是您的……秘书。”最后的音节安吾开口得格外艰难些,他错误地判断了川岛先生的立场并因此而背叛,这份负疚感如阴云般无法散去 尽管身边还站着许许多多的人,即使此刻低下头颅就相当于将罪责摊开给所有人看,相当于把脓疱摊开在烈阳之下。 那些事情并不是他这个安吾做的,这是最轻易也最狡猾的辩驳方式,一个无辜者如何能为记忆买单,但坂口安吾依然深深地低下头弯下腰,将苍白的脸色浸没在阴影中。 “万分抱歉,我背叛过您。” 道歉与忏悔在并不曾期待过的环节中突然降临,川岛控制呼吸的节奏乱了,就像他此刻掀起骇浪的心神。 他以为自己放下了,想通了,不介意了。 但此刻他却像是被劈开成两半,性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沉眠的恶意以及解脱感在之下如同纠缠的蟒蛇般互相啃咬。 在耳鸣般的细微嗡嗡声中,他听着自己声线平稳地开口:“原因呢?” “我查到了,您是黑衣组织的人。”安吾声音艰涩,眼眶微红,“我不能……让那样的组织控制横滨。” 何况,第三周目的川岛行事作风完全就是利己主义者的翻版,越是调查,不利于他的资料就越如同泉水般向上喷涌。 安吾依然是那个舍弃灵魂也要维护秩序的逐日者,没有乞求也没有辩解,他就这么坦坦荡荡地把原因说出来。 而且也确实没有误会,川岛未来就是黑衣组织的首领,除了那些信息出现得如此恰巧,正好卡着他前往A级的关键节点之外,一切都如此顺成章。 每级解锁一部分酒厂所有权,奖励之下藏着淬毒的馅,是他被游戏愚弄了。游戏既希望他努力,又不愿意他真的成功,所以处处透着矛盾。 空气凝滞了,敦忍不住握紧镜花的手,这竟然是那个严谨的坂口先生!坂口安吾在两年前的吸血鬼事件中帮助过侦探社,是个冷静靠谱的成熟男人。 完全无法想象坂口先生向别人低头的样子,小老虎不禁露出了吃瓜群众的呆样。 这句话爆炸的信息量同样轰炸出其他的猹。 “什么?川岛先生竟然是黑衣组织的人吗?” “完全看不出来。” “黑衣组织是什么?全部人都穿黑衣服的组织吗?城里人起名真厉害啊。” “咳咳,无论何样的组织,在下都会斩断他们不切实际的妄念。” …… “是这样啊……”川岛呢喃,视线没有焦点地在室内游荡。首领办公室铺着鲜妍的红毯,通透的彩色玻璃折射出斑斓的光,夕阳西下时如同烫金的油画。 川岛几乎不会去设想,假如有朝一日所有人都记得那失败的三次轮回。因为幻想发生几率比中彩票更低的事情没有意义,所以他也不太奢求能得到背叛的解释。 但现在,他的的确确就直面了真正意义上的故人——拥有完整记忆的,真正陪伴他共度三个周目的故人。 一无所知的安吾无所谓原不原谅,重置后连带过往也清零了。但现在安吾认下了记忆,连带着背负起了罪责,川岛隔着衣物摸上腰腹疤痕的位置,隐约的幻痛。 可以解就必须原谅吗?伤害就是伤害,即使仔细地敷药治疗,也终究留下了疤。 “虽然坂口君在道歉,如果真的发生过……”川岛脸上露出一点笑,却没有分毫柔软的气息,他斩钉截铁地说,“那么我不接受!” 安吾的脸色越发苍白了,他再度深深鞠躬,诚挚道:“我知道您不会原谅我,但无论如何,都请给我补偿的机会。” “他不会同意的。”比川岛更快开口的是乱步,名侦探睁开碧绿的双眼,仿佛看透一切又接受了一切。被时光眷顾的少年积淀出他独有的温柔,一种知世故而不世故的清透。 “因为你面前的川岛未来已经死去了。他是所有经历的叠加态,无法挽回的过去的具现,这个时空短暂的旅行者。”乱步说道,“他已经什么都不需要了。” 名侦探闷闷地把后半句塞心底,而且未来也什么都不想要了。 “即使弥补,真正心安的也只有安吾而已。”太宰的微笑后仿佛摇曳着漆黑的魅影,他阴森森地补充,“而且安吾还调查错了,未来明明是Mafia的人!对待叛徒应该让他咬住台阶,踢后脑至颌骨破裂,最后补上三枪以示惩戒。” 沉闷的氛围被一下子冲淡了。 安吾霎时有些无奈,这么久了,太宰对他的怨念依然没消。但对方说得不无道,他忽然陷入心慌,自己难道是在道德绑架川岛先生吗?难道只能就这样站旁边什么都不做吗? 敏锐发现太宰夹私货的乱步眉头一拧,拍桌而起:“哈?未来明明是武装侦探社的社员!社长你们都能作证对不对?” 福泽谕吉板着脸,日常跟不上乱步跳脱的思维。这时候只需要肃穆无视就可以了。 “比人数Mafia可不会输,芥川也能证明未来是Mafia的人对吧?”太宰嚷嚷。 芥川精神抖擞,眼睛凶狠瞪视前方:“是的!川岛先生始终是港.黑的瑰宝!” 敦敦有些无语扶额,如果是芥川的话,即使太宰先生说地球是方的,他都会无条件支持吧!? 眼看着两边都快要幼儿园吵架了,川岛抬眼把视线分给旁观的异能特务科。种田长官乐呵呵地看戏,发现川岛的目光还和蔼俏皮地对他眨了眨右眼。 安吾这件事情上,他也要负一半的责任,川岛有需要的话他可以一定程度给他开绿灯。 想来川岛君应当不会来特务科了,所以他也不打算参与幼稚的争夺战,都还是年轻人啊! 第83章 第83章 会谈 安吾还在眼巴巴地看着他, 像是雨天里毛发湿哒哒的德牧,因为被拒绝而退缩着。 川岛有些倦怠,中央空调明明依然尽心尽力地工作着, 输送出清新的风。空气却好像变得粘稠了, 他忍不住扯了扯领口,焦躁得几乎不想伪装呼吸。 一切的苦恼都来源于人际关系,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耳边太宰与乱步的争执还在持续, 一些无意义的絮语, 显得他很受欢迎那般。 不过这种争执又和员工对老板谄媚的吹捧不同,围绕一个人的所属权争执,会因为得到回应而雀跃不已什么的, 像是攻略游戏里才会出现的情节,纯粹是回应玩家空虚无聊的寂寞心灵。 川岛有些不适应,但这确实使现场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偏移, 至少从原不原谅的苦情剧转向了情景喜剧。 “相信我, 武侦穷到只能住员工宿舍, 又小又窄,未来你绝对习惯不了!” 接地气的武侦凭空中了一刀。 “那也好过连偷懒时间都没有,昼夜颠倒的黑.手党, 会猝死的绝对会猝死的!织田作都连夜跑路了!” 007的横滨黑夜膝盖中箭。 “那也好过只能每天帮当事人找猫的无趣日常, 那是什么浪费生命的活动啊!” “未来最喜欢猫了!对吧对吧!?而且港.黑的工作也没意思, 那些工作你肯定都腻死了!” “呵!骗走别人员工的诱拐犯!” “嘁!自己朋友都护不好的大败犬!” 最后两个人齐刷刷扭头盯住川岛, 异口同声地问:“未来你选哪边?!” 川岛死鱼眼, 有没有一种可能, 他哪个都不加入?非得说的话,目前为止黑衣组织才是最佳选项。 真相、过往、系统以及毫无PTSD的相处体验,无论哪方面都比横滨香。 青年张了张口, 其他人目光炯炯地看向他。 “我……” “等等!别那么快决定嘛~”热情洋溢的声线强势覆盖了他的话语,白色羽毛球破窗而入,如同一只蛮横的大鹅,硬生生靠蛮力把太宰和乱步挤开,揽着川岛的肩膀大声宣告。 “未来当然是我们高专的啦!” 毫无社交距离感的男人仗着身高差,收紧臂弯勒上川岛的脖颈,眼罩遮挡了表情,语气格外友好。 “突然反水害我被老橘子约谈好多天的账还没和你算。说好的一无所知普通人呢?辛辛苦苦给你遮掩的假身份完全不能用了啊川岛君~” “怪我太信任你了吗?就这么想被封印起来吗?” 啊,冤种咒术师找上门来了。 川岛扒拉了一下五条的手臂,由于巨大的武力差惨告失败,他划拉的那两下连一毫米的距离都撼动不了,甚至连咒术师的皮肤都碰不到。 没办法,废物系统给的都是废物技能! “你来得比我预想中快一些。”被挟持的人质非常冷静,他猜得到会被Mafia找上门,但没猜到这个世界三刻构想互通有无,更没猜到连咒术师都在这个小圈子内。 青年过于笃定的语气,反而让人怀疑他是否真的没有想到这点。接着他露出点了然与惊讶的神色,感慨道:“高专和横滨的关系也是,竟然是友好阵营啊!” 五条挑眉,即使川岛背对着他,在六眼中青年的表情依然无所遁形。他并不认为破窗而入这种行为有多友好,至少不会明显到能被一眼看穿多方势力的敌对状况。 但只是一个照面,川岛未来就做出了判断,还将高专和咒术界切割开来,认定五条悟属于高专阵营。 五条轻啧一声,某些刻板印象又加深了。 横滨果然盛产这种脑力怪! “我们很友好吗?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五条环顾周围分分钟进入应激戒备状态的众人,纳闷道。他瞧着这友谊可塑料了! “因为五条君来得太快了。”川岛说,目光往中也身上轻飘飘地碰了碰,又若无其事地转回来。“这个大部分人都可以推出来。” 五条:??? 并不能推出来的大多数人:!!是,是这样的吗? 乱步扶正帽子眯眼笑了笑:“嘛~他们都差不多哦。” “非得说的话,大脑闲置程度还是小狗狗高一截。”太宰严肃道,“因为另一个数学写得更快。” “有道!”市长先生附和。 武力天花板二人组:虽然没有点名道姓,但依然感觉被羞辱了。 最后森先生好心解释,眼底氤氲着暗色:“邀请川岛君做客是秘密行动,假如消息轻易泄露,那么在座各位就太无能了。” “总之恐吓大失败~”太宰打圆场,上前将未来从桎梏中解放出来,顺手还颇为贴心地替他了衣领。 “既然人已经来齐啦,那么就让我们坐下来谈一谈……”太宰脸上的笑容消失,渐渐地覆上一层轻薄而沉静的雾霭。 “关于我们即将面对的现实。” …… 川岛未来环顾周围,谨慎地坐在了Mafia和武侦的正中间,不靠近任何一方,意思意思地展示下他哪边都不信的立场。 左边太宰,中也,芥川,森鸥外 右边乱步,镜花,中岛,福泽谕吉 对面孤零零三个人:种田长官,安吾,五条悟。 由于之前福地樱痴引发的大事件,导致猎犬和特务科都在重新洗牌,现在实在腾不出人手。而咒术界显然五条一个人顶n个,其他的就算来了也是拖后腿。 川岛十指交叠撑在下颌,觉得自己像是棋盘上的楚河汉界,两边就差跨越三八线直接打一架了,也很难说这不是一种默契。 唔,打是亲骂是爱? 对面的五条悟阴森森地对他露齿冷笑,不错,总归比wink清爽。 安吾眉眼间还有些许低落,但很快他就收拾好情绪发放公文包里的资料。 坂口推了推眼镜,深吸一口气:“这是特务科收集到的近十年的资料,大家都一起看看吧。” “节点在十年前,也就是集体梦境的开端之时。”安吾低垂眼睫,没有和任何人对视,“那是首次监测到全横滨范围内异能力含量翻倍增加,除了范围局限于横滨外,没有任何人群限制。” “之后分别在第三年,第七年,都出现了随梦境演绎同步剧烈增长的异能爆炸事件。” “先是个体异能力强度得到增幅,接着是人群普遍觉醒微弱的异能,最后是异能力婴儿潮。” “与此同时,异能力恶性犯罪事件增加了十倍,咒灵潮同步出现,折损咒术师与成熟异能力者超过数百名。” “最后是在十几天前,异能力数值飙升彻底超过仪器测量范围。” 在场不乏首次看到详细报告的萌新,虽然亲身体验过环境的变化,但落到纸面上还是第一次。年轻一辈的脸上流露出些许惊奇。 “所以这个变化有什么影响吗?”敦茫然开口,不太确定为何坂口先生表情依然凝重,连乱步先生也沉默得让他心慌。 虽说敌人变强了,但他们也从中受益,势均力敌的状态几乎没变。就是每次出外勤时,月下兽都断崖式削弱一次有些不习惯而已。 川岛翻着资料边听边走神。 冗余数据究竟包含了什么呢?目前已经出现了前三周目的记忆,增强的异能,以及咒灵……但这并不足以让他幡然醒悟向系统妥协,和系统初衷不符。 所以冗余数据重新加载最后究竟会导致什么? 哈,难不成是中学生拯救世界吗? 第84章 第84章 废页 很快, 一切的困惑就有了答案,并且直观清晰且明了,没有留下任何猜谜的空间。 在得到种田长官的首肯之后, 安吾拿出了层层加密封锁的宝箱, 态度谨慎地打开,然后取出一叠厚厚的纸张,神情凝重地说:“这是书。” 可以将故事转化为现实的因果律武器, 隐藏着无限可能性的异能物品——书。 即使老成如森鸥外和福泽谕吉都忍不住泻出些许愕然, 更遑论新生一代了。 中岛敦惊讶得几乎要从椅子上摔下来,罗生门更是刹那间张开了血盆大口,如同炸毛的猫, 唯有泉镜花握紧了手机,显出些许强装的镇定。 天人五衰事件中魔人利用一张书页就搅得世界天翻地覆,别说现在那么多页直接放在他们面前。 “镇定点, 现在都是些废纸而已。”乱步拆开一袋糖果, 将小熊软糖塞如口中, 脸颊自然地鼓起一小块,含糊不清地说。 “是呢,否则种田长官也不会那么轻松地拿出来。”太宰单手撑着下颌, 笑道。 安吾凝重叹息, 肩膀泄劲地向下垮了一些:“没错, 这些已经是废页了, 各位都拿几张去看看吧。” 书页的触感厚实且滑腻, 纸张柔软, 可以想象在上面落笔时的流畅手感。但此刻白纸上却爬满了漆黑的字迹,密密麻麻几乎没有留出任何空隙,远远望去几乎是一张黑纸。 然而这文字既非英文, 也非日语,甚至不是任何一种已知的文字,如同扭动的蝌蚪丑陋而蛮横地扒在纸面上。 “上面的文字无法解析,无法消除,甚至与人间失格触碰都不会形成特异点,就像是报废的电池一样。我们暂时将这种字迹称为污染。” 安吾推了推眼镜,这是他不安或是下定决心时的不自觉行为。“污染爆发与异能力爆发同步,我们怀疑横滨乃至日本的超能力异常增长,或许就是因为书的能量逸散。” “但之前费奥尔多也用过书。”中原中也提出质疑,钴蓝眼瞳一眨不眨地看向安吾,十指交握放在桌面上,手下压着几张纸。 如果书无法使用,那几天的经历又算什么? 种田长官挥挥扇子:“没错,污染并不是一瞬间布满全书,总有几张纸黑得慢些,在被污染前写下的内容效果会保留。” “听起来阁下已经做过实验了。”森鸥外提问,若有所思地说,“赶在污染之前迅速地用完剩余部分,更符合持有者的需求吧?” “所以说写了什么?不太顺利的样子啊!”五条悟抱着头嚣张向后躺,他同样深谙政客的德性,并不认为异能力者会好多少。 一个过期不候的许愿瓶,会粉碎所有深思熟虑的考量,只余下深刻的贪婪和急切。 种田长官苦笑着用扇子敲敲自己的额头:“我们确实想过利用书改变日本的命运,但并没有成功。” “果然还是从书的异能实质开始吧。”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书中蕴藏着无数种可能性的世界。” “只要敲打键盘的次数无限的多,即使是猴子也可能创作出源氏物语。书就类似于作品的合集,使用书,就是从无数的可能性中翻找出写在纸面的那一个,替换掉现实。” “而限制也同样在此。假如这扇门对应的可能性被锁定了,那么填空题瞬间就变成了只剩下有限选项的选择题。” “魔人只是将这些选项利用到了极致。” 和善而深沉的目光落到川岛未来身上,就像是暴雨前的潮湿空气,沉重却摸不到实体。他听到对方意味深长地说:“而这些被固定的可能性,你们也已经看到了,就在梦里。” 听起来就像是他消除了书的异能一般。 但或许也没错,这里只是虚构的副本,回收站里的文件,可怜的被抛弃了的可能性。如果没有发生意外,在座的所有人都会被悄无声息地一键删除,连存在过的痕迹都不会留下。 只有这时候,川岛才觉得这世界真(哔——)地像是游戏。 “啊,所以特务科是要怪我吗?”未来捏着冰凉的指尖,将对他而言的“真相”封死在喉间。 真是残忍,系统口口声声宣称这是个真实的世界,人类却如同可以随意摆弄的数据,复制粘贴后又放进新的代码里看能跑出什么样的故事。 假如系统是主使,那么此前一无所觉的他就是帮凶。 “并非如此!”坂口安吾抢答道,急促而匆忙。 那些故事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没有人比坂口安吾更加笃定这一点。【堕落论】使他更轻易也更频繁地跌入他人的生命,那是比雾气更加缥缈的质感,却常常沉重得令人喘不过气。 更何况,三个周目,坂口安吾与川岛未来几乎形影不离,所以他看到了全部。他是对过往了解得最多的人,故而也轻易地看穿了川岛未来此刻连他本人都没有发现的消沉。 “这不是您的错!!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是您的错。”坂口安吾发自内心地说,目露诚挚。 一切都是造化弄人,命运这样沉重的事物,怎会是一个人能担得起的呢? “谁会去责备您呢?”太宰咏叹般地说,态度混沌不清。包裹在华服里的人对他微笑,似乎在期待着什么,眉眼又笼罩熟悉的厌倦,“我们不都是戏中人吗?只是不巧写在了废弃的旧稿上。” “先说明,乱步大人绝对是独一无二的!就算无数个世界里有无数个江户川也一样!”名侦探骄傲昂首,坚定得直气壮。 芥川龙之介目光炯炯,大脑努力运转的同时又卡得如同生锈的齿轮,然后缓慢地得出一个结论:太宰先生是在说,这个世界不是现实,而是书里的故事吗? 森鸥外也反应过来了,他摸摸下巴,笑得如同狡狐:“啊呀,看来太宰君和乱步君都是知情者,莫非你们也参与到了验证里吗?” 福泽谕吉正襟危坐:“乱步,解释。” 乱步挠挠头,又放弃似的叹气。没办法,大部分人都是笨笨的小婴儿,只能由天下第一的名侦探解释给他们听了。 “也就是说,既然书里面的可能性是无数多的,那么现在的情况就只剩下一种解释!”名侦探伸出食指,沉声道:“那就是我们这一页已经被撕下来用过了!” “因为是废页,所以才不需要涂改文字,我们也才能够看到发生过的故事哦~”太宰极轻快地勾起唇:“很明显不是吗,梦里有记忆轮回的永远只有变量,但现在却无条件地赋予了每个人。” “因为即使什么都不消除也无所谓,我们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被抛弃的呀。” 川岛并不跳动的心脏产生了触电般的痛楚,更加深刻地感受到何为多智近妖。 “所以啊所以……”夜莺开始低唱,笼罩雾气的鸢眼好似绵延着永不停歇的雨,“我亲爱的主角,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也被放弃了吗?” 第85章 第85章 图穷匕见 这可真是……凡人无法触及的天才的境界。 只要给出足够多的信息, 所有的矫饰都会显出虚弱的苍白,如同玻璃上溅到的墙灰,轻易地被剥离。 难怪系统不敢让这群人一起回溯, 分分钟老底就被扒干净了。但他目前的状况, 与其说是被抛弃,不如说是紧急抢修中。 川岛未来悠长而平静地呼出一口气:“我不知道。” “如果你们把我带来就是为了说这些……”青年抿唇,垂下眼睫, 褪去柔和的神情显出难以动摇的漠然和尖锐, “那么很遗憾,我恐怕帮不上什么。” “很抱歉我的出现给你们有了转机的错觉,但就像你所了解的, 除了自保能力之外,我什么也没有得到,既没有使命, 也没有援助。” 他自嘲般地笑笑:“或许正如太宰君所说, 我就是被直接放弃了吧。无论是梦境抑或书, 我都毫无头绪,还得感激诸位将事情如实相告。” 川岛未来边说边荒诞不经地想,之后可能出现什么呢?或许会有威胁、恐吓、游说、跟踪等等, 但最后所有人都会发现他说的毫无虚假。 还没等他清空这些杂念, 眼前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温热的黑暗里隐约飘散着柑橘味的糖果香。 “住脑!不准想了!真是的, 都不想些好的!”名侦探蹙眉抱怨道, 捂着未来眼睛的手法生疏但很快就调整到了合适的角度, “对我们多一点信任嘛~” “真相这种东西,看一眼就知道了,根本不需要对未来做任何事情!你只用对我下委托就好, 就算是另一个我也可以做到!收费就要……嗯,一个马卡龙!” 太宰定定地凝视川岛,倏地就笑了,眉眼弯弯,单手托住脸颊颇为悠然自得地说:“不要把我想得这么糟糕嘛,我是森先生那种自私自利的家伙吗?被这么戒备着,真是太令人伤心了~” “不是说过了吗?我对川岛君神交已久,如果你来Mafia的话……”笑声逸出齿间,鸢色的眼瞳涌动着晦涩的暗色,太宰似是认真又似是玩笑地补上后半句—— “连首领的位置我都可以给你哦~” “太宰君!”森鸥外震惊失声。 “首领?!绝对不可以咳咳咳!!”芥川捂嘴激动到呛咳不止。 “你疯了吗?那可是首领之位,不是你的玩具!”中也人都看傻了,手中的玻璃杯瞬间爆炸,玻璃渣又在刹那间被控制住全都浮在空中,凝固成透明的烟火。 同样看傻眼的还有其他所有人,安吾磕磕绊绊地说:“可是,可是川岛先生是政府的人吧!” 中岛敦左顾右盼,然后眼巴巴地看向自家社长和乱步先生:“现在川岛先生要变成Mafia首领了吗?” 乱步眉头一皱,捂着眼睛的手顺势就变成搭在川岛的肩膀上,“别听太宰的,武侦同样能够接纳你。” “哦豁!精彩!”五条悟唯恐天下不乱地疯狂鼓掌,觉得大家都在抢的东西他也不能放过,何况川岛还是被他先捡到的! 所以六眼不甘示弱地也跟着喊:“另外加一句,高专也欢迎哦~” 瞬间成为抢夺中心的川岛几乎将困惑摆在了脸上:喂?有事吗?为什么重要的事情谈了半天又转回到了开头的样子? “可以了,玩笑话就到此为止吧。”他推开江户川的手,瞬间梳好目前的情况,没有回应任何人的邀请,反而岔开了话题。 “也就是说书出了问题,而目前最直接相关的人物就是始终不见踪迹的我。但恰巧我又在此刻出现,还导致书进一步的污染,因此你们需要我配合做些事情是吗?” 福泽谕吉起身按住乱步的肩,让名侦探坐回座位,稳重回应:“某种程度而言,确实如此。” “以及书页完全不能使用的后果只会比诸位目前看见的更加严重。”种田山头火接过解释的重担,眼角眉梢的笑意被凝重取代,他沉默了一会儿,等待所有的目光都集中过来,才缓慢开口。 “是天灾人祸,以及咒灵潮。” “书可以将可能性的世界与现实置换,所以各位也许没有觉察,我们始终在置换书中的灾后现场,避免成倍提升后的异能力,以及成倍的气象灾害给横滨带来的巨大伤亡。” “你能想象六十度的夏季,十八级的风暴,三十米的海浪共同袭来,会死去多少人吗?” “此外,还有咒灵,从人们负面情绪中诞生的咒灵,也会因为负面情绪的累积而剧增。目前光是应对异能力犯罪与咒灵,特务科已经捉襟见肘,情况倘若继续恶化,我们或许就只能选择……” 宽厚有力的指节几乎要将折扇拦腰握断,种田长官用力地闭了闭眼睛,仿佛直视着某种苦痛的未来般,脸色苍白地说:“全民迁徙,彻底放弃横滨,甚至是牺牲东京。” 图穷匕见。 川岛未来的瞳孔猛然收缩,他忽然明白了一切。系统从未有过温情的好心,它请自己来亲自见证——游戏失败后世界毁灭的终局。 不死是惩罚,而非奖赏。 拿着这幅无力的躯壳,他将活着注视末日降临,亲朋散尽,尸横遍野,直至跪下求饶的那一刻。 第86章 第86章 幕间 热气仿佛从身躯的破洞里流出, 飘逸而后消散,散成轻飘飘的雾。 系统就像在他身后悬着的钢丝,如影随形, 当他往前走时几乎没有存在感, 而当他意图后退,就会将皮肉割至鲜血淋漓。 最好的选择就是放弃,放弃反抗, 回去老老实实地当这该死的市长, 把等级提升到A,彻底结束这个破烂游戏! 只是光是这么想,就已经气不打一处来了。川岛用指尖刮过手背的皮肤, 勉强保持着智。 “川岛君,方便和我私底下聊两句吗?”种田长官温和地说,眼中带着饱经风霜后的沉静与宽和。 川岛未来迟疑一瞬, 点点头:“当然。” 他对种田山头火恶感并不大, 圆滑的政客总是擅长与各方势力保持合的距离, 所以他此前也没和这位长官有过深入交流。 不过刚进隔间就得到一个九十度鞠躬还是略显夸张了。 种田山头火弯下他的脊背,沉痛道:“川岛君,我为自身一叶障目, 妄自揣测的罪责, 向您致歉。” 没有进一步核查川岛未来的立场, 而仅仅因为资料就假定了对方的邪恶, 最终却同时伤害了双方的情谊。种田山头火时常反思, 引以为戒。 “我似乎已经说过不记得, 以及不原谅了。”川岛侧身躲开他的鞠躬,黑发落在颊侧,打下浅浅的阴影。 “老夫并非寻求原谅。”他苦笑一声, 缓缓直起身,“在您身上,并没有失忆者的迷茫、好奇与急迫,只有坚决。所以我知道,您就是我们看到的那位川岛君。” 川岛未来也露出一个假笑讥讽道:“所以呢?这时候就不担心黑衣组织,想塑造出新的救世主了吗?” “您误解老夫了。我们并不需要救世主,何况——即使是救世主也无法挽救写下了结局的故事。” 川岛愕然:“你知道?” “研究了十年的现象,我怎么会不知道?”中年男人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稍微缓和了严肃的气氛。 “每出现一周目的故事都会污染一次书,加上乱步那孩子的帮助,猜到这个世界就是废稿,或者说回收站,其实并不困难。” “川岛君出现在这里,才是最大的意外。要知道,乱步君可是信誓旦旦地说过,主角登场只有堪比恒星撞地球的可能性。” 意识到对方没打算对着过去纠纠缠缠,反而相当智且务实,耐心稍微回归的川岛认真了些,轻声问:“那么你现在这番姿态,又是因为什么呢?” 种田山头火摇晃着折扇慢悠悠地叹息,扭身望向窗外,眼眸倒映高楼低屋,车水马龙:“为了握手言和。” “她多美啊……”粗大的手掌贴上纤尘不染的玻璃,接着是额头,虔诚而伤感的注视一直投向极为遥远的天际线。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您看,这个横滨和您的城市像吗?” “……不像。”川岛未来同样走到窗边,俯瞰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都市,如同在分辨藤蔓上的两株双生花。 “哈哈哈,自是不像的!所以只有这里是我们的家园!即使有无数个平行世界,真正属于我们的只有这一个横滨。”种田山头火大笑,笑着笑着眼眶便湿润了。 “老夫想拜托您一件事,一件只有您才能做到的事情。” 鎏金眼眸轻轻地转向他,看似无情却有情。种田长官暗叹,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性格,才会被书选中。 【“该怎么对待未来吗?”名侦探眨了眨绿色的眼睛,嘟嘟囔囔地趴回桌面上,“只要认认真真地恳求他就可以了。” 将白纸折成玫瑰的太宰治闻言微笑:“毕竟是那种,虽然方式不好说,但简直就像是菩萨一样的人嘛~”】 “请您见证这一切,把记忆带回现实。” 川岛未来不轻不重地重复:“现实?” “即使是垂死挣扎,也还是要奋力一搏。纵使是蝼蚁,认真度过的人生,也不应该因为无用就被抹除。总该有个人记得这一切。” “何况,纵使做不到复刻回忆,我们的经历也会给现实带去启发。所以川岛君,努力留到最后一刻吧!不要被风浪吓破了胆呀,市长先生!” 种田山头火目光灼灼,如同一簇燃烧至鼎盛的火焰,炙热而明亮。 川岛烫到般避开了视线接触:“……除了旁观以外,我什么也不会做,这样也无妨么?” “无妨无妨,若你有任何不解,现在也可以随时问我了。”种田山头火扇扇风,“异能力、污染、咒灵、天人五衰,甚至是世界融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些真相,你一定好奇很久了不是吗?” …… 外面各势力零零散散地围着,沟通对策的围一圈,纯粹八卦的也围了一圈。 “镜花,你觉得他们会在里面说些什么?”中岛敦托着脸,努力消化今天的巨大信息量。他稚嫩的小脑瓜还不太能解事情的严重性。或者说因为横滨差点毁灭的次数实在太多,以至于他对这个词都有些麻木了。 “不知道。”镜花乖巧摇头,给自己又添了一杯茶。 “无非两种可能性,一是合作,二是对抗。总之要做好应对一切可能性的准备。”芥川面无表情地往茶里加入致死量的糖,抿一口后,小小地放松了些。 “但果然还是很好奇啊!”敦小声哀嚎。 “需要去窃听吗?”镜花认真地问,仿佛只要中岛敦点头,她就能魔术般变出窃听器来。 “只有这点完全不需要!!” “那么偷听?” 中岛敦目光漂移。 “小子死心吧,敢去偷听就撕碎你!”中也冷笑,把指节按压得啪啪作响。 “我没说会去!” ………… 五条悟靠六眼围观了好一会儿的隔壁桌聊天,一心二用还能跟上这边的聊天进度。 “也就是说,以后就不只是横滨有加强版咒灵了,这个增幅效果还会蔓延到全世界?” “没办法,世界深度融合就是这样的,战力重新计算,超越者显然拔高了上限嘛~”太宰无赖摊手,把首领的形象砸得分毫不剩。 “就没有半点解决方案吗?”五条敲桌,发出不敢置信的声音,“感情你们叫我来,就是告诉我洗干净等死的?” 太宰严肃脸:“话别说得这么乐观,死之前还不一定有时间洗干净。” “呵!” “重点难道不该是世界融合吗?”安吾面瘫脸吐槽,“这可是机密中的机密。” “嘛,反正融一起也分不开了,知不知道都没关系啦~”乱步软绵绵地趴下,举高高手,“我想要波子汽水!” 福泽谕吉无情镇压:“驳回,今天糖分已经超了。” “来~爱丽丝酱要不要再吃一块蛋糕?”森鸥外露出变态痴汉笑,然后被爱丽丝一巴掌按在了脸上。 安吾绝望捂脸,这完全严肃不起来的气氛是闹哪样啊!但旋即他又忍不住勾起唇角,算了,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谁规定过做计划一定要苦大仇深呢? “既然该说的都说了,未来他们谈完还要点时间。”太宰清咳一声,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副纸牌来,热情洋溢地招呼道:“那么有人要玩Mafia独家特制大富翁人生模拟游戏吗?世界上可是仅有一份,绝无分号!” “这个只剩过家家的世界还是毁灭吧!”五条悟嫌弃地瞅他一眼,勉为其难地点头,“玩家加我一个。” “听起来很有趣的样子!林太郎我要玩!” “最后的赢家当然会是乱步大人!” “那就试试吧。”安吾举手。 于是—— 在未来和种田山头火一起出来的时候,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游戏设计充满了互动性,除了随机事件外,达到一定数值后还可以操纵货币流动;在卡池中加入自创事件卡,指定对手过骰子判定命运走向;和对手私聊结盟等。 江户川乱步桌面堆满了荣誉,骄傲叉腰,审视他打下的半片江山。果然名侦探连运气都是最强的! 五条悟眼神呆滞,对自己的运气难以置信,他可以完美地控制骰子,却无法控制其他玩家可以给他炮制何等惨绝人寰的命运。什么众叛亲离,失足少年,误入贼窝,总之最后凄凄惨惨赌输全副身家流落街头。 太宰治在作死和暴富间反复横跳,然后被命运女神狠狠眷顾了一把,因为造以及严重金融诈骗判处无期徒刑,直接out。 安吾同样满脸怀疑人生,为什么每次赚到钱都会被仙人跳,被诈骗,被金融危机股价暴跌,这件事情是合的吗? 唯二胜利者爱丽丝走出一条偏门致富道路,名校毕业,就职大企业,成为公司boss的心腹以后果断背刺上位,升官发财。 围观群众大受震撼:“不愧是Mafia特供大富翁!简直写满了刑法上的赚钱方式!” 单看每个人的结局都颇有教育意义,假如不是太宰治联合森鸥外诈骗套路五条悟,操纵股市套牢安吾;森鸥外双面间谍,一边帮上司,一边勾搭刑警乱步,墙头草倒到极致;乱步悄咪咪收集证据,养肥宰宰,最后惊险,踩着他一举成名…… 所以游戏刚结束,安吾和五条对视一眼,抄起枕头和马克笔就上去围堵太宰,太宰逃跑过程中逮着一个拉一个,最后全场陷入大混战。 这一仗不能说没有私心,完全是趁机新仇旧恨一起算了。 第87章 第87章 缝隙 川岛默默将迈出门槛的脚步收回, 后退,拉上门扉再打开。面前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群猫互殴, 猫毛飞了一天一地, 杯子椅子也倒了满地。 最先挑衅的奶牛猫无辜眨眼,慢腾腾地磨蹭到川岛身边,直气壮地喵喵叫:“哎呀, 真是一群输不起的人类, 因为区区游戏就丧失了智,真是太没用了!!” 触发关键词的小黑猫虎躯一震,脑壳里的海水也剧烈晃荡, 瞬间像是碰到什么危险一样从中岛敦旁边弹开。故作镇定捂唇的芥川实则表情空白:“在下失态了,损失由在下赔偿。” “嘶,所以明明没有玩游戏, 为什么我们也会打起来啊?”中岛敦欲哭无泪。镜花呆着小脸静静地盯他, 然后伸手轻轻在小老虎头顶拍了两下, “哟西哟西。” 交战期间依旧维持风度的前前任钻石,森鸥外和福泽谕吉不约而同收起武器,体面地各站一边。 “切磋武艺, 见笑了。” 江户川乱步不满地抱着手臂哼了一声:“最后的赢家是我, 不要说得就像你赢了一样, 太宰。” 说完他抛出一本书, 扎实的分量恰巧落到川岛未来的怀中, 名侦探边调整自己的帽子边说:“帽子君和五条悟就在里面, 按照他们的速度,大概三个小时就可以出来了。” “诶?中也又进去了吗?没有指挥官,小蛞蝓果然就只会傻乎乎地往前冲。”太宰摇头晃脑地叹息, 脸上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川岛低头一看,赫然是一本推小说。 组合的行动方案设计师之一的爱伦坡,异能就是将人关入他的推作品之中,里面会封印一切异能和咒术,解谜成功前都出不来。 确实是武力派的天敌异能呢。 “所以,各位在外面就一直在玩游戏?”川岛挑眉,把书抱紧侧身躲过了太宰明目张胆的偷袭。这时候如果把那两个人放出来,这栋楼怕是保不住。 习惯性地,探寻的目光就落到了坂口安吾身上。 安吾浑身肌肉一紧,如同被上官逮着摸鱼现场的新兵蛋子,就差立正敬礼大声汇报了,但解释现状的话语刚到嘴边霎时卡壳。 他们具体讨论了啥来着?交换情报有,分析现状有,唯独解决方案只剩下个躺平等死……安吾眼中高光渐渐消失,他们、似乎、确实、除了玩游戏以外什么都没做耶~ 多说一个字都觉得自己在狡辩的安吾支支吾吾,眼神闪躲,视线飘忽不定。 一看这幅模样,川岛未来还有什么不懂。 好极了,平行世界第一课:成功来源于毫无缘由的自信和莫名顽强的乐观精神。 怎么说呢?这种经验他可能借鉴不来。 川岛扭头对种田山头火礼貌微笑:“请问我可以白嫖特务科的情报吗?” 种田山头火深情回望:“当然不能。” 不甘寂寞的奶牛猫钻出来,食指和拇指掐出头发丝大小的缝隙:“但是未来你可以白嫖Mafia哦!只需要出卖一点点的和灵魂就可以啦!” 川岛冷漠脸:“重新定义白嫖是吗,太宰君?” ………… 最后,各方达成共识。 三刻构想在共同的天灾面前达成合作,川岛未来作为旁观的局外人,就同种田长官说的那般,除去记录之外,他什么也不必做。 在这个世界上,他既不是市长,也不是任何组织的成员。义务暂且被解除,权利却被宽容地保留了下来。 直到会议结束,就这样轻易离开Mafia大楼时,川岛未来依然有种不真实感。就像是幻想中高深莫测的大boss实际上却是街头喊着卖咸鱼的老大爷,最终还得叹自己太过于疑心病了。 可能是之前的心阴影太大,现在一看剧本组他就忍不住往限制级方向想,没想到这个世界中大家意外地正派。真是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了。 脚步轻快的乱步猫蹭到了他旁边,小小声地得意道:“我就说可以信任世界第一的名侦探吧!趁着机会难得,要委托无所不能的乱步大人吗?无论是你的过去,黑衣组织,甚至是书……” 乱步顿了一下,澄澈的双眸转向他,“毕竟错过现在的话,以后就再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你本来不该在这里,但既然未来出现了……” “就好好抓住对方忙中生乱的缝隙吧。”明媚的笑容对着他展露出来,撕开了阴郁天空的云层,一时间清透如水的光便落在了枝叶上。 名侦探懒洋洋地十指交叠,向上拉伸,抻开腰间的肌肉,然后眯着眼睛给出忠告,如同瘫在树上引导爱丽丝的柴郡猫:“越是在意,视野就越是狭隘;越是只看得到敌人,敌人的阴影在心里就越是庞大。这可是本人的经验之谈!” 川岛未来琢磨了一下这句话,有些明悟,又有些恍惚:“是这样吗……” “嗯嗯!非常明显呢,未来的视线已经完全被所谓的任务纠缠住了~”乱步顿时加快步伐两三步跳到前方,转身倒退着走,每一步都恰巧踩在地砖的中心。 他张开双手,仿佛要拥抱这片天地。 “如果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话,就试着忘记好了!当做自己重新活了一遍,这样说不定反而能发现什么。” 川岛未来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地就轻笑出来:“嗯,谢谢你,乱步君。” 放下所谓的任务么? 他或许确实被游戏牵着鼻子走太久了,久到入了迷障,还没有旁观者看得清晰,状态竟然已经差到要让他人迁就的地步。 天际线渺远而模糊,未来将水团放出来,在哭唧唧的哼哼中揉了揉,思绪放得远了些。 系统忙中生乱的破绽会是什么呢? 他应注意却又忽略掉的事情……一件件事情在头脑中与现实进行比对,抽丝剥茧出被模糊掉焦点的元素:世界的融合、游戏的目的、酒厂的存在…… 最后从这一切的事物中提取出乱步能够帮上忙的关键词——原来如此,它遗漏在此的,是一切的开端与真相啊。 第88章 第88章 老套故事 醍醐灌顶。 乱步一番话说得川岛未来茅塞顿开, 既然琴酒摆明了认识他,无论确有其事还是游戏设定,那么这些事情直接问就行了!就连由都是现成的, 被Mafia抓走之后充满不安的心灵急需一些真相作为锚点。 谜语人不长嘴, 但是琴酒不是啊!酷哥肯定不屑于说谎的! 所以刚刚回到安全屋,就发现自己被偷家的琴酒还没来得及震怒,就被卡时间回到家门的川岛未来逮了个正着。 满腔针对敌人的怒火瞬间被平息, 情绪大起大落的琴酒还有些怔愣, 扫一眼对方手里提着的礼品袋,谨慎发问:“川岛你,是出门采购了吗?” 为了避免混乱, 川岛未来轻易不会出门,而且出门前也都会知会一声。所以突然发现辣么大一个川岛凭空消失时,琴酒第一反应就是被偷袭了。 但现在对方却安安稳稳地出现在他面前, 看起来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可能还顺便在外面用了晚餐。波本甚至没有陪在川岛身边!琴酒冷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该死的,波本果然不能信任。 “被Mafia首领邀请去做客了。”川岛未来走进房门,把手里顺路带回来的酒搁置在柜子上, 似笑非笑地觑了琴酒一眼, 不慌不忙地说。 “神奇的是, 太宰君也说我是port Mafia的一员呢~” 琴酒瞬间反应过来, 低声唾骂:“卑鄙无耻的鼠辈。” 然后他微微偏头, 既克制又拘谨地打量川岛未来的脸色, 如同等待指令的忠诚狼犬:“你相信了?” “当然没有。毕竟我一下子是卧底,一下子是市长,既是黑衣组织的部下, 又是Mafia的成员。”川岛未来好笑地摇摇头,“实在是受宠若惊。” “我给你带了礼物,有时间好好聊一下吗?”川岛凝视着他,仿佛透过重重迷雾终于看到路标一般,坚定且势在必得。 ———— 一个庸俗,老套,适合搬上大银屏的英雄主义故事。 乌丸莲耶垂垂老矣,而永生的奇迹却依旧希望渺茫,于是老者领养了一群天赋上佳的孤儿,通过养蛊的方式培养出最合适的继承人。 连姓氏都不需更改,唯有胜利者才能获得冠姓的殊荣。 川岛未来脱颖而出,而后乌丸莲耶病逝,紧接着就是新旧首领交替。当然,对川岛而言这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背景。最重要的还是琴酒提及的,世界相撞的裂隙。 至于琴酒所描述的那个为组织利益火中取栗,大义凛然的形象,川岛未来不置可否。 他抬高酒杯,红酒沾湿了干燥的嘴唇。现在已经基本确定了一件事,系统和游戏就是传说中的许愿机“书”。 保护世界这个由确实充满说服力,却无法解释“书”为何提防合作者就如同提防家贼,也无法解释那无数挖坑的举动。 他定然还和书做了其他约定,一些单方面有利于自己的条款。 失忆是为了增加归属感,同时附加些许心暗示,纯白的新人轻易就会为了任务挥洒热血。 轮回是帮助他刷经验,同时提高容错率,毕竟之前的经验值一键清零,总不能要求他还没学走就开始跑。 科技公司直接就是他自带的酒厂,只是书故意在后期将这点泄露出来,防止川岛任务成功后继续稳坐市长的位置。 啧,付费上班还被卸磨杀驴,大抵就是如此了。 手指摩挲杯面,围绕身侧的迷雾缓缓消散,露出林间幽深荒僻的小路。 “非常有用的信息。”川岛替他将酒斟至杯中一半,又将自己的杯子斟满,而后一口饮尽。酒精在肠胃灼烧,翻腾起的热量熏红了脸颊,头脑却智而清醒,然后他莫名地笑了。 “谢谢你,琴酒。” “什么?” “感谢你毫无隐瞒。”川岛缓缓说。 乌丸莲耶现在还活着,无论如何,川岛未来曾经是boss的事情都应该掐死在乌鸦嘶哑的喉咙里。这方世界,他必须是,也只能是一瓶忠诚的酒。 琴酒目不转睛地凝视他,又如同穿越时间的洪流注视另一个模糊的倒影:“那么你会是一条毒蛇吗?” “我不会。” 无论是投桃报李亦或是节约精力,川岛都无意和乌丸莲耶斗争。认清方向后,他的敌人只有系统。所以,最后一件事情—— “来帮我吧,让我和首领见一面。” ———— 真是鬼迷心窍了。 倚着墙,单腿屈膝守在门口的琴酒忍不住腹诽。他竟然真的帮助川岛未来和boss见面了。 各种幽深的,见不得光的血腥画面在脑海里倍速播放,隔音极好的房间里传不出丝毫声音,绝对的安静反而诱发出更加丰富的幻想。 琴酒碾碎雪茄的烟头,没点燃,只是在鼻尖嗅闻,浮动的情绪慢慢如河沙沉淀下来。 “不会有事的。”他想,没有任何武器,川岛未来体术也只是中下,唯一的护卫还留在了门外。琴酒觑一眼脚边滚来滚去的水球,面无表情地用脚尖踢远了些。 骨碌碌滚了两下的球原地懵了懵,欢欣地又滚回来,小小声道:“再、再来!” 琴酒顿时感到一言难尽,即便是咒灵,这智商也实在是令人怜悯了。 不多时,房门打开,完完整整的川岛未来从里面走出来,没有半分受伤的迹象,看见他还挺高兴地挥了挥手。 琴酒上上下下地扫视他几眼,挑眉:“你没事?” “达成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合作。”川岛食指和拇指掐出一条细缝,“只是需要些许细心和耐性,就像是蟒蛇等待老鼠爬出洞窟。” 这个世界不可能无限地往未来延伸,他一定位于濒临结局的节点,并且避无可避。当倒计时结束之际,系统会再度降临在他面前。 执念他注定放不下,也无法坦率地当做自己重活一次,既然无法扯断自己,那就把细线扯断。 琴酒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川岛未来却没有丝毫解释的意思,只有些抱歉般地抿唇,岔开了话题:“回去吧,波本还在等我们呢。” 青年率先往前走去,背着手,抬头望向高远的天空,地面漆黑的剪影孤独地横出一撇。 用政府的机密文件,换来几个月的相安无事。感谢当年勤勤恳恳认真工作的自己,知识就是力量啊! 第89章 第89章 天灾 琴酒被乌丸莲耶调离, 去验证川岛所提供的资料的真伪。这将是个漫长的过程,毕竟通往秘密的道路都曲折不已。 “书”将导致灾难的推论并没有太多的支持者,本国没有超越者导致对异能力破坏性并没有概念的上层只觉得这是危言耸听。何况目前什么问题都集中在横滨, 他们所当然地认为, 就算出现危机,只要波及不到他们就可以了。 横滨才几个人呀,又是不好管的租界, 每年上供的税收甚至填不平基建的维修费! 而权柄延伸至全日本的酒厂并不在意一座小城市的灾难。异能力近年内在全日本遍地开花, 横滨既特殊又没那么特殊,日本政府才是乌鸦心仪的腐肉。 波本则留了下来,虽然不解却也松了口气。他和琴酒实在八字不合, 对方始终在努力抓住他的把柄。但凡有条件,琴酒绝对会不小心手滑把他干掉。 看着被蒙在鼓里,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老东家惨遭背刺, 依然对川岛市长自动叠加金色滤镜的安室透, 川岛未来的良心完全没痛。 反正资料什么的都是些迟早会没用的东西嘛~政客的弯弯绕绕对他而言, 甚至没有门口的蚂蚁搬家来得有趣。 青年微微眯眼,倚靠在玻璃窗边,仰头直视格外明媚耀眼的太阳, 直到闭上眼睛也依然于视网膜烙下一团暗红的光晕。各式各样的文件散落在桌面上, 如同黑白电视上嘈杂的雪花点。 很多人都以为天灾来临之前会有一段漫长且舒缓的前奏, 如同冬天来临前缓慢下滑的气温, 留足了准备的时间。 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灾厄来得突兀, 迅速, 声势浩大。伴随整个世界都听到的一声巨响,天边骤然撕裂开堪比深渊的痕迹,巨大到令人耳鸣的呼啸声碾压过整个城市, 庞大到无法忽视的城市倒影悬浮于头顶,如同达摩克里斯之剑悬挂在命运的咽喉之上。 啪嚓——啪嚓—— 蜘蛛纹爬上了窗户,然后碎成一地的玻璃。咒灵迅速竖起护盾挡住溅起的碎屑,没有放过一丝一毫的威胁。 “川岛先生!”安室透带着焦急的声音紧随其后,然后便是踩在楼梯上急促短暂的脚步声。 门吱呀一声开了,旋转椅缓慢地扭过小半个圆圈,黑发的青年抬眸看他,鎏金的瞳孔压着沉沉的情绪,如同地下亘古流淌的岩浆。 咒灵蛇形盘绕在他身边,忠实地拱卫这位脆弱的君主,尽管已经死亡的躯壳并不会受到伤害。 窗外的热浪透过破损的窗卷过他柔软的发梢,川岛未来冷静地,镇定到近乎无情地低语:“你看,天灾开始了。” 话音落下,世界顿时如同定格照片般凝滞,风不再吹拂,就连安室透都停止在惊讶表情出现的瞬间,好似一尊生动的人偶塑像。 单调的机械音在川岛头脑中响起,许久不曾出现的系统依然是那幅冷冰冰的样子,毫无寒暄,直击主题。 【还要继续见证这个世界的未来吗?如果无法完成任务,这也会是真实世界的未来。冗余数据先是以非物质形式进行加载,如记忆、异能力、咒力等等。】 【之后不同时间线的城市实体就会彼此撞击,直到全部数据加载完毕。但真实世界中,这一过程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局限于日本了。】 系统的逻辑程序在飞速运转和推。玩家已经休息了数月,也顺便充分认识了消极怠工的后果,但凡不是个反社会人格,此刻都应该在胡萝卜大棒加持下重振旗鼓。 第四周目运行非常顺利,成功几率高于五成,何况它还可以作弊将玩家送回离职之前,重启世界线保护程序。只要玩家继续任务,他们完全可以双赢。失败三次后,系统很不愿意放弃这最后一次机会,为此它甚至打破了不露面的原则。 噼里啪啦的算盘珠子几乎要崩到川岛的脸上,未来的眼睛动了动,语气轻柔,给人以温和友好的错觉,“我以为你会更有耐心一些,不会那么早就出现。” 假如是波及全日本,那么所有围绕横滨做的规划就不够用了。资源匮乏,国土狭小,是整个日本的顽疾,集全国之力救一市尚且艰难,更别说现在只能各人自扫门前雪的现实。 【我一直在看着你。】系统自觉已经很有耐心了,他还妥协地默许玩家寻找真相,解除部分疑虑会有利于他们的合作。【你不需要将我视为敌人,我们的根本利益是一致的。】 他们都是为了拯救世界达成的合作,可惜规则禁止它明示,只能辗转着让川岛意识到这一点。 系统有些想念之前单纯的任务者,目前川岛未来谁都不相信的模样就像个棘手的刺猬。扎手的外壳下裹着满溢出来——对任务、意义、存在价值乃至对身边所有人的悲观和质疑。 【何况会走到今天,所有的选择都是你自己做出来的不是吗?你不应该怨恨我。】系统冷漠地说,充斥着旁观者批驳他者命运的事不关己。 川岛未来再度安静了,望着远方出神,凝固的画面如同虚假的笼子。 确实,如果是纯粹的性人,现在都已经没有内耗地继续工作了。但可惜他不是,他只是个锱铢必较的凡人,即使选择都是他做的,但给他挖坑的系统也不能原谅! 【算了,总之快点做决定吧,你还需要拯救世界呢。】系统见他不回答,想了想将此归类为玩家无伤大雅的小情绪。它径直将弹窗放到川岛未来的面前,虚化的轮廓散发着幽幽的白光。 【是否选择回归?是/否】 留下来的价值所剩无几,但他答应过种田长官要看到最后一刻。何况他也不想让系统轻轻松松得偿所愿。 川岛未来的眼底有细微的光在晃动,犹如岸边被微风轻摇的芦苇,他毫不犹豫地抬手按下了【否】 系统只觉得自己的数据流骤然像心电图那样大起大落了一秒,甚至想给玩家来个整体扫描,看是不是脑器官发生了病变。它再开口言辞间就少了很多客套的尊敬。 【你应该更智一点,即使你不会受伤,留下来也是自讨苦吃。就算是恋旧也应该看看情况。】 “为任务失败做模拟训练罢了,怎么,就连多待几天也碍你眼了吗?”川岛未来笑意不入眼底。 【模拟训练根本没有必要,如果任务失败,那时候玩家必然已经死了。】系统不轻不重地刺他一下。 “真有道,既然你都能推演一切了,还需要玩家做什么?倒不如系统你来当市长,我去看着好了。毕竟你的作用甚至还比不上一个三岁小儿。”川岛未来冷嘲热讽。 系统瞬间不吭声了,轻微的滋滋声回荡,良久才憋出仿若嘲讽的一句——【你想留就留吧!呵,谨祝君武运昌隆。】 随着系统消失,定格动画瞬间又恢复了滚动。安室透奇怪地挠挠头,他刚刚怎么好像卡住了一下。 第90章 第90章 暴乱 把系统气到闭麦, 川岛未来这才有心情关注急急忙忙跑上来的波本。对方显然已经做好了准备,结实耐磨却又不影响行动的,腰间藏着武器, 袖口里或许还有铁丝窃听器之类的小物件。 “打算怎么办?”安室透摇了摇手机, 显然现在信号还能用。他想了想,苦中作乐地扯扯唇角,“论坛已经彻底崩了。啧, 简直就像是拍电影一样, 还是世界末日那种。” “是啊,就像是世界末日一样。”川岛未来附和他,看着那座倒立的城市, 些许的失落就像是冬天玻璃杯里热水氤氲而上的雾气,笼罩在他蹙起的眉心上。 安室透微微偏头,恰巧捕捉到川岛脸上的情绪。比黄雀灵巧的唇舌还未来得及说一些安慰人心的话, 便听到了川岛未来说:“所以你该走了。出国吧, 趁着飞机还能起飞, 轮船还没停运。凭你的实力,完全能混上有钱人的渠道,就这样离开日本吧。” “等等!川岛君现在……是在让我逃跑吗?”安室透得体的笑容都挂不住了, 这样的劝告简直就像是劝他背叛自己的国民, 去外面苟且偷生。 对警察来说, 这是一种羞辱。 “你没有发现吗?”川岛没有直接回答他, 而是指着天边的倒影说, “那里也有Mafia的五栋高楼, 有擂钵街,还有横滨港的海。” “那座城市会砸下来,先是Mafia的顶楼被撞碎, 成倍的石块会滚落下来,从几百米的高空落下,把地面都砸到凹陷。” “紧接着是急剧压缩的空间,天空矮到只剩几百米,狭小得就算是飞机也飞不起来。太阳依然存在,却被遮蔽得不见天日。我们就像是活在互相推挤的两面墙中间。” 说到这,川岛还微微地抿唇,似笑非笑地补充,语气里掺着轻描淡写的嘲讽:“然后,他们就会忽然发现,天上掉下来的不只是渺小的横滨,而是一整个日本岛。天皇庇佑的国家竟是唯一一块被异能力诅咒的土地。” “白鲸可以坠落在海中,但若是一个国家呢?用核弹把天空炸碎吗?落下来的碎片与核辐射该怎么办?离得这么近,不小心连日本也一起炸了也是情有可原。” 轻飘飘的结论如尘埃落在地上。 “所以趁着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在逃生通道被挤破之前逃跑并不丢人。” 安室透瞳孔震颤,对方说得太冷静了,所当然得就像是亲眼见到未来一样。 “独自逃跑,原来川岛未来是这样的人吗?喂,你对抗Mafia的勇气呢?”安室透声音暗哑,突然遭受严重冲击的头脑乱成毛线团,他揉揉太阳穴喃喃道,“现在还有时间撤离全体国民……” 川岛未来毫无动摇地伫立原地,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上,摇摇头冷酷道:“无法撤离的。你觉得末日的预测多久之前就提交上去了呢?” 他直视安室透的眼睛,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将什么事物钉死在砧板上那般利落:“三年前。但是很遗憾,他们做出的唯一努力,就是隐瞒消息。” “撤离上亿国民是不可能的,没有一个地方会接纳如此多的难民,也没有国家可以供给得起这群人安定下来之前的巨额开销。所以所有的推测都被贬斥为无稽之谈,任何行动都因为无人担责而迟滞不前。” 青年并不掩饰自己的悲观倾向,他此时的冷漠就仿佛他并不属于此刻的命运一般,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众人。 安室透完全沉默了,就像一座雕塑,半晌才单手捂住眼睛,从喉咙深处挤出残破的笑:“哈,确实是大人物的抉择。那你的呢?川岛未来,就因为看起来不可能,束手旁观就是你的选择了吗?” 没有回答。 在令人窒息的粘稠沉默里,失望爬上了波本的面庞,那种失望近似于偶像的塌房,或是遗憾于某种假象的破裂。 “真傻,我竟然以为政客会有不一样的存在。”他揉揉自己金色的头发,仿佛挥去了软弱的思绪,再抬眼就没有了任何温情。 “那么就在这里分别吧。”安室透冷淡道,然后扒着窗沿如飞鸟般,从破碎的窗间一跃而下,身姿矫健而潇洒,看起来就像是电影里英雄的高光镜头。 房间顿时空空荡荡,就连呼吸声都没有。川岛拍拍在安室透消失后,钻出容器蹭到他手边的咒灵,最开始伤害他的存在因为束缚反而能够信任。 咒灵咕哝着他听不懂的声音,但川岛未来也不介意了。分开行动会更好,如果对方情感浓烈到黑化,硬要拽着他“改邪归正”才是麻烦。 只是看看不远处的门,再想想刚刚跳窗下去的安室透,青年忽然失笑:“什么啊,这不是有门可以走吗?” …… 川岛未来之后离开了那栋房子,在任何组织的人到来之前。 脚步踩在地面,头顶是逼仄的天空。这座既是方舟又是牢笼的城市,他曾经迫切地想要离开这里,但当它的落幕来临,逃离的渴望反而冷却了。 屋外人声鼎沸,有人甩着啤酒瓶又哭又笑,有人冲向超市试图钻进那人墙中的缝隙,更多人成群结队地涌向政府,涌向警局,高举着手机神情焦灼地呐喊着。拍照的咔嚓声,踩踏间传出尖叫声,无所顾忌的哭泣和怒吼,所有的声音汇成了嘈杂的浪流,反而一个字都听不清了。 肩膀撞着肩膀,脚步踩着脚步,没有人在意他是谁,只有一股推力,挟着他往前冲。川岛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从未这么近地走到人群当中。 无数张脸从他身边掠过,无一例外地麻木且绝望,就像是一张模板里刻出来的木偶。 政府与Mafia持续的抗争状态,擂钵街爆炸,龙头战争,魏尔伦袭击,包括不久之前的白鲸坠落事件,吸血鬼事变……绵延不断的绝望就如同永不停息的雪,又轻又寒地落在了所有人肩上,日复一日,最终崩塌。 向来最乖顺、最忍耐的人群抬起头,眦裂发指,无数的愤慨从胸口如岩浆往外喷发。为什么不保护他们?!为什么不限制异能力?!为什么永远永远都是他们在为战争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一捧火,抛向了高楼。 本该指向天空的枪,击穿血肉之躯,炸开艳红的花。 击破长空的轰鸣使得漆黑的海凝固瞬息,旋即便激起了更加愤怒的浪潮。洪水冲向大门,以不要命的架势硬生生击破政府的防线,巨大的混战开始了。 “杀人了!他们杀人了!”尖叫声冲破苍穹。 “反正都要死,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颤抖的双手勒住了士兵的腰。 “解释!我们要一个解释!”泪水从眼眶滑落。 “冲进去!上啊!艹死这群**&#” 一只手越出人群振臂高呼。 浓郁的鲜红流淌在地面,孕育出蠕动的阴影,在纷乱的步伐之下就像心脏一样跳动着。 办公室里巴掌毫不留情地落在开枪之人的脸上,肥胖市长气急败坏地骂:“你开枪干嘛?!啊?现在好了,打起来你满意了?你死不死的不要紧,重点是我们还怎么走?你说被这么多人围着还怎么走!” 年轻人眼眶红红地低头,甚至不敢捂自己的脸,嗫嚅道:“他们都放火了……” “放火!他们烧他们的,和我们有关系吗?一栋破楼烧就烧了,被Mafia炸掉的还少啊?”市长焦虑地敲桌,“总之告诉你队长,给我把那群暴民控制住了!不管你什么方法,我今天一定要走!” 年轻人低眉耷眼地退出去。 不多时,警察收到命令——允许开枪,镇压暴民。 子弹如蜂群倾巢而出,野蛮地啃噬血肉之花,热血无法浇灭热武器的滚烫,很快地面上的血就积出了浅浅的一滩,慢慢地,慢慢地淌过大石地板,浸红了战斗者的眼瞳。 狂热被恐惧压制,又因为悲痛而暴涨。 凭什么!命就有高低贵贱吗? 无人睬的火苗燃烧成熊熊烈火,平民的武器从后方得到补给,手雷扔进了城堡,老鼠的笑声吱吱作响。 高楼震颤,火光照亮了眼底。 然后——一切戛然而止。 流水扑灭火焰,挡住子弹,化为盾牌护住全部伤患,无论是民是警。吞噬掉了萌芽态的新生咒灵的水球滚了滚,颇为餍足地在川岛未来肩膀上打了个嗝。 低哑的轻笑声在川岛身后响起:“日安,市长大人。我还以为您会冷眼旁观到底。” “怎么到哪里都有你的齿印呢?”川岛叹息转身,“竟然还没死吗?陀思妥耶夫斯基。” 90-100 第91章 第91章 罪与罚 陀思妥耶夫斯基, 吸血鬼事变的幕后策划人,按来说应该死去了。川岛未来在翻阅档案时有看到非常明确的文字记载。 “您总该允许人们有自己的小秘密。”神秘的微笑浮现在对方的唇角,他悲悯地看着周围的人群, “而且这些人需要帮助不是吗?” 好心的俄罗斯人慷慨地说:“我恰好有他们最需要的。” “我只看到了挑拨和阴谋藏在特洛伊木马之中。”川岛未来不客气地回应, 眉头皱起,“在这种时候,你又能得到什么?” 魔人固然可以挑起异能力者和普通人之间的巨大冲突, 但在倒计时面前, 冲突毫无意义。不如抓紧时间,换一片土壤再尝试他的野心。 他从未了解过魔人,对方在他的命运里就像是注定出现的反派, 难以捉摸的迷雾,前进路上的绊脚石。但现在,魔人就站在他面前, 眼底氤氲着狂热的雾霭。 “我在等待一场洪水。”对方采用了宗教式的隐喻, 苍白的脸几乎融化在白毛领口当中。 在圣经当中上帝用洪水冲刷人间的罪恶, 并与人类立约,此后再不会以灾难灭世。这家伙该不会认为日本的天灾和上帝的洪水是一个东西吧! “洪水?”川岛未来嗤笑一声,“那么你是打算建造方舟吗?” 魔人摇摇头:“建造方舟的人不是我, 宽恕是神的任务, 通过考验的义人自然会登上神的船只。” 紫色的眼瞳凝视着他, 带着幽深而静谧的考量, 魔人缓步走近川岛未来, 边走边说:“如果没有异能力, 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异能力是罪,剥.削是罪,不公是罪。川岛君, 来和我合作吧。” “无论是Mafia还是特务科,他们都无法实现你想要的,只要异能力还存在,绝对的暴力下永远不会出现普通人的和平。” 巨大的荒诞感让川岛忍不住质疑自己的听力,将普通人视为蝼蚁般对待的魔人,竟然在和他谈论剥削与暴力。 “如果异能力都是罪,那你又是什么呢?杀害,欺骗,压迫……得心应手采用这些手段的魔人陀思妥耶夫斯基,你是在用罪来制裁罪吗?” 陀思停顿了片刻,仿佛凝固着西伯利亚寒冬的神情没有丝毫动摇:“是用罚。激烈的手段是改革的必备品,没有任何的颠覆不伴随着流血,他们会在天国中得到幸福。” “请原谅我的冒犯,您已经失败三次了,之后还有多少次机会呢?行动越是温和迟缓,失败来得越是猛烈深刻。我以为您后来显然强势不少的作风,正是因为吸取了教训。” 毒蛇的引诱在耳边嘶嘶作响,陀思妥耶夫斯基已经靠近到触手可及,“您不想拔除Mafia,将横滨塑造成没有内乱的想国吗?让我帮助您,我们会合作愉快的。” 川岛未来毫不犹豫地后退,完全没有一丝丝心动。口蜜腹剑是野心家的标配,何况魔人此人信誉黑得堪比墨水。 “你听起来很了解我。”流光划过暗金瞳孔,那是折射出火光的水流,“那么肯定也能猜到我会——杀了你吧!” 话音刚落,无数水箭从四面八方涌出,瞬间扎穿了魔人的身体,发出噗噗血肉穿透的闷声,将其高高架起在半空,如同苍白的破布娃娃。 被压制的围观群众连尖叫都不敢,只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 破风箱发出的沉重喘息令川岛眉头紧皱,本该死去的人动了动,低垂的头颅一格格地抬起,宛如定格动画里的僵尸。没有一滴血珠从那幅躯体里涌出,攻击就像是刺穿了一团棉花。 魔人轻轻咳嗽两声,苍白的手指掐住了从心脏捅出的箭矢,猛然用力。“真遗憾,如果早几月我可能就真的死了吧。” 浪花在接触的刹那四处飞溅,发出轰然的爆炸声,烟波往外推去,掀翻了数个来不及闪躲的民众。 咒灵遭受巨大冲击一般萎靡了下来。陀思妥耶夫斯基从空中坠落,膝盖弯曲单手撑地化去冲击力。他直起身拍拍染灰的衣摆,甩开满手的水,微笑道:“啊呀,这算是谈判破裂了吗?” 缩小的水球蔫蔫地趴在川岛的肩膀上,嘀嘀咕咕地说:“……同类的……味道……” 川岛未来瞳孔紧缩,喃喃道:“异能力咒灵化。” 这并非孤例,涩泽龙彦的龙彦之间就可以把异能力分离出来,政府对异能力实质有过很多不公开的研究。 异能力是才能,是扭曲的意志,是其宿主观念的具现化。它潜藏在某些幸运儿的体内,并被庞杂的观念而改造呈现出不同的效果,异能力的原初极有可能就是一团无意识的生命! “你根本不是魔人!”川岛笃定地说,“你是他的异能力,魔人已经死了!” “是啊,你猜对了。”罪与罚伸手将帽子压在掌心,抚在胸前,另一手向旁边展开,屈膝弯腰,然后起身挺直了脊背。 现在他看起来不再像是陀思妥耶夫斯基了,那种从病弱中带出的郁气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非人类的冷漠感。“亲爱的费佳已经投入了神的怀抱,只留下我继续未竟的事业,真是无比寂寞呢。” “既然无法合作,那么就只能杀掉您了。”罪与罚长长叹气,似乎在悲悯,偷袭的速度却快得像是出鞘的利刃。 “据我所知,你的体术似乎并不太好。” 短短的匕首在他的手中挥舞得只留残影,咒灵的体质和人类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纵使可以操纵水流自保,也不是长久之计,不擅长战斗之人骤然陷入战场,迟早会有分心乏力的时刻。 而很快,一个破绽就送到了罪与罚的眼下,暗紫的眼瞳像动物似的缩成细点,兴奋的笑容爬到勾起的唇角! 银光汇在最锋利的尖端,然后恶狠狠地扎向了猎物的心脏!瞬间的违和感揪住了罪与罚的神经末梢,攻势已经无法收回,猎物苍白着脸弱小地颤抖着…… 究竟是哪里不对? 啊!攥住他手腕的手,好像不是在往外推,而是在往里拉!他忽然意识到了这是一场陷阱!但已经晚了,一声凌厉的低呵响起:“五条悟动手!!” 咒力在身后翻涌着,就像是被黑洞吸附一般无法逃离,压缩成堪比原子.弹的招式,然后一往无前地发射。 罪与罚扭头朝身后望去,明亮的蓝光占据了整个视网膜,他惊愕地感叹:“真是疯狂!” 下一刻,他当即挥刀切断自己的手臂,向一旁翻滚躲开直面的冲击,依然被余波震到在地面翻滚了数圈。 五条悟落在他旁边,脚尖不轻不重地踩着罪与罚的脊背,“喂——你还要装死装多久啊!川岛未来~” 半圆形的凹痕深陷在地下,中间的人动了动,“耐心是种美德,五条君。” 川岛未来从尘土中爬起来,随手抓过自家咒灵吐出的外套披上,看起来毫发无伤。他走到罪与罚的面前屈膝半蹲,抓住对方的头发将脸抬起,然后不急不缓地朝他吹了口气。 “下次情报做得更好一些吧,真遗憾,这个世界的我根本死不了。” 异能力杀不死咒灵,但是咒术师可以。 “你说得对,激进是成功的必需品,所以我会杀了你。那么再见,异能力君。” 罪与罚低低地笑起来:“今天就算是我输了吧,罪永不消失,罚如影随形。见面礼希望你们喜欢,我们下次再见,川岛君,五条君。” 大雾瞬间弥漫开来,浓郁得让人辨不清方向,纵使五条悟第一时间就击中了对方,六眼也能观察到攻击落空了一半。诡计多端的咒灵将身体分散成了雾气里的无数颗粒,一眨眼就逃跑了。 “啧,跑了!”五条悟不满地皱眉,他最烦这种点亮逃跑技能的咒灵,滑不溜手的,打不到实处。他挠挠头,“他说的见面礼是什么?” 川岛未来口中的“不知道”都还没有成型,巨大到几乎要震塌大地的响声就席卷了耳道。 政府大楼如巨人轰然倒地,熊熊烈焰将其包围,更大更密集的轰炸声接二连三地爆发,里面的人在意识到发生什么之前就已经被夺去了生机。 川岛未来怔愣在原地,电光石火间,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扭头看向五条悟:“市长是不是还在里面?” 五条悟恍然大悟,然后一脸复杂地摇头,毫无同心地捏着嗓音棒读:“你的黑粉真的好多哦,未来giegie~~” 川岛面无表情,并给了他一脚。 第92章 第92章 会晤 川岛只觉得天上凭空掉下一口大锅, 不偏不倚地扣在他头上了。 好极了,本该烧成骨灰的家伙活了过来。明明只是遵从与种田长官的约定,来“见证”舞台落幕的自己, 好巧不巧地又被卷进了戏剧中。 日常怀疑系统给他加了个嘲讽buff, 意外多到习以为常的川岛揉揉眉心,向五条摊开手:“烦请借一下手机。” 五条悟毫不犹豫地解锁,把手机放上去的同时轻快地说:“模仿人家语气时, 记得要加表情哦~” 川岛快速按手机, 将陀思的消息发给种田山头火,头也不抬地拒绝三连:“呵,不加, 滚。” 五条:QvQ 暴乱的人群已经被接二连三的事件发展给震懵了。他们最开始就是来找政府示威要说法的,结果他爷爷的!市长死得比他们还快!本就不成熟的计划戛然而止,他们内心也同样一片茫然。 拥抱着彼此, 坐在地上的无助人群, 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的,最后竟是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了五条悟和川岛未来,灰扑扑的脸上是隐约的期冀和畏怯。 或许就连他们自己都不明白究竟在期冀什么, 只是在如此无力的现状里, 强者天然就笼罩着一层名为希望的辉光。 川岛未来并不去瞧他们, 把手机抛回给五条悟以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他没有能力去给予这些人虚假的希望。 五条悟歪头看看人群, 又瞧瞧川岛, 迈着大长腿就跟了上去, 背对众人挥挥手说:“事件结束啦!各位散了散了,回家也好,集会也罢, 爱做干嘛就干嘛!” “对了!”五条悟顿了一下,状似无意地提醒道,“不知道做什么的话,就想尽办法离开日本吧,毕竟全日本都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低低的呜咽声在身后的人群中响起,随着两人渐行渐远,泣音便也遗落在了空气与灰烬之中。 天空倒置的城市轮廓渐渐清晰,遮天蔽日地投下强烈的压迫感。川岛未来步履不停,偶尔停下脚步思考片刻,才又继续走。 五条悟双手交叠抱住后脑勺,脚步拖沓,闲闲地问:“喂,你到底要去哪里啊?不会就打算这样瞎走下去吧?” 四处都是混乱和争夺,超市和便利店的门已经碎了,抱着粮食的劫匪慌慌张张地往外跑。太多的汽车堵在马路上,车辆动弹不得,弃车步行的人不在少数。 在努力维持秩序的反而是一身黑衣的Mafia,尽管方式是简单粗暴地把闹事人一枪崩掉。远远就能听到雄浑有力的呵斥:“给老子听话!闹事者死!不服也死!” 川岛懒得搭他的问题,反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们竟然愿意放你离开东京?” 强大的护身符越是在危急存亡的时候,越要紧紧抓住不放,五条悟能悠悠哉哉地在这边闲逛也挺神奇的。 “吚!好冷漠!老子可是刚刚救了你诶!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五条悟诧异地大声嚷嚷,下一秒双手就勒住川岛的脖子,手肘缠到他的肩膀上,整个人如同麻袋似的挂了上去,超级不满地抱怨。 “这当然都是因为你们的错啊!竟然搞出这么大阵仗,什么叫做没有救了啊?”他的口吻没有多少尊敬。 “那群老橘子不死心,想要天元去试试书还能不能用。异能力做不到的事情,或许咒术可以,所以我就过来出差了。” 川岛手脚并用把大猫扒拉开,退开两步了衣服,他并不喜欢身高被压制的感觉:“那你不去找特务科,找我做什么?” 五条悟抿唇,严肃地说:“你太亮了。” 川岛:??? 五条悟挑开眼睛上的遮蔽物,露出璀璨的蔚蓝眼瞳,再一次强调:“你身上的咒力,已经快要闪瞎我了,简直就是超大型灯泡嘛!川岛酱~比起书,还是现在有意思一点。” 川岛眨了眨眼睛,低头看向自己并没有任何变化的手,然后抓握成拳又放开,五条悟所说的咒力他根本感受不到。 不过这也无所谓,咒术于他,只是多了一张暂时能用的牌罢了。 “既然你已经见到了,不是该去找书了吗?”川岛出声赶客,“不要一直跟着我,我这里没什么可看的。” 惨遭卸磨杀驴的五条头歪向一侧,脚尖扭成内八娇羞地捂脸:“人家的行为还不够明显吗?讨厌啦~竟然非要人家说出来~” 青年摇着手机,打开的定位服务闪着亮光,头颅也骄傲地一晃一晃:“no no no~我是不会走的,而且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去找书呢?外卖当然已经在路上了啊!” 川岛未来并不明显地僵了僵,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他扭过头一字一顿地问:“外卖?” “嗯呐嗯呐!”五条悟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咧开笑,如同表演般一手伸直,一手曲臂,两手比成枪状,指尖朝向川岛身后,搞笑艺人似的潇洒甩头说:“没错!他已经到了哦~就是你想的那个人,我们亲爱的——安吾亲!!” 被指着的安吾颤巍巍地从副驾驶座爬下来,头发凌乱,脚还有点软。他一边扶着车狼狈地调整好眼镜,一边就急匆匆地先交代任务:“五条君,书的残页都在公文包里了……” “知道啦,知道啦!书什么的先放一边,安吾快看看谁也在!”五条悟的语气活像是介绍动物园里的奇珍异兽,满满的都是炫耀。 “嗯?什么?”安吾慢半拍地定神,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挂起就先僵在了脸上,缓缓地被惊讶和激动所取代,他喃喃出声,“川岛先生。” 被五条悟揪住衣摆,被迫站在原地的川岛未来也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心里剁了五条家主的杀心都有了。 他官方又疏远地移开目光,点点头:“好久不见,安吾。” 安吾眼睛顿时一亮,这待遇已经好得超乎预期了。他立即应了一声,得到许可般快步上前,随手将公文包交给五条悟,紧接着就是一阵嘘寒问暖。 “川岛先生怎么一个人离开了?外面的情况很危险,接下来您有安排了吗?要来特务科吗?逃生通道已经安排好了,您的衣服是怎么回事?受伤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轰炸了川岛的耳膜,像极了一周目时候操心过头的安吾妈妈。随着第二周目川岛迅速成长起来,安吾这一面出现得越来越少。 突然被关心轰炸,川岛未来莫名地手足无措起来,颇有些尴尬地含糊回应。 被忽略的司机一拍喇叭,轻啧一声从窗户探出头,打破了安吾的连环发问,眉毛不耐烦地皱起:“喂!叙旧也该有个度吧!” 橙红色的发尾在帽子下方探出,软软搭在脖颈上,Mafia的重力使中原中也抬起蔚蓝眼眸:“现在可没时间给你们浪费了!啧,既然就像那家伙说的人已经齐了,那就走吧,去大楼。” “太宰已经安排好了吗?”安吾一愣。 五条悟在旁边狡黠道:“啊,没错。太宰君还诚心诚意地拜托我一定要把小川岛带上来着。” 被算计得彻彻底底的川岛努力微笑:他不解,真的。 这个场景下他也没什么用,太宰惦记着把他搅进去做什么呢?总不能真的惦记着退位让贤,把Mafia塞给他吧? 川岛不由自主地望向高高耸立的五座高塔。 忽然就想,或许那上面其实站着一个人,踩在栏杆边缘,摇摇欲坠,衣角于风中猎猎作响。迫不及待地意图抛开现实的琐屑,投入死亡甜美的怀抱。 第93章 第93章 和解 安吾脸上闪过些许无措, 他似乎并没有预想到这一幕,担心川岛未来生气的情绪不由自主就流露了出来:“您要去吗?” 这不像平常安吾会有的样子,患得患失的模样看得川岛未来不爽, 这样还不如彻底一无所知。被这样小心翼翼地对待, 反而像是他身处什么悲惨境地一般。 可是他并不悲惨,也不会软弱到等着别人来安排支配。他不需要深吸一口气就可以平静下来,并不跃动的胸腔极大地减少了身体反应对情绪的加成作用, 目前智轻易就可以占据上风。 川岛张张嘴刚想拒绝, 中原中也就率先打断了他的发言:“等等,按照首领的要求,需要你先看看这个。” 青年推门下车, 戴着黑色丝质手套,伸手将文件递给川岛。 青年停顿一下接过,撕开封口, 抽出一张薄薄的白纸。非常普通的白纸, 并没有任何异能力或咒力附着, 上面娟秀的字迹誊抄着几行字迹。 【你就不曾好奇过,你死去之后其他人的命运吗? 注视高天之上的目光何曾投注到凡人之上? 扪心自问,你真的了解每次轮回里你最熟悉的陌生人吗? 我亲爱的, 冷漠的玩家先生。】 他当然……川岛未来不假思索地就要将纸条撕碎, 但下一瞬, 幽幽的声音从心底响起:你真的觉得自己没错吗? 无论是安吾甘愿殉道的大义, 亦或是太宰对人生意义的追求, 织田为什么想要写小说, 正直的羊之王为何会投入Mafia,武侦的成立故事,甚至他心心念念要消灭的Mafia究竟秉持何等的价值观…… 明明已经度过了三周目, 除去利用的成分,他是否有过一个瞬间,关注过这些? 仿佛第一次闯入人群的陌生感攥住了他,这是一片荒芜的旷野,玩家走下舞台后失去了他的剧本和攻略,惊惶地望向这庞大又真实的世界。 川岛将纸条在掌心揉成团,咬牙切齿地低语:“啊,他赢了,又一次。我跟你走,让我看看,太宰君究竟想让我观赏什么。” “没必要勉强,如果您确实不喜欢……”安吾推了推眼镜,劝解到一半就被强硬地打断。 “够了,不需要把我当成受情伤的小女孩一样。”川岛目光真正地停在安吾的脸上,透过他去追寻曾经的辉光和阴影,注视这位他既依赖又不曾了解的下属。 非常陌生,仿佛这张脸他平生第一次见。明明四周目刚刚见过,他却快要想不起来了,安吾青涩稚嫩的新人时期。 但正视过去似乎并不如想象的那么困难。忠诚,陪伴,背叛……在他生命中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人,其实也并不成熟,同样是跌跌撞撞地走在逐日之路上。 无数的误会阻挡在解之门外,这一刻,川岛未来鼓起勇气率先伸手。 “安吾……不,坂口安吾。” 忽然被叫全名的特务科长官一个激灵,简直梦回军训那般忐忑,“在!” “现在你不是卧底,我也不是市长,在没有任何利益纠葛的前提下,请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必须是现在吗……明白了,请问。” “……”川岛未来张张嘴忽然沉默,转身对旁边两个虽然表面若无其事,其实耳朵高高竖起的猹礼貌微笑,“要不二位先暂时回避?” “接下来是隐私,我希望可以和安吾独处两分钟。” 中也耳根顿时微红,捂唇尴尬地咳嗽一声,“咳咳,当然可以。” 五条悟则是不满,双手合十两眼水汪汪地祈求:“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听的,我保证听完就忘,真的,我发誓!吊胃口到一半最过分了!” 川岛压根不他,同样双手合十对中也诚恳道:“中原君请务必把他带走,拜托了!” 中原左右看看,妥协:“明白了,你们只有五分钟。” 说完他揪住五条悟的衣摆就把人塞进车里,小车车顿时以冲上天的速度一骑绝尘。 无关人员全都走开后,川岛显得有些无所适从和焦虑地碾了碾脚尖,之后才接上之前的问题。 “有些机会稍纵即逝,所以绕弯子就免了。我就问一句。”他注视安吾的眼睛,认真道。 “我有过很多的猜测,但是还是想听你说。” 不会有更好的时机了,知晓一切过去的安吾,彻底无牵扯的身份,即将终结的未来将所有的伪装都粉碎成无价值的泡沫。 安吾不着痕迹地咽了咽口水,现实应验了他的直觉。 他听到川岛未来问:“你为什么要背叛我?在第三次的时候……杀死我,你后悔了吗?” 安吾脸庞是干燥的,眼底的哀伤却如同一场淅沥的雨,他喉头干涩得发疼:“我很抱歉……但是我不能,让黑衣组织的人拿到横滨的自治权……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你没想过来找我求证。”川岛指出,捂住眼睛笑,“那阶段的我不值得信任对吗?” “证据太多了,也太确凿了……横滨死去很多人,血流成河,多到我不过来……您信任我,我很感激,但是我……对不起。” 就像川岛未来所猜测的那样,因为着急夺权他忽略了与安吾的认知差。 他觉得安吾是始终陪伴自己忠心耿耿的下属,即使不解释也会被解。而安吾眼中的自己却是个独裁的暴君,所以才会走到最糟糕的结局。 荒谬使川岛未来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便开始喘不过气般呼吸:“误会,又是个误会,哪里有这么多的误会?我确实是个傲慢的混蛋,太宰又说对了……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川岛先生”安吾担心地出声唤他,却被金瞳里孤掷一注的狠厉钉在原地。 “那么你后悔了吗?我要听实话,告诉我安吾!你后悔了吗!?” 安吾踟蹰地唤他的名字,却被一次次地逼迫,最后他破罐破摔地回答:“我现在后悔了!但第三次的时候,即使很痛苦,如果重来一次,我依然会这么做!” 始终执着的心结终于松开了,川岛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寂静之中,不哭不笑,如同雕塑般伫立着。 良久,他才叹息:“果然会是这样。 “什,什么?”安吾再度卡机。 “毕竟安吾很敬业嘛,公私分明,怪你难道能改变你吗?所以我决定原谅你了。”笼罩在金瞳的阴霾散了些,他似乎想通了什么,摇摇头,不经意地笑笑,霎时就从沉郁中钻出缕活泼泼的轻快来。 他自己的衣服,低语咕哝:“五条他们差不多该回来了。” 安吾反而困在情绪里出不来,干涩问:“为什么可以原谅?” “因为太累了。”青年抱着手臂软绵绵地站着,肩膀放松地垮下,抬头望着天,“不要把我想得太强大,我其实一直想逃跑来着。真相,过去,任务,每个词都重到背不起来。我从这个词跑到那个词,但是没有用。” 他碾了碾指尖,有点想抽烟看看,又觉得这其实也是逃避。 “我走到多远,困难就跟到多远,而且越来越大,越来越沉。祈求,讨饶,威逼利诱对它都没效,这东西不讲道。所以算了,我接纳了,至少我不用怪自己跑得不够卖力了。” “安吾,你说是不是……”一阵风恰巧掀起川岛未来额前的发梢,引得青年抬手去遮。风将一切的沉重从他的指缝间卷走,话音被风声送去了安吾的耳蜗。 “我们都该往前看了?” “你……要试试看和我从朋友做起吗?” 第94章 第94章 选择 这已然算得上是友善的插曲, 对比之后被血与火浸染的篇章而言,此刻尽管被未来的阴影笼罩着,但毕竟仍属于旧日的和平时光。 真正宣布旧时代落幕的火焰, 恰恰就是从Mafia大楼的底部一路攀爬而上, 最后吞没了整栋高楼。 无论问什么都三缄其口的中也默不作声地带路。在越发死寂的静默中,川岛踏过蜿蜒曲折的小径,拉开门帘的瞬间, 他仿佛进入魔法世界里的舞会盛宴了。 珍宝珠玉点缀于裙摆, 各色的珠宝令人目眩神迷。大弦嘈嘈,小弦切切,丝竹管弦之乐不绝于耳。昂贵的香槟酒如瀑布般泼洒而下, 在高脚杯里满溢而出。 燕尾服的侍者拿着托盘穿梭在人群中,灯光明亮,金碧辉煌, 碎金洒落地上, 满目尽是如花笑靥, 天上人间。 高官贵族汇聚一堂,但却微妙地并没有看到特务科和武侦的身影。奇异而不安的预感就像是毒蛇缠绕脚腕盘旋而上,川岛下意识地去寻找舞会的主办方。 而太宰并没有躲起来, 他就那么坦荡地站在高台上, 伫立在人群中, 即便被附庸团团围绕, 也像是离群的孤雁般茕茕孑立。 那暗沉的目光穿过无边的喧嚣落到了川岛眼中, 太宰无声地动了动嘴唇, 遥遥地对他举起酒杯,而后手指骤然松开! 咔——嚓—— 酒杯在川岛眼中仿佛一帧帧慢放的照片,就连溅起的碎渣都清晰可见。刹那间目睹的画面在头脑里高速地回放, 拼凑出几个字符——“一切都该谢幕了……” 川岛甚至来不及思考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也没有任何余裕去享受这并不为他准备的宴会,便看到近乎是海浪般的明黄倾泻而下。 完美的纺锤体,圆滚滚的柠檬海浪从两侧的通风口里涌出,就像是小孩子往玩具篮里倾倒他玩腻的积木碎片。 一时间,川岛都不知道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的人疯了。这群家伙前前后后地和爆炸都什么仇什么怨?!一个个是仇富吗? 巨大的轰鸣声攥住了他的神经,搅拌出地震后的眩晕感,安吾的呼唤声在一旁显得模糊不清。人群互相拖拽着往后方躲避,出口的大门却锁得严严实实,惊惶的人群挤向墙边。 大楼在崩塌,落石肆意地滚动,藏在通风管道的柠檬炸弹争先恐后地往外涌。钢筋水泥扎破了香槟塔,尘埃泥土染黑了美人裙。浓烟比火焰蔓延得更加快速,很快就充斥了整个空间。 所有人都在尖叫,五条悟却一反常态地在笑,他闲适地躲开冲向他的碎石,拨开人群向着太宰治走去。 “喂!你可没说过会是这样的烟火晚会啊!” 爆炸扬起的气浪吹起黑色的衣角,太宰抬手压住飞起的乱发,“难道这还不够盛大吗?” “真是个疯子!”五条悟大笑着说,又好奇地追问道:“说真的,你杀他们做什么?反正逃不掉的人都是一个死字,还费时费力。” 川岛未来和坂口安吾也越过人群走到了前方。 留下咒灵在原地保护兼阻拦安吾,三番两次被拉下水的川岛简直要笑出声来。他后退两步助跑,脚蹬墙面同时手在高台边缘借力便翻身上去。 川岛二话不说,直接推开挡在中间的五条悟,径直走到太宰面前,金瞳仿佛也燃烧着火。 太宰微笑,微微低头,似乎很认真地看着他,慢条斯地说:“你来了啊,未来。” “这不也是在你的计算当中?”川岛抬头撞进那片鸢色深池,伸手抓住对方的衣领,五指用力恶狠狠地将太宰的高度拽下来,逼着他俯身,才压着怒气说:“我该怎么称呼你,觉醒的NPC吗?” 四周的热浪舔舐上脸颊,空气闷热到令人目眩,就连太宰苍白的皮肤也染上薄薄的一层红色,就像是烛火映照下镀上的暖光。 但那双眼睛是冷的,盈着深不见底的虚无。 “嘘,冷静点。”太宰缓慢地一点点挣开川岛未来的手,捂唇在浓烟中呛咳两声。 “这和你对其他人做的事情是一样的,赋予希望,然后碾碎它,最后轻飘飘地重来一次,就连死亡都变成了廉价的残次品。” 那种高天之上的,略带哀怜的目光落下。 这一刻就像是玩家与游戏角色的倒置,操纵命运者与被操纵者的互换,又像是弃子败犬之间的同病相怜。 川岛松开手,撑住膝盖难以抑制地低喘一口气,即使他没有呼吸的需求,却依然感到了难言的窒息。 太宰眸光波动,弯腰主动地贴近川岛的耳畔,轻声蛊惑他:“无止境的路途使你厌倦,真实的体验令你动摇……怎么办才好呢?你永远也无法变回那个无知无觉的市长先生了。” 他悄然将语调放得更低,在喧嚣中为了听清,川岛下意识更专注地去捕捉每个音节。 “如果足够在乎那个世界,你就不会出现在这里;如果打算继续踏上征程,你就不会拒绝邀请,轻易放过深入Mafia的机会……悬浮在前进和后退的真空之间,被无意义所包围的生命,真的存在什么价值吗?” “究竟还有什么,值得延长生命去追逐呢?” 比星光更微茫的期冀浮现在太宰眼底。与其说是在劝诱,不如说是孩童在探索一个无解的难题。这题目是如此的复杂而深奥,以至于他禁不住去窥探旁人的回答。 “嘛,我知道未来你现在不会受伤,说这些话毫无意义。”太宰直起腰后退半步,“但如果我告诉你有办法破除呢?” 一柄模样奇特的剑递到手边,由大小不同的两片方形剑刃构成,比起武器,更像是仪式上用的祭器。 川岛低着头,良久无言,就像是一尊凝固的塑像。被蛛丝层层缠绕的灵魂挣扎着,在重负中看到了天平的两端。 “天逆鉾,能强制解除所有的术式。同样,也包括令你不死的诅咒。只要对准心脏,轻轻地按下去,一切就都结束了。”五条悟在一旁解释,懒洋洋地抱住后脑勺。 “先说明,老子瞧不上牺牲某个人来拯救世界这种戏码,而且就算你死了也不会有改变的。嘛~这玩意儿也算是交易品吧,这样一来,Mafia手里的残页也归我了。” 川岛未来抚摸这柄刀,指尖在缝隙里游走,复杂的心绪如浪潮翻涌不休。如果是刚刚开启第四周目的自己,必然已经握住剑刃收下了,这终究是一种选择。 死亡是人生最后的退路,太宰将这条路送到了他面前。 “我逃避过,愤怒过,想要拽着这个世界同归于尽的念头也有过!但这又如何?无数次地叩问生命除了更加失魂落魄以外,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川岛缓慢地将天逆鉾推开,低垂的眼睫微微颤抖着,青年轻而坚定地说:“我不会用的。” 他抬眼注视太宰,犹如终于从自我的茧房中振翅而出的金蝶,一字一句地说:“我接受这样的人生,我接受所有的失败和无意义,我接受过去鲁莽又自私的自己,所以我会活着!” “我会活着去弥补犯下的错,去做我该做的事情,去经验我拥有的每一个片刻,去爱这并不完美的世界!” 啪啪啪—— “bravo——完美发言!!”五条悟疯狂鼓掌,对严肃过敏的咒术师,成功地把气氛破坏得渣都不剩。 瞬间回神的川岛看看五条,又看看被咒灵拦在台下,此刻神情复杂且欣慰的安吾,羞耻感后知后觉地瞬间爆炸! 第95章 第95章 没有道德 川岛瞬间丧失了继续说话的冲动。啧, 大意了,简直就像是愚蠢的热血青年。 但前市长先生终究是个经历过无数历练的成年人了,这对他来说只是个小场面, 至少表面上装也得装成这样。 太宰似乎陷入了深思, 他并不是能够被语言轻易打动的人,质疑一切是他的本能。 一番话无法证明任何事情,正如所有人都会在情绪的两极间弹跳, 偶尔高涨, 偶尔低落,患得患失才是人生常态。 “看来我们不会是同路之人了,但天逆鉾你还是收下比较好哦~” 太宰真挚地建议:“毕竟谁也无法预测未来, 或许到时候你又改变主意了不是吗?” “这么说也有道。”川岛认同他的看法,果断伸手把天逆鉾拿下了。尽管他不认为自己会走到自裁那一步,但威胁系统时没准用得上。 安吾在底下急得团团转, 既担心台上会不会一言不合打起来, 又忧心在炮火中伤亡惨重的一群人。偏偏他却是个彻头彻尾的文职角色, 破墙而出拯救世界这种事情压根不在业务范围内! 接二连三的炮火绵延不断,几乎要将地基都炸成粉末,而从楼上向下传递的巨震更是雪上加霜! 伴随轰隆隆的响声, 整栋建筑物剧烈地摇晃, 铜墙铁壁此刻就像是小饼干一样又薄又脆, 瞬间爬满了雷劈般的裂痕。 “碰撞开始了……”川岛仰望上方, 似乎穿过了层层阻挡窥见了苍穹。无数的死伤近在咫尺, 他却无能为力。 五条悟迅速地一脚踹飞整块掉落的天花板, 一手抱着装书页的文件袋,潇洒地在前方开路:“太宰君,不要忘记你答应过的报酬啊。” “嗨嗨, 现在已经差不多了,剩下的你来处吧。”太宰游刃有余地偏头避开差点捅破脑袋的钢筋:“东西都在森先生那里,只要过去拿就可以了。” “啧,那只老狐狸么。” “森先生听到的话会哭的。” 两个人互相交换一个假笑,写满了塑料兄弟情。 “该死!别闲聊了,这栋楼都快塌了!”安吾扒拉着咒灵一点点往前方艰难挪动,像是果冻里的玩具小人,走起路来一团一团的。 “太宰你有计划就搞快点。总不能聚集这些人,就只是为了集中杀死吧!” 如果到现在他还没发现不对劲,安吾这卧底就白干这么多年了。这里不仅没有武侦和特务科的人员,甚至就连Mafia的干员都不见踪迹,甚至包括带他们前来的中原中也在内! 爆炸看起来恐怖,实际上却又留出了逃生的余地。 “当然不是啦~我既不要他们死,也不能让他们活着。”太宰若无其事地摊开手神秘地说,“所以这时候就需要你们了。” “来帮我作证这场意外里,所有人都死掉了。” 川岛未来顿时侧目。 安吾瞪大眼睛,张了张嘴巴又紧紧闭上。他推高往下滑落的镜片,扫一眼周围的残酷景象,迟疑地重复太宰的发言:“全都死了?” “没错哦~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尊贵的客人会被悄悄送往合适的地方,虽然比较拥挤,但和死亡相比定然可以欢欣接受吧。为了拿到全部的船和飞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太宰状似无奈地叹气:“如果不提前聚在一起,恐怕诸位已经争先恐后地开走所有交通工具了。虽然手法拙劣,但Mafia就是这样仅仅擅长暴力的组织。” “安心,在爆炸和坍塌轮番出现后,不会有人有闲情挖开验尸的。安吾只要用你的异能力作证即可。” 川岛已经听明白了,太宰这是要洗劫大户,把所有的逃生手段都控制在自己手中。 那么武侦等人在哪里也就好猜了,无非是在机场和港口两地维持秩序。 五条悟不愧为咒术界最强的男人,打扫现场游刃有余。很快就从层层叠叠地建筑结构中找到了突破口,在避免倒塌的前提下,一招就轰出个硕大的洞口。 就在天光照进洞口的同时,数十位黑衣壮汉已经团团包围了这里,提着担架和灭火器开展急救工作。 在场的人已经晕的晕,伤的伤,少数清醒的人也没机会抗议。 训练有素的动作让川岛多看了几眼,这样的部下搬砖起来一定很顺手吧。 “怎么样?是不是突然之间大反转,觉得Mafia也没有那么丧心病狂,发疯到把所有人拖下去陪葬了?”太宰像猫一样蹭过来,红色围巾就像是猫尾巴一样,懒懒地扫了扫手背,又高冷地拉开了距离。 川岛轻轻触摸被碰到的地方,拂去上面的痒意。救助现场如火如荼,安吾都忍不住去搭把手,难以言说的茫然又一次卷土重来。 “确实出乎意料,也许真正不尊重生命的那个人,是我吧……” 他毫无怀疑地认同,在场所有人会死这件事。 或许是因为世界末日的终局,或许是对Mafia的刻板印象,但无论是因为什么,他都没想过去拯救这些并不熟悉的面孔。 川岛并不想得到建议,他仅仅只是困惑,救与不救的差别究竟在哪里?真实与虚假之间真的存在鲜明的界限吗?为什么有些人会触动他的同情,有些人却令他无动于衷? 太宰说的那些,是不是有哪里不对?说得那么义正辞严,但是瞧他这杀伐果断的样子,也没有博爱到哪儿去,和自己实际上没差别吧? 在一天的摸爬滚打里已经沾满尘埃的衣服,也不会在意更脏一些,川岛抱着满心的不解,慢慢地蹲下来,想了想干脆又抱着膝盖坐下了。 他想了又想,终于恍然大悟。 坏了,他被道德绑架了。 即使太宰说得都对,但他本来就是坏人啊!他热爱世界的风格和好人不一样有问题吗!何况弄成现在这个局面,九成以上是系统的“功劳”,同为受害者的自己为什么要愧疚? 太宰在一旁冷眼旁观,无论最终是自暴自弃,还是幡然醒悟,他都有足够多的耐心去等待答案,然后去攫取他想要的果实。 “太宰君。” “……在?” 就在太宰准备好收尾之际,川岛未来开口叫住他,平铺直叙,单刀直入,抛弃了所有的委婉和粉饰,然后彻底掀翻了他的算盘。 “对你来说,这些人意味着什么呢?生命,利益还是麻烦?不觉得讽刺吗太宰?你在诱导我去爱上这个世界,爱上这个你憎恶的谎言。” “你多久没有入过水了?” 太宰呼吸乱了半拍,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像墙灰一样。他看着川岛脸上的嘲弄,惊觉对方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敏锐,不,应该说是进步惊人。 这次轮到川岛未来将一模一样的毒液泼洒回太宰身上:“你在恐惧死后的世界吗?如果死亡只招致轮回,那么生命又有什么意义?你一直想问的就是这个吧?!” 他近乎于是恶劣地,毫无同情地,就像是同态报复般,将攻击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但如果生命没有意义,你为什么还要为了保护世界辛苦活着?既然有想保护的人,就证明你认为他们的生命有价值,所以并非生命没有意义,而仅仅是你——” “太宰治,不认为自己有生存的价值罢了!” “不用谢,心疏导课还你一节!”川岛纵身向高台之下跳去,总算是畅快地笑了起来,朗声道:“我不会帮你的,别以为可以道德绑架我,我会按照我的方式来行动,你的麻烦你自己解决!” 第96章 第96章 无路可退 川岛未来先行一步离开, 被抛下的三人面面相觑。 “那我们继续工作?”安吾举手弱气地说。 “哒咩!”五条悟双手在身前画出大大的叉,“我要赶着去收报酬,然后就得回东京了。” 他拿出一直在震动的手机, 摇头叹息:“那群老橘子可一直在催着呢~” 安吾解地点点头, 咒术师毕竟是外来人员,离开也是正常的。那么事件的主导者总该留下点后续计划吧?他把期待的目光投向太宰。 太宰睁大了眼睛,神情显得格外天真无辜:“我还要去收缴战利品, 黑黢黢的小矮子应付不来的, 所以这群人就郑重地拜托你啦!随便找个地方堆着就OK,很简单对吧?” “对个鬼啊!!”对Mafia首领的所有尊敬此刻通通喂了狗,安吾愤怒咆哮, “你就是想偷懒而已吧!!” …… 而在这已然坍塌的废墟之外,恐慌公平地降临到所有人的头上。 公放的大喇叭不厌其烦地重复着相同的一句话:“距离世界重叠还有十二小时,请全体居民迅速前往横滨港登船避难, 不要停留, 不要停留!” 收音机则播报着此刻前往港口的安全路线, 每隔数分钟就有一条公路被通报堵塞瘫痪,大量人群不得已只能离开车辆,步行前往, 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条长长的蚂蚁部队。 特务科和武侦维持着秩序, 既要及时消灭因为恐慌而诞生的新咒灵, 还要时刻防范踩踏和意外事故的发生。 而此刻众人心存期待赶往的伊甸园, 却是同时盛放着希望和绝望的钢铁之花。 “乱步, 还能坚持住吗?”福泽谕吉拍拍乱步的肩膀, 比尖刀更加锐利的目光死死注视着人群。 平常用于守护民众的长刀此刻转为分离人群的削骨刀,只用轻轻一剜,便将不合格的人群削到船下。随后, 围绕在船边的特警就会把这些人带到一边管束起来。 乱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湖绿色的双眼像是褪.去了温度的玻璃球。在那双勘破一切迷雾的双眼下,所有人都被残酷地分成了两种属性:价值足够登船的,以及……只能舍弃的。 他闻言扭头对着福泽谕吉扯了扯唇角:“我可是天下第一的名侦探,这些只是小菜一碟!” 然而更真实的想法,乱步嚼碎后硬生生吞入腹中,半个字都没有说出口。他厌恶这份工作,厌恶用标签将生命划分为三六九等,厌恶去担任这张筛选人类的细网。 可这却是不得不做的事情。 因为所有船只加起来,最多也只能运走十分之一的人。如果放任众人靠实力去抢夺,那么因为恐惧而提前逃离的船,在争夺战中损坏的船,至少会使这个数字再减一半。 儿童是未来的希望,留下; “妈妈!不要,我要和妈妈一起走,不要分开我们,不要!!”女孩哭叫着拍打腰间军人的手臂,另一只手则拼命地往前伸,而她的母亲却含泪微笑着挥手。 “小优华要乖哦,妈妈只是先去另一个船等着你,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在某领域有突出贡献的人,留下; 老者漫长地叹气,他怀抱着满满一箱的资料,珍之重之地交付到船员的怀中,指尖颤抖地抚摸过已经破损的表皮。 “这是老夫一生的成果,如果老夫今日靠着它们登船了,以后恐怕再无颜谈论科学了。拿好这箱子,留给有兴趣的年轻人吧,老头子已经太老了……” 语毕,老人颤颤巍巍地走向了陆上的人群,他的妻子儿女都在那儿等着他。 老弱病残,失格; “凭什么我们要被放弃?你知道我们都吃过多少苦才熬过这些年的吗?” “老子年轻时为日本打过仗!我是老兵!凭什么不让我上船!” “我儿子在上面,我儿子在上面,让我和他换吧,那个兔崽子什么都做不到!我才是有价值的那个人啊!” 犯人,失格…… “妈的!都是死,兄弟们跟我一起杀上去!警察老子也不是没砍过!” 无数的手掌向上伸,向前抓,如同从地狱里攀爬而上渴望抓住蛛丝的恶鬼,又像是嗅到花丛后一拥而上的蜂群。 “是你吧!?就是你做的决定对吧!”一道人影闪现到乱步的身后猛然开枪,他眼底布满血丝,大笑着呐喊:“只要杀了你我们就可以活下去了!” 乱步侧身险而又险地避开子弹,当即下蹲抱头:“笨蛋,就算没有我你也上不了船,袭击我只会死得更快!” 真正的杀神从袭击者的身后显露出来,仅仅是一道微弱的银光上挑,下一刻血迹直喷三尺高,头颅呈现出一道抛物线,直直掉到地上,滚了出去。 “没事?”身着和服神情冷淡的少女甩开剑上的血迹,想了想又从腰间掏出一颗薄荷糖递到乱步面前:“快要结束了。” 随着泉镜花的话落地,数道汽笛声接二连三地奏响,特警迅速行动起来,拉成一道防线,推着所有人往后退,远离岸口。 这一幕严重刺激了本就如同惊弓之鸟的人群,暴乱霎时炸裂开来,而人群中的呐喊更是巨大的催化剂。 “该死!船开了!船开了!!他们不会等我们了!” “等等!再等等!我的孩子还没上船!” “为什么!我只是迟了一点点啊!” “不想死,我不想死!” 于是蚂蚁开始向前冲,冲进了细网当中,挤着挨着推着,一股无法抗衡的推力就像是海浪般向前涌,一波又一波冲刺在防线上。 后方的路被不断挤占,除了向前,无路可退。 “传我命令,对向前不退者——”种田长官攥紧手中的扩音器,压下声音里虚弱的颤抖,大声而坚定:“开枪!” 枪声奏响,殷红的血渍从前线洇湿了路面。清泪同样从士兵的眼中落下,倒下的是他的同胞,他的袍泽。 是便利店里熬夜的店员,早上向他问好的老奶奶,是路边擦拭垃圾桶的爷爷,是地铁上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枪怎么可以对准他们?肯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吧!可是身后也是他的弟兄,他退了,后面就危险了。士兵呐喊着,紧紧闭上眼睛,扣下了扳机。 除了向前,无路可退。 两种残忍的正义撕咬到了一起。 船只鸣笛,一艘接一艘的船达到了最大载重,沉重而迟缓地驶离港口。船上人群或是紧咬牙关,或是放声大哭,亦或是别开脸不忍再看…… 两岸齐升的痛哭拖曳出船下一圈圈的波纹,遥遥地亲吻横滨海岸的一角,此后渐行渐远渐无声。 第97章 第97章 抉择 就在岸边战火即将一发不可收拾之际, 几点白帆竟然从海面上遥遥地驶向岸边。 “看!有船!” “船回来了!” 武侦众人闻言也不由自主地扭头回望。不,并非是早前离开的那几艘,而是更加小型且奢华的, 独属于有钱人的豪华游轮。 等等, 为什么这时候会出现新的船? 乱步微微眯眼,然后露出了些许笑意。 果不其然,种田山头火的手机铃声顿时就响了起来。 “这里是中原中也, 奉首领的命令, 给你们留了几条船。”沉稳而沙哑的男声从电话另一端响起,“这算是最后的帮助了。” 与此同时,紧急安顿好伤员的安吾也灰扑扑地赶往现场。其实安不安顿也无所谓了, 不死在大爆炸中,也会死在天灾里。在Mafia盯上他们船的那一刻,这些人就注定活不下来了。 所谓的意外死亡也只是给强取豪夺盖上一层遮羞布, 同时方便突袭骤然失去主心骨后陷入慌乱的队伍罢了。 擒贼先擒王, 大抵如此。 游轮停在近海, 大家族自然考虑过会被灾民强抢的可能性,所以在一开始就停在隐秘的地方,只能由快艇将人运过去, 船上还有人负责接应和守卫。 他们把一切都考虑得很周到, 唯一没考虑到的就是向来合作良好的Mafia会反戈一击。 Mafia已经占据三分之二的船只, 率先离开了。 留下了几个船员, 把剩下的船开回海岸。 剩余船位并不多, 却像是一缕曙光落到了众人眼中, 或者说是又一个危险而淬毒的诱饵也说不定。 总而言之,之前已经濒临放弃的人再一次升起了逃生的希望,因绝望而起的反击因为希望变得更加无所畏惧。 “长官, 我们还需要按照之前的方式筛选吗?这次可能压不住了。”特警背靠背地缩小了包围圈,骤然重燃希望的民众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去排队了。在生死面前,礼义廉耻都是假的。 种田以沉重的目光看向面前的年轻人,缓缓地摇头:“不必了,从现在开始,你们都被革职了。你们不再是士兵,也不是守护者,你唯一需要守住的,就是自己的命。” 直接敲定人选的不公平分配到此结束,总有些位置该留出来。 他挥挥手,长叹:“去抢个座位吧。” 岁月的痕迹在此刻于种田山头火的面容上显露无疑,粗粝的海盐在他脸上腐蚀出皱纹,寒冷的海风摧垮了这位长者挺直的脊梁。 弥勒佛一般的轻快笑意早就被苦涩所取代,他此刻就像是忽然老了十岁,转身对福泽谕吉说:“福泽,这么久以来,多谢你了。让你的社员也去登船吧,这就是最后的位置了。” 福泽谕吉默然无声,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轰然崩塌的秩序。密密麻麻的人群穿过防御网奔向游轮,远远望去如同蚂蚁将乳酪团团包围。 奔跑,登船,拉扯,喊叫,不断有人登上船舷,也不断有人被踏入脚底,此刻情状令人痛心不已。 年轻的武警们早已做好了丧生于此的思想准备,他们都是签过生死状才留下来的。现在就算让他们当逃兵也根本迈不开步伐。 所以众人只是无措地收了枪,可怜巴巴地彼此看看,小声问:“跑吗?” “我,我不想死……”好半晌,才冒出一道颤抖的声音,然后有身影拔腿就跑,瞬间冲出去了。 然后如同吹响了比赛的哨声,接二连三地有人冲出队伍。 没有人阻拦他们,有人模仿,也有人停在原地丢开了手里的枪。 肤色黝黑的大高个子,他是队里最注意纪律的队长,此刻眼睛通红:“我得回家了,奶奶在家里等着我。” “我……我想回去看我的狗,查他肯定很害怕。”瘦小的新人抬手抹了把眼。 “哈哈哈,那就回去,广播不是说还有几个小时嘛?我也有录了的球赛没看呢!”拍打他们肩膀大笑的副队,用力地攥紧了藏在身后的拳头,把泣音憋了回去。 于是海岸边又渐渐地出现了另一波回流的潮水。 他们稀稀拉拉,七零八落,但却逆着人流艰难地往回走。 老迈的夫妻互相搀扶拥吻,年轻的恋人哭着抱在一起,一家数口的则紧紧牵住了彼此的手。 细碎的、微不足道的话家常,取代了日常的抱怨和所有的宏大议题。 “我们回家吧,好久没能一起坐下吃饭了。” “家里冰箱还有菜,不吃就坏了。” “没事,今晚把它们都煮了。” “我今晚就要和男神告白!” “嗯?谁?你什么时候有的男神?” 他们往回走,对看到的人群传达前线的消息,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重复—— 前方没路了,我们回家。 武侦众人三三两两从绵长海岸线的各处汇集而来。中岛敦甩手消除虎化,长长的腰带在身后摇摇晃晃;与谢野晶子缓慢踱步而来,将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织田作之助和谷崎兄妹一起漫步闲聊;国木田独步边走边严肃翻阅手中的想笔记本,然后就被后面冲上来的宫泽贤治拍了个踉跄。 夜幕逐渐降临,城市上方星光被遮蔽,但海面依然洒落了柔和的银纱。泉镜花看着海面,低头握紧了胸前的手机,哀伤如同月光般在眼中摇摇晃晃。 乱步抬手压住快要被吹飞的帽子:“社长,我们走吗?” 他们如果决心登船,哪怕是晚一点抢也来得及,但是……真的应该去做吗? 福泽谕吉严肃地看向自己的社员,这里的每一位,都在入社考核中展现了正直的品质,都是他珍视的成员。 “此刻纵使选择离开也绝非是逃兵,在异国他乡重新开始生活,同样需要莫大的克服困难和羞愧的勇气。登船者需保护同胞,探索前路,传播薪火;留下者则固守家园,守望相助,二者并无高下之分。 不拘义,不拘人情,不拘廉耻。诸位,现在只管畅所欲言。” 谷崎润一郎抱紧了谷崎直美,率先开口:“我要离开,我必须和直美一起活下去。” 众人了然点头,紧接着发言的则是中岛敦,他挠挠自己的脸颊,低垂眼睫沉重道:“我很害怕,也不想死,但是如果就这样走了,我会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泉镜花伸手握住敦的手指晃了晃,然后摇摇头说:“我也留下。” “我也留下!种田时候也会有风雨和雪,这件事情是没办法避免的。”宫泽贤治微笑着说,“我现在比起离开,果然更想要回到村子里!所以我不会坐船的哦!” “现在回村会不会不方便?公共交通已经停运了吧?”国木田下意识追问,然后就被贤治的天然回答所打败了。 “没关系!我可以跑回去!我跑得很快,中途也可以借车!只要足够真诚就一定可以的。” “好吧。”国木田被勉强说服了。他抚摸笔记本的封面,“临阵脱逃不符合我的念,我想留下。” “社长和乱步已经决定不走了吧?”与谢野晶子轻笑,“那我怎么可能抛下你们啊!” “孩子们已经委托给靠得住的人了,我也留下。”织田作之助紧随其后道。 所有人的想法都已经清晰。 没有任何的愧疚与指责,众人彼此相视一笑,分手道别。这就是最后了,不需要更多的由来说服自己,也没必要在选项中挣扎,只要明确最想做的事情,然后听从内心就够了。 谷崎兄妹赶往轮船,以追上游轮离开的尾巴,与谢野晶子慢半拍跟上,去救助登船失败后还剩半口气的可怜人。 一道清冷的,夹着些微笑意的声音骤然加入到众人之中:“很高兴看到你们都在,有谁可以帮忙换一下广播内容吗?” 从暮色中缓缓走出的青年苦恼地皱眉,暗红的血水在他脚下摇曳,软绵绵的水团子扒拉在他肩膀上,发出吃撑了般的饱嗝。 “逃生窗口期结束,让没赶上的人们回家去吧。再继续倒计时下去,这孩子就真的要吃坏了。让我们换成点更好听的东西如何?例如说轻音乐?” 当了一路咒灵清道夫的川岛未来对众人微笑,他能做的事情不多,唯独手上握着一张极好的牌。 作为从人们对死亡的恐惧中诞生而出的咒灵,再没有比此时此刻更强大的时候了。 第98章 第98章 前夜 待到漆黑的幕布彻底覆盖上这片海岸, 整个横滨的灯便亮了起来,整个城市绚丽多彩,好似要将剩余的所有光华都一股脑儿地倾洒而出。 天上城市也同样流光溢彩, 既无比真切, 又彷如镜花水月、海市蜃楼,令人不知何处是人间。 狂欢者彻夜痛饮,将无用的货币抛洒在焰火之中;祈祷者汇聚教堂, 聆听神父的告慰;无助者蜷在被窝里抱头痛哭…… 三刻构想不愿离去的人难得的聚在一起, 吵吵闹闹对抗这么多年,没想到在最后关头竟然还能坐在一起喝酒。 海岸边,大海无垠, 晚风习习,白沙绵软,架几只烧烤摊, 或行或坐的数十人。也不用灯, 围着篝火, 暖融融的光便亮在眼底了。 胡椒粉一撒,肥瘦相间的牛肉在炭火上滋滋冒油,香气馋的人流口水。年轻姑娘特意换上和服, 几个小孩子拿着烟花棒追逐打闹, 夏日的气息扑面而来。 川岛未来则站在海岸边, 吹着海风默默出神。浪花静谧地沿着海岸线奔腾又退却, 倒映着庞大城市虚影的海面波光粼粼, 熠熠生辉。 疯狂吞噬其他咒灵的水团子依然贴在他脚边, 看起来乖巧又无害。未来低头看它,过了会儿又蹲下身,像是提起一只猫儿般双手把水团举高过头顶, 抖了抖,眼神幽深。 “咒灵都像你这样亲人的吗?” 除了最开始那会儿非常狂暴,契约之后乖巧得简直像个假咒灵。 水团状似不解地啪叽在上方挤出个问号,但很快又高兴地拟态出两只猫耳,还啪嗒啪嗒伸出条长尾巴来甩啊甩。 未来忍俊不禁:“行了行了,我捏过那么多形状,怎么就光记住了幸运的样子。” 身后传来中岛敦大声的呼唤:“川岛先生——可以吃了哦!” 川岛恍然回头。 满目夜色如潮,潮水里涌动着一点明亮暖光,光里他的故知旧交、亲朋仇敌或坐或立,就那么笑盈盈地瞧着他,几乎要融化到光焰里。 此夜一过,再多纠葛又是如红尘旧梦,指隙流沙,再寻不到半分了。 青年眨眨眼,将伤感一笑而过,踏着来路一步步往回走。 中也、森鸥外、尾崎红叶三人轻声交谈,大抵是在说着中也的糗事,只有重力使满脸通红地支支吾吾。 武侦时时刻刻都打打闹闹的,敦和龙之介又要打起来,然后被织田作强行镇压。乱步总能眼疾手快地捡出考得最完美的烤肉塞进自己嘴里,超级满足地眯起眼。 安吾拿着几串烧烤走到川岛身边,笑着打趣他:“原来还会回来啊?总是逃跑的川岛君?” “嗯?你说什么,风太大了没听清,在问我要不要?谢啦!”川岛一口叼住鱿鱼,不客气咬着签子就从安吾手里拔过来,然后横着竹签轻轻一扯,整个鱿鱼就塞进嘴里,边嚼边说。 “啧,算了。”安吾笑着摇摇头,数着烧烤串给川岛分了一半,“这些你自己拿着吃,那之后过得好吗?” “挺好,吃得好睡得早,之前没玩过的游戏都玩了一遍,还养了猫。”川岛未来平静地回答,又恰了口牛肉。 “安吾你呢?” 安吾辛酸地愤愤咬肉:“忙到快要猝死了。” 想起四周目也是苦兮兮到还得回特务科老家借人手的安吾社畜,川岛资本家未来忍不住眯着眼笑出来:“哈哈哈,看来到哪里安吾都是劳碌命嘛~” “喂!笑得未免太过分了吧!” “哈哈哈哈抱歉抱歉,噗,安吾你的表情更好笑了……” 两人之后又慢悠悠地聊起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唯独默契地不再问过往,不再看将来。 断断续续也有其他人来搭两句话,不是送食物就是送酒水,喝空两三瓶啤酒红酒后,醉醺醺的安吾扑到在沙滩上沉沉地睡了。 川岛把前下属扒拉到海浪冲不到的地方,很心大地就直接托付给织田作了。环视一周,青年拎了两瓶啤酒,慢腾腾地往某个方向走。 走了好几分钟,才在远离人群的某块巨大岩石后,抓到一只孤零零的黑猫。 他攀着半边岩石,把冰啤酒直接贴到太宰脸上,看着对方凉飕飕地抬眼瞧他才嘲笑出声:“我还在纳闷,最想死的家伙怎么不在?今晚明明是多好的良机,原来是躲起来了。” 太宰反手夺过那瓶酒,轻浮的面具如影随形,露不出半分真意:“那你又为什么来找我?让我自生自灭不是您的原话么?” “对,那你的麻烦解决了吗?” “托您的福,不用解决了。” “原来最大的麻烦就是我……”川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真是荣幸之至。” 太宰顿时安静下来,没有再开口。 川岛慵懒地挪到他边上,倚着岩石发笑道:“其实找你也没什么由,纯粹是找旁人都不合适。” 酒精并不会侵蚀川岛的神经,但今夜明月无声,晚风微凉,空气里酒香弥漫,醺得他放松了戒备,才会懒洋洋地开口。 “你就像是苦酒。” 明明一身尘埃,摇着劣质啤酒,却仿佛端着酒杯,衣着华贵置身于宴会中,神情散漫的青年轻声细语。 “苦得让人清醒,饮下却又醉了。” “所以我总该避开你一点,冬天醉倒的人总是醒不来,而春天的风离得又还太远了。” 鸢色的湖面波光粼粼:“醉倒又有什么不好,无知无觉地就度过了冬天。” “我不能,睡着的人还在等待春天呢。” “也有醒着的人不在乎这个。”太宰轻浮而无谓地扯出笑脸。 “别说梦话。” 盛满橙黄液体的玻璃瓶轻撞后又分开,川岛的嗓音朦胧而伤感,随后他离开,与共饮者擦肩而过:“这样就好,明天再见了,太宰君。” 太宰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低头摇晃手中的浊酒,终究仰头喝下。 “自说自话地跑过来,又自说自话地走……呵,真够过分的……” 第99章 第99章 末日终章 世界如棺木, 当黎明的第一缕阳光洒向海面时,横滨最高的建筑物,Mafia的五座高楼率先与复制品撞到了一起。 一阵巨大的音浪席卷全城, 只是一秒就振荡开来, 令人耳朵嗡鸣,竟是直接暂时失聪,久久听不到其他声响。 之后从接触点开始, 崩毁以雪山崩塌之势轰然而至, 一息之间,所有建筑顿时崩裂成无数比尘埃沙土更加细碎的粉末,漫天飞舞而去。 留在地面的人仰望天空, 从四肢开始染黑,然后如同遇热后的蜡像般融化,滴落的蜡油还没触地就开始向天空升去。 漆黑的蜡油剥落成文字, 漆黑而透明, 不断地向上攀升, 旋转着,飞舞着,整个世界仿佛在下一场雨。 一场黑色的, 倒错的暴雨。 一切的痕迹被摧枯拉朽地抹平, 昨夜还在欢笑的面容在几息之间就荡然无存, 空荡荡的沙滩上残留着黑灰, 如同初到此地时咒灵为他办下的葬礼上, 那些燃烧成灰烬的纸屑。 川岛未来的脊背不堪重负般缓缓弯折, 然后捂着嘴蹲下大口大口地呼吸,他没有发出任何泣音,就连眼睛都干涩到挤不出半点泪水。 太宰踉踉跄跄地走过来, 勉力支撑着两条腿,没有狼狈地倒下去。人间失格与书的对抗使体力过分耗尽,连思绪都跟着安静下来,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世界静谧得仿佛墓园。 多幽默啊,最想死的人却活到了最后。 “这个世界已经结束了,不会再有救了。” 川岛未来哑着声音说,眼底烧着一层好似熄灭又仿佛一息尚存的火光。浓郁的悲伤如同冰川下流淌的暗河,冰凉而刺骨,却生生不息静谧无声。 “太宰君,现在看到你想看的东西了吗……”青年呢喃,表情从他脸上退却,看起来就像个残存执念的空壳,讥嘲死亡。 “死亡就是这样轻率而绝望的东西,偏偏铺开了一条逃离现实忧虑的道路。” “得到的东西终将会失去,人永远都在求不得,放不下之间痛苦挣扎。纵使多活上几十年,也无非是积攒更多的苦难。” “抛下未来的可能性和回忆一同赴死,还是被悲惨世界推着继续向前,一直以来,你是想问我这个吗?” 太宰微微睁大鸢眸,他忽然看不透这一幕了。说着会热爱生活的家伙此刻毫不掩饰地显露出来了对世界深刻的厌倦,就像是之前的种种都不过是一层精妙绝伦的伪装。 他跪坐到川岛面前,冷静到极致的声音不带任何起伏地响起,单调得如同一根直线。 “你可以放弃任务,书在骗你,恐吓你!如果失败就会复写,那么这个叠加世界又算是什么?丢进废纸篓里攥成一团的草稿不会在正文上再写一次。” 冗余的数据只会一次次地丢入垃圾桶,只要书同样渴望保护主世界,就绝不会把这些东西倒入它的珍宝里。 “选择权已经交给你了,不是吗?破除术式的天逆鉾,可以将你身上束缚的故事解放出来,失去这些故事,你就可以永远停留在这里了。” 太宰直截了当地说,专注地凝视着川岛未来。 “原来不是诅咒,是故事么?怪不得这么难用。”川岛未来点点头,并不惊讶太宰的聪慧,谁也猜不透对方究竟清楚多少,但此刻这样的交流总归省力多了。 他从水团的腹腔里抽出那把似剑似矛的兵器,良久地端详,突兀地夸赞道:“一场及时雨般的选择。” 但下一秒,青年眸光顿时流转,重新定格在太宰的脸上。 “但是我不能。” “百年如露,朝夕即逝,若是就此停滞,那么就全部定格在最悲惨的一刻了。” “我依然有遗憾,所以必须往前走。” 川岛轻轻托起太宰的手腕,让掌心朝上,然后缓慢地闭上眼睛,如同陷入一个柔软的梦般,将脸颊贴上掌纹。 “太宰,让我赌一局……”他叹息,“求你帮我,拜托了。” “……”川岛紧紧地握住缠着绷带的手腕,轻柔的呼吸化在他的手心里。太宰低头沉默不语,秾丽的五官彻底失色般变作一片的惨白。 “太狡猾了……”太宰呢喃。 川岛没有让他逃避,自顾自地说:“祂在注视着我,等待我的选择,编造我的命运。我要脱离这个故事,走到棋桌上,变成下棋的人。” 太宰:“有几率会真的死去,这时候你又不怕了吗?” “我绝不自裁的。”川岛坦然道,好似并非主动迎上了死神的镰刀。 太宰望着平静无波地将生命压上赌桌的川岛未来,却捕捉不到半分青年对失败的恐惧,看起来对赌运报以绝对的信任。 “你……”连自己都骗过去了啊 他忽有所觉地发出一个音节,却又察觉到出声后只会降临更大的不幸。是清醒地不幸着的人悲哀,还是不知道自己不幸的人可悲呢? 这种洞察瞬间堵住了太宰的声带,替换了原本的话语:“……我知道了。” “谢谢你,太宰。”川岛松开手,满意于得到的回答。 他用天逆鉾刀尖缓慢地刺穿掌心,如同规则崩坏般,漆黑同淤泥的粘稠光带从伤口处争先恐后地往外涌去,又紧接着团团将两人包围! 缠绕在川岛身上的故事被祭器释放,书的力量和人间失格强烈碰撞,前三周目的碎片开始四溢。 “实验成功,然后呢?”太宰按向他的手背,掌心的皮肤被刀尖划破,绷带散落,涌出的血液顺着剑刃流淌,一滴接一滴落入到未来手背贯穿的伤口中。 两人都没有余裕关注这些琐事。 太宰审视那张仿佛时时刻刻都冷静自持的面庞,几乎溺毙于璀璨的金海。 “杀了我,将刀刃刺进我的心脏,故事的核心就在那里。安心,这副躯壳不会痛的。”川岛温柔地对太宰微笑。 天逆鉾被放进太宰手中,冰凉的手指隔着绷带贴近手背,然后缓缓收紧手指,就像是引领着初上幼稚园的孩子做手工般耐心妥帖。 然后未来骤然倾身向前,天逆鉾的利刃干脆利落地贯穿心脏。四周目的故事霎时爆发出强烈的白光,太宰眼疾手快地捂住伤口,意图流散的漆黑淤泥被不断地溶解,白光瞬间被血色彻底浸染。 虚弱成一团的咒灵呜呜哀嚎,无助地磨蹭未来的脸颊。 川岛未来脱力软绵绵地往前倒下,太宰伸手把人抱在怀里,单手托着背部,让头靠着肩。 “值得吗?”细若游丝的声音提问。 静默的空气没有回答,只有微不可闻的低声哼唱,孤独地游弋在空气里。 金瞳渐渐涣散,然后疲惫至极地闭上,终于陷入了深眠。 汲取着川岛身上咒力的水团同样萎靡不振,它在迅速地虚弱下去,却仍然调动起仅存的力量去圆一个微小的愿望。 洁白的雨取代灰尘缓缓落下,那并不完全是纯粹的雨,而是掺杂幻象的海市蜃楼。 纯洁无瑕的教堂在沙滩上升起,每一个浮雕都在低头哀叹,每一束花都啜泣流泪,连弥漫的日光都笼着一层寒霜。 一场最终的葬礼,最盛大的安眠。 纵然殚精竭虑去守护,世界也如同玻璃球那般一触即碎。他用一个宛若无底空箱的灵魂去装载意义,一切晦暗的明亮的事物如流星划过,却留不下分毫。 最后,即使是海滩也严丝合缝地嵌入穹顶的积木,海水倒涌,天崩地裂,棺材终于合上了木盖。 太宰治抱着沉睡的川岛未来,低头凝视对方的侧脸,伸手用绷带擦了擦他脸上的灰印。 然后他望着这方终于失去全部未来与光明的世界,在被海水彻底淹没之前,自嘲地冷笑。 枪.口对准太阳穴,青年扣动了扳机。 神啊,让他从这锈蚀的世界里醒来吧…… 太宰治倒下了,逸散无处可去的故事碎片却回不去原本的容器,混乱地摇曳了好一阵,最后将地面生机将逝的尸首裹成茧。 熟悉的生命轨迹再度将太宰席卷而去,年少却陌生的记忆,冷雨、高热、昏沉沉的头脑、明黄色的蒲公英伞在面前摇摇晃晃…… 在做梦么,还是死后的回马灯…… 蛛丝般纤细的本能比智更快抓住执着的目标。 纵然一切的事物在最初就注定了消逝的命运……但如果从最初的起点就开始分岔,过程会有不同吗? 第100章 第100章 再见系统 “滋滋滋——数据紊乱——请求修复——滋滋——滋滋——” “修复失败——错误数据进入主程序, 清中——清失败,第四周目延后开启,请稍后。” “错误数据已重新读写, 第四周目正式开启, 玩家数据复刻中——滴,时间回溯成功,剩余回溯次数零。” 细线游走勾勒, 混乱到近乎精神污染的的浑圆空间内, 川岛未来漂浮在中央,若有所思地阅读特意放在他面前的文字。 很难说这是一种什么体验,就像是在读一本自己的劣质传记, 除了记录事件外没有任何添加。既没有评语,也没有润色,言简意赅如同一本备忘录, 还是每日都写一篇。 翻涌的情绪在阅读过程中冷却。 迅速地翻阅完整个故事, 川岛下意识地用食指指节按了按下唇, 原来还有些困惑的思路迎刃而解。 难怪太宰君中途叛变,偶尔又高深莫测得完全不像少年时期该有的样子。原来是因为他也是重启的!哦,不对, 更惨, 是末日宰。 对宰科生物来说, 比死不掉更惨的, 大概就是死了再活过来吧。川岛几乎要为对方掬一把同情泪, 他当时真的只是想借人间失格一用而已。 【这就是最新的故事, 您看完了吗?看完之后就开始正题吧。】系统在旁边适时出声,电子音莫名显得颓丧。 接二连三的意外使它深刻地质疑起自己的智能水平。就没一件事情是按照计算中的推演来发展的! 它是真没想到川岛未来说死就死,还精准地叠上了人间失格+天逆鉾两个bug, 最后使错误数据反向入侵了现实世界。 系统震惊。 系统沉默。 系统开始怀疑统生。 系统思考中。 系统放弃了思考。 系统觉得第四周目也没救了。 如果没人执笔,那么白纸又有什么用呢?系统向来平静无比的电子音都好似透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绝望。 【检测城市评级中—— 目前城市评级为B。 救助孤儿,抚恤伤残,聆听民意,公正执法,勤政廉明,爱民如子。您的事迹在人群间传唱,您的声望在民众间高涨。 混乱被秩序所收编,黑暗亦与白天达成了平衡。过往的伤痕已被抚平,激烈的矛盾尚待平息。您的城市正从低迷中复苏,纵使阴霾未散,希望的火种已经明亮如星子。 约定条件未达成,退出即默认游戏失败。请在十秒后选择是否退出,是/否。】 系统直接放弃无用的话语挣扎,二话不说开始倒数,做足了听到“是”的思想准备。作为非碳基生物,它很快就克服了沮丧这种废物情绪,重新冷静下来。 第四周目很快也要加入废纸堆了,它得算算剩余的空白还够不够再找一个新玩家。 【十、九、八……二、一】 “否” 【好的,您的回答已确认,游戏失——滋滋——游戏继续】 系统震惊到卡机,玩家不退出了? 所以其实推导是对的,投入冗余数据世界真的有奇效?那为什么玩家最后像是要放弃一切的样子?是哪个环节的运算出错了吗?它的后台转得快要发热,硬是分析不出川岛未来的心路历程。 川岛未来可不知道系统的心思,他只听到电子音卡了又卡,最后蹦出了一句为什么。 【是什么使您改变心意了呢?】 “因为我不喜欢。”青年坦率地说,脸上虽挂着笑意,眼底却没有什么情绪。“我不喜欢连累他人,也不愿意看着这些人被这样儿戏的结局羞辱。” 【如果您失败了,实际结局并不会比之更好。】系统点到即止,留下富有想象空间的巨大沉默。 它没有提到更多,放任自流的世界即使不会被冗余数据吞噬,也会被其他的世界观给侵蚀,最后彻底丧失力量体系的独立性,直接消亡。 川岛未来深思了许久才再次开口:“如果我赢了,这些数据会怎样?” 【重新加载】 川岛:? 嗯?不是,这和他直接离职的结果有差别吗? 系统似乎也反应过来它的表述不够精确,当即补充说明。 【离职导致的重新加载是不经挑选的,只会加剧混乱,最后削弱整体的稳定性。 而通关后,所有数据都会成为夯实新世界的地基,您可以从中挑选需要的部分复刻到新世界里,最后时间线会在成功周目的基础上重新演化形成。】 听起来倒是好多了。 川岛未来舒了口气,冷不丁地突然出声问:“系统,交换条件究竟是什么?” “无论是真实身份,亦或是黑衣组织,甚至连平行世界和书我都知道了,违规到这种地步,再多一条也无所谓了吧?” 系统沉默不语。 很好,没有直接拒绝就说明有漏洞。瞧,这就是有了人性的致命弱点,规则可以为情而让步。川岛继续说,声音愈发温和而循循善诱。 “保守秘密的根本目的是什么?就是为了让我安心执行任务对吧?但想想我为什么会抗拒,正是因为我们之间缺乏信任!” “我该怎么去信任你呢?一开始就失去记忆,连续三次游戏死亡,还发现你拿着我的钱和我的势力来哄骗我建设横滨!我又没有你的把柄,谁知道会不会过河拆桥呢?” 【但是规则……】系统刚开口就被打断。 “这是规则的问题吗?!不,这是信任问题!考虑到最优解,你应该牺牲一点点的原则,建立起彼此间信任的桥梁!” “就连操纵时间送我回到离职前这种话都说过了,还用在意这无足轻重的小小秘密吗?” 川岛未来的神情正直坚定得像是要入党,推出了最后的砝码:“告诉我,我保证回去继续当市长。” 系统开始衡量所有事物的重要性,最终是巨量的沉没成本压垮了一切。它没有选择新人的余地了。 【一个愿望,您祈求得到一个愿望。】 系统顿了顿,既然防线已经开了,再回去严防死守也没意思。它将故事娓娓道来。 异能力,柯学,咒力三种力量体系本该分属于三个世界,但是这三个世界却彼此碰撞在了一起。 而三个世界中,异能力世界最为弱小,极有可能不是融合,而是被吞噬。因为它并非主世界,而是依托异能造物“书”生成的一个分支世界,还深陷混乱之中。 这次碰撞唤醒了“书”的独立意志,它希望可以融合升格,由此彻底脱离主世界的“书”。 融合的前提是三者要实力相当,次级世界的硬实力不够就只能用软实力去凑。所以作为异能力混战中心的横滨必须足够和平强大,在社会秩序上超越另外两个世界。 “书”只能实现有逻辑的故事,并且如果想要升格,故事就不能由本世界的人书写,所以它找到了一个帮手。 为了避免这个帮手窃取横滨,又不至于使人消极怠工,“书”与帮手达成了协议,并制作出系统成为监督和书记员。 “书”封存了帮手的记忆,模糊了他在黑衣组织的存在感,并且留下了完成任务的心暗示。 作为制衡,帮手则要求逐步解封自己的遗产,并要求任务结束后实现一个愿望。 听完前情,川岛极为务实地咔嚓两下把咒术界拜访计划掐死在了摇篮里。毕竟要是不小心改变了力量平衡,他就白忙了。 “那么我的诉求是什么?这些一般都会写上合同的吧?” 川岛漫不经心地想,他实在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愿望。根据琴酒那里听来的形象推断,促进世界融合完全就是顺水推舟。他对永生也没有像乌丸莲耶那么狂热,实在想不出自己能有什么得不到的。 最大的可能就是为了占位,即使他不需要,也不能把愿望让给另一个不知根底的家伙。 系统缓慢开口,每个字都状似无意地读得非常清晰:【当世界融合之际,“书”要推动融合以科学为主,从而实现对异能力和咒术的研究与控制。】 川岛倒吸一口凉气。 芜湖,格局打开了! 100-110 第101章 第101章 卡bug “BOSS, 您醒了吗?”琴酒坐在床边,注意到川岛未来好似从梦中挣扎着清醒过来的神情,当即轻声问询。 模糊的声音逐渐清晰, 川岛未来缓缓睁开眼, 昏暗的灯光率先照入眼底,晕开浅色的毛茸茸的光边。他又适应了片刻后,才注意到四周封闭的环境。 没有门, 没有窗, 只有一座楼梯通往头顶的暗道。四周的柜子里倒是装满了武器和医疗用品,甚至还有半墙的干粮。 很明显,这是一个藏在室内的安全屋。 染血的外衣更换了, 手上和脸上的血渍也被清过。旁边的琴酒神情紧绷地看着他,看起来就像是时刻准备绑架个医生,治不好就死的那种。 “您昏迷两日了, 感觉还好吗?” “已经没事了。”川岛未来从床上坐起, 浑身清爽舒畅。系统已经清除了惩罚的负面状态, 现在的他相当于一键复原。 但是琴酒的担忧依然使川岛忍不住笑起,简单地解释两句后,就把吐血这件事轻描淡写地掩盖过去, 反而发问:“咒术界那边还顺利吗?” 川岛可还记得他被系统薅走前都听到了什么, 琴酒显然是被他安排到咒术界潜伏去了。虽然完全不知道自己安排了啥, 但是没关系, 这点小事一问就懂。 琴酒沉着汇报, 眉眼森然, 透着股冷意。 “一切顺利,属下已经成功潜入了盘星教。接下来只需要阻挠星浆体和天元的同化,就可以一举让咒术界陷入混乱之中。” “咒术师的能力古怪, 正面应对不易,只能委婉行事,果然还是太慢了吗?如果您需要,属下会加快进度。” 哦豁! 说心黑还得是酒厂黑,场内场外一结合,川岛已经完全明白了。 黑猫白猫,抓到耗子便是好猫。 要是横滨建设不成功,那就把其他世界拖下水,大家一起乱怎么不算是平等呢? 青年若有所思地顿了顿:“不用着急,咒术界就按照现在的节奏进展便好。我倒是对组织的发展有些想法。” “所以,您要回归了吗?”琴酒手指不明显地收拢,面上倒是一片沉静。 川岛还没说什么,系统倒是先炸了。 它实在是被想一出是一出的玩家搞得心态崩了。反正契约已经被毁得七七八八,它现在什么要求都没有,只想把拒绝回溯的玩家赶回横滨,保住岌岌可危的世界屏障。 【请玩家遵守约定,立刻返回横滨!】 【请玩家赶回横滨,保护措施将在四天后失效。】 平板但急促的电子音就像火警那样滴滴滴地炸响,川岛未来眉头一跳,敷衍地安抚它:【马上马上,不急不急,怎么都还有四天呢~】 然后注意力一转,川岛看向琴酒,态度明显就认真多了。 “回归组织暂时还不是时候,至少不是现在。”晦暗的金瞳仿佛吞噬了所有光辉,霎时变得幽暗起来。像是试探,也像是孤注一掷地,骤然冷淡下来的声线回荡在密室里。 “琴酒,你是忠于我,还是忠于组织?” 沉默顿时扼住了双方的喉咙,琴酒眼睫微颤,下一秒,他毫不犹豫地半跪下来,神情肃穆到堪称庄严。 “忠于您,毋庸置疑。” 假如琴酒是独自厮杀着走向今日,那么一切的荣耀和忠诚都只会献给组织。但按部就班的人生增加了意外,他们是生死相依的伙伴,是亲密无间的兄弟,是彼此支撑着从谷底爬上顶峰的君臣。 “纵使会颠覆现在的组织,也一样吗?” “一如既往。”细水长流的温情凿破了冷硬的外壳,琴酒肩膀忽似地放松下来,恭敬的神情隐没,从裂隙里泄露出曾经作为朋友时,作为黑泽阵存在时的肆意。 “哈,已经是首领了,就不要像小鬼那样撒娇了。” 川岛目光细致地描摹面前人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在得到回复后,骨子里的怀疑和不安被平息,微小的满足如鸟儿跃上枝头,快活地爬上川岛的眼角眉梢,他心满意足地眯了眯眼。 真好,属于他的,没有被乌丸莲耶污染的,站在他这一方的同伴。 挥挥手让琴酒凑过来,他低声把自己的想法吐露。 “……这是你真正的意愿吗?”黑泽眉头下压,神情隐隐写着不赞同,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被人胁迫了。 但是川岛未来点点头,很认真地再次肯定:“是的,我想这么做,为了长久的稳定。” 两道意见撞在一起,许久后,永远都会率先妥协的黑泽阵无奈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去做。” 转型么?那将会是一场庞大的腥风血雨啊。沉重且复杂的各种操作开始像旋风一样在琴酒的脑子里搅动,他顿时觉得有些头大。 而任性提出要求的家伙却在一旁没心没肺地吃东西,冷不丁地突然冒出一句话。 “其实还有一件事,一件特别特别简单的事情……” 琴酒:“……是什么?” 川岛像是许愿一样双手合十,期待地看着琴酒。 “我的猫!!” —————— 最开始的计划被太宰打破之后,川岛未来也就放弃了将幸运寄给织田作的想法,转而把猫猫暂时寄养在了宠物店里。 那不只是他的猫,那是他的乖崽,他的治愈源泉!再吸不到猫他就要发疯了! 宠物店里面一人一猫亲亲热热地抱在一起,相思成疾的傻爸爸在甜腻腻的喵呜喵呜下彻底失智,大手一挥买下了店里所有的猫条! 川岛未来感动地捏捏幸运的爪爪,又把猫猫整个举起来,蓬松的绒毛非常扎实地溢满掌心,戴上了十八层滤镜的铲屎官枉顾事实地深沉下结论:“瘦了。” “喵~”幸运晃了晃鸡毛掸子似的猫尾,侧着脑袋,一双猫眼无辜又天真,就像是全世界最乖的崽。 “呜!可爱~”川岛登时发出了被击中的哀鸣,满脸幸福地用脸颊和猫猫贴贴。 看看猫猫欲拒还迎地推推拉拉,又看看已经失智吸猫的昏君BOSS,在旁边又出钱又出力,拎着几大袋猫粮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到的琴酒:…… 硬生生从一只猫身上看到了祸国妖妃的潜质。 祸国妖猫幸运抖抖毛,撅屁屁伸了个懒腰,又懒洋洋地钻到川岛怀里蹭来蹭去,找到个舒适的姿势又躺下来。 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良久,终于恢复智的川岛抱着猫,笑盈盈地转身:“琴酒,走吧,去做个小实验。” 然后琴酒就开了一下午的车。 不难,只是从米花町到横滨,再从横滨开回米花町,就这样反反复复走了三圈而已;只是每一圈都要换一辆新车而已;只是开车结束连口热饭都没吃上就被赶回咒术界继续工作而已! 琴酒完全、一点、也不介意! 系统也完全、一点、也不介意! 系统很冷静,作为异能产物的它怎么可能破防呢?不存在的,代码紊乱的感觉一定是机身过热导致的幻觉。 所以为什么这个保护措施还可以卡bug啊! 第一圈: 进横滨【保护性屏蔽措施已重启,数据保护中】 出横滨【屏蔽已暂停,请于七天内返回横滨以重启】 川岛点头:很好,倒计时可以重计。 第二圈: 按着米花町的官员的头,给横滨市长发了张邀请函。 进横滨【……已重启……】 出横滨【获得出行由,判定通过,请于七天内返回横滨避免关闭保护措施。】 川岛感叹:不错,只要由正当就可以出门。 第三圈: 川岛未来黑进横滨政府新搞的办公系统,职员的任何调动安排都会在系统更新。因为真的非常非常新,这玩意儿其实还没有和上边对接,只在横滨市内启用了。 然后他动用权限给自己排满了长达两年的外出行程。别问,问就是考察学习先进城市,公费出长差。 进横滨【欢迎回归】 出横滨【……滋啦滋啦……由核验中……滋滋……祝您旅途愉快!】 川岛满意微笑: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系统:啊?这都行! 第102章 第102章 两年后 两年时光一晃而过, 只匆匆地抬眼,便从流风回雪又盼到了繁花溢满枝头。 中岛敦任劳任怨地举着小红旗,身后跟着一连串戴着小黄帽, 穿着红马甲的小孩子, 扯开嗓音嘱咐到:“马上要过马路啦,必须拉好前一个人的衣服,不要松手, 也不要脱离队伍!” 小孩子们叽叽喳喳地闹成一团, “不要,我要和咲乐站在一起!” “不可以,你的位置在后面。” “呜呜呜” “快点啦, 不要哭了,不然龙之助会生气的。他会把你一下子吊起来,甩来甩去!” 禅院惠顶着海胆似炸开的毛毛, 认真地恐吓道, 脸上胖嘟嘟的肉肉都跟着严肃地抖了抖。 嫩黄色的幼崽哭得更大声了。 “哇!我不要龙之助!” 下一刻, 米色的衣带就把他整个吊了起来,抖了抖,仿佛恶魔低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哦?就是你在呼唤在下吗?”阴森森的芥川盯着完全不听话的小鬼头, 发射出教导主任的瞪视光波, 成功地把小鸭子们吓得一哆嗦。 “红灯快要结束了, 还不快点排队跟上?” 他杀鸡儆猴地把吊起来的小崽子提溜到旁边, “还有不听话的就会像他一样, 之后也不用排队了, 直接跟我一起走。” 话音刚落,刚刚还闹腾不行的小鬼头顿时一个比一个乖巧。 禅院惠递给小伙伴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扭头就开开心心地牵住了咲乐的衣摆。徒留小伙伴含着眼泪愤怒地喊:“这不公平!不公平!” 然而注意力完全转开的惠惠已经顾不上他了, 他骄傲地和小伙伴炫耀:“今天公园郊游,爸爸给我做了炸鸡便当哦。” “诶,好好,织田作又煮的咖喱,我吃过好多次了。”咲乐认真地思索,“我今天还带了小蛋糕……” “饼干你们要吗?是樱花味的!” “哇,樱花!” ………… 芥川走在队伍最后面,确保没有一只小鸭子会掉队。他无比心累地看着政府家属幼儿园的一群小鬼,万分懊悔竟然因为一时失察抽到了红签。 可恶,他讨厌小鬼! 中岛敦挥舞红旗带队。梦野久作就抱着棉花娃娃,含着棒棒糖跟在他旁边。小孩刚要回头对芥川做鬼脸,然后就被敦拍了拍额头。 “不要刺激芥川啦。他要打你的话,我可拦不住。”敦虚弱地劝阻,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一只即将冲出去的小孩,随手塞回队伍里。“不行,绿灯也不可以直接冲出去。” “哼哼,那我就对他用异能力。他才不敢打伤我呢!”梦野晃晃他的小脑袋,颇为自得。 “那也不可以!太宰先生会生气的!” 久作一口把糖咬碎,咔嚓咔嚓地就像是在咀嚼某人的骨头,重重地扭头,非常大声地道:“哼!” 小少年的脸像苦瓜一样皱成团,内心悲怆,曾经的什么孤独寂寞全都不翼而飞,敦现在觉得自己一个人也挺好的。 还没长大就已经扛起家庭重担的敦,作为最有常识的人,混在三角形里真的好心累。 所以他们这个组合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解散啊!久作道歉结束了,结果川岛先生却出差了,然后他们的绑定关系没人拍板解散,就硬生生地持续到了现在! 真的没有人同情一下他吗? —————— 两年期间,得益于政府和Mafia的暂时休战,以及黑手党势力的迅速收缩,横滨迎来了珍贵的和平发展期。 各种民办公办的学校都陆陆续续地修建起来,既有专供普通儿童的通识教育,也开设了针对异能力儿童的异能班。 宣传上也不再将异能力作为机密封锁,而是尝试通过科普和奖励,引导民众从畏惧异能力到正视异能力,最后习惯异能力。 后来不少家长还主动带崽做个异能力检查,也不是为了奖励,就是好奇能不能开出个盲盒。 文学大赛举办了两届,出版社赚得盆满钵满。政府的杂志和举报邮箱依然被投稿塞得满满当当。 整体流程已经非常清晰了,投诉塞给武侦,投稿塞给编辑部。 武侦大脑名侦探气得挥舞拳头:我们是回收站吗?要闹了!我真的要闹了! 编辑部硕果仅存的员工,织田作之助和因为送葬组闻名的山下志野,面对雪花般飞来的信件也感到很绝望:看不完,根本看不完! 但是他们的诉求注定没法儿解决。所有琐事压下来,忙得焦头烂额的秘书安吾压根没法儿共情,日常对着种田长官发出深情呼唤:长官,菜菜,捞捞。快借点人来用一下~ 而太宰也没能闲着。按来说,作为无编制人员兼未成年,他应该是没什么事做的。但是在川岛离开之前他负责查税去了呀!还是Mafia的税! 这得多大能耐才能去收Mafia的钱啊!(震声) 一事不劳二主,被织田作和安吾用友情绑架的太宰痛苦地管起了税务,管着管着又兼顾了个财务。现在每天更想死了,还想把数学不行的下属填进东京湾。 啊,对了,张口就要钱的也可以一起填进去! 至于在横滨闹事过的各种异能力者,罪无可恕的死刑,罪无可恕但是有价值的服劳役再死刑,可以宽大处的就纯粹服劳役。 总之路过横滨的哪怕是一只狗也得抓进来汪两声看个门再走。 负责执法和暴力机关的则是中原中也亲友团。 一只离群后茫然若失,然后被忽悠着从牧羊犬跳槽为警犬的重力使。一只搞了事却被遗忘在一边,后来更是被太宰剧透了一脸的兰波。一只还没搞事就先被兰波抓回来镇压的魏尔伦。 就这阵容,哪个犯人能跑得掉啊?! 他们倒是挺闲,而且随着治安好转,有着越来越闲的趋势,就被看不过眼的太宰转手丢了个警卫部的任务。 带着新兵蛋子的三人组对柔弱的下属如何狠心操练暂且不提,带着一堆异能力小崽子的福泽谕吉觉得自己很有话说:孩子固然是可爱的,要是不用他来看护,就更可爱了。 武侦社长神情严肃,义正辞严:如果再没有假期,乱步会闹的,真的会闹的! 而尾崎红叶和恋人间贯一,以及与谢野晶子则致力于重建混战后的医疗体系,每天同样忙得飞起。 —————— 因为大家都很忙碌,所以特意挤时间出来,一起春游便显得格外难能可贵。 把小孩抛给小孩管,终于闲下来的大人齐聚樱花树下,捧着杯子抿上一口清香的茶,终于感觉整个人活过来了。 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一阵清清爽爽的微风,一段惬意悠长的好时光。 凉风拂过,将花瓣送入河中,许久后又在下游被一只手捡起,随意地搭在了猫咪的鼻尖,引得猫猫抽抽鼻子,然后猛地摇头甩开。 川岛将束起的长发从猫爪中抽拉解救出来,自斟自酌地饮下半口清酒,曾经周身的焦躁就像是被春风揉化吹散了,只余下悠长假期后慵懒的倦意。 坏心眼的市长先生如此点评他辛勤的下属:真好啊,看着别人忙忙碌碌,就觉得假期变得更有意义了。 第103章 第103章 侦探猫猫x幸运猫猫 率先发现变化的, 是横滨街头流浪的狗。 曾经把他们揍得抱头鼠窜的猫它回来了!!而且打得比以前还凶! 痛定思痛的狗子纷纷避开某户罪恶的房子,就连那条街的垃圾桶都不去翻了。 然后发现不对劲的,就是日常投喂狗粮的爱狗人士。这个投喂点离各区的狗子都近, 非常容易蹲守到没绝育的漏网之犬, 所以日常都会有成员在这里轮值。 然而一连好几天,来吃饭的狗子数量竟然锐减。于是希望调查真相的委托就发到了武装侦探社。 “啊啊,可恶, 我们的定位已经变成街边的三流侦探事务所了!”乱步揉乱自己的头发, 清透的眼睛百无聊赖地观察汽水中的玻璃弹珠,今天的珠子是漂亮的金色。 “乱步先生,请不要消极怠工, 我们的任务还有很多。”国木田独步奋笔疾书,艰难地从屎山般的投诉以及臆想中的阴谋里,找出有价值的举报来。 他觉得侦探社十分有必要雇佣一个文员, 就算破不了案, 能给这堆信分个类也是好的, 全部翻一遍真的太浪费时间了。 “啊啊,不要!”乱步断然拒绝,整个人向后一靠, 液体似的瘫软在椅子上, 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 国木田无奈摇头, 社长不在的时候, 乱步先生的积极性约等于零。他将筛选后的信件分成几堆, 又抬出新的一箱来信。 然后乱步似乎预见了什么, 腾地一下跳起来,大声宣布:“我要出门!快给我个外勤工作啦!乱步大人要去领取奖励了!” “外勤?”国木田独步脑筋一时没跟上这个转变。外勤任务是挺多的,但是大部分都需要一些准备, 找到合适的也没那么快呀。 也就在这时,一封显得有些趣味,但又没什么难度的委托书,就那么清清爽爽地从杂乱的信堆里飘了出来。 很好,不血腥不复杂,没有政治斗争,不需要部门协调,也不像找猫找狗那种要逛遍小半个横滨……总之,很适合散心的样子。 国木田顿时眼前一亮,把委托书递给谷崎润一郎:“乱步先生就拜托你了。” 乱步立即小跑跟上,推着谷崎的后背就往外走,催促道:“快走快走快走,今天会有惊喜的~” …… 这也是为什么川岛未来一大清早的,就听见了乱步猫猫扒拉他家房门。 房门刚拉开一条缝,名侦探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手动推开,直气壮地挤进房子,大声地喵喵叫。 “我是第一个发现你的!太过分了,竟然躲猫猫躲到了国外,这分明就是犯规!” “不过无所谓了,你没说结束时间,所以最后还是乱步大人赢了哦!甜甜圈呢?甜甜圈在哪里?” 乱步绕着他转来转去,绿色的眼睛写满了求夸奖三个大字。仿佛不含任何苦涩余味的青柠苏打水,时光都正好定格在最生动的那一刻。 川岛顿时回想起离开前特供的hide and seek主题甜甜圈,以及他确实把这个当做游戏逗了一回名侦探。他苦恼摊手,万分无辜地说:“可是甜点师都不在横滨了,甜甜圈当然也没有了呀!” 乱步当即就要谴责市长先生的言而无信,但是在他开口之前,所有的埋怨都被轻轻地堵了回来,变成咕噜噜冒泡泡的喜悦。 “好久不见,再见到乱步真是太好了。” 笑容温和的青年坦率开口,神情真挚,话语动听,三两下就把炸起的毛毛给捋顺了。 “你是第一个找到我的,不愧是世界第一的名侦探大人,无论是毅力还是聪慧都无人能敌。不知道渺小如我,是否有幸请你吃个饭呢?” 下一句话更是让乱步顾虑全消。 “无论是什么都可以,至于社长先生那边的,我会负责解释的。” 名侦探赞赏地看一眼非常会做人的川岛市长,矜持地点点头:“那就给你这个机会吧~” 紧接着乱步话锋一转,状似不在意地提起:“那么我可以叫别人一起吗?未来知道的吧,很多人都在等你哦~” 川岛未来安静垂眸,指节弯起,按着唇陷入深思。 他此次回来自然做好了见到故交的心准备,只是大家一起吃饭…… 真的不会绕着桌子打起来吗? 而且人数是不是可以坐好几桌了?他不太擅长同时和一堆人说话啊…… “所有人一起的话……”未来努力调用对聚餐活动的贫瘠想象力,犹豫着吐出一个建议,“那就露营烧烤?” “可以!就这个了!”乱步直接拍板定下,目光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就目标明确地窝进了沙发,从茶几里摸出了游戏机和小零食,美滋滋地拆开,啊呜一口咬下。 未来是个会享受的人,就连零食都是最高级的。侦探猫猫吃得心满意足,还不忘嘱咐谷崎:“谷崎,你可以去交任务了!那些狗没有被抓走,只是因为打不过猫,所以不敢过来而已啦!” 谷崎又好奇又迷惑:“啊?还有猫这么强吗?” 回答他的是一团从二楼飞跃而下,灵巧地一脚蹬到他脸上的毛茸茸。蒲公英似的猫毛乱飞一气,呛得谷崎连打好几个喷嚏。 “喵~” 证实了自己实力的猫猫慢条斯地舔舔爪爪,绕着川岛未来走一圈,边磨蹭他的小腿,边甜甜地咪咪呜呜,直到被抱起来才算是消停了。 “幸运吗?”川岛未来摸摸自家的大猫猫,骄傲开口,“真的哦,因为流浪狗很危险嘛,所以她在保护我哦。” “所以也麻烦谷崎转告那个组织,绝育不代表隐患消失了。如果真的热爱流浪狗,就应该领养,而不是投喂。成群结队的野犬可是很危险的,他们在助长这种风险呢。” 谷崎愣了愣,随后连忙答应下来,走之前忍不住回头又看了看。 川岛未来目送他离开,笑容不变。手指温柔地在绒毛间穿梭,然后被猫猫翻身一把抱住,亲昵地用牙齿摩挲,力道比棉花还轻。 强大么?川岛低头看向怀里的傻猫,笨到舍弃一切跨越时空,就没想过很可能根本找不着他吗? 明明应该是不通人情的咒灵…… 明明,连名字都没有取过。 “叫幸运也挺好的,对吧?”未来忽然喃喃自语道,回应他的是猫猫直接摁到脸上的一脚。 第104章 第104章 温柔以待 还好选择了露营烧烤, 所有人都能找到事情做,不至于围在一起尬聊。 川岛未来扶着帐篷的一角,看着织田作之助抬手把整个帐篷支起来, 他只用负责蹲在原地起一个装饰性作用。 “您回来真是太好了, 之后还会出远门吗?”织田作语气平淡地开口,就像过去的两年时光,只是檐下掠过风铃的微风, 自然而然地流逝, 离开之人也终有一刻会折返。 “大概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走了。”川岛放松地打了个哈欠,单手托着下巴,眉目困倦, “私事已经处好了,之后会专注在横滨的事务上。” “这样啊,那您什么时候把工作接手一下?”幽怨的声音从他身后阴森森地往上飘, 一瓶冰冻矿泉水越过肩膀举到面前, “我可是全年无休地工作了两年呢, 川岛先生。” 未来头往后仰,仰视秘书先生阴沉沉的表情,轻快地叫他:“安吾也来了, 我还记得两年前最后一次聚餐, 好像也是烧烤来着, 在海滩上。” 安吾面无表情地用冰水冻他的脸, 硬邦邦地说:“您也知道过去两年了?” 织田作倒是有些困惑:“两年前有过吗?” “这是秘密。”川岛笑眯眯地摇一摇手指, 把冰水接过, 拉着安吾一起坐下了。“现在不就是休息嘛~你可以负责监督织田君干活,顺便偷懒。” “说得太直白了。”安吾吐槽道,但是身体格外自觉地不动如山。 织田作耸肩, 并没有什么异议。川岛未来望着他行云流水般不急不慌的动作,没忍住又打了个哈欠。 以前的世界,终末的世界,对此刻的世界来说,都只是虚无的可能性罢了。知道这个秘密的例外,有两个人已经是超乎预料了。 安吾,以及太宰治…… 想到后者,复杂的叹息总是会率先涌上心头,随着肺部的舒张而吸入,再缓慢地吐出。 敌人吗?已经不再是了…… 那朋友呢?似乎又比那更加阴郁,有如潮湿土壤里彼此纠缠着的藤蔓,相似又不同。 “话说太宰不来吗?”川岛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他花了一周时间,把该见的人都见了一遍,然后才提出聚餐。大部分人都很顺利地见到了,只有太宰始终躲着他,完全逮不着身影。 “说是会晚点到。”织田作回答。 川岛若有所思点点头,那他就只能晚点走了。 ………… 太宰确实晚了许久才露面。 直到月上柳梢头、众人早已吃饱喝足,收拾残局时,才悄然出现。 彼时兰波已经用异能力装着兴奋醉酒的中也,像提着猫箱似的,拉着魏尔伦先行退场。 紧随其后的是武侦众人,乱步满意地指挥福泽把小蛋糕全部打包带走,还顺手把敦和芥川当做劳动力给拉走了。 最后离开的则是最早环绕在川岛身边的人群。 按顺序是尾崎红叶率先告辞。 紧接着禅院甚尔喊着回家看儿子,施施然起身离开,走到一半不忘回头确认他的上班时间。 因为保护对象不在,甚尔感觉自己就像是放了两年的带薪育儿假,已经完全不记得还要上班的感觉了。 最后织田作之助与坂口安吾不放心地离开,只余下川岛未来坐在帐篷前,仰望夜空,鬓边的发丝被夜风扬起,肌肤在月光下如同镀上一层银辉。 等到所有人员走空,川岛未来才提高了一点音量,含笑道:“可以出来了吧,太宰君?” 林间的阴影婆娑,半晌后,黑色的皮鞋从阴影处踏出,逐渐显露出一截高挑的人影。风衣挺括,袖口衣领处依然裸露绷带,但神情舒朗,目光温和,如同曾经的黑暗已经完全塞入了光明的画皮之下。 “好久不见,未来。”太宰缓步走到他身后半米的位置,轻声问,“你赌赢了吗?” “嗯,赢了哦~”川岛未来声音含笑,他没有回头,依然注视着明月,神色柔和得几乎要融化在月色里。 “太宰君呢?” “诶?我可没有赌博的爱好,倒是快要实现的心愿又被未来给破坏了。”太宰抱怨,双手揣在口袋里,身体已经褪去了少年人的稚嫩,如同青竹般挺拔。 “这样呀……”川岛叹息,指尖在细叶中流连,“我很抱歉,我没想过你会来到这边。” 他终于转过头望向太宰治,目光盈盈,流金般的眼眸比月色更柔和,更纯澈。 声音顺着夜风飘进他的耳中,就像是裹着糖衣的毒药,出乎意料的话语让太宰心跳蓦然漏了半拍。 “在这个世界里,会觉得寂寞吗?” 寂寞么?太宰无谓地笑了笑,扒在脸上的笑容就像是一张温和的假面。与世界无关,确切地说,无论是哪一边,他都会恍然间觉得无趣。 “还好?” “是吗?”川岛将碎发别到耳后,然后向他伸出手,手心朝上,指尖自然收拢,这是一个邀请的姿态。 “来坐一会儿?” 太宰低头盯了他半晌,终究是往前几步。刚坐下,一杯清酒就递到了面前。 “别嫌弃,你来得太晚,只剩下这个了。” 很奇怪,感觉真的很奇怪。这些动作无论是安吾还是织田作来,都很正常,但是让川岛未来做的话,就只觉得哪里都散发着让他不适的气息。 太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避开了酒杯,反问道:“你消失是去进修说话的艺术了吗?” “这倒没有。”川岛未来看他不喝,想了想,干脆自己喝。他用双手捧着玻璃杯,就像喝茶水般慢吞吞啜饮。 他今天已经喝了许多酒,本就在醉酒的边缘,如今更觉得热气在胸腹间暖融融地传遍全身,有种踩着棉花的晕眩感。 川岛摇摇头,非常随意地将过往抛出:“准确来说,是去看病了。” “病?” “嗯,心医生。我之前的状态不太适合回归,容易冲动,需要调整一下。” 太宰无言。像是贝壳那般自我剖白,袒露内心,对他们这类人而言,所需要的勇气甚至超越常人去自.杀。 “你的记忆融合了吗?变化很大。”未来探究地打量他,既不像是一无所知的青时宰,也不像是沉重绝望的首领宰。 “诶?会很明显吗?”太宰拖长了尾音,像是被发现换了口红的jk,神情刚要露出伪装的欣悦。 下一刻他就再次被话语击中,虚弱地用手掌捂住了眼睛,发出了快死掉的悲鸣。 “很明显哦~被生活温柔以待了呢,太宰君。” “不要说这种恐怖的话!” 未来才不管他是不是破防了,自顾自地欣慰道:“所以光明这一边也没什么不好的对吧?” 语毕,他就像是个小孩子似的,点点头肯定自己,碎碎念:“没错,我果然做得比森鸥外好,也比之前每一次都好……” 太宰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了。他一脸好奇地凑到川岛面前,端详看似非常冷静的市长先生。 果然,视线已经涣散了。 他有些新奇又有些无奈:“你喝醉了,未来。真是的,不要随随便便就超过饮酒的界限啊,你就是故意的吧?” 未来懵懂歪头,忽然伸手在太宰头顶比划了一下,然后僵硬呆滞了几秒。 “嗯?怎么了?”太宰刚要顺着他的视线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就瞥见未来抿唇不服气地盯着他的发顶,虽然极力保持冷静,但显然一直非常幼稚地耿耿于怀。 “你又比我高了,这不公平。” 太宰顿时笑了起来,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原来你一直都很在意的吗?完全看不出来哈哈哈哈!真是不好意思呢,我之后还会更高哦,但是未来你已经长到头了,好可怜哈哈哈哈……” 不满意被嘲笑的川岛未来用死亡眼神盯住他,生气地想,这个小伙伴不能要了。 他扑上去,捂住太宰的嘴,物阻断笑声,但没散去的笑意依然堆积在鸢色的眼底。于是他又加了一只手挡住太宰的眼睛。 讨厌的笑彻底消失,川岛满意了。 于是心智退化版未来慢吞吞的起身,扭头,步伐稳重地钻回帐篷,然后果断地把拉链拉上,大声地宣布。 “今晚结束了,再见!” 被一个人关在帐篷外的太宰:…… 救命,更好笑了! 他顿时懊恼今晚出门没带手机,可恶,竟然没能拍下来! 太宰在外面又等了等,帐篷里面什么声音也没有传出。他犹豫片刻,轻易地拉开了帐篷的拉链,帐中人已经睡着了。 侧躺着,蜷缩着,脸颊压在右手的手心里,纵使酒醉,呼吸也轻到没什么声响。 他们所选的营地位于郊区旷野。四下黑影幢幢,人鸟声俱绝,唯有虫鸣声声,月色洁白,洒落一地。 太宰把川岛的口袋都翻找了一遍,没有手机,只有车钥匙。真糟糕啊,他心想,那就连召唤安吾都做不到了。 川岛无知无觉地深睡,沉沉地,恬静地,好似抛却了所有忧虑般酣眠。 太宰蹲在他旁边,看了好一会儿,抬手轻轻地在他脸颊上按压出一个小窝,屏息以待。 依然静谧无声。 于是太宰也像是被按了暂停键般安静下来。他在旁边找了个角落躺下,双手搭在腹部,望着帐篷的塑料窗外黑沉沉的天空,月明而星稀。 渐渐地,睡意笼罩,他闭上眼陷入了浅层的假寐。 许久后,川岛未来睁开眼,没有惊扰太宰,他安静地翻身看向了窗外的月。 月落西方,旭日快要出来了。 第105章 第105章 扩招x夏日祭筹备 久违的办公室, 仿佛时光凝滞的猫咖风装修依然保持着曾经的模样。 幸运已经迫不及待去巡视她阔别已久的领土,小碎步哒哒哒地不知道钻到哪个办公室去了。 川岛未来震撼地看着桌面上一人高的文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这个工作量, 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合?” 秘书先生推高鼻梁上的眼镜, 透明镜片折射出诡异的光,他幽幽道:“是呢,挤压两年的工作, 怎么可能只有这些?” 安吾露出恶魔般的微笑, 压着川岛的肩膀把人摁回座位,语气温柔到像是要把他勒死:“还有一个办公室的资料等待处呢,川岛先生, 就让我们一起好好干活吧~” 糟糕,撂挑子太久,触发隐藏线社畜の黑化了! 川岛直冒冷汗, 看着那堆文书干笑两声:“咳咳, 我当然会处这些。不过事情也要分个轻重缓急, 劳逸结合,要不我们就先处重要的事情?” 他暗戳戳地把文书山挪远了点,万一刚回来就过劳死, 那就太地狱笑话了。 “呵。”安吾完全不为所动, 冷笑一声, “这些就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重要任务。您不会以为, 重新熟悉横滨上下事务, 只需要读一张纸吧?” “总之, 请认真工作吧,市长大人。我会在旁边好好(重音)监督(重音)您的。” 川岛顿时软绵绵地瘫倒在桌面上,指责道:“你变了!可恶, 快把我听话勤奋的完美下属还回来!” 然后一支笔就被完美下属强行塞进手里,恶魔员工顿时化身监督小孩写作业的恶魔家长,冷酷无情地吐出三个字:“快点看!” 川岛:…… 川岛悲愤读书。 果然老了就没有小年轻好糊弄了! 从财政到法律,从基建到教育,无数文件将川岛未来砸得头晕眼花。大部分的事务是沿着之前制定的规划前行,部分领域的发展甚至超出预想。 没错,就是文学! 能在文化荒漠里实现正收益,呕心沥血的简直功不可没!川岛最开始都准备好长期补贴这部门了,他欣慰地决定把绩效奖金提高一点。 在补了一周课之后,川岛未来总算把公务给补完了。 青年深沉地坐在办公椅上,双手十指并拢抵住下颌,深沉地提出一个问题:“我们是不是加班得有些太严重了?” 一旁的安吾抬起熊猫眼看他,震惊于市长先生竟然对加班时长有概念了!未来以前要么是不眠不休卷死同事,要么就是直接甩锅累死下属,不被骂完全是因为加班费给够! 他谨慎地措辞:“您的意思是?” 川岛一锤定音:“该扩招了。” 他们有钱有地盘,连新办公楼都有五栋,几乎和Mafia大楼形成双子贴脸开大了,此时不扩招更待何时?! ———— 政府即将大规模招聘的消息顿时像狂风席卷了整个城市,勾得所有人眼都红了! 不限身份,不限过往,不限学历! 几百天没见过新面孔,全靠信念和金钱在支撑的众员工简直激动得要泪洒当场。 新人!是新人! 是分担工作的崭新劳动力!! 虽然之前也有在补充人员,但都是精益求精,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大刀阔斧地广收新人啊!如果招聘顺利,整个政府的职员人数预计会翻一番! 换句话说,所有人的工作量都可以减一半!虽然加班费没了,但是终于可以到点下班了呀! 这边在职员工如何热泪盈眶暂且不提,应聘人员同样蠢蠢欲动。 异能力战争后,整个日本作为战败国经济萧条,战后虽然各个城市经济恢复速度不一,既有后来者居上的横滨,也有尖子生东京,但大部分城市还笼罩在阴霾下。 能入编制的诱惑不仅吸引了横滨本地人,还勾引了外地人。 什么,横滨很危险?还能比吃不上饭危险?! 何况混乱也都是老黄历了,这几年横滨的发展有目共睹,治安水平蹭蹭往上窜,就连Mafia都是全日本最守法的Mafia!而且还有异能力,这得多酷啊! 所以一时间,高校毕业生,失业待业人员,转行人员等等,都不约而同地拿起了课本,图书馆人数暴涨。 事实上,就连港口黑.手党内部,都有中低层的人员在偷偷复习。 “叛逃什么惩罚你忘了?”底层A抓着底层B的书,压低声音呵斥他,“这是你能去的吗?不要命了?” 底层B拍开他的手,神情坚定:“这日子老子受够了,脑袋别在裤腰上,一天天担惊受怕,活着有什么意思!再说了,你都没听说吗?首领那边已经同意了。” 底层A:“啊?首领同意了?什么时候?” 答案:在三花猫到此一游之后。 森鸥外坐在办公室前苦笑,抱着爱丽丝疯狂蹭蹭:“啊呀,这可真是,三刻构想就连夏目老师都开始动摇了啊……” 放开人员流转,这和敞开了金库对邻居说“随便拿”有什么区别? 白天,已经明亮到侵吞黑暗了。 森鸥外坐在原地,夕阳的余晖透过落地窗,将整个办公室涂抹上昏黄的色泽。浓郁的黑暗和冰冷的性在眼底交织,十指指尖相碰,好似雕塑般伫立在明暗的交界。 良久,他肩膀放松垮下,仰头溢出长长的叹息,任由夕阳驱散身上的晦暗。为了横滨,将三刻揉为一体,未尝不是最优解么? ………… 中小学停课两天,公务员考试也考了两天。之后分数由各部门陆续公布,政府大楼很长时间里被面试者挤得水泄不通。 从考试,到公示,再到补录整个流程走完,已经是数月之后。政府人员成功扩充,港.黑人手略略缩水。 几家欢喜几家愁暂且不提,春日在忙碌中悄然而逝,夏日便已马不停蹄地接踵而来,烈日将空气加热,绿荫里传出阵阵蝉鸣。 兵荒马乱的招聘之后,工作量逐步降到合范畴的众人,也总算有精力可以分摊给娱乐活动,夏日祭便顺成章地进入了日程。 “由政府举办夏日祭?”未来疑惑地歪头,有些不解,“不一直都是我们在承办吗?” “并非如此。”织田作之助解释,“之前因为人手不够,夏日祭活动都是由商家发起的,我们只负责审批他们的活动方案。” “如果政府牵头的话,祭典规模可以更大,同时也可以吸引其他地区的游客,提高经济收益和改善城市形象。”安吾补充说明,手里拿着节日经济案例分析说明。 “何况在擂钵街爆炸以来,也已经好几年没有正式庆祝过了。在重建的擂钵街举办祭典,祈愿平安顺遂,也可以视为辞旧迎新的仪式。” 川岛未来陷入深思,指尖在扶手上缓慢敲击,紧接着恍然大悟,眼睛也随之亮起。 “也就是说,需要策划一次凝聚民心的大事件对吧?仔细想想,我们确实少了些标志性事件。没错,这想法很好,可以去做。” 隐约觉得哪里不对的安吾:等等,大事件?为什么会是大事件,要举办成什么样才能称为大事件?他们说的难道不是个普普通通的夏日祭吗? “我很高兴。”川岛抬手支撑下颌,笑意盈盈,“没想到还能看到大家主动增加工作量的一天~这正是我们之间情谊的体现呀!” 织田作只觉脊背一寒,似乎有什么地狱在向他迎面走来! 而安吾的笑容已经全部僵硬了,心下打鼓,为什么只是举办个活动,却让他感到如此不安? “这个大活动,离不开所有人的努力,所以就全体人员都参与进来好了。”温柔浅笑,轻声细语的市长先生,冷酷无情毫不犹豫地把工作哐哐哐往下扔。 “消防和安保让中也负责,财务支出找太宰,活动设计就交给织田君安排,宣传也要劳烦大家了。” “那么织田君,你和太宰君商量一下,活动设计和初步预算怎么安排,先一起敲定个方案呈上来。毕竟时间紧,任务重,方案下周可以搞定吗?” “我希望可以把异能力也融合进祭典当中,不要太普通,能够别开生面最好,既要传统也要现代,既要精彩也要安全……” 织田作之助表情逐渐空白:救救,他觉得自己不行。 “中也君那边通知一下,先列个轮值名单出来。祭典当天都放假的话,现场秩序就没人维持了。” “厂家商家是由谁去对接,拉投资拉广告呢?” “宣传,场地,招工,搭建现场,毕竟是把异能力也融合进来,还要和异能特务科打个招呼,同时让森先生约束下属别闹事……” 川岛未来一条条数着要做的事情,好似有漆黑的羽翼在身后铺天盖地张开。 他双手合十放在胸前,看起来简直像是悲天悯人的大天使,一开口就把安吾和织田作的血条清空了。 “既然决定做,那就要尽全力做好。为了横滨人民的幸福,为了呈现出一场完美而震撼的夏日祭,诸位九九六也是可以的吧?” 安吾痛苦地啪一下捂住额头,虚弱的原地蹲了下去,提出建议的自己可真该死啊! 第106章 第106章 采访x信任 和政府内部的凄风冷雨比起来, 横滨市简直喜气洋洋,锣鼓喧天。 中田是横滨日报的记者。 检查完所有的镜头后,他点点头, 对下属比划个手势, 终于可以正式开拍了。这可是向外界展示横滨新面貌的重要时刻,他绝不容许自己出半点疏漏。 中田紧了紧自己的领带,挺直脊背, 对摄像机点点头, “action!” “屏幕前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这里独播栏目《今日横滨》,我是主持人中田一。” “如大家所见, 我身后呢,就是横滨著名的地标打卡点,政府大楼了。这五栋大楼是两年前擂钵街重建计划的重点工程之一, 位于擂钵街的中心, 高度几乎与我们另外五座地标齐平。” 五栋洁白的高楼在镜头里闪闪发光, 纯洁得像是鸽子的羽翼,恰到好处的朝阳为它笼上了一层希望的辉光,明亮得就像是加了十级的滤镜。 “让我们的镜头向后转, 没错, 就是那边黑色的五栋高楼, 也是非常热闹的地方呢, 和政府大楼可以并称双子星。不过那边也是非常危险的mafia大本营, 观众朋友们注意不要贸然前往。” 中田一语调平淡且快速地掠过这部分, 快速地转移观众注意力。 “在夏日祭正式来临之前,预热活动就已经开展了,市民们都对此有什么样的心情呢?今天请跟随我一探究竟吧。” 中田一背对镜头再度紧了紧领带, 如鹰隼般的目光在目标间逡巡,忽的眼前一亮,迅速地找到了访问对象。 “前方是异能学院的义卖活动,想必大家对梦野久作这个名字还有印象。从名震横滨的恶童到普法栏目的特邀嘉宾,这巨大的转变令人惊叹不已。” “请问梦野君您对此有什么想说的吗?” 被话筒对准的久作眨了眨眼睛,笑容逐渐消失,目光阴沉沉地对着记者。寒气森森的几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黑历史。” 又是直播道歉,又是直播学法,所有丢脸的样子都被围观了,还永远留在了网络上!内心的野兽并没有关进牢笼,只是加上了枷锁,被逼无奈地学习着秩序。 中田一笑容僵了僵,意识到事态有些失控。 “是久作的一生之耻哦~大哥哥。”久作眯着眼甜甜地笑,稚嫩的手掌伸入口袋,握住锋利的刀片,蓄势待发。 幼童瞥一眼镜头,笑容愈发灿烂,下一秒就要将刀片拍在对方身上,激动道:“只要大哥哥也把丑态暴露出来,不就能解久作的心情了吗?” 中田一大惊失色:“等等!我无意冒犯!” “唰!啪!”罗生门瞬间缠绕上梦野的手腕把手臂抬高,再强行分开他的手指。染血的刀片啪嗒一下掉到桌面,芥川沉冷地盯着梦野说:“不要闹事!” “啊啊!又是这样!又是这样!你还要天天跟着我多久啊!”看着枷锁再度锁上,小孩气呼呼地扭头吹伤口去了。 “直到达成任务,或是在下殒命之时。”白色发尾的少年人如此说道,平淡而又笃定,仿佛在诉说本就是真的事物。 做任务芥川向来有自己的节奏,并自觉毫无问题。指既阻止梦野久作攻击,又把中田一吊起来威胁他删掉录像。 危机刚解除就被倒吊起来头朝地的记者先生,内心简直起起伏伏。 “中田先生,刚才的视频还请删除,否则您将收到法务部的信函,控告您侵犯未成年人肖像权和名誉权。” 中田一无力道:“不是,既然你已经自己动手拆录像带了,还有什么必要问我呢?” 芥川正色:“原来如此,感谢您的解和配合。” 中田一:他懂了,就主打一个自洽是吧? 只是走开了几分钟的敦刚推门就看到了令他窒息的一幕!这是在干什么?!干什么! 芥川竟然、众目睽睽之下,把记者绑了! 划重音——众目睽睽!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唰唰两下将记者先生解救下来,然后一巴掌拍向芥川脑门,痛心疾首地问:“你就非得在这里吗?这是大门!大门!有什么事情不能躲着点?难道欺负普通人很光彩吗?” “不,在下唔唔……” 熟练又一巴掌堵回铁头娃的头铁发言,敦转头再对着记者先生嘘寒问暖:“您没事吧?有受伤吗?都是芥川太冲动了,我替他向您道歉。像您这样大度宽容的绅士一定会原谅他的对吗?” 虎爪在暗处瞬时闪现,锋利的爪尖闪着危险的光。 “嗯,我没事。”头晕目眩,痛失素材,好不容易站稳脚跟的中田一坚强微笑。虽然很大声地在谴责同伴,但是也很干脆地把录像带给撕碎了呢~ 下一个怕是也会把他撕碎吧? 记者先生只能放弃,改为拍摄义卖演出作为素材。别说,异能力滋出来的那小水花还怪好看的。 拍完后找了个角落花半小时emo,终于重振旗鼓的中田扭头,盯向从刚才起就一言不发的摄影师,语气危险:“您就这样看着啊?” 织田护短临时工变装休假阴差阳错接了兼职作之助,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 痛定思痛的记者先生决定避开知名人士,拍普通人何尝不是一种接地气呢? 他看对面带女儿的慈祥父亲就非常不错! 记者先生英勇无畏,满怀期待地冲了上去。 看着慈祥の父亲森鸥外,扛着摄像机的织田作艰涩地张了张口,又默默地闭上了。 该说不愧是记者吗?眼光毒辣! “您好,方便接受采访吗?请问您是如何看待本次的夏日祭活动的呢?” 误入记者镜头的森鸥外露出些许诧异和玩味:“哦?这是街头采访栏目吗?” “是的,不过不用紧张,只管畅所欲言就好!”中田一目光灼灼,思绪大片大片地穿过脑海,快用彩虹似的夸赞把节目填满吧! 森鸥外陷入沉思,然后苦恼摇头,沉痛感慨:“真希望夏日祭早点结束啊!” 被意料之外的答案击穿的中田一呆若木鸡,全是靠着工作多年的坚实素养干巴巴念台词。 “为什么呢?方便分享一下原因吗?” “再不结束,我下属们的平均体重就该控制不住了,这可是会影响战斗力的巨大威胁,真是严峻的挑战啊!” 每天都有大量游客跑到mafia大楼和政府大楼下面拍照打卡发Ins,热门程度直逼东京晴空塔,导致见缝插针的小吃摊摆遍了mafia楼下。 嗯?这其实是赞美吧?敏锐嗅出节目效果的中田一尸体又暖了!他快速地扫一眼精通先抑后扬策略的受访者,热情地开口。 “原来如此,看来横滨的美食的确令人难以把持。我看先生您怀里还拿着横滨最新一期的杂志,请问是什么吸引了您呢?是蒸蒸日上的文学吗?” 森鸥外闻言低头,和封面上穿着哥特风洋裙的少女面对面,粉红泡泡顿时咕嘟咕嘟地往外冒。 “当然是被少女无可匹敌的美丽所震撼,就和我家的爱丽丝一样,都是世界第一的可爱!我可是收藏了从出版至今的每一本杂志。” 爱丽丝闻言狠狠地对森鸥外翻了个白眼:“笨蛋森太郎,这次我绝对不会穿同款的小裙子啦!” “诶~爱丽丝就算生气也是最棒的~”中年男人满脸愉悦地抱起女孩蹭蹭。 中田一暖洋洋的尸体又冷了。 糟糕,是变态,他该报警还是尊重他人命运? 啊这,这段之后还是掐了吧,对未成年人影响不好。 又谈了几个无关痛痒的话题,看着父女两吵吵闹闹地走远,中田抹一把额头,自我安慰,无论怎么说,采访成功就是良好的开端! “很好,下午我们再接再厉!走吧,我请你吃饭加鸡腿,等等——这又是为什么啊!” 满意回头的记者先生崩溃地发出尖锐爆鸣,他珍贵的录像带在钢丝线下唰唰地撕成了碎片! 而他家强壮的摄影师就这样看着!干看着! “不好意思,这段视频不能外传。”辣手摧视频的钢琴师冷漠回答,冷漠地甩出一沓冷冰冰的钱,践踏着记者先生凉飕飕的心,冷酷地迈步离开。 记者先生痛苦地盯向全程配合的织田作:“给我个你助纣为虐的由!” 织田这回终于不心虚了,他坦诚地回视记者,目光清澈,语气诚恳地说:“他们是黑.手党,会被打。” 中田一:……?! 最后自暴自弃的中田一自顾自地抱起了摄像机,把织田作推到台前:“我累了,你来采访吧,随便挑几个人就行。” 之后速速肯定三连打断施法:“别犹豫,你可以的,你一定行!” 接着他就呆滞地看着摄影师采访了一个绷带男,一位名侦探,一名遛猫的口罩男,甚至还有一只三花猫! 不是,他到底是怎么做到与猫对话的啊! 捧着今日成果浑浑噩噩回到办公室的中田一端坐在座位上,茫然回想今日的目的。哦对,是宣传夏日祭来着。 然后他只收获到了一堆的小道八卦。 他真的对谁谁谁狂揽所有萝莉周边,连旧杂志也不放过;谁谁谁是法院猫猫狂热粉,目前考虑买个别墅放周边;谁谁谁因为压根买不到限量版政府猫猫,为抢周边大打出手……这些事情完全不感兴趣! 他是要宣传横滨,不是宣传萝莉和猫! 但是,中田一珍爱地抚摸摄像机,如同抚摸自己的爱人,眼含热泪,但是这些素材真的来得太不容易,不剪出来他不甘心! 下一刻,电话铃响起,他不假思索地接过电话:“莫西莫西,这里是中田一。” “中田君,把录像带烧了吧,你采访到不该拍的人了。” 【中田一卒,享年31岁。】 —————— 就在夏日祭进行得如火如荼之际,异能特务科传来了一个巨大的坏消息。 电话里,种田长官声音冷静而沉着:“涩泽龙彦失踪了。” 挂断电话后,安吾按揉眉心苦笑:“这下子夏日祭可真要变成大事件了。” “顺其自然。”川岛未来情绪稳定地给自己削苹果,“也不是第一次了。” “何况这次还多了两张好牌。”太宰不疾不徐地说,指尖玩味地捏着飞镖抛起又接住,突然手肘回拉蓄力,而后猛然掷出。下一刻飞镖如离弦之箭刹那间扑向红心,镖头深深嵌入,只余洁白的尾翼嗡嗡震颤。 安吾无奈微笑,他自然不在意涩泽龙彦,只是很在意对方出现的时机。 “重点在于该不该把普通人牵扯进来,如果龙彦之间在夏日祭当天释放,事情就麻烦了。” 银光在果皮与果肉间有条不紊地穿梭,割裂出缝隙,分离出圆润而丰厚的果实,光可鉴人的刀身倒映出川岛未来冷淡的眸光。 “我倒是认为,他们不会介意欣赏一场盛大的演出。横滨没有那么脆弱,她的子民也没有。” 太宰若有所思地回头:“那么奉上演出的勇士又会得到什么奖励呢?” “身无长物,两袖清风。” 川岛未来抬高手腕,展示置于掌心的苹果,螺旋把柄的银刃深嵌在果核之中。 “你想要苹果,还是刀?” 是要财富,还是权利?无声的抉择在沉默中拉扯。 太宰凝视他好一会儿,才抬手抽出银刃,扯出纸巾抹去上面残留的果汁,低垂眼睫:“不需要,苹果和刀都毫无意义。” 微妙的粘稠感随着太宰的动作攀爬上川岛未来的脊背,好似有蛛丝般的藤蔓贴向皮肤,不紧不慢地包围收缩。 并非恶意,也不太难受,只是不习惯。 “绝对的信任,未来可以吗?”太宰咬字极轻,像是空中无所依附的柳絮,下一刻,银刃比话语更快,也更轻巧地落在了川岛的眼前。 刀锋细腻而缓慢地贴着青年眼睛下方的肌肤游走,太宰手腕稳定,没有划出哪怕一道血口,目光幽深:“你敢吗?” 安吾被吓了一跳,急急喊他的名字:“太宰!” 川岛未来缓慢抬头,挥挥手制止反应激烈的安吾。他好想叹气,他以为自己和太宰已经破冰成功了。但他属实没想到这冰川是不定时发作的。 “我信,哪怕太宰君什么都不做,我也会相信你。” 川岛未来没有说谎。 “你是我的盟友,至少这一次,我们可以更坦率些。” 太宰顿时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收回手,猛地揉搓胳膊,很受不了似的抱怨:“今天是愚人节吗?哇,好肉麻的宣言!” 川岛无语地把苹果塞进嘴里,咔嚓咔嚓。 他觉得能说出“绝对的信任”这种话的太宰君更肉麻一些。 安吾:他觉得现场气氛哪里不对,但好像又没什么地方不对…… 他忍不住左右看看,纠结地皱眉,所以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第107章 第107章 合作 铺天盖地的浓雾如预期一样, 在夏日祭的夜晚悄无声息地淹没整座城市。普通人在浓雾中消失,异能力挣脱出躯壳的束缚,对曾经的拥有者挥舞爪牙。 川岛未来在等待自己的消失, 如同沉入一场无梦的睡眠, 他总是在这场雾中睡得很好。 对普通人来说,雾气不仅不危险,反而将危险从他们身边完全剥离开。毕竟谁能伤害到消失不见的幽灵呢? 但是这次的情况似乎发生了奇异的偏离。 安全屋里, 就连禅院甚尔都在苹果啃到一半时, 噗呲一下不见了,徒留个苹果骤然摔落,咕噜噜地在地上滚了半圈。 但是他竟然还在?!神智清醒, 也没有突然觉醒的异能力来找他索命。 参考前三周目的经验,川岛未来都是会在浓雾中消失,所以做出的应对策略就是在起雾时暂避到安全屋里。 论上, 他应该眼睛一闭一睁就可以跳过今晚, 而不是自己孤零零地坐在基地里, 就连网络信号都没有! 那么问题来了,他要就这样躲到事件结束吗? 是什么干扰了这次的结果?川岛未来左思右想,只能想到两年前的冗余世界一游。 【系统, 是你的原因吗?】 久违地, 他呼唤系统。 两年来, 系统始终就在那里, 不声不响, 不问不答, 像是沉默的摆件,却始终没有再度沉睡。 【经检测,此次异常是由于您曾经抵达分支时空, 异能干扰的波动尚未散尽。】电子音果然立马响起,语毕又沉寂了。 所以果然是系统的锅! 川岛未来摆弄已经变成板砖一块的手机,有些苦恼地拧眉。 轻飘飘的雾从缝隙里飘入屋内,手一挥就丝丝缕缕地散开。深思片刻,他编辑好一条定时发送的短信,将手机揣进口袋,打开门离开了安全屋。 今夜无人打扰,想必森先生也未寝,正是私会的良机。黑白双方各自做大做强之后,王不见王才是他们相处的常态,谁也不会贸然把手伸进对方的领域里。 森鸥外肯定也想见他想很久了! 于是刚刚和爱丽丝打完一架,气还没喘顺的森先生就收到了叮铃铃响个不停的内部电话。这种纯粹靠电话线传播信号的老古董倒是不受白雾影响。 “首领,不好了,市长先生在拍我们的大门。我要开门吗?”负责蹲守监控室的小职员紧张兮兮地说,他异能力很弱小,平时也不起眼,但在目前这种特殊情况却很适合当联络员。 既有异能力,又菜到杀不死自己,万一死了还影响不到大局。 森鸥外第一反应就是敌人的骗局。 川岛未来怎么可能出现在雾里,还大摇大摆地来敲他大门。保镖呢?偌大的政府就这样把人放出来招摇吗?难不成是想讹他一笔大的? 但是他转念一想,如果是骗局就太简陋了。因为不可思议,反而像是真的。按照对方那不按常出牌的做事风格,还真有可能出现在这里。 最后决定水来土掩的森鸥外沉稳道:“可以,请他进来。” 川岛未来满意地看着往两边滑开的大门,像是逛自己家一样,施施然走进去,熟门熟路地找到直达顶层的电梯。 这部电梯不需要刷卡,也没有人敢逾越规矩去使用首领专属的特权。 但是川岛未来用了,直气壮,心安得,没有半点负担。斗过三个周目,他对森鸥外是完全丝毫敬畏。毕竟谁会对敌人恭恭敬敬啊? 倒是森鸥外养气功夫极好,短短几分钟竟然已经煮上了茶,等到川岛到达时候,正巧就可以喝上一杯。 当然,茶叶是速冲的那种。 从电梯到首领室一路空无一人,异能力者终究是稀缺的,何况以眼下的情况,安置保镖还说不准是谁保护谁。 所以森鸥外干脆谁也没有安排,他自己就是最大的底气。 “夜安,市长先生,请坐。”举手投足间满是优雅韵味的男子缓缓地倒出一杯红茶,推向对面,出声邀请。 “夜安,森先生。深夜贸然拜访,希望没有扰了您的清净。”川岛拉开椅子坐下,打量室内低调奢华的布局,还是觉得自己的办公室明亮舒服。 “怎么会?您能踏足寒舍,已经令此地蓬荜生辉了。” “这话才让我惭愧不已。” 两人几乎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优雅微笑,同时撞上又同时消失,最后两张冷冰冰的面孔面无表情地对视。 “说吧,今晚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只是涩泽龙彦的话,你手上的牌已经够用了吧?” 既拥有了人间失格,也得到了重力,甚至还叠加两张超越者的牌。 这阵容,无论对付谁都绰绰有余了。 也因此,森鸥外不觉得这次事件有什么需要Mafia出面的,还值得市长先生独自一人跑过来商量。 要是透露出去,第二天他这里就能被应激的政府职员堵上门。 川岛未来也不藏着,十指相扣放在桌面,手边氤氲着水雾的红茶一口没碰:“来商量商量,什么代价,Mafia才可以归顺政府。” 森鸥外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他今晚怀疑自己的次数格外地多。 “归顺?”男人的语气中含着嘲弄,和因为荒谬到极致而产生的好笑。“您是在和我说笑吗?” 常暗岛战役结束后,从军官阶级滑落到地下黑医,再到跃升为Mafia首领,森鸥外这一生跌宕起伏,与死神贴面共舞。 苦心经营许久才从老首领那里夺来这衰败的组织,终于从内忧外患的困境中熬出头,却换来一句归顺? “这不是玩笑。”川岛未来静静地看着对方,然后重申,“你应该明白的,分权和制衡,不适用于乱世。” 三刻构想意图实现势力间的平衡,实际上却导致了更多的内部纷争,只能在外敌来临时演绎一番各自为战的表面团结。 这样不仅反应太慢,还给了敌人逐个击破的空间。 “何况,难道森先生就没有想过,若是Mafia能将横滨彻底收入囊中的盛景吗?” 森鸥外无言以对,只用暗沉的目光沉默回视。 “您要开战吗?”良久,他率先开口。 “您怎么会这样想?开战?我们为什么要打这种两败俱伤的架?为了让老鼠更方便地来咬一口肥肉吗?”川岛言辞恳切,“正是为了避战,我才深夜拜访的呀。价格我们可以慢慢谈。” 他观察着森鸥外的表情,一样接一样地往外抛售自己的筹码,即使观众冷淡的反应使得他像是在演一出蹩脚的独角戏。 “您想要什么?钱和权吗?一千亿日元,三千亿?噢,您的表情有点难看…… 那权呢?我可以帮您官复原职,甚至把之前坑害过您的官员拉下来。 呀,依然不够么?那么你想来政府吗?我升上去之后,市长这个位置也可以给你……””够了!不必再说了!”森鸥外的态度彻底冷硬得像块钢铁,他此刻瞧着不像是圆滑的政客,反而像是被羞辱了的武士,显出某些正直不阿的特质来。 他冷漠逐客:“此事可战不可降,没有讨论的余地,您请回吧。” 如果森鸥外仅仅站在个人的立场,无论哪一方倒向另一方都无所谓,务实的智派同样擅长投机钻营。 但他既是组织的首领,也是组织的奴隶;既是被捍卫的荣誉,也是守卫尊严的那把利刃。 而刀,能折,却不能弯。 并没有恼羞成怒的拍桌而起,清脆的掌声突兀地在满室空寂中回响,不多不少不急不缓的正好三声。 笑意像是繁花开满了金色的晴空。 “我还以为森先生只有个人利益上的最优解,看来是我浅薄了,那么我们就来谈谈怎么合作吧。” 情绪卡在半空,又被强行坠落的森鸥外愣了愣,抿唇硬生生按捺住被戏弄般的气恼,迅速地跟上了情况的变化。 “这是您谈判的一环吗?下次还是别开这种过火的笑话了。”森鸥外皮笑肉不笑,换成老首领,镰刀怕是已经架上那截脆弱的脖子。 “抱歉,我的错。”川岛未来坦率承认,“我只是想知道您的底线,若是刚才您有半分心动,我就只能开战了。” 如果森鸥外是个没有道义和原则的野心家,那么就是拼着两败俱伤,也不能放任Mafia壮大下去。可若他不是,就有了继续协商的空间。 森鸥外审视他,摩挲着茶杯已经逐渐冷却的温度,忽地道:“为什么?为什么您要如此急迫调和横滨,现在一切都还只是起步不是吗?有东西在追赶着你吗?” 川岛未来呼吸错了半拍,他垂眼沉思,纤长睫毛下的情绪看不分明。 “您怎么看待如今的政府呢?” “一只快速成长的野兽。没有任何的历史负担,不断补充新鲜血液,咀嚼着各种养料迅速崛起,未来可期。”森鸥外只思索片刻就得出结论。 而且新鲜血液全是从三刻那里硬生生截流过去的,一想到痛失的两颗钻石,森鸥外就好心痛。 “对啊,未来可期。但若是我不在呢?” 之前两年的政府是太宰治和安吾牵头,江户川乱步辅助,强行维系起来的。抱着川岛未来必然回归的念头,这群人靠情义聚在一起。 森鸥外闻言陷入沉思,川岛未来径自给出自己的答案。 “安吾会回归异能特务科;武装侦探社则后退回旁观者的立场,不再插手幼年异能力者的培养;太宰君估计也会离开,他本就不耐烦财务管;中也重情义,也许会支撑几年……” “再然后呢?它就会重新滑向平庸。这也是为什么我需要和您合作。” “平庸的政府成为不了开拓和对敌的刀,因为它的刀锋是钝的。但它会是一扇最好的盾牌。” 柔和的光摇曳在他的眼底,“因为政府最开始是由需要保护的人聚在一起,决心互相守卫才建立起来的。” 故事开始于那一叠被铭记在书页的牺牲者,被触动的迷茫旅者踏上了无关利益的幽微小道。 沿途中陆陆续续地加入了战争中受害的平民,擂钵街里无法自我拯救的孤儿,被主流既推崇又排斥的异能力者,以及渴望寻找意义的各路野犬…… 而后这条道路被拓宽,两边种上了满地繁花,明媚的光洒在前路上。 纵使创始者散去,留下来的人也会捍卫自己的家。 而他,需要为留下来的人,聘请一条能够撕咬敌人的恶犬。 第108章 第108章 瘟疫流行时的宴会 十年之内, 互不干涉,和平共处,互通有无, 以及必要时刻守望相助。 既然暂时没条件合二为一, 那就化干戈为玉帛,至少别内斗。 至于十年之后……那就看后人的智慧了。川岛未来不负责任地想,他都没一次能挺到第十年呢。 一份重大的协议被轻率定下, 盖上了双方的指纹, 一式两份藏在保险箱里。嗯,全都先放在Mafia这里。 政府那份他回头找人来拿,现在不方便, 万一他刚出大门就被掳走拐走骗走抗走,那不就白签了吗? 川岛未来很有危机意识地严肃声明。 嗯,如果这份自知之明在跑来之前安上就更好了呢~森鸥外露出一抹疲惫且坚强的微笑。 将保险箱柜门重新锁好, 森鸥外也仿佛放下了心底的巨石, 格外亲切地谈起了最近不够景气的海外生意, 随经济起飞而一路暴涨的横滨地租…… 川岛未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卖惨,知道森先生这是在索求利益互换了。但他也不挑明,附和着说些不痛不痒的安慰。 眼看着气氛越来越热络, 放在旁边的茶杯都能端在手上把玩了, 森先生打量着川岛未来的神情, 慢吞吞地提出:“那异能经营许可证……” “自然还是得按照程序来, 风险评估毕竟是特务科的活儿, 政府也不能越俎代庖呀。”川岛不紧不慢地打官腔, “我先了解一下情况,仔细问问,回头再给您个答复。” “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两只狐狸相视一笑, 礼貌握手,体面告别。目送川岛未来踏出房门,森先生当即迅速拨通内线,“找两个人跟上去,保护好目标。” 协议一签,这哪里还是他的对家,这分明就是行走的异能经营许可证!能不能合法经营,合法避税(重音),合法暴富全看这一张纸了! “可是,可是……”小职员唯唯诺诺,战战兢兢地抖着嗓子开口,“BOSS,市长先生刚出门就不见了呀。” 死一般的寂静弥漫开来。 “你再重复一遍?” “我,我没看错,市长先生刚出门就不见了……对方速度太快了,监控看不清,只能辨别出一件白斗篷……等等,你是谁?!别过……” 啪嗒,似乎有重物狠狠砸落,先落到桌面又滚到地上,然后是隐隐约约的水流挤出缝隙的呲呲细语,交杂着滋啦滋啦的信号异响。 森鸥外的心沉了下去。 嬉笑声在室内回荡,几近形成混响,进犯者愉悦道:“莫西莫西,猜猜我是谁?是自由的白鸽,还是牢笼里的鹦鹉?” “不请自来,这做客之道不合适吧?”森鸥外冷硬道。 “当然,当然,拜访信正在递送中~只需要稍微等待一会儿。” 砰砰砰,连续几道枪击骤然炸响,电话滚落,咕噜噜的摩擦声离得很近,人声则拉远。 子弹擦着发丝掠过耳畔,果戈里捏紧手中的扑克牌,遮住唇边,看着从阴影里逐步走出的老爷子等人,眼神冰凉。 未挂断的电话被他随手抛掷在一旁,依旧顽强地工作着。 “啊呀,好危险的打招呼,这又是什么欢迎仪式吗?面对这样热烈的款待,在下也是会害羞的呢!” 他扭捏地转了一圈,再开口,语气霎时沾满了血气。 “好吧,容在下先解决几只小蚂蚁。尊敬的首领先生,我们稍后见!” ……………… 后脑勺像是被狠狠敲击过一样持续闷痛,有些恶心和眩晕,像是轻微的脑震荡。 川岛未来缓缓睁开眼睛,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看起来是一个简陋的地下室,身下的床也只是集装箱的简单拼接,就连软垫都没有放上。 柔和的灯光中,捧着书卷的青年显得温和可亲,充满了欺骗性。 “费奥多尔。”他出声,嗓音因为缺水而干哑。 费奥多尔慢条斯地合起书,抬眼看他,柔光像是水一般浸润着那双沁血的眼瞳,轻薄的温和假面下仿佛有无尽的算计。 “您醒来了呀,和预计时间一样呢,需要喝点水吗?” 川岛未来撑着床沿,有些艰难地坐起。他没有为难自己的打算,如果要杀他,在他昏迷时就可以动手几千次了。 “麻烦了。” 于是体面人费奥多尔给了他一瓶矿泉水,并贴心地拧开瓶盖,稳稳地放在箱子上。 “条件简陋,请见谅。” “是挺简陋的,就连热水都没有。”川岛未来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边喝水边挑着间隙随意开口,“我还以为你会直接杀了我。这样横滨就如你所愿地乱起来了。” 费奥多尔探究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一圈后,又收敛地移开。 “真遗憾,我的见解与您不同。” 共同的外敌将催化出合作,直接杀死川岛未来是一件负收益的事情,反而会惹上巨大的麻烦。 川岛耸耸肩,冰凉的水让他感觉清醒了些。 费奥多尔安安静静地坐在他面前,看起来忧郁而脆弱,没有丝毫狂信徒的癫狂。他更像是西伯利亚高原上的一捧雪,观望世间凛冽不息的寒风。 难得的和平时刻。 “为什么执着于创造普通人的世界呢?”平静的,困惑的疑问飘荡在狭小的室内。什么样的执念可以跨过千年的时光,在死与生的链条里不断循环,于罪恶中永远复生? 费奥多尔抚摸着书,如同触摸遥远的想,“如果有一枚按钮,按下后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杀死任何人,您会如何对待它呢?” “封锁,保护,控制,并谨慎地使用。人之常情的举措,这按钮如此的珍贵且难得,几乎没有人能狠得下心肠去破坏。” “销毁它也就成了罪大恶极且无法容忍的过错。” 川岛未来思索并质疑:“在销毁按钮的同时,阻拦者和旁观者甚至连你的协助者也会一并死去,这样也无所谓吗?” “为了持久的和平,战争和牺牲都是必要的。”魔人平静地回答。 “包括你自己的牺牲吗?” 回答他的,是一张无懈可击的笑脸,以及一句斩钉截铁的话语:“当然。” 好极了,完全不是一类人。川岛艰难地深呼吸,他就是那个试图控制并使用按钮,充满了人之常情的凡人,和崇高的想狂徒格格不入。 所以还是得想办法把人给干掉。 考虑到罪与罚是个转生技能,他只剩下了两个选项。要么把魔人关到死,要么就用人间失格去对冲,赌一把不会出现特异点。 能为了梦想奋斗千年很值得钦佩,可惜这糟心的世界是竞争制的,他们只有踩着敌人才能向上走。 而不巧,川岛自认并没有以身饲鹰的奉献精神。相反,他还要从鹰嘴里抢肉吃,甚至是把鹰给吃了! 突然,夜间清凉的空气带着血腥味一拥而上,川岛未来忽地嗅到了潮湿的雾气。 一个身影踉踉跄跄落在椅子上,捂着左臂,深可见骨的伤痕与大片蔓延的血迹几乎浸透了白色的衣服。 染血的白鸽回来了。 “真是险胜一筹,最后关头重力使突然杀出来,哇噢,意料之外,意料之外~”白鸽夸张地惊叫着,突然附身凑到川岛未来面前,距离拉近到几乎碰到他的脸。 “你身上,是带着什么小零件吗?” 川岛未来一怔,小零件? 某个嫌疑人的名字瞬间划过心底,市长先生顿时沉默。不愧是你啊,定位器发烧友太宰君。 日常怀疑对方靠一己之力支撑起了横滨定位器的庞大市场。 这表现更是证实了果戈里的猜测,小丑顿时扭头转向费奥多尔:“怎么办,费佳,我们的礼物似乎沾着讨厌的果酱,可以把果酱刮掉吗?小虫子要是跟过来,就不妙了。” 费奥多尔只思考了片刻,缓慢摇头。 “不必了,能够现在就看到市长先生已经是意外之喜。”他抿出一个欣喜的微笑,似乎是在感叹自己的好运,“那就让剧情提前一些上映吧。” 尖锐的疼痛在话音落下的瞬间扎入腹部,川岛未来下意识捂住伤口。 他低头看去,色泽艳丽的鬼牌映入眼帘。 而后高热和虚弱如同海浪席卷而来,眼前世界呈现出万花筒似的破碎和混乱。他看到魔人抱着书起身,走到果戈里的身边,透着寒气的声音轻盈地落下。 “瘟疫流行时的宴会。四十八小时以内,您和Mafia的森首领,只能存活一人。” 小丑嬉笑着给予戏谑的祝福:“祝您好运,先生。” 真麻烦呀。川岛未来在眩晕中倒下,身下的集装箱粗糙而干燥。意料之外的,这一次,他并没有太多的忧虑和焦躁。 心底的声音只是平静而漠然地升起。 真巧啊,新鲜出炉的和平协议当即就面临严峻挑战了。你能做到吗?相信自己之外的所有人,相信即使不干涉,他们也能走向最好的结局,你……真的可以吗? 【从狭窄的自我世界里走出来,直面问题。】阿德勒医生的话语好似依然在耳畔萦绕。 …… 放空鼓噪的头脑,川岛坠入了无梦的云端。 第109章 第109章 心动 中也在害怕, 即使川岛现在飘在他身后,无法触碰到对方,也依然能从重力使咬紧的牙关和周身震荡的尘埃中看出来。 异能力在反映出使用者的心情, 中也在愤怒, 也在后怕,他在担心如果扑克牌多偏离一寸,或许市长先生就会在他面前死去。 川岛知道中也会因为太宰的挑衅而愤怒, 会因为朋友的玩笑而开怀, 也会因为亲友受伤而悲伤,他比所有人都像一个人,正直, 明亮,坦率,无所遮掩, 像是最为璀璨透亮的蓝宝石。 但是重力使很少会害怕, 强大的武力是他无畏无惧的底气, 无论什么威胁都将在重力下彻底碾碎。 川岛有那么一瞬间感到了愧疚,他或许应该更谨慎些,至少受伤前也搞个预警, 不要折腾员工的心态。 他确实没想过中也会同样珍视着自己, 一个欺骗过他, 解散了他的羊群, 还剥削他劳动力的坏家伙。 中也没有擅自移动, 扑克牌上面也许附着有其他的毒, 他用对讲机连通了太宰治,愤怒如火焰熊熊燃烧:“太宰,我到了, 未来受伤昏迷……凶器?是扑克牌,对,大概率有毒……告诉我那些老鼠的窝在哪里,我要掀翻他们。” 和中也截然相反,太宰的声音冷静得就像是北极的冰川,在表面的平静下是暗潮涌动的激流。 “你先冷静,织田作已经在赶过去了。现在最紧急的不是未来的伤,是涩泽龙彦。” “你在说什么鬼话呢太宰!现在市长昏迷不醒,谁还有心情在意涩泽龙彦,兰波和魏尔伦不是在你那边吗?”中也急得卷舌音都要出来了,他抱着手臂不耐烦地说,脚跟猫尾似的啪啪拍打地面。 太宰提高了音量,话语不容置疑地坚定:“但是他们不能在明面上出现!法国的超越者绝对不能出现在横滨,你明白吗?和涩泽龙彦对抗的,只有你。” 中也沉默了片刻,“……至少在我确认未来的安危之后。” “不行,必须是现在。” “哈?你个青花鱼混蛋究竟为什么这么急啊!!” “这都想不到?蛞蝓脑子里面装的是浆糊吗?你看看时间!” “十一点啊,怎么了?” “所以再不快点夏日祭就结束了!”太宰的话语停止了片刻,只余下很浅的呼吸,之后他就像是说服自己一样,近乎自言自语地开口。 “未来不会同意因为他的缘故导致夏日祭付诸东流的。即使涩泽龙彦出现,也要给横滨一场盛大的演出。所以中也,你必须来。” 语毕,太宰直接就切断了联络。 中也瞪着对讲机,暴躁地连骂了太宰好几句,才愤愤地摔门而出,迎面就碰到风尘仆仆赶过来的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总有办法平息激愤的火焰,他抢在中也之前率先开口:“我会照顾好川岛先生的,横滨的安危,以及大家的心血,就拜托您了,中也先生。” 中也脚步一顿,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太宰还有这样会说人话的朋友?他点点头,拍拍织田作的肩膀,话语间杀气四溢:“交给你了吧!老子现在就去屠个龙!” 屠龙? 川岛没忍住跟上去,他想看!他都没看到过!! 从昏迷起,他不仅没真的睡过去,反而变成了一团黑雾飘出身体,简单地说,像个幽灵。肯定又是系统的锅。 中也开车的速度快得像一道飓风,在各个大楼顶部飞驰而过。小小的身躯,大大的能量,马路已经容不下他了。 目的地处,太宰显然静候多时,他摇晃着指间璀璨的金色怀表,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刨出来的古董,脸色恹恹地说:“慢死了,你花了五分钟!” 机车绕着太宰漂移,因为急停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最后帅气地擦着太宰衣角停下,成功使太宰脸色又黑了一点。中也单手撑着车头,不爽地啧了一声:“知道了,上面那家伙我去搞定。” 语毕,中也将西装袖口挽起,露出线条流畅有力的手腕,漆黑的纹路如藤蔓攀上脸庞,“污浊了的忧伤之中……” 下一刻,狂暴的荒霸吐直接冲向云端。 啊……川岛仰望着对方,这就不容易跟上去了呢。于是他把视线落到了太宰身上。 独处时,人们更容易显露本性,正如没有观众也就不需要表演。太宰收起了所有的表情,露出写完试卷后却必须滞留考场的无趣和寂寥,他勾着怀表的链子,漫不经心地摇晃,晃出一道道浅浅的金光。 他并没有看向怀表,而是低头看着对讲机,好似有什么事情想问而不敢问。 一只打碎花瓶后蹲在庭院门口,想进又不敢进来的流浪猫。川岛伸手摸摸对方蓬松而柔软的发丝,毫无意外地,手指再次穿了过去。 突然,对讲机红光闪烁,太宰迅速接通:“织田作,情况怎么样?” “已经送到医院了,情况稳定,伤口处完成,除了病毒之外只是轻伤。” “那就好,那边就麻烦你了。” 太宰挂断,扭头,迈步走入电梯。 得快点了,万一小矮子打坏了电梯,他还得辛辛苦苦爬楼上去。 震撼,以人力撼动自然的伟岸总令人惊心动魄。斩龙足,吃龙肉,使之既不能伏,亦不能后,只能在空中扭曲痛苦地翻腾,最后轰然倒塌,缓慢消散。 失去敌人后的重力使静静伫立在虚空,伤痕累累的模样,力量依然从漏气的气球中涌出,几乎要撑破他。 然后他的目光落到最高的建筑物上,某个缠满绷带的活物,于是凶恶的攻击毫不犹豫地扑向目标。太宰利落地躲开攻击,他太熟悉对方的下意识反应了,抓住时机他迅速伸手,瘦削手掌在中也脖颈处擦指而过,漆黑的纹路顿时潮水般消退。 中也软绵绵地昏迷倒下,有如耗尽电量的手机,一秒息屏。太宰本着最后的一点良心接住自己的搭档,然后扶着对方躺平在地面,又去捡来黑漆漆的礼帽,搭在中也胸前。 浓雾快速地消散,消失的人群重归现实,很快城市重新点亮,网络修复,发送持续失败的短信叮咚一声,终于到达了它的目的地。 太宰顿了顿,刚打开的下一秒几乎就要把手机捏碎。 【出门签一份和平协议,速归,勿念。】 川岛心虚,只能说计划赶不上变化,事情发展成这样,他也不想的。 好在太宰足够智,他接过陡然空置的指挥权,把夏日祭重新拉回正轨。 医疗队伍和安保队伍顿时行动起来,帮着市民重新组织起庆典,好在浓雾不会伤害普通人,仅仅造成了一些可以挽救的财产损失。 安抚人心的电台节目在车载广播,电视频道,街头广告上缓缓流淌,主持人温柔的嗓音一点点抚平听众内心的不安。 “……现在事件已经结束,但我们的生活还在继续。危险和灾难永远夺不去我们内心的辉光,也不会消减我们对美好与和平的向往。 烟火大会将在十五分钟后于江边盛大举行,夏日祭的落幕时间也顺延至日出,最佳观景区推荐在江边公园,欢迎大家前往观看哦。 让我们相约走出家门,仰望天际,在齐声的倒数中铭记永不谢幕的夏日吧。” 换上和服和浴袍的人们相约走出家门,江边灯光点点,人流如织,各式食物烘托出暖融融的烟火气,在人群的欢笑声中,好似无论什么磨难都变得轻如烟尘。 绚烂的烟火在天空中炸响,落下满天星子,照亮了江水,也照亮了这座城市。忽明忽暗的光映照着身边人的脸庞,显得迷离而幽远,太宰的眼中,有着与世隔绝般的寂寞。 雾气快要散尽了,他也要回到身体之中去了。看着身边落寞的黑猫,不被看到的幽灵先生终究是伸出了罪恶的手,戳上了对方的脸颊。 “烟花易冷,如果不快乐,就太浪费这一刻了,太宰君。” 指尖触感温软冰凉,啊呀,好像没有穿过去。川岛后知后觉地慢半拍抬眸,正好撞进太宰眼中鸢色的漩涡。 可能是氛围太好,以至于智也变得懈怠。太宰一时间有很多问题,也有很多心绪,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最为笨拙的字眼。 他偏过头,好似浑不在意地发问,紧绷的姿态却莫名青涩又可爱,几乎一口气覆盖了所有的冷郁深沉。 “那么,要一起吗?” 轻微加速的心跳代替了川岛未来的回答。 在度过了几十载夏日后,于礼炮齐鸣之中,意料之外的悸动随凉风而至。 第110章 第110章 落幕 令人怦然心动的夜晚刚刚结束, 刚醒过来的川岛就被轮番批斗。 安吾的碎碎念,织田作不赞同的目光,中也对敌人的怒骂, 还有小朋友们折好的一整罐爱心千纸鹤, 全都在无声谴责他的不负责任。 川岛把脸埋进幸运的绒毛肚肚里,主打一个不想面对现实。 但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那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不如利用起来。 “和港.黑打一架吧, 轰轰烈烈地打一场。”川岛兴致勃勃地提议,“我早就想知道这一次能不能颠覆Mafia啦!” 然后他就被智派按了回去:“想想您的和平协议,刚签完呢!” “那就假装打起来吧, 局势越乱越好,就此肃清各方安插横滨的探子也不错。群龙无首的组织发起疯来,下手重一些也是人之常情。重伤不用担心, 我们不是还有侦探社么~” 太宰不怀好意地提议, 坏心眼地把武装侦探社也拉下水。对付魔人这么麻烦的活, 谁都别想跑。 乱步对此只想恶狠狠地踩他们两脚,不要用武侦用得这么顺手啊! 计划三言两语就能敲定,执行起来也速度飞快。夏日祭刚结束, 枪声就取代礼花, 占据了横滨街头。 两边当天开始就打得上天入地, 科技与异能齐飞, 互相喊话让对方把首领交出来, 而所过之处的老鼠窝通通遭殃, 被人掀了个底儿掉。 别问,问就是敌人的伪装,阴险的鼠辈。至于港.黑趁机清了多少内部的钉子, 这就只有森鸥外知道了。 费奥多尔一度怀疑这是两批人合伙起来演戏钓鱼,但两拨人彼此之间又确实下的死手,显然就是冲着搞死敌人去的,战斗烈度随时间推移持续上升,Mafia的异能力者几乎全军出击。 这一表现又让费奥多尔游移不定,继续等待下去,他会变成捕蝉的螳螂,还是最后的黄雀?过量的战况汇集到他的桌案,太多的迷雾弹被放出来混淆视听,就连传闻中的书页都似乎在斗争中显露阴影。 费奥多尔准备离开横滨的脚步忽然就停住了,要不就再看看? 曾经的法国谍报员微微一笑,他确实很擅长寻找情报,但迷惑敌人也同样是必修课。大量的难以辨别的假消息混着真相流入里世界,就连书的情报也同样夹杂其中。 如果无法解决共噬病毒,借助书的力量来扭转乾坤确实在计划内,这可是货真价实的一手消息。 毕竟,不舍得下料的鱼饵可是吸引不了大鱼的。 能够传递信息的渠道逐一盘查,网络委托田山花袋,报刊是政府的后花园,街头的小广告让做义工的小孩子们密切关注,就连电台点歌栏目都没有放过。 监控而不干预,观察哪一处弹奏出不和谐的乐章,哪一处与时局的变化严丝合缝,然后顺藤摸瓜锁定对方的位置。 不动则矣,一击则必中要害。沉淀多年经验的太宰治对谋划得心应手,几乎化为本能。 只是一朝一夕,普希金暴露,哭丧着脸,在芥川和中岛敦的杀人眼光中解除异能,内心疯狂抱怨:这都是什么破事啊! 果戈里则是被中原中也千里追杀,魏尔伦在旁边辅助,看中也的眼神慈爱得像在看咬骨头的小奶狗,温柔得几乎拧出水来。 但是对待果戈里,魏尔伦就只剩下秋风扫落叶一样的冷酷,他做的事情不多,却总能刚刚好掐死果戈里的生路。 等到中也发泄完怒气后,才神清气爽地丢出一本书,把浑身挂彩的果戈里关进了异能“莫格街的黑猫”中。进入书中的人都会被压制异能力,只有杀死凶手或者侦破案件才能离开。 而这一本是爱伦坡为乱步定制的,杀人狂汇聚的集大成作品,不杀穿半本书别想逃出来。 布置都进行到这份上了,太宰和川岛自然也不会让陀思有机会逃脱。 咖啡馆内,费奥多尔难得感到敌明我暗,他的每一步计划都被看得太清,算得太透,就像是完全看穿了他的底牌。 他的情报不应该有这么多的疏漏。 费奥多尔撕碎砂糖包,将糖分尽数混入红茶之中,略有些出神地搅拌。不仅损失了之前的布置,还折损两名棋子,一次严重的滑铁卢。 还是先离开好了,下次交锋时,他会做得更好。 俄罗斯人起立,将纸币压在杯下,转身离开。尚未走出两步,一条腿挡在了他的面前,循着西装裤往上看,太宰治正抱着椅背笑眯眯地挥手同他打招呼。 “哟西~亲爱的费佳,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们真的很有缘分,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了。” “太宰治。”费奥多尔慢吞吞地念出他的名字,“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通过简单的推。” “是这样啊,那么您是要来抓捕我吗?”暗沉的眸光微转,扫过包围门口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深知识时务者为俊杰的费奥多尔配合地伸出双手,拷上枷锁。 “棋差一招,事已至此,我会配合的。”费奥多尔抬步走向军队,之后应该先是监禁,更细致的刑罚还需要法律的裁定,暂时不算走入死局。 脑内转动着无数破局方法的虚弱青年咳嗽两声,看起来就如同温顺的羊羔,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暂时蛰伏的毒蛇。 “不对不对,方向错了。”太宰牢牢钳住他的手腕,摇晃着脑袋拦住他的去向,“那样简陋的监狱怎么能关得住您呢?” 不妙的预感涌上费奥多尔的心头。 太宰似笑非笑地开口:“拥有漫长寿命,是什么感觉呢?” 罪与罚的异能效果:在杀死自己的人身上复生。某种意义上,甚至可以做到永生。这是魔人藏得最深的隐秘,本不该被任何人所知晓。 魔人骇然失色,过往时光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下一刻,一扇门陡然出现在他眼前。 门身就像是枯萎的干尸制作而成,而大门中部则是一只巨大的眼珠,眼珠咕噜噜转向陀思,旋即大门迅速开裂扩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化成枷锁牢牢扣住了目标。 “狱门疆!”费奥多尔惊呼,然后恶狠狠咬牙。该死,如果是被这玩意儿困住,他就真的完全不用出来了。已知的开启方式全都下落不明,就算有下属,被捞出来也不知道会是哪个猴年马月。 他极力冷静地与太宰治协商:“换一种方式,我们可以交换条件,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知,现在这样你无法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东西!” “真是难得的狼狈啊。”太宰对着他掏出手机就是一阵咔咔拍照,恶意满满地开口,“你的条件很动人,但是非常遗憾,没有你对我更加重要!” 枷锁折叠收缩,不为任何人意志所撼动,费奥多尔被顷刻间吞没,只留下一声不甘的怒吼。 “该死——” 遍布细小眼睛的正方体咕噜噜从半空中摔落,转动的眼珠有些恶心骇人。太宰治捡起来丢进垃圾袋里,然后一边懒洋洋地向上伸手,十指交握,腰身拉成弓状,一边口里传出心满意足的叹息。 “收工收工!完美落幕!” 【终章】 第111章 第111章 将尽未尽 看着咒术界把狱门疆层层叠叠地打包封印起来, 川岛未来只觉得心头的巨石终于落下,甚至还有些不真实感。 老鼠确定是关进笼子了对吧?没有跑出去吧?笼子里面万一有信号怎么办? 饱受捕鼠焦虑症困扰的市长先生夜不能寐,半夜都得爬起来抓着系统再三确认魔人还关在小盒子里。 幸运猫猫嫌弃地一脚踢开面前的老鼠玩具, 跳到川岛膝盖上, 弓起屁屁伸了个懒腰,抖抖身体,糊了对方一身白毛, 又施施然走开:请不要焦虑到鸡宠物谢谢。 川岛忧郁地打了两个喷嚏:唉, 果然没人能够解进度条卡在99%的忧伤。 万一倒退回去…… 呵,他和系统必须死一个。 好在潜藏的危机解除了一个,马上就冒出来另一个, 就像是永远打不完的地鼠,每天都是新的惊喜。 能够覆盖旧焦虑的只有新问题。 例如此时此刻坐在他面前,神情恍惚, 眉头紧锁, 盯着屏幕纠结得头发都要消失掉的安吾君。半晌, 男人痛苦地趴倒在电脑前:“完了,未来你的背景被人扒出来了。” 川岛思考了两秒,恍然大悟, 到这个时间节点了啊!他确实还有个黑方老家来着。 市长先生挥挥手, 不仅不紧张, 反而放松地窝进沙发, 浑不在意地表示:“没事没事, 这件事一直不发酵我才紧张呢~” 发酵了才好啊, 说明快要可以结束了,要是一直平平安安,他才要担心是不是魔人在哪里埋了个大雷。 安吾闻言顿时安心, 很好,看来川岛他胸有成竹,早就预料到了今天,那么事情定然会迎刃而解。没错,他现在对川岛的盲信已经不讲道了。 而被寄予厚望的川岛压根没打算解决问题,相反,他满脑子都是怎么开启离职后的退休生活。 节点来了,结局也就近在咫尺了,而通关的最后一步正是离职。 没错,之前严厉禁止的行为,却是真正打通游戏的钥匙。川岛未来是外来者,而横滨想要突破限制实现升格,就必须在借助外力之后再摆脱外力。 “安吾,帮我个忙吧。”埋在沙发里的声音闷闷地传出。 “好的,没问题。”安吾迅速抬头,手上掏出小本本,聚精会神地等待后文。 “帮我组织一场辞职演说。” 啪嗒—— 钢笔滚落,安吾像是从梦中惊醒似的,满满都是不可置信。他慌乱地低头去捡起自己的笔,手指却抖得不听使唤。 但他终究压制了全部的脆弱,坐回原样,捏着本子轻声询问:“为什么要……要离职呢?我们有哪里没做好吗?如果是因为黑料,这件事我会处好的。” 川岛从沙发里爬出半个身位,招招手让安吾过去。 安吾沉默地走到他面前蹲下,仰望川岛的眼神,就像是不明白为何被抛弃的萨摩耶,藏着湿漉漉的自责和受伤。 然后他就被紧紧抱住了。 “安吾,谢谢你!一直以来,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是我最好的伙伴。” 阳光且雀跃的声音,一切都像是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懵懂却真诚。安吾浑身僵硬,抬起手试探地在他后背拍拍,最后柔和了眼眸。他长舒一口气:“你也是。一直以来都辛苦你了。” 川岛放开对方,感慨安吾就是内敛且友好。换成曾经的部下,高低得给他邦邦来上两拳,并且怒吼——说走就走不用负责的吗? 他拍拍对方的肩膀,调侃道:“我只是辞职,不是死了,以后还是会回来看望你的,所以不要再哭丧着脸了!” 安吾拍开他的手,靠谱的秘书君上线,盯着他的眼神里冒起冷气:“好吧,你要走我管不了,那么由呢?能面向大众的由。你没打算背着一身污名退场吧?” 要是川岛非要引咎辞职,他就、他就当场绑架他的猫! “唔,就说是健康问题吧,具体内容你们看着编。至于黑料,别担心,会和平解决的。” 川岛边说边靠近门口,猝不及防地把门往内一拉。 门口趴着偷听的家伙顿时像溢满衣柜的衣服一样,骤然失去支撑后啊啊呀呀地滚成一团。 中也,芥川,敦,梦野,还有被压在最底下的,颤巍巍挤出笑脸的太宰! 而不靠谱的成年人则站在一边,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他。没错,说的就是禅院甚尔! 阴森森的黑气萦绕在川岛身后,青年笑颜如花:“听什么呢,这么好听,不如和我分享一下?” ……………… 川岛未来要正式离职的消息先是传遍了整个政府,慰问的礼物和鲜花像上供似的快要淹没他的门口。 不舍的工作人员在茶水间/厕所悄咪咪抹眼泪,抹着抹着就约上了宵夜一起喝酒,喝高后开始吐槽前几年的生活不是人过的,然后骂骂咧咧地抱头痛哭。 他们都没离职呢,老板先跑了,这算什么事啊!下一个老板还能有川岛先生更好吗?不可能的!呜呜呜……川岛先生…… 紧接着得到消息的是武侦。 福泽谕吉遗憾地泡了壶茶水,然后备好了上门拜访的茶点与礼物。 乱步带着礼物大摇大摆上面,嗷呜两口把茶点吃掉,骄傲地把手写折扣券拍到川岛桌面,叉腰道:“以后你的单子我给你打八折,不用谢!新武器一定要优先给武侦买哦!” 川岛毫不意外又被看穿,他只是把一张折扣卡递到乱步面前,单手撑着脸笑眯眯地说:“好的,一定一定。只要出示这张卡,所有新品都可以优先购买。当然,包括我旗下的所有蛋糕甜品。” 乱步迅速抓起卡放进自己的口袋,心满意足地重新坐下。 至于内部的送别会则更是可爱和温馨,气球和鲜花装点了一整栋别墅,甜点与美食的香气萦绕身周。小孩子在其间跑来跑去,咯咯笑个不停,动漫和游戏周边随处可见。 送别会上没有烈酒,也没有正装和舞会,这更像是一场家宴,一次平凡的聚餐,一隅放下紧张的小天地。 ……………… 离职消息传出去后,所有给他找不痛快的小动作都停了,做人留一线的道大家都懂。 时间顺顺利利地走到辞职演说的这一日。 讲台已经布置好,台下人山人海,大部分人额头绑着画了黑猫的红丝带,写了川岛名字的应援牌高高举起。 后台化妆师正在为川岛的造型做最后的调整,他左右扫视过这张容光焕发的脸庞,满意点头:“您就是今日的焦点,舞台上最亮眼的明星,我衷心祝您未来一片坦途。” “谢谢你,也祝你生活愉快。” 川岛睁开眼,温柔浅笑,就像是荡涤人心的清泉。 “诶?化妆结束了吗?让我也看看!”太宰像泥鳅似的灵巧钻进化妆室内,把化妆师挤开,推着川岛的椅子转回镜子前。 太宰站在川岛身后,看着镜子中的人影。鸦黑的发丝被整齐地梳到耳后,露出瓷白的肌肤,金色的眼瞳比黄金更璀璨,也比琥珀更清透。 “还缺了一样东西。”太宰轻声道。 “什么?”川岛疑惑。 他按住川岛的肩膀,制止对方转身的动作,轻柔揉了揉耳垂。下一刻,轻微的异物感从耳垂处传来,太宰松开手,唇边笑意真挚:“这样就对了。” 深蓝色的钻石在灯光下流转着剔透的光,为素白的画卷添上了点睛之笔。 川岛抬手触碰耳钉,明明入指冷硬,却像是摸到了某些暖融融的真心。 他遗失在逃离横滨那一日的耳钉,在他决定正式告别之时重新回到了身边,就像是命运隐晦的眷顾和鼓励。 “谢谢你,太宰。” 讲台上阳光正好,空气清冽。 川岛一步步踏上台阶,过往如潮水涌入心头,既有漆黑的淤泥,也有淤泥中闪烁着微光的金沙。 “……五年前,我完成了从市民到市长身份的转变。老实说,我并没有做好准备。我没有准备好面对牺牲,没有准备好迎接黑暗,也没有准备好一次又一次地从逆境中站起来。” 川岛想起来第一周目时的自己,忍不住轻轻地笑了笑。 “我只准备了一个莽撞且天真的念头。既然世界上存在安全富裕且美丽的城市,那么这座城市为什么不能是横滨?既然世界上有人可以享受无忧的童年,无畏的成年,无虑的晚年,那么这些人为什么不能是横滨的人民?” 掌声雷动,经久不息,激动的热泪在观众眼底氤氲,他们真真切切地走过黑暗,每日在忧虑中入眠,又因为恐惧而清醒。 “这条路并不一帆风顺,相信大家仍然记得横滨街头彻夜的枪.鸣,记得各类诡谲的异能力犯罪事件,记得没有自治权的屈辱,记得官员的贪婪,记得贫穷与饥馑,记得求助无门的绝望……” “但我更希望你们同样去记住,记住日新月异的擂钵街,记住文学在心头点燃的一缕暖光,记住和平的可贵,记住希望总是在前方等待着大家。” 川岛缓缓讲述着一路走来发生的桩桩件件,将听众带回波澜壮阔的过去。最后,他再度回归到现下。 “一路走来,感谢大家包容我的奇思妙想,感谢大家不畏艰难的辛苦奋斗,也感谢大家始终怀抱希望走向明天。 纵使我因为个人原因而离职,我也始终相信,横滨会在大家的建设中变得更好。 我相信横滨终将变为异能力与普通人平等交流的沃土,异能力的便利会惠及社会的方方面面,我们的孩子将在同一个学校,同一片蓝天下共同欢笑。 我相信横滨将会变为安全和繁荣的代名词,我们不会在恐惧中入眠,也不需要在夜晚把门窗紧锁。所有人都可以在这座城市找到生存的空间,而不再亡于饥饿和疾病。 我相信,横滨的所有改变都源于你们,也都全部归功于你们。你们是这片土地最好的守护者和建设者!” 最后川岛对着观众深深鞠躬,身后的荧幕聚焦舞台,将他投入所有人的眼中。 “承蒙大家不离不弃的关照和支持!各位辛苦了!”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起立,拍红了自己的掌心,激越的情绪在心头涌动,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直到一声激昂的呐喊穿透人群,引发一阵接一阵的海浪般的追随。 “市长先生,您辛苦了!” “您辛苦了!!谢谢您!” “我爱你!!!市长先生!” …… 系统的电子音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城市评级重新鉴定—— 您的城市评级为A 日新月异,未来可期。 感谢您对横滨的突出贡献。 游戏已结束,奖励已发放,玩家登出中请稍后——】 世界再度定格,喧嚣静默,色彩退却,灰白交织,川岛未来缓缓挺直脊背,转身等待唯一一位在此时此刻依然可以行动自如的同伴。 穿着西装,双手随意揣在兜里的男人,闲适地一步又一步踏上台阶。微卷的头发随意地蓬松着,褪去了少年人青涩感的五官变得立体,鸢色眼瞳深邃,在黑白背景的映衬下,显得秾丽而迷人。 太宰仰望褪色的天空,此时此刻的世界虚假得如同一戳就破的泡泡。他又望向川岛,满怀好奇和不解地提问:“未来,为什么你不想死了呢?” 他依然不能解,纵使亲手阻拦了对方的死局,也亲眼目睹了未来从倦怠到释怀的转变,太宰依然找不到答案。 他无法钻进对方的内心,纵使智能够分析出长篇大论,他也难以感同身受。 “因为你。”川岛未来坦然说。 话语时常苍白无力,但直球对宰科生物有奇效。他们习惯于避重就轻,逃避光源,害怕被灼伤,蜷缩在黑暗里却指望着黑暗能描述出光的形状。 太宰果然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左看右看,岔开话题:“果然是那种对所有人都会说的客套话吧!谢谢大家支持之类的,每个人都帮助到了我这些……如果是这种话就不用说了哦~” “不是,你是特别的。” 太宰陡然沉默下来,目光暗沉,语气就和落不到地似的轻飘飘:“可以了,不要再往下说了。” 他的胃在缩紧,就像是蛞蝓碰到了盐分。令人不安的话语正不断地触发排异反应般的难受。 但是川岛并没有停下来,神情反而越发真挚,散发着几乎把太宰融化的暖意。 “因为你拦下了我的辞职信,所以后面我才得以亲身验证:只要活着,总会有好事发生。” “你帮助我规避错误,帮我治横滨,帮我在各种势力间斡旋……作为敌人的太宰君很可怕,作为盟友却很可靠。虽然太宰君不喜欢被感谢,但我依然很感激你。” 所以……只需要友情和希望,就足以让人脱胎换骨吗?太宰定定地看着他,因为与预期不同的回答而重归于冷静:“只是这样就足够了吗?” 他并不满意这个浮于表面的解释,内心不知餍足的野兽咆哮着,无法被填补,无法被说服。他的目光剖析着川岛未来的表情,忽地捕捉到细微的变化,这变化却陡然间令太宰兴奋起来。 川岛抬手拂过耳钉,他依然在笑,但笑容里虚浮的温暖减退,现出更深沉的冷淡。 “最重要的是,你打破了我的笼子。不断破坏我的计划,打破我的预期,拽着我不让离开,就像个恶劣的讨厌的破坏因子。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难缠的人。” “逼迫,压缩,剖析,意图在黑暗中观察人性,然后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但偏偏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太宰微微睁大眼睛,屏息寻求答案的模样,有着孩童似的纯真和凶兽般的贪婪:“所以你看到了对吗?” 川岛近乎怜悯地用指尖抚摸上对方的脸颊,神情哀伤:“是的,我看见了。可是怎么办,答案偏偏是太宰君会恐惧的事物。你确定要听我说吗?” 太宰抓住在他脸上游走的手指,并不因为这不轻不重的恐吓而退缩,他追问:“所以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 “是不甘心停留在悲剧时刻的愤怒,是对世界残酷的怨恨,是面对命运的悲伤,对弱小自我的绝望……同时也是对温暖的留恋,对过往的不舍,对横滨的热爱……所有的这些感情融合在一起,就是我活着的由。” 川岛小声地询问,既像是生怕把人吓跑,也像是坏心眼的提醒:“你真的准备好离开狭小的自我世界了吗?” “因为疼痛而活着,因为爱而活着,所谓生命的意义,便是集中呈现这两种情感的目标。” 崭新的论挤满了太宰轰鸣的头脑,填满了野兽空荡荡的胃袋,他忽然分不清这是蛋糕还是泥土,也不知是不是能够消化。 色彩从无垠的天际一路蔓延而至,黑白染上蔚蓝,翠绿,火红,最后化为活色生香的眼前人。钴蓝的耳钉,鎏金的眼眸,以及指甲盖上浅淡的粉。 苍蓝天际下,曾经撑着伞路过的旅人沐浴阳光,对着太宰发出如同蒲公英般摇曳着的邀请。 “要一起进入新世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