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1978:带着媳妇出人头地》 第一章:媳妇你不能死 轰! 一声炸雷,刘卫东一激灵,从噩梦中惊醒。 他下意识地望向床头柜上亡妻的照片,可眼前的一切却把他惊呆了。 低矮的房屋破烂,充满牛粪味。 此时他正躺在一铺土炕上,仰脸都能看见乌黑发霉的房檩子。 炕稍一大摞豆饼,墙根堆着犁杖和农具,炕沿上的搪瓷茶缸子,印着学大寨先进个人的字样,这不是生产队的草料棚子吗? “社员同志们注意了,刚接到公社通知,说今天有个啥低压槽,会造成大范围强降雨。 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誓死保卫家园,保卫国家财产不受损失,我们要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 外面的大喇叭里,支书王建国的破锣嗓子一直在喊。 轰隆隆…… 一道闪电划过窗棂,照亮了墙上的皇历。 1978年6月11日! 他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疼,这不是做梦。 刘卫东趿拉上黄胶鞋,撒腿就往村部跑。 凹凸不平的黄沙土路。 矮墙上斑驳的农业学大寨红色标语。 路两边低矮破烂的茅草房。 还有身上的海军衫和带补丁的蓝裤子。 眼前这一切让他既熟悉又兴奋。 他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媳妇娄艳茹一身绿军装,背着药娄擦汗的样子。 上辈子的今天,媳妇上山采药遇到山体滑坡,生命永远定格在了23岁。 一进了村委会,支书王建国正对着大喇叭喊,刘卫东话都来不及说,拿起医药箱和雨衣就跑。 “卫东你不套车上大坝拿药箱干啥?” “我得去救我媳妇,她还在山上呢。” 桌上的座钟时间是11.30分,离媳妇出事还剩下不足两小时。 娄艳茹出事的鹰嘴砬子离屯子有十里地,刘卫东疯了一样往后山跑,前世种种一股脑地涌上心头。 想当年娄艳茹是整个公社最漂亮的女知青,一次俩流氓半路截她正好被刘卫东撞见,他拿铁锹差点把流氓拍死,他自己也被流氓捅了一刀。 两颗年轻心,就是在那一刻摩擦出了爱情的火花。 77年年底,娄艳茹嫁给了刘卫东,彻底扎根农村。 没想到第二年她母亲宋茜就平反了,硬逼着她跟刘卫东离婚。 因为离婚的事两口子一直闹别扭,刘卫东负气离家,娄艳茹出事的时候,他正在七队喝酒,等他接到信儿跑回屯子,媳妇已经死了。 娄艳茹的死让他追悔一生。 媳妇死后他发奋图强考上了职大,从炼油厂,精细化工做起,到经营进口机电设备,他重生前已经是全省著名的民营企业家了。 可即便他身价数亿依旧形单影只,亡妻的照片一直摆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无人能替。 轰…… 一声惊雷,倾盆大雨让他举步维艰。 一道瀑布掺杂着泥土和碎石,从鹰嘴砬子上轰然而下,一泻千里。 “艳茹……艳茹你在哪儿?” “卫东我在上面……” “艳茹你别乱动,我马上来救你……” 呼喊声就在石砬子上,刘卫东悬着的心总算落地,媳妇还活着。 他边喊边抓着树枝杂草往上爬,雨中的石砬子随时可能滑坡塌方,可他全然不顾。 等爬上鹰嘴砬子,眼前的一幕吓得他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空山水把山体冲出一道深沟,娄艳茹已经掉进了沟里,仅凭药锄勾着一根树杈在洪水中挣扎,眼看就坚持不住了。 “艳茹你别怕,我来了……” 刘卫东几步就扑到了沟边上,就在这时,树杈嘎巴一声断了,娄艳茹惊叫一声,身子立刻沉入了洪水中。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衣领,拼命往上拉。 “卫东你快松手,咱俩不能都死在这儿……” 上游一根粗大的倒木,翻滚着被泥石流冲了下来,娄艳茹吓得大声尖叫。 啊…… 一声怒吼,娄艳茹被刘卫东拽到了岸上,倒木擦着刘卫东的后背滚下了鹰嘴砬子。 刘卫东拖着娄艳茹远离了泄洪沟,这才一屁股坐到了树下,大口喘着粗气。 “卫东你后背出血了,快让我看看。” 娄艳茹一脸紧张。 刘卫东哪还顾得上背上的伤,一把将娄艳茹搂在怀里,号啕大哭。 “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娄艳茹被他弄得莫名其妙。 这家伙是被吓傻了还是撞晕了,啥叫终于又见到我了? “你吓傻了?净说胡话,快把海军衫脱了,让我看看伤得严不严重?” 娄艳茹把药箱子从刘卫东身上拿下来,一把掀起了他的背心。 后背上一道口子正往外渗血。 “你别老抱着我,我得给你上药,奇怪啊?你上山背个药箱干啥?” 刘卫东哪敢说上辈子的事,只能抱着娄艳茹哭。 好在娄艳茹没再继续问。 雨越下越大,树枝淤泥烂树叶汇成的泥石流,连胳膊粗的小树都能折断,娄艳茹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你看这多危险,媳妇以后你可不能一个人上山了……” 刘卫东心有余悸,紧紧抱着娄艳茹。 “你以为我愿意上山吗?我得采药给爹治病,还有你欠合作社的酒钱,人家都追家要了。” 娄艳茹一脸无奈,幽怨地捶了一下刘卫东。 “老婆我错了……” 刘卫东伸手就要打自己嘴巴子,却被娄艳茹一把拉住了。 “知道后悔就好,以后咱俩努力挣工分,日子会好起来的,我今天要是再找不到珍贵药材,就只能进城跟我妈借钱了……” “你妈不是逼着你跟我离婚吗?她咋可能借你钱?” 娄艳茹白了刘卫东一眼。 “那是我亲妈,她还真能往死里逼我?她就是舍不得我在农村遭罪,你就不能低头服个软?不过现在不用求我妈了,你猜我找到了啥?” 娄艳茹浑身都被雨水湿透,辫子都散了一根,可表情却异常兴奋。 “你能找见啥?难不成还找见宝贝了?” 娄艳茹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笑嘻嘻地指了指鹰嘴砬子上头。 刘卫东忙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就在鹰嘴石下的草丛中,居然透出了一簇嫣红,在雨幕中就像一团火焰。 刘卫东不由得心头一阵狂跳,惊讶地喊出了声。 “野山参?” 第二章:祸不单行的奋斗二队 刘卫东都蒙了。 大青山每年都出野山参,但多是些灯台子,即使这样也能卖不少钱。 可他看着一脸得意的媳妇,却心如刀割。 如果不是他前世不争气,媳妇至于冒死爬鹰嘴砬子采药吗? “你就是为了找人参上的鹰嘴砬子?是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娄艳茹本来还一脸得意,一看刘卫东生气嘴一扁。 “爹有病你又欠一屁股饥荒,辛苦一年工分也分不了几个钱儿,我不上山采药日子咋过?” 刘卫东鼻子一酸,眼圈也红了。 奋斗二队地处山区,正常年景温饱都困难,去年又遭了灾,这才六月份就断粮了,本以为今年能是好年景,没想到…… “媳妇别哭,以后你爷们再不会让你遭罪吃苦,我要拼命赚钱,我要供你上大学,我要让你妈看看,你是滨江最幸福的女人。” 蜷缩在雨衣下,娄艳茹忽然感觉自己的男人不一样了。 以前这个男人虽然对自己好可没啥文化,哪会说出考大学,赚大钱的话? “卫东你有这心我就满足了,我妈虽然落实政策了,可我爸还在红星农场劳动改造,我这成分参加高考政审都过不去……” “你爸再有俩月就摘帽了。” 刘卫东这句话脱口而出,说完就后悔了。 上一世老丈人娄南确实八月份平反的,可那时候娄艳茹已经出事,他还是看报纸知道娄南官复原职的。 “你说啥?你咋知道我爸要平反?你被撞糊涂了吧?” 娄艳茹担心地摸摸刘卫东的脑门。 “我就是猜的,你妈不都平反了吗?回头我就问问建国叔,看能不能帮你转民办教师,听说今年高考民办教师有加分。” 娄艳茹心里一阵发酸。 她不是没想过考大学,这可是她离开农村的唯一机会。 但先不说她成分不好能不能办下来指标,就是指标有了,她上大学刘卫东爷俩咋办?她真能舍得撇下他们爷俩不管吗? “你别胡闹了,咱公社民办教师名额都卡在革委会,想办指标得先过李保田这关,李保田啥人你不知道? 这回能采到野山参,把咱爹的病治好我就烧高香,现在饭都吃不饱哪还敢有上大学的奢望?” 刘卫东看看石砬子上那一抹嫣红,又看看身边的媳妇,逆天改命的念头更坚定了。 暴雨足足下了俩钟头才见小,乌云密布的天空像裂开了一道口子,一缕阳光倾泻而下,石砬子上那通红的参籽水灵灵的,看着格外喜庆。 刘卫东四下看看,拽过来一根倒木架到了河沟上。 “现在就去采?沟里水还没退,太危险了。” 娄艳茹一把拉住了刘卫东。 “怕啥,富贵险中求。” 刘卫东拿过妻子的药篓、药锄,骑着树干往前蹭,脚下就是粥一样的泥石流。 娄艳茹大气都不敢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有惊无险,刘卫东顺利地爬过了深沟,开始手脚并用往石砬子上爬。 “卫东,药篓里有绳子,你把自己拴那棵松树上再打草……” 娄艳茹紧张地站在壕沟对岸喊。 不用娄艳茹嘱咐,刘卫东已经看见了通红的参籽,就在鹰嘴石边上的石缝里。 先用绳子把自己固定好,刘卫东开始用药锄清理杂草。 随着杂草清理干净,刘卫东的心都怦怦直跳。 一棵六品叶,一棵五品叶,还有两棵四品叶,看几株参挨着这么近,很可能是抱子参。 “棒槌……六品叶……” 刘卫东嘴都咧到了后脑勺,大声喊山。 “你喊啥啊,筐里有签子,你小心点,别把根挖断了。” 娄艳茹小脸上也露出了欣喜的笑意。 药篓里果然有鹿骨签子,还有拴着大钱的红绳。 “你赶山的家伙事儿哪来的?你妈不就教了你中医,还教了你采参?” “这是关大爷给我的,你忘了关大爷以前是老参客?赶紧干活吧, 刘卫东是嗯了一声,很快就打出一块场子,开始用鹿骨签子抠土。 野山参值钱不假,可挖起来也最麻烦,参须子盘根错节,而且又和树根搅在一块儿,刘卫东挖了一个多小时才露出大部分参艼,果然是母抱子。 野山参全身都是宝,参叶和参籽刘卫东都用红绳拴着,一直没敢摘芦头。 六品叶抱着五品叶,刘卫东单独用苔藓包着,剩下的两棵四品叶直接放在了药篓里,等参采完雨也停了。 骑着树干爬过壕沟,刘卫东把药楼交给娄艳茹,笑嘻嘻地拿柴刀剥桦树皮。 “这参须子都挺完整,当家的你上辈子不会是上把头吧?” 娄艳茹一面整理人参,一面笑着打趣。 刘卫东笑了:“前些年光顾着学大寨了,都忘了这大山里到处都是宝,媳妇这人参你打算咋处理?” “一棵四品叶给爹配药,再卖一棵小的给你还饥荒,子母参就上缴生产队吧,咱队里都断粮了,建国叔能拿这两棵参换不少粮食。” 刘卫东一咧嘴:“那还不如把子母参孝敬你妈呢,也省得她老逼你跟我离婚。” “讨厌,你真以为我妈是嫌贫爱富?” “那我也不想把人参交公,留着有大用场,我欠的那几十块钱饥荒都不是事儿,村里缺粮我也有办法,明天我就进城找门路。” “你?你都没去过市里几趟有啥门路?要不我求求我妈?” “我可不想欠你妈人情,咱俩赶紧下山吧,再耽误一会儿我爹该着急了。” 从大青山下来,刘卫东和娄艳茹都傻眼了。 原本绿油油的青纱帐,此时堆满了淤泥和树枝杂草,苞米秆东倒西歪,眼瞅绝收了。 “去年霜冻今年泥石流,咱生产队的社员可咋活?” 娄艳茹长叹一声。 “媳妇,这就是靠天吃饭的悲哀,咱农村要想致富,必须搞多种经营,才能发家致富过上好日子。” 刘卫东跟娄艳茹这么说可不是安慰她,而是心里早有了打算。 自己前世闯荡半生,化工、水厂、电商平台都搞得风生水起。 他已经有了挖第一桶金的计划。 他记得前世滨江油脂化工厂,花大价钱购买了国外的聚合反应设备,他就会设计聚合反应设备,而且还掌握着蓖麻油加工配方。 这要是卖给油脂厂,嘿嘿…… 沿着泥泞的小路往回走,山下的灾情更加触目惊心,忽然娄艳茹指着前面喊了一声。 “卫东你快看,河堤上好些人,是不是要溃坝了?” 刘卫东把药篓递给媳妇撒腿往大堤方向跑。 南大河地势比奋斗二队都高,真要溃坝整个二队都得变成泽国。 他刚爬上大坝就看见了红旗下的王建国。 “你小子跑哪去了?赶紧回去套车疏散群众,一旦溃坝再撤离就来不及了。” 原本只有几十米宽的南大河,此时已经无边无际,远处的苞米地只能看见一点叶子尖。 王建国脸抽得像块核桃皮。 去年的霜冻减产,已经把队里的余粮消耗殆尽,这突如其来的水灾,又让本就不富裕的奋斗二队雪上加霜。 王建国想的已经不光是抗洪救灾,而是灾情过后二队社员吃啥…… 第三章: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卫东你在堤上吧,我回去组织知青转移老乡,咱爹你不用担心。” 说话功夫,娄艳茹冲刘卫东喊了一声就往屯子里跑去。 刘卫东看着媳妇的背影不禁呆住了。 “别看了,多好的媳妇儿,你以后对艳茹好点比啥都强。” “人家一个城里知青嫁给了你个穷小子,你还敢在外头耍钱喝大酒?等水退了赶紧他妈给我回家。” 王建国朝刘卫东屁股踢了一脚,也往大堤下面走了。 装土的不但有草袋子麻袋,甚至还有柳条筐,二队社员把能用的都用上了。 等把豁口堵住,所有人都瘫坐在了泥水里。 “起来跟我回屯子,把马车套上帮着转移群众。” 刘卫东刚想歇会王建国就喊了起来。 “建国叔我从山上下来,看见咱们屯的地受灾很严重,今年怕是要绝收了。” 王建国叹了口气:“这他妈都赶上六〇年了,连着受灾,这节气补种都来不及。” 刘卫东眼珠子转了转。 “建国叔,你咋没考虑过种蓖麻?蓖麻生长快而且不挑地,现在种正是时候。” “蓖麻是啥?那东西能吃吗?你小子别胡说八道。” 王建国显然没把刘卫东的话当回事。 刘卫东不禁叹了口气。 没文化真可怕,跟王建国这种没文化的领导办事儿,得先让他尝到甜头才行。 去牲口棚套上马车,刚上便道就看见几名知青,用独轮车推着两个老太太。 刘卫东忙把老太太扶到了马车上。 “艳茹呢?她不是跟你们转移群众吗?” 刘卫东没看见娄艳茹,忙问一名女知青。 “娄艳茹说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在学校熬中药呢,还往大锅里加了根人参。” 刘卫东吓了一跳。 都说财不外漏,这傻媳妇学雷锋也不能把自家宝贝往出舍啊? 驾…… 刘卫东一甩鞭子,赶着马车就往青山小学跑。 青山小学操场灯火通明,一口大锅架在院子里,不少老乡围在大锅边上。 人堆里一圈带红胳膊箍的尤为显眼。 戴袖标是村里的贫宣队,前些年运动衍生的组织,领着社员搞忆苦思甜跳“忠字舞”,俨然已经跟村支书王建国分庭抗礼了。 领头的就是贫宣队长李保田,此刻他正叉着腰拽娄艳茹怀里的药篓子。 “山是集体的,山上长的东西也是集体的,你私采人参就是挖社会主义墙脚,今天这人参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娄艳茹抱着药篓子怒目而视。 “药材是我男人拼着命采回来的,你说没收就没收?这都啥年月了你还敢搞打砸抢那一套?” “李队长,就那么一根人参不都放锅里了吗?这筐里就是些不值钱的草药,您高抬贵手……” 刘卫东他爹刘老蔫张开双手护着儿媳妇,一脸焦急。 “果然鱼找鱼虾找虾,娄艳茹这个“黑五类”狗崽子嫁到你们家,你这贫下中农也染上了资产阶级余毒,把这两个坏分子都给我抓起来……” 李保田大手一挥,两个贫宣队员撸胳膊挽袖子,就要过去抓娄艳茹和刘老蔫。 啪…… 一声清脆的响鞭,差点抽到那两年轻后生。 “吁~这牲口不打就是不听话啊,我看谁他妈敢动我老婆和我爹?” “卫东!” 娄艳茹拉着刘老蔫跑到了马车旁边,一脸激愤:“李保田要抢咱的人参。” “别怕,有我在他屁都抢不走。” 刘卫东一把将娄艳茹和老爹拉到了身后。 “刘卫东你好大的胆子,敢打贫宣队员?” “就打了咋的!你他妈就欠抽。” 刘卫东手里的鞭子直指李保田。 刘卫东上辈子最恨的就是李保田。 这家伙本是二队的无赖挂杆子,当上了贫宣队长后批这个斗那个的,一心想夺权。 刚开始不少社员图清静磨洋工,可时间一长琢磨过味儿来了,喊口号唱样板戏不挣工分啊?年底可是按工分分粮分钱。 等知青下乡,李保田的眼睛又盯上了娄艳茹,没事就往跟前贴,老想占便宜。 结果娄艳茹根本不搭理他这个村领导,反而嫁给了一穷二白的刘卫东。 李保田恼羞成怒,三番五次给老刘家穿小鞋,人在矮檐下,刘老蔫爷俩敢怒不敢言。 可现在不一样。 年底三中全会过后,贫宣队就成了历史,现在还怕他李保田个鸟? “反了!反了!刘卫东一家敢公然对抗无产阶级专政,都给我抓起来。” 李保田张牙舞爪带头往前冲。 让刘卫东一脚踹了个狗抢屎。 刘卫东大鞭子甩得啪啪响,几个贫宣队员根本不敢靠前。 “卫东你干啥呢?鞭子是对待阶级敌人的,咋能往革命同志身上招呼?” 一声怒喝,王建国跑进了院子。 “王书记你都看见了,刘卫东居然敢打村干部,必须严办他。” 李保田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气急败坏。 “行了,饭都吃不上了还他妈窝里斗,李主任,我不是让你安排转移群众吗?那么多老人孩子没转移完?出了事你能负责吗?” 王建国也看着李保田一脸腻味。 “可,可娄艳茹私藏野山参拒不上缴,这可是路线问题……” 见支书不顺着自己的话走,李保田又把问题转到了人参上。 王建国一皱眉。 “这人参又是咋回事?” 刘卫东把鞭子递给了娄艳茹,往前走了两步。 “建国叔,头午我上山采到两棵参,艳茹给大伙熬药已经用了一根,剩下的要给我爹治病,李保田非说人参是公家的逼着上交,哪有这种道理?” “可不是吗,打我记事儿就没听说山货得上缴政府的,这不是熊人吗?” 院里的几个老乡低声嘀咕。 “你们瞎哔哔啥?还是不饿,你们知道野山参能换多少粮食?我考虑的是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好处不能让他老刘家独吞……” 李保田恼羞成怒开始上纲上线。 还真就有人吃这套,很快就有不和谐的声音跟着起哄了。 “卫东,李主任这话也没毛病,咱屯子眼瞅就揭不开锅了,你就忍心自己吃干的,让大伙连口粥都喝不上?” “不就一根参吗,交出来让李主任给咱队里换粮多好。” “就是啊卫东,做人不能太自私……” 怀璧其罪。 刘卫东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他看着李保田冷哼了一声。 “李保田你挺会发动群众啊?拿粮荒给我拉仇恨,那如果我能搞到粮食,人参是不是就不用上缴了?” 李保田呸地一口吐到了地上。 “你自己家都揭不开锅了还他妈吹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啥主意,你要是敢偷着把人参卖了,我就能治你个投机倒把,把你送进去。” 刘卫东嘿嘿一笑。 “要是我三天内能弄回来一车粮,你给我爹和我媳妇磕头赔罪,如果我弄不回来粮,别说上缴人参,人你都随便抓,李保田你敢跟我赌吗?” “赌!好哇!” 李保田一阵冷笑。 暴雨加洪水,整个县都遭灾了,粮食只能去市里买,而且量大你有钱有粮票也不卖给你。 “刘卫东你要真把粮弄回来,别说磕头道歉,让我喊你爹都行,不过咱可把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拿不出粮食你可是欺骗组织,你们全家都关起来批斗!” 一听这话刘老蔫就哆嗦了,又是拽刘卫东胳膊又是央求李保田。 “李主任你别跟孩子一般见识,卫东咱还是把人参交了吧,咱就是平头老百姓,斗不过当官的……” “现在他妈想服软?晚了!刘卫东你不是能吗?我就看看你咋弄回来一车粮,我他妈这回跟你赌定了……” 第四章:赌约 李保田挺胸抬头一脸得意,眼睛还时不时往娄艳茹身上瞟。 “卫东你胡闹啥?搞粮食这么大的事儿你都敢赌?赶紧跟李主任赔礼道歉。” 李保田是什么人王建国一清二楚。 那就是个踢寡妇门挖绝户坟的烂货,刘卫东气头上啥话都敢说,这不等于往坑里跳呢吗? “王书记你可别打破头绪,我是替二队全体社员讨公道,要么刘卫东和娄艳茹我扭送公社,要么他就把粮食弄回来,谁讲情也不好使。” 王建国一瞪眼还要说话,却被刘卫东拦住了。 “王书记您别担心,这赌约是我定的,我自有办法。不过粮食不能白吃,我还有一个条件。” 李保田嘿嘿一笑:“要钱要粮票是吧?队里要是有还能挨饿?” 刘卫东呸了一声:“也就你这种智商能想到这种孬点子,建国叔,我来的时候看到,大青山下面有块儿被泥石流冲毁的地。” 王建国一皱眉:“那是块涝洼地,种啥都不行,你问地干啥?” “建国叔,我记得公社中心校有试验田吧?我想让队里把这块涝洼地划给青山小学,我领着老师学生种,以后小学老师的工分和学生的午饭都不用生产队管,我全包了。” 哈哈哈…… 还没等王建国说话,李保田已经哈哈大笑起来。 “这事不用王书记答应,只要你能弄回来一万斤苞米,我替村里答应你,我还给你爹和你媳妇赔罪,可要是弄不来……” “三天内弄不回来一万斤苞米,我跟你去公社蹲笆篱子。” 说完刘卫东就扶着老爹上马车。 嗡…… 周围的社员都呆住了,一阵交头接耳。 一万斤苞米,就是买粮库的落地粮也得小一千块,刘卫东这是挖了棵参王? “慢着,空口无凭!” 李保田一把拉住马缰绳。 “万一你带着人参跑了怎么办?看到一万斤苞米之前,你挖的参可得留在生产队。” 李保田一句话,直接就把刘卫东的后路堵死了。 “行!不过,这参只能让建国叔替我保存,放你那儿我可信不着。” 刘卫东信心十足。 “不卖人参我倒要看看你能卖啥,就是把你家那三间破土房充公,都不值一万斤苞米。” 一看刘卫东答应得这么干脆,李保田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卫东你胡闹啥?赶紧把人参交给王队长,你这是要爹的老命啊……” 刘老蔫都吓傻了,嘴唇哆嗦。 李老蔫彻底服软,不但李保田一脸得意,边上看热闹的社员都直叹气。 刘卫东是真混,为了置气弄不好连家都没了。 “我相信我当家的,赌输了蹲笆篱子我陪着他。”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娄艳茹居然从刘卫东身后走出来,摘下药篓递给了王建国。 “建国叔,人参就先放你这儿,明天我跟卫东一块进城想办法。” 这…… 王建国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尬在了当场。 “建国叔这人参你保管好,小心别被狗叼去。” 刘卫东将药篓塞到了王建国怀里,斜眼看着李保田。 李保田见目的达到,耀武扬威地带人走了。 “媳妇儿,让你受委屈了。” 刘卫东这才腾出空间来安慰媳妇。 “委屈啥,别说蹲笆篱子,就是枪毙我都陪着你,当家的你今天真爷们……” 娄艳茹帮刘卫东摘下了头上的乱草,含情脉脉,弄得刘卫东身子都软了。 “建国叔你们聊,我先去给乡亲们熬药……” 娄艳茹说完扭头去熬药了,王建国则沉着脸把刘卫东拉到了一边。 “你小子要那块地干啥?真想种蓖麻?那蓖麻到底是干啥的?粮库收吗?” 刘卫东哭笑不得。 “建国叔您就别瞎操心了,你把我的人参看好了,别让李保田给顺走就行。” 王建国狠抽了两口烟,一拍大腿。 “成,你真要能弄回来一万斤苞米,这地都是小意思……就是弄不回来,这参我也给你留着,李保田那瘪犊子别想碰一下。” 刘卫东一看王建国点头,这才笑嘻嘻地伸出了手。 “建国叔,我跟艳茹进城也算是办公事,这路费您看……” “你小子滚一边去,我他妈没钱……” 王建国四个兜都掏干净,才凑出来一块六毛钱和二斤地方粮票。 “这可是咱生产队最后的家当,弄不回来粮食我把你炖了……” 王建国背着手边骂边往学校外头走。 刘卫东抬头看看山尖上的落日,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坏笑。 等乡亲们都吃完药汤,娄艳茹这才拉着刘卫东去了西边的教室,神神秘秘地从裤兜掏出个手绢包。 刘卫东接过来一摸就瞪大了眼睛。 “卧槽!媳妇你心眼儿是真多,抱子参你早藏起来了?” “你小声点!” 娄艳茹往窗外看看。 “你以为我像你那么傻?我打算明天先去找我妈,让她帮咱把人参卖了,应该够你买粮食,我倒想看看李保田咋收场。” 刘卫东一愣:“合着媳妇你不是真相信我能搞到粮食?是想拿人参换粮?” “信息信。” 娄艳茹笑着拍打刘卫东身上的泥土:“我相信我爷们顶天立地,是个男子汉行了吧?赶紧去大堤上转转,老待在这儿该有人说你磨洋工了。” 说完娄艳茹起身就要往外走,却被刘卫东一把拉住了。 “堤上那么多人,不缺我一个,这儿没人,先亲一个……” 一阵揉搓,很快就弄得娄艳茹满脸通红气喘吁吁。 “讨厌,大白天的……” 娄艳茹红着脸推开刘卫东,扭捏着跑远了。 看着娄艳茹消瘦的背影,刘卫东心里五味杂陈。 上辈子娄艳茹最大的心愿就是上大学,可结婚后被这个家拖累,彻底变成了一个农村妇女。 既然自己重生了就该圆她一个大学梦。 上大堤溜达一圈,除了王建国和蹲守的社员,刘卫东真就没看见李保田,不知道往哪儿偷懒去了。 拿过王建国的烟口袋卷上根旱烟,刘卫东蹲在王建国身边说了一句。 “建国叔我还有件事儿求你。” 王建国立刻捂着口袋站了起来。 “你小子还想干啥?我这兜比脸都干净,真的啥都没了。” 刘卫东忙拉着王建国坐下。 “建国叔我不要钱和粮票,我是想求您帮艳茹转成正式的民办教师……” 第五章:天才的诞生 王建国被刘卫东这话吓了一跳。 “你小子咋啥都敢说?民办教师是说转就能转的?指标都在公社马主任手里。” “建国叔我知道你跟马主任关系不错,只要能把事儿办成,送多少礼我都愿意。” 王建国一脸无奈:“现在这年月办啥都得走后门,不过你拿啥送礼啊?另外你丈母娘不是逼着你俩离婚吗?你还帮艳茹办这个干啥?” 刘卫东苦笑了一下说道:“我跟我老丈母娘的事儿能拖,但艳茹高考等不起,今年高考民办教师有加分。” 王建国恍然大悟,不过脸色却严肃起来。 “卫东啊,艳茹真考上大学你就不怕媳妇跑了?要不你去求求你岳母,或者去五七干校找你老丈人沟通沟通?” 刘卫东忙摆手:“叔看你说的,艳茹不是那种人,她妈这么逼她不也没跟我离吗? 三天,三天后不但我能弄回来粮食,帮艳茹办事的礼我也能拎回来,到时候就靠建国叔多费心了……” 看着刘卫东的背影,王建国不由得一阵嘀咕。 这小子从山上下来咋像变了个人? 他自己连初中都没毕业,咋对考大学的事儿了解这么多? 还敢跟李保田打赌。 赌注可是一万斤粮啊?这小子是疯了不成? 刘卫东根本不知道王建国此时有多担心,他心里想的,是还在五七干校劳改的老丈人娄南。 上辈子娄南落实政策是娄艳茹出事两个月后,那时候刘卫东跟娄家已经没啥来往了。 等刘卫东生意做大,娄南已经当了副市长,因为愧对娄家,刘卫东一直没找过他。 自己重生后想快速发展没靠山肯定不行。 娄南可是现成的人脉,等处理完赌约的事,真得带媳妇去看看老丈人。 天放亮南大河的水已经退了下去,不过上百垧地都过水了,苞米基本上绝收。 所有社员站在河堤上,看着倒伏的苞米地掉眼泪。 刘卫东回家换换衣裳,招呼车把式跟车的孙旺,送他跟娄艳茹去公社。 “卫东你多余跟李保田置气,不卖人参你上哪弄一万斤粮?这不是给自己挖坑吗?” 孙旺唉声叹气,平日里就他跟刘卫东伺候牲口,关系还不错。 刘卫东没法跟孙旺解释,只能苦笑着不说话。 到客车站下了马车,刘卫东拉着娄艳茹去了供销社。 “你买烟干啥啊?建国叔给的钱可不够你这么祸害。” 见刘卫东一下买了两盒大生产,疼得娄艳茹心直跳。 “烟是敲门砖,酒是英雄胆,媳妇进城你别着急回家,先跟我去趟油脂厂。” 看着嬉皮笑脸的刘卫东,娄艳茹更迷糊了。 “你油脂厂有朋友?我咋从没听你提起过?” “这……算是有朋友吧,我去找油脂厂的宋工,帮他们解决一下技术难题。” “你说胡话呢吧?你初中都没毕业,帮油脂厂解决技术问题?” 这功夫大客车过来了,刘卫东忙拉着娄艳茹挤上了客车。 客车晃悠到市里都快中午了,两人买了俩煎饼盒子,边吃边沿着马路往8路汽车站走,刘卫东边东张西望,一脸唏嘘。 岔路乡的大转盘中间,学四化放卫星的水泥雕像还在。 客运大楼门口人来人往,已经有摆摊卖瓜子冰棍的小贩了。 客运站的高音喇叭播放着董老师那首《血染—的风采》。 “真是个火红的年代啊,人人都那么精神,对未来充满希望……” “你说啥呢?你啥时候去的油脂厂?打我认识你你就没离开过二队,咋连8路车站在哪你都知道?” 娄艳茹看着刘卫东一脸疑惑。 “媳妇这事儿说不得,昨晚我做了个梦,梦里一个白胡子老头……” “你滚一边去,没个正形。” 又坐了半个钟头公交车,等下车往油脂厂走,娄艳茹更傻眼了。 刘卫东领她走的都是小道,现在娄艳茹不是怀疑刘卫东,而是怀疑自己了,这种情况说刘卫东没来过油脂厂,鬼都不信。 油脂厂可是那个年代的标杆企业,高大的门楼上红旗招展,大墙上铁人的宣传画,多快好省力争上游的大红标语格外醒目。 俩人一到大门口就被看门的大爷拦住了。 “大爷我找宋义宋工程师。” 老头对着刘卫东一伸手:“有介绍信没?” 刘卫东摇摇头。 老头立马将小窗户关上了。 娄艳茹斜眼看着刘卫东,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刘卫东苦笑着敲敲窗户,好说歹说要来张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大爷,求您给宋工打个电话,您只要念上面的字,他就会立刻下来接我。” 说着话刘卫东将一盒大生产塞进了小窗户。 老头左右看看将烟揣进了兜里。 “你等着,我这就打电话,不过宋工不下来我就没办法了。” 刘卫东笑着回到了娄艳茹身边。 “你根本就不认识那个宋工,人家凭啥就下来接你?就凭你写了几个字?” 娄艳茹一脸迷惑,扯了扯刘卫东的袖子。 “放心,准下来。” 前世自己和老宋打了几十年的交代,那就是个纯纯的技术男。虽然说赚钱水平拉稀,但是对技术却敏感的很。 凭他对宋义的了解,接到电话肯定把手里的事儿都放下,立刻来门口接自己。 果不其然,大爷打完电话一脸惊愕地从门房出来了,一脸狐疑的看着刘卫东: “神了!” “小伙子,你这写的是个啥,能让宋工这么激动?” “来,进屋喝口水,宋工马上就下来了。” 这态度立马就变了。 “真行啊?!我看看,你这纸条上写的什么?” 娄艳茹捧着大瓷缸子,一双眼睛盯着刘卫东,满是好奇。 接过老头手里的纸条,她看见上面写了四个字。 (聚合反应) 四个字分开她都认识,合在一起她就不懂了,心中愈发迷糊。 自家男人,啥时候学的这些本事? 没容娄艳茹琢磨过味儿来,打院子里跑出来一个穿蓝大褂的男人,跑到门口看看刘卫东,又看看娄艳茹,一脸兴奋。 刘卫东一眼认出了老宋,老宋却不认认得他。 “你们两个,谁懂聚合反应?” 娄艳茹忙指了指刘卫东。 老宋推推黑框眼镜,上下打量着刘卫东一身的农民打扮,试探着问道:“你是……下放的专家?” “没有,就一地道农民。” 刘卫东笑道:“不过你们现在面临的聚合反应工程问题,我倒是可以解释一二。” 老宋半信半疑:“说说看?” “贵厂现在遇到的平静有两点,第一是萃取釜压力不稳定,无法控制出油率,还有就是真空脱溶技术没掌握,我参考了国外几款设备……” 刘卫东跟宋义的对话娄艳茹根本听不懂。 不但掺杂着外语,还有不少专业术语。 宋义从怀疑,到恍然,再到眼前一亮,表情越来越丰富,连连点头。 “咳咳……”刘卫东说了半天,嗓子都说干了,无奈润了润喉:“老宋,要不咱们进屋再聊?” “我的错,我的错!” 宋义这才注意到,几个人已经在门口站了将近半个小时,连忙表示歉意:“走,咱们去技术科,我把科室的人都喊来,咱们慢慢聊……” 听说了科里来了技术专家,整个厂的技术骨干闻风而动。 技术科能坐的地方都坐满了,就连门口都站满了人。 刘卫东和宋义一遍聊,一遍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一连串的公式,娄艳茹坐在下面压根什么都听不懂。 但是不妨碍她一双眼睛死死的盯者自家男人,眼神愈发精彩。 一个多小时后,刘卫东终于将思路解释清楚了。 技术科内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娄艳茹是不懂刘卫东写的东西。 可科学技术做不了假。 这么热烈的掌声证明,这个穿着红背心,一个裤腿长一个裤腿短的泥腿子,真的帮他们解决了公关课题。 “卫东同志啊,你这套思路简直是醍醐灌顶啊!” 宋义摘下眼镜擦擦眼角的泪水。 “厂领导已经准备购买国外先进设备,可设备能买,配方却不给咱们,就因为这个我才废寝忘食搞革新,就是想摆脱被国外卡脖子的历史,现在有了你的配方,我相信机器一进来,不出一年我们就能有独立自主的润滑油品牌……” “用不了一年。” 刘卫东摇摇头:“老宋,你要是信我,我不但把聚合反应榨油配方交给咱们厂,还会帮咱们厂设计制造机器,我保证一个月内,帮大家把新设备制造出来!” “一个月?” 宋义下意识质疑,但一想到对方刚才的思路,顿时犹豫了。 “咱们国家从第一个五年计划开始,就走的独立自主,自力更生的路子,花大价钱购买进口设备,以后处处都要受制于人……” 刘卫东等于在提醒宋义。 运动结束百废待兴,国内不少企业有困难要上,没困难创造困难都要上,说白了就是放卫星,根本不考虑后果。 前世的油脂厂只风光了十几年,发展就陷入了瓶颈,当领导的升了一茬又一茬,可最后倒霉的还是工人。 宋义就是下岗职工中的一员。 这么大的决策根本不是宋义能决定的,正当他陷入沉思的时候,门口忽然响起一个粗狂的声音。 “卫东同志说得好啊,虽然时代在前进,但艰苦奋斗自力更生的精神我们不能忘,我代表厂领导班子,全力支持技术科搞革新,卫东同志可以作为特聘的专家,参加技术革新小组……” 第六章:卖专利 说话的是油脂厂的技术厂长李铁,有了厂领导表态,宋义立刻放下了包袱,硬拉着刘卫东请教各种问题。 这一下午刘卫东都在技术科又写又画。 刘卫东设计的聚合分离提纯设备,让李铁和宋义震惊不已。 因为这俩人早就去南方看过设备,刘卫东设计的机器,甚至比进口设备还要先进。 “卫东你研究过进口设备图纸?你从哪儿搞到这些资料的?” 宋义都傻了。 “李厂长,宋工,这机器就是我参照进口设备进行改进的,效果比进口设备更明显,不但能提高纯度,分离出来的原料也不单一,我想把专利留给咱们厂,不过……” 李铁笑了:“像你这样的专业技术人才我们厂很欢迎,你可以进厂直接当技术员,农转非问题厂子也给你解决。” 刘卫东笑了笑没说话,而是扭头看了一眼坐在长椅上的娄艳茹。 娄艳茹感觉像做梦一样。 这还是她那个不求上进,天天喝大酒耍钱的爷们吗? 他从哪儿学的这些知识? 听李厂长说能让刘卫东直接进厂当技术员,娄艳茹顿时张大了嘴。 要是刘卫东能变成市民端铁饭碗,母亲还会逼自己跟刘卫东离婚吗?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刘卫东居然摇摇头。 “李厂长,前进公社发大水您知道吧?现在我们生产队都断粮了,这节骨眼上我不能光考虑自己,我想拿卖专利的钱给生产队买粮食,还想跟咱们厂签订蓖麻种植订单……” 李铁和宋义相互看看,脸上都露出了震惊之色。 虽说这年头唱高调不新鲜,可牺牲个人利益为群众谋福利,这是啥精神? “小刘你确定要这么干?你要知道现在进国营大厂捧铁饭碗,多少人托关系走后门都办不到。” 刘卫东点点头:“我没得选李厂长,我总不能为了自己让整个生产队的人挨饿。” 刘卫东的形象,在李铁和宋义的心目中瞬间高大起来,此时他们心中想到的是雷锋,是张思德,是白求恩…… 刘卫东抛出聚合分离机的时间恰到好处。 油脂厂已经考察过好几种国外设备,价格贵得离谱。 刘卫东的设计新颖,在滨江就能加工生产,不但能替厂子节约大量资金,而且设备一旦研制投产,以后卖机器又是一大笔收入。 李铁立刻去跟书记请示了。 “卫东,你真不想来咱们厂工作?你这样的人才搁在农村简直是暴殄天物,农转非啊?你就不动心?” 宋义依旧不死心。 可刘卫东只是笑了笑不搭茬。 农转非? 现在红粮本值钱,可从今年开始市场经济逐步放开,新名词是万元户,是企业改制。 他上辈子就没端铁饭碗,却成了滨江首富。 靠上班一个月赚那几百大毛,啥时候能让媳妇穿上呢子大衣,涤卡裤子? 前世油脂厂买设备花了二十多万,而且后期维护也没少花钱,刘卫东重生前就是搞精细化工起家的,后来又倒卖进口机器,这种炼油机他拆开闭眼睛都能装,并不算啥高科技产品。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油脂厂92年就停产了,他可不想当下岗工人。 跟宋义聊了没一会儿,李铁就兴冲冲地回来了。 “小刘啊,我跟书记厂长碰了一下,厂领导班子一致认为买车不如造车,王书记的意思是专利买断可以,不过钱分批给,先给你拿两千块钱买粮食,咱厂子跟你签合同,你看……” 刘卫东面色如常,可坐在角落里的娄艳茹心怦怦直跳。 两千块? 要知道她妈是中心医院的副院长,中医主任一个月才开五十多块钱,两千块这是多大一笔钱啊? “李厂长是不放心我的设计吧?我会一直跟踪指导,如果我设计的机器不如国外的,我分文不要。” 李铁立刻松了口气:“那你是同意了?咱马上去财务科签合同,我这就让财务取钱,你要买多少粮食?如果有困难我亲自给你协调粮食局……” 娄艳茹像做梦一样,跟着刘卫东去财务科签合同。 一万斤不是苞米,而是苞米面,李铁一个电话就搞定了,一斤才一毛二。 坐在厂长办公室等出纳员取钱,刘卫东笑着对李铁说道:“李厂长,我还有点小事麻烦您,我想买点好烟好酒麦乳精啥的,我知道这东西都凭票供应,咱农民想买也买不到……” 李铁大手一挥:“这好办,我打个电话,你直接去四商店找王主任,你合同都签了,以后算是咱们厂外聘的工程师,一家人还客气啥?” 两捆大团结摆在桌上,就连李铁和宋义看着都眼热。 刘卫东点出买苞米面的钱交给了李铁,剩下的都递给了娄艳茹。 “李厂长,我要的粮食,明天麻烦您派车帮我送到奋斗二队,我先跟我媳妇去买烟酒,回去跟生产队研究一下,就过来跟厂子签购销合同。” 李铁满口答应,派了辆吉普车,送刘卫东两口子去河南街。 坐在吉普车后排座上,娄艳茹死死抱着怀里的军用书包,瞪着眼看刘卫东。 整整一小天她都插不上话。 一是刘卫东他们研究的东西她根本不懂。 二是幸福来得太突然,她到现在都像做梦一样。 一个初中没毕业的穷小子,咋就忽然变成了发明家? 直到俩人下车进了四商店,娄艳茹才拉着刘卫东躲到了楼梯间。 “卫东你跟我说实话,你哪会设计机器?你不会是骗人家吧?” 刘卫东啼笑皆非。 “媳妇你傻了?你当宋义他们是外行?要不是急着用钱这专利我还不卖呢。” “李厂长要把你调进厂当技术员你咋不同意?农转非啊?直接当干部,多好的机会?” 刘卫东拍拍娄艳茹的小脸笑了。 “媳妇你还真把铁饭碗当回事?咱现在可是万元户,满滨江市咱也算头一份了,你妈一年工资才多少钱? 我都说了以后绝不让你吃苦遭罪,你以为我是喊口号?赶紧上楼买东西,我还要帮你转民办教师,帮你要高考指标呢。” 第七章:恨人有笑人无 大参烟,五粮液,麦乳精,刘卫东买了一纸壳箱子,花了好几百块。 临走他又去了二楼扯了几块的确良,在一楼食品柜台买了几盒点心和熟食,把王建国给的粮票都花了。 吉普车一直把刘卫东两口子送到二队,吉普车一进屯子,不少老乡都在后头跟着,以为是上头领导来视察了。 等吉普车停到老刘家门口社员都傻了,因为下来的是刘卫东两口子,还大包小包拿着不少东西。 断粮都一个多月了,满屯子人瓜菜代眼珠子都发绿,一看见娄艳茹手里的点心,所有人眼睛都放光。 “卫东,你不是进城弄粮食了吗?粮食在哪?这又是好烟好酒,又是点心匣子,婶子也想尝尝啥滋味。” 阴阳怪气的是李保田媳妇刘秀芬。 李卫东让媳妇把东西拿进屋,看着刘秀芬说道:“我答应三天之内弄一万斤粮食,这不才第一天吗?咋我家吃点好的都成罪过了?” 刘秀芬一撇嘴:“你们家以前粥都喝不上,忽然土包子翻身又是烧鸡又是点心的,还怪大家伙儿怀疑?俺家宝田可说了,你要是敢偷着卖人参就是投机倒把,你就得蹲笆篱子。” 周围看热闹的社员虽然没帮腔,可脸色也都不好看。 羡慕嫉妒恨,人性本来就这样。 刘卫东哼了一声。 “你家李保田能一手遮天啊?他说谁投机倒把就投机倒把?没事赶紧回家掂量一下,看晚上有没有东西吃,别耽误俺吃香喝辣,这槽子糕烧鸡都是新出炉的,这香味儿……” 刘卫东故意咂咂嘴,把刘秀芬气得呸了一声,扭头就走。 刘卫东这几句话让看热闹的老百姓哈喇子都馋出来了,这不是故意馋人吗? “卫东你他妈给我进屋来,别给老子惹事儿。” 身后刘老蔫气得直骂,刘卫东这才背着手进屋了。 “你小子显被啥?还嫌惹的事儿小?肉得烂在锅里都不懂?当着外人就得说咱家吃糠咽菜,财不能外漏。” 刘老蔫边把好烟好酒往箱子里放,边数落刘卫东。 “爹你别把点心烧鸡放箱子里啊?再把布给油了。” 刘卫东赶紧上炕盖上了箱子盖。 “爹你怕啥?我不偷不抢凭本事挣钱,能给队里买一车苞米面就够意思了,狼吃肉狗吃屎各凭本事,他们还想把我当土豪打?” 刘老蔫不住往窗外看,一副提心吊胆的样子。 刘卫东可不管刘老蔫啥心情,打开包着烧鸡的油纸,撕下两条大腿递给了老爹和媳妇。 就这功夫刘老蔫一激灵,赶紧把烧鸡包了起来。 “快收起来,李保田带着贫宣队来了。” 还没等刘卫东下地,外头狗就叫了。 “刘卫东你给我滚出来,阳奉阴违欺骗领导,我他妈非把你扭送公社不可。” 刘卫东咬着鸡腿,趿拉着鞋来到了院子里。 “乱叫啥?光他妈知道蹭吃蹭喝,啥活都不干。” 指桑骂槐,刘卫东几口就把鸡腿吃干净,骨头丢给了大黄狗。 这功夫李保田领着三个戴红袖标已经进院了。 “李大主任你这是闻着味儿来的?” 刘卫东吃得满嘴流油,直吧唧嘴。 这股鸡味儿直窜鼻子,李保田和进来的几个人肚子咕咕直叫,看着狗在吃骨头,眼都红了。 “刘卫东你好大胆子,敢私卖集体财产,我看这回谁还能保着你?” “李大主任你是记性不好?咱俩打赌可说是三天,你急啥?” “行行行刘卫东,你他妈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给我把他捆起来,把他用公款买的东西也都没收。” 几个贫宣队员拿着绳子就往前凑,还有俩直接就往屋里闯,刘卫东顺手抄起了墙边上的铁锹。 “我他妈看你们谁敢动?馋红眼了硬抢是吧?老子就是喂狗,也他妈不喂你们这帮牲口。” “反了反了,大家伙都看见了吧?刘卫东敢对村干部和贫宣队动家伙,这可是公然对抗无产阶级专政……” “给我住手?一天天就不能消停会儿?” 刘卫东铁锹都抡起来了,院门口传来了王建国的骂声。 “王书记你可不能再护着他了,刘卫东拿着公家的钱跟粮票去趟市里,粮没弄回来却买了点心烧鸡,他肯定偷着把人参卖了。” 刘卫东从兜里掏出一盒二参烟,递给了王建国一根。 “你看王书记我说得没错吧?他刘卫东凭啥抽带把的?他不是损公肥私又是什么?” “你他妈放屁,李保田你有啥证据说我损公肥私?人参是我在山上挖的,你媳妇还上山捡榛子核桃呢,你咋不说归集体?” 李保田刚要骂,王建国皱着眉哼了一声。 “没证据的话别乱说,卫东采的人参现在还锁在我家炕柜里,再说山上的东西到底算不算集体财产还没定性,你别乱扣帽子。 卫东你也出去一天了,这粮食到底能不能弄回来,全屯子老少爷们可都饿着肚子呢。” 刘卫东这才搬过来一个木头墩,让王建国坐下。 “买粮的我钱都交完了,明天油脂厂的大解放给咱送一万斤苞米面,我可先说好,这买粮花的是我自己的钱。” “王书记他这话你也信?他老刘家砸锅卖铁都他妈拿不出十块钱,还能掏钱给村里买一万斤粮?” “李保田你不信是你的事儿,既然打赌咱就有点赌品,输了可别赖账,我还等着你给我和我爹磕头呢。” 房门一响,娄艳茹打屋里出来,拿着一盒核桃酥。 “我们老刘家是穷,可是我们的我们分毫不让,不是俺们的金山都不沾,卫东拿回来的点心不多,只能给孩子们解解馋。” 说到这儿娄艳茹站在大门口,给看热闹的孩子分桃酥,原本想看刘家热闹的社员,也都抹不开说三道四了。 李保田恨恨地哼了一声,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建国叔咱爷俩进屋唠,我正好有事儿跟您老商量一下。” 王建国跟刘卫东进屋,刚坐下娄艳茹就端上来烧鸡和切好的粉肠,小酒也烫上了。 “卫东你这是干啥?你真私藏人参了?现在全体社员食不果腹,你们家大鱼大肉,这合适吗?” “有啥不合适的?我花的是自己赚的钱,我不但自己赚了钱,还顺道帮咱生产队找了条活路呢。” 第八章:我们重新开始 白纸黑字,大红的公章,王建国可不是李保田,大字不识一个,他看完油脂厂的购销协议眼都直了。 “卫东你跟油脂厂领导很熟吗?这么大便宜人家凭啥让你占?” 刘卫东给王建国上了根烟,这才笑着说道:“这不叫占便宜,咱有地,油脂厂需要推广蓖麻种植,这叫合作共赢。 建国叔我的意思,明天就安排拖拉机把那片地翻一下,顺便重新丈量土地,村里出个手续把地转给青山小学,等试验田一种上,艳茹转民办教师的事就更好说了。” 王建国拿着协议左看右看。 “你小子这一步步算计得挺好啊?用一万斤苞米面,套进去村里几十垧地,还顺便给艳茹攒了功劳,我早咋没发现你小子这么多心眼?” 刘卫东忙举手。 “建国叔您这可冤枉我了,啥叫我算计咱们村的地?我当着大伙面可说了,青山小学教师工资,还有学生的午饭以后都不用村里管,一年省多少钱您不算算?” 王建国低着头琢磨片刻点点头。 “集体的地哪怕转给小学,也得全体社员同意,你弄回来的粮正好派上用场 我不想知道你咋挣的钱,可财不外漏是老话,你知道现在屯子里多少人看你眼红?” 酒足饭饱,王建国临走时,娄艳茹硬塞给他一盒槽子糕。 “卫东,你种蓖麻真能赚钱吗?这么大事出了岔子咱可赔不起。” 刘老蔫一脸不放心,他虽然不认字,但王建国都认可的东西,他知道是真的。 “爹你放心吧,卫东今天可露脸了,我觉得他肯定行。” 娄艳茹边往桌上端地瓜粥,边给刘老蔫宽心,看向刘卫东的眼神都快拉丝了。 “艳茹,等地批给学校,我就让建国叔领我去找马主任,争取这个月就把民办教师给你办下来,然后突击复习,我觉得你今年肯定能考上大学。” 刘老蔫一口地瓜粥差点呛到。 娄艳茹忙给刘老蔫捶背,一脸埋怨地看着刘卫东说道:“卫东,高考的事儿还是往后放放吧,咱爹的病……” 刘卫东摇摇头:“我知道你不放心我跟爹,现在咱有钱了怕啥,不行就让爹去城里住院。 上大学一直是你的梦想,我和爹不能拖你后腿,等村里的事儿安排完,你陪我去看看你爸,正好有些农业方面的东西,我得跟你爸研究研究。” 刘老蔫为啥咳嗽刘卫东心知肚明,老爹是怕娄艳茹上了大学不回来。 娄艳茹说不考大学了,也是考虑到了老爹的感受。 可他上辈子欠娄艳茹一条命,重生后已经下定决心弥补,圆媳妇的大学梦只是第一步。 他并不觉得娄艳茹会变心,因为他也会让娄艳茹看到不一样的自己。 吃完饭刘卫东坐在井台里抽烟,娄艳茹端着洗衣盆出来,压水洗衣服,刘卫东一把抓起了媳妇的手。 娄艳茹的手粗糙得就像个男人,跟刚结婚时判若两人。 “今年知青就该返城了,你真没后悔跟我结婚?” 娄艳茹笑了笑,笑容中充满了无奈。 “卫东,我当初为啥嫁给你你不清楚吗?我因为成分问题在二队处处受排挤,是你给了我活下去的希望。 我根本没想到我妈能平反,更没想到知青会返城,可生命没有重来,生活也一样,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不是吗? 昨天之前,我的不舍或许是在补偿,补偿你对我的保护,至于咱俩的婚姻能走多远我不敢想,可现在不一样了,你让我看见了希望。” 刘卫东抓着娄艳茹的手摩擦自己的脸颊,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他很清楚,自己前世给娄艳茹造成的伤害有多深。 “咱俩重新开始艳茹,我会用生命去爱你,就像保尔对丽达一样。” 娄艳茹摸着刘卫东的脸,笑容中透着一丝调皮 “你就不怕我是冬妮娅?” 刘卫东笑了:“你当然不是,你要是冬妮娅早就跟我离了……” 第二天一大早,刘卫东吃了完早饭就去了村委会, 一进屋就看见李保田坐在村部,身边站着坐着两个扎武装带的民兵。 王建国黑着脸闷头抽烟,搪瓷缸子摔在地上,屋里气氛极其紧张。 刘卫东把茶缸子捡起来,一屁股坐在了李保田对面。 “李主任这是连夜去公社打小报告了?就等着我弄不来粮食抓我? 何必大张旗鼓啊?我刘卫东吐口吐沫都是钉,弄不来粮食我主动跟你去公社,不用劳师动众,你就不怕我真把粮食弄回来?” 李保田呸了一声。 “死到临头你还油嘴滑舌?你的话也就能骗骗王书记,我已经跟公社马主任汇报了,马主任明确指示,你偷着贩卖野山参就是投机倒把,你就等着蹲笆篱子吧。” 啪…… 王建国用力将茶缸子礅在了桌子上。 “颠倒黑白,李保田你整人真是不择手段啊?我都告诉你了那根人参在我这儿,你为啥还要污蔑卫东?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啥好东西都往自己家划拉? 我告诉你李保田,现在这不是前些年,你想斗谁斗谁,你再他妈胡闹我去公社告你。” 李保田也沉着脸站了起来。 “王建国你这是在犯错误,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好,你这些话我会跟公社马主任汇报。” 王建国气得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刚要骂人,刘卫东又把他按到了座位上。 “李保田你这觉悟是真高,可抓人是不是得有证据?你有啥证据证明我是卖人参赚的钱? 何况就是我卖了人参,拿钱给社员买粮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吧?我咋走资本主义道路了?给社员买粮公社领导也不让?” 李保田阴冷地一笑。 “狡辩,你刘卫东就他妈会玩嘴,娄艳茹如花似玉一个女知青硬是让你骗到手,现在又想骗王书记。 你以为请领导喝顿酒,送盒点心就能腐蚀领导干部?我就不吃你那糖衣炮弹。” 刘卫东一撇嘴:“你倒是想吃,可我怕你吃了跑肚拉稀,你爱咋咋地,我真不信这年月你还敢颠倒黑白。” 李保田气得脸都白了,刚要指挥民兵抓人,大门外跑进来一个社员,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王书记,李主任,车,打村外开进来一辆大解放,就停在老刘家门口,车上拉的全是面袋子,整整一大车……” 第九章:粮食风波 那社员这一嗓子把村委会里的人都惊呆了。 尤其是李保田。 这孙子撒腿就往外跑,俩民兵相互看看,也跟着跑了出去。 “行啊小子,没让你叔做蜡,还真把粮食弄回来了。” 王建国哈哈大笑,用力拍了刘卫东几下,背着手也出了门。 倒是刘卫东不着急,点上根烟慢悠悠往家走,还没等到家门口,前头都是人,把路都堵上了。 刘老蔫和娄艳茹站在卡车边上,正阻止社员往下拽面袋子,边上还有几个穿工作服的工人也跟着拦群众抢粮。 地上有几个摔破的面袋子,金灿灿的苞米面撒了一地,一群孩子抓着生苞米面就往嘴里塞。 “你们要干啥?硬抢啊?这车苞米面是刘工花钱买的,你们凭啥抢?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带队送粮的是技术科的小赵,知道这粮食是刘卫东买的,一看社员要抢粮,气得站在车上骂。 就在这时李保田已经跑到了车跟前。 “大伙儿先别着急,这粮食就是队里的,赶紧把车开到队部去,按人头分。” 李保田这话,刘老蔫和娄艳茹都没敢反对,可小赵却不买账。 “你是谁啊?刘工都没发话我凭啥指挥我?” “我是二队的贫宣队长,这生产队我说了算,赶紧把车开村部去。” 李保田叉着腰指手画脚,颐指气使。 “狗屁贫宣队长,我只认识刘工,我看谁敢动这车粮食?” 这功夫王建国已经跑到了车跟前。 “都饿红眼了吗?这粮是卫东自己花钱买的,他送人还是喂狗是他自己的事,你们都他妈别给二队丢人。” “王书记你咋这么说?刘卫东跟我打赌的事儿大伙可都知道,这粮不就是他给咱屯子弄回来的吗?” 王建国都气笑了:“李保田你还好意思提打赌的事儿?昨天你就去老刘家闹了一通,今天又把民兵找来抓刘卫东。 刘卫东是土豪劣绅还是地主富农?你给定的性?想斗就斗想抓就抓? 人家刘卫东自己花钱买的粮,就是人家老刘家的个人财产,你李保田还想硬抢?” 这功夫刘卫东已经走到了卡车跟前,小赵正气呼呼地往下扯条幅。 大红条幅上写着洪水无情人有情,工人农民亲如兄弟。 这条幅配上这乱哄哄的场面,有点儿刺眼。 一看见刘卫东,小赵皱着眉迎了上来。 “刘工你过来了,你们屯子都是啥人啊?咋都跟土匪一样?就这你还花钱给他们买粮吃?” 刚才村民和李保田的行为,彻底激怒了送粮的工人。 刘卫东面沉似水,对着娄艳茹摆摆手。 “艳茹你跟爹回屋,这事儿你别管。” 说完刘卫东爬上了大解放,直接站在了面袋子上。 “各位乡亲,我跟你们一样靠工分吃饭,就因为我在山上挖了根参,就被李保田讹上了,非逼着我上缴,要不然就得给村里买粮。 我不是怕他,可看着大伙挨饿我心里一样难受,所以才想办法挣钱买粮,可打昨天到今天,李保田处处给我穿小鞋,还带人去我家抓我。 我现在改主意了,粮食我现在不能分,明天我就去公社,去县里,去市里讨说法,我倒要看看,这前进公社是不是他李保田一手遮天。” 哄…… 围着的社员一下子乱了起来。 “卫东俺们可没讲究过你,李保田不是东西你不分给他就完了,凭啥让大伙跟着他吃瓜唠……” 饿急了的村民看见粮食眼都红了,刘卫东一说不分粮食,场面立刻失控了。 李保田看见场面失控,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谁知道你挖了几根人参?你要是把藏起来的卖了谁知道?” 李保田还不依不饶。 “那个啥贫宣队长,你心被屎蒙住了吗?刘工是帮油脂厂攻克了技术难关,用厂子发的奖金买的粮。 一直都说工人农民是亲兄弟,为了帮助你们,我们厂领导还特意派车把粮食送来,没想到你们这么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 刘工我劝你赶紧离开这破屯子,李厂长不都说了吗?可以把你调到咱们厂,农转非问题厂子也帮你解决,就这破屯子你还有啥舍不得的?” 小赵这番话一出口,不光是王建国和李保田,就连起哄的社员都傻眼了。 刘卫东居然能进城上班?农转非都不用自己办? 如果他真进城上班,会不会把粮食也带走啊? “卫东你可不能走啊,你走了大伙就得饿死,这些年大伙对你们老刘家不薄啊……” 一帮老头老太太哭天抹泪,端着盆挎着筐,围着解放车哀求。 “大爷大娘,我没想过离开咱二队,我还想带着大伙一起发家致富呢,可现在不是我不为大家伙着想,是有人逼我,今天这事儿没个说法,这好人我真做不了。” 不光是这帮社员,公社过来的民兵都看明白咋回事了,所有人都看着李保田,眼神中充满了鄙夷。 “都这么看我干啥?我这也是替全体社员说话,他刘卫东挖的参就该上缴,这事儿公社领导已经定性了。” 李保田气急败坏,指着车上的刘卫东嚷。 “你闭嘴吧李保田,当着工人兄弟面你也不嫌丢人,这么多乡亲都等米下锅,你不是能吗?那你去公社找领导要粮啊?” 我…… 听王建国这么一说,李保田脸一阵红一阵白,不敢接茬了。 “卫东,你一片好心乡亲们都知道,别被李保田这根搅屎棍坏了一锅粥,今天就卖叔个面子,先消消气。” 说着话王建国费劲地爬上了解放车。 “这回大伙都听明白了吧?卫东帮油脂厂解决了技术难题,他是拿奖金买的粮食想分给大伙。 而且他还给咱们屯子找了条致富的明路,利用滩涂的涝洼地种蓖麻,跟油脂厂的购销合同都拿回来了。 当初跟李保田打赌,他就提到了青山子下面那块水淹地,地是集体的,到底能不能种蓖麻,我也得征求大家伙的意见,我可把话说到头里,支持小学校搞试验田的,给我在这张纸上签字按手印,签完字我做主分粮,反对的现在就他妈滚犊子。 李保田你也不用狗仗人势,等社员签完字我就领着卫东去公社,亲自问问马主任,他挖了棵山参,到底算不算挖社会主义墙角!” 第十章:领导艺术 群情激奋,这时候的李保田屁都不敢放,因为他老婆刘秀芬也端着盆等着分粮食呢。 签字按手印发粮,社员们都饿得直打晃,还哪有不同意的? 李保田倒是没签字,结果王建国少给他家分了一份粮。 刘秀芬差点把一盆苞米面扣在李保田脑袋上。 “你这挨千刀的,除了狗扯羊皮你有本事,正事儿你是一样办不明白,你他妈给我滚,别想吃我跟孩子那一份。” 李保田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刘卫东和王建国,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一车苞米面很快就分完了,等拉粮车走后老乡们也散了,王建国气得脸都黑了,被刘卫东拉进了院子。 “卫东你收拾一下跟我去公社,我看见李保田骑车走了,估计是恶人先告状,我他妈就不信了,邪还能压正,马主任是他亲爹啊?他说啥都信? 今天去找马主任,正好把艳茹转正的事儿一块儿说。” 刘卫东心领神会,进屋找了个破旅行袋,好烟好酒麦乳精啥的,装了一袋子。 临走还特意带上了油脂厂的购销合同。 娄艳茹和刘老蔫都清楚刘卫东拿东西要干啥。 刘老蔫心疼得脸直抽抽,娄艳茹低声说道“卫东,我考不考大学无所谓,你别为了我的事受委屈,大不了就听李厂长的,你进城我不也就跟着进城了吗?” “这事儿我心里有数,我这回不给李保田个下马威,以后咱家得被他熊死。” 说完刘卫东拎着旅行袋出了屋子,王建国已经推着二八大杠在门口等着了。 骑车带着王建国往公社走,道边受灾的地比比皆是,王建国叹了口气。 “但凡公社能拿出救济粮,叔也不会打你的主意,让你受委屈了。” 刘卫东笑了笑说道:“别那么说建国叔,能为乡亲们出点力我挺高兴,就是李保田太他妈孙子,我就奇怪了,运动都过去好几年了,他那种人咋还能在台上蹦跶?” 王建国哼了一声:“仗着上头有人呗,运动期间李保田上蹿下跳充当领导马前卒,得罪不少人也交下了几个人,否则他还能当这个贫宣队长?又兼任公社知青办副主任?” 刘卫东隐约有种感觉,公社马主任很可能就是李保田的保护伞。 给马主任送礼,会不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见刘卫东忽然不出声了,王建国低声说道。 “马主任确实护着李保田,不过当官的不打送礼人,何况你现在是为二队谋福利,马主任再想护犊子也要审时度势,你以为他在革委会主任这个位置上是白混的?” 不知道为啥,刘卫东忽然想起了老丈人娄南。 他现在真得卧薪尝胆,等老丈人落实政策官复原职。 市农委主任,别说前进公社主任,就是永川县委书记也不敢不给娄南面子。 前进公社革委会主任马志全,刘卫东不是很熟悉。 刘卫东是82年才开始干校办工厂,那时候马志全已经调县里当副县长去了。 马主任一身绿军装,还戴着军帽,看着像个军代表。 “李保田这不是胡闹吗?拿着鸡毛当令箭,我只是说越是受灾,越要加强社员的政治思想教育,组织群众自救,啥时候说山上的药材也归集体所有了?简直乱弹琴!” 马主任有点南方口音,听王建国汇报完奋斗二队的事儿,气得直拍桌子。 王建国笑了笑:“马主任您也别生气,李主任文化水平不高,曲解领导意思也是可能,不过他这极左思潮不及时纠正,以后可难免再犯错误……” 马主任点点头:“建国书记的担心不无道理,我这就把李保田调回知青办,现在政策变了,用老眼光看待新问题迟早会惹大祸。” 说到这儿马主任看向了刘卫东。 “你这年轻人不简单,政治觉悟高,而且还懂技术,能够抵御农转非铁饭碗的诱惑,留下来带领全村人致富,这很好嘛,你这样的典型公社不树,就是我们领导工作的失职。 你提出的农田改造计划很好,涝洼地种大田产量低风险大,试验田真要是搞出名堂,对全公社的农业转型就起到了带头作用。” 刘卫东不由得多看了马志全几眼。 他没想到这个靠运动上来的领导,居然还有点政策水平,而且对农业生产也颇有见地。 “马主任,虽然李主任处理问题欠妥,可我也不该跟领导对着干,二队粮食风波我有责任,怪我没提前跟领导说清楚。 我提出将涝洼地划给村小学,一是不想试验田出问题,责任落到村里,另外也是怕某些人乱指挥,影响试验田的推进。 我媳妇现在就是青山小学的老师,虽然是临时的,但她有文化有觉悟,组织学生搞农业实验没问题。” 刘卫东说到这儿,王建国忙把话头接了过来。 “马主任,青山小学的情况您都了解,全校六个老师都是临时的,连一个正式的教师都没有,娄艳茹是插队知青,能扎根农村跟贫下中农相结合,思想上过硬,又是小学的业务骨干,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想把她转成正式的民办教师。” 说到这儿王建国特意把脚底下那个破旅行袋,往马主任跟前踢了踢。 “建国啊,这件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定的,我回头跟教育科和知青办的领导研究一下,就冲刘卫东对二队做这么大贡献,也该照顾。” 王建国和刘卫东忙对马主任表示感谢,离开了公社。 “放心吧卫东,马主任敢收你的礼,艳茹转转正的事儿就八九不离十,咱爷俩赶紧回去安排人耙地,你买的那一万斤粮可吃不了多久,油脂厂的预付款我可当救命钱了。” 骑车往回走,刘卫东心情明显好了许多。 媳妇的民办教师有眉目,试验田的事儿也落实,自己挖人参的事儿也被领导平反,他第一次感觉78年也没那么难,起码是个百废待兴的火红时代。 还有件更让他高兴的事儿,就是李保田那根搅屎棍滚蛋了。 奋斗二队少了这根搅屎棍,自己以后的致富计划就成功了一大半。 第十一章:穿越年代的激情 刘卫东重生回1978年,他当然知道78年以后干啥赚钱,更清楚啥能干啥不能干。 他想让娄艳茹上大学,除了上辈子欠媳妇的还有个原因,就是这几年虽然政策上调门唱得高,可落实到位却是个漫长的过程,经济转型真正的节点是1984年。 这六年时间他只能钻政策空子小打小闹,娄艳茹正好趁这个时间完成大学梦。 小打小闹并不是不赚钱,只是不能大张旗鼓搞私营企业,要想干点事儿只能挂靠。 所以他更不能离开奋斗二队。 回到二队已经到了晚饭时间,还没进屯子,就看见了一缕缕炊烟袅袅。 刘卫东把自行车停下,跟王建国站在村口看了很久。 “卫东啊,这就是人间烟火,有烟火气才有人情味儿,人从出生到上路,不就为了这口吃食? 叔就是个老农民,没啥文化也没啥见识,叔也希望你能走出这大山沟,去市里见世面,住高楼吃红粮本,可有本事的都走了,剩下的乡亲们咋办? 就因为你买回来那一车苞米面,我估摸着此时此刻,家家户户都围在大锅边上,闻着贴饼子的香气,你让咱二队社员又看到了希望啊。” 刘卫东让王建国这几句话弄得鼻子有点酸。 “建国叔你可别这么说,现在政策不是越来越好了吗?等灾情过去咱就组织社员修水利,旱田改水田,人定胜天这句话到啥时候都不过时。” 推着自行车往村委会走,原本抱着膀在街上闲逛的社员看不见了,估计都在家吃饭。 到了刘卫东家门口,王建国接过了自行车。 “卫东你先回家吃饭,吃完去队部,咱研究明天耙地的事儿,李保田那犊子走了,你就甩开膀子干,二队以后就指望你了。” 刘卫东从王建国的背影中看到了一丝落寞和无奈。 王建国都五十二了,按理说早该退下来颐养天年,可现实不允许,或许他从自己身上看到了一丝希望。 不过自己真能把所有精力都放到二队吗? 一进院刘卫东就闻到了苞米面饼子的香味。 开着的屋门往外蒸腾着热气。 “卫东你回来了?地的事儿马主任同意了?” 娄艳茹拿鸡毛掸子,掸了掸刘卫东身上的灰,从缸里舀了一瓢水让刘卫东洗手。 “马主任同意了,而且给我平反了,咱挖人参不算挖社会主义墙脚,他还把李保田调回了公社知青办。 另外给你转民办教师的事儿也有眉目了,这两天趁着上市里签合同,我陪你去书店买教材,你得抓紧复习。” 提到复习和高考,娄艳茹一脸纠结。 “卫东,高中课我都丢多少年了,就剩一个月补课来得及吗?” 刘卫东笑了。 “你傻啊?现在咱有钱了,不会去重点校的高考补习班?恢复高考起跑线都一样,你拉下这么多年别人也一样,我觉得我媳妇肯定能考上大学。” 娄艳茹目不转睛地看着刘卫东,满眼都是满足。 金黄的大饼子,翠绿的菠菜汤,刘卫东吃得直打嗝,饭碗还没撂下,就听外头大喇叭王建国在喊。 “各小队长吃完饭赶紧来队部,安排灾后恢复生产的事儿……” 刘卫东撂下饭碗,拿上盒烟就奔了村委会。 一进屋几个小队长已经到了,正坐在长椅上抽烟,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人是铁饭是钢,果然吃饱饭精神头不一样。 既然是研究恢复生产,自然先商量保粮食产量,几个小队长和村会计算半天,没毁的苞米地勉强够交公粮。 也就是说从现在一直到明年上秋,二队社员都没粮吃。 这下子一屋子人又都愁眉苦脸了。 “过水地只能补种土豆子和大白菜,可秋菜卖给供销社卖不几个钱,我看就得指望卫东手里的蓖麻合同出钱了。” 王建国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看向了刘卫东。 刘卫东给大伙发了一圈烟,这才咳嗽两声说道。 “油脂厂的蓖麻采购计划书大伙都看了,按理说油脂厂需要的量相当大,可除了给学校的试验田,水毁地都种蓖麻,公社领导这关都过不去。 咱先把青山子那一百多亩地侍弄出来,我算一下产量,再去油脂厂研究种多少合适,现在我可不敢答应啥。” 虽然刘卫东这么说,可无论是王建国还是各个小队长,看着他的目光都充满了期望。 开完会回到家,娄艳茹洗脚水都烧好了。 她刚蹲下要帮刘卫东洗脚,刘卫东却一把将媳妇扶起来,伸手去扒她的鞋袜。 “哎呀你干啥?我哪能让你给我洗脚?” 刘卫东仰脸看了看娄艳茹。 “媳妇这些年你跟我受委屈了,从今天开始,我每晚都给你洗脚,等你上了大学,我想洗都得等好几年。” 娄艳茹红着脸看着刘卫东,感受着刘卫东轻柔揉搓自己双脚,她整个人一阵酥麻,身子都软了。 娄艳茹当初嫁给刘卫东算是下嫁。 虽然响应号召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但干部子弟城里人,骨子里的优越感根深蒂固。 可插队后生活的无情,还有现实的残酷,彻底粉碎了娄艳茹的公主病,尤其是父母被打倒,让她直接从云端跌入了谷底。 那时候她处处谨小慎微,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而刘卫东就像时时刻刻保护她的大黄狗,谁靠近她刘卫东都龇牙。 结婚不能说出于爱,更多的是对命运的低头,母亲逼着离婚娄艳茹不是没动摇过,让她坚持下来的也不是爱,而是良心和责任。 这几年要是没有刘卫东护着,她可能早就跳河死了。 不过现在的刘卫东给他的感觉焕然一新。 虽然还是那个略显粗犷不修边幅的男人,可却像旧瓶装了新酒,变得越来越耐人寻味。 重生后第一次跟媳妇亲热,刘卫东时隔几十年,再次重温了火热的革命激情。 还是那间糊满报纸四处漏风的小屋,还是那铺小土炕,可对于刘卫东来说,这一刻却恍如隔世…… 第十二章:是金子早晚会发光 第二天一大早,刘卫东两口子又被生产队的大喇叭吵醒了。 刘卫东无奈地起来穿衣服,还不忘提醒娄艳茹,拿着新买的的确良,去公社做几件新衣裳。 他可不想让媳妇穿着带补丁的衣服回家见父母。 按照昨天的安排,几个小队长分头带着社员下地。 刘卫东来不及吃饭,拿上个大饼子就匆匆离开家,刚到牲口棚就看见孙旺在套牛车。 “孙旺哥,昨天建国叔不是说用拖拉机翻地吗?咋套牛车?” “别提了,柴油不知道被那个王八犊子给倒了,还好昨晚没人在大库附近动火,要不然就得出大事,我估计就是李保田那个王八犊子干的,昨天他吃了瘪故意搞破坏,老书记已经派人去农机站求援了,让咱俩先用牛车干活。” 套上车俩人往大青山走,孙旺不错眼珠地打量刘卫东。 “真见鬼了卫东,你连中学都没念完,咋就能帮油脂厂搞革新?还得了奖金,我听那个送粮的管你叫刘工,你去油脂厂上班了?那不是端铁饭碗了?” “啥铁饭碗啊?油脂厂聘我当技术顾问,小赵那么叫就是客气,我有啥本事啊?都是借了我老丈人光,你忘了艳茹她爸是农业专家?” 孙旺这才恍然大悟,拍了刘卫东一下。 “要说你小子就是命好,娄艳茹当时是前进公社一枝花,多少人惦记?结果一朵鲜花插到了你这坨牛粪上,现在你又借了老丈人的光,真他妈人比人气死人啊。” 刘卫东笑了笑没搭茬。 踏实做人低调做事,这道理放到啥时候都管用。 牛车到大青山脚下的时候,已经有不少社员在收拾倒伏的苞米了。 78年北方种的都是晚熟品种,化肥又跟不上,都六月中旬了苞米才刚结棒子,不少社员边收拾边抹眼泪。 “卫东你过来了?昨晚我一宿没睡,就在琢磨你说的农田改造,你瞅瞅这地里的苞米,要是种早熟品种咱生产队也不至于挨饿,明年选种不行就去问问你老丈人。” 刘卫东嗯了一声,又想起了老丈人娄南。 再有俩月娄南就平反了,平反后官复原职,等他平反后还真该求他派人来二队看看,科学种田才是生产力。 牛车犁地,尤其又是过水田,老牛累得直吐白沫子进度也不快,没一会儿刘卫东就弄得满身都是泥。 “这不行啊建国叔,这么大片地,靠牛耕得干到啥时候?赶紧派人弄柴油,另外让人去公社借试管烧杯和试纸,我得化验一下土壤的酸碱度。” 王建国看刘卫东的眼神像见鬼了一样,不过却没多问,赶紧派孙旺骑车去了公社。 正赶着牛车干活,离老远就看见一帮知青扛着锹打着红旗过来了,领头的正是户长金旭,队伍里还有娄艳茹和一帮学生。 “建国叔我们来了,有啥活您安排。” 金旭一身绿军装还扎着腰带,革命小将的精神头依旧高涨,可他身后的男生就不一样了,打哈欠咧着怀,一个比一个颓废。 “啥时候吃饭啊建国叔,这肚子里没底哪有劲干活?” 一个男生嘟囔道。 王建国一皱眉:“瞅瞅你们这精神头,哪有个小伙子的样?都赶不上个好老娘们,都过去跟着收苞米杆子。” 知青去干活,娄艳茹让学生们跟着打杂,她凑到牛车前,举着军用水壶喂刘卫东喝水。 “我不是让你去公社做衣服吗?你咋没去?” 娄艳茹四下看看低声说道:“你别小点声,现在队里都忙着救灾,我不干活合适吗?昨天因为几盒点心都闹出那么多事,,我又马上做衣服,这不是个咱自己上眼药吗?” “咱话自己的钱做几件衣裳,碍着别人啥事儿了,谁爱说啥说去。” 刘卫东瞪着眼就差大声喊了。 “你小点声,有啥事回家说。” 娄艳茹帮刘卫东擦擦脸上的泥,领着学生去抱苞米杆儿了。 刘卫东目测一下,山下的这片地能有一百五六十亩,这要是种蓖麻能赚不少钱。 “卫东,早上我给马主任打了个电话,提了一嘴想扩大蓖麻种植的事儿,他没同意,不过他让艳茹明天带介绍信去公社教育科填表,估计是你那一兜子糖衣炮弹有起效果了。” “那都是皮毛,马主任主要是看您老的面子,等忙完了我再好好感谢您建国叔。” 王建国瞪了刘卫东一眼,背着手走了。 刘卫东盘算了一下投入和产出,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按现在的物价算,一亩蓖麻也能赚五六百块,这可比种粮食利润大,而且田间管理也比种粮食轻松,正适合学校搞试验田。 三个多月就赚七八万,这在前进公社都是放卫星,手里有了本钱,还愁没生意做? 转让合同还没签完,自己跟王建国只是口头协议,刘卫东盘算今天就得把合同签了。 赚了钱以学校的名义给村里买粮,那是娄艳茹工作干得好,这对她上大学政审还有帮助。 只要刘艳茹转了民办教师,青山小学校长就非她莫属。 中午的时候柴油送来了,农机站还派来两辆拖拉机,帮着一起翻地。 而刘卫东则背着化验器材,开始在地里取样,不但娄艳茹和金旭跟在他后头,身后还有不少青山小学的学生。 这年月实验器材农村孩子见都没见过。 刘卫东边取样,边给孩子们讲解怎么看酸碱度,如何用化肥平衡土壤,怎么除虫除菌,这一套操作把金旭都弄蒙了。 “艳茹我咋不认识刘卫东了?昨天那个技术员说他攻克了技术难题我根本不信,可现在他咋连科学种田都懂?” 娄艳茹笑了笑,也不知道咋解释。 他也觉得刘卫东脱胎换骨,可人的性格可以变,知识却不能凭空装进脑子里。 “卫东是没啥文化可脑子好使,估计是现学现卖吧,我也不知道他啥时候学的这些。” 刘卫东和一帮孩子在地里乱转,社员和知青都把目光看向了刘卫东。 目光中的赞许和惊讶藏都藏不住。 王建国更是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 真是霹雳一声轰隆隆,二队诞生个刘卫东。 以前自己咋没看出来,山旮旯里居然藏着这么块金疙瘩? 第十三章:冤家路窄 刘卫东化验完,认真填好表格,还把用过的试纸都收了起来,这些都是跟炼油厂谈判的砝码。 这片地不但肥沃,酸碱度和土质都很适合种植蓖麻。 “建国叔,我大概估摸了一下土地面积,在我去油脂厂之前得把土地转让合同签了,否则空口无凭,人家油脂厂没法跟咱合作。” 刘卫东坐在田埂上,给王建国点上根烟。 “这没问题,昨天马主任不都同意了吗?不过你买回来的粮坚持不了多久,新粮下来还有三个多月,这三个月咱们村咋办?你有啥主意没?” 刘卫东一听王建国这么问苦笑了一下。 “建国叔,俗话说地主家也没有余粮,我就是再能挣钱,让我拿自家的钱养活一个屯子也做不到?要想让大伙不挨饿,得全体社员一起想办法。 我这回进城再看有没有合适的事儿,咱们屯子地被泡了,可还有很多能变钱的资源,就看社员们肯不肯吃苦了。” 王建国一听眼睛都亮了:“都他妈吃不上饭了,还有啥苦不能吃?你有啥招儿就帮村里想。” 三台拖拉机耙地,一小天一百多亩地就平整完了,用皮尺量完,土地面积跟刘卫东估摸得差不多。 王建国,徐会计,还有几个小组长,加上娄艳茹和一个老教师在场,村里正式把地转给了青山小学,转让协议,还有转让条件写得清清楚楚,生产队和村小学都用了章,见证人也都按了手印。 “建国叔,地既然转出去了,以后试验田的事,我就跟艳茹和刘老师商量了,从这个月开始,队里也不用给民办教师记工分,我按月给老师开支,高年级学生和老师勤工俭学,我还给粮食补贴,这能帮村里解决不少困难。 明天我先带艳茹去公社填表,然后回市里跟油脂厂研究下一步合作,您可以问问公社林业站,山上和道边的树咱能不能砍伐一些,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王建国连连点头:“正好咱刚去看完马主任,趁热打铁应该能给口子,你忙你的,有事给村里来电话就行。” 刘卫东见事办差不多了,这才招呼娄艳茹回家。 “卫东,刚才金旭一直问我你咋懂这么多,我都不知道咋解释,你是不是有啥事瞒着我?” 娄艳茹眼睛一直盯着刘卫东的脸,似乎想看出啥端倪。 “我能有啥瞒着你的?我以前也挺爱学习,这不都被运动耽误了吗?” 刘卫东这谎撒得脸不红心不跳。 娄艳茹撇撇嘴:“你就编吧,我可是你媳妇,你啥样我会不知道?” 回家吃晚饭,刘卫东看着家徒四壁的屋子直摇头。 “艳茹,爹,我想明年把房子翻盖一下,弄个砖瓦到顶的大三间,艳茹你不是会踩缝纫机吗?咱买一台,再买辆自行车,最好再买个半导体,能第一时间知道国家大事。” 刘老蔫嘴角一抽。 “你小子有俩钱烧得不知道自己姓啥了?又想盖房子又想买大件,那得多少钱?以后你们有了孩子用钱地方多着呢,再说艳茹真考上大学……” 刘卫东忙拦住了老爹的话。 “爹你放心吧,儿子现在有钱,供艳茹上学养孩子都够。” 娄艳茹坐在炕沿上情绪有点低落。 现在俩人挣工分日子都勉强糊口,她真要考上大学,养家糊口可就全指望刘卫东一个人,每个月再给她拿生活费,娄艳茹总感觉不是那么回事。 刘卫东就怕老爹又说出啥不中听的话,赶紧拉着媳妇回了小屋。 “卫东,我真要考上大学,家里可就你一个人挣工分了,要不……要不,我还是找我妈商量一下?” 刘卫东忙摆手。 “开玩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现在是我刘卫东的媳妇,上大学还跟你妈要钱?那她不更逼你跟我离婚了? 我跟油脂厂签的合同你都看见了,一万块,你上大学生活费才几个钱,我以后还要在市里买楼买车呢。” 娄艳茹笑着推了刘卫东一下:“你就吹吧,不过我相信你能干出一番事业,你要是也能跟我一块儿上大学就好了,你肯定能考上。” 刘卫东摇摇头:“就是考大学也不是现在,咱俩都上学了爹咋办?我先负责赚钱养家,你就负责貌美如花,明天得给你买点雪花膏香脂啥的,你手都裂口子了。” 刘卫东摸着娄艳茹的小手一脸心疼。 娄艳茹看刘卫东的目光越来越温柔,都快拉丝了。 第二天一大早,刘卫东领着媳妇去了村部。 原本知青的介绍信都是李保田管着,现在李保田走了倒是少了不少麻烦。 给娄艳茹开完介绍信,王建国嘱咐刘卫东。 “去公社办完艳茹的事儿,到马主任那屋谢谢人家,另外我跟你说的事儿你可上点心,全屯子老少爷们都指望你吃饭呢。” 刘卫东揣好介绍信点点头,领着娄艳茹去了牲口棚,到牲口棚一看孙旺把马车都套好了。 “卫东你现在可成咱公社的红人了,我去公社借化验的设备,农业干事人都傻了,没想到你小子这么有内秀,啥都会。” 刘卫东哈哈两声往孙旺嘴里塞了根烟,堵住了他的嘴。 去教育科填表很顺利,可俩人填完表出来,走廊里顶头碰见了李保田。 “行啊刘卫东,路子挺野,前脚给二队买了一车粮,后脚就来找领导要好处,你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不错。” 李保田阴阳怪气地堵在两人前面,眼睛不住地往娄艳茹身上瞅。 “李保田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嘴是真臭,我媳妇转民办教师合规合理,你凭啥说三道四,你算哪根葱?” 李保田嘿嘿一笑:“刘卫东你他妈也别狂,我就不信你这辈子都犯不到我手里,等你犯到我手看我咋整治你。” 刘卫东一瞪眼刚要骂人,里头马主任办公室门一开,马主任伸出头喊了一句。 “李保田你挺闲啊?有扯犊子的功夫下乡去查看一下知青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赶紧滚……” 李保田恨恨地瞪了刘卫东一眼,转身离开了公社。 第十四章:暴发户的感觉 一看马主任给自己解围,刘卫东忙赔着笑脸进了主任办公室。 “二队的事儿我都知道了,你能帮公社领导和村里解决困难,我代表公社对你提出表扬,还有什么困难跟我提,只要不违反政策,我都帮你。” 刘卫东忙摆手:“主任您天天日理万机的,我哪敢给您添麻烦,我媳妇这事儿我都知道不知道咋感谢您呢。” 马主任笑了:“按章办事感谢啥,娄艳茹同志在青山小学也教了两年书,论资历论水平也该转正了,具体情况我都跟教育科交代了,你就等消息吧。” 恭维了马主任几句,正好有人找进来办事,刘卫东忙拉着娄艳茹离开了公社。 “这李保田真是阴魂不散,卫东你以后真得更加小心,不怕贼偷可怕贼惦记,李保田是出了名的小人。” 刘卫东哼了一声:“小人?他最好别惹我,要是把我惹急了,谁玩谁还不一定呢。” 坐上大客到了市里,原本娄艳茹是要回家的,可刘卫东硬拉着她坐上了8路车。 “先别急着回家,我不说签完合同带你去新华书店买教材吗?另外我是真想买缝纫机和自行车,这东西都要票,我还得求李厂长跟王主任打招呼。” “你真想买啊?你就不怕惹人眼红?” “谁眼红谁卖力气赚钱啊?这年月只要脑子活肯吃苦,还能饿死?” 李铁和宋义没想到刘卫东这么快就把地弄好了,一百五十亩沙滩地,虽然产量不大,但前期做实验足够用了。 签完合同,预付款10%,用于土地消毒底肥和买种子,等会计取钱的功夫,刘卫东提到了设备的事。 “据我所知,滨江能加工这种精密设备的只有一机械厂,部分配件轴承还要去沈阳买,具体到哪里买我都知道。 咱们厂现在考虑的只是蓖麻油,还没做到分离副产品的程度,所以机械设备不难,等我把试验田弄好,就回来帮宋工绘制设备图纸,到时候李厂长和宋工一看就明白了。” 李铁和宋义眼睛瞪得多大,跟他们一样惊讶的还有娄艳茹。 要说聚合反应原理和公式,刘卫东是查资料学的还能解释。 可设计机器绘制图纸他都敢说能做,娄艳茹就像听天书一样。 “这可太好了,你给我们的都是聚合反应的原理,我正愁找谁设计机器呢,卫东你可真是我们厂的救星。” 刘卫东笑了:“别那么说李厂长,我不还是咱们厂的外聘技术员吗?我又不白干活。” “对对对,我已经跟书记厂长研究完了,你的待遇按总工标准,跟宋工一样。” 又唠了一会儿财务把钱取回来了,7捆未打封的大团结,宋义特意给找了书包装了起来。 “李厂长,我还有点事儿求您,我想买缝纫机和自行车,还得求您跟王主任说一声。” 李铁满口答应,当着刘卫东的面给王主任打了电话。 从油脂厂出来,娄艳茹一直用手捂着书包,紧张得满脸是汗。 “你紧张啥,这钱找个储蓄所先存起来,得买种子农药化肥,剩下的还要坚持三个月呢,你别忘了青山小学老师的工资,还有学校的午饭都得从这里出。” 娄艳茹点点头,往前走不多远就看见个信用社,把钱存完娄艳茹才算松了口气。 上次预付那两千块钱,买完粮食和烟酒还剩下五百多,买缝纫机和自行车肯定够用,两口子坐上公交车奔了河南街。 78年的河南街还没那么繁华,除了四商店交电大楼和五交化大楼,剩下的买卖都是平房,也有裁缝铺和成衣店。 刘卫东没直接领娄艳茹去四商店,而是直接进了一家成衣铺。 成衣铺里并没有重生前那么多新潮款式,最时髦的就是普拉吉,的确良花衬衫啥的。 要不是兜里钱不足,刘卫东根本看不上这些衣服。 “老板,把那条湖蓝色的裙子,还有那件碎花衬衫拿下来看看,还有那条蓝裤子。” 老板赶紧拿挑杆往下挑衣服。 “卫东你给我买衣服干啥?我干活也穿不了?” 娄艳茹一把拦住了刘卫东。 “凭啥穿不了?再有一个月你可就是大学生了,即使你回村也是当老师又不种地,一年到头不是绿就是蓝,你不嫌老啊?” “这姑娘你可是找了个好男人,多知道疼媳妇?我这还有男士的衣服也给你找两件试试?” “不用了,家里有布料,我还是爱穿我媳妇做的衣服。” 刘卫东拿起布拉吉往娄艳茹身上比,一脸满足。 暴发户的感觉真挺好,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娄艳茹虽然天天风吹日晒,脸是晒黑了点,但身材依旧窈窕纤细,这要是穿上这条裙子,走在大街上回头率肯定嗷嗷高。 任凭娄艳茹横遮竖挡,刘卫东还是买了裙子和衬衫。 “你老舍不得干啥?我不都说了养家是爷们的事儿,你过几天回家看你妈,还穿着下乡那套衣服,不怕你妈骂我?” 进了四商店,刘卫东又给娄艳茹买了双皮鞋。 找到王经理一说,王经理领着刘卫东和娄艳茹看了样品,笑着说道。 “缝纫机和自行车都没现货,不过只要有货我立刻就给你留出来,你还有啥要买的,我都一块儿给你报上去。” 刘卫东逛了一圈,最后买了台上海牌半导体。 新华书店就在四商店边上。 刘卫东领着娄艳茹进去一问,高中教材根本就没有,早让人抢光了。 “艳茹我看真的得找你父母想想办法,一个是去补课,再有就是托人找教材。” 娄艳茹点点头:“好吧,你都来市里了,就跟我去中心医院见见我,你现在成了暴发户,见我妈也该能直起腰来了。” 刘卫东一咧嘴:“现在还不是时候,上次让你妈骂了个狗血淋头,我到现在都记得你妈看我的眼神,既厌恶又恶心,她是打心底里看不起农村人。” 娄艳茹瞪了刘卫东一眼:“你哪那么多借口,赶紧跟我走,兴许你一说支持我考大学,我妈态度就变了呢?” 刘卫东忙拉住了娄艳茹。 “要我说咱还是先去看看你爸,你妈平反了,可你爸可还在红星农场遭罪呢,这时候去送温暖比见你妈有意义。” 第十五章:老丈人 坐一个多小时郊线客车,又走了十几里山路,刘卫东和娄艳茹才到红星农场。 五七干校虽然也是劳改农场,可墙上的标语却不是啥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而是以阶级斗争为纲,横扫一切牛鬼蛇神。 干校大门也很有特点,大门上三面红旗迎风招展,漆黑的大铁门画着两个五角星。 娄艳茹脸色苍白手心都冒汗了,紧张得浑身直发抖。 “不用怕,你在这等着,我去办接见手续。” 刘卫东从包里掏出几盒好烟,走到了警戒室门口。 运动已经过去,这时候的五七干校不像特殊时期那么严,而且管教对待分子们的态度也转变了不少。 刘卫东一说要见娄南,接待室的民警上下打量他两眼问道:“娄南就俩姑娘,你是他什么人啊?不是直系亲属不让见。” 刘卫东忙将两盒大参烟塞进了小窗户。 “我是他姑爷,他姑娘不在树底下站着呢么?我跟他姑娘结婚两年了,这还是第一次来看老丈人,同志您就行行好,让我们见一面吧。” 民警这才让刘卫东把娄艳茹的名字也填上,打开了铁门。 一进院是两趟平房,看着像办公区,民警让刘卫东二人在接待室里等着,就就叫娄南了。 刘卫东这才四下打量。 干校的接待室不像监狱,看着就跟普通办公室差不多。 娄艳茹把带来的点心和烟放到了桌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艳茹你爸不知道你跟农民结婚?他会不会也像你妈那样反应激烈?” 娄艳茹摇摇头:“我上次来看我爸,还是咱俩刚结婚的时候,当时管教不让见,只是把东西收了。 我爸比我妈通情达理,即使他反对咱俩结合,也不会像我妈那样当场让给你下不来台。” 俩人正说着话,门口已经有了声音。 一个头发花白戴着眼镜,穿着一身破旧干部服的男人出现在了门口。 “家属会面只有十分钟,说话注意点……” 管教说完就走了。 “爸……” 娄艳茹泪流满面,扑过去一把抱住了那个男人。 这时刘卫东才仔细观察老丈人。 头发乱糟糟的,胡子也有日子没刮过,来见女儿应该是换过衣服,深灰色的干部服已经洗得发白,袖口都开线了,裤子和黄胶鞋上都是泥,还能闻到一股子牛屎味。 可就是这狼狈破落的外表,依旧难掩娄南的温文尔雅,黑框眼镜后面,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充满了智慧。 “你应该是小刘吧?宋茜来看我,说艳茹已经结婚了。” 摸着娄艳茹的小辫,娄南的目光看向了刘卫东。 刘卫东连忙上前两步深鞠一躬:“爸,我一直不敢来见您,我这农民身份娶了艳茹……” 娄南笑了:“你这年轻人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工农兵都是国家的主人,那还分什么三六九等?只是分工不同,别在意你岳母的态度,她是舍不得艳茹在乡下吃苦,并没有瞧不起农民的意思。” 娄南果然是当领导的,说话滴水不漏,起码没让人下不来台,这已经让刘卫东很满足了。 过去扶着娄南坐下,刘卫东忙从包里往出拿点心和熟食,当看见那台半导体的时候,娄南的眼神不由得愣了一下。 要知道这台半导体要十九块钱,已经接近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了。 接着刘卫东又拿出大参烟,娄南的脸色更加严肃了。 “小刘啊,我虽然在农场改造,可外面的事我也不是一无所知,今年外县遭了水灾吧?你跟艳茹能来看我很高兴,可一家人还用得着这样?这一盒烟一块钱多,都够买十几斤玉米面了。” 刘卫东还没说话,娄艳茹忙把烟给娄南点上了。 “爸,卫东不是打肿脸充胖子,他帮油脂厂攻克了技术难关,得了一笔奖金,还拿奖金给二队买了一万斤粮食呢。” “哦?卫东是工农兵大学生?” 刘卫东忙摇摇头:“爸我没上大学,肚里那点知识都是自学的,我这次来看您还有事跟您商量呢,我已经帮艳茹转了民办教师,想让她参加今年的高考,不过刚去新华书店买书,教材都脱销了……” “你想让艳茹考大学?她上了大学户口可就迁走了,你真想好了?” “爸我虽然是个农民,可我没那么狭隘,只要艳茹幸福,我尊重她的一切选择。” 短短几句交流,娄南看向刘卫东的眼神不一样了。 “你仔细跟我说说油脂厂的事,没想到艳茹因祸得福,居然嫁了你这么个大能人。” 看着刘卫东跟油脂厂签订的蓖麻种植协议,听他解释聚合分离技术的原理和技术优势,娄南的目光充满了疑惑。 “卫东我真看不透你了,你说的这些,即使大学生都很难搞出来,你靠自学不但设计出了配方,还能设计机器?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我给你几个电话,蓖麻选种,还有明年你们生产队想种早熟玉米,农研的张书记应该都能帮上忙,艳茹复习的事,你们俩去找一中的孙校长,都到市里了,你们没去看看你妈?” 刘卫东一脸尴尬,瞅了一眼娄艳茹。 娄艳茹苦着脸说道:“我们俩哪敢见我妈啊?上次她一见面就把卫东骂得狗血淋头,硬逼着我俩离婚。” 娄南叹了口气:“你妈这两年牛棚是白蹲了,怎么还像个炮筒子,就不能站孩子的角度考虑问题?让她先冷静冷静也好,哪有硬逼着孩子离婚的?” 虽然管教规定会见十分钟,可刘卫东两口子一直待了半个小时管教才过来喊。 临走时刘卫东凑到娄南耳边低声说道:“爸,你在这儿待不了多久就能平反,要是需要我找谁您就说,这年头就没有啥办不了的事。” 娄南往门外看看,低声说道:“市委赵立军副书记以前是我老领导,你有事可以去找他,但赵书记为人正直,你别整个社会上那一套……” 从干校出来,刘卫东回头看看紧闭的大铁门,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五星农场真没白来,不但得到了老丈人的认可,还借机会搭上了老丈人以前的关系。 第十六章:投石问路 “艳茹,明天不但要办理补习的事儿,还要找赵书记和农研的领导,今晚咱俩在市里对付一宿吧。” 娄艳茹看着车窗外不知道想啥,听刘卫东这么说,默默地点了点头。 前进招待所离着市政府不远,俩人进了房间,娄艳茹依旧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想家就回去看看吧,明早记得来找我就行,晚上我把榨油机的简图弄出来,往前抢一下进度。” 娄艳茹犹豫了一下。 “我也很纠结,想我妈可又不太敢见她,我还惦记小妹,想让她也参加今年的高考。” “你妈再想让你回城也得等国家政策,现在知青返城政策还没落实到位,你已经转了民办教师,高考在即,你妈不会拿你后半辈子当儿戏的。” “你就不怕我考上大学迁走户口,她又逼着我离婚?” 娄艳茹脸色更加纠结了。 刘卫东笑了:“靠捆绑住的就不叫爱情,你要是因为上了大学离开我,我认了,最起码我对得起自己的心,也对得起你为我的付出。” 娄艳茹没想到刘卫东会这么说,气得一跺脚就要走,却被刘卫东一把搂进了怀里。 “逗你呢媳妇,我天天喝大酒拉饥荒你都没跑,现在咱有钱了你还跑啥?你又不傻。” “烦人,你再敢这么说我就真跑给你看。” 刘卫东特意去副食买了点心,把媳妇送到了医学院家属楼下,看着媳妇进了楼门洞,这他才顺着江边往回走。 熟悉的江畔,路灯还是白炽灯泡,在夜色中形成一团团昏黄的光晕。 江面黑乎乎的,江对岸也没有林立的高楼和炫彩的亮化。 可这一刻的宁静与祥和,却让刘卫东异常享受。 重生后的每一步都中规中矩,危难之际及时出现救了媳妇,顺利拿到第一桶金,烟酒敲门帮媳妇转了民办教师,也顺利得到了老丈人的认可,接下来不管遇到多少困难,自己的既定目标也必须完成。 招待所里,刘卫东坐在窗外,看着外头稀稀拉拉的灯火,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干。 媳妇上了大学后,得尽快让生意走上正轨,接触更多的政企领导,掌握时代先机。 跟招待所要来一叠红格子信纸,一根2B铅笔,刘卫东开始伏案奋笔疾书,集中精神设计油脂厂的新设备。 握住铅笔的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倒腾进出口设备的时候。 重生前化工机械是他主营项目,这种聚合式分离机的图纸,他闭眼睛都能画出来。 根本不用尺子,刘卫东每一笔都不拖泥带水,很快一幅幅干净标准的零件图纸就铺满了整张桌子。 第二天娄艳茹到旅店的时候,看着坐在桌前的丈夫,不由得愣住了。 刘卫东趴在桌子睡着了,桌上整齐地摞着一沓草图。 娄艳茹拿起几张草图一脸震惊。 说是草图,可零件的尺寸,铸件的规格角度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这根本不是草图,只要是做机加的技工,拿着这样的图纸直接就可以生产。 他从哪儿学的这些? “你回来了?我都饿了,我去洗把脸就带你吃早点。” 刘卫东醒了,一脸疲惫地抱住了媳妇的腰。 娄艳茹揉揉刘卫东乱蓬蓬的头发,心疼地埋怨道:“你一宿没睡?再急也不能这么拼啊,把自己累垮了谁管我?” 刘卫东伸了个懒腰:“你爷们铁打的,熬个夜算啥,早把油脂厂的机器弄出来,那一万块钱就能早点兑现,你这马上要上大学了,用钱的地方多。” 说完刘卫东端着脸盆去了水房。 按原计划,俩人应该直接去市委见赵书记,可刘卫东却拉着娄艳茹又上了8路车。 “你不是要去市委吗?咋又去油脂厂?” “我去见赵书记说啥啊?让他想办法让你爹早点平反?这种话不能说,得潜移默化,我昨晚为啥熬一宿画图纸?这就是投名状懂吗?” 娄艳茹…… 油脂厂技术科。 宋义和李铁看着刘卫东拿出来的图纸都傻了。 “卫东这是你昨晚画的?不用专业的绘图工具,不用晒图机,你就能把标线角度画得这么准?” 刘卫东点点头:“进口的聚合分离机器图纸我看过,我只是稍微做了点改动,让出油率和提纯率更高,宋工可以立刻制图,凭你的专业知识,应该知道我不是胡说八道。” 宋义立刻拿着草图跑了。 这时刘卫东才看向了李铁。 “李厂长现在需要你去跟市领导求援了,现在国营厂计划都排得满满的,没市领导放话,你就是拿着图纸去一机械,恐怕也会耽误咱们厂的科研进度。” 刘铁一拍脑门:“可不是吗?现在是计划经济,国营厂都按计划生产,我这就拿着项目报告去市里,你得跟我一块去,有些专业性的东西我怕说不明白。” 李铁也起身离开了技术科。 “艳茹,一会儿咱俩跟李厂长一块坐车去市政府,你到一中下车,自己去找孙校长,你办完事儿回招待所等我。” 很快李铁就拎着包回来,招呼刘卫东跟他下楼。 “李厂长你要去找谁?我建议直接找市委赵副书记,你去革委会恐怕……” 李铁叹了口气没说话,只是对司机说两句去市委。 到一中娄艳茹下车,李铁才拍拍刘卫东肩膀。 “卫东啊,你有文化懂技术,又有政治敏感度,不来咱们厂可惜了。” 刘卫东前世并不认识市委副书记赵立军,看着眼前这个坐得笔直,一身军人作风的领导,不禁想起了娄南的话。 同样是军人出身,赵立军看着一身正气,跟马主任截然不同。 “油脂厂想放卫星我早就知道,可没想到这么快就敢超英赶美,你们的设计拿到技术部门论证过吗?搞科学研究可马虎不得。” 李铁忙把资料放到了赵立军桌上。 “赵书记,机器原理和化学反应公式都是刘工自主研发的,我们对比国外先进设备论证了多次,理论上完全行得通,现在需要马上搞出试验机型,所以我们才来找您帮忙。” 赵立军立刻看向了刘卫东。 “小伙子很不简单啊?这么年轻就能设计出比肩国外的新设备?哪个大学毕业的?” 刘卫东忙站了起来:“报告赵书记,我没上过大学,是自学成才,现在是前进公社奋斗二队的社员。 来麻烦您也是无奈之举,现在国营厂都是按计划生产,这还是我岳父提点我,遇到困难来找您求援。” “农民?自学成才?小伙子不简单啊?你岳父是谁?他认识我?” 刘卫东苦笑了一下:“我岳父是原农委主任娄南,昨天我去五星农场探视了他,提到了油脂厂革新遇到了困难,在农场改造那么累,他还在写关于农田改造和良种培育计划的报告……” 刘卫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赵立军眉头紧皱,缓缓站起身看向了窗外。 “乌云遮不住太阳,恢复生产需要很多像你和娄南这样的先行者,大胆往前走,只要是对国家建设和人民有利的,我坚决支持。” 第十七章:无心插柳 赵立军把机械局和经委一把手叫到了市委,将油脂厂的革新项目纳入了政府重点项目。 刘卫东又结识了机械局和经委的领导,而且起点很高,因为赵立军给予了他很高的评价。 开完会刘卫东没跟赵铁回油脂厂,而是回了招待所。 刚上楼他就听到屋内的半导体,正播放着新华社社论,社论的内容就是转变思想,拨乱反正的内容 娄艳茹坐在床上泪眼婆娑,见他进来一把抱住了他。 “新华社重提了落实政策转变观念,看来春天真要来了,我爸要落实政策了。” 刘卫东拍拍娄艳茹的后背安慰道:“放心吧,不出两个月你爸就能平反,你去一中谈得怎么样了?” 娄艳茹这才松开了刘卫东,指了指桌上牛皮纸包着的一摞书。 “孙阿姨不但给我拿了教材,还让我插班补习,不过得天天去一中上课,我正愁不知道咋办呢,我刚转正就不上班,同志们会不会有意见啊。” 刘卫东想了一下说道:“咱们回去跟建国叔商量一下,现在全公社都在灾后重建,用这个理由提前放暑假,安排学生勤工俭学,这样你就能安心复习了。” “你鬼点子就是多。” 娄艳茹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 让娄艳茹在屋里看书,刘卫东下楼去了河南街电报大楼,拨通了农研的电话。 等撂下电话刘卫东长出了一口气。 农研张书记对他搞蓖麻种植很感兴趣,直言这正是农研今年的研究课题,直接把青山小学的试验田纳入了计划,从技术到种子全力支持,不少东西都是白给的。 这回不但蓖麻种植有了技术保障,细算下来,利润也比以前高出一大截。 张书记知道了前进公社受灾的事情,建议补种绿豆,这更让刘卫东喜出望外。 撂下电话刘卫东立刻打给了二队,把情况跟王建国一说,王建国先是笑了几声,可马上又长吁短叹了。 “卫东你这主意是好,可买种子化肥都需要钱,再说绿豆是杂粮,粮库不收,那东西社员也不能当饭吃啊?” “建国叔你这脑筋真该换换了,这都啥年月了,你还是计划经济那套老思想?粮库不收咱们不会自己找销路?种子化肥我想办法,您安排人抓紧起垄,我把绿豆和蓖麻种子一块儿弄回去。” 边往回走刘卫东边盘算。 手里这七千块钱要种蓖麻,还要保证这几个月学校的开销,真没余钱买绿豆种子和化肥,看样子提前把油脂厂剩下的钱提前支出来。 刘卫东路过粮店,给娄艳茹买了四个油炸糕当午餐,就坐车去了油脂厂。 晒图室,宋义的革新小组已经把聚合式分离机的图纸都画完了,宋义双眼通红,估计一宿都没睡。 “卫东图纸咱们都弄完了,等于完全复制放大你的草图,我真不明白,你画草图为啥能精细到分毫不差,这也太神奇了。 刘卫东笑了笑没解释。 “宋工,我过来是想跟厂领导商量一下,把剩下那八千块钱支出来,上次我买的粮队里吃不了多久,没粮社员还得挨饿。” 宋义一脸敬佩:“卫东你这思想境界真没的说,以我对农村现状的了解,你垫进去的钱基本上是打水漂了,那可是一万块,多少人这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啊。” “哎,我现在哪还顾得上这些?总不能看着乡亲们挨饿吧,先把燃眉之急解了再说吧。” 结完账刘卫东跟厂里借了辆大解放,开车奔了西关,经委的种子商店就在冯家屯。 二百多亩绿豆,种子化肥的量可不小,刘卫东要的蓖麻种子是科左一号,没现货还需要等。 没有介绍信和调拨单,刘卫东只能给经委的苗主任打了电话,很快种子站的丁站长就过来了。 “抱歉啊,我不知道你这是经委的重点科研项目,领导指示必须全力配合,你这样,先把绿豆种子和化肥拉回去,蓖麻种子我马上派人去省里调拨,到时候直接给你们村送去。 财会说你们资金上还有点困难,苗主任指示,种子钱可以先欠着,等秋收再算,这也算是经委对农民兄弟搞科研的支持。” 刘卫东乐了。 司机跟着装卸工装种子化肥,刘卫东给站长李严点上根烟,聊了起来。 “李站长,我们今年补种绿豆实属无奈,洪灾毁了几百亩玉米地,这时令不种绿豆就得种土豆白菜,可这绿豆打出来卖给谁啊?粮库不咋收杂粮。” 李站长笑了:“看样子你是不常来市里吧?杂粮虽然销量少,可也不是没人买,你这么大量可以跟市食品厂联系一下,他们的杂粮用量很大。” 刘卫东差点抽自己嘴巴。 可不是吗,滨江食品厂一年做绿豆糕,绿豆羹得用多少绿豆,自己咋把这个茬忘了? 种子化肥装了满满一车,车一进屯子,不少小孩子都跟着跑,等到了队部一看只有徐会计在。 “徐叔,赶紧招呼人把车卸了,我还得跟车回市里呢。” 徐会计蒙了,咋这么快又拉回来一车种子化肥?刘卫东可没跟队里要一分钱。 卸车功夫王建国回来了,一看往库里卸绿豆和化肥,脸上的表情喜忧参半。 “卫东啊,咱们账上一分没有,还拉着饥荒,种子化肥拉回来是好事,可这钱……” “建国叔,种子化肥是我赊的,赶紧给我写个欠条我给种子站送去,那两片地弄得咋样了?别耽误播种。” 王建国一听不着急要钱乐了:“地你放心吧,你叔干别的不行,种地可是把好手,学校的地都平整好正晒着呢,绿豆这两天就可以种,现在节气正合适。” 交代完地的事,刘卫东拉着王建国走到了大墙边上。 “建国叔还有件事,艳茹这段时间得在市里补习,现在地里活多,您看能不能提前把村小学放假?那样也省得有人嚼舌根。” 王建国点点头:“这倒是可以,学校的试验田就是个由头,等你把种子买回来,咱就安排学生种试验田,勤工俭学小孩子也给工分,谁他妈都挑不出毛病来。 不过卫东,咱们村的粮还是接不上溜,这事儿大伙还得指望你呢。” 刘卫东嘿嘿一笑:“社员不都骂我挖社会主义墙脚吗?挨饿又都想起我来了?队里没钱我知道,但买粮队里得给我打欠条。” 第十八章:意外 亲兄弟明算账,刘卫东可以带着乡亲们奔小康,但一直拿自己的钱救济并不可取。 卸完货,刘卫东临走特意回家看一眼老爹。 娄艳茹用人参配了药,老爹的病明显见好,已经能自己侍弄园子了。 刘卫东给爹留下几十块钱,这才坐着大解放回了市里。 这两天机械厂正在开模具,他还要等蓖麻种子,刘卫东想趁这两天先去食品厂搭个桥。 市食品厂可是滨江的老字号,最出名的就是人参糖,绿豆羹和小豆羹,点心类用到绿豆的也不少。 刘卫东特意揣上两盒大参烟当敲门砖。 这年月有个词叫八大员,在众多工种里可谓鹤立鸡群。 一是驾驶员,70年代末汽车还不多,搬个家结个婚都得求车,油水自然少不了。 还有就是营业员,尤其是卖肉的,那可真是一刀切,肥瘦人家说了算,而且你有肉票也未必能买到肥肉。 最牛逼的是供销员,出差有补助,走南闯北来能买到紧俏货,而且进货出货里面的门道谁都明白,日子肯定比普通工人滋润多了。 刘卫东今天要找的,就是食品厂的供销科。 食品厂管理可没油脂厂严,刘卫东虽然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农村人,可他拎着个黑色人造革皮包,看着就像个跑供销的,看门的问了几句就放他进去了。 通过跟门卫交谈刘卫东得知,食品厂的供销科长叫邢进。 供销科在食品厂二楼,刘卫东敲门进去一看,靠窗的位置坐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正在看报纸。 “你找谁?你是干啥的?” 说话特别冲,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应该就是邢科长。 刘卫东点头哈腰地进屋,啥话没说先给桌上放了盒大参烟。 俗话说当官不打送礼人,邢进的态度明显缓和了下来。 “你这是干啥?咱都是为人民服务,不正之风要不得。” 刘卫东欠着半拉屁股坐在了邢进对面。 “领导给您添麻烦了,我是奋斗二队的社员,今年我们村种了一百六十多亩绿豆,农村人也没啥门路,来找您还是种子站的李站长介绍的,他说想要卖杂粮,滨江除了您找谁都没用。” “这老李真能给我戴高帽,我哪有那么大本事,不过我们厂用的杂粮量确实大,既然是李站长的朋友,有啥想法就直说,不过我就是个供销科长,大事儿还得厂领导定。” 邢进说话滴水不漏,一看就是老江湖。 “邢科长,俺农村人也没啥见识,不知道咱厂子收杂粮需要啥手续,至于价格您定,您是国营厂,咋也不会让农民兄弟吃亏。” 说着话刘卫东掏出盒大生产,打开给邢进点上一根。 给领导上供拿国名烟,他自己抽不带把的,这就是最简单的为人处事。 “我们财会要求要有发票,不过供销科常从农民手里收杂粮,打白条子的现象也有,只要价格不是很离谱,结账问题不大,可你这么大量……” 刘卫东赶紧把椅子往前凑了凑。 “邢哥,咱老农民穷是穷可人实在,咋弄我都听您的,你能点头就是赏我们全村老少爷们口饭吃,前进公社受灾您应该知道,正等米下锅呢。” 邢进叹了口气:“要不因为你是奋斗二队的,我都不跟你唠这些,我买谁的不是买?这件事儿我先跟领导通个光,你等我信儿……” 刘卫东忙起身,千恩万谢地离开了食品厂。 刘卫东很清楚人情世故,拉关系不是一锤子买卖,这食品厂他还得来,而且每次都不能空手。 从食品厂出来,刘卫东立刻给王建国打了电话,原本是想报喜,没想到王建国第一句话就是,卫东你赶紧回来,艳茹的民办教师怕是要黄。 “你说啥建国叔?马主任不是答应了吗?表都填好了?又出啥岔子了?” 王建国叹了口气:“我问马主任了,他说问题不是出在他这儿,是出在知青办,中心校忽然冒出来个叫李红的老师,也要转民办教师,只有一个名额马主任也不好偏袒。” 刘卫东一听就明白咋回事了,这他妈又是李保田故意下绊子。 “行了建国叔我知道了,我会处理这件事。” 这个李红刘卫东知道但是没见过,跟娄艳茹还是校友,也是个插队知青,因为作风问题跟农村丈夫离婚,年末跟知青一块返城了。 马主任收了礼都敢不办事儿,是不是让李保田抓住了啥把柄? 看样子真的想点损招了。 想到这儿刘卫东给油脂厂打了电话。 从油脂厂出来的时候,他的人造革皮包里多了台135照相机。 重生前李保田生活作风就不咋地,给娄艳茹穿小鞋就是想占她便宜,刘卫东就是因为护着娄艳茹才跟李保田结的仇。 这孙子调回知青办一个人住公社,刘卫东就不信他能不吃腥,他那么力保李红,很可能跟她搞上了。 只要能抓到李保田搞破鞋的证据,呵呵。 刘卫东给娄艳茹留了张纸条,说回二队盯着种地,就坐车回了前进公社。 前进公社不大,刘卫东下了客车不敢在公社街里瞎转悠,而是往中心校方向走。 听说李红离婚后就住在学校附近。 大热的天,路上又没遮没挡,走了没多远刘卫东就满脸是汗,正巧离着学校边上看见个卖冰棍的,刘卫东过去买了根三分钱的冰棍,蹲在冰果车边上跟老太太闲扯淡。 “小伙子这是要去中心校?” 刘卫东尬笑了一下:“家里给介绍了个对象,是中心校老师。” 老太太一听就来兴趣了:“叫啥名?中心校的女老师我都认识。” “叫李红,说是离婚的,没孩子。” “李红啊……” 老太太上下打量一下刘卫东。 “小伙子,我看你也是老实人,大姨劝你还是回去吧,李红是下乡知青,人长得又漂亮,眼睛只往高处看,要不然也不能跟她男人离婚,你这样的她看不上。” 刘卫东立刻来了精神,赶紧又买了根冰棍。 “大姨,听您这话李红作风上有问题啊,要是这样我就别相看了,省得搭钱搭物的。” 第十九章:捉奸 刘卫东装得挺像,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老太太笑了:“咱可不能乱讲究人,不过一个姑娘天天穿着红裙子露着大腿,我老太太看着都臊得慌。 李红家就在后面那趟砖房,那可是公社分给领导的宿舍,公社干部都没几个人能住,她一个小学代课老师凭啥能住?” 说到这儿老太太就不再往下说了。 老太太的话里虽然透着羡慕嫉妒恨,和肯定是事实,李红能住领导宿舍,说她跟公社领导不熟谁信? “谢谢大娘,这要不是您老提醒,我都成王八头了。” 刘卫东唉声叹气地起身,谢过老太太就往回走。 刘卫东可不是真走了,而是钻进了道边的杨树林,躺在草地上发呆。 李保田认识他,大白天的没法接近,不过李红不认识他,只要知道李红住哪,晚上…… 刘卫东摸摸手提包里的相机,露出了一丝坏笑。 这要是有手机就简单了,这相机晚上还得用闪光灯,也不知道李红家门窗严不严。 眼看日头偏西,刘卫东吐掉嘴里的毛毛狗,起身走到了路边上,远远看着中心校方向已经有学生出来了。 刘卫东躲到树后,终于看见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骑着一辆26自行车过来了。 她就从刘卫东眼前骑过去,方向就是那趟红砖房,刘卫东已经确定,这女人就是李红。 在满大街黑蓝灰,领口都扣得严严实实的年代,她穿一条大红的裙子,露着两条大白腿确实扎眼。 不愧是前进公社茶余饭后的谈资,李红长得确实挺漂亮,身材匀称皮肤白皙,这年代居然还烫了头戴个发卡,打扮得像个电影明星。 她一个每月挣十七块五的代课老师,能买得起永久自行车?那一身衣裳也挺新潮,靠工资肯定是不够。 等李红拐进胡同,刘卫东才慢悠悠地往红砖房方向溜达,看见那辆永久车就停在一个小院子里。 刘卫东还特意绕到了李红家房后,后窗户也很小,看样子想要捉奸只能从前门进去。 他不敢在街面上晃悠,再次钻进了杨树林。 肚子饿得咕咕叫,一直等到月上中天,他才借着月光往李红家方向走。 公社的宿舍很偏僻,前后都是大菜地,离着村路也有百十米远,等接近那间平房的时候,家家都黑着灯,他果然在李红家院子里看见一辆二八大杠。 刘卫东的心一阵狂跳,王八犊子李保田,公社知青办副主任居然搞女知青,这回非把你折腾出屎来。 刘卫东顺着这趟房走了一圈,没想到一趟房就两家住人,而且还隔着很远,这让他更敢放开手脚了。 跳过篱笆墙,窗户挂着窗帘,刘卫东贴近窗户都能听到屋内的呼噜声。 他左右看看,哈腰捡起了一根棍子,这才蹑手蹑脚走到了门口, 拉了一下门,里面插着,刘卫东从裤兜掏出把铅笔刀,将刀刃探进门缝,拨了几下门栓就被他拨开了。 轻轻打开房门,一股劣质小烧的味道扑面而来,难怪李保田和李红睡这么死,原来是喝多了。 门厅不大,卧室的门居然没关,刘卫东借着月光将照相机取出来,安上了闪光灯,这才慢慢走进了卧室。 即使挡着窗帘屋内也不黑,炕上两条白花花的身子搂得紧紧的,花被子都掉到了地上。 玩得挺花啊? 行李保田,我他妈不但要把照片给公社领导看,还他妈让刘秀芬好好欣赏一下。 他举起相机按下快门,闪光灯连闪两下,炕上发出了一声惊叫。 “谁……有坏人……救命啊……” 她一叫李保田也被惊醒了。 谁…… 刚喊一声脑瓜子就挨了刘卫东一棍子。 刘卫东一棍子把李保田打倒,这才顺手拉亮了灯。 忽然亮灯,李红和李保田都眯着眼。 李红躲在炕梢蜷着腿,双手抱着胸口吓得浑身直哆嗦。 刘卫东又拍了几张照片,这才把照相机挂在了脖子上,举起了棒子。 李保田本来就被打迷糊了,顺脸往下淌血,适应了灯光才发现进来的事刘卫东,一看他又举起了棒子,吓得大叫。 “刘卫东你要干什么?你要考虑后果,你私闯民宅殴打公社领导,我要……啊……” 刘卫东根本不搭理他,抡着棒子一顿狂殴,上辈子受的气,重生后的种种刁难,让他根本停不下来。 “别……别再打了大哥……再打出人命了……” 李红都吓哭了,这人肯定是来寻仇的,弄死李保田,会不会把她也灭口啊? 没几棒子李保田就没气了,刘卫东这才住手,捡起地上的被子丢给了李红,随后他才从桌上拿起半瓶白酒,浇在了李保田脑瓜子上。 啊…… 李保田惨叫一声转醒,疼得在炕上直打滚。 刘卫东这把相机装进了手提包,顺手掏出来一捆麻绳。 “你们俩狗男女把衣服穿上,我看着恶心,自己把自己捆上跟我去公社,胆儿挺大啊?公社领导,有妇之夫,在公社宿舍搞破鞋,我看他妈这回谁蹲笆篱子。” “大哥我求求你高抬贵手,我都是被李保田逼的,他答应我从了他就帮我转正,还答应返城时帮我安排工作,我也是没办法啊……” 李红裹着被子跪在炕上,一个劲儿给刘卫东磕头。 “刘卫东你有种就整死我,别以为我会怕你,作风问题算啥大事儿?你还想拿这个要挟我?我他妈就不给娄艳茹盖章,我看她咋转正。” 李保田擦了一下脸上的血,恶狠狠地瞪着刘卫东 “卧槽……” 刘卫东薅着头发将李保田拖下地,又是一顿电炮飞脚。 等打累了刘卫东这才直起腰,看向了炕上的李红。 “你也是下乡知青,为了回城有个正经工作,就委身这么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李保田死猪不怕开水烫,可这事儿捅出去你就毁了。” “大哥你就饶了我吧,我不跟娄艳茹争转正指标,只要你放过我,让我干啥都行。” 说这话李红缓缓松开手,被子滑落,露出了雪白丰腴的身子。 “臭婊子,你他妈真不要脸……” 李保田一看李红这样气得直骂,结果又被刘卫东一脚踢晕了。 “你别跟我扯这一套,你以为我是李保田?啥便宜都占?你要想自保只有一个办法,说自己是被李保田强奸的。” 刘红看了一眼晕过去的李保田,又看看凶神恶煞一样的刘卫东,无奈地点了点头。 等李保田再次悠悠转醒,刘卫东的烟头都快怼他脸上了。 “醒了李大主任,我不知道你这逼样进了收容所会不会被打死,你个破坏上山下乡政策,迫害女知青的强奸犯。” “你他妈血口喷人,她是自愿的……” 不等李保田说完,刘卫东手里出现了一张写满字的纸,还按了手印。 第二十章:两手准备 刘卫东把那张纸在李保田眼前晃了晃。 “这是李红控诉你,借帮她转正为诱饵,把她灌醉实施强奸的证词,我他妈就想看你这回咋死?” 李保田一下子呆住了,瞪着眼看炕上的李红。 “你这臭婊子敢坑我?我进去你也好不了。” 李红捂着脸抽泣,都不敢看李保田和刘卫东。 “你还敢威胁举报人,打得不够是吧?我他妈今天直接为民除害……” 刘卫东一脚踩住李保田,从兜里掏出了铅笔刀,就要割李保田的灯笼挂,吓得李保田脸都变色了。 “卫东我错了,我不是人,都是乡里乡亲的,你可不能下死手啊。” 刘卫东小刀就搁贴在李保田的关键部位,一脸讥讽。 “知道怕了?你这玩意而留着也是个祸害,你三番五次给我媳妇穿小鞋,脏心思都打到我老婆身上了,我他妈还能放过你?还他妈一口一个公社领导,你他妈算个屁,你全家吃着老子的粮,还砸着老子的锅,你信不信我今晚就劁了你?反正你正在实施强奸,我是制止犯罪,打死你都白打。” 李保田磕头作揖,彻底衰了。 强奸女知青,破坏上山下乡政策,这罪过有多大他很清楚。 他不由得看了李红一眼。 没想到这个女人关键时刻会丢车保帅坑自己。 “你也不用瞅李红,您信不信这照片和材料往上一交,你立刻就得进去,她可是个受害者,公社为了弥补她受到的创伤,别说民办教师转正,让她提前返城都有可能。” 原本萎缩在墙角的李红立刻抬起了头,原本呆滞的目光瞬间恢复了神采。 “李保田你不是人,我天一亮就去公社告你,刘卫东就是证人。” 李红义愤填膺,跳下炕就来挠李保田,全然不顾自己光着身子。 “李红你冷静点,先把衣服穿上,你被李保田欺负,政府会给你做主的。” 刘卫东忙转过身子,都不敢面对李红。 这下子李保田彻底慌了,又是跟李红作揖,又是对刘卫东磕头。 如果这两人成了一伙,他更百口莫辩了。 “大侄子,叔彻底服了,求你看在你婶子和孩子们面上放叔一码,我要是出事儿,你婶子和孩子以后可咋活?” 刘卫东这才慢慢站直了身子,把那张纸揣进了兜里。 “李保田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早他妈这样会有今天?我不管你用啥办法,我媳妇和李红的事你都得办成,差一点我就把照片和材料寄给县革委会和县知青办,我不管你有啥靠山,我能在市里办这么多事,谁他妈还不认识几个大领导?” 刘卫东这句话成了压死李保田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彻底绝望了。 等李保田穿好衣服滚蛋,刘卫东才看向了李红。 李红此时呆呆的坐在炕沿上,依旧光着。 “我都不知道咋说你,你巴结李保田无异于与虎谋皮,搭上身子都未必能如愿,你要是不想坏了名声最好多动动脑筋,该咋做你自己看着办。” 李红羞愧地点点头,趴在炕上呜呜哭出了声。 从李红家出来刘卫东长出了一口气。 把李保田送进去那是吓唬他。 揍他一顿出口恶气,抓住他小辫子让他不敢扎刺就够了。 这事儿闹大了李保田固然不好收场,李红的名声也彻底毁了。 他跟李红无冤无仇不想这么干。 现在证据在自己手里掐着,不管是李红还是李保田,都不敢再动啥歪脑筋。 往二队走李卫东后悔了,刚才咋不让李保田把自行车留下呢?这十几里地得走两个钟头。 刘卫东到家都后半夜了,一进屋老爹吓了一跳,拉亮灯上下打量他。 “你咋这个点儿回来了?跟艳茹妈打起来了?你媳妇呢?” “爸你就不能盼我点好?我在公社办事儿耽误点时间,走着回来的,您赶紧睡吧,我啥事都没有。” 安顿老爹睡下,刘卫东躺在炕上辗转反侧。 一闭上眼,李红那白花花的身子就在眼前晃悠,让他燥热难当,这不该看的东西真不能看。 枕巾上娄艳茹的味道,让他不由自主地夹禁了被子。 心里乱七八糟的,刘卫东索性坐起来点上根烟,澎湃的心才渐渐冷静下来。 如果媳妇转正的事再往后拖,高考能否借上力就不知道了,看样子回市里得去问问赵书记,看能不能走个后门。 一大早刘卫东就去了村委会,王建国一见刘卫东过来,拉着他走到了门外。 “艳茹那事儿咋办了?没想到李保田都敢不给马主任面子。” 刘卫东哼了一声:“你真以为马主任会在乎李保田?估计是拿这个当借口,还想再勒大脖子,没事叔,李保田那面我已经摆平了,等我回市里再找找人,一个公社主任算个屁,我就不信他不给市领导面子。” 王建国一脸狐疑。 刘卫东说去找市领导他信,因为娄艳茹父母被打倒前都是当官的,可说摆平了李保田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难道刘卫东也给李保田送礼了? 回到办公室刘卫东把食品厂的事说了一下。 “建国叔,咱的绿豆不愁销路,不过这里面人情往份不少,我个人可搭不起。” 王建国跟徐会计对视了一下说道:“卫东你这就瞧不起我跟你徐叔了,你帮队里卖绿豆我给你个底价,多卖的钱你自己咋安排我们不管,不过咱生产队的粮食缺口你还得想办法,离着收粮还差好几个月呢。” 刘卫东直咧嘴:“叔你是真可我一个人祸害啊,再买粮我是不可能了,社员可以去侍弄试验田啊?拿粮食顶工分,我只养活勤快人。” 王建国这才松了口气。 刘卫东这么做,即便不能让所有人吃饱,起码能让大伙喝上粥。 “叔,大锅饭养懒汉您很清楚,只有让社员转变思想咱生产队才能富起来。” 跟着王建国看了一下试验田,又看了补种的绿豆地,刘卫东这才让孙旺送他去公社。 原本他还想去探探马主任口风,可到了公社门口刘卫东改了主意,既然想找赵书记帮忙,就没必要再跟马主任扯皮了。 回到市里,刘卫东第一件事儿就是去照相器材商店买了洗照片的材料。 这种照片他可不敢去照相馆洗,都能被当流氓抓起来。 第二十一章:情敌 显影,定影,冲洗,刘卫东拿着洗好的照片嘿嘿直笑。 自己这技术不错啊? 照片上李保田和李红那惊恐的表情,还有不着寸缕的身子都照得很清楚。 刘卫东把底片装进暗盒,这才收拾好相机和器材,拎着包下楼奔了市委。 赵立军正好在市委,刘卫东自然不会直接提娄艳茹的事儿,先汇报了这几天的工作进展,尤其是蓖麻试验田和抗洪救灾的情况。 “干得不错啊小刘,我都想把你弄到县里或者公社当干部了,基层就缺你这种有文化有担当,一心为老百姓办事的好干部。” 刘卫东吓了一跳,赶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赵书记,帮油脂厂搞革新是凑巧我看过资料,蓖麻种植啥的是我岳父让的,我自己真没啥本事,要是没有您支持这一切都无法实现。 我这人就是有点小聪明,没文化见识又少,真不适合进政府上班,还不如像现在这样当个自由经理人,替大伙办事有价值。” “自由经理人?你这个称呼倒是挺新颖,我就是这么一说,你别紧张,我又不会硬逼着你进政府工作,不过你这无私奉献的精神让我更刮目相看了,换个人让他进政府当干部,恐怕立刻就表决心了,工作中什么困难你提出来,我出面去协调。” 刘卫东犹豫了一下:“赵书记,不知道私事能不能提?” 赵立军一愣:“私事?是你岳父平反的事吗?” 刘卫东摇摇头:“我哪能给您出那么大的难题?是关于我媳妇民办教师转正的事儿……” 刘卫东没添油加醋,也没扎马主任和李保田的针,只是把娄艳茹的实际情况说了一下。 “你想让你媳妇参加高考?这好办,我现在就给永川县委于书记打个电话,你媳妇的情况符合转正条件,咱又不是提无理要求。” 刘卫东没想到赵立军答应得这么痛快,一时间呆住了。 “你岳父我当年没保住一直很愧疚,能帮他做点事我心里还能舒服些,没想到你一个农村青年,思想境界居然这么高,我替娄南感到高兴。” 从市委出来,刘卫东悬着的心才算彻底放下。 一个市委副书记出面办这点事儿,再出岔头那就是笑话了。 双保险,媳妇的大学梦越来越近,现在就看她复习得咋样了。 怕媳妇放学直接回家,刘卫东提前到了一中门口,坐在马路牙子上等着。 两天没见到媳妇他就像感觉少了点啥,浑身不自在。 桥头的大钟响了五下,渐渐有学生从一中出来了,刘卫东忙拦住了个学生问了一嘴,高考补习班居然要晚上九点才放学。 天近黄昏,一天都没吃饭的刘卫东忙往北京路走,离着一中不远就有家昼夜的国营饭店。 进去要了碗馄饨,又买了几个包子,填饱肚子刘卫东又回到了一中门口,坐在马路牙子上抽烟。 前世刘卫东也上过大学,不过上的是职大,后期又读了MBA,知识量储备没问题,可青葱时代的校园生活,却是他人生的缺憾。 夜幕低垂,看着一中教学楼亮起的灯光,他居然有了一丝憧憬。 自己没能实现的梦想一定要媳妇实现,他可不想两口子都有人生遗憾。 九点,一中的大门再次打开,刘卫东忙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走到了大门口。 出来的都是参加补习班的知青,不少人还推着自行车,很快他就看见了穿着花衬衫,背着书包的娄艳茹。 “艳茹你等等,我骑车送你回家。” 还没等刘卫东迎上去,一个男生已经推着车追上了娄艳茹。 “不用了陈浩,我家离着也不远,你自己走吧。” 娄艳茹回头说了一句,脚步都没停地往外走,没想到那个男生推着车又追了出来,还用车别住了娄艳茹。 “陈浩你别这样,我已经结婚了,你这样让人看见不好。” 娄艳茹躲开自行车往前走,陈浩的自行车再次挡住了娄艳茹。 “艳茹你扎根农村是特殊时代的产物,那不是爱情,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你为啥要拒绝?我要跟你考同一所大学,我等你离婚,我跟你才是天生的一对。” 身边不少同学经过,都扭头看向娄艳茹和陈浩,娄艳茹又羞又臊,一把推开自行车就往前走,陈浩刚要拉娄艳茹,手腕子却被人抓住了。 “卫东?你咋过来了?” 娄艳茹一脸惊讶,可马上就看向了陈浩,脸色有些不自然。 刘卫东将媳妇拉到了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陈浩说道:“小子,你知道啥叫爱情吗?你当着这么多人面调戏我媳妇,我是不是该让你尝尝爱情的滋味?” 刘卫东的拳头都举起来了,娄艳茹忙拉住了刘卫东:“卫东你别误会,陈浩是我高中同学,我跟他……” 刘卫东还没说话陈浩却急了。 “你就是艳茹那个酒鬼丈夫?你来找艳茹是不是又没钱买酒了?下次你出现能不能把自己洗干净点?这是滨江,不是农村的田间地头,赶紧撒开,别脏了我的手。” 刘卫东红背心绿军裤黄胶鞋,和穿着白衬衫蓝裤子皮凉鞋的陈浩一比,就像两个世界的人。 “卧槽你他妈找死啊……” 刘卫东这暴脾气,举薅着陈浩脖领子就要揍动手,被娄艳茹硬拽走了。 “卫东你别误会,我跟陈浩真没啥,你犯不上跟他一般见识。” 拽着刘卫东走出去挺远娄艳茹都不敢放手。 刘卫东依旧意难平:“我就奇怪了,他咋知道我是个酒鬼?你不是刚来补习两天吗?” 娄艳茹欲言又止:“他……他估计是听他妈说的,他妈也在中心医院上班,估计是我妈……” 说到这儿娄艳茹都说不下去了。 即使再不满意女儿的婚事,可当着外人讲究自己姑爷,这事儿终究不体面。 刘卫东一脸无奈,不过却没法表态,俩人正好走到了国营饭店门口,罗卫东拉着娄艳茹进了饭馆。 去窗口买了两碗大肉面,刘卫东才问娄艳茹:“今晚你还回家吗?你这么晚放学咋不骑自行车?你家不会没自行车吧?” 娄艳茹叹了口气:“我妈的车上班得用,我爸那辆让我妹妹带杨木去了,我家又不远走一会儿就到了,今晚我不回家了,一会儿给我妈打个电话,你别生我妈气,听说你全力支持我考大学,又看见你给我买了好几件衣服,她已经不再逼我离婚的了。” 第二十二章:学霸 吃完饭往前走了没多远就是电报大楼,娄艳茹给家里打完电话,这才挎着刘卫东往招待所走。 “媳妇你补课能跟不上吗?有啥不会的我帮你看看。” 娄艳茹直咧嘴:“卫东,高中课我现在都跟不上,你还帮我补?别看你会设计机器,但高中可是七门功课,别开玩笑了?” 刘卫东没说话。 他真不是吹牛,别忘了他可是工商管理硕士。 两人回到招待所,娄艳茹拿出一大堆复习题,各科的都有,刘卫东看了一会儿就笑了。 “艳茹真巧了,这些我都会做,你哪里不明白我这就给你讲,我讲的对错你总能知道吧?” 最先讲的就是数学,刘卫东拿着卷子挨道题讲解,连书都不翻,把娄艳茹都吓到了。 “这还是你吗?怎么可能?我认识你四年了,咋感觉越来越陌生了?” “你胡说啥呢?我就不能偷着学习?你别老看我,看卷子……” 讲完数学讲语文,一样不用翻书,这回娄艳茹彻底服了。 “艳茹我的意思你最近别回家了,我这个月正好帮油脂厂弄机器,一个月时间应该能把你落下的课追回来。 不过你最好跟那个智障说清楚,他要是再纠缠你,可别怪我不客气。” 娄艳茹瞪了刘卫东一眼:“这还用你说?我可不想你跟他打起来,那样我妈跟她妈都不好相处了。” 两人一直学到江边大钟敲了十二下,刘卫东才收起了书本,打来洗脚水给媳妇洗脚。 捉奸的事刘卫东没跟媳妇说,他不想娄艳茹有心理压力。 两天没见的思念,再加上李红裸体的刺激,让招待所的床响了一个多钟头,看着疲惫睡去的娄艳茹,刘卫东的心里居然产生了一丝负罪感。 “狠斗私字一闪念”果然是真理啊。 自己只看了刘红的身子,就有了不健康的思想活动,低级趣味开始抬头,这真得从思想根源上狠挖深挖。 当然刘卫东只能在心里自我批评,这一闪念他可不敢说出来。 第二天刘卫东没送媳妇上学,两人买了几根油条,刘卫东边吃边往四商店走。 娄艳茹上学没辆自行车不行,尤其现在又冒出陈浩这么个傻子,刘卫东迫切需要给媳妇买辆自行车。 最好是彩色的新款26飞鸽。 跟王经理软磨硬泡,等刘卫东从四商店出来的时候,推着一辆崭新的26斜梁飞鸽自行车。 刘卫东从丰富人民群众的物质生活,到提升人民群众的精神面貌,讲了一大堆买自行车的必要性,硬是从展示台上把样品拿了下来。 锃亮的电镀车圈和车条,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走在街上谁都回头看一眼。 这年月常见的是横梁二八大扛,这种斜梁女式自行车还是稀罕物。 刘卫东特意找了个五金店,买了链锁和彩色塑料带,坐在招待所门口缠车大梁,剩下的编小金鱼钥匙扣,惹得一帮老娘们围观。 “这小伙子手可真巧啊,你看这金鱼编得,还给装了眼睛。” 黑色的车大梁,缠上了粉色塑料带,车钥匙上还挂着粉色小金鱼,一看就是女孩子的座驾。 刘卫东坐在台阶上笑眯眯地看着自行车,想象着娄艳茹看见新自行车时欢呼雀跃的场景。 媳妇还差块表,不过刘卫东手里的钱不太敢乱花了。 全屯子老少爷们就算是喝粥,三个月得吃多少粮啊? 而且这一个月他都得盯着机械厂,还要辅导媳妇复习,没工夫干别的。 稀罕了一会儿自行车,刘卫东骑车去了一机械厂。 有了市经委和机械局的计划,机械厂进度很快,模具基本上都铸造成型,不过锻造零件硬度一直不过关。 刘卫东一脸无语,又指点了一下可以添加的材料和锻造工艺,让机械厂的八级技工都惊为天人。 “卫东,照这个速度月末分离机就能试车,咱们的革新速度都创国家新技术革新纪录了。” 刘卫东笑了笑:“宋工,吃水不忘挖井人,如果试车成功,油脂厂可别忘了感谢市委领导,另外我上回买的粮社员们吃不了多久,回头找赵厂长帮我再协调点粮食,价格越便宜越好。” 宋义满口答应拉着刘卫东五机械厂食堂吃饭了。 国企就是国企,食堂虽然也吃粗粮,可做法却花样百出。 刘卫东吃着烤得金黄的玉米面烤糕赞不绝口。 “啥时候咱农民也能让餐桌丰富起来,不为三餐发愁就好了,对了徐工,我看咱们厂院里有不少包装箱子,是咱自己加工的还是买的包装物啊?” 机械厂的工程师徐朝阳笑了:“咱们厂有个包装车间,都是进原木自己加工。” “徐工,我们二队地处大青山,我看包装箱用得最多的就是硬杂木和杨木,我们生产队能不能卖给咱们厂点木柴?我们刚遭了水灾,饭都吃不上了。” 徐朝阳想了想:“你提出的全新锻造工艺,解决了我们厂卡了多年的技术瓶颈,就冲这份贡献,我觉得厂长肯定能答应。” 不到半个钟头,包装车间的原木采购清单就给到了刘卫东手里。 刘卫东骑车就回了招待所。 电话里把情况跟王建国一汇报,王建国都笑岔声了。 “卫东你可真是咱二队的救星啊,砍树的事儿我已经跟公社领导汇报了,你要的木柴都不算成材,咱屯子家家户户翻翻柴火垛都能凑几十立,我这就发动社员凑木头,看样子又能吃一阵饱饭了。” 顺风顺水,刘卫东真觉得重生后太顺了。 即使遇到了李保田这条恶狗挡路,有照片和李红那份证明材料,短时间内李保田也不敢再起什么幺蛾子。 唯一闹心的是丈母娘宋茜。 家仇还不可外扬呢,她居然跟同事讲究自己姑爷。 自己重生后做的所有改变她都无视。 目前没逼着娄艳茹跟自己离婚,可能是怕破坏女儿的情绪,影响高考。 不过看老丈人娄南的态度,让刘卫东又对婚姻充满了信心。 给媳妇买新自行车只是第一步。 他要用自己毕生的时间爱娄艳茹。 他就是宠妻狂魔。 第二十三章:别拿豆包不当干粮 重生后他最大愿望就是让媳妇活过来,这一点他已经做到了。 上辈子自己混得风生水起,可娄艳茹死得早啥都没享受着,这回重头开始,刘卫东不但事业要做得更成功,首要任务就是让媳妇幸福,物质上精神上,无微不至的关怀。 原本还担心手里的钱打不开点儿,现在能帮村里卖木头,刘卫东手里的钱就不用考虑帮村里买粮了。 看着光秃秃的手腕子,刘卫东觉得该给媳妇和自己买块表了。 滨江市唯一一家友谊商店就在三商店顶楼,有一张东北虎皮,像野山参那种东北三宝也有,国名烟国名酒,各类国优部优,甚至进口商品琳琅满目。 刘卫东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屯老二,在友谊商场溜达格外刺眼。 他溜达一圈站在了钟表柜台前,盯着玻璃柜台里的手表看。 78年还没有三转一响的说法,再过几年,三转一响就成了娶媳妇的标配。 手表、自行车、收音机,缝纫机,现在他已经有一转一响,是时候给媳妇买块手表了。 “售货员同志,把那块上海表拿给我看一下。” 没想到售货员根本没理他,依旧跟同事聊天。 “售货员,我跟你说话呢。” “贵重物品不买别乱看,一个土老帽你能买得起手表吗?” 售货员一脸鄙夷,斜眼瞪了他一下就不理他了。 刘卫东一瞪眼:“狗眼看人低,农村人咋了?农村人就不能买手表?” 那个胖售货员瞪眼就要骂人,却被另一个售货员拦住,她过来从柜台里拿出一块男式的上海表。 “男表我要了,再给我拿块女士的梅花表。” 售货员都傻了。 瑞士进口梅花表要三百多块钱,再加上这块上海表得小五百块,国营工人一年工资都没这么多。 刘卫东直接让她开票就去交款了,等他回来两营业员满脸带笑,甚至有些谄媚。 “这位同志,您穿着成这样是在体验生活?您是领导还是演员啊?” 刘卫东哼一声:“你们俩猜错了,我就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农民一样有权利享受生活,很快你们就会知道了,你们现在瞧不起的农民,以后根本高攀不起。” 刘卫东不是给农民找场子。 90年代开始的下岗潮,令无数国企工人从头再来,反而有地有房的农民没有被企业改制波及。 而2000年以后的城市大改造,征地更让无数农民兄弟一夜暴富。 居然敢瞧不起农民? 或许是被那个服务员刺激到了,临走时刘卫东又在二楼给自己买了件海军衫和蓝布裤子。 不是刘卫东不想打扮得体面点,可他现在的身份就是农民,穿得太好下地干活不合适,也让人感觉不接地气。 进了东市大浴池,理发刮脸洗了个大澡,穿上新衣服的刘卫东就像换了个人。 乌黑的短发,硬朗的面庞,健硕的身材,唯一差的就是脚上那双黄胶鞋,现在市里已经很少有人穿了。 收拾干净利索后刘卫东在东市场闲溜达,看着街道边破烂的房子出神。 滨江市第一波享受地产红利的,就是东市场的个体户,当时买个门市最便宜的也得十万,第一口吃螃蟹的基本都是拆迁户,可谁都没想到,五年后门市房价格翻了十倍。 这时候入手平房价格相当低,刘卫东已经琢磨在滨江弄块根据地了。 这年月可没啥房屋中介,他顺着长沙街转了两圈,也没打听到谁家卖房子,看来得找王经理唠唠。 王经理可不光是四商店的经理,还是商业局的副局长,三商店也归商业局管。 三商店这么大企业,跟派出所街道办关系肯定不错。 媳妇九点才下课,刘卫东在东市场转了两圈,进了市中药采购供应站。 柜台里的人参鹿茸啥的包装还很简陋,进来买药的人也不多。 见他一站在柜台前看,售货员倒是挺热情。 “同志你是要买药?咱这儿不卖切片和中成药,买药的话可以去国营大药房。” “我不是买药,我是前进公社的,想问问咱这儿收不收药材。” 售货员笑了:“你是想卖药材啊?咱这儿倒是收,可咱这儿收药材要求挺高,不但要求质量也要求数量,要是药材不多还不如卖给当地供销社,价格也差不太多。” 刘卫东一看这师傅人不错,先给递上根烟。 “俺们公社遭了水灾,地毁了不少,我寻思要是发动社员上山采药,不也算多条活路吗?只是不知道咱这收药材有啥要求,价格咋样。” 售货员倒是真热情,给刘卫东找了份药材收购价格表。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刘卫东心满意足离开了采购站。 守着大青山能干的事儿太多了,现在还没开始联产承包,等政策下来,包山片种药材也是条致富路,他重生后不会放过任何赚钱的机会。 转悠到天黑,他找了家饭馆对付一口,推着自行车往一中走,理完发刮了脸,又换上了新衣服,刘卫东腰板都直了起来。 崭新的26自行车停在马路边,惹得不少过路的围观。 这年月能买得起自行车的人有,可斜梁的26自行车却不好买。 看着路人羡慕的目光,刘卫东心里美滋滋的,媳妇要是骑上这辆车回家,看老丈母娘还咋讲究自己。 放学时刘卫东提前推着自行车到了校门口,虽然陈浩还跟在娄艳茹身后,可却没再纠缠她。 看着焕然一新的刘卫东,还推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娄艳茹尖叫着跑过来,围着自行车转圈。 “当家的你把自行车买回来了?还缠了塑料带,这小金鱼也是你编的?” 可能是故意说给陈浩听,娄艳茹的声音特别大。 很快就有不少同学围着自行车问这问那的,刘卫东又从包里掏出了那块梅花表。 “媳妇,三转一响现在就差缝纫机没提货了,我看这回谁还敢瞧不起农村人。” “手表?进口的?这得多少钱啊?” “钱算啥?钱就是王八蛋,只要我媳妇高兴,花多少钱我都愿意,走吧媳妇,爷们带你下馆子去。” 在一群补习生羡慕的目光中,刘卫东骑车带着娄艳茹奔了北京路。 注视刘卫东两口子的人群中,就有神情落寞,气得直咬牙的陈浩。 第二十四章:恶人自有恶人磨 “媳妇,陈浩不是显家里条件好吗?这回弄个烧鸡大窝脖,我看他脸都绿了,哈哈哈哈……” 骑车带着媳妇往回走,刘卫东忍不住哈哈大笑。 “讨厌,你就为了气陈浩才买自行车和手表?咱手里的钱都有大用场,你买这个干啥?” 娄艳茹虽然用小拳头捶刘卫东的后背,却一脸幸福。 “我帮村里找了其他出路,买粮暂时不用咱操心了,咱俩现在主要工作就是全力复习,备战高考,我要让我媳妇成为前进公社第一个知青大学生。” 娄艳茹不由自主地把脸靠在了刘卫东背上,倾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 结婚两年,她从未感觉像现在这么踏实,也从未像现在这么对生活充满信心。 娄艳茹复习完,躺在炕上还一直看手表,夜明的表盘和指针在黑暗中闪着微光。 “卫东,咱是不是太扎眼了,连建国叔都没手表,这要是回屯子乡亲们得咋看咱们?” “媳妇这你就不懂了,这就叫榜样的力量,让乡亲们也看看,别老指着那点工分,改变生活一是要靠国家政策好,二是要靠多学习踏实肯干。 戏匣子里不是老唱吗?幸福不会从天降,社会主义等不来,口号喊得震天响,咋就不能按着口号做?” 娄艳茹情不自禁抱紧了丈夫, 这段时间刘卫东身上有太多的亮点,她感觉就像做梦一样,不知不觉,她从事事操心的半边天,蜕变成了处处依赖丈夫的小女人。 她很难想象,要是没有刘卫东,自己要如何应付紧张的复习和即将到来的高考。 第二天送完媳妇,刘卫东照例给二队打了电话,却得到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早上种子商店给二队打了电话,说上午就把蓖麻种子送过去,刘卫东忙撂了电话忙联系了农研。 农研张书记一听种子到了,让刘卫东在市里等着,派车和技术员过来接他,趁着等车的功夫,刘卫东又买了烟酒和罐头,农研的技术员下乡指导蓖麻种植,可不能慢待人家。 王技术员跟刘卫东岁数差不多,很快俩人就一见如故。 “卫东,张书记特意嘱咐我,你们的蓖麻试验田是否成功,关系到整个江地区的大范围推广,所以化验器材,农药化肥我们研究所都免费提供了一些,就是要确保试验成功。” “这一点请你跟张书记放心,我们队里也把试验田当成了生产重点,肯定比伺候孩子都上心。” 听王技术员的意思,农研是让他在二队蹲点,起码得等到出苗才能回去,车到二队,刘卫东第一件事就是在村小学给王技术员安排宿舍和实验室。 青山小学已经放假了,只剩一下打更老头,住宿倒是没问题。 一看农研把技术员农药化肥都安排完了,王建国乐得嘴都裂到了后脑勺。 “建国叔,我给你留二百块钱,是王技术员这段时间的伙食费,人家可是市里来的专家,派人去县里买点细粮,别怠慢人家。” “卫东你这就见外了,我来的时候张书记特意嘱咐,别给下面增加负担,社员吃啥我吃啥就行。” 刘卫东苦笑了一下:“这你还真顶不住,目前我们队遭了水灾,社员天天棒子面粥都喝不饱,你能手把手教会社员种蓖麻,就是帮了我们大忙,我们哪能让你挨饿?” 卸完化肥农药,王建国就让徐会领着王技术员去看土地了。 王建国叹了口气:“艳茹转正的事儿还没动静,真要是出了岔头,我哪有脸见艳茹。” 刘卫东一愣:“建国叔,那个叫李红的转正了吗?” 王建国摇摇头:“也没有,现在这事儿先撂下了,听说是因为李保田喝多了掉进沟里,在公社卫生院住院呢。” 刘卫东一阵暗笑。 “我要的木柴张罗咋样了?能凑出多少?” 一提木柴王建国眼睛亮了,拉着刘卫东就往打谷场走,离老远就看见了堆成小山的木头,看着足有上百立。 刘卫东过去一看都是黑头的,大小头尺寸都合格,而且明显精挑细选,长度弯度都达标,看得刘卫东连连点头。 “把这批木头卖了,起码能买几万斤粮,咱们屯子又能坚持几个月了。” 说到这儿刘卫东从兜里掏出了中药站收药的单子。 “建国叔,趁着不忙发动屯子里的妇女孩子上山采药,咱今年受灾严重只能开源节流,哪能都张嘴跟村里要饭吃? 这木头您抓紧让人送到一机械厂,估计油脂厂的领导已经联系好粮库了,卖了木头直接就能把粮食拉回来。” 王建国连连点头,把货单子揣进了兜里。 安排完一切,刘卫东给种子商店打了个电话,问了下单位的账号,就招呼孙旺送他去公社卫生院。 到了公社边往卫生院里面走,刘卫东边琢磨娄艳茹转正的事。 赵立军应该跟永川县领导打过招呼了,李保田借着受伤拖时间,估计是清楚娄艳茹转正的真实目的,就是故意玩自己。 刘卫东一进病房就看见李保田躺在病床上,一条腿还吊着,脑袋胳膊都用纱布缠着。 刘秀芬坐在病床边上,手里端着饭盒正喂他喝粥。 一看见刘卫东进来,李保田立刻哼哼起来。 刘秀芬根本不知道刘卫东捉奸的事儿,看见他进来哼了一声,起身就去刷饭盒了。 “李主任这伤挺重啊?你这一住院,知青办工作是不是就停摆了?那你答应我的事儿啥时候兑现?” “哎呦……我这腰,我这脑袋疼啊,卫东,叔这身子骨真不行了,等叔身子好些立刻给艳茹盖戳。” 李保田哼哼唧唧,闭着眼装死狗。 刘卫东嘿嘿一笑。 “巧了,照片洗出来你和婶子还没欣赏过吧?我这几天一闭眼就能梦见李红光着的身子,还有你腚上那道疤。 婶子可对我不薄,一直拿我当自家侄子,这么好看的照片,我咋也得想让我婶子欣赏一下。” 说话刘卫东直接拉开了人造革皮包,一张六寸的黑白照片直接怼到了李保田脸上。 “大侄子你这是干啥?你可别……” 李保田吓得差点从病床上掉下来,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刘秀芬的叫骂声。 “刘卫东你个兔崽子要干啥?还他妈追到医院欺负人?老娘跟你拼了……” 第二十五章:规划未来 刘秀芬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口,差点把饭盒砸刘卫东脑袋上。 “婶子你哪只眼看见我欺负李主任了?我一个小老百姓溜须领导还来不及呢,李主任让我帮着洗照片,这不照片刚洗出来我就给送来了?” 刘卫东这句话吓得李保田一下子坐了起来,抢过照片就往屁股底下藏。 “李主任您可保重身体,别把伤口弄破了。” 刘卫东忙伸手去扶李保田,顺便在他胳膊腿上一顿按摩,疼得李保田呲牙咧嘴,却不敢叫出声。 “啥照片?宝田你啥时候照相了,快让我瞅瞅?” 这年月农村人年八辈子不照一回像,家里有照片都得弄个镜框镶起来挂墙上。 刘秀芬一听是照片立刻来了兴趣。 李保田哪敢让刘秀芬看见照片啊?把照片压在身子底下,一个劲对刘卫东使眼色。 “李主任你身子不舒服就别动了,我多洗了几张,兜子里还有。” 刘卫东边说边掏出了一张照片递给了刘秀芬,李保田顿时面如死灰。 “好啊李保田……你这个不要脸杀千刀的……” 刘秀芬只看了一眼,就一把扔了照片,骑在李保田身上连打带掐。 可怜李保田旧伤未愈又填新伤。 要不是护士听见李保田惨叫,进来把刘秀芬拉开,估计都能出人命。 一看进来人,刘秀芬也感觉到自己失态了,忙陪着笑把护士推出了病房,顺手把病房门关上了。 刘卫东笑嘻嘻地问刘秀芬:“照片好看不婶子?那女的比你年轻漂亮,你看那身材那模样,难怪我叔上了人家的炕……” “刘卫东你到底要干啥?咱不是说好了吗?” 李保田恨得牙根都痒痒,可在医院又当着他老婆面,他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刘卫东哼了一声,脸立刻就变了。 “跟我装糊涂是吧?你真伤得动不了了?我当着你老婆面再说一遍,三天内你要是不把答应的事儿办利索,我就把照片还有材料送县委去,你就等着蹲笆篱子吧。” 说完刘卫东起身就走,根本不听李保田解释。 离开卫生院刘卫东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他真没想到刘秀芬会在,这回他把事捅破了,即便李保田想装猫肉刘秀芬也没那么大胆子。 李保田真要是因为作风问题进去了,刘秀芬跟孩子在二队都抬不起头来,以后的日子都不知道咋过了。 刘卫东不想再找马主任,李保田敢不给马主任面子肯定有原因,他不想掺和这里面的破事儿。 从卫生院出来往客车站走,没走多远就听身后有人喊他,回头一看居然是李红。 “刘哥这么巧?我一直想谢谢你呢,可又不好意思去二队找你,我请你吃饭吧,正好到饭点了。” 跟前两天看见的样子截然不同,今天她将披散的大波浪烫发扎了起来,红裙子也换成了咖啡色的长裤,虽然看着还是挺时髦,但确实改变了不少。 “不用客气李老师,你不恨我我就知足了,我走后李保田没再找你麻烦吧?” 李红苦笑了一下:“那倒是没有,听说第二天他就住院了,我现在也想开了,不转正也无所谓,返城后再找人安排工作呗,这次耽误了娄艳茹转正,我真挺过意不去的。” 李红推着自行车,距离刘卫东很近,弄得刘卫东直往边上躲。 “李老师要是没事儿我就走了,我得抓紧回市里。” 说完刘卫东就紧走几步,任凭刘红在身后喊他都不敢再回头。 坐上大客车,刘卫东躁动的心才恢复了平静。 李红可真是天生的狐狸精,两人离着半米远,雪花膏味都直冲鼻子,就她这样的女人返城想找工作并不难,哪个单位还没几个好色的领导? 回到市里,刘卫东先去银行给种子站汇了款,这才顺着重庆街往百货大楼走。 看着街道边上成片的平房,赚钱的欲望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自己还剩7000多块钱,按照目前的房价,足够买四五套平房的,可这钱也不能都扔房子上,他想干的事儿太多,都需要启动资金。 “你想在东市场这一片儿买房子?你要搬市里来?” 一听刘卫东要买房,王经理一脸惊讶。 他虽然知道刘卫东卖专利挣了不少钱,可一个农村人,离开土地在市里咋生活。 这年月买啥都凭本凭票供应,没粮证粮食都买不到,还有秋菜,副食品,甚至买大豆腐都要豆腐票,这些可都按户口本定量供应。 “我暂时不可能搬到市里来,不过我媳妇今年要参加高考,考上的大学后户口就迁回市里了,结了婚再把户口往娘家落,我这当丈夫的岂不是很没面子?” “哈哈哈……万元户的底气就是足啊,你真要有这想法我就跟街道和派出所打声招呼,你要买啥样的房子?” 刘卫东直接要了张纸,画了一份东市场的街路草图,直接把想买房子地点标了出来,而且还不止一处。 “你这是找人算了?东市场的平房比东关的房子贵很多,隔一道街就贵出去好几百块,你为啥非要选这一片?” 刘卫东笑了笑:“个人喜好,我媳妇考大学首选是师范和医学院,东市场坐摩电就能去江南,医学院就在三商店边上,就是为了她上学方便。” “那你也不用买这么多啊?是不是这里面有啥说道?” 刘卫东看看王经理,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信不信王哥,不出五年,东市场就会成为滨江最火的商圈,这时候要是能扣几套房子,可能你这辈子都吃喝不愁了。” 王经理一脸震惊地看着刘卫东,最终点了点头。 刘卫东不在乎王经理分一杯羹。 东市场改造后,一夜暴富的多了,他自己也吃不下这么大的蛋糕。 他想跟王经理打好关系还有个重要原因。 改开后,滨江开始给个体户好像是1982年,而且都是小吃部服装店啥的,工厂和公司工商局就没有个体一说。 在此之前他无论做什么,都只能挂靠国营单位或者大集体单位。 真要想挂靠,学校和商业部门是最佳的选择。 第二十六章:小姨子 跟王经理聊到快四点,刘卫东才离开了三商店。 临走时他已经能感觉到,王经理的心活份了。 东市场这一片,刘卫东想买的位置私产房偏多,这也是他决定投资的关键。 沿着长沙街走了个来回,他脑海中完全可以确定,哪个位置是几年后的东大商场,哪个位置是金龙商厦,长沙街边破破烂烂的平房和偏厦子,在刘卫东眼里都是亮堂堂的大门市房。 在西春楼买了两盘蒸饺,刘卫东自己没舍得吃,打包坐在一中门口等媳妇放学。 通过这两天辅导,他已经知道了媳妇的短板在哪里,理科比较差。 所以他准备让娄艳茹考江南学院。 这样既能圆了媳妇的大学梦,又能让她选择喜欢的职业,虽然现在教师的工资待遇很低,可刘卫东又不差钱,何况师院出来也不一定就当老师。 当然自己的想法还需要征得一个人同意,那就是丈母娘宋茜,她可是一心让娄艳茹当医生。 娄家里不还有个小姨子娄艳华吗?为啥这当医生的梦想,不让小姨子去实现? 时间在刘卫东的胡思乱想中到了九点,看见一中大门一开,刘卫东赶紧推着车迎了上去。 媳妇身边没看见那个绿豆蝇陈浩,却看见一个姑娘推着自行车,跟娄艳茹有说有笑,身上穿的居然是他给娄艳茹买的那件湖蓝色连衣裙。 看见刘卫东一脸疑惑,娄艳茹忙捅了一下身边的女孩儿。 “艳华,这就是刘卫东,你快叫姐夫。” “姐夫……” 娄艳华这声姐夫叫得很勉强,甚至都没仔细看刘卫东。 “这就是艳华啊?你也过来补习了?初次见面,姐夫请你吃饭吧。” 刘卫东并不在意娄艳华的态度。 一个小姑娘知道啥?丈母娘都逼自己跟娄艳茹离婚了,还能当着小姨子说自己啥好话? “我不去了,回家太晚我妈会担心的,姐你今晚还不回家?妈都想你了。” 娄艳茹无奈地看看刘卫东,拉着娄艳华的车把说道。 “你姐夫每天都帮我补习到半夜,这两天老师说我进步很快,我高考前真不想耽误补习,跟姐和姐夫吃完饭再回家吧,也省得咱妈再做。” 娄艳华哼了一声:“他帮你补习?姐你没开玩笑吧?不想回家也不能拿学习当借口啊?” 娄艳茹刚要解释,刘卫东看了一眼娄艳华背着的手风琴说道:“艳华是想考艺术生?你练琴应该去师院音乐系,怎么会来一中补习?” 娄艳华一愣,诧异地问道:“我文化课太差,不补课高考拉分太多,你咋知道学专业课要去师院?” 刘卫东笑了笑没说话,只是伸手接过了娄艳茹肩上的书包,放在了车筐里。 三个人别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国营饭店门口,刘卫东进去先把蒸饺让服务员帮着热一下,这功夫娄艳茹姐俩每人点了份馄饨,还给刘卫东要了份饸饹条。 等刘卫东拿着蒸饺回到桌子旁,娄艳华看向他的目光明显有些不同了,估计是娄艳茹跟她说了啥。 “姐夫你真帮我姐补习了?我姐说你还帮油脂厂解决了技术难题?你不就是个农民吗?咋会这么多?” 刘卫东笑了笑:“小姨子,文凭和文化是两回事,你姐高二就下乡,高中课都忘得差不多了,我帮她补习一个月,考上北大清华是扯淡,但我保证他能考上江南师院。” “真的假的?” 娄艳华一脸难以置信。 可刘卫东回答得斩钉截铁:“当然可以,我一定帮你姐实现她的大学梦。“ 虽然母亲给娄艳华灌输了很多刘卫东的负面形象,但她此时见到的姐夫,却跟母亲说的不太一样,一盘蒸饺吃完,她对姐夫的轻视已经彻底被好奇心替代了。 “姐夫,我也想让你帮我补课。” 刘卫东一咧嘴:“艳华这好像有困难,你最好先回家问问你妈,因为我给你姐补课每天都补到十二点,你不能每天都那么晚回家,何况你还要练琴。” 娄艳茹也劝娄艳华。 “艳华你真得跟咱妈商量一下,姐是真希望你能考上省艺术学院,最起码也考上师院艺术系,可每天补课到这么晚,回家太晚妈也折腾不起。” 吃完饭刘卫东和媳妇把娄艳华送到她家楼下,两人才回了旅店。 “艳茹,我说让你考师院是认真的,你理科差,与其费力往上拉,不如集中精力补文科,不过你选师院不考医学院,你妈这关你能过去吗?” 娄艳茹苦笑了一下:“如果没有你帮我转民办教师,如果不是你帮我补习,我对考大学根本不敢想,能考上师院都是奇迹了,我妈还有啥不愿意的?” “艳茹,我托三商店的王经理帮着买房子了,争取在你高考前能买下一处,那样你考上的大学落户口,就能直接落到自己家了。” “你要买房?这么大事你咋没跟我商量一下?” 娄艳茹直皱眉。 “媳妇有些事儿我说了你也未必相信,东市场五年后会大面积拆迁,到时候咱的房能变成门市,价格会成倍增长,这也是一种投资。” 娄艳茹瞪着眼不说话。 刘卫东的惊人之举不是第一次了,她现在真无法反驳。 “我帮二队卖了些木柴,暂时不用再垫钱买粮食,试验田农研还白送了化肥和农药,咱也省下不少钱,所以买房和上大学你都不用担心。” “我才不担心这些呢,我只是好奇,你怎么会知道五年以后的事?这也是你听广播看材料知道的?” “我要说,我昨晚梦到了一个白胡子老头……” “你滚一边去……” 夫妻俩滚到床上闹成了一团。 “如果我妈要是同意你帮我妹补习咋办?那咱俩可就不能像现在这么随便了。” “那我坚决不同意帮小姨子补课,凭啥剥夺我的幸福生活?要知道这幸福来得多不容易啊?” “你好坏啊……” 娄艳茹小脸微红,声音越来越低,房间内只剩下了急促的呼吸声,刘卫东着急忙慌地拉灭了灯…… 第二十七章:新思想 第二天一早,刘卫东去买了豆浆油条,回来的时候娄艳茹又穿上了那件洗得发白的绿军装,花衬衫洗了。 “媳妇,中午你带着艳华去三商店逛逛,买几件衣服吧,那条裙子你都没穿,就让你妹妹要去了……” 娄艳茹一脸尴尬。 “卫东,她看见就直接抢过去了,我这当姐的也不好意思不给她,我不用买衣服,我们补习班的同学穿得都挺朴素,跟下乡时穿的没啥区别。” 刘卫东直咧嘴:“起码买几件替换的背心内衣啥的吧,进城了不比乡下,农村女人内衣都不穿,城里大姑娘不穿内衣,还不让人笑话?” “哎呀……你咋啥都说?” 娄艳茹脸都红了,低着头吃早点。 刘卫东一边帮娄艳茹收拾书包,一边整理自己的兜子,一不留神夹在笔记本里的照片掉了出来。 娄艳茹立刻瞪大了眼睛。 “这不是李保田吗?那个女人好像是李红,你这照片里哪儿来的?” “你认识李红?她也是你们学校的?” 娄艳茹赶紧找出一个信封把照片装了起来,还把胶卷和李红写的材料都收了起来。 “这样的照片你咋敢放包里?要是让人看见咋办?李红是我同学,上高中时关系不错,你还没说这照片是咋回事呢。” 刘卫东无奈之下把捉奸的事儿说了一遍,当然此处省略了一万字。 娄艳茹脸色很复杂,看向刘卫东的目光既心酸又无奈。 “卫东都是因为我,要不是为了帮我转正,你也不会干这事儿,你这么干可是彻底跟李保田结仇了。” 刘卫东哼了一声:“没这事儿你以为我跟他就能和平相处?等知青返城知青办就会成为历史,这时候害怕还他干啥? 临回来的时候,我去卫生院给他下了最后通牒,就当着刘秀芬的面,他要是再敢装病往后拖,我真把照片和检举材料送市委去。 艳茹你别有啥压力,即使没有民办教师加分,我也能让你考上师范学院,说不定你以后会成为知名的学者或者作家呢。” 娄艳茹直摇头:“就我这水平还学者作家?能当老师我都烧高香了,其实李红也挺可怜的,她爸运动时被打成了特务自杀了,下乡后处境比我还惨,而且遇人不淑,没遇到你这样的好男人。” 一谈到李红,刘卫东的好奇心就被勾了起来。 “不都说李红作风不好才离婚的吗?” 娄艳茹叹了口气:“农村不就这样吗?女人长得漂亮,男人惦记女人嫉妒,李红其实是被人强奸后才嫁给了当地社员,后来好像就因为发现她不是大姑娘,那男人天天打她才离的婚,听说强奸她的还是个公社领导……” 刘卫东愣住了,这信息量可太大了。 从他捉奸的情况看,当初强奸李红的不可能是李保田,两年前他刚当贫宣队长,根本就不算啥领导。 吃完早饭娄艳茹起身就往外走:“别瞎打听了,赶紧送我上学,还不知道我妈同不同意艳华来这儿补课呢。” 刘卫东忙拎上书包跟媳妇下楼,不过他还是给了媳妇一百块钱,让她带着小姨子去买几件替换衣服。 送完媳妇刘卫东去了机械厂,零件铸造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他得天天盯着,再有就是木柴的事也得提前跟机械厂领导打声招呼。 机械厂一车间,宋义正跟机械厂的八级技工刘师傅研究图纸,一看刘卫东进来,宋义赶紧招呼刘卫东过来看加工出来的部件。 刘卫东拿卡尺量了一遍,频频点头。 “国营大厂技术是没的说,分毫不差,这么看试车算进入倒计时了。” 需要去沈阳进的电机和几种特殊电子元件,刘卫东早就交代给了宋工,已经派人去采购了。 核算下来自己生产一台机器的费用,还不到进口设备的十分之一,油脂厂领导都乐开了花。 “卫东,你这水平别说调进油脂厂,就是来机械厂孙厂长也举双手欢迎,咋就不爱进国企呢?端铁饭碗多少人都挤破脑袋,” 宋义一脸不解。 “人各有志,当年领袖那句到农村去,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现在真正理解的人并不多,其实农村能做的事不止是修梯田学大寨,我就有在农村搞企业的想法,只是现在政策还不允许。” 宋义和刘师傅都一脸惊愕。 市内区办街办的大集体小集体企业不少,可基本上都是依托大国企,加工点边角料,真正意义不是赚多少钱,而是增加就业率。 农村现在还是大帮哄挣工分,刘卫东这想法不是超前,而是太不切合实际。 哪个生产队的社员,敢不挣工分去给个人的干活?那不是走回头路吗? 宋义低声嘱咐道:“卫东你这想法可别在外头说,这很危险啊。” 刘卫东笑了。 “你们是怕我搞复辟啊?开什么玩笑?我说的搞企业是帮集体搞,弄村办企业,你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当资本家啊?” 宋义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你这想法也未免太超前了,知青都快返城了,农村哪有那么多剩余劳动力?何况缺资金缺技术,市场又没放开,你办企业产品咋消化?” 刘卫东笑了笑:“先搞代加工呗?跟市里的街办大集体一样的路子,比如我设计的零部件,还有油料分离技术,我拿技术换合同,对村办企业和国企不是双赢的局面吗?目前差的就是合法手续还有发票,暂时国家还没有相应政策出台。” “你小子脑袋里装的都是啥啊?这种事你都能想得出来?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农村人,真要是政策松口,油脂厂就能跟你合作。” 刘卫东忙表示感谢,低头研究图纸,不再谈类似的话题了。 点到为主,提前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先在油脂厂和机械厂领导那里挂个号。 要不是为了自己以后的发展,刘卫东不会傻到低价贱卖自己的技术。 中午王建国把电话打到了一车间。 刘卫东一接电话,电话里王建国就迫不及待地喊道。 “卫东艳茹转正的事儿批下来了,这回公社特批了两个名额,艳茹和李红都转正了。 另外你到底干啥了?刘秀芬从卫生院回来哭天抹泪的,一个劲儿求我帮李保田说情,求你放过他们家。” 刘卫东哼了一声:“建国叔这事儿你别管,等我回去再说,坏事儿做多了自然就有报应,也是时候收拾一下李保田两口子了……” 第二十八章:捡大漏 双喜临门。 技术革新进展顺利,媳妇转正的事儿也办妥了,刘卫东感觉神清气爽,汗毛孔都往外冒清气。 “卫东啥好事儿啊这么高兴?” 刘师傅把饭都打回来了,边招呼刘卫东吃饭边问道。 “还真是好事儿,我媳妇民办教师转正了,今年高考民办教师有加分,高考就更有把握了。” 宋义看了一眼身边的刘师傅,两人的眼神都很惊诧。 “卫东你真是不走寻常路,你这水平不去参加高考,却让你媳妇参加,你就不怕她考上大学跑了?” 刘卫东嘿嘿一笑:“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爬上我这座山,我媳妇已经一览众山小了,撵她都不会跑了。” 宋义指着刘卫东哈哈大笑。 话糙理不糙,刘卫东这水平别说在农村,就是市里能赶上他的都不多,人家还真不是吹牛。 一看机械厂这面没啥事儿,刘卫东又骑车去了东市场。 凭刘卫东对丈母娘的了解,她还真可能让自己辅导娄艳华。 当然娄艳茹如果真考上大学,丈母娘还有翻脸的可能,前世他对宋茜的印象就不好,这女人有种莫名的优越感,强势而又偏执。 宋茜那种思想僵化的女人,她的观念还是户口,身份,学历,工作。 只要自己是农村户口,那无论自己有多高的水平,在宋茜眼里都一文不值,在她眼里门当户对更重要,钱不能说是粪土,但肯定不如面子。 刘卫东打算这两天再去五七干校给老丈人送点东西,真要是丈母娘硬逼着娄艳茹跟自己离婚,他也能有个支持者。 同时辅导两个女生,还要住一块儿,老住旅馆太费钱了,买房子就成了当务之急。 刘卫东溜达的位置,就是长沙街路口附近,最多不超过一百米,这里就是未来东市场的黄金商圈。 临街没啥门市房,都是住户,倒是有几家窗户上挂着幌子。 都是些弹棉花卖鞋垫之类的手工活。 刘卫东进了一家卖鞋垫做衣服的裁缝铺,跟裁缝的大姐闲聊。 “你买房子是想干点啥还是住啊?这一片儿房子可不便宜,你要是买了住太贵,做买卖眼下只能偷着干点手艺活。” 刘大姐倒是挺热心,跟刘卫东介绍附近房子的质量和价格。 “大姐,现在有条件的都住暖气楼,住平房又烧火又没个上下水,我要不是钱紧,也托人到房产要个楼房了。” 刘大姐笑了:“都想上楼,可现在楼房不是单位分的,就是房产的公房,老百姓除了排号等着,也没啥门路。 你想买平房得碰,好像对门老关家大儿子分了楼房,现在正缺钱打家具收拾房子,要不我领你去问问?他家是大两间,不过院子小点。” 刘卫东大喜过望。 他要的是私产房照,有没有院子不重要。 青砖到顶的大两间,能有八九十平,带个小院和门楼,就连院里的煤棚子都是砖瓦到顶的,看着以前应该也是个大户人家。 老头老太太一听说有人要买房,坐在炕上唉声叹气的。 “我们老两口岁数越来越大,劈柴火生炉子都干不动了,要不然也不能动卖祖业的心思,这房子可是太爷留下来的,钱少我可不卖,宁可空着。” 刘卫东笑了:“关大爷,上岁数了有福不享干啥?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这不就是广播里说的幸福生活吗?您儿子分了楼,您可一步跨进共产主义了,我是乡下人,攒俩钱不易,您老说个数我听听,太贵我真买不起。” 老头闭着眼琢磨一会儿,伸出了三根手指。 “三千?大爷您真敢要,三千都能买个楼房了,您这房子下头埋着金元宝啊?” 老头睁眼看看刘卫东:“你小子可真不识货,你瞅瞅我这屋里的老家具,儿子上楼现要打三开门大衣柜和五斗厨,我这老家具儿媳妇不稀罕,可都给你留下。” 刘卫东咧着嘴屋里屋外转了一圈,忽然看见了厨房装荤油的罐子。 器型敦厚圆润,釉面凹凸不平,鸡爪纹很明显。 刘卫东心怦怦直跳,轻轻将罐子拿起来,接胎的痕迹很明显,酱口也有明显的黄色胎痕。 这是明青花莲塘鱼纹罐,老关头居然拿来装荤油? 炕柜和八仙桌都是酸枝木,桌上的胆瓶看着也是老物件,真要是屋里的东西都留下,别说三千块,就是三万都占了大便宜。 “关大爷,我媳妇是知青,回城后我们两口子只带了个行李卷,做饭的家伙事儿都得买,要是您把家具和厨房的锅碗瓢盆都留下,我倒可以考虑考虑,” 老两口相互看看点点头。 “你要不说你媳妇是知青我都不想卖了,我们家二丫头就是到东丰插队,嫁到那头回不来了。 我跟你大娘搬家只带着行李和衣服,还有点贵重物品,剩下的都给你们两口子留下,也省得你再买了。” 刘卫东心都快蹦出来了,重生后卖专利都没有这次捡的漏大。 裁缝大姐作保,刘卫东赶紧跟老两口签了合同。 老头领着刘卫东去房管所变更房证收了房款,立即就给儿子打了电话。 没一会儿就来了一帮人,蹬着两辆倒骑驴,只拉走了行李衣服和粮食。 不但厨房的家具锅碗瓢盆没动,棚子里还有不少柴火和煤,也都给刘卫东留下了。 刘卫东收拾了一下午,除了那个罐子又找见几个老物件,乐得嘴都快裂到后脑勺了。 把那几件古董擦洗干净装进炕柜,刘卫东这才想起来,家是有了,可买粮买油得要粮证,被褥也要布票棉花票,这东西他可没辙。 无奈之下只能又去了三商店。 把买房子的事儿跟王经理一说,王经理眼睛都瞪圆了。 “你小子真是暴发户啊?九十平的两居室,你花了三千?你不知道这个价都能买两处平房了吗?” “王哥我也是急啊,我现在住旅馆呢,一天好几块钱,而且吃喝也得下馆子,这么花真疼啊。 那房子是贵但是有私产房本,而且柴火煤房主都给我留下了,我来找你是求援来了,我是农民,买棉花买布都要票,粮本也没有,你看能不能先帮我弄两套铺盖,再帮我买点粮油……” 被褥王经理联系了军供站,让刘卫东去找李站长买,还给了刘卫东十斤粮票,让他自己去买米。 刘卫东赶紧回家取了自行车,乐呵呵地回了旅馆。 第二十九章:试探 到旅馆退了房间,刘卫东夹着剩下的一条大参烟,奔了南京街。 军供站可是实权单位,不光有军用被褥服装,还有粮食,刘卫东带上条烟,就是为了跟军供站的李站长拉关系。 要知道几年之内,粮证依旧是卡在城乡之间的鸿沟,没法买粮可是个大问题。 也赶巧了,刘卫东过去的时候,门口正有两辆解放车往下卸粮食,不但有大米还有豆油,刘卫东心里乐开了花。 进了站长办公室,还没介绍自己,他就先把报纸包着的大参烟放在了李站长桌上。 “都是朋友还搞这一套干啥?我跟王经理常来常往的,这多见外?” “东西贵贱不重要,礼数不能少,我在滨江朋友不多,听王哥说李哥是敞亮人,有机会接触当兄弟的还能差事儿吗?” 李站长笑着拍拍刘卫东的肩膀,招呼他下楼了。 军供站可不像三商店,到这儿刘卫东才知道李站长权利有多大。 两套军用被褥,两套涤卡军装,都是四个兜的干部服,还给拿了一袋大米一桶豆油,一分钱都不要。 “李哥这哪好意思?东西多少钱我去交款。” 李站长使了个眼色:“你赶紧走吧,哪个单位没耗损?这么大个军供站还能差你这点东西?咱哥俩以后常来常往,别在这儿磨叽……” 车货架上绑着大米和被褥,车把上挂着豆油和衣服,刘卫东根本没法骑车,只能慢慢推着往东市场走,边走边琢磨咋还王经理和李站长的人情。 刘卫东上辈子能把生意做那么大,人情世故从未差过,虽然这东西值不多少钱,但也比那条烟贵。 回到家刘卫东开始研究老头留下的家具。 烟熏火燎颜色虽然发暗了,可刘卫东一眼就看出来,八仙桌,椅子和炕柜都是老家具,起码得有上百年历史。 刘卫东前世并不玩古董,可经常参加慈善拍卖会,跟文玩圈子里的人常来常往,耳濡目染都熏成了专家。 这房子可是捡了大漏,估摸着这家以前也是不是地主也是个小业主,只不过几次运动下来败落了。 糊墙纸颜色已经发黄了,炕席也有点破损。 刘卫东琢磨是不是该重新粉刷一下房子,把炕席换成纤维板。 这房子最少得住五年,他可不想让媳妇将就。 这一片自来水还没入户,刘卫东问了裁缝大姐才知道去哪儿挑水。 把水缸挑满,把屋里屋外收拾干净,看着窗明几净的家,刘卫东不禁感慨时光荏苒。 上辈子就像看电影一样,还没咋地就散场了,他能记住的东西屈指可数,除了对亡妻的缅怀就是做生意。 既然重新活一回,愿天不欺我,能让我彻底弥补前世的遗憾。 刘卫东做饭是弱项,尤其是烧煤炉子用铁锅,看看表都七点了,他赶紧往外走。 会有发包子铺还没关门,他直接买了两屉包子拎回家,路过大副食又买了几块腐乳,这就算他和媳妇的晚饭了。 在家待到八点半刘卫东才往一中走,看着灯火辉煌的一中教学楼,刘卫东的幸福感爆棚了。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尽欢颜,自己重生才一个来月就能在滨江安家,这种成就感可比上辈子来得早。 原因很简单,家里有女主人。 放学娄艳茹姐俩一出来,见刘卫东没推自行车娄艳茹都愣住了。 “咋了,前天刚买的自行车就丢了?” 刘卫东忙摆手:“车没丢,是回家不用骑车。” 娄艳茹先是一愣,但随即脸上就露出了惊喜之色。 娄艳华却一头雾水,看着娄艳茹问道:“姐你们俩要回大青山?这么晚都没车了你们咋回去?” “你误会了艳华,你姐夫说过要在市里买房子,我只是没想到他说买就买了……” “买房子?你们俩开玩笑呢吧?买房子可不是买自行车。” “艳华要不跟我们回家看看?姐夫买了会有发的包子,吃完我们送你回家。” 青砖门楼,黑漆大门,刘卫东打开大门的瞬间,娄家姐妹的表情截然不同。 娄艳顺着马路往东市场里走的时候,神色还很纠结,可看见这么板正的院子和房子,脸上立刻写满了幸福。 而娄艳华却张大了嘴,从进院到进了屋子,嘴一直都张着。 “姐夫你玩真的?真买了房?还买了这么大两间?你这么有钱咋还穿得像个屯老二?” 刘卫东笑了:“我的钱都是留给你姐花的,我一个大男人,打扮了给谁看?等你姐户口落到市里,我就带她去房管所,把房本改成你姐的名字。” 娄艳华一愣:“那你呢?” 刘卫东笑了笑:“农转非办起来太麻烦,我户口当然还得在乡下,不过我人常在市里,起码高考前我会一直给你姐补习。” 刘卫东临走前已经点上炉子,两盘包子就端上来还冒着热气。 “时间太匆忙,我没有布票没法买棉花和布,就去军供站弄了两套军用被褥,等以后咱再做新被子。” 娄家姐妹就坐在炕沿上,看着刘卫东忙里忙外,娄艳茹脸上的幸福感都爆表了。 “难怪你不跟姐夫离婚,姐夫对你是真好,可惜就是个农村户口。” 娄艳华背着刘卫东,低声说道。 “我才不在乎呢,我嫁给他的时候自己也是农村户口,他啥都不比市里人差,凭啥因为户口看低他?” “我不是那个意思,可是咱妈……” 正说到这儿,刘卫东刷完碗筷进屋了。 “艳华你要是不在这补习,我跟你姐现在就送你回家,再晚你妈该担心了。” 没想到娄艳华一撇嘴:“我跟妈都说了,要跟我姐一块补习,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像我姐说的那么厉害。” 刘卫东一脸无奈。 这个小姨子有点刁蛮,估计是没遭过娄艳茹那样的罪,而且是老闺女,宋茜也明显偏袒她。 娄艳华留下来补习很可能是宋茜的意思,很可能是想打刘卫东的脸,毕竟一个初中没毕业的农村人,给娄艳茹补习高中课,说破天都没人相信。 第三十章:城乡差异的尴尬 虽然姐俩都在一个补习班,可娄艳华的基础明显比娄艳茹差,以至于同步讲此题,姐俩的理解程度相差甚远,无奈之下,刘卫东只能给娄艳华开小灶。 看着妹妹一脸惊愕呆若木鸡,娄艳茹都憋不住笑。 “艳华,你连你姐夫讲得啥都不懂,可得认真听你姐夫讲了,还剩不到一个月,即使艺考文化课分数低,你也得达标才能考上大学。” “我的天,我姐夫上辈子是裁缝吗?他真是农村人?我咋感觉跟一中老师差不多,而且各科都能讲?” “你别溜号,古文这几篇是必背的,你去小屋背书,估计你只能在语文历史地理政治这几科上找分,数理化补也来不及了,实在不行我再教你个抢分项,不过现在不行,教了你就更不学习了。” 娄艳华噘着嘴去了西屋,娄艳茹低声问道:“你说的加分项是不是骗她呢,让她对自己有点信心?” “我骗她干啥?她是艺考,我真有办法帮她加分。” 娄艳茹莫名其妙,摇摇头不再问了。 只有两床铺盖,刘卫东给小姨子送过去一套,还把西屋的炕烧了一下,给姐俩打了洗脚水。 “姐夫你在家都是这么伺候我姐的?天天给她洗脚?” 刘卫东一咧嘴,心说以前都是娄艳茹伺候他,喝多了他还骂媳妇呢。 “是啊,要不然我咋舍不得跟你姐夫离婚呢?你没看你姐夫给我买的自行车,梅花表,现在房子也落我的名,这样的男人上哪儿找去?” 娄艳华撇撇嘴不说话了。 娄艳茹是故意这么说的,希望妹妹在她妈跟前,能替刘卫东说好话。 娄艳华死活要跟姐姐睡,无奈之下刘卫东自己去了西屋。 躺在炕上,听着东屋姐俩一直在小声说话,刘卫东长吁短叹。 真要是小姨子高考前一直都住在这儿,不就是个200度的大灯泡吗?他都怀疑娄艳华就是宋茜故意派来折磨自己的。 原本娄艳茹中午都带饭,多了个娄艳华,刘卫东特意嘱咐媳妇,中午领小姨子去国营饭店吃午饭,晚饭回家吃。 副食卷副食卷,刘卫东脑瓜皮都快抓破了,也不知道上哪儿弄副食卷去。 天天下馆子不现实,也没有这么过日子的,可这姐俩面临高考,也不能天天萝卜白菜土豆子,买肉买鸡蛋买鱼都要副食卷,这时刘卫东才感觉到了城乡之间的巨大差异。 骑车去了机械厂,一看见刘卫东无精打采的,宋义和刘师傅还以为他病了呢,一听他在为副食卷发愁都笑了。 “你在犯愁这件事啊?这好办,市里人经常买肉的不多,每个月肉票都剩,我们俩帮你要点儿。” 刘卫东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去给王建国打电话了。 他估计上回那一万斤粮快吃没了,得抓紧让村里把木柴送过来。 王建国接起电话就一顿牢骚:“卫东我都不知道往市里送木材这么麻烦,还得去县林业局办批件,手续我昨天刚办好,今儿正张罗车往市里送呢,你打电话就是问这事儿?” 刘卫东叹了口气:“建国叔,艳茹这不总复习呢吗?得补充营养,送木材的时候把我家下蛋鸡捎过来,一天补充两个鸡蛋,总比天天吃素强。” “就这事啊,别看咱们村遭灾下蛋鸡每家都有,我给你带过去几只,在给你带点新鲜菜,你别忘了联系一下粮库,拉木头的车直接就把粮食拉回来了,省得空跑。” 刘卫东连忙答应,撂下电话又联系了李铁。 中午吃饭的时候,刘师傅真给刘卫东要了不少副食卷,还有布票棉花票粮票,这回刘卫东的心算是有底了。 娄家姐俩都在他家吃住,学习那么累真得补充营养,被褥也得做两套新的,说不准哪天老爹来市里住几天,总不能连个铺盖都没有。 下午两点半,十几辆马车拉着木头到了机械厂,王建国居然亲自带队过来送木柴。 帮着协调包装车间把木头验收结算,王建国看着一身蓝色工作服的刘卫东频频点头。 “要说人试衣裳马试鞍,穿上工作服你立马就不像二迷糊了,还真有个工人老大哥的样子。” “别开玩笑了建国叔,我这就带你们去粮库拉苞米,不过你得先跟我回趟家,把鸡放仓房里。” 十几辆牛车马车停到重庆街上,惹来不少人围观。 王建国不但给拿来几只下蛋鸡,还捎来几只大公鸡和榛蘑,农村的臭大酱和新鲜菜也捎过来不少。 一进刘卫东家的小院儿,王建国摸摸青砖墙,又看看厚重的大门,嘀咕道:“租这么大个房子一个月得多少钱啊?你小子是有钱了,可日子也得算计着过。” “建国叔,这房子是我买的,艳茹上了大学户口就得迁回市里,出嫁后还往娘家迁户口,我这面子往哪放?” 王建国和孙旺嘴长得老大,虽然不知道刘卫东花了多少钱,可就看这地段,看着青砖到顶的大瓦房,肯定便宜不了。 “卫东啊,别怪叔没提醒你,你对艳茹是真好,可你那个丈母娘……你可小心人财两空。” 刘卫东笑了笑,抓着鸡丢进了仓房,领着王建国他们去东关粮库了。 李铁真办事儿,考虑到帮刘卫东省钱,联系的是落地粮,虽然质量差点但价格相当便宜。 二队卖木头的钱买了十几吨,把马车都装满了。 “这回好了,这些粮咋也够咱屯子吃俩月的,卫东你可真是咱二队的大功臣。” “建国叔你先别夸我,我这段时间不能老回屯子,您老盯着点地,绿豆可是咱们村唯一的活路,再有就是试验田,照顾好农研的技术员。” “卫东你也得没事儿回去看看,我已经让咱们村的老娘们上山采药了,收购标准你回去跟老关头交代清楚,咱们屯子就他认识药材。” “我知道了叔,等我把家安顿好就回去看看。” 看着拉满粮食的马车排队往江边走,刘卫东叹了口气。 年末三中全会召开,确定了农村改革的行政策,可联产承包在北方落实还要好几年,想要合理利用资源带着乡亲们致富,任重道远啊…… 第三十一章:又见炊烟 下午没啥事儿,刘卫东回家找出些木头自己搭鸡窝,王建国给他拿过来十几只鸡,能下蛋是挺好,可他又多了喂鸡的活。 市里不像农村,鸡能散养,在市里养鸡只能出去捡菜叶子。 把鸡笼子做好,刘卫东挎着土篮子奔了大副食,昨天打酱油他就看见垃圾堆丢着不少烂菜。 买了块五花肉和粉条子,捡了满满一土篮子烂菜,顺手又去粮店买了几斤苞米面,回到家先剁鸡食,喂完鸡他才把肉炖上,一忙活太阳又偏西了。 “这么大个家,光艳茹自己可够忙活的,天天还得上学……” 刘卫东已经开始担心,媳妇以后能否自己顶房过日子了,毕竟他不可能老待在市里,无论办厂还是搞农业生产,他的根据地目前还是大青山。 条件不允许啊,按照他前世的记忆,个人想要买车咋也得到80年代中期,这要是有辆车就方便多了。 明天他就准备回二队一趟,还想去拜访一下马主任,媳妇转正虽然是他威胁李保田的结果,可马主任是公社领导,面子上还得去谢谢人家。 翻翻兜里刘闯义给的票,几张毛线票让他眼前一亮。 咋就忘了给媳妇买几斤毛线了? 一看时间还来得及,刘卫东赶紧推着自行车奔了朝鲜族商店。 朝鲜族商店就挨着三商店,以经营朝鲜族商品为主,被褥都有现成的,也卖成衣和毛线 溜达一大圈,刘卫东买了两套被褥,枕巾床单都搭配齐了,售货员还以为他要办喜事,一个劲给他推荐大红的袄罩。 刘卫东的目光盯上了五颜六色的毛线。 开司米线,当然不是真正的山羊绒线,不过含毛量已经比普通毛线高了,主要是颜色更多,而且织出来的毛衣毛茸茸的,是现在最时髦的东西。 五斤毛线票刘卫东都花了,分成三包,其中一份准备送给马主任老婆。 推着自行车把东西拿回家已经五点了,刘卫东又往灶坑填了点煤面子,顺着锅边配上了一圈大饼子。 猪肉炖粉条,贴饼子,还有蘸酱菜,刘卫东自己都有点流口水。 他虽然是重生者,前世山珍海味都吃腻了,重生后他可是苞米面肚子,肚里一点油水都没有,闻着炖肉的味儿,馋虫立刻就被勾了出来。 小火慢炖,等他去接老婆的时候,大锅里的炖肉和苞米面饼子热乎乎的,隔着锅盖都能闻见香味。 娄家姐妹一进院,娄艳华就直抽抽鼻子。 “姐夫你做啥了?这咋有股炖肉的香味儿,还有鸡屎味儿?” “你这鼻子真好使,今天下乡来人,捎过来几只下蛋鸡,我寻思得给你跟你姐补补身子,锅里炖着五花肉炖粉条,可不能闻见香味儿吗。” 娄艳华车都没锁就叫着就往屋里跑,娄艳华一脸无奈。 “都二十了还像个孩子,都是我妈给惯的,家里有啥好东西都得先可着她。” 香喷喷的猪肉炖粉条,娄艳华吃得风卷残云,边吃边说香。 吃完饭收拾完碗筷,刘卫东才从炕柜里拿出来两包毛线。 “我给你们姐俩一人买了包毛线,高考完就上秋了,俩大学生上了大学,咋也得穿得洋气点。” “哇……开司米线……这毛线可贵了,妈都舍不得给我买……” 娄艳华抱着那包粉色的不撒手,娄艳华笑着拿起了那包紫色的。 刘卫东真的很懂她,紫色才是她的最爱。 “艳茹,明天我回村里一趟,农研的技术员一直在咱们村辅导科学种田,我老不露面不好,顺便去看看马主任,你转正的事儿得谢谢人家。” “我都担心你自己以后一个人能不能忙得过来,建国叔给捎过来十几只鸡,每天还得捡菜叶子剁鸡食……” “你有啥担心的?在家的时候屋里屋外不都我一个人干?放心吧,这两天我感觉提升很快,你不在我都能教艳华了,她也能帮我干活。” “我才不喂鸡呢,臭死了……” “行啊,你不干活鸡蛋你就别吃,都二十了还好吃懒做的。” 看着姐俩拌嘴,刘卫东感觉挺温馨。 上辈子老爹去世后,他一直孤家寡人,回到家除了对着电脑看文件就没别的事儿,这一幕才让他感觉到了家的味道,这要是再生俩孩子…… 买了新被褥,娄艳华第一件事儿就把军用被褥都搬到了西屋。 厚实的褥子铺在炕上,娄艳华躺在炕上直打滚。 “姐,要不我跟妈说一声,就跟着你过吧,在这天天没人唠叨,也不用我干活。” 娄艳茹哼一声:“你想的美,等高考完赶紧回家,我和你姐夫都挺忙的,哪有时间伺候你?” “艳华你专业学得咋样了?你就学手风琴?声乐和形体不练吗?” 娄艳华顿时瞪大了眼睛。 “姐夫你说得挺专业啊?难怪我姐说你有内秀,艺术类你也懂?” 刘卫东笑了笑:“我一个乡下人懂啥艺术,都是运动那些年,跟着公社宣传队学的,你就没想自己创作点歌曲?那样会有加分的,艺术生也不都是学表演,也有编曲。” 娄艳华一骨碌从炕上坐了起来:“姐夫你咋啥都知道?艺考有特殊才艺真加分,可我也不会写歌啊?” 刘卫东犹豫了一下,从炕上拿起了手风琴。 1978年,此时还没有流行音乐这一说,国内传唱的依旧是《祝酒歌》,《希望的田野上》这种积极向上的歌曲。 1979年,李老师的《乡恋》才算正式让听众听到了不一样的声音。 刘卫东肚子里装着QQ音乐排行榜,老歌一大堆,可真适合娄艳华用的,得仔细掂量。 思想前后,刘卫东拉动了手风琴,《又见炊烟》优美的旋律立刻响彻了整个房间。 “对不起了庄奴先生,对不起了邓小姐,为了小姨子的未来,我只能当回文贼了……” 刘卫东心里嘀咕着,充满磁性的歌声已经随着音乐响了起来。 又见炊烟升起,暮色罩大地。 想问阵阵炊烟,你要去哪里。 夕阳有诗情,黄昏有画意。 诗情画意虽然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