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我只想要超优秀的二传做老婆》 1、开始 在人群中闪闪发光的人。 原来真的存在…… 七岁的影山飞雄牵着爷爷的手，站在体育馆内，愣愣地望着远处被小朋友们簇拥的孩童。 男孩有着金色短发，皮肤白皙，个子比同龄人高出一些，穿着白色运动衫，随意站着，背也挺得笔直，显示出良好的教养。 周围年龄相仿的孩子们，一脸好奇或崇拜地望着他，问东问西。 一个中年男人站在球网旁边笑呵呵地看着他们，似乎是这里的教练。 “飞雄，要去一起玩吗？”影山一与看孙子盯着那边出神的样子问。 这里是为小朋友开设的排球体验营，影山一与带影山飞雄来存着让孩子交几个朋友的意思。 影山飞雄脸上流露出些许意动，却又有些迟疑，站在原地动了动脚，却没有向前迈出一步。 或许是他的视线太过直白，金发男孩似有所感，抬眸先一步发现了他。 看过来了！ 视线在空中交汇，没等影山飞雄做出反应，男孩先转头跟旁边的同伴说了些什么，原本围着他的人便三三两两地散开，为他让出一条路。 在影山飞雄惊讶的目光下，金发男孩走了过来，停在他的面前，眼含好奇地看着他，“你好啊，我是神原凉野。” 眼睛也是漂亮的金色。 影山飞雄盯着神原凉野的脸出神。 影山一与低头看着自家愣住不说话的孙子，松开牵着他的手，轻轻推一下他的后背。 影山飞雄受到推力，不由自主地前挪了一小步，也因此回过神来，稳住身体，深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人。 没想到他会过来和自己搭话。 感受到对方好奇探究的眼神，影山飞雄拽了衣摆，有些紧张地开口：“……我叫影山飞雄。” “影山会打排球吗，打的是什么位置？” “刚开始学不久，不过我想打碰到球最多的位置。”影山飞雄谈到最喜欢的排球，放松下来，说话自然多了。 虽然从小与排球为伴，但太小的身体还无法很好的控球，因此直到小学二年级，影山飞雄才算正式开始学习排球。 他喜欢排球，只要摸到排球就会很开心，所以他想打摸球最多的位置，更久地留在赛场上，更多地触碰到球。 神原凉野：“那就是二传手了！” 沐浴在这种专注视线下的影山飞雄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顺着神原凉野的话点了点头，“嗯，那我就做二传手。” 不知为何，在他说完话之后，神原变得很开心，“我们一起去打球吧，小影。” ……小影是在叫他吗？ 影山飞雄呆住了，他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称呼过，反应过来时已经被神原凉野牵着跑上球场。 接着，相握的手被松开，他的怀里多了个被塞进来的排球，影山飞雄下意识抱住它。 “托球给我吧。” 影山飞雄止住即将出口的疑问，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嗯。” —— 虽然排球很有趣，但一个人玩很没有意思，神原凉野望着熟悉的球场想。 教练的托球很好打，爽朗的中年大叔总是用哄孩子的语气和他说话，会在他扣球成功的时候夸他的天分与悟性，好像他下一秒就能出战奥运会，拿个金牌回来了。 虽然从教练平时对待他们的方式中，看出他奉行鼓励式教育，但说得也太夸张了。 一个人再有天赋也没意义吧，总不能什么位置都自己上，打排球可是要六个人都强才行。 最开始扣到球的时候确实很兴奋很开心，然而随着时间的增加，这份激动也渐渐减退了。 神原凉野想，或许他需要寻找同伴，像漫画里面那样志趣相投的伙伴们聚到一起，通过努力称霸全国？听上去很棒！ 但是教练大叔无法成为他的同伴，周围的同龄人又普通得让人提不起兴致。 如果人生是一部漫画的话，在搬家转学这种特别的时间点不应该出现个特别的人吗？ 他可能抱怨太多次了，于是听得不耐烦的神明大人直接把人送到他的面前。 “……我叫影山飞雄。” 正在回话的黑发男孩有一张好看的脸蛋，脸颊带着些婴儿肥，眼睛是那种非常深邃的蓝色，此刻睁得溜圆，看起来有点呆，还挺可爱。 可以说是他跟着母亲搬到宫城后遇见的最顺眼的一个了，虽然也没来多久。 看到影山飞雄的第一眼，神原凉野就有一种“放在漫画里绝对是重要角色而不是普通npc”的直觉，这也是他主动过来打招呼的原因。 神原凉野这么想，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互相介绍过名字后问出自己关心的问题，“影山会打排球吗，打的是什么位置？” “刚开始学不久，不过我想打碰到球最多的位置。”影山飞雄说。 “那就是二传手了！”神原凉野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后半段话上。 “嗯，那我就做二传手。” 见影山飞雄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神原凉野想：果然，他的直觉是对的。 “我们一起去打球吧，小影。”神原凉野这样称呼影山飞雄，态度自然亲昵，仿佛相识已久的好朋友，丝毫看不出他们刚认识不到十分钟。 他一把牵起影山飞雄的手，仰头对旁边的影山一与笑了一下，拉着影山飞雄一路跑上球场。 黑发蓝眼的男孩似是没反应过来，愣愣地被他牵着跑了。 到球网前，神原凉野主动松开牵着影山飞雄的手，从球框里取出排球递给影山飞雄，眼中是期待，“托球给我吧。” 他知道会是肯定的回答。 …… 小影有些呆。 神原凉野看向旁边站着的影山飞雄。黑发蓝眼男孩正举着杯子咕咚咕咚地喝水。 这是他观察几天之后得出的结果。 虽然呆呆的，但是很听话的样子，问的话都有好好回答。 最重要的是，小影学东西很快，就像是吸水的海绵一样不断汲取着知识，托球有模有样的，他果然有眼光。 神原凉野就很开心。 “小影是哪个学校的？” “秋山小学。”影山飞雄回答，“凉呢？” 神原凉野说了他在东京时读的学校，不过现在他随母亲搬来宫城，自然要转入这里的学校。 宫城的小学很多，影山飞雄没全部记住，因此只点点头，丝毫不疑惑神原凉野读东京的学校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神原凉野没解释，想看影山飞雄在班级里见到自己露出的惊讶表情。 推开新教室的门，神原凉野跟在老师身后站上讲台，扫视下方好奇地看向他的同学。 最终却看到影山飞雄正趴在桌子上，脸埋进手肘里，只露出毛茸茸的发顶。 …… 发现接收惊喜的对象没在听，神原凉野简单介绍自己就下去了，但靠出色的外貌和来自东京这两点，还是在学生间引起讨论。 老师给他安排的座位在影山飞雄前面。神原凉野没理会周围响起的细密讨论声，穿过课桌间隙，走到影山飞雄前桌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早上好，小影。” 熟悉嗓音自身前响起，影山飞雄坐直身子，揉揉惺忪的睡眼，下意识回应：“早上好……” 影山飞雄说到一半忽然发觉不对，待到看清反坐在他课桌前的椅子上，正盯着他看的神原凉野，瞬间清醒过来，深蓝色眼睛因惊讶而睁得溜圆，“凉怎么在这？” 明明假期里，凉说在成蹊小学读书，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他的班级？ “因为想和小影一起，就转学来秋山了。” 由于母亲的工作调动，他们家从东京搬到宫城。神原凉野自然要转入宫城的小学。 在和影山飞雄熟识后，他就决定来秋山小学念书，正好可以和影山飞雄一起打排球。 神原凉野伸出手指戳了戳影山飞雄的脸颊，手感超好，像发现好玩的游戏，趁机多戳几下。 当然就是闹着玩，不重。 影山飞雄眼底浮起淡淡的疑惑，却因为信任没有反抗，只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一副乖巧任戳的样子。 “没想到过来的时候，小影正趴在桌上睡觉，完全错过我的自我介绍啊。” “我不知道凉会来。”影山飞雄这样说着。他好像错过了凉给他制造的惊喜。 “所以作为补偿……”神原凉野张开手伸出五根手指在影山飞雄眼前晃了晃，“小影放学后要给我托五十个球。” 但是就算没有这件事，只要凉说要一起打排球，他也会这样做的。影山飞雄陷入沉思。这样就可以算补偿么…… “这样就可以啊。”神原凉野趴在影山飞雄的桌上，抬眸看着影山飞雄认真思考的小表情，笑了，“小影好呆哦。” 「呆」应该是笨蛋的意思吧，影山飞雄纠结地想，但是凉对着他笑得很好看。 影山飞雄突然回忆起姐姐和男朋友打电话，用一种他形容不出来的语气说了句“笨蛋”。 他上前仰头问：“吵架了吗？” 影山美羽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笨蛋”不一定是贬义词。 所以算是夸奖吗？ “嗯，是说小影可爱的意思。”神原凉野看着影山飞雄，语气肯定地说。小影好好懂，心理活动全都写在脸上了。 影山飞雄似懂非懂地点头，心里却信了。因为，凉总不会骗他的。 2、约定 “一起跑步吗，小影？”神原凉野叫住影山飞雄发出邀请。在户外跑步可以增强耐力。 “嗯！”影山飞雄点点头。 赛场上的一切都令人憧憬，为了站上比赛场地，必须要付出比以往更多的努力才行。 体育馆内，神原凉野跃至空中挥动右臂，将影山飞雄托来的排球扣下去。 排球落在对面的地板上，发出“嘭”的一声。 神原凉野落地后又试着跳几下，有些高兴，“感觉比之前跳得更高了。” 影山飞雄点头肯定，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我也觉得刚才手感很好。” 他们都能感受到彼此的进步。 神原凉野跑过去抬手与影山飞雄击掌，清脆的拍击声回响在馆内。 校园里的树木由绿变黄，接着被白雪覆盖，又在初春长出嫩芽，周而复始。 影山飞雄迫不及待地展开他的球衣，深蓝色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它看个不停，黑色球衣印有背号，写着“littlefalcns”，看上去很帅气。 神原凉野看了看队服上的数字。他是11号，小影是12号，心中升起一种别样的感觉。这样就是真正的同伴了。 …… 体育馆里气氛热烈，此时正在进行小猎隼与新山junior的比赛。 神原凉野表情专注，留意着队友和对手的动向，不错过场上任何一条信息。 对面的拦网队员被影山飞雄的动作骗过，没能赶来，神原凉野抓准时机打出一球得分。 “那两个孩子配合得真好。”观众出声感叹。 “他们是几年级？”有人好奇地问。 “应该是四年级。” “看上去有初中生水准了吧。” 看台上的影山一与笑着听他人的称赞。 比赛结束后，其他人都散了，神原凉野与影山飞雄在体育馆内练习接发球。 “小影，明天要来我家玩吗？” 影山飞雄停下抛球的动作，深蓝色的眼睛盯着神原凉野看了一小会儿，点了点头。 凉第一次邀请他去家里做客。 回去后，影山飞雄告诉家人他明天要去神原家，影山一与很高兴，十分痛快地同意。 第二天。 “打扰了。”影山飞雄跟在神原凉野的身后进门，有些紧张地与屋内的大人打招呼。 神原凉野的母亲神原绫是位黑发金眸的美人，齐肩短发，身材高挑，举手投足带着英气。 影山飞雄眼里带了些崇敬。听凉说阿姨在银行的融资课工作。虽然他不清楚融资是什么，但是感觉好厉害！而凉的爸爸据说在国外。 神原绫温和地对影山飞雄笑笑，“飞雄，我经常听凉野提到你呢。你们先去凉野的房间玩，晚饭好了我上楼叫你们。” “是咖喱的味道。”神原凉野说。 神原绫笑盈盈，“今天晚上有咖喱猪排哦。” 影山飞雄的眼睛亮了，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期待的神色，原本有些紧绷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 神原母子相视一笑。 “跟我来吧，小影。”神原凉野牵着影山飞雄上了楼梯，来到自己的房间，两人先做完作业。 妈妈没有上来叫他们，说明晚饭还有一会儿才能好。这段时间带着小影做点什么好？ 神原凉野思索着，瞥见书架上的游戏机，心想，玩一局的话应该刚好。 “小影玩游戏吗？”神原凉野随口问道。 影山飞雄听到这句话，忽然回忆—— “飞雄，你真的不打游戏吗？” “……嗯。” “一个也不玩！？” “全都没有。” “诶？好土。” 然后这些同学再也没有找过他玩了。 回忆结束。 “我……”影山飞雄止住即将出口的话。 不能再像原来那样回答。 他顿了顿，“我不会玩……”这个回答好像也很糟糕。影山飞雄有些丧气地垂下头。 “小影在家都做些什么？除了排球。” 影山飞雄听到后半句，咽下就要脱口而出的“打排球和看排球比赛”，不说话了。 凉会觉得他很无聊吗？ 神原凉野直接拉起沉默的影山飞雄走到书架前，指向一排游戏，“小影对哪个感兴趣就告诉我，我教你，都不想玩的话我们就做点别的。” 影山飞雄乖巧地点头，往书架望去，然而他看不出它们有什么区别，“凉喜欢玩哪个？” 他以前不做那些同龄人之间流行的事，比如打游戏、看漫画，不是因为讨厌，只是单纯没兴趣，把时间都花在唯一喜欢的排球上。 现在他对排球的热爱也没有丝毫减退，但是和凉在一起的时候，好像不打排球也可以。 神原凉野：“最近常玩这个，但感觉小影对这些都不怎么感兴趣，要不还是做点别的？” 影山飞雄摇了摇头，“这是你喜欢的东西，就算我平时不玩，我们一起玩就会有意思。” 神原凉野罕见地没说出话。小影大部分时间都笨拙得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但有时却会像现在这样打出超成功的直球。 用这种表情说出这样可爱的话的小影超级犯规啊。 …… 六年级的时候，影山一与带着他们来到仙台市体育馆观看春高代表决定战男子决赛。 比赛过程精彩激烈，两队打满五局，赢的队伍将代表宫城县前往东京参加全国大赛。 “小影去过东京的代代木体育馆吗？” “没有。” “春高就在那里举办，那的场馆比这里更大、更明亮，观众也更多。”神原凉野露出回忆的神色，“决赛的队伍会站在最中心的球场上，那时就是真正的万众瞩目了。” 影山飞雄听着神原凉野的话，想象那样的画面，一脸憧憬。在更大的场地和更多人打比赛！ 神原凉野：“总有一天，我会站到那里去。”眼前的球场仿佛与记忆中巨大闪耀的场馆重叠。 “小影也一起。”神原凉野转头看向影山飞雄认真地说，“小影来做我的二传手，我们一起去全国大赛的中心球场。” 周围嘈杂的声音仿佛离他远去。明明他们坐在观众席，影山飞雄却觉得神原凉野像是处于赛场最中心一样，闪耀得不行，谈到自己的愿景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光。 “我会托很好的球给凉的。” 他要更加努力地练习才行。 …… “凉野，快一点，飞雄在等你。”神原绫看向楼梯口，出声催促着自家孩子。 “很快就好，小影等我一下。”神原凉野边穿外套边朝着楼下喊了一声。 他扫了一眼时钟，比约定的时间快了半个小时，小影最近来得越来越早了。 两个人带排球来到神原凉野家附近的公园，打累了就坐在一旁休息。 通常是神原凉野在讲话，想到什么说什么，就这样漫无边际地聊天。 “上次和小影说的漫画，已经更新到男主向女主求婚了，场面各种意义上都非常震撼。” “打破了之前的游戏记录，有点没意思，可能因为玩过太多次了，但是排球怎么打都不会腻。” “逛超市的时候，发现了新品饮料，买回来尝了尝，味道好奇怪。” “花椰菜怎么做都不会好吃吧。” 无论神原凉野说什么，影山飞雄都会坐在他身旁，很认真地听，时不时点点头。 体力恢复后，两人默契地继续练习。 神原凉野上步，起跳，动作流畅自然，回应他的是到达掌心的托球。他挥动手臂将排球击打到网对面的场地上。 他喜欢排球被扣到地上的声音。 “再来一球。”神原凉野对影山飞雄笑。 两个人凑在一起，练习起来没完没了，直到天色渐晚，肚子也饿了，他们才往回家方向走。 “再见了，小影，明天也一起出来玩。”神原凉野站在家门口向影山飞雄挥了挥手。 “嗯！”影山飞雄回应，在门关了后才转身离开，抱着排球向自己家的房子走去。 到家后，神原凉野直接上楼进了卧室，背对着床向后倒去，将自己摔进柔软的被褥中。 好累。但是，好开心。 他躺在床上舒展身体。金色发丝凌乱地搭在额前，汗水浸湿衣衫，呼吸略微粗重，整个人像从水里捞上来一样，眼神却亮得惊人。 神原绫过来看他，顺便提醒道：“你别总是拽着飞雄陪你练球啊。” “哪有……”神原凉野下意识反驳。 “我看你们快二十四小时黏在一起了。”神原绫道，“交朋友也是要给对方留出个人空间的，你不能要求飞雄整天都陪着你玩……” “我知道了。”神原凉野躺在床上随意应声。 但是反过来说…… 神原凉野突然意识到什么，金色眼眸微微睁大，大脑一下子清明。 如果他和小影结婚了……那岂不是什么时候想要小影托球给他都可以了吗？ 3、戒指 幼驯染是一个奇妙的词语，指从小玩在一起的朋友，这种幼时产生的羁绊是特殊的缘分。 神原凉野想他和小影应该算是幼驯染了吧。他们七岁的时候认识，一同度过四年时光，以后也要一起做很多事。 他喜欢和小影一起打球。球场上的小影很聪明，正朝着他理想中二传手的样子长大。 球场下的小影虽然有些笨拙，但并不会让他讨厌，呆呆的样子，总之就是非常可爱。 …… 放学。 “小影，今天我先走了，有点事情。”神原凉野拎起书包，跟影山飞雄挥了挥手，出了教室。 “……嗯。”影山飞雄看着神原凉野很快消失不见的身影，迟迟地应了一声。 他不介意等的。 他可以和凉一起去，等凉做完他的事情之后一起回家。之前凉想去买新出的漫画，他们也是先逛了书店，再一起回去的。 为什么这一次凉要先走呢，是不想让他跟着吗，不能和他一起去做的事情会是什么？ 直到教室里的学生快要走光，影山飞雄才开始动起来。他默默地收拾书桌，将作业与课本一股脑地塞进书包，背起包走在校园里。 结伴同行的学生嬉闹着从他身边经过。 隔壁班同学见影山飞雄孤零零地走着，跑到他身边问：“没和神原一起吗？” 影山飞雄：“他有事先走了。” 同学闻言只感叹一声“真稀奇”，就随意地摆摆手，和自己的朋友离开，连再见也没说。 莫名其妙的人。影山飞雄没太理会，他已经没有心情去猜测别人的想法，接下来的路程里也没有谁再过来和他搭话。 他很久没有一个人回家了。 影山飞雄继续走在路上。脚边的小石子被鞋尖踢开，咕噜咕噜地滚到一旁。 他家离学校有这么远吗？明明以前跟凉一起走的时候，总是很快就到了。 分明是熟悉的街道，影山飞雄却浑身不自在。他不自觉地加快脚步，闷头前行，只希望这条路能快点走完。 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睛透着显而易见的低落。 …… 透明珠宝展台里的银色指环在灯光下泛着漂亮光泽，闪耀得让人难以拒绝。 但是标价足足有六个零！ 神原凉野路过展台想钻石原来是这么昂贵的东西吗？即使是最低的一枚，也要30万。 店员见他站在这里，询问：“是迷路了吗？” “……我知道回家的路，姐姐再见。”神原凉野离开商场。 …… 校园自动贩卖机旁。 神原凉野投币后按下展示窗下方的按钮，随着“咚”的一声，罐装可乐掉落到底下的取物口。 他把可乐取出来，一手握着瓶身，另一只手的手指扣着拉环，打开易拉罐。 神原凉野在气泡涌起的一瞬间突然想到看过的漫画里就有用类似的东西作戒指求婚的场景。他盯着手里的金属拉环看了又看。 “小影。” 影山飞雄刚从自动贩卖机取出牛奶，闻声回头看了看神原凉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自然地从他的手里拿走易拉罐拉环。 没等神原凉野说什么，拉环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直接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小影是以为自己要他帮忙扔垃圾吗……而且现在正为投得准而开心，眼睛明亮。 虽然这样的小影很可爱，但他的话完全说不出来了。 见神原凉野看着他不说话，影山飞雄有些无措。他努力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最后得出结论，“难道我扔错垃圾桶了吗？” “小影的分类没错。”但他的本意不是探讨易拉罐属于哪一类垃圾啊。 校外的便利店里有新奇的零食和美味的咖喱包子，所以他们经常在放学后来逛逛。 神原凉野被收银台旁摆的糖果吸引视线。他观察包装袋上的图案——白色圆环上是宝石形状的糖，组合起来就是戒指的样子。 “小影，看这个。”神原凉野拿起它付了钱，撕开包装袋递给影山飞雄。 影山飞雄用好奇的眼神看了看这个造型奇特的糖果，一口吞了下去，嘎吱嘎吱地嚼碎，脸颊被糖果撑得鼓鼓的。 神原凉野没来得及说话，变化猝不及防，他手中只剩下白色圆环，虽然还是指环，但完全没有之前的漂亮样子，他不想拿着它说。 “凉刚刚想说什么？”影山飞雄咽下糖，看神原凉野欲言又止的样子，出声问。 “小影要去我家一起写作业吗？”神原凉野想他早该猜到的。 最近不都是这样吗？影山飞雄眼中带着淡淡的疑惑，点了点头。 …… 影山飞雄礼貌地和神原绫打招呼，跟在神原凉野身后上楼走进房间。 书桌上摆满花花绿绿的册子，影山飞雄好奇地看了看上面的文字——白鸟泽、北川第一、光仙……都是宫城县内有名的初中。 神原凉野主动解释道：“这些都是我妈妈找来的，让我考虑去哪所学校。” “凉想去哪？”影山飞雄问。 神原凉野思索，“宫城最好的初中应该是白鸟泽吧。校园环境好，升学率高，排球部很强，已经连续两年打进全国大赛。” 因而，这所学校对学生的成绩要求很高。 “凉想去白鸟泽吗？”影山飞雄说，“白鸟泽，我可能考不上。” 影山飞雄并不是说这种话绑住神原凉野，在他看来凉要去最好的学校是理所当然的，虽然他希望两个人能在同一所学校。 “不确定。”神原凉野正烦恼没注意影山飞雄的反常，“白鸟泽各方面的管理都很严格……” 影山飞雄理解神原凉野的话。凉在讲白鸟泽融合了他最喜欢和最讨厌的地方。 神原凉野心不在焉地整理桌上的资料，想清空桌面，一不留神被锋利的纸张边缘划伤手指，下意识嘶了一声。 听到动静的神原绫上楼查看，完事后重新回到厨房忙碌，只留两个少年在卧室里。 “凉，你还好吗？” 神原凉野盯着手指，“不太好。” 划伤了手指，虽然不严重，但是明天打球的时候，手与排球间隔一层创可贴，很别扭。 影山飞雄却以为神原凉野还痛，想着办法，他模仿记忆里姐姐安慰自己的样子，握起神原凉野的右手，轻轻地呼气。 “姐姐说过这样就不疼了……现在好了吗？” 影山飞雄像在施加治疗魔法一样，认真地朝受伤的食指吹气。 “小影。”神原凉野突然说话。 影山飞雄抬头看向他，静静地等待下文。 “我们一起去北川第一中学吧。”神原凉野对上影山飞雄清澈的眼睛开口。 就算白鸟泽是现在公认的县内最强，等他和小影升学后，肯定能和其他队友一起打败他们，成为新的最强，然后，一起去全国大赛。 …… 学校内，手工课算是神原凉野喜欢的科目之一。即使是听到老师讲话就会犯困的影山飞雄也不会在这门课上睡觉。 神原凉野按照教程很快折出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狗，拿在手里玩一会儿后，又感到有些无聊，就放在一边，视线投注到黑发少年身上。 小影在很认真地折纸呢……神原凉野看着影山飞雄的动作。或许是因为经常触球，小影手指很灵活，折彩纸的动作赏心悦目。这个角度看不到小影的正脸，总之会是很郑重很可爱的表情吧。 神原凉野重新拿出两张彩纸，想着再做点什么打发时间，翻书时意外发现某个词，他迅速翻到那页，研究起来。 虽然图上的步骤有些复杂，但神原凉野理解得很快。做好后，他从书桌里抽出一张白纸，拿笔在上面写写画画，放进折好的成品，团起外层的纸，轻轻扔到一个桌子上。 影山飞雄正认真地做手工，看着突然飞来落到桌上的纸团，疑惑地望了望，正对上神原凉野的视线，对方指了指纸团，示意他打开。 影山飞雄转回去，像拆礼物一样打开桌上的纸团，露出里面用彩纸折出来的蓝宝石戒指。 这是凉刚刚折出来的？好快，好精致，但今天主题是动物，凉让他打开意思是送给他玩吗？ 影山飞雄低头看那张包戒指的纸，上面画着一个酷似神原凉野的卡通小人，引出的气泡框里写着两行字—— 「小影愿意和我结婚吗？」 「以后会补上真的戒指的。」 影山飞雄花了半秒理解这两句话的意思，整个人一下子红透，头顶仿佛冒着熟透时的热气。 他丝毫不怀疑这是玩笑或者恶作剧，拿着纸团，未被黑色碎发遮住的耳根发红。 结婚……就是两个人每天都生活在一起。 他的脑海不由自主地回闪过去的画面。 每天上下学都会一起走过的路边，有一家便利店卖很好吃的咖喱包子。 校园自动贩卖机里有他喜欢的牛奶，凉经常请他喝，说是帮他吃掉花椰菜和萝卜的谢礼。 社团活动时，凉总是和他练习到最后。 放假的时候，他们常去凉家附近玩，因为那边有排球场。 凉追的漫画作品更新了，他们会靠在一起看同一本漫画。 结婚之后，两个人每天都会生活在一起，这样开心的时光就能够一直延续下去。 神原凉野注视影山飞雄想：小影一直没动……要再扔个纸条过去吗，还是放学再说？ 纸团被丢了回来，落在他的桌子上。 神原凉野展开纸团，里面的戒指被拿走了，气泡框下多了一个字，是他熟悉的小影的字迹。 他的幼驯染在上面写—— 「嗯。」 4、北川 北川第一中学体育馆，男子排球部进行社团活动的场地。 神原凉野上步，跃身，金色发丝随他的动作在灯光下跃动闪耀，他抬起右臂，像挥鞭一样甩动，将到达掌心的托球扣下。 “嘭——！” 扣球落地声引得周围正在练习的部员们不约而同将目光集中过去，在看清少年的面容后，又露出果然是他的表情。 即使不提出色的外貌，刚进排球部时，神原凉野就因为优秀的身体条件，卓越的球感和对排球的控制力，成为备受瞩目的新人。 和他一样毕业于秋山小学，又一起加入北川第一中学排球部的影山飞雄，同样因巨大的潜力受到教练、前辈与同级生的关注。 “托得好哦，小影。”神原凉野露出满足的笑，扣球的畅快感充盈全身。 神原凉野走过去搂住影山飞雄，将人拉进自己怀里亲密地贴贴，想多夸一夸，却在开口之前被怀里的人推了一下。 影山飞雄不自然地扭开脸，音量只有他们俩能听到，“有人在看。” 刚刚两人之间的距离几近为零，他的身体贴着凉，柔软的金色发丝轻蹭他的脸颊。 影山飞雄耳朵微微发红，深蓝眼睛盯着别处不肯移开视线。 神原凉野眼中透着思索与不解。他知道有人在看他们，但他们做的是好朋友间会有的举动，被看到就被看到了，有什么关系？ 他习惯别人的目光，不觉得有什么需要在意，但小影却表现得很介意的样子。 这种转变是从他们做了约定开始的。他的幼驯染突然觉醒性别意识，就连牵手、拥抱、靠坐在一起这种平常的事，都会表现得不好意思。 最开始，神原凉野还觉得影山飞雄露出这种反应很有趣，甚至会故意凑得更近逗他。可被拒绝的次数多了，他的内心也不由得涌起烦闷。 放学后，他们一起回到神原家，时间晚了，影山飞雄会直接住下。 神原绫觉得小孩子一个人睡可能会害怕，让他们睡一个房间，因为神原凉野喜欢大床，所以倒也睡得下。这种习惯持续到现在。 “小影快过来。”神原凉野钻进被子，掀开一角，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招呼黑发少年上来。 可是……影山飞雄犹豫地站在距离床不远的地方，不往前迈一步。 小影在难为情什么呢？ 神原凉野掀开被子下床拉起影山飞雄的手，将人带到床边按倒，自己也躺了上去，抬手关掉床头的开关，扯上被子盖好。 “好了，小影快点睡，晚安。” 卧室陷入黑暗，影山飞雄似乎没反应过来，深蓝色眼睛呆呆地睁得溜圆，像只措不及防被命运按住后颈的狗狗一样，一动不动地侧躺。 神原凉野心中满意，准备睡觉。他总觉得自己的幼驯染身上有好闻的味道，淡淡的，像是牛奶的味道，所以他喜欢两个人一起睡，即使后来知道那是影山家沐浴露的味道。 说实话，更小的时候，神原凉野还想过是不是小影为了长高喝了太多牛奶。得知真相，他有一丝失望，但转念又想，说不定小影分化后的信息素会是这个味道。 凉好像有点生气了。 影山飞雄偷偷瞄了瞄金发少年的睡颜，没有挣开腰间的手臂。 少年人的体温隔着睡衣源源不断地传来，被子里变得暖暖的，影山飞雄渐渐放松，最终抵挡不住袭来的睡意，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 房间里静悄悄，只余轻微舒缓的呼吸声。 …… 正值社团活动时间，北川第一中学体育馆内很是热闹，部员们都在有序地开展训练。 “今年入部的新人不少都有打排球的经验。”岩泉一望着正在练习的一年级生，跟站在他身边的及川彻感叹，纯粹为新鲜血液的加入高兴。 及川彻道：“一个月之后再看吧。” 一个排球咕噜咕噜地滚了过来，停在及川彻脚边。 “学长，能帮忙扔一下球吗？” 有点熟悉的嗓音穿过球场传到及川彻耳边，及川彻循着出声的方向望去——金发金眸的学弟穿着统一的白色短袖和蓝短裤，站在几十步之外的地方看向他。 普普通通的运动服穿在这个学弟身上却多了旁人没有的率性随意。 这个比他小两岁的学弟举手投足透着一种自然随性的帅气，完全不像稚气未脱的少年。 及川彻心头一怔，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有些人生来就足够耀眼。 “学长，能帮个忙吗？”神原凉野重复。 及川彻回过神，对着金发学弟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像善解人意的前辈。他俯身捡起排球，左手托着它，摆动手臂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举到了自己头顶。 “不要！”他得意洋洋地朝神原凉野扮了个鬼脸，为自己成功捉弄他而开心。才不给你呢。 “喂，混蛋及川，不要欺负一年级的。”岩泉一黑着脸锤了一下及川彻，在他吃痛的时候，从他手中抢过排球扔了回去。 “谢谢岩泉学长。”神原凉野接住飞来的球，视线落在两人身上。传闻中北川第一中学的王牌搭档，一个是看起来很可靠的前辈，另一个则看上去就很不靠谱。 “好痛！小岩不应该跟我站在一边吗？下手好重……”及川彻揉着脑袋控诉。 “谁要帮着你欺负学弟，给我拿出点前辈的样子来，混蛋川。” “别把骂人的话变成简称……” “混蛋川。” “不用再说一遍啊！” 两人在一边吵吵闹闹，二三年级的队友们已经见怪不怪，尽量无视他们，做自己手头的事，只有刚入部的一年级生好奇地悄悄抬头望去。 神原凉野的视线在及川彻身上停留一会儿，没说什么，转身回到自己的练习区域。 影山飞雄注意到刚才的动静，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是有点担心地看向神原凉野。 “没事的，小影。”神原凉野抬手搭在影山飞雄的发顶揉了揉他的黑发。 影山飞雄微低着头不想让人发现自己脸热，但在神原凉野看来，就是乖乖给他揉的意思了。 柔软的触感让他的心情好了一些。 神原凉野回忆刚才的事情。他倒不会因为这种事难过或生气，何况从结果来看，及川学长对他的态度还称不上敌意。 想到学长得意洋洋冲他扮鬼脸的样子，神原凉野可不记得自己做过得罪这位前辈的事。 说实话，他第一次见到及川学长时，还以为会是个和自己一样的人。 不过，刚入部不久就不被队里的首发二传手待见……稍微有点麻烦。 5、麻烦 北川第一男子排球部专用的休息室里，挂在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六点半。 岩泉一低头整理自己的单肩包，确认没有遗漏后拉上拉链，锁好柜子。他转头望了望门口，那里一个人影都没有。 “及川这家伙。”之前说马上就来，到现在还没过来。 岩泉一只能再回体育馆。部活早就结束，此刻社团其他人都走光了，体育馆十分空旷。 “啪、啪、啪——”排球一下一下击打地板的声音显得尤为清晰。 从地板弹起的球回到及川彻手中，他深呼一口气，往上抛起排球，盯着它，迅速向前迈进，一步、两步、三步，起跳—— “走了。”岩泉一高声喊道。 骤然听到声音，及川彻动作一滞，落回地面，从空中掉落的排球正巧砸中他的脑袋。 “好疼——小岩不能等我发完球再出声嘛！”及川彻揉着头痛呼。 岩泉一大步走过去，俯身捡起排球，扔进一旁的球框。 “练习过度受伤就得不偿失了，boke。”岩泉一严肃着脸拽及川彻向休息室走去。 “诶诶诶？我自己会走啦，小岩。” 岩泉一把及川彻丢进休息室，在门口催他，“我要锁门了，快点收拾，混蛋川。” 及川彻一边活动肩膀，一边抱怨：“小岩太暴力了，这样会没人喜欢的……” “哈？”岩泉一瞬间黑脸。 “我马上收拾好。”及川彻一个激灵，立刻认怂改口，麻利地整理自己的东西。 这个年纪的少年对恋爱总是有点好奇向往。 岩泉一也曾想象过他的另一半是什么样子，最终在脑海中模模糊糊地勾勒出一个会在他打球时喊加油的女孩子形象。 但是符合岩泉一理想型的人见到他时，不是受到惊吓般躲着他走，就是无视他只顾着跟站在旁边的及川彻说话。 尽管岩泉一经常对及川彻的各种幼稚行为表示嫌弃，但不可否认，他的幼驯染非常受欢迎，特别是在分化成omega之后，在校内校外的人气爆发式增长。 对比之下，身为几种性别中最普通的beta且无人问津的他显得更加凄凉。 有一次，北川第一中学排球部进入体育馆准备比赛，本该在队伍中的及川彻却突然不见了。 教练派岩泉一出去找，结果找到这个人的时候，他正笑嘻嘻地比着剪刀手和粉丝合照。 “混蛋及川。” “小岩干嘛突然骂我？”及川彻不明所以。 一番打闹之后，岩泉一拿钥匙锁好了门，两人背着包并肩而行，向回家的方向慢慢走去。 街上车辆与行人不多，气氛一时安静。 岩泉一回忆今天下午的事，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捉弄神原？” 他和及川彻从小一起长大，虽然很多时候及川彻都在故意惹他——往往会被岩泉一用拳头制裁，但毫无疑问，他们之间有超乎寻常的信赖，是心灵相通的挚友。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关系，以及岩泉一本人正直的禀性，明明做出幼稚举动的人是及川彻，岩泉一反而在见到神原凉野时非常羞赧。 “他抢了我的午饭！”及川彻提起这件事忿忿不平，越想越气，眉头皱起来，嘴唇也抿得紧紧的，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神原不像会做这种事的人。”岩泉一震惊，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琢磨一下，神原学弟不可能大胆到把前辈的便当抢走，估计是在店里买走了及川想吃的东西，“就因为一口吃的？” 及川彻看岩泉一没当回事的样子，不服气地控诉：“才不是小岩想得那么简单呢，那天……” 回忆—— 午休时间。 及川彻哼着轻快的歌，踏进便利店，熟门熟路地走到放着面包的货架前，自然地伸手去拿，却突然发现，标着牛奶面包的那一栏空空如也。 “不是吧……”及川彻惊讶地微微睁大眼睛。今天他只晚出来一小会儿，就已经卖光了吗？ 他撇下嘴角，随手拿了旁边一个蜜瓜面包，垂头丧气地走向收银台排队。 “及川学长。” 突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及川彻下意识地抬头，排在他前面的两个少年看样子是刚结完账，正在跟他打招呼。 两人是排球部新来的一年级生，及川彻记得他们而且印象还挺深刻，先出声的金发男生是神原凉野，旁边跟着问好的黑发男生叫影山飞雄。 及川彻随意地朝两人点点头。没买到喜欢口味的面包，他的心情不是很好，现在可没有精神应付别人。 付钱出了便利店，及川彻心不在焉，前方学弟们的谈话声传到他耳边。 “凉今天怎么想吃面包？” “早上出门忘记带便当了。” “我的给你。” “不用，小影好好吃饭，下午托球给我就行了。这个牛奶面包……” 牛奶面包—— 及川彻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定神望去，漂亮的眼睛随之亮了亮，金发学弟手上拿着的面包不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口味吗？ 神原凉野：“这个牛奶面包，去的时候卖得只剩一个了，应该挺好吃的吧。” 嗯嗯！及川彻在后面频频点头。 他刚想叫住对方说：神原学弟，我们交换一下吧，我用蜜瓜口味的跟你换。 然而，金发少年动作很迅速，没等及川彻开口，他就直接撕开包装袋，咬了一口。 “……不好吃。” 啪—— 好像有什么东西断掉了……大概是及川彻大脑里象征理智的那根弦。 及川彻的表情从期望到空白再到愤懑，一共只经历了五秒，现在快要气炸了！ 他们分明是前后脚进的便利店，只差一点点自己就可以开心地享用午餐了。既然幸运地买到最后一个，就好好珍惜啊！及川彻气呼呼地想。 可惜，两个学弟浑然不觉他的想法，自顾自地说着话。 “以后就不买这种了。”影山飞雄试图安慰。 “要扔掉吗？”神原凉野看还剩大半的面包。 影山飞雄凑过去，就着神原凉野的手尝了一口，“我感觉味道还可以。” “那小影吃吧，扔掉怪浪费的。” “嗯。” 两人亲亲密密地走了，只留及川彻在原地抓狂，最后气愤地吃掉一整个蜜瓜包。 及川彻诉说完回忆后道：“太过分了！现在小岩知道他有多过分了吧。” 岩泉一不觉得神原凉野的举动过分，只感觉及川彻有点吵。 “神原也没做错什么，谁让你去晚了，而且他不知道你喜欢吃。一点小事，你也能记到现在。”还用那么幼稚的方式“报复”回去，搞得他都不好意思面对神原了。 不过，岩泉一觉得原因不会只有这么简单，盯着及川彻的眼神明明白白地写着说实话。 “小岩不觉得天才什么的很让人讨厌吗？”及川彻不高兴地小声嘟哝。 “我更讨厌被beta捧着的家伙。” 及川彻老老实实闭上了嘴，不说话了，再说下去容易被打。 安静几秒，岩泉一又说：“加入厉害的队友不好吗？离打败白鸟泽更近一步。” 及川彻没说话。 “别想太多。”岩泉一说话坚定有力，难掩关心，“你是北川第一的二传手，我们都相信你。” 来自挚友兼王牌的直白鼓励带来的效果也是双倍的。及川彻先是一愣，紧接着感动得眼泪汪汪，“小岩——” 白鸟泽就像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挡在他们通往全国的路上。无论付出多大的努力，研究多少战术，最终都被那样简单却强势的力量击溃。 天赋比他更高的对手留下的阴影尚在，后辈里又涌现出新的天才，他夹在中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小岩就不会有什么压力，无论是牛若还是天才后辈，都不会令他迷茫。这么一想，总感觉输给小岩了！但他还是没办法不在意。 及川彻常常控制不住地去想：条件比自己优秀的人，天生就与自己不同，要超越他们，不管付出多少努力也无法做到吧…… 但是，他不甘心。 拥有少见天生金发的少年，明亮耀眼，让人一下就联想到冬日里的太阳。“神原凉野，打的位置是主攻手，请多指教。” 金发少年说完后朝众人露出一个笑容，他本就眉目清俊，笑起来更是吸引人——连及川彻也不得不承认，那是个足够好看的笑容。 他身材高挑匀称，穿着部内统一的白色运动半袖和湛蓝短裤，却比同龄人更修长挺拔，仅仅站在那里就浑身散发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及川彻却莫名地觉得这个学弟并不如外表那样好接近。 神原凉野旁边的黑发男生开始自我介绍。及川彻得知两人是一个学校毕业的。 他们看上去很熟稔，说不定像自己和小岩一样是幼驯染呢，及川彻脑海中划过这样的念头，但他并未多想，直到无意间听到教练的话。 “……基本上会让他们尝试各种位置，最后选一个做二传手。” 及川彻结束回忆。 “我决定了！就让及川前辈挫挫他的锐气……给他们上一课吧。” “在比赛中对上的话，我会让他疲于接球，错失进攻的机会……”及川彻畅想这样的场景，笑出声，“最后对他说‘你还差得远呢，不过前辈会好好教你的’哈哈哈——” “别笑得像个反派一样。”岩泉一瞥他一眼。 然而，令岩泉一惊诧的是教练居然同意及川彻的提议，并在第二天下午就宣布这个消息。 “队内练习赛啊。”神原凉野念着。 影山飞雄眼睛亮晶晶的，只要听到有比赛可以打，就会很激动很开心。 小影真单纯。神原凉野看影山飞雄的样子，放松心态。琢磨那些干什么，打得开心就好了。 教练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念分组名单。 “a组，神原凉野，影山飞雄，金田一勇太郎，岩泉一……” “神原，来试试做二传手。”教练语气很好。 “是……诶？”神原凉野眼里流露惊讶。他应该说过，他打主攻来着。 影山飞雄深蓝色眼睛里还有一丝懵，眼神写着教练我想做二传。 教练注意到他们的表情耐心解释：“这段时间会让你们尝试各种角色，然后根据能力和个人意愿决定最终要打的位置。” 两人点头入队。教练都这么说了，他们自然没有异议，尽管打的不是自己最喜欢的位置，但比赛值得期待。 顺便一提，及川彻在b组，毕竟队里的主力二传和王牌搭档就有点欺负人了。 教练只想借此看看新人的潜力，分组时尽量让两边的实力均衡，打得有来有回才好。 神原凉野走到网前扫视对面的站位，正好撞上后排及川彻的眼神，礼貌地朝前辈笑了笑。 及川彻却像被蛰到一样迅速移开视线。 神原凉野想看来及川学长今天也莫名地不太待见他。 比赛正式开始。b组队员发球过网，被a组后排的接应高高垫起，排球向上飞着，神原凉野迅速移动到恰当的传球位置。 是队内王牌小岩，还是足够默契的幼驯染？让他看看这至关重要的第一球，你会选择传给谁？及川彻紧紧地盯着对面。 神原凉野微微跳起，抬起两臂，趁着对面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各个扣球手时，挥动左手把飞向自己的球直接扣过去。 开什么玩笑！及川彻惊诧地睁大眼睛，伸长手臂去扑救，但争分夺秒的比赛中，反应慢一拍往往就来不及了，排球落到他手前不足一寸的地方，在地板砸一下，弹开。 居然用二次进攻！ 在比赛一开场，在三年级的二传手前辈面前用出这种招数，这是多么的大胆无畏，最重要的是，他还成功了！ 此刻，无论球场上还是球场下，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沸腾了。 神原凉野收回手，站在网前，垂眸看向球网对面的二传学长——他还趴在地上，一副愣愣的样子，片刻后，好像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什么，回过神，与自己对上视线。 啊，及川学长的神情肉眼可见变得糟糕了。确实，这个俯视的角度不太妙。 就在这个时候，影山飞雄跑过来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他，一脸兴奋。 神原凉野从莫名的氛围中解脱，放下多余想法。比赛还在继续，他要准备下一球了。 对面前排有国见。 国见英，一年级生，他的同班同学，留着黑色中分短发。如果让他形容对这个人的印象，那就是节能主义，头脑聪明，善于观察。 所以，要好好利用一番。 神原凉野微不可查地望一眼金田一勇太郎的方向，被国见英捕捉到。国见英做出判断抢先一步过去拦网，球却被神原凉野传向相反方向。 国见英惊觉上当，转头望去，影山飞雄在那个位置，像是知道排球会传给自己一样，跳起扣球，拦网来不及成形，这一球直接得分。 教练看着神原凉野和影山飞雄默契的配合，想到队里现在的王牌组合——岩泉一和及川彻。 幼驯染好啊，这样的好苗子请多给他来点哈哈。教练像捡到宝一样露出笑容。 球场上，被骗的国见英一脸懊恼，但表现更甚的是无意间被当做诱饵使用的金田一勇太郎。 神原凉野的举动不仅骗过对手，还骗过了队友。金田一勇太郎也认为刚刚那球是传给自己的，所以跳得很高。 金田一勇太郎脸色微红，低着头像是要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起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才是输球的那方呢。 神原凉野见状过去，“金田一。” 被叫到的藠头少年抬头看他。 “因为金田一跳得很认真，我们才能成功骗过对面啊。”神原凉野举起手示意击掌。 “哦……”这话说得挺有道理的。金田一勇太郎跟着伸出手，击掌声响起，别扭一下子消失。 “总之，是我们拿下一分了。” 金发少年轻松愉快的笑容让金田一勇太郎有被击中心脏的感觉，金田一勇太郎的脸色又有涨红的趋势，慌张地移开眼神。 …… “及川学长——”影山飞雄道。 “想知道我的座右铭？”及川彻打断影山飞雄的话，“是‘要打就打到对手站不起来为止’哦。” “及川学长，请教我们跳发球。”影山飞雄没有被及川彻的话带跑，认真地说出。 “嘁，才不要呢！”及川彻撇了撇嘴，转身走掉，走前还冲神原凉野做了个鬼脸。 这真的是三年级的前辈吗？ 神原凉野不仅没被打击到，反而有点想笑。及川学长知不知道，他这幅样子就像闹脾气的小孩子一样，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6、心思 薄暮时分，白日里的喧嚣褪去，校园归于宁静，天气不冷不热，徐徐吹来的风很舒服。 及川彻披着排球部蓝白外套坐在体育馆外的台阶上。漂亮的栗棕发丝随风微微飘动，上衣下摆也被微风带起，隐约露出腰腹。 他微微低头回想今天的练习成果，又想明天的训练内容，难得安静的样子使他身上多一股沉稳的魅力，看上去倒比平时更像高年级前辈了。 排球部的训练量很大，及川彻又经常给自己加训，中午吃的便当早已经消化干净，饥饿感此时涌了上来。 话说小岩去做什么了还没回来…… 身前突然响起细微的声音，像塑料袋摩擦的响动，好像有什么东西被递到他眼前，及川彻定神看去，是他最喜欢的牛奶面包。 “谢啦，小岩。”及川彻开心地伸手握住包装袋一角，抬起头向前方看去，却意外地撞上一双金色眼睛，神色明显顿了下，“是你啊……” 美味的牛奶面包此刻仿佛变成烫手山芋，拿着也不是，扔了也不是。 神原凉野松开手，自然地到他身边的台阶处坐下，面包落在及川彻手里。 没想到这个人会坐过来，及川彻回过神，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 “及川学长。” 及川彻动作一僵，下意识望向突然出声的神原凉野，和那双金色眸子对上视线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随即扭开头不去看。 神原凉野看着这个比他大两岁的学长，一时没说话。 短暂的安静，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 及川彻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弓着身子像一只快要炸毛的猫。但这种时候离开不就跟落荒而逃一样？不服输的性格让他抑制住想跑的冲动，留在原地，想别的事转移注意力。 神原凉野说：“二传手是技术好的人才能打的帅气位置呢。” 及川彻心里嘀咕：他当然知道二传手是多么帅气、多么重要的位置。正是因为由衷喜欢这个角色，他才会一直担任这个身份啊。 “说这个，你是想告诉我你要做二传手吗？”及川彻不高兴地说。这是给自己下战书来了？ 神原凉野说：“我只想做主攻手。” 及川彻转头望去，金发学弟神情很认真，不是在说谎。“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扣球。” 夕阳在金发少年身上镀上一层淡淡光晕，他好像融入这片风景，成了最亮眼的景色。 风和时间仿佛都停滞下来，及川彻看着他，连呼吸都放轻许多。 神原凉野对及川彻说：“所以，比起成为二传手，我更想拥有一个优秀的二传手。” 想、想拥有什么的，这个学弟在说什么啊…… 及川彻面上一热，别别扭扭地说：“你很想打我的托球吗？” 决定来北川第一中学后，神原凉野自然有好好打听这所学校的情况。北川第一中学男子排球部虽然没有打进全国大赛，但绝对不弱。作为首发二传的及川彻更是在宫城县内有很大名气。 在这段时间的接触里，神原凉野清楚地意识到这位前辈的优秀，特指排球方面。 “当然，我很想打及川学长的托球。”神原凉野对他笑了笑。 及川彻无所适从，像是在掩饰害羞一般提高音量道：“这也难怪，毕竟及川学长我是县内最优秀的二传手！” 天才主攻手什么的，不还是要被他使用吗？想通这点，及川彻那些别扭心思统统消失。他要好好用这把崭新的武器，打败讨厌的牛若！ 及川学长突然露出难以形容的笑。神原凉野及时遏制内心吐槽的话语。眼见胜利在望，真把人惹生气还要哄。 二传前辈外表看着精明，内心却幼稚得很，偏偏实力不俗，像只矜贵又傲气的猫。 神原凉野不讨厌猫，只要他足够乖巧听话。 那么，如何应对一只有脾气的猫？ 了解他的个性，让他意识到自己是安全的从而卸下防备，喂他喜欢的食物，在他玩的时候陪着玩，给他想要的东西，然后把他的指甲剪短。 及川彻莫名觉得背后一凉，拉紧外套，半弓着背，双臂交叉在胸前，用手掌搓了搓上臂，最终把刚才的感觉归咎为傍晚气温下降。 他摇了摇头，甩开那些多余的想法，从地上站起来，清了清嗓子，努力拿出前辈气场。 神原凉野坐在原地抬头看。学长站在更高一级的台阶上俯视自己，像只占领制高点的猫。 及川彻试图做出一本正经的严肃样子，眉眼间的骄傲得意却根本藏不住，“你想打我的托球，就先努力当上正选吧。” 猫咪喜欢呆在比较高的地方俯视周围。所以如果有人居高临下去接近他，会使他感到紧张和反感，而坐在地上陪他玩耍则会让他感到放心。 “我会努力。”神原凉野不介意暂时做一个让前辈放心的好孩子。 “我们该走了，及川学长。”神原凉野望着有些昏暗的天色，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 及川彻愣愣地应了一声，跟着走了。 他回顾刚才的事，神情有点恍惚。这就完事了吗，算和好了？但好像本来就没吵过架吧。 两人走到校门口，看见站在那里一副等人模样的岩泉一和影山飞雄。 及川彻在见到岩泉一的瞬间灵光一闪，好似明白什么，眼睛微微睁大。 岩泉一扫一下两人的衣服，没发现凌乱的痕迹，暗暗松了口气。看来问题已经和平解决了。 因为想给后辈和不省心的幼驯染留下足够空间，岩泉一站得有些远，没法知道那边的动静。等待的时间里，他还真有点担心两个人会不会一言不合打起来。 “明天见，岩泉学长，及川学长。” 神原凉野走到影山飞雄身边，对着两个前辈摆了摆手。影山飞雄也跟着依次向他们告别。 四个人在校门口分开，两两结伴，各自往家的方向走去。 “小岩……面包的事是你告诉他的吧。” “是我。” 岩泉一回想起更早一点的事。 社团活动刚结束，部员们陆陆续续走了，休息室里只剩下他和神原两个人。 “岩泉学长在找这个吗？” 话音落下，一只手将胶布递到他面前。 “啊，谢谢。”岩泉一顺着方向看去，正对上那双金瞳，他道谢后又不自在地迅速低下头，做出一副整理背包的样子。 “岩泉学长。” 被叫到的刺猬头前辈动作慌乱一瞬，差点手抖把背包里的东西翻到地上。他重新抬头，看着叫自己的金发学弟。 “岩泉学长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岩泉一想，不提他对这个后辈的好感与歉疚心，只看这张脸，就不会有人拒绝吧。 “太狡猾了，居然找小岩帮忙。”及川彻想明白其中的关窍，低声嘟囔。 岩泉一瞥他一眼，“这有什么，我高兴能帮到他。你们的心结解开，我再见他也不会不自在。” “就是这样啊……算了。”及川彻不再解释，调侃道，“小岩，脑容量不够还勉强思考的话，可是会头痛的喔。” 岩泉一瞬间黑脸，揪起及川彻的衣领晃来晃去，及川彻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快松手啦——小岩！”及川彻连连保证自己不会再乱说话了。 虽然从以往的经验来看，这句保证一点分量都没有，岩泉一还是松开他。 毕竟不能真把自家幼驯染怎么样，小小教训一下就行了，他知道及川这脾气改不了。 这件事算是翻篇。 及川彻与岩泉一都清楚神原凉野成为正选是迟早的事，但他们都没想到会这么快。 不久之后，北川第一中学和长虫中学的练习赛上，教练就把神原凉野安排进首发名单。 比赛结束后，教练直接宣布神原凉野成为正选队员。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排球部的人都知晓他的实力，练习赛中他更是证明自己能与前辈很好地配合，因此没人对这个结果有异议。 神原凉野看向身旁的幼驯染，话里带着少年人的青春意气，“我先走一步，加油吧，小影。” 影山飞雄出神，没有作出反应。 神原凉野疑惑地凑近些，手指戳戳影山飞雄的脸颊，黑发少年恍然回神，看着他点点头。 一众人中，岩泉一表现得格外高兴。 及川彻吐槽他比当上正选的本人还兴奋，但因为岩泉一心情正好，所以少见地没有挨打。 留着黑色刺猬头，神情坚毅的前辈走过去拍了拍神原凉野的肩膀，说几句鼓励的话。 帮助及川彻与神原凉野和好后，岩泉一再面对这个金发后辈，自觉关系亲近不少。他一直很看好这个学弟，此刻与有荣焉。 “做得还不错嘛。”及川彻悄悄挪过来，别别扭扭地说。 神原凉野还记着及川彻对他说的话，“现在我可以打及川学长的托球了吗？” 及川彻显然也想起那件事，神情略有一丝不自在，“刚才的比赛里不是打到了？” 神原凉野听出他的潜台词，展颜，“那平时的训练，我也可以找及川学长给我托球吗？” 「我想拥有一个二传手。」 金发少年的嗓音仿佛回响在耳畔。 及川彻面上一热。这、这个后辈也太贪心了吧，怎么能让及川学长只陪他一个人练球呢。 栗棕色发三年级前辈觉得自己不能这样纵容他，即使这个后辈比自己小两岁、球技好、长得好、笑起来又特别好看……也不行！ “我可是很忙的，嘶——”及川彻头上结结实实地挨了岩泉一一拳，痛得惊呼一声，伸出右手揉着自己的后脑勺，闭嘴了。 岩泉一收回手，安慰神原凉野，“别理他，你现在是正选，当然要和这个身为首发二传手的家伙多练配合，想什么时候找他都行，神、凉野。” 见学弟没有对他的称呼表露反感，反而笑了一下，岩泉一放松下来，“以后有问题就来找我，包括那个家伙想欺负你。” “我才不会呢！”及川彻不满地嚷嚷。 …… 一年三组的教室里，老师站在讲台上口若悬河，一些同学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低头做着笔记，另一部分人则撑着脑袋昏昏欲睡。 “影山、影山——” 黑发少年困得直点头，隐隐约约听到自己的名字，睁开眼睛茫然地望了望，最终和讲台上的老师对上视线。 “请回答这个问题。” 影山飞雄顺着老师的话站起，却不知道要回答什么，深蓝色眼睛下意识地扫向前桌，在桌角的纸上发现神原凉野写下的提示。 他抬头一脸认真地回复：“答案是b。” 安静几秒，教室里响起一阵哄笑声，神原凉野攥着书捂住脸，影山飞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老师看他一脸状况外，无奈地说：“坐吧。” 影山飞雄懵懵地坐下了。 老师转过身继续在黑板上写写画画，讲解知识点，“这道题非常经典，大家一定要认真听，记住这个公式……” 影山飞雄后知后觉答案其实是13，他被叫起来时困得迷迷糊糊，看不仔细。 下课铃响，老师先一步离开，学生们也收拾东西，三两成群地走了。 “小影还好吧？”神原凉野趴在影山飞雄的桌上抬眸看他，伸出手臂去拉他的手。 “有一点困。”影山飞雄由着金发少年抓着他的手指玩。 虽然佐藤老师讲课是枯燥了些，但是小影早上就趴着睡觉……神原凉野想到最有可能的一种情况，就问他：“小影回家后练习了吗？” 影山飞雄明显僵了一下，连被握住的手指也是，像被发现自己做了不好的事，最终在神原凉野视线下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开始的？” “……前天。”影山飞雄实话实说。 “小影觉得有压力吗？”神原凉野盯着他看。 影山飞雄默不作声。要说没有压力吗？明明是有的，他不能说谎。那要说有吗？但是，那股急切想要进步的情绪带来的压力，不算是凉加在他身上的，而是他给自己的。 他想要尽快站在球场上，和凉一起，所以他要拿出超越及川学长的实力才行…… “小影想什么呢？”神原凉野唤回影山飞雄的神思。他清楚小影有多么天才。 小影是个天生的二传手。 “一与爷爷的话你忘了？”对自己的保养也是很重要的事，和训练同样重要。 神原凉野很认真地说：“小影会成为特别厉害的二传手，知道了吗？”他很相信自己的眼光。 影山飞雄听进他的话，郑重点点头。 …… 已近黄昏，落日的余晖把天边的云，校园里的建筑，人群与一草一木都染成橘黄色。 男子排球部的成员穿着统一的蓝白运动服，背着单肩包，陆陆续续从体育馆走出。 “啊——肚子饿了。”金田一勇太郎感叹。 “你只会说这句话。”国见英吐槽。 “吃点什么再回去吧，小影呢？”神原凉野看向影山飞雄。 影山飞雄：“想吃咖喱包子。” “喔！训练后来个热乎乎的包子挺不错的。”金田一勇太郎对这个提议表示赞同。 国见英也没意见。 一行人的去向就这么定了。 四人走在街上，突然不知从哪跑出一只小狗围着他们转，最后跑到神原凉野脚边嗅了嗅，前爪扒拉他的裤管。 神原凉野感受到腿上的触感，低头看去。狗狗似是察觉到他的动作，也停下来抬头看他。它看上去很干净，不像是流浪狗。 “不好意思。”长相敦厚的青年跑过来停在他们面前，气喘吁吁地说。 小狗看见他后，奔向他脚边。 神原凉野的视线转到青年身上，又望向小狗说，“没关系，它很可爱。” 青年露出腼腆的笑容，似乎为有人夸赞自家狗狗感到高兴，“咖喱很活泼亲人，你们愿意的话可以摸摸它，放心，不会被咬。” 狗狗温顺地坐在主人脚边，仰头用清澈的黑眼睛看着他们，好脾气的模样。 神原凉野蹲下，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它。它确实如主人所言般友善，不躲也不恼。 影山飞雄好奇地凑过来蹲下看这只小狗，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动了动，却没伸出去。 神原凉野转头看见影山飞雄眼中隐隐的渴望与纠结，一下就被可爱到了。 其实他也没太想明白，小影明明那么纯粹，却莫名不招小动物喜欢。 神原凉野看着并没有因为影山飞雄的靠近而露出应激反应，仍然乖巧地蹲坐在那里的狗狗。它看起来并不反感小影，说不定可以…… “你想不想摸摸它？”神原凉野得到影山飞雄的肯定后，握住影山飞雄的手，一起慢慢伸到小狗面前。 “别害怕。”神原凉野的声音放轻，不知道是安抚狗狗，还是被他握着的男生。 小狗嗅嗅影山飞雄的手，似是确认不存在威胁，没有像之前的小动物那样跑开。 影山飞雄的蓝眼睛一亮，神原凉野见此松开手，让他能摸到狗狗。 黑发少年感受手下毛茸茸的触感，眼睛亮晶晶的，即使没笑，也令周围人感受到他的开心。 和青年与小狗告别后，他们再到附近的便利店一同吃过包子，四个人一起走出一段距离，最终在岔路口分开。 国见英和金田一勇太郎的家在一个方向，此刻继续结伴，并排走在路边。 隔不多时，国见英突然开口：“脸红了。” “啊、说我吗？”金田一勇太郎慌乱一瞬，面色又有涨红的趋势。 过了一会儿，他似是有点平复情绪，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支支吾吾道：“很明显吗？” 国见英没有立刻回答，他回忆那对幼驯染间隐隐的不容他人插足的氛围。那种场景大约可以被拍进电影。他不否认那很美好，而他们俩大概是露过几次脸的同学a和同学b之类的角色。 所以如果自己的笨蛋友人指的是有没有被神原发现，国见英想，金田一完全白担心了。 因为那个人……他大概没有注意吧。 7、助攻 “……拜托了，国见！” 国见英趴在桌上，觉得花费宝贵课间时间认真听完金田一勇太郎粉丝发言的自己真有耐心。 整整十分钟，这个人一直站在自己旁边絮絮叨叨，三句话不离神原凉野。 国见英吐槽：“你是神原夸夸会的会长吗？” “什么夸夸会，神原有后援会了吗？”金田一勇太郎说。 国见英叹了口气，枕着手臂，声音有气无力，“这种事你找我没用，我又没有恋爱经验……” 金田一勇太郎脸色泛红，下意识低头，“不、不是恋……就是想变得关系更好一点。” 真的？国见英眼神怀疑地看金田一勇太郎。 “国见，你脑袋聪明，帮我想想办法呗。”金田一勇太郎请求，还提出相当诱人的报酬，“我请你吃棒冰，一个月的份，拜托了！” “既然你都说到这种程度了……”国见英慢慢坐起来，悠悠开口。他们毕竟是朋友，他不好一直拒绝。虽然有些麻烦，但为了朋友……也行吧。 “我可以帮忙。”看友人的眼睛因他的话刷地亮了，国见英又说一句，“不过不能保证效果。” 他得提前泼点冷水，免得金田一期待值拉得太高，最后得不到想要的结果，更加伤心失落。 “谢了，国见！啊，要上课了，我先走了。”金田一勇太郎很有精神地和国见英告别。 教室门口，金田一勇太郎即将踏出门时，正巧遇见一个人。 从外面回来的金发少年双眸清亮，让人心生亲近，“金田一，来找国见的吗？” “啊、是。”金田一勇太郎局促不安地杵在门口，把门外的人挡得严严实实，完全堵住进教室的路。 神原凉野像是没注意到他的奇怪之处，神色不变，“快上课了，下午排球部见？” 金田一勇太郎恍然，“我是该走了，再见。”他说罢侧身让出位置，放人进来后就慌慌张张地跑走，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国见英看着这一幕深感无奈，悄悄叹了口气。神原明显是见到队友随口寒暄一句，只是这种程度却已经让金田一不知所措了。 一个游刃有余地交际，另一个却连话都说不完整，两人根本不是一个级别，对比过于惨烈，自己的笨蛋友人绝对会被吃得死死的。 黑发黑眼的少年泄气地垂下肩膀，低着头，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他又重新趴回桌子上，隐隐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应下这么麻烦的事。 但是说出的话没法收回，既然已经答应金田一要帮忙，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就放弃，还是得努力一下给金田一一个交代。 国见英理了理繁杂的思绪，决定先从打探目标人物的喜好开始，他的座位在神原凉野的斜后方，很容易瞄到那边的情况。 说实话，第一眼看上去，神原就像是性格开朗大方，身体素质好，有一两门功课苦手的那种漫画里典型的运动少年。 要说三好学生，不爱说话像个天然呆的影山飞雄都比他更像一点，而实际上，神原每门课的成绩都排在年级前几。 可是除了上课，其他时间都没看到这个人在看书，反而在排球上花了不少时间，经常加训，白天又很有精神，不像熬夜学习的样子，他是怎么做到成绩这么好的？ 老师在叫他的名字，国见英回神答对问题，有惊无险地度过一节课。 课间，国见英生趴桌上将脸埋进臂弯，再次后悔他为什么要应下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繁杂思绪在脑海不停翻腾，国见英觉得心烦极了，埋头蹭了蹭手臂，柔顺黑色短发被蹭得有些凌乱，内心烦躁却没有减少，索性转变姿势，头侧枕在伸长的左臂上，开始发呆。 时间像是被放慢无数倍，或许过了十分钟，或许只是几秒，国见英的目光习惯性地开始追寻某个金发少年。 他手里拿一本漫画和后桌的影山聊得开心。 少年的声音混在课间嘈杂的闲谈中无法被听清，只能看见花花绿绿的漫画封面。 那两个人又收起漫画书，拿出饼干开始互相投喂了。分享零食在朋友间是很普遍，但他们不会自己拿着吃吗？ 国见英清秀的眉微微拧起，唇角抿紧，直到社团活动时都在想：幼驯染至于那么黏糊吗？ “混蛋及川！” “好痛——小岩太暴力了！” 国见英被不远处的吵闹声打断思绪，循声望去就看到岩泉一举排球扔向及川彻的场面。 想起这两位学长也是竹马关系，他握瓶的手紧了紧，所以果然还是那对幼驯染的问题吧。 岩泉一解决完日常嘴欠的及川彻，环视一圈没看到发色显眼的学弟，也没看见总和他结伴出现的黑发后辈，“凉野，还有影山没来吗？” 及川彻闻言也四处看了看，确认以往都会早早参加部活的两个人现在还没到，便将目光投向和他们一个班的国见英。 国见英接收到学长投来的眼神，解释：“影山的手指受伤了，神原带他去医务室。” “也太不小心了。”及川彻皱了皱眉。 “严重吗？”岩泉一问。 “好像是放学时被什么东西划到了手……” 没等国见英说完，话题中心的两人就走进体育馆。众人围上去，仔细打量着影山飞雄，却只发现他右手中指多一个创可贴。 被前辈和同年围住询问，影山飞雄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手指，慢吞吞解释：“来得很及时，再晚一点伤口就要愈合了……校医是这样说的。” 及川彻毫不掩饰地捧腹笑出了声，被岩泉一拍一下后背手动消音。 “不严重就好，去训练吧。”岩泉一出面安抚道，气场靠谱不少，难怪总有外校的人以为他是队长。 部员们四散离去。 神原凉野盯着不说话的影山飞雄看一会儿，伸手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颊，“不好意思了？” “嗯……手没什么事，却被大家围观了。”影山飞雄不自在，脸上透着羞赧，声音低低的。 “我不觉得这是小事。”神原凉野说。 实际这点伤也需要几天才能完全愈合。 或许是神原凉野拉着影山飞雄冲进医务室时表情太紧张，校医以为出什么大事被吓了一跳，发现不严重后才开玩笑说再晚来点就要好了。 影山飞雄听神原凉野语气不对，抬头窥见他冷淡的表情，顿时手足无措。凉是生气了么？ “二传的手是很重要的。”神原凉野对上影山飞雄流露无措的深蓝色眼睛，缓和表情，手却毫不客气地捏上他的脸颊。 “小影不是也说过，手指与排球间隔了一毫米都会影响触球的感觉，所以尽量不缠绷带，更何况是划伤？” “……我知道了。”因为被捏着脸颊的缘故，影山飞雄的声音有些含糊。 神原凉野放开手。 …… 盛夏时节，绿树成荫。 国见英咬着吸管喝一口牛奶，瞥一眼正从自动贩卖机取饮料的金田一勇太郎，犹豫一瞬，还是开口说：“我觉得有件事先弄明白比较好。” “什么？”金田一勇太郎转头看他。 “神原和影山的事。” “他们俩怎么了？” 国见英看着一脸单纯的友人，快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最终还是出于情谊提醒，“及川学长和岩泉学长也是幼驯染，你不觉得这两对竹马之间的氛围很不一样吗？” “啊……那是要问清楚。”金田一勇太郎后知后觉领悟国见英的意思，接着递出求助的目光。 国见英不想掺和太深，“神原还是影山？你自己选一个去问。” 金田一勇太郎说：“那还是影山吧……” 这个结果和国见英猜的一样。 “但是为什么要拽上我？”国见英不情不愿地跟在金田一勇太郎身后。 “你到时候站在我身后不说话也行。”金田一勇太郎不肯承认他其实有点怵影山飞雄，特别是黑发少年用蓝幽幽的眼睛盯着他不说话的时候。 当然金田一勇太郎更不敢单独面对神原凉野，所以只能选择去找影山飞雄了。 “我们走快点吧，好不容易碰到影山落单的时候。”金田一勇太郎道。 “好吧……”国见英懒懒应答。 两个人来到这一层楼的洗手间门口，成功堵住落单状态的影山飞雄。 金田一勇太郎挡在影山飞雄面前，在对方的目光下，吭哧半天才开口问：“你和神原，你们是在交往吗？” “交往？我们每天都待在一起……”影山飞雄面露疑惑。 “不是这个意思！”金田一勇太郎像只泄了气的皮球，瞬间蔫了。 国见英伸手轻拍他的肩膀，金田一勇太郎感受到朋友的支持勉强打起精神，想起影山飞雄国文不好，干脆一咬牙问得不能再直白，“我是说，神原是你……男朋友吗？” 影山飞雄显然没想到会被问到这样的问题，一时呆住。提问者是他们的同学兼队友，这让他觉得自己必须好好回答才行。 影山飞雄垂下眼帘认真地思考一会儿，又抬眸看他，在金田一勇太郎忐忑的目光下，神色肯定地开口道：“不是。” 8、私心 “凉不是男朋友，是家人。” 影山飞雄眼神清澈见底，他看了看面前两个队友，又一本正经地补充，“早恋是不对的。” 居、居然被影山说教了！ 金田一勇太郎与国见英同时露出怀疑人生的表情，直接呆在原地。 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发问的同学再说话，影山飞雄不解地看着他们，“没其他事我就回去了。” 对面两个人似乎还沉浸在震惊的情绪中，没有回答。影山飞雄绕过他们往教室的方向走去，擦肩而过时还疑惑地回眸看了一眼。 留下来的两个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怎么办……”金田一勇太郎双手捂脸。总感觉好丢人，还是在那个影山面前。 国见英纠结一番，迟疑地说：“大概就像影山说的那样？虽然这对幼驯染的互动有点可疑，但影山不是会说谎的人。” 金田一勇太郎：“说的也是。” …… 盛夏，天空晴朗，时不时吹来的凉风缓解了几分燥热与沉闷。 国见英拎着采购的日用品，走在回家路上，忽然望到什么，停下脚步，抬头看向玻璃窗贴的海报，站了一会儿，还是迈进这家店。 店内宽敞明亮，各种书籍杂志被分门别类、整整齐齐地摆在书架上，等待被顾客选购。 国见英拿起放在最上面的一本漫画，盯着熟悉的封面发起呆，脑海里闪过金发少年拿着它兴致勃勃地与后桌聊天的模样。或许真的很好看，他生出这样的想法。 …… 卧室，国见英倚靠着床头，手里拿着刚买的漫画。他秀气的眉渐渐蹙起，黑色眼睛紧盯着封面，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最后还是鬼使神差买回来了…… 既然钱都付了，就翻开看看吧。 少年为自己找好理由，打开这本漫画书，缓缓翻看，表情严肃像在进行重要的研究。 黑白的画面充满张力，故事的情节环环相扣。他渐渐看得入神，关灯之后，还趴在被窝里悄悄开着手电翻阅。 看得太入迷的后果就是第二天的早读，国见英时不时打着哈欠，困得快要睁不开眼睛。 直到清脆的下课铃声响起，他才恢复几分精神，从桌膛抽出昨天那本漫画，打算把最后几页看完。 “サマータイムレンダ？” 清越的嗓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国见英被吓了一跳，黑色短发隐隐炸开。他缓了一会儿，扭头看向忽地出现在自己课桌旁的少年。 罪魁祸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看着他的反应没忍住笑了一下，又在他谴责的眼神下端正表情。 “抱歉，只是看到你好像在和我追同一部漫画，过来问问。”神原凉野说。 “随便看看。”国见英抿了抿唇，试图用消极的回答劝退这个人。 神原凉野完全没被他的态度打败，反而和他聊起漫画里有趣的设定。 谈到在意的情节时，国见英也忍不住出声讨论，渐渐忘记最初目的，随着神原凉野抛出来的话，一起分析起剧情。 “我只看到这里，不知道后面怎么样。”国见英说，聊得差不多了，忽然反应过来，偏过头不自然地问，“你为什么要来找我聊？” 平时不都是和影山谈这些吗？想到这，国见英向影山飞雄的位置看去——黑发少年正趴在桌上，将头埋进臂弯睡得很沉。 “找同好聊天不是奇怪的事吧。”神原凉野微微俯身，指了指书问，“我有这部作品的全套漫画，要看吗？” 全套！国见英纠结。他确实很想知道漫画后续，可惜零用钱不够。攒钱要很长时间，但借漫画的话，剩余的零花钱还可以用来买别的东西。 国见英反复思考利弊，最后，在巨大的诱惑面前，他可耻地屈服了。 神原凉野望着国见英的表情，笑得阳光，对他说：“明天给你带下一卷，看完再给后面的。” “知道了。”国见英撇过头，不想看到这家伙过于灿烂的笑脸，也打消熬夜补完的念头。 转眼到了周末，公园某处，神原凉野百无聊赖转着排球。一个人玩果然会很无聊。 神原凉野停下动作，刚想起身离开，金眸却无意间瞥见路过的黑发男生，眼神一亮，表情瞬间从不耐转为高兴，朝那边喊道：“国见！” 国见英听到熟悉的嗓音，身体一僵，缓慢转身，就看到不远处朝他挥手的金发少年。 这也能碰到？他只是在家里呆得有点闷，出来随便找个地方散步而已。果然，对面的人紧接着的下一句话就是—— “要不要一起打球？” “不了。”国见英转身就走。 然而他的回避没有任何效果，神原凉野带着排球迅速跑到他面前，对他展露笑容，“一起打球吧，国见。” 这个人没听见自己刚才的话？ “为什么找我，影山不在？”国见英四处望了望，还真没看到影山飞雄的身影。这两个人通常不是形影不离吗？ “小影跟着家里人出门了，没人给我托球。” 国见英：“哦。” 神原凉野盯着他重复：“没有人给我托球。” “我知道了。”国见英无奈，“但是你叫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二传手……” “你可以啊。”神原凉野眼神异常认真，脸上露出鼓励般的笑容，“别小看自己，我知道你可以托出不错的球的。看在我借了你漫画的份上？” “……就一小会儿。”国见英垂头盯着排球，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妥协地抬手接过。 这里只有一处排球场，虽然不大，也够用。 神原凉野扣球落地后，刚站稳就迫不及待转过去，对国见英比划，“下一球再高一点。” 要求好多，自己鬼迷心窍才会答应。国见英心里抱怨，却诚实地按他的要求给了一个高球。 他们练了一会儿，就有两个学生大大方方过来想一起在场上打球。 “那就2v2，怎么样？” 三人一齐将目光投向国见英。 骤然成为焦点，被盯着的黑发少年，不自在地移开视线，默认入伙了。 对手发球过网，神原凉野迅速移动垫球，球飞向左前方，国见英用标准的姿势托球给神原凉野扣下。 玩上头的结果就是，—开始说只打一会儿，最后却练了一下午。 2v2排球赛很考验基本功，也更容易感到疲惫。不同于精神奕奕的神原凉野，国见英几乎耗尽体力，累得气喘吁吁。 但再累，运动后也不能立刻坐下。那两名学生走后，他们找了一块地方拉伸。 “国见很适合当二传手哦。”神原凉野说。 “在及川学长和影山在的情况下做二传手，我是多想不开。”国见英瞥了神原凉野一眼，有气无力地回答。 他是不喜欢无缘无故浪费体力，但不代表愿意坐冷板凳。如果他讨厌运动，讨厌排球，就不会加入排球部，而是选择轻松一些的社团。 三年级的及川学长经验丰富，同级的影山飞雄是个排球天才，他要是一门心思做二传手，恐怕得坐三年板凳。 好在国见英本来就对二传手这个位置没有执念，所以完全不会因为当不了二传手而失落。 不过…… 国见英对神原凉野说：“你想做二传手的话是能当上的。” 一开始，教练选的是神原。他估计是因为神原看起来像会玩战术的，而影山一脸单纯样。 国见英想起被神原凉野的假动作骗过的事，浑身散发怨念。实际，他可是深刻领教过了。 神原凉野望着和他同为主攻手的国见英，“二传手很重要，但我还是觉得扣球得分的时候最畅快，感觉很帅气，对吧？” 国见英一怔，脑海中不自觉地闪现这道身影高高跃起的画面，扣球时的果决与冲击力，以及在光下闪烁细碎光芒的金色发丝。 ……确实很帅气。 神原凉野：“夸人不要只在心里夸哦。” 国见英扭头不承认，“谁夸你了……” 安静几秒，不知谁先笑出声，紧接着声音越来越大。笑过之后，浑身的疲劳仿佛都清空了，内心也变得无比畅快。 神原凉野率先起身，望向国见英，“附近有一家拉面很好吃，怎么样？我请客。” “那我要大碗叉烧。”国见英跟着他站起来，毫不客气地点单，“还要饺子。” “好啊。” …… 校外的便利店门口，站着两个穿着运动服，身材修长男生，正是部活后一起回家的金田一勇太郎和国见英。 “对了。”金田一勇太郎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问，“国见，之前拜托你的事怎么样了？” 国见英咬棒冰的动作一僵。他能说没什么进展么？ 显然不行。 国见英想了想开口说道：“……神原最近在追一部漫画。” “什么漫画？”金田一勇太郎好奇地追问。 国见英下意识隐去周末一起打球的事，将自己了解到的东西挑挑拣拣地说了。 那件事就像不能说的秘密。 其实细想没什么特别的，但是国见英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究竟是害怕误会，还是出于微不足道的私心，连本人也说不清。 9、却步 盛夏的午后没有一丝风，骄阳似火灼烤着大地，空气仿佛都变得粘滞起来。 唯有校园小路两旁成排树木为这个夏天增添几抹清新的绿色，枝叶繁茂的树荫遮住直射的日光，教在树下躲懒的少年不再觉得那么闷热。 “刚才的数学课，我就弯腰捡了只笔，之后居然再没听懂过，佐藤老师中间那一步到底是怎么算的啊……” 金田一勇太郎絮絮叨叨说了一通都没得到同伴半点反应，转头看到身边的黑发少年正低头出神凝视地上的落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总之，完全没有在听他讲话的样子。 金田一勇太郎外表很凶，但性格其实很好。他倒没生气，只是有些担心。 国见这段时间不知道是怎么了，有时好好地聊着天却能突然走神，训练的时候也是，差点被飞来排球砸倒在地。 “国见，国见？”金田一勇太郎叫几声，见国见英仍然没回过神，不由伸出手在他眼前晃晃。 视野中不断晃动的手掌搭配着呼唤声，终于成功唤回黑发少年的注意力。 国见英从思绪中抽离出来，游离的目光重新变得凝实，聚焦在眼前的藠头少年身上。 “……怎么了？” “应该是我问你怎么了吧，你最近老是心不在焉的。”金田一勇太郎半是关心半是好奇地问。 国见英目光微闪，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慢吞吞地开口：“没休息好吧……大概。” 这个解释很笼统，甚至有一点点敷衍，不过心思单纯的金田一勇太郎倒是没想太多，也没听出其中的躲避之意，一下子就接受了。 “也是，最近排球部的训练量越来越大，每次结束后我都快走不动路了，而且马上到期末了。” 想到步步逼近的期末考试，金田一勇太郎挠了挠脑袋，感觉自己头都大了，“国见，你的笔记到时候借我看看啊，我就靠它了。” 国见英随意地点了点头，没反驳。 他倒不是为考试心烦，在头脑加持下，考个超出及格线的分数对他还是毫无压力的。 曾经有老师说过国见如果再努把力，更拼命一点学习的话，考到年级第一也不是没可能。 对于老师这番话，国见英不好当面反驳，但也是左耳进右耳出。“拼命”是他第二讨厌的词，这辈子都不可能为什么拼命的。 不过，增大的训练量确实算是他最近没有精神的原因之一，但国见英清楚这不是主要缘由，让他心里乱成一团还没法与人倾诉的是…… “金田一，小国见。” 一道熟悉的嗓音传到他们耳边。 “神原！”金田一勇太郎看到金发少年，下意识站起来，可惜打完招呼后便不知所措地立在原地，抬手摸了摸后脑勺，冲对面的人傻笑。 国见英微微一顿，也轻轻回应一声。 神原凉野随性地朝他们摆了摆手就走。他本来只是路过这里，瞥见熟悉的人就打个招呼。 但对于青春期的少年来说，这种程度的偶遇也足以开心半天了。 不过高兴之余，金田一勇太郎反复回忆刚才的场景，猛地意识到不对，一脸震惊地看向旁边的少年，“神原他刚、刚刚叫你小国见！” 金田一勇太郎话音都有些不稳，一句简短的话被他说得结结巴巴，末尾感叹的语气和不自觉提高的音量都明晃晃地昭示他的惊讶。 “……最近聊多了就变熟了。”国见英解释。 金田一勇太郎没对国见英的话抱有任何疑问，只一脸羡慕地望着他，“同班真好啊，可恶，我也好想和你们一起啊！希望升到二年级重新分班的时候，我们能被分到一个班级里去。” 国见英眼神向下漂移一瞬，随即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笔记你不如去跟神原借，他每次上课都有记，有借有还，不就能多点互动了么。” “对哦！”金田一勇太郎恍然大悟，比出大拇指，“还是国见你聪明。” 国见英别过头去，声音飘忽不定，“别恭维我了……” ** “笔记？可以借你啊。”神原凉野如此回复鼓起勇气前来询问的金田一勇太郎。 金田一勇太郎松了一大口气，激动地伸出双手接过神原凉野递来的笔记本，接连保证道：“我会好好爱护的！神原你什么时候用？” 神原凉野想了想说：“周五放学前还我就行了。” “好！”金田一勇太郎一口答应。 他刚想抱着笔记本离开，突然想起国见英提示的“多点互动”，站在原地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又问：“神原，能不能传授点学习方法给我啊？” 国见英闻言也支着耳朵，悄悄望过来。他早就对神原凉野如何学习的事很好奇了。 “上课时把老师讲的知识点都记住，考试前就不用花时间看笔记，能节省很多精力……大概不算方法？”神原凉野不确定地说。 旁听的两人大为震惊。 “所以神原你完全不复习的吗！？” 金田一勇太郎翻开神原凉野的笔记，看着上面整齐的笔迹和条理清晰的文字，陷入新疑惑，“那你记得这么好，是为了加深记忆？” “这个主要是给小影用的。”提到这件事，神原凉野露出略苦恼的表情。 虽然他有教小影记笔记的方法啦，但小影最大的问题是课太无聊就会听着听着直接睡着。 这点他也无能为力，只能在考试前拿笔记给小影补习，好在通常只需要补英语和国文两科。 想到这，神原凉野叮嘱金田一勇太郎：“先看英语和国文吧，这两个我周末要用，其他科目晚点还也没关系。” 影山飞雄一直坐在后面默默听他们讲话，在听到周末就要开始补习这一噩耗后，仿佛经历电闪雷鸣，深蓝色眼睛失去高光，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蔫了下去，完全像个被霜打了的茄子。 神原凉野瞥见影山飞雄的状态，好笑地戳了戳他的脸颊，“逃避没有用哦，不及格会被老师叫去谈话，还会被禁止参加社团活动。” “我会好好学的。”影山飞雄闷闷地说。 只是禁止参加社团活动这点就准确无比地拿捏住他的命脉。不打排球是不可能的，他只能老老实实背讨厌的单词和语法了。 “请你吃咖喱猪排饭？”神原凉野哄道。 清脆的铃声在教室内外回荡，外班的金田一勇太郎急急忙忙抱着笔记本离开。 国见英重新趴回桌上，烦躁地埋头蹭了蹭自己的手臂，直把额前柔顺的黑色发丝都弄凌乱，仍然挥不去脑海中不由自主回现的场景。 “附近有一家拉面很好吃，我请客。” 记忆里，少年的侧脸在余晖勾勒下显得无比温柔，发丝在光的映衬下变成温暖的金黄色，金色眼眸清澈明亮，像是能望进人的心里去。 他说话的语气和挂在嘴边的笑意都与方才一模一样，仿佛被凝视的人在他心里也一般无二。 但国见英知道这只是错觉。 幸好，上课铃声像是听到他的心音一样，打断那一幕。 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黑发少年清秀的眉紧紧锁起，漂亮的眼睛里不可抑止地流露出几丝茫然以及未被发觉的幽怨。 …… 老师站在讲台上侃侃而谈，教授理论知识，时不时穿插实际事例，让课程不至于枯燥无味。 学生大多没辜负她的用心，听得很认真，五十分钟很快过去，迎来新一轮课间休息时间。 暂时解放的少男少女离开自己的座位，和相熟的朋友聚在一起谈论动漫游戏或者当下流行的服饰发型之类的话题，教室内气氛一时很热烈。 “小国见。” 国见英正机械地转笔出神，闻声动作一顿，铅笔也啪嗒一声掉在桌面上。 他抬头望着又跑到自己课桌前，热情向他打招呼的金发少年，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两相对比之下，黑发少年平静的神色突然显得疏远起来。 骤然被排斥的神原凉野不明所以。 明明这段时间他感觉他们的关系越来越亲近了。国见今天心情不好？可是上午还挺正常的。 “干嘛用这么冷淡的表情看着我？”神原凉野忽地凑近，金色眼睛专注盯着不说话的国见英，像是要找出什么不同。 国见英被他突然靠近的举动吓了一跳！身体不自觉地向后缩一下，强扭开头，迅速拿起桌面上摆着的漫画书横到两人中间，挡住神原凉野的脸，顺带隔绝他投来的视线。 这个人能不能掌握好距离感啊！ 神原凉野忽然与封面人物面对面，不解地眨了眨眼睛，心里感叹少年心就像天气一样多变。 不过他自觉没做过惹国见英生气的事，就没太在意，直接依对方的意思退开些。 要说他和国见变亲近的契机，那就是黑发少年此刻拿在手上的那本漫画了。 不过，与其说他们因为这个契机变得要好，不如说是神原凉野发现并利用这个契机，逐渐拉近两个人的距离。 兴趣相投是意外之喜，归根结底，是由于他喜欢国见的性格，觉得他们相性会很好，能交朋友罢了。 神原凉野抽出国见英手里的漫画，将自己带的那本递给他，“这是最后一卷了。” 国见英接过漫画书的动作一僵，心底涌起一种异样的恐慌，捏着书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突然半点想要翻开的念头都没有了。 影山不在，座位是空的。 少年细腻的心控制不住胡思乱想。这个人每次来找自己，都是影山不在教室或者睡觉的时候。自己对他来说是无聊时打发时间的对象？ 那就不要表现得这么亲昵。 神原凉野看国见英的状态不太对，出声喊他：“小国见？” 国见英避开神原凉野的视线，嗓音带着刻意的冷淡，“别叫我小国见。” 神原凉野一怔，金色瞳孔微微扩大。 社交上无往不利的金发少年，看着此刻趴在桌上，把头埋进臂弯不肯看他，无缘无故突然闹起别扭的黑发同学，少有地陷入茫然。 他没做惹国见生气的事情……吧？ 神原凉野忽然有些不确定了，可左思右想也没从记忆中找到让国见英态度转变的蛛丝马迹。 从那天起，神原凉野与国见英的关系就变得微妙起来，倒不是说到绝交的程度，球场上还有交流，部活结束后偶尔会几个人一起回家，途中不咸不淡地说上几句话。 既没有争吵，也不是冷战。 要让神原凉野细说的话，他们的关系突然退化到聊漫画前，变成普普通通的同学兼队友关系——至少表面上如此。 神原凉野倒是想破解僵局，但不知缘由一时想不到好办法，万一弄巧成拙就更麻烦了。 没有时间留给他多想，不是由于大部分学生都会烦恼的期末考试，而是北川第一男子排球部逐渐加大的训练量和越来越严肃的氛围。 因为，全日本中学生排球选手权大会宫城县预选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10、前奏 周六清晨，神原凉野比约定时间提前二十分钟踏进北川第一男子排球部活动室。 他看到在里面整理东西的两位前辈，笑盈盈地开口打招呼：“岩学长，及川学长，早上好。” “早。”岩泉一听到声音，转头看向门口。 金发后辈穿着略显宽松的纯白t恤和湛蓝色短裤，脚蹬一双白色休闲鞋，斜挎单肩运动包，浑身洋溢少年气，清爽富有活力。 明明是北川第一标配运动服，简简单单没什么图案，自己也穿着同款，可岩泉一觉得套在学弟身上格外好看，可能这就是天生的衣架子吧。 等等，学弟刚才进门时叫他什么？岩泉一忽然反应过来，惊讶地微微睁大眼睛。 岩学长……单字叫法加敬称，即尊敬又亲近，瞬间产生不得了的化学反应。 刺猬头前辈有些局促地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问，就默认了这个新奇又透着亲昵的称呼。 神原凉野不知道岩泉一的心理活动，随意找一个空椅子坐下，打开运动包取东西。 岩泉一无意识地随着他的动作移动目光。 凉野正弯腰低头系鞋带，略宽松的t恤掩不住匀称的身材，长度到膝盖的短裤正好露出线条漂亮的小腿，在室内白到发光。 虽然他们平时是在体育馆里打球，但跑步等活动会在外面，也不是完全晒不到…… 岩泉一猛地反应过来，脸上一热，移开视线，心里暗骂自己作为前辈太奇怪了。 “为什么我是普普通通的‘及川学长’，而小岩是‘岩学长’啊！？” 突然响起的嗓音在静谧室内显得格外突兀，引得岩泉一与神原凉野一齐回头看。 及川彻在听到神原凉野进门时打的招呼后就大脑宕机，刚刚回过神，视线在他们两个身上扫来扫去，神情带着七分震惊三分不解。 岩泉一看及川彻一眼，又将目光移到神原凉野身上，见他正在思索，不知道会给出怎样的回答，心底有点紧张。 神原凉野的全部心神都放在正嗔怪他的及川彻身上，没去注意岩泉一的情态。 及川学长大概是觉得自己被区别对待了，心里不平衡，也想换个称呼吧，他心想。 改叫及学长？但是发音有点奇怪。 川字的重复率又太高了点，他们排球部还有松川学长、前川学长和早川学长。 思考零点五秒后，神原凉野通过排除法做决定。他抬眸对上及川彻的视线，在对方怔愣眼神下，眉目舒展，自然大方地开口：“彻学长早。” “谁、谁准你叫我名字了！？” 及川彻出乎意料地脸色爆红，大声反驳，气鼓鼓地瞪着神原凉野，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样子。 不是及川学长想要换个称呼么？而且他有加上后缀的敬称。神原凉野疑惑地想。 神原凉野没料到及川彻的反应会这么大，觉得或许自己这么叫太亲昵了些不大合适，就顺着他改口：“抱歉，那及川学长喜欢什么称呼？” “什喜、什么称呼……”在那双金眸的注视下，及川彻不自然地撇开头去，不直视他的目光，支支吾吾半晌，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这时，另一名队员走进来，不自觉地打破这种暧昧不明的氛围。 及川彻更不好说话，干脆窝在一边背对众人坐下。在没人看见的角度，他鼓起脸颊，一副独自生闷气的模样，也不知道在气什么。 更正一下，及川学长的心思比猫还要难以捉摸。一个称呼也能让他像被踩到尾巴一样，莫名其妙地炸毛。 神原凉野站在柜子前，望着窝在角落的及川彻的背影，想了想，没有过去。 反正上了球场后，及川学长就会冷静下来，变得正常，不会耽误打球。 “早上好！” “早！” 其他部员陆陆续续走了进来，互相问候过，换好鞋，便一同走进体育馆，正式开始训练。 他们休息日一早来体育馆加训的原因就是即将到来的争取全国大赛入场券的宫城县预选赛。 由于是为了迎战比赛而安排的特别训练，所以被要求过来的只有正选和替补。 北川第一男子排球部作为夺冠热门，实力自然不俗。从前，尽管在体格上略处劣势，但巧妙地利用速度和各种团队配合打得漂亮。 但是，这样实力出众、凝聚力强的队伍，在这几年大大小小的比赛中，一次都没有赢过白鸟泽学园初中部。 即将举办的宫城县预选赛，就是他们初中阶段最后一次打进全国大赛的机会。 不必教练多说，大家都铆足了劲，每个人心中都有坚定的信念——绝对要赢！ 特别是三年级的队员，即将毕业的他们更是想在这次大赛中扬眉吐气，一雪前耻。 体育馆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正在热身的队员停下动作，齐刷刷地看向门口。 走进馆内的一群人穿着统一的青白运动服，上衣左上角印有“青叶城西”的字样，正是青叶城西高中男子排球部的队员。 这是北川第一的教练特意安排的练习赛。青叶城西排球部里不少人是北川第一中学出身，有这层关系在，邀请他们过来并不难。 对于常年稳居第二的北川第一来说，只跟县内其他初中打练习赛，已经不能满足需要了。 他们要学会应对强大的主攻手，特别是像牛岛若利那样的左利手主攻，而青城恰好有一位。 虽然力量不及牛岛，但也可以让自家选手尽量适应与右手击球时不同的旋转。 和高中生比赛。 神原凉野活动手臂，目光落在对面几个球员身上，他们大多身形高大，整个队伍气势十足，不愧是县四强。他跃跃欲试。 及川彻不知何时挪到他身边轻哼一声，像是想被喜欢的人类注意到而故意弄出声响的猫咪。 他却又在神原凉野看过来的时候，将眼神转向别处不肯直视，“……一会儿你可要好好表现喔，不要给我丢脸。”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是特别长，神原凉野却大致摸清及川彻的脾性，因而没有介意他的说法，只把这当做和好的讯号和别扭的鼓励。 “那今天也请及川学长多给我托球了。” 及川彻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彻底撇开头，轻声嘟囔：“……都说了看你表现啦。” 旁边的队友将两人之间的互动看得清楚，都忍俊不禁，心中暗道果然。 做准备活动的青城队员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喂喂喂，你们看见没，那个北一的新人。”一个高壮的球员拍了拍身旁的队友。 那人顺着同伴手指的方向看去，“哦，和及川站在一起的那个金发的。” “他就是及川提过的一年级生吧！看上去还挺高的。” “可恶，才初一就这么高，这小子是吃什么长大的？”身材相对矮小的青城自由人悄悄比量一下两人的身高差，郁闷地撇了撇嘴。 …… 球场上，排球脱离双手飞向空中，青城二传选择从中路发起快攻，试图打得对方措手不及。 “嘭——！！” 蓝黄色排球被高处伸出的手掌拦住，落下，宣告本局终结。 扣下这一球的青叶城西副攻手盯着对面拦下他的金发学弟，愣了片刻，随即懊恼地抱住脑袋，“可恶啊。” 同伴过来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看来这一届真是来了个了不得的新人呢。” “说不定这次真的可能打败白鸟泽。” 青叶城西一直被白鸟泽高中压了一头，相当于直系学弟的北川第一队员们要是能打败白鸟泽初中部，他们也喜闻乐见。 “不是‘可能’，是‘一定’！一定！”及川彻听到他们的话，气鼓鼓地强调。他和青叶城西的队员们比较熟，说话也随意了些。 “好好，是‘一定’！哈哈。”青城的人附和。 青叶城西的队长接着说：“你旁边的一年级生就是你常提的‘小凉野’吧。” 神原凉野礼貌地和前辈打招呼。 “真不错啊。”青城的队长爽朗一笑，看向他的目光里含着赞赏，“各方面都是。” 虽然仍有稚嫩的地方，但瑕不掩瑜，他展现出来的水准已经远远超过普通初中生。有这样的后辈在队里，真的会让人感到骄傲和安心。 及川彻听着周围夸赞神原凉野的话，心情大好，得意地哼哼两声，清了清嗓子，“当然啦，毕竟是我的队员。” “喂喂，人家才来北川第一多久，厉害也是因为天赋高又努力，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啊。”青叶城西的球员打趣道。 及川彻不服气地撇了撇嘴，“哪有！当然是因为我的托球很好，他才会打得好。” 青叶城西高中的前辈好笑地看着他辩驳的模样，开玩笑般对神原凉野道：“神原，听见别人胡说八道就要直接否认啊。” “没有。”神原凉野笑着说，“确实，厉害的是及川学长。” 栗棕发少年听到学弟的回答，先是一怔，接着忍不住勾起笑容，得意洋洋地望着刚才反驳他的人，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简直没眼看。 青城的队长注意到小后辈真挚的眼神，愣了片刻，内心开始感叹起及川彻的好运气。 不知道神原以后会不会来青叶城西？会的话他们一定鼓掌欢迎。 …… 全中宫城县预选赛现场。 “北一！！北一！！” 北川第一中学应援团站在二楼观众席，写有“必胜”的蓝色条幅后方，拼命地呐喊助威。 “嘭——！！” 排球穿过拦网队员的手，砸在木质地板上。 自由人伸长手臂飞扑过去，眼神逐渐从慌张转为不甘，趴在地上看着没救起的球慢慢滚远。 哨声响起，比分定格在25:20。 “赢了！！”观众席上响起阵阵欢呼，北川第一中学就此晋级决赛。 他们即将迎战的对手，毫无疑问，是另一片场地上，同样2:0赢下比赛的白鸟泽初中部。 一行人回到学校，围坐在电视机前观看节目——今日比赛回顾录像和明天决赛预告。 屏幕里闪过穿紫色球衣的牛岛若利的身影，主持人在介绍白鸟泽这两年取得的突出成绩。 “明天上午，绝对要狠狠地打败牛若！”及川彻紧盯电视，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说。 “那是当然！” “嗯！！” 北川第一的教练站在最前面招呼队员集合，简单复盘今日的比赛，又重复几个针对白鸟泽的要点，便叫大家解散。 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他们现在只需要好好休息，养精蓄锐，以最好的状态迎接明天的比赛。 …… 上午十点，仙台市体育馆人声鼎沸。 宫城县预选赛，男子决赛，即将开始。满怀期待的观众和媒体早已就位。 北川第一的队员早早来到场上，有的通过聊天放松精神，有的拍拍队友的肩膀加油鼓劲。 场馆大门再次敞开，十几个穿着紫白运动服的球员陆续走进来，领头的少年身材高大，表情严肃，气势十足。 北川第一的队员听到声音，看向门口。 来了，白鸟泽。 11、预选 “北一！！北一！！” “白鸟泽——！！白鸟泽——！！” 二楼观众席，两校应援团各占一边呐喊，清澈嘹亮的助威声响彻整个会场。 白鸟泽初中部副主将添川仁扫视全场，目光停留在北川第一队员中穿11号球衣的新面孔身上，在一众黑棕发色里，少年的金发很是显眼。 北川第一的11号，好像没见过。添川仁内心暗忖，超出掌控的事情让他隐隐有种危机感。 虽然不清楚这个新人的能力，但从对方的身体条件，队友的态度，以及在这种浩大场面下气定神闲的模样来看，11号的实力绝不会弱。 当然，他们的老对手北川第一不会傻到在这种重要时刻派一个实力不怎么样的队员上场。 观众也开始注意到首发队员中的陌生面孔。 “北川第一决赛派新人首发，不知道他技术怎么样？不过被选中首发，肯定有实力。” “你不知道吗？那人是神原凉野，怪不得一年级就能当上正选。” “话说北川第一没有赢过白鸟泽吧？” “这次哪边会赢？” 各种各样的议论声传进及川彻耳中，他握着排球的手紧了紧，“小凉野。” 神原凉野会意。既然现场有这么多质疑声，那就先用一球，跟大家正式打个招呼吧。 及川彻抬起双手将球托向高处，只一瞬，排球被高高跃起的身影扣下，砸上地板。 观众席霎时一静，紧接着爆发热烈的感叹。 神原凉野落回地面站稳脚步，金色发丝随他的动作轻微晃动，在顶灯照耀下闪着细碎光辉。 他此时收敛神色，没了平常看人自带的三分笑意，眉眼间就透出几分凌厉与傲然，周身气质一转，锐气逼人。 白鸟泽初中部队员面色凝重起来。他们都明白，这是开场前的震慑。 “这高度！扣杀太帅了吧！” “他摸高得有多少？” “看来北川第一这次有备而来，这个新人大概就是他们的秘密武器。” 及川彻满意地听着全场话风反转。没错，他们把小凉野留到决赛出场，为的就是不让白鸟泽提前针对他们的新阵型做出对策。 双方队长上前握手。 及川彻手指发力，对着牛岛若利假笑，“这次打进全国大赛的会是我们。” 牛岛若利不为所动，“期待你们的表现。” 及川彻一下子哽住，不满牛岛若利不咸不淡的反应，勉强从喉咙间挤出一声轻哼。 副裁召集双方队长进行挑边和发球权。结果是第一局由北川第一先发球。 因为接球的一方可以率先扣球进攻，所以一般来说，先发球的队伍在比赛中并不占优势。 “我们相信你一开始的发球，多拿几分，把主动权握在我们手里。”岩泉一在与及川彻擦肩而过时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 没等及川彻一脸感动地回复，岩泉一背对他补一句，“失误了就请大家吃棒冰。” “那我要香草的。” “我要红豆。” “新出的葡萄味挺好吃的。” “真的？” “我可还没发球呢！”及川彻转过头嚷嚷着打断正在讨论口味的队友。 比赛开始，两队隔网而站。 及川彻站在发球区旋转手中的排球，深呼吸，向上抛起蓝黄排球，眼睛紧盯着它，向前迈步，跃起，挥臂击出！ 排球飞速过网砸在场地边角，北川第一中学的记分牌首先翻过一页。 “好！再来一球！”队友的鼓励声传来。 及川彻定了定神，准备保持这种状态，一鼓作气多拿下几分。 但白鸟泽毕竟是强校，不会轻易如他所愿。白鸟泽的自由人稳稳接下及川彻发出的第二球，卸去力量与旋转的排球被垫向二号位。 站在那里的是白鸟泽的二传手，与备受瞩目的及川彻相比，少年显得很不起眼，技术上没有亮眼的地方。 他甚至很少去调动其他攻手，比起指挥者更像是一条纽带，连接着一传与王牌，但这或许正是白鸟泽需要的。 并不是说其他人很弱，但这支队伍确实是靠强大的王牌支撑起来的，这是他们的球风。 无论什么情况下，一传和二传都尽力配合牛岛若利，附上全部信赖与期待把球传到他手里。 这次也一样毫无悬念，白鸟泽的二传手托球给蓄势待发的牛岛若利。 北川第一前排三人快速赶去，抬起手臂高高跳起，试图拦下这一球。 留给牛岛若利的进攻空间并不够，他却丝毫不慌，用力挥动左臂向下扣击，排球打在拦网队员的手上飞出去。 北川第一的自由人连忙扑过去补救，强力且带着与常态不同旋转的排球砸在他的手臂上，发出一声闷响，随后飞到场外。 白鸟泽扳回一城，比分更新。 真是恐怖的力度。 痛感从手指传到心尖，神原凉野轻轻动了动有些泛红的手指。看来起跳的时机有些早了。 比赛继续进行，白鸟泽的8号站在发球区，抛起排球瞄准比较极限的位置发球。 神原凉野向右跨出一步，弯曲右膝，下移重心，两臂右伸接起发来的球，垫到二传手方向。 及川彻观察对面的防守状态，回想己方主攻手的位置，迅速传球给岩泉一。 排球被跃起的岩泉一狠狠扣下，成功落在白鸟泽界内。 “北一！北一！再来一球！！” 北川第一中学的学生们站在条幅后，为得分兴奋地高声欢呼。 白鸟泽初中的应援团不甘示弱，大声唱着校歌，为球场上的队员加油助威。 体育馆内充斥着扣球声与呐喊声。两支队伍你夺一分，我追一分，僵持着互不相让。 几次轮换后，神原凉野再度站到发球位。 他双手持球放在腹前，随意地转了几圈排球后停住，在裁判吹哨后，向上一抛—— 这一局，神原凉野的表现虽然不错，但不算惊人，原本警惕他的白鸟泽渐渐放下戒备。 神原凉野向前跨步，两臂在体侧划弧摆动，在对手骤然惊异的眼神下，屈膝蹬地，腾空而起，挥臂击中排球。 一瞬之间球飞到对手面前，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在对方身后！ 界内！ 白鸟泽自由人呆愣地望着地上的排球。居然是跳发，明明11号上次打的是普通的发球。 不只他如此诧异，北川第一的人也是一副惊讶的表情，但很快就变成激动和自豪。 随着这一球落地，北川第一先到局点。 神原凉野继续站在发球区，左手持球，以和上次同样的动作抛起。 白鸟泽的球员后退几步，严阵以待。 神原凉野不动声色地观察对面的站位，在腾空击球的一瞬间倏地放轻力度。排球擦过网边，掉落在三米线内。 措不及防的近网球！站位稍靠前的队员飞扑过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排球从身体与球网的间隙落下，有些绝望地扑倒在地。 记分牌更新为25:23，北川第一中学所在的观众席上爆发出一阵欢呼。 一局终了，选手们暂时下场休息。 北川第一的队员虽然高兴，却没因此松懈，心知下一局不会这么容易，要提防对手反扑。 白鸟泽初中部众人神色凝重，教练站在前方训话，“注意11号。还有，不要只盯着球，要看对手的动作，排球是由人控制的。” “是！” 又是一轮激烈的抢分战。 牛岛若利一记重扣，为白鸟泽打开局面。排球穿过拦网空隙砸在界内边角，发出巨大声响。 谁能拿下第三局，谁就是最后的胜者。 北川第一中学的教练缓着脸开导自家队员，并布置最后一局的战术。 “别去在意过去的失利。第二局传给牛岛的球比之前还多，这恰恰说明他们已经濒临崩盘。” “一点攻的打法最耗费攻手的精力，即使是牛岛那样的天才也经不起这种消耗。” “疲劳会使选手状态下滑，急于取胜的焦躁会让球员出现失误，哪怕只是一点小小的失误，静下心抓住它，就能瞬间扭转局势！” 到这一步，将是意志力与耐性的比拼。 “再来一球！” “接得好！” 激动人心的赛场上，跑动声、撞击声、欢呼声、呐喊声等种种声音混杂在一起，热闹非凡。 一传高高的给到神原凉野，网对面两位前排队员紧盯着他，势要拦下这一球。 注意11号，注意11号……不要被他扣过去。 就在众人以为神原凉野要挥臂扣球时，他在空中转身变换姿势，双手将球托了出去！ 排球被球场另一边的及川彻扣下得分。 “还能这样？”观众发出惊呼。主攻手给二传手托球这样的招式春高时偶尔会见到，但在初中阶段的比赛中很是罕见。 “刚才那是什么啊？扣球的是及川，托球的那小子是主攻手吧！”白鸟泽队员大脑混乱。 “不仅做了假动作，明明不是二传手还搞了个背传，别告诉我他真的是一年级生。”白鸟泽队员仿佛被刷新世界观。 神原凉野看了看自己的手，记住这种感觉，接着转过去对完成默契配合的及川彻露出笑容。 岩泉一激动地喊：“做得好！凉野，及川！” 看着前辈充满求知欲的眼神，神原凉野适时解释：“看春高直播时学的。” 没等岩泉一再说什么，及川彻插进来打断他们的对话，连连抱怨：“小凉野简直太乱来了！小岩干嘛还鼓励他！” 及川彻刚才真的有被吓到，一点提示和暗号都没有，排球就这么飞来了。 不仅白鸟泽的人没反应过来，他也差点没跟上好么！现在想来都有点心慌后怕。 神原凉野揉揉自己的头发，“虽然没和及川学长一起练过，但是当时感觉时机正好，有种一定能成功的直觉，而且学长不是打到了？” 他真的觉得自己今天状态超好，比平时训练好很多倍，赛场气氛让他全身细胞活跃起来了。 球脱手那一刻的感觉不会有错，他做到了，而且他相信以及川学长的实力是可以配合上的。 后辈看向自己的眼神明亮而信赖，及川彻心底弥漫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就这么相信他吗？ “算了……托得不错。”及川彻夸奖，又微抬下颌傲娇地补充，“比我就差那么一点点吧。” 及川学长就不能再坦率些吗？ 神原凉野笑着，不顾及川彻的别扭按着他击了个掌，再跑去和其他队友击掌。 清脆的击掌声在场上回响，是小小的庆祝。 12、先兆 “我来！” “接得漂亮！” 额上布满细汗，双腿像灌铅一般沉重，少年们筋疲力尽却咬牙坚持。 蓝黄排球在空中飞着，留给二传手思考的时间并不多，及川彻努力集中精力纵观全场。 冷静下来，看清排球的位置，拦网的位置，扣球手的位置……哪条进攻路线是最有利的？ 「而且学长不是打到了？」 及川彻心下微动又忙敛住心神，在排球落到适宜高度的一瞬传出。 球场左侧，金色身影高高跃起，挥动右臂沿着边线干净利落地扣出去！排球破开拦网，迅速砸在地板上。 “嘭——！！” 会场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居然让刚接完一传的11号扣球。” “结束了啊，才几月份。” “我还想打下去。” 白鸟泽初中部排球队员气氛低迷，一些感性的成员低着头抹了两把眼睛，强忍着不哭。 神原凉野平复着因剧烈运动而有些急促的呼吸，捋一把散落在额前的凌乱发丝，下一秒突然被一拥而上的队友们抱住。 “扣得漂亮！凉野。” “感动死我了，呜呜……” 不断有人扑上来，金发少年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身体晃了两下才勉强站稳脚跟。 前辈们都好激动…… 神原凉野放松身体任他们抱着，好一会儿大家才散开，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 “神原。” 神原凉野转身望去看到牛岛前辈一本正经地隔着球网向自己伸出手。他愣了一瞬后握上去。 这次胜利不代表他的实力超过牛岛前辈，只是队伍的力量更强一点罢了，神原凉野清楚地知道这点。 及川彻瞄到这边的情况一下子炸了！特别是听到牛岛若利说他和神原凉野会在白鸟泽高中部再会，气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小凉野绝对不会去白鸟泽的！你死心吧！”他迅速冲过来掰开两人的手，眼神警惕地挡在神原凉野前面，对着牛岛若利喊道。 牛岛若利严肃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疑惑，“为什么？白鸟泽是县内最强的高中，不只是神原，及川你也应该来。” 及川彻：“我才不会——” “快点回来！列队了！”岩泉一在他们身后高声催促。 及川彻怕幼驯染黑脸，只得拽着后辈的手腕先走。他背对牛岛若利，一边加快步伐，一边自顾自地嘟囔，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见。 “讨厌的白鸟泽！我才不会去呢！小凉野也不许去，知道吗？” 看着前辈气鼓鼓的样子，神原凉野忍不住发笑，没有反驳也没有挣脱，顺着他被拉走了。 比赛结果已出，稍作休整后便是颁奖典礼。 “恭喜你们。” 队员们站成一排，队长和副队长出列接过奖状和奖杯。 我们赢了？ 明明已经知晓比赛结果，但在仪式过程中，及川彻却觉得飘忽忽的没有实感。 直到动作机械地接过宫城最佳二传手的奖状时，他的神情都有些恍惚。 “……高兴到傻掉了。”几个队友小声打趣。 及川彻敏锐地捕捉到他们的声音，顿时清醒过来，神色带着几分羞恼，“不许笑！” 他扫视一圈，看到表情平静的神原凉野，顿一下，含嗔带怪，“你怎么表现得这么平淡？” 他们可是赢了喔！能去全国大赛了！更激动一些才对吧。 神原凉野没想到自己会被突然提及，误以为前辈在问对他得到最佳二传手奖的看法，便坦诚道：“及川学长拿到这个奖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毕竟整个宫城没有比他更擅于托球的人。 小影……说实话，即使天赋能弥补经验差距，也需要时间。不过，两三年后，小影大概就能够超越及川学长了吧。 及川学长的托球技术很好，比这还要优秀的托球会是什么样？神原凉野暂时想象不到，也因此充满期待，像是将要开启神秘大奖。 没有听到及川彻的声音，神原凉野回神后望去，惊讶地发现学长的脸色竟然微微泛红。 及川学长不是在他面前说自己是宫城县内最厉害的二传手吗？怎么自夸的时候没不好意思，被别人夸一下反而难为情了？ 神原凉野稀奇地看着这一幕，在脸皮薄的学长将要恼了之前，及时移开视线，避免战火烧到自己身上。 颁奖仪式结束，人们陆续走出体育馆。 “及川学长。”神原凉野突然叫住及川彻。 其他人猜到他有话要说，纷纷找借口快速离开。一时间这片空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在及川彻好奇又疑惑的目光下，神原凉野开口说了声“谢谢。” 及川彻被这没由来的正经道谢吓了一跳，语无伦次地回应，“干嘛，突然这样……” “谢谢学长将最后一球传给了我。” “这有什么好谢的，我只是做出当时的最优选，本来托球体现的就是二传手的能力……” 及川彻似是受不了一般，不自在地搓了搓手臂，咕哝：“干嘛忽然说这些啊，肉麻死了！” 但是明明从中路进攻才是当时的最佳选择，及川学长却把球托给他——刚接完一传，不确定能不能及时调整姿势进攻得分的他。 神原凉野清楚及川学长比任何人都想赢，所以看到那一球向自己飞来时，他就知道自己获得了多么珍贵的东西。 这份欣喜与满足，就像饥饿的人吃到丰盛的宴席一样，内心的幸福感一下子涌遍全身。 “我不会辜负及川学长的托球，全国大赛也会一直赢下去。” “那是当然的吧！”及川彻微抬下颌，勉强拿出前辈气场，“不尽力我可饶不了你哦。” 神原凉野笑着说：“不会给学长丢脸的。” 两个人往回去的方向走。 “对了，你从哪学的跳发？”及川彻突然想起第一局最后两球。当时专注下一局忘记问了。 “跟及川学长学的。”神原凉野说。 及川彻惊讶诧异，“我什么时候教过你？” 神原凉野想起认识不久时，及川彻朝他做鬼脸表示拒绝的样子，“没有教，不过，学长发球的时候，我有在旁边看。” 及川彻一时顿住，半晌，撇开头去，似是有些恼了，“……以后不许偷看了！” “意思是我可以光明正大地请教吗？”神原凉野目光灼灼。 “……随便你啦！”及川彻脸颊滚烫，被他看得没办法，自暴自弃般含糊地嘟囔一句。 他说完加快脚步，想把这个让自己心烦意乱的后辈甩在后面，却在走出一段距离后忍不住回头。 晚风拂起少年的衣角与碎发，他眉目俊秀，身后是被西下斜阳染成漂亮橙红的半边天空。 及川彻心脏不争气地跳快，片刻后佯怒地喊他快点跟上。 “是——”神原凉野笑起来。 …… 在一个路口与及川彻分别后，神原凉野继续走出一段距离，看见站在路灯下的黑发少年。 他小跑到对方身边，“小影，在等我？” 影山飞雄看着他点点头。 神原凉野顺手摸摸幼驯染的黑色短发，然后搭上他的肩膀，“那一起回去吧。” 两人向家的方向走去，路上免不了聊起今天比赛时发生的事。 “最后一局的托球虽然有预感能成功，毕竟和小影练过，但真配合上的时候还是很惊喜。” “及川学长虽然平时有点……该说任性还是孩子气呢？但在球场上还是很可靠的，那一球能被那么漂亮的打出去……” 「小影，我们来练习吧！」 记忆里，在播放春高视频的屏幕前，凉热情地盯着自己，言语间满是期待。 主攻手给二传手托球，影山飞雄也觉得很有趣。于是，之后几个周末，在外面的排球场上，两人的练习项目又多一个。 「太近了。」 「这次又太远。」 「高度不够啊。」 排球一次又一次落在地上，神原凉野却没有泄气，而是再度以扣球的姿态跳起，于空中变击球为托球，将它传出。 这次，排球成功到达影山飞雄的击球点，他挥下右臂扣出去。 神原凉野笑容灿烂。 「趁着手感不错再来几次吧，小影，我想把这招用到比赛里，绝对会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小影，你有在听吗？”神原凉野看向一直不出声的幼驯染，嗓音带上淡淡疑问。 影山飞雄低低应了一声。 “不开心？”神原凉野说，“小影这么厉害，很快会当上正选，到时候就可以一起上场打球了。” 影山飞雄看着他，默默点了点头。 …… 北川第一中学体育馆。 金发少年单手抛球，两臂后摆蓄力，三步上步，手臂划动，屈膝蹬地跳起，右臂对准排球向前方挥下沿着边线笔直地打了出去！ “嘭——！！”排球狠狠砸在地板上。 “小凉野，冷、冷静点。”及川彻难得一见的慌乱。小凉野今天的发球也太凶残了吧！ 光是看着就觉得可怕，真去接的话，胳膊会断吧……在场的前辈们情不自禁抖了一下。 虽然打球暂时没出现失误，神原凉野却浑身散发着低气压，脸上透出几分烦躁。 看着状态明显不对的后辈，岩泉一内心的担忧压倒一切，关心地上前问：“身体不舒服？今天先回去休息吧。” 神原凉野也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很反常，不适合继续练习，就说声“抱歉”走下球场，到一边收拾东西和前辈们告别。 他没回自己家，家里没人，回去独自待着心情也不会变好，就去了影山家。 晚饭后，两人在房间里打了几轮游戏，游戏机是神原凉野带来的。 神原凉野放下手柄，把头埋在影山飞雄肩膀上，抱着他陷入低落状态。 “凉？”影山飞雄身体绷紧。 “小影……”神原凉野抱着他，像倒豆子一样倾诉，“开始时没在意，觉得心情起伏很正常，但是今天打球的时候，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量，情绪也很糟糕……” 影山飞雄乖顺地任他抱着，紧绷的肩膀线条微微放松，冥思苦想着帮忙寻找理由。 “是不是天气太热了？” “或许吧，今年夏天的温度是比以前高。” 神原凉野松开手臂，身体退离些，看到影山飞雄投来的担忧眼神。 他收敛负面情绪，恢复成平常的样子，抬手揉了揉幼驯染的黑色短发。 “晚上就吃凉面好了。” …… “抱歉，我最近控制不住情绪，给大家添麻烦了。”神原凉野肩上搭着毛巾，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对围过来的队友们道歉。 岩泉一见到还是没什么精神的后辈，关切地问：“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因为全国大赛，课业，还是有其他烦心事？” “讲出来我们都会帮忙的。”其他队友附和。 神原凉野道：“具体原因我也说不上来，但无论做什么都难静心投入。” 有时，他感觉心里像是有一簇炽烈的火焰，想要燃尽一切，有时却又觉得莫名空虚，需要用什么来填满，这种不知缘由的感受让他很不适。 及川彻语气别扭却难掩关心，“不要逞强，快点请假回去休息，别倒在体育馆里。” 松川一静忽然开口，说出的话如同在众人之间投下一道惊雷，“凉野，你是不是要分化了？” 13、贴近 “alpha。” “alpha！” “是alpha啊。” 北川第一中学男子排球部活动室内，正选们围着坐在椅子上的金发少年好奇地瞧个不停，嘴里还时不时发出无意义的感叹。 神原凉野：“学长们可以不要像围观珍稀动物一样看着我吗？” 排球部的前辈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是alpha确实很稀有嘛。” 前几天被松川一静提醒后，大家已经推测出学弟八九不离十会分化成alpha。因为他的表现非常符合生理课本上关于易感期的描述。 作为一群人中目前唯一的omega，及川彻始终矜持地站在一旁，没和他们一起围上去，眼神却时不时悄悄移向那边。 及川彻回忆自己分化时难受得一根指头都动不了的情景。完全没有后辈打球时像是要把地板砸穿这么凶残！ alpha的强势即使在特殊周期也体现得淋漓尽致。及川彻不开心地撇下嘴角。 不公平！ 神原凉野分化后，不仅力量等方面增强，受信息素影响，气质也发生微妙的变化。 岩泉一本是随着大家一起好奇地看向神原凉野，却正巧对上那双撩起的金色眸子，为那一瞬隐隐流露的侵略感一惊。 待他再细看过去，小学弟的眼神又如分化前一般明亮澄透，礼貌亦不失亲近，好似方才那一眼是他的幻觉。 有直性子的学长大大咧咧问出来：“凉野，alpha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啊？” “喂喂，你这句话已经算得上骚扰了啊。”另一人开玩笑。 “诶？beta问问没事吧，我纯粹好奇。” “知道了你也闻不出来。” 这句话又引得其他人哄笑。 神原凉野听着众人的调侃并没有恼，偶尔有目光集中在他脸上，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队友们就不再追问，聊起别的话题。 …… 神原家，客厅。 “凉分化了吗？” 影山飞雄深邃蓝眼睛睁得圆圆的，望着神原凉野，仿佛被他的话惊得呆了。 “是啊。”神原凉野被幼驯染的反应逗笑，“真的，不骗你。” 影山飞雄眼神由惊讶转为好奇，凑近了些，盯着他上上下下地看，“但是，好像没有变化……” 神原凉野对他解释：“外表不会一夕间改变，最明显的变化应该就是信息素吧。” 影山飞雄：“信息素？” 神原凉野看着幼驯染懵懂的样子心底划过一个猜测，“小影有好好听生理课吗？” 影山飞雄瞬间露出心虚的表情。 “信息素就是……”神原凉野开课，信息素萦绕在二人周围，“能感觉到吗？” 影山飞雄脸上挂着认真的表情，鼻尖微动，努力辨认周围的气息。 理论上只有alpha和omega，还有enigma能闻到信息素，只是神原凉野还想知道未分化的人对信息素的反应会和beta不一样吗？ 幼驯染不作声的时间有点长，神原凉野想看来是感觉不到。不过不难理解，毕竟未分化的人从体质上来说更接近beta。 “果然不行吗……诶，小影？”神原凉野低呼一声，嗓音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黑发少年双手覆在他的肩上，上身前倾，两人之间本就不远的距离又被瞬间缩短，此刻几乎亲密地贴在一起。 神原凉野眼眸猛然睁大，整个人向后仰去，差点失去平衡倒在沙发上，好在身体比头脑反应更快，手扶沙发稳住重心。 来自幼驯染的熟悉气息刹那笼罩他，如此近的距离。小影很少主动做这样亲昵的动作。 金发少年搭在沙发上的手指动了动，想要伸手触摸注视他的有深蓝色眼睛少年的脸颊。 只是，未等他实施脑海中闪现的念头，黑发少年就俯身细细嗅闻，似乎执着地想要找出信息素的味道，可除了皂角的淡香和一点洗发露的气味，其余什么都闻不到。 影山飞雄低着头更往下探寻，埋进神原凉野颈间，柔软的黑色发丝轻蹭到金发少年的脸颊，很慢很轻，有点痒。 神原凉野吸了口气，金色瞳孔微缩，身体绷得僵直。 后颈是alpha腺体所在的位置，也是最敏感的、轻易不让人接近的地方。 神原凉野感受打在颈肩的温热吐息，身体渐渐热起来，房间内的信息素也更浓郁了。 感觉有些不妙…… “小影？”他轻唤一声对方的名字，刚想说些什么，却见黑发幼驯染先一步起身退远，坐直身子，拉开彼此的距离。 “我没感觉到……”影山飞雄摇了摇头，因为没办法分辨信息素有点失落。 神原凉野愣了愣，松了一口气，心里却又升起一股说不清的感觉。 …… 次日，路边一家花店，内有各式各样的花卉，或鲜艳或素雅。 影山飞雄还没进过这样的地方，此时好奇地左看右看。 花店老板听完神原凉野的要求，在他付过钱后，将鲜花包扎成漂亮的花束。 店外，花被递到影山飞雄面前，花在层次漂亮、颜色雪白的包装纸簇拥下开得热烈，花枝下端是丝带系成的蝴蝶结。 “送我的？”影山飞雄接过花束，下意识闻了闻。 香气不断飘入，沁人心脾，影山飞雄感觉心脏“砰砰砰”跳得更快了。 14、夏祭 大巴飞驰在东京开往仙台的路上。 “小影，困了吗？”神原凉野看着旁边座位垂头不说话的黑发少年，关切地询问。 影山飞雄闷闷地摇了摇头。 神原凉野脸上浮现隐隐的思虑，与对心事重重的幼驯染的担忧。 他们在回仙台的车上。这次东京之行，历经六轮比赛，有轻松取胜的时刻，也遇到差点把他们逼到绝路的强校。 比赛一轮接一轮，输了就会立刻被对手吞没，消失在赛场上，所幸他们坚持下来，最终得以带着象征最高荣誉的奖杯回归。 几乎每个队员脸上都洋溢喜悦的笑容，登上返程的大巴时还在激动地讨论。在这种轻松的氛围下，神情有点低落的小影就有些格格不入。 神原凉野大概能猜到原因。小影是作为替补二传随他们出征的，但在及川学长状态很好的情况下，他并没有上场传球的机会。 即使他真心为队伍夺冠而高兴，未能亲自上场的遗憾也足以让人产生一点落寞的情绪。 好在小影现在的样子没有引起别人的关注，如果被队友看到难免会影响他们的心情，这不是一件好事。 神原凉野有心宽慰，不过座位附近还有其他人，不是适合说悄悄话的环境。他看着影山飞雄说：“靠着我睡一会儿？” 影山飞雄抬眸看向神原凉野，眼里闪过一丝茫然。既然凉让自己睡一会儿，那就睡吧。 他这么想着微微动了动，调整姿势，老实地靠着神原凉野，闭上眼睛小憩。 神原凉野见到幼驯染睡着的样子，暂时放下心来，百无聊赖看向玻璃窗外，车窗外面的风景快速倒退，在他的视线内掠过。 队友们发现有人睡着都放轻声音。司机减缓速度，大巴平稳地行驶在公路上。 比赛消磨太多精力，大家这几天都没放松，现下兴奋劲过去，疲劳一下子涌上来，渐渐都倚着座椅靠背睡过去，车内安静下来。 ...... 街上挂满华丽的和纸挂饰，在阳光照射下璀璨夺目，将大街小巷装点得格外漂亮。 微风拂过，五彩缤纷的挂饰在半空舞出美丽的弧度，发出的响动清脆悦耳。 神原凉野回想自己以前参加夏日祭的情景。很小的时候，他随着母亲在东京生活，后来转学到宫城。 记忆里每次的夏日祭好像也没有很大不同，无非是捞金鱼之类的游戏，路边卖着小吃的摊位和晚上的烟火大会。 但是今年不一样，他收到小影难得主动的邀请，就提起兴致，换好衣服出了门。 临近傍晚，节日里街道的行人明显比以前多了许多，各个年龄段的男男女女结伴走在街上，有说有笑。 他们之中，有人只套着随性的常服，也有人盛装打扮，带着浓浓的日式风情出行。 神原凉野穿着绣有细白条纹的灰色浴衣，脚踩木屐站在热闹的街上，在来回穿梭的行人中寻着幼驯染的身影。 他的眼神在那些同龄少年身上停留片刻，确定不是自己要找的人之后就移开视线。 周围的目光若有若无落在相貌出众的少年身上，他明显等人的模样让想搭讪的人踌躇不前。 仿佛冥冥之中自有感应，人影交错间，两人发现了彼此。 穿深蓝色男士浴衣的少年站在不远处，黑发柔顺垂下，遮住了他的额头，那双清澈透亮的眸子静静回望显得乖巧无害。 这样不同以往的装扮令神原凉野新奇，他朝影山飞雄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自己这边。 影山飞雄慢了半拍才有了反应，迈步向神原凉野那边走去。 想着金发少年穿的浴衣，影山飞雄庆幸自己听美羽姐的话，放下平时穿的运动装，换上浴衣来了，不然一起逛不就会很奇怪吗？ 虽然他还是不太懂姐姐念叨的约会战袍是什么意思，他和凉又不是要去打架，而且穿着浴衣也不方便动作啊…… 浴衣虽然漂亮，但没有常服方便行动。 影山飞雄还穿不习惯，一路过来总觉得有些别扭。他小心地挪着步子，慢吞吞地穿过人群，走到神原凉野身边。 “怎么样？”神原凉野轻微地晃了晃袖子，向幼驯染展示自己新买的浴衣。 “好看。”黑发少年看着他的脸，老实应答。 “小影也好看。”神原凉野笑道。 两人在这条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起来，路过感兴趣的摊位就停留一会儿。 “小影吃鲷鱼烧吗？” “毛豆麻薯很甜，尝一口？” “一份太多了，我们一起吃吧。” 神原凉野拿着装小吃的纸盒，用短竹签扎起一个章鱼小丸子，递到影山飞雄面前。 黑发少年凑近咬下竹签上的丸子，咀嚼。 好乖…… 神原凉野又投喂一个，顺带吃下幼驯染有样学样递到他面前的烤串。 继续逛着，神原凉野走在前面突然感觉袖口一紧。他停下来回过头，看到影山飞雄盯着射击的摊位站着不动，意识到他想玩。 神原凉野对这里的奖品没什么兴趣，不过乐意陪着幼驯染玩闹。他想了想，似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东西。 “小影要不要和我比赛？我们把想玩的摊位都玩一遍，最后输的次数多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个要求，怎么样？” 黑发少年没有多想，点头答应下来。 先比的自然是面前的射击游戏，老板给每人三发子弹，两人同时开始。 影山飞雄认真朝着一段距离外货架上的小狗玩偶连打三枪，子弹出乎他意料偏了不少，玩偶只是晃悠一下，没落下来。 神原凉野先打一枪调整准心，本打算随意瞄准货架另一个的玩偶准备射击，扣下扳机前临时转动枪身，两声响动后玩偶倒落。 老板把打下来的玩偶递给神原凉野，被他放在影山飞雄手上，对神原凉野来说，玩这个不是为了游戏原本的奖品。 黑发少年接到玩偶，眼睛顿时亮了亮。 两人这样一家一家挑战各种项目。排球本就是竞技运动，喜爱排球的两个少年自然少不了胜负心，即使是娱乐性质的比赛，他们的胜负欲也被激发出来。 一路玩过勾水球、套圈等游戏，两人最后来到了捞金鱼的摊位前，水面波光粼粼，金鱼在池中自在地游动摆尾。 影山飞雄蹲下来，表情郑重盯着其中一只，手拿纸网快准狠划开水面，潜到金鱼下方立刻翻转手腕，破水而出，迅速倒进左手托着的碗里。 黑发少年低呼一声，看碗里甩尾巴的金鱼，眼里闪着雀跃的光。 神原凉野望见幼驯染开心的样子，不管手里破漏的纸网，也跟着笑了起来。 金鱼被装在盛满水的袋子里，影山飞雄把它和之前的战利品一起放在路边长椅上。 一路下来，神原凉野赢的次数更多。他本就是爱玩的性子，自然擅长多种游戏，真算起来是有点欺负人了。 但是被“欺负”的人却没有意识到丝毫不对，甚至郑重其事准备兑现承诺。 “凉想要我做什么？”影山飞雄带着一丝好奇开口。 神原凉野俯身在他耳边低语，然后退开恢复原本的距离。 影山飞雄听到幼驯染的话一时愣住，忘记反应，随后难为情地红了耳尖，但是良好的品格提醒着他要说到做到。 他有些局促地站在那里，在神原凉野的目光下，低着头别扭地开口：“……旦……旦那様？” 糟糕。 糟糕糟糕糟糕！ 本来只是闹着玩的称呼，真的说出来，影山飞雄的脸腾地一下烧得更厉害了，身体僵直，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砰——！”烟火如花般绽放于夜空，绚丽夺目，吸引众人的目光。 “好漂亮啊！”人们仰头望着夜空中接连不断的花火，为这盛大的美丽惊叹。 就在这一刻，少年所站的地方成了无人注意的角落，周围流淌着低调隐晦的情愫。 影山飞雄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心怦怦直跳，甚至有喘不过气的错觉。 神原凉野凑近戳一下他，嗓音在烟火绽放声中清晰可闻，“小影快点分化吧......” 15、吃醋 神原凉野站在一排储物柜前，伸手拉开自己的那一格柜子，打开的瞬间，几张纸片飘舞着掉了出来。 他低头去看，几张粉红色的信封摊在地上，只看颜色大概就能猜到里面会是什么。 “哟，情书啊。”学长们在周围起哄。全国大赛后，或者说是分化后，金发学弟本就不低的人气疯狂增长，让单身队友们尤为羡慕。 “怎么没人给我写呢，我也不赖嘛。” “要不我给你写一张？满足你的小心愿。” “一边去，我想要的是软软的omega好么。”开口的人话里满满的嫌弃。 “哈哈哈哈哈。” 神原凉野弯腰去捡信封，旁边栗棕发前辈却先他一步，拾起它们拿在手上。 他动作一顿，站起身来，摊开手伸在及川彻面前，却见对方一脸不开心，攥着那几封信，像是不准备还给他。 神原凉野维持伸手的姿势站在原地，及川彻却一直没有动作，两人隐隐陷入僵持状态。 “怎么？难道你要给他们回信吗？”似是受不了这种气氛，及川彻先开口说道。 栗棕发少年撇了他一眼，一脸警惕地攥皱那些信，话里带着隐约的不满，望着他的眼神就好像……看着拈花惹草的男朋友。 怎么可能……神原凉野瞬间否定这个无端的联想。但是不管怎么说，学长也不应该动自己的东西。 神原凉野微微皱起眉头，向及川彻投去不解的眼神，语气一时有些冷淡，“及川学长？” 及川彻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看了看神原凉野，没有再说什么，把信塞到他手里，扭头就走。 “及川这家伙搞什么？”岩泉一望着及川彻离开的背影，不懂他突然耍什么脾气。 “……或许是因为我的信息素还没有完全消除掉。”神原凉野若有所思。 omega对标记自己的alpha会产生占有欲，及川学长的反常大概是由于残留信息素影响……这是他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 权宜之计造成的麻烦后续。神原凉野那时就有所预料，只是没想到影响会持续这么久，但是当时不那么做的话，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岩学长不用担心，只是临时标记而已。” “……啊。”被神原凉野的话提醒，岩泉一回想起那件事，一时有些尴尬，心里还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他揉了揉脑袋，生硬地转移话题。神原凉野不想让尊敬的前辈继续尴尬，就顺着他谈起训练的事。 岩泉一：“这段时间你和影山一起练习……影山？” 影山飞雄忽地回神，深蓝色的眼睛重新聚焦，意识到前辈在叫他，连忙应道：“在。” “小影想什么呢？”神原凉野看向他。 “没什么……”影山飞雄移开目光，手指不自在地动了动。 小影从来都不擅长说谎，大概是什么不好让他知道的事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神原凉野体贴地没有继续问。 影山飞雄心里五味成杂，一时间他也不清楚自己是想要神原凉野追问，还是像现在这样掠过这件事？ 但是那种奇怪的心情，他确实没有办法说出口。 关于他看到凉临时标记了及川学长的事…… 一周前，东京，参赛队员休息室内。 “及川，没事吧？”坐在及川彻身边的岩泉一最先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栗棕发少年垂着头坐在椅子上。方才在体育馆内待了好一会儿，弥漫在空气中的各种信息素让他有些眩晕，更糟糕的是，他体内的信息素有些控制不住了。 “我没事。”及川彻强作镇定回答，他打开自己携带的背包，打算注射一支抑制剂来清醒一下，翻来翻去却连针管的影子都没看见。 他突然回想起卧室地上的另一只运动包，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把抑制剂装在其他背包里了，“我放错了……” 从栗棕发少年身上散发出的咖啡气息渐渐浓郁起来。在场的人中，能够闻到的只有及川彻和神原凉野两个，因此神原凉野也是唯二清楚情况开始变得严重的人。 可是队里只有及川学长是omega，抑制剂都是本人自备的，别的队员根本没有。 他们跟其他地区的队伍并不熟悉，也不清楚有没有别的omega，就算去求助工作人员，一来一回也要花费许多时间。 然而比赛就快开始，再不抑制住的话，情况会变得相当不妙…… “凉野，你没事吧？”前辈们突然想起金发学弟的第二性别，连忙提醒道，“你快离及川远点，别被他影响了。” omega的信息素可以吸引alpha，使他们产生冲动，甚至失去理智，变得犹如野兽一般。 在这个关键时刻，队友们可不想神原凉野再出什么意外，虽然他现在看上去还算清醒。 “及川学长。”在众人的注视下，神原凉野走到及川彻面前，轻唤一声。 及川彻听到了却没吭声，他咬着唇，怕自己开口就是喘息的声音。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作为队伍的主将，在队员面前露出难看的样子。 “学长介意我来帮忙吗？不，这种时候也顾不上那些了吧，由我来是最快的办法。” 及川彻猛地看向神原凉野，对上那双望着他的金色眼眸。这个人是认真的，但是……他垂下眸子抿紧嘴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对哦，凉野是alpha啊……”一个三年级生喃喃道，他们刚刚陷入思维误区了，“所以他不需要离及川远一点，反而用临时标记解决这件事就好。” 临时标记……alpha在omega后颈腺体处注入自己的信息素，是帮助omega度过情热期的一种手段……老师是这么讲的。 影山飞雄回忆起生理老师课堂上的话，心底却蔓延开一种奇怪的情绪。 但是，看着及川学长难受的样子，他又开不了口，他好像没办法说什么…… “及川学长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吧。”神原凉野提醒他，“紧张、难为情这种不必要、甚至会影响到比赛的情绪，全都抛到一边比较好。”他绝对不允许他们因为这种原因止步在这里。 及川彻被神原凉野激了一通，露出恼羞成怒的表情。难道他会输给学弟吗？他才不是分不清轻重缓急，没有大局观的人！ “那就这么办吧。”及川彻压下别扭的情绪，强作镇定开口赶人，“你们先出去……” “咳咳，那我们就去外面等你们。” 其余人陆陆续续出去，岩泉一在最后，犹豫着带上门，门内门外隔绝成两个世界，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两个少年。 “及川学长……你别太紧张。” 神原凉野看着在他俯身靠近后，不由自主站起来后退几步的栗棕发前辈开口。 “我知道。”及川彻撇了撇嘴，扭过头去，一副舍生取义的表情。 “就像打抑制剂一样，很快就好。” 神原凉野扶上及川彻的肩，低头咬上少年的后颈，一点一点的将自己的信息素注入进去。 栗棕发少年身体轻颤，他后背抵住冰凉的墙壁，退无可退，整个人被强势的信息素包围，体内渐渐燥热起来。慌乱中，及川彻余光瞄到了未关严的门，那里…… “唔！”突如其来的刺激让他难以承受，双腿发软。属于alpha的凛冽信息素不断冲刷着他的全身，在每一处打下印记，他的身体像是不再属于自己一样。 骗人…… 和注射抑制剂时完全不同的感觉……及川彻咬着唇控制自己不滑落下来，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事了。 短短的一段时间对他来说，却显得无比漫长。及川彻额前的发被汗水打湿，脸颊绯红，整个人失了力气，气喘吁吁地顺着墙壁滑落下来坐在地板上。 “地上凉，学长到那边的椅子上坐吧。” 及川彻抬眸看了神原凉野一眼，搭上他伸出的手，借力站了起来，却在站直的瞬间膝盖一软，被金发少年眼疾手快地扶住，撞到了他的怀里。 “学长小心点。”神原凉野说着扶住及川彻站好，没注意到前辈愈发绯红的脸色。 …… 教学楼走廊宽敞明亮，两侧零零散散地站着结伴聊天的学生。 影山飞雄沿着回教室的路走去，几个学生谈笑着从他身边经过，话语自然而然传到了他的耳边。 “呐呐，三班的神原同学，超级帅气的！个子还很高！” “而且气质也很特别呢！” “我懂我懂！感觉和其他男生不一样。” “难道这就是alpha的气场吗？” 少女们清脆的说笑声随着距离的拉远渐渐变弱，直至再也听不见。 那几个人刚刚在谈论凉……影山飞雄停住脚步，嘴唇不自觉抿起，一种奇怪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是神原同学啊！” 旁边的惊呼声唤回影山飞雄的意识，他转头看向声音传出的方向，顺着对方的视线向窗外望去，很快在楼下的人群中捕捉到金发少年的身影，又在看见全景时微微一愣。 一个背对着他，看不清样貌的男生正站在凉面前，双手递出一包东西。凉接了过来，笑着和他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呢…… 影山飞雄望着这一幕，眼前仿佛闪过那时在休息室外瞥见的场景，脑海里又回荡起走廊里那些女生的话，心脏不知怎么变得闷闷的。 教学楼下，神原凉野接过东西，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对身前的男生道谢。 随意聊了几句后，他似有所感，抬头向楼上望去，看见站在窗边向下望的黑发少年，笑容瞬间变得灿烂真实，举起右手朝楼上挥了挥。 “神原同学朝这边挥手了诶！”站在影山飞雄旁边的几个学生满脸兴奋，激动地惊呼。 影山飞雄凑近窗户，右手手掌贴在玻璃上，凝望着楼下。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黑发少年小幅度点了点头。 他看到幼驯染得到回应后更加灿烂的笑容，那些乱糟糟的想法顷刻间消失不见。 凉看到了他。 16、幼时 北川第一中学，课间。 神原凉野拆开袋子，顺手投喂后座的影山飞雄一块饼干，对方下意识张口。 “好吃吗？”神原凉野问。 影山飞雄咀嚼咽下，“嗯，是绫阿姨烤的？” “藤原同学送的。”神原凉野随意答道，见他喜欢，又递去一块到他嘴边。 原来是饼干。 影山飞雄看着有点眼熟的包装，心里那种闷闷的感觉又回来了，想说什么却如鲠在喉，抿着唇，难得摆出拒绝的姿态。 神原凉野微愣，将饼干收进包装袋，摆在一边，凑近观察对方的神色，悄声问：“吃醋了？” 影山飞雄默不作声，神原凉野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颊，“藤原同学是beta啊。我顺手帮了他一个忙，这个是单纯的谢礼，我和他都没怎么说过话。” 虽然alpha和beta算是异性，但alpha基本都是把beta当做朋友看待。由于信息素的影响，或者说刻在基因里的本能，这些天之骄子选择伴侣时只会看向吸引他们的omega。 影山飞雄身体放松下来，听神原凉野跟他聊起新出的漫画，注意力渐渐转到别的地方。 “为什么他们更关心飒太？拓真伤得更严重却没人注意。”影山飞雄看到这一情节不解地问。 “大概会哭的孩子有更多糖吃吧。”神原凉野同他解释。 影山飞雄若有所思。 …… 傍晚的小路，行人寥寥无几，十分僻静。 国见英身穿校服背着书包走在回家路上，因为值日的缘故，他今天出来的时间比平常有些晚了，没让朋友留下来等自己。 作为一个落单的，年纪不大，看上去纤细内敛的omega，黑发黑眼的少年在某些不怀好意的人眼中，浑身散发着好欺负的气息。 “小同学，你要去哪儿呀？”两个混混模样的青年从角落走出，过来挡住国见英的去路。 两人顶着一头枯黄凌乱的发丝，站没站相，一副惹人厌的轻浮做派，眼睛肆无忌惮地打量他，似乎在考虑如何宰上一笔。 面对两个拦下他勒索的混混，国见英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又很快松开，他没把握能一对二打赢对方，就不能选择硬碰硬。 国见英脑子转的很快，装作看见有人经过，在这两人转身向周围看去的时候，拔腿就跑。 那两个混混懵了一瞬，也反应过来被骗了，咬牙切齿地追上来。 神原凉野站在路边，看着突然跑到自己身后的气息不稳的国见英，心中略感惊奇。 待他瞥见随后露面的两个看着不像好人的青年，心底顿时明白几分。国见这是被找麻烦了？ 比起算是经常运动的国见英，两个混混体力流失得更多，此刻站在几步以外的位置，扶着腿气喘吁吁，嘴里骂骂咧咧说着什么。 但待他们抬头对上沉下脸色的金发少年的目光，顿时噤声，熄了气焰。 没等神原凉野开口，这两个人像是为了挣回点面子，随口小声嘟囔几句，紧接着就走，仿佛背后有人在追一样很快消失。 这类人惯是欺软怕硬，见到性格内敛，看起来没有背景的人，气焰就嚣张几分，而碰见看着不好惹的，就不敢做些什么，怕得罪不起。 “谢了。”国见英的神经放松下来。 “不躲我了？”神原凉野反而问他。 “……那样没什么意义。”黑发黑眼的少年移开眼神小声说，顿了一会儿，像是转移话题般岔开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神原凉野：“不是一个人。” 国见英顺着神原凉野的视线看去就见到影山飞雄提着一袋东西从便利店走出来。 互相打了招呼后，三人一起向前走。走着走着，影山飞雄似是想起什么，翻了翻袋子，从里面掏出一盒酸奶，递给最左边的国见英。 见者有份，他差点忘了。 “……谢谢。”国见英有点惊讶，也有些说不出的别扭，但还是伸手接过。 影山飞雄没有再回什么客套的话，看看身边的两人，有些天然呆地询问：“和好了吗？” “没有吵架。”国见英手里握着酸奶盒，垂着眸子回答。 …… 仙台市郊的自然公园内，漫山枫叶将这片天地渲染成漂亮的红色，这份季节限定的景致吸引很多家庭前来游玩。 公园附近还有一处颇有名气的温泉，理所当然成了游客们放松的首选。 因为alpha数量较少，即使来游玩的客人很多，alpha浴池也很空旷，此刻只有两个人。 神原凉野静静地浸在水中，忽然回想起一些小时候的事。 他是在东京出生的，有记忆以来就跟着妈妈一起生活。每逢节日与他的生日，妈妈会拿出两份礼物，说其中一个是爸爸寄来的。 当他好奇地询问父亲的事时，妈妈会从抽屉里翻出相册，指着其中一张照片里的金发男人，和他讲述几句，总结下来就是强大受欢迎的天才alpha，听起来很让人向往。 但当小凉野提出要见爸爸的时候，妈妈就会告诉他：你爸爸并不在日本，而是在国外，在很远的地方工作，没办法回家。 再远的地方又能有多远呢，坐飞机不就可以吗？神原凉野从小就展露出遗传自父母的聪明头脑，并不会轻易被一句话糊弄过去。 虽然小时候的他不知道家里具体有多少钱，但从生活环境里可以看出自己家是富裕的，那为什么爸爸不抽出时间坐飞机回家呢？ 他猜测爸爸大概是离开人世了，所以妈妈才会拿那种话哄他。 时间流逝，他一直没见到照片上的男人，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想，再也不提要见爸爸的事。 直到一年，妈妈在家为他庆生，门铃响了。 小凉野抢着跑过去开门，一个看上去熟悉又陌生的人拎着礼盒站在门口。 金发金眸的小男孩抬头望着面前穿着考究，气质冷淡的青年——与他相似的面容，同样的金发，不同的是面前的人有一双钴蓝色眼睛。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的外貌和照片里的爸爸，那个活在妈妈偶尔描述里的人，一模一样。 神原凉野懵住，金色眼睛呆滞一瞬，他低头看向这个男人脚下——是有影子的。 死去的记忆突然开始攻击他。 神原凉野再次见到身边这个男人，忽地又想起幼年的黑历史，心下烦闷，试图清空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他爸可没有苦衷，就是一门心思在国外发展事业，不关心家务事，对他完全放养。 “有喜欢的omega了？”旁边的金发男人突然出声，岁月的优待使他看上去不到三十岁，却增添沉稳的气质。 年纪一大一小的两个alpha有相同发色，眉眼间又很相似，不难看出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 神原凉野没接他的话。 “听绫说你好像谈恋爱了。”神原晴利淡淡叙述，想了想又问，“不是omega？那是beta？alpha？挺厉害的。” 神原凉野制止对方继续说，“他还没分化。” 虽然神原凉野没和神原绫说过，但想到她单独给他们留空间的事，知道她应该是猜到了，其实没有隐瞒的必要，只是小影不喜欢张扬。 “未分化的时候就谈恋爱了？”神原晴利的语调带着微微的变化，有点惊讶。 这种父子谈心的氛围太奇怪了，神原凉野有些烦躁，“是又怎么样？你这次回来总不会是为了来仙台看枫叶，泡温泉吧。” “知道你分化了，来看一眼，明天就回意大利。”神原晴利说，“绫把你养得很好，我和绫商量过，我不插手你的教育。” 浴池里响起哗哗的水声。神原凉野站起来，随意拨弄遮挡视线的发丝，不想理会旁边的人，换好衣服走到大厅，和与人闲谈的神原绫打一声招呼，就走了出去。 地上的枫叶被踩上去，发出细微响声。神原凉野随意走在上午逛过的公园里，优秀的记忆力让他还记得这里的路。 这个时间大多数人都在泡温泉，倒使这里变得静谧，景色也显得不同。 整片整片的枫树林，树梢的枫叶随着拂过的微风晃动，漫山遍野的红，像是用染料染开的颜色，看上去格外华美。 神原凉野看见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及川学长？” 背对他的少年转过身来，露出熟悉的样貌，栗棕色眼睛惊讶地微微睁大。 “小凉野。” 17、心意 正念着的人忽然出现在自己身边，就像是罗曼蒂克电影里的情节。 及川彻心底浮现这个有点浪漫的想法，面上带了一层薄薄的红晕，像是枫叶映上的红。 他心中按捺不住开心，脸上也透露出几分雀跃，却又不想表现得太过明显，有些忸怩地站在树下，勉强故作平静开口：“你怎么在这儿？” “和家里人一起过来的，及川学长也是？” “对，他们还在泡温泉，我自己出来散步。” 嘴上这么说，实际上他是出来躲清静的。 本来及川彻在逗小外甥，单方面玩得不亦乐乎，长辈们在一旁聊起快要结婚的堂哥，不知怎么话题突然转到他身上，关心他的感情状况。 及川彻听着他们的话，脑海中忽然浮现某个后辈的身影，神色难得一见变得局促。 看到他这副模样，家长们很是新奇，问他是不是有了男朋友或者女朋友？ 及川彻像被人说破心事，不好意思，不肯多说，最后实在招架不住，找个借口溜了出来。 现在一个有意亲近，一个心下烦躁想转移注意力，偶然相遇的两个人自然叙起了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枫叶被风吹着旋转飘落到地面。 及川彻暗暗回顾自己今天的穿着，因为要外出游玩，他有好好选择衣服的配色，发型也精心打理了一番，非常完美。 身旁的后辈套着薄款外套与长裤，随意的搭配结合本人的相貌后也显得出众起来。 他们在这里一起散步聊天，像是约会一样。 及川彻心里泛起一丝丝甜意，掩住忍不住勾起的唇角。 林间的阳光倾斜地洒在他们身上，学弟就站在自己左边，不远的距离，偶尔转头望去，就能看到少年人俊秀的眉眼。 金色眸光望过来，让他的心也忽地慌乱起来，不争气地加速跳动。 金发后辈看着他弯了眉眼，唇角带笑，及川彻忽然有些局促不知所措，“……怎么啦？” “这里。”神原凉野笑着道，用手指了指，“沾了一片叶子。” 及川彻愣了愣神，照着神原凉野点的位置，抬手取了下来，是一枚枫叶，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落到他的头发上。 火红的颜色映在及川彻眼中，他拿着枫叶慢慢转了转，心里想的不是自己刚才头顶叶子的模样是不是有些滑稽，而是后辈对他笑的样子。 风轻柔地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变得微不可闻，这样安静。 一切仿佛都是那么恰到好处。 及川彻听见自己胸腔内怦怦的心跳，和紧张的声音，“小凉野......你有喜欢的人吗？” 神原凉野略带诧异地看着他，从栗棕发前辈微抿的嘴唇到身侧攥紧的手。 如果再看不明白，他就是真的傻了。 神原凉野从没想过及川学长会喜欢自己，毕竟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及川学长还有点讨厌他。 虽然不久后他们关系缓和，变得还算不错，但他也没做过什么特别的，会让人心动的事，两人间称得上亲昵的举动只有那个临时标记。 一次因为救急产生的亲密接触，就足以让人心动吗？神原凉野一时无话。 没得到回答，及川彻内心忐忑起来，等待的焦灼和不安不断侵蚀着他的勇气。在他快要丧气的时候，对方开口了。 “有的。”神原凉野还是认真回答了他，即使不清楚这份感情的缘由。 “......是什么样的人？” 及川彻的眼睛直愣愣地望着神原凉野，心因这疑似拒绝的话语突然变得空落落的，满腔的期待、紧张、羞涩与不安化作泡影。 或许，有百分之一的可能，身旁的人会突然笑起来打趣他刚刚的表现，说喜欢的就是他呀，这样他的表白就会像电影里一样有个美好结尾。 但直觉告诉他另有其人。 及川彻回想神原凉野的关系网，忽然明白过来，他不想听到后辈夸赞对方的任何话，在少年开口前问：“是飞雄吗？” 神原凉野点头肯定。 如果面前站着的是其他人，神原凉野都能游刃有余地拒绝，然而一向骄傲的二传前辈神情落寞，面对这样的学长，他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或许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及川彻尽力控制住心里的酸涩，装出不在意的样子，“哦，这样啊。” 居然不喜欢及川大人，真没眼光。 接下来的记忆变得模糊，及川彻不清楚自己说了什么，只知道两个人在那聊了一会儿就分开各自回去。 月曜日。 岩泉一看着郁郁寡欢的及川彻，心中纳闷：不是说周末和家里人出去玩，怎么回来后变成这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虽然前些天那个不知道想到什么，时不时傻笑的及川彻让岩泉一手痒得想给他一拳，但对比之下，岩泉一还是更希望看到竹马高兴的样子。 他不怎么会安慰人，就和及川彻谈起排球部的事，试图转移幼驯染的注意力，没想到及川彻在听到神原凉野的名字后，神色明显不对。 不再像之前那样一脸羞涩，会别扭地问他。 「小岩，你觉得我和小凉野相性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呀？」 那时他是怎么回答的…… 「很般配。」 「小岩说得好直白。」 及川低呼，随即有点不好意思。 可是，他真是这样想的。 稳重的少年只是从心里觉得学弟要配上最好的一切，最高的荣誉，人气，最棒的伙伴，还有最优秀的恋人。在学弟分化成alpha后，最优秀的恋人自然就具象为最优秀的omega。 不应该也不可能是普通的beta。 偶然发觉幼驯染对学弟的心意，岩泉一竟然没感到多少意外。 他了解自己的幼驯染，虽然任性了些，但是没有坏心思，相貌和能力都很出众，在学校里的人气与凉野不相上下。 而且他也不担心及川偶尔使性子会搞砸事，这么长时间，他看着两人的相处，感觉得出来，凉野能压制住闹脾气的及川。 他们确实相配。 …… “发生什么事了？”岩泉一问。 “没什么。”及川彻下意识否定，尽力克制语气，但心底的委屈与不满还是从话里流露出来。 “小凉野是个笨蛋！没眼光又不解风情！一点都不值得及川大人伤心生气。” 岩泉一听得一愣。好好的怎么突然这样，及川被拒绝了？ 午休过后，神原凉野回到教室就看到幼驯染坐在课桌前，手里捏着一张漂亮的信纸出神。 神原凉野走到自己的位置侧身坐下，敲了敲影山飞雄的桌子，不是很在意地说：“我们小影收到表白信了吗？” 影山飞雄抬头看了神原凉野一眼，闷不作声递出手中的信纸。 神原凉野接过，瞥见信纸最上面的“神原同学”几个字时一顿，扫到最后的落款。不认识的名字，看来是外班的同学。 “我不知道这是给你的……在我的桌子里看见它，就拆开看了，然后才发现是给你的信。” 影山飞雄后知后觉刚才的情景可能引起误会，生气郁闷的态度维持不住，出声解释。 难怪。 神原凉野扫到自己名字那一瞬还以为是其他同学找人转交，拜托到小影面前去了，但又很快否定这个想法。 小影无论如何都不会私拆他的东西，他和小影是前后桌，大概是放信的人没搞清楚座位。 神原凉野没太在意，像平常一样聊天，“之前打的游戏出了续作，小影能不能陪我去买，然后去我家一起玩怎么样？” “没有小影陪我玩，好无聊的。”神原凉野伸手去勾黑发少年的手指。 “凉不会缺人陪你玩，其他同学也会愿意陪你。”影山飞雄下意识这么说，为自己说出口的话感到不好意思，又执拗着改不了口。 这样说好吗？影山飞雄不清楚，但是他确实不希望其他人比自己和凉更亲密。 情窦初开的少年连自己的心意都表达不明白，别说更复杂的情感了。许多时候他也仅仅是依靠直觉作出反应，而不知道为什么。 他不会说话，擅长的只有二传手的技术，可是现在就连托球也比不过及川学长。全国大赛的时候，他没能上场实现和凉的约定。 神原凉野揉了揉影山飞雄的脑袋，“别乱想，我当然想和小影一起玩啊。” 他将信纸装回信封收到一边，看幼驯染情绪仍有点低落，思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唤道：“小影，我们公开吧？” 18、纽扣 公、公开？ 影山飞雄惊讶地睁大眼睛，被幼驯染突然说的话弄得一下子呆住，愣四五秒才反应过来。 神原凉野看着他，“让大家知道我们的关系之后就不会再有这些信了，小影很在意的吧？” “我……”影山飞雄怔怔端坐，嘴唇动了动，又没说出话来，心中有些矛盾。 他当然是在乎这种事的。 但是，要告诉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人，他和凉作下的结婚约定，总觉得好奇怪。 黑发少年不好意思地垂下视线，未被发丝遮掩住的耳根泛着红色。 而且，被凉这么说之后，他发现自己其实不太想让属于两个人的约定被不相干的人知晓。 现在这样也没什么关系，他知道凉在意自己的感受就足够。 影山飞雄摇摇头，“这个不重要了。” 神原凉野继续问：“真的没关系吗？” 让其他同学知道他们是恋人，虽然会引来一些八卦和关注，但会减少许多麻烦。 “嗯，我不乱想了。”黑发少年点头道，认真看着他的模样很是乖巧，神原凉野就也作罢。 全中结束后，排球部为其他比赛作准备，打打练习赛，一切都有条不紊。 “小凉野。” 金发少年助跑后高高跃起，挥动右臂扣下二传手传来的球，突破拦网。 “扣得漂亮！” 栗棕发学长开朗地笑着，手指朝他比划出“再来一球”的手势。 神原凉野随即也笑道：“好！” 校园里的树木渐渐变得光秃秃的，后来下起了雪，洁白的雪压得树枝下弯，偶尔还会不小心落下一点到路过行人的头发上。 等到冰雪消融，樱花飞舞的时候，三年级的学生也迎来他们的毕业季。 “小凉野！” 神原凉野停下脚步，转身朝声音的来源处望去，就看到及川彻气喘吁吁地朝他跑来。 栗棕发前辈的校服上衣有些凌乱，特别是领口，像是被人扯过一样，纽扣都少了一颗，只余残留的线头。 “这个给你。”及川彻面颊微红，站到金发少年面前伸出手，摊开的掌心里是一枚纽扣，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漂亮的金属光泽。 这是神原凉野很熟悉的东西——他自己身上所穿的校服上，就缝着这种款式的纽扣。 “……这是及川学长制服上的吗？” “是啊。”及川彻大大方方地应答，“我想给你留作纪念。” 他说完就又有些不好意思，垂下眼睫，轻咳两声，“总之……这里面包含了前辈对你的祝福，你拿着吧。” 神原凉野知道关于第二颗纽扣的说法，这在初高中生之间很是流行。 制服是学生时代穿着时间最长的衣服，承载了青春的回忆，而第二粒扣子又是制服上离心脏最近的地方……是很特别的象征之物。 他收下这个，显然并不合适。 “这样特殊的东西，学长自己保留着会比较好——”神原凉野尽量斟酌语句，然而没有好效果。就算说得再委婉，话里拒绝的意思也没有变。 听了他的话，栗棕发少年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委屈、无措、气恼，一股脑涌上心头，说话的语调也不自觉地提高。 “你知道及川大人有多受欢迎吗？想要我制服纽扣的人能从校门口排到仙台体育馆的！” “我可是好不容易从粉丝的重重包围下逃出来，专门找过来给你的哦！” 从小到大一直受人追捧的少年鲜少尝过碰壁的滋味。 及川彻见对面的学弟被他说得愣住，却没有接过的动作，越想越难受，嘴唇抿得紧紧的，漂亮的眼睛里漫上委屈。 “快给我心怀感激地收下啊！！”他最后破罐子破摔，直接拉过金发少年的手往里一塞。 神原凉野下意识收拢手指没让它掉在地上，金属纽扣带着上一任所有者的余温，并不令人觉得凉。他看了一眼虚握的手，一时没说话。 见他收了，及川彻缓和表情，语气软和下来，别别扭扭为刚刚的强势举动找补：“就算你要扔掉，也要丢在及川大人看不见的地方哦……” 怎么会丢掉啊。神原凉野看出前辈的虚张声势，也看出他的口是心非。 如果扔了它，及川学长一定会生气吧，说不定会一边气呼呼地骂他，一边难过委屈。 两人之间毕竟还有同伴的感情在，神原凉野顾及前后辈情谊，不想做得太让人伤心。 “我会好好收起来的。”最后他这样答应道。 及川彻总算满意，后知后觉整理两下发型和衣服，恢复以往的骄矜模样，不放心地左右望，似乎在看有没有路过的人注意方才的场景。 这幅在乎形象的样子令神原凉野想笑，他准备告别离开，却又听到学长的话。 “小凉野。”栗棕发前辈忽然朝他露出明亮的笑容，眨了眨眼睛，语气轻快地说：“你再靠近一点，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不应承的话，及川学长大概又会闹情绪。神原凉野想，就配合作出被勾起好奇心的模样，稍稍凑近点，但还留意维持在社交距离范围内。 学长要和他说什么呢？是其他人的事，还是他们两个的事……金发少年随意想着，有些出神。 及川彻栗棕色眼睛里闪过狡黠的光，上前快速地亲了他一下。 感受到唇角的温软，神原凉野身体一僵，木头般直愣愣地戳在那儿，金瞳里夹杂难以掩饰的错愕，没等他反应过来，做出这举动的人退开。 栗棕发少年一双眼眸少见的清亮温软，望着他，像个偷吃到糖的孩子。 明明及川学长比自己要大上两岁。 神原凉野对上前辈这种孩子气的神情，完全发不了脾气，但该表态还是要表态的。 他感受手里握着的物品传来的触感，“再这样，及川学长的礼物我就没法收下了。” 冷淡态度好似一瓢冷水浇在身上，及川彻心里那点沾沾自喜也消失了，神态又变得低落。 “就让它作为一个普通的纪念品？”神原凉野软和语气。说到底，物件的意义是由人赋予的。 及川彻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垂下视线，黯然片刻，接着似是转移话题般问道：“小凉野以后想去哪里？” 神原凉野如实回答：“还没想好。” “来青城打我的托球不好吗？”及川彻却以为那只是拒绝的托辞，克制着语气询问。 “我不会因为这个刻意躲着学长。”神原凉野说，“真的没有想好，毕竟还有两年时间。” “知道了。” 及川彻撇了撇嘴，赌气般嚷嚷：“错过及川大人这样完美的男性，你以后就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哭吧！” ……及川学长这个样子才像是要哭了啊。 到底是相处一年的前辈，神原凉野低头从口袋里翻出纸巾，抬头却发现人已经跑开了。 神原凉野转身就看到影山飞雄站在不远处。他打声招呼，小跑过去，和黑发少年并肩走。 微风徐徐，樱色花瓣被吹落在少年人身上，被带动滑落到地面。 影山飞雄几次想开口，还是咽下话，最后只不咸不淡地问：“……及川学长说了什么？” “一些告别的话，还问我去不去青城。” “那凉想去吗？” “无所谓，到时候小影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吧。”神原凉野随意说道。 影山飞雄回忆起刚刚瞥见的场景，他确信及川学长看到他了——在做出那样的举动之前。 他不知道及川学长为什么那么做，也分辨不出对方那一眼要传达的东西，虽然答应幼驯染不再乱想，但心里还是闷闷的不舒服。 “白鸟泽……”黑发少年低喃，“毕业的时候，我应该能拿到白鸟泽高中的推荐名额。” 白鸟泽？神原凉野关于这所高中的印象被影山飞雄的话触发。 白鸟泽高中男子排球部是全国大赛的常客，校方在排球方面投入不少资金，设施完善，资源丰富，出过许多有名的球员。 这所学校对成绩的要求出了名的高，他自己倒是没问题，小影现在的学力显然不够，不过如果能通过特招，即使没达到录取线也可以入学。 神原凉野想到这，觉得去那里也不错，随口应道：“那就白鸟泽吧。” 他向右望去，抬手捋了捋影山飞雄的发丝。 黑发蓝眼少年感受到头顶的触感，下意识在对方掌心蹭了蹭，却听到身旁幼驯染低笑出声。 影山飞雄有些疑惑地望去，神原凉野把取下的花瓣给他看，影山飞雄一下子明白过来，原来刚刚凉并不是想摸他的头，而是在摘下自己头发上沾到的花瓣。 金发少年看着幼驯染呆住的模样，不禁笑得更加厉害，本就帅气的脸，笑起来尤为生动明朗，让人移不开眼。 影山飞雄脸颊突然有些发烫，不知是因为会错意的羞赧，还是被这个笑容弄得脸红。 19、分手 新学年重新分班，神原凉野和国见英被分在一班，影山飞雄和金田一勇太郎与他们不同班。 社团中，他们成了前辈，被新生尊敬。 …… 县民体育馆。 栏杆悬挂各支参赛队伍的横幅。北川第一中学的学生们在写着“必胜”的蓝色条幅后方应援。 “北一！北一！” 影山飞雄抬高双手，落下的排球被迅速托给四号位的神原凉野。 神原凉野挥动手臂扣下排球，轻而易举突破形同虚设的拦网，再拿一分。 球场局势几乎是一边倒。北川第一中学势头正猛，对手加持中学防守一般，攻击力也不突出，任谁看这都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比赛。 加持中学那片区域气氛越来越紧绷，北川第一中学的氛围渐渐轻松。 一传失误，后排的国见英追着被接飞的排球小跑几步，渐渐停下，止步。排球很快落地。 “为什么不追？” “什么？”国见英没想到会被这么问，转身看向突然和他说话的队友。 “刚刚球还没有落地。”影山飞雄盯着他重复问，“你为什么不继续追？” "抱歉。"国见英表情不自然轻声说。 “但是刚才那种情况，基本追不上球，没有必要……”国见英为难地移开目光，避免与影山飞雄那双过于认真的深蓝色眼睛对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金田一勇太郎赶紧过来解围，“分差这么大，就算被对方追回一分也没影响，别紧张。” 国见英小声自言自语：“而且下午还有一场比赛，保留些体力更好吧。” “这场比赛还没结束。”影山飞雄一本正经地说，“不认真对待，被对手这样一分一分追上来，就不会有下一场。” 国见英讨厌这种莫名的执拗，蹙着眉。影山太较真了，有必要因为这个和自己争论吗？ 影山飞雄还想开口，就感觉到自己的脸颊被戳了一下，止住嘴。 “小影好好说话。”神原凉野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黑发蓝眼少年的脸。 语气这么生硬，像质问一样，换个脾气暴躁点的不得吵起来。想说服队友按自己的想法做事可不能这么强硬，要不要买本《说话的艺术》给小影恶补一番？ 神原凉野拉起影山飞雄走回前排，转头提醒国见英，“国见，下次还是再追一追吧，如果被教练认为是偷懒会挨骂的哦。” “……知道了。”国见英转头低声答应。 回想神原凉野对影山飞雄那看似教训，实则亲昵的举动，国见英垂眸掩住烦乱的情绪。反正这个人也不会站在他这边。 这种时候，国见英倒宁愿自己没那么聪明。 和加持中学的比赛还是顺利赢下，北川第一中学进入四强赛后，遇到的对手实力显然强了不少，不能像之前那样轻松取胜。 以拦网著称的光仙学园队员的身材都很高大，前排三名拦网队员像伞一样撑在网前，再次阻挡北川第一中学的进攻。 确实有些棘手，不过还是有破绽可循。 神原凉野说：“小影，下一球给我。” 他的话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安心，我们不会停留在这里。” 影山飞雄的心一下子平静下来，像是无风的海面。作为首发二传手出场的压力，比赛陷入困境的隐隐焦躁全都消失不见。 网的两边，队友、对手的站位，距离和微小动作映入眼底，前所未有的清晰。 下一球，他一定能传出比之前所有的托球都要好的球。影山飞雄突然浮现这样的想法。 …… 夕阳将街道映成暖橙色。 两个少年走在回家路上，身上套着的蓝白队服外套后面印着“北川第一中学排球部”字样。 神原凉野随性地抻了个懒腰，问旁边的幼驯染：“感觉怎么样？” 黑发少年脸上还带着运动后的红，眼里闪着光，答非所问般说道：“明天还能打比赛。” “是啊，明天还有比赛可以给我们打，因为我们赢了。”神原凉野说。 “只要一直赢下去，就会有很多很多的比赛可以打……”影山飞雄喃喃自语，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又重复一遍。 看着身旁少年单纯又执着的样子，神原凉野哄着他说对，怀着对明天的期待。 次日，北川第一中学以势如破竹的气势赢下决赛，捧回县大赛的奖杯。 影山飞雄有些出神。 眼前的景色突然旋转起来，影山飞雄慢半拍发觉自己被神原凉野抱了起来，双脚离地，被举高转了几圈后才被放下。 没等影山飞雄说什么，又被抱住了。透过幼驯染的肩膀，他看到几个队友张大嘴巴的呆滞模样，意识到刚才的场景都被别人看见，脸一下子发烫，双臂不知所措垂在身侧，愣愣地被抱着。 数日后。 影山飞雄低着头站在医院走廊里，报告单被捏出褶皱，“再做一次，可以吗？” 影山美羽担忧地望着他。 “就请再帮我家孩子检查一次吧。”影山一与对医生说。 医生一句“恭喜”本来要脱口而出，硬是被咽下去。他心下奇怪，以往接手的检查中，哪家人看到这个结果不是欣喜若狂的？ 因此听到影山一家的要求后，医生愣了一下之后带着黑发少年重新检测去了。 一模一样的两份报告摆在他们面前。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似乎在对爷爷和姐姐说着什么，影山飞雄却什么也听不清。 “回家吧。” 一与爷爷宽厚的手掌落在他头上，影山飞雄听见了这句话。 他抬头看了看爷爷，望了望旁边焦急心疼地看着他的姐姐，默默点了点头，攥着那份颠覆他以往认知的报告单走出医院大门。 被捏得皱巴巴的纸上，白纸黑字无比清楚的印着：第二性别为alpha。 …… 神原凉野翻了个身，金色发丝凌乱地铺散在床单上，神情恹恹。逃避可耻但有点用。 他又翻身趴在床上，试图脱离有着乱七八糟烦心事的现实世界。 但是就像白熊效应讲的那样，越是强迫自己不要想白熊，脑海里白熊的形象就会越清晰。越是不想记起的事越忘不掉。 “小影……”神原凉野泄气般埋进枕头，想不明白为什么乖巧呆萌的小影会分化成alpha？ 现在还能回想起黑发蓝眼的少年望着他的模样。小影以后会变成冷漠自傲的alpha吗？他想象不出来，从心里抵触这件事。 可摆在面前的就是无解的题目。 …… 表札是“神原”没错。 国见英现在的样子完全可以用狼狈形容，发丝湿漉漉，衣物被雨水打得微湿，裤脚沾上一点泥土，只有被护在怀里的笔记本干净完好。 他上前按门铃，几次后却一直没有人应答，试探着转一下门把手，门开了。 “打扰了。” 国见英在门口脱鞋，穿着袜子踩在地板上。这样直接进入别人家里让受到良好教养的少年有些过意不去，但门没锁又没人应答，他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凉野，井田老师托我帮你带笔记。” 没有回应。 国见英四处看了看，都没人，将笔记本放在茶几上，一边在心里说抱歉，一边上二楼。 踏入卧室的一瞬间，感受到信息素，国见英就感到不妙。真糟糕，他碰见了最糟糕的情况。 理智催促他立刻转身跑开，但他却不能放着神原凉野不管，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他忍耐身体的变化，不停翻找抽屉试图找到抑制剂，翻了好几层却只发现一支空针管。 国见英想避开人在旁边找，却失了力气倒在床上。这下，他完全被对方的信息素包围了。 满园花被浇了水的清新味道，水珠和阳光的气息，让他感觉置身香气馥郁的花园里。 金发少年凑上来，热意似乎有所舒缓，埋头在他身上蹭了蹭。 这人看着匀称，压在身上怎么这么重？国见英眉间紧蹙，挣扎着想把人推开，却没成功。 对方抱得更紧，不让他溜走。或许在想为什么冰块会动？ 国见英恼了，瞬间理智修养飞到九霄云外，在神原凉野手臂上咬了一口。 为什么他偏要遇上这种麻烦事？ 神原凉野“嘶”了一声，却没撒手，也没有应激反应。柔软的金色发丝擦过国见英的脸颊，国见英一下子心软了。 这个人在他面前，或者说在所有同学面前都是自信开朗，意气风发的模样，看似平易近人，但想更进一步时却能感受到隐隐的距离感。 国见英从来没见过神原凉野这样亲近人的样子，影山飞雄除外。 感受身上抱着他的少年透过衣物源源不断传来的体温，国见英绷紧的腰背线条松弛下来，身体放松，躺平不管了。 反正自己刚才也咬了这个人一口，大不了再让他咬回来。 想是这么想，但后颈刺痛感传来，国见英还是没忍住锤了身上的人一下。 当然，由于失了力气，这一拳力度很小。 …… 神原凉野完全清醒过来是在下午，下了楼，客厅和厨房都没人，家里还是只有他自己。 他从冰箱拿出一瓶水喝了一口，走到沙发边坐下，把水瓶放在面前的茶几上。 他烦闷地低着头。虽然身体清醒了，但是记忆断档的感觉并不好受。 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好像有……牛奶冰淇淋。 不知怎的，神原凉野突然想到它，总不会是快到夏天才会想吃吧？思索无果，他就放下。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神原绫在门口换上拖鞋，走进客厅。 神原凉野抬头望向她，敏锐地发现不同。妈妈今天好像很高兴。 神原绫不隐瞒自己身上的事，立刻告诉了神原凉野，“凉野，妈妈要被调回总行了。” “东京的总行？” “是，妈妈要回到东京，你也要和我一起去。” “这不是当然的吗？” “所以要和谁告别就快去吧。” 神原凉野回想母亲的话，一路走到影山家门口，停在门前。没等他敲门，门忽然开了，影山飞雄从门后走出来。 “小影，我要去东京了。” “东京？”没想到好几日不见，幼驯染一开口就是这样的话，影山飞雄愣愣地重复。 神原凉野：“不过，如果我们一直打排球，总有一天会在某个赛场上相遇吧。” “到时候，我会把小影当作幼驯染看待的。” 神原凉野想或许离别时应该有个拥抱，却似乎不太合适，最后只说：“再见了，小影。” 黑发蓝眼少年不知所措地垂下眸，“嗯”了一声，不知道说什么好。 20、转学 无聊，超级无聊。 神原凉野平躺在床上望着纯白天花板发呆。 看漫画很无聊，玩游戏很无聊，就连打排球也似乎变得没意思起来，这种状态有些糟糕。 他本来是想全心投入做一些事来消磨时间，却觉得怎么都不对。 漫画翻几页又合上，被他随手扔在床边，游戏屏幕中大大的gameover昭示玩家的走神，在公园和人打一下午排球，却没有比赛中那种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最后跟人摆了摆手回家。 神原凉野不清楚自己在床上躺了多久，这时门被敲响，传来连续短促的三声“咚咚咚”。 他应了一声，转头望向门口，只见神原绫拿着一叠东西走进来，放在书桌上。 “凉野，你想去哪所学校？” “我还以为都办好了。”神原凉野有些怔愣，他原本以为这些事都已经被安排好，自己只要到时间入学就是了，没想到还没有。 神原凉野不好继续躺着，起身坐在床铺的侧边，接过神原绫递来的一沓宣传册。 “手续没那么急，怎么也要问过你的意愿。”神原绫靠着他坐下，侧头望着正低头翻阅东京各中学招生手册的神原凉野。 “想去哪里？开成，或者努所？这两所学校的运动社团都挺不错的。” 神原凉野正在翻页的手顿了顿。 之前的册子被他随意翻过，只是象征性地看了看，没在脑海中留下什么痕迹。 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还有附上的校园环境和各种活动的照片，在他看来没多大区别。 神原凉野下意识想往回翻看母亲提到的那两所学校，动动手指却又停住，觉得没什么意思，哪里都一样。 “离家最近的就可以。” 神原绫略感惊奇地看着他。说实话这个决定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但她认定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不想在这方面多加干涉，就顺了他的意。 这些学校的信息神原绫在拿给神原凉野看前就早已读过，对各种情况都了然于心，此刻直接从那叠宣传册中抽出一本，放在最上面。 “那就这间。” 宣传册封面印着校徽与校名——杜中学。 …… 坐落在杜中学校园东侧的第二体育馆，是男子排球部进行社团活动的区域。 下午三点，正值部活时间，排球部成员在里面训练。跑动时鞋与地板摩擦的声音，触球声和呼喊声成为这里的人习以为常的背景音。 “赤苇。”男子排球部教练户山正浩叫住球场边穿二号球衣的少年，“我记得你国文成绩很好？” “是。”名叫赤苇京治的少年停下手中动作望着他，与排球毫不相关的话题让他的心里略起波澜，又很快恢复平静。 “那想必也很擅长劝说人了？”教练道。 黑发绿眸的少年罕见地怔了一瞬。 劝说……虽然教练问话是想让自己帮忙做事，在他意料之中，但事情的内容有些特别。 直到刚才，赤苇京治还只以为教练可能是想让自己给某个队友补课。 据他所知，正选队员里小林和高桥成绩不是很稳定，如果考试不及格会被暂停社团活动，影响训练进度。教练肯定不会让这种意外事件发生。 虽然打败东京的其他学校，拿到全国大赛的入场券，对他们来说是不可能的…… 赤苇京治心里迅速划过这些堪称消极的想法，面上依然平静有礼地询问：“是什么事呢？” “你知道那个神原吗？”户山教练这时才表露出一丝兴奋，与他平时板着脸的严肃大叔模样大相径庭，“神原凉野，去年全中冠军北川第一中学的主攻手，转学到我们学校了！” 很遗憾，他并不认识。 虽然从教练的话可以听出，这个人在中学排球界挺有名气的……赤苇京治心道。 户山教练看着面前少年平静的模样，意识到自己表现得有些缺少长辈的稳重，轻咳一声，恢复成平时的严肃模样，正色道：“总之，我希望你去和他聊聊，让他同意加入我们排球部。” 赤苇京治对此怀有疑问。他能够理解户山教练想要这位神原同学加入的心理，既然如此，邀请对方的事由教练亲自来做效果应该会更好，自己去真的可以吗？ 但是户山教练既然把这件事情交给他，想必还有其他考量。虽然感觉有点莫名，但他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赤苇京治微微点了点头，“我会去和他聊聊看的，教练。” 户山教练满意了，回去观察球场中的情形，继续指导男子排球部的日常训练，一看到不对的地方就毫不客气地大喊着指出。 “佐藤！你是在玩躲避球吗？快调整动作去接，一传不到位二传怎么打？” “吉田！两臂之间空隙那么大，能封住对方的攻球吗？” “说了多少次，两臂平行向前伸！” “……” “教练今天还是这么精神……”川岛高志趁着擦汗的功夫歇一口气，跟站在旁边的赤苇京治小声说话，同时为一二年级的学弟们捏把汗。 虽然他今天还没被批评，但说不定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他可不想被教练吼。川岛高志没敢多歇，估摸时间差不多，就放好毛巾回到场上。 赤苇京治站在场边望了一小会儿，敛起心绪，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完成托球练习。 现在这个时间，留在学校里的只有参加部活的同学，没加入社团的学生早就回家了，大概率不会留在学校里闲逛，明天课间再去二年级的楼层问问看。 …… 神原凉野望向教室窗外。 这个位置视野很好，能够看到校园里的花草树木，杜中学的各类设施虽然说不上豪华，景观规划方面却做得不错。 偶尔透过开着的窗吹进来一点凉风，拂在身上很是惬意。 他是半途转进这所学校的，理所当然地班里其他同学早已熟识，结成固定的小团体。 对于旁人来说，这或许是一个需要花费很长时间度过的窘境，神原凉野却未曾感受到独身一人闯入陌生环境的窘迫感。 同学对他都比较热情，或者说充满好奇，试图拉他一起玩。 他不想出去的时候，也有人找上门来。 “神原同学，有人找。” 神原凉野闻声转头望去，和一个陌生少年对上了视线。 对方似是通过他的反应确定身份，对帮忙传话的同学道谢后走到他身边。样貌随距离拉近更加清晰—— 乌黑短发，发梢有点翘起，放到常人身上会显得俏皮的特征，却硬生生被少年神色疏淡的眉眼压了下去，长相带着些许清冷与距离感。 他身上穿着杜中学的制服，没有佩戴名札，大概是三年级的学生？ 怎么说呢……虽然年龄差只有一两岁，但不同年级的学生身上散发的气质会有微妙的不同。 神原凉野在心里推测，没有说话，只等着对方开口说明来意，反正着急的不会是他，大概是面前这位不清楚来意的学长。 在他不加掩饰地观察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在观察他。神原同学，和他想象中……有些地方一样，又有些不一样。 在这个班级里的学生过来询问他需不需要帮忙之前，赤苇京治就已经扫视教室里的学生。 那个坐在窗边的少年就是自己要找的人，直觉般地，赤苇京治脑海中浮现这样的想法，即使他当时只看到金发少年的侧脸。 在学妹帮忙喊出神原的名字时，果然，他转头望过来——眼睛也是清透璀璨的金色。 “神原同学。”与第一印象不同，黑发绿眸少年声音平稳而有礼，尽管脸上表情平淡。 “我是三年六组的赤苇京治，抱歉这样直接找到你，神原同学是还没有加入任何社团吗？” “是。”神原凉野大致明白他的来意。 排球部的？ “请问神原同学有意愿加入排球部吗？” “听说神原同学在之前的中学也是排球部的。学校要求一二年级的学生至少加入一个社团，如果没有其他感兴趣的社团，或许可以继续熟悉的运动。” 学校的要求神原凉野前几天就从班长那里听说了，这位学长说的话他也明白，不可否认，挺有道理的，但是—— “我最近不想打排球了。” 神原凉野望着他这样回答。 21、赤苇 不想打排球……为什么？ 赤苇京治微微讶异，回忆起户山教练对他说过的关于眼前这个少年的事。 拥有出众实力，一年级就成为首发，打进全国大赛并获得那样辉煌的荣誉，因此在中学排球界崭露头角。 赤苇京治过来前就有疑惑。为什么神原同学不去那些排球强校，而是来到这里？对他来说应该有比杜中学更好的选择才对。 然而现在却得到当事人“最近不想打排球”这样的回答，实在出乎意料。 “总之，谢谢学长的邀请，但是我现在没有加入排球部的想法。”神原凉野面上维持礼貌，拒绝的态度却很明显，就差直接说“请回吧”。 “……既然这样，打扰了。”赤苇京治收敛因为神原凉野的话露出的意外神色，平和地告别。 他看得分明，像神原同学这样的人，一旦决定什么事，不是其他人三言两语就能说服的。 如果有一天神原同学加入排球部，也只能是他自己改变心意，在这之前，别人怎么劝大概都是没有用的。 神原凉野向后靠着椅背，目光随意地望向门边，看着赤苇京治离开教室的背影。 真的就这样走了。既没有刨根问底地追问，又没在被拒绝后过多纠缠。 交谈过程中也一直平和有礼，没有自恃前辈身份，这倒让神原凉野生出几分好感。 他看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他原本以为这个课间都不得安宁呢。 神原凉野漫不经心地想，这个学长性格出乎意料的好，虽然这和他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赤苇京治如他所说的那样没再来拉他入部。之后几天，神原凉野也没碰见排球部的人，但他不但没觉得松了一口气，反而心情愈发沉重。 放学后，教室里的人陆陆续续离开，没一会儿，原本热闹的班级就变得冷清下来。 教室里只剩下他一人，金发少年趴在桌上，侧枕着手臂，望向窗外，眼神放空，思绪飘远。 转学过来不过一周的时间，神原凉野却感觉好像过去很久。 明明和小影分开的时候，他还说：只要两个人一直在打排球，以后总会在赛场上相遇。 自己现在是怎么回事呢？ 打排球为什么没有之前那么开心了，是排球变得无聊了吗？ …… 杜中学附近的便利店，收银员对照商品标签上的价格计算总和，说出总价。 神原凉野拿出钱包里的几张纸钞数了数，手指顿了一下，本来就不算美妙的心情，因为这点小小的不顺而略增烦闷。 他来这买东西是一时兴起，没注意钱包里还有多少现金。 神原凉野扫视收银台上的东西，挑出相对没那么喜欢的几样放到一边，和其他商品隔开。 “不好意思，只结剩下的这些。” “用这个吧。” 一道有些熟悉的嗓音接着他刚落的话在身后响起，连带着被递到收银台的一张纸钞。 神原凉野转头，看见乌发绿眸的学长站在他身边，手拿一盒牛奶，“……赤司学长？谢谢。” “不用客气。”有着墨绿瞳色的少年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是赤苇。” “啊，抱歉。”神原凉野没去辩解，重新叫了声他的名字打了招呼，“赤苇学长。” 赤苇京治看上去没有一丝介意，反而目光坦诚地安慰他：“没关系，发音本来就很接近。” 神原凉野再次认识到眼前这位前辈脾气有多好，和冷淡疏离的外表完全相反。 收银员将一个个商品装进袋子，并从抽屉里翻找零钱，这个间隙，两人在柜台前站着不说话的话，也有些尴尬。 为了不让沉默蔓延，神原凉野挑起话题：“这个时间，赤苇学长不用去排球部训练吗？” “体育馆要维修，所以今天休息。” 神原凉野将收银员找的零钱递给赤苇京治，又从袋子里翻出一盒饼干递过去，“如果赤苇学长不介意，请收下吧。” 赤苇京治为了让学弟不再介怀，就没有推辞，伸手接了过来。 金发少年收好东西，离开前不忘对他道：“今天谢谢学长了，再见。” “再见。”赤苇京治回应。 他将牛奶交给收银员结账，不自觉地转头，墨绿色眼睛望着金发少年消失在门前的背影。 虽然这么想有些失礼，但在他想象中，像神原同学这样的天才，应该更自傲一些，不会恪守社交潜规则，也不会在意普通人的情绪…… 直到收银员提示金额，赤苇京治才骤然回过神，说着“抱歉”一边用零钱结了账。 月曜日，第二体育馆。 “赤苇。”户山正浩叫住赤苇京治，“前几天和你说的邀请神原入部的事，有结果吗？” “我和神原同学聊过了，户山教练。” 赤苇京治对上户山正浩期冀的眼神，微微顿了一下，继续开口转述神原凉野的话。 户山正浩烦恼地皱起眉，“还是这样啊。跟我邀请他时，拒绝的说辞一模一样。” 原来教练已经问过了。赤苇有些疑惑。为什么教练知道结果，还要让自己去问？ 户山正浩解释：“其实，我刚收到他转学过来的消息时就去问他了。” 金发少年和他在职工室里面对面交谈时并不愿意多说，只是礼貌地表示感谢，接着就回绝他的邀请。 户山正浩想自己搞不懂年轻人的想法，那就让和神原年纪差不多的队员去沟通，或许会有好结果。 选择赤苇是因为他性格温和，说话有条理，既是前辈，也是异性，长相好看，咳，总不至于遭到冷脸，虽然还是没成功把人拉进排球部…… 第二次作战失败，但户山正浩完全没有放弃的念头。他脑海中划过排球部其他成员，又一个一个排除，想了一圈儿没有发现合适的人选。 果然还得是赤苇。 户山正浩道：“赤苇，你现在可是全队的希望，务必坚持！” 赤苇京治短暂地愣了下。户山教练还没有放弃吗？明明神原同学拒绝的意思那么明显。 “如果神原能加入排球部，今年我们就有希望，不，是一定能进军全国！”户山正浩盯着赤苇京治，一脸“你也这么想吧”的表情。 突然感觉肩上压力重大。 赤苇京治顶着户山正浩灼灼的目光，不擅长拒绝师长请求的他被迫接受，“……我知道了。” 22、篮球 没等赤苇京治想好什么时候去二年级的教室找神原凉野，他就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见到了人。 体育课也在三年级的课程表中，只是教学内容与一二年级不同，做过一些常规的锻炼后，老师就放他们自由活动了。 解散后，赤苇京治走向阴凉处，路过室外篮球场，被热闹的声音引得望去，场上那么多人，他在场外却一眼就看见了对方—— 少年个子高挑，动作灵活，双手交替拍按掌中的篮球一下一下砸向地面，伺机而动，迅疾又流畅地一连晃过防守他的几人，纵身一跃，单手倒腕，橙红的球“刷”地一声落入篮框。 篮球从网中落地，场上响起几个男孩的欢呼声，赤苇京治这才从那一球里回神。 一局似是终了，金发少年走到场边，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了一下汗，听身边的队友说着什么。 少年的侧脸沐浴在阳光里，轮廓分明，眉目俊秀，即使是侧颜也足够好看，柔顺垂落下来的金色发丝像是吸足了阳光，在这个午后熠熠生辉。 他今日的穿着和前两次见面时都不同，不是教室内那套白衬衫搭棕色马甲，也不是便利店那时因为微凉的天气套上的西式制服外套，而是为了方便活动，在体育课前换上的白底运动服，唯有袖边和领口是湛蓝的，衬得他身形挺拔而清隽。 或许是这副装扮的缘故，亦或许是因为站在运动场上，神原给人的感觉，清爽又带着一种天然的亲近感，比之前都要生动许多。 少年不经意间侧过头，金色的眼眸对上赤苇京治的眼睛，似是怔愣了一下，接着带了点笑，朝他摆了摆手。 两人之间有一段距离，没等赤苇京治想出怎么回应才好，对方很快就转过身继续和身边的同学说话，好像刚刚只是单纯又随意地打了个招呼。 乌发绿眸的少年站在林荫下，莫名地，他觉得自己方才似乎应该说些什么，却错失了机会，终究还是没有言语，只是抿着薄薄的嘴唇，望向那边。 金发后辈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一旁的同学聊着天，态度自然，但说不上热络，却还是有人笑嘻嘻地围过来，凑到他身边。 即使赤苇京治对篮球懂得并不算多，也能从中感受到对方打得不错。 也是这一刻，赤苇京治突然意识到，自己对神原的了解不过是户山教练的那几句话，除此之外，他对神原同学这个人一无所知。 神原性格如何，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擅长什么，对什么感到棘手……他喜欢排球吗？ 赤苇京治想：或许，让神原加入排球部不是不可能的，他应该先去了解神原才对。 神原凉野发现，最近自己碰到赤苇学长的次数明显增加了。 不只是两个班级的体育课被安排在同一个时间的缘故，他经常会在某个抬头的瞬间，看见篮球场外站着乌发绿眸的前辈。 一开始，神原凉野只是在原地朝对方打个招呼，后来感觉不好一直把人晾在一边，也会在打完球经过时说几句话。 两个人算是渐渐熟络起来，发展到后面，赤苇学长甚至会帮他带水。起初，这给神原凉野一种微妙的感觉，但他看见对方面色如常，目光平静到澄澈，也就不再在意。 一局打完，神原凉野擦了擦汗，披着毛巾从场上下来，接过递来的矿泉水，说了声“谢谢学长”，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赤苇京治神色放松了点，没有回话，只是用墨绿色的眼眸静静地看着他喝水。 休息一会儿后，神原凉野放下水瓶回到场上。几个一起打球的同学凑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趣他。 “行啊，居然有这么漂亮的男生来看你。” “让人羡慕嫉妒的现充。” 神原凉野看了他们一眼，很快制止道：“别起哄，那是前辈。” “三年级的学长？” “嗯，想邀请我加入排球部。” “前辈”这两个字显然分量很重，原本还嘻嘻哈哈的男生都端正了表情，和同级生玩闹没什么压力，但开学长的玩笑可不是闹着玩的。 “话说，入部体验的时间就要结束了吧。”同班的木村提议道：“神原你不如加入篮球部算了，我们一起打球啊。” 入部体验，顾名思义，指学生可以去感兴趣的社团参观，参加一些活动，一般来说针对的是一年级新生。 虽然神原凉野是二年级生，但因为是中途转学来的，所以学校也给他留了一段时间考虑。 “我还没想好，决定了会和你说的。”他回道。 …… 课间时分，神原凉野刚从楼梯拐角处走出，就瞥见迎面而来的赤苇京治。 看到前辈正抱着一摞叠得高高的本子，为了不妨碍到他，神原凉野向左让出位置，没想到对方也下意识移到同一边，两人又面对面地堵着对方，差点撞了个正着。 赤苇京治没站稳，怀里抱着的本子在晃动中掉下来几本，散落在地板上。 他想伸手去捡，却因为怀里有东西而不太方便，神原凉野见状先他一步拾捡起散落的本子，放回那摞作业本的最上方。 “谢谢……”赤苇京治刚要道谢，就见金发后辈直接拿走自己手里的一大半作业本捧着，看向他问。 “赤苇学长要去哪？” “……三年六组的教室，麻烦你了。” 两个人抱着作业本，并肩走在教学楼明亮的走廊里。赤苇京治开口问道：“最近经常看到你在打篮球，是想加入篮球部吗？” “没有。”神原凉野微微惊讶，略沉静一下后回答，“还在考虑要选哪个社团。” “篮球是老师的课程安排，后天会组织比赛，结果记入体育课的最终成绩，所以这段时间大家都在练习。” “我对篮球说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 “神原。”赤苇京治忽然问：“我想去看你的比赛，可以吗？” 乌发绿瞳的学长声音平稳温和，彬彬有礼，在这种事情上认真征求他的意见……该说是过于守礼吗？ 名义上是老师组织的比赛，其实和平时打球也没有什么不同。何况室外篮球场本来就是谁都能经过的地方，自己也没有权利拦着赤苇学长不让他来。 神原凉野因此回道：“赤苇学长想看的话请随意。” 两个人说着，走到了三年六组的教室门前，神原凉野把作业本归还给赤苇京治，道了再见。 到了比赛那天。 真的来了。 神原凉野一眼望去，就看到站在场外人群内侧的乌发绿眸的前辈。 比赛尚未开始，他就走了过去和赤苇京治打了声招呼。 没寒暄几句，木村忽然有些着急地跑过来，看了看神原凉野，又看了看旁边的赤苇京治，突然双手合十拜托道：“学长是来看比赛的吗，能不能帮我们录个像？” 他记得神原说过这位学长是运动社团的，应该对怎么录比赛影像很熟悉。 “比赛结束之后，我们想对照着录像，看看有哪些可以改进的地方。” “本来是找小泉帮忙录来着，但是他突然被老师叫走了……” “没关系，不是什么麻烦的事。”赤苇京治不慌不忙地从木村手里接过摄像机，表情稀少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声音听起来却很真诚，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木村松了一口气，高兴地道了谢，回到场上。 神原凉野也打算上场，临行前却被叫住了。 “神原。” 乌发绿眸的前辈拿着手持摄像机，整个人散发着认真温和的气场，看着他道：“比赛请加油。” 神原凉野眼中有一丝讶异，还是礼貌地回复了“谢谢”，才去到篮球场上。 赤苇京治举着摄像机，找好角度，拉近画面，透过屏幕观察场上的一切。 比赛持续进行，队友将球传给神原凉野，赤苇京治手里的镜头也随之移到金发少年身上。 他的球感很好，对节奏的把控也恰到好处，很容易就能甩开对方，找到得分的机会，篮球到了他手上几乎没人能劫走。 跳投的时候，少年灿烂的金色发丝也随着他的动作晃动。橙红色的球在空中划过一条漂亮的弧线，不偏不倚，落入篮筐，场上随后响起一阵欢呼。 神原凉野与队友例行打气后，不经意间抬头，就望见了站在场外，忠实地举着摄像机的乌发前辈。 他只以为对方不会看见自己，这么大的球场，摄像机怎么会恰好录到他。 神原凉野没有在意这一段小插曲，很快转回去和队友商量下一局的策略。 远处，赤苇京治握着摄像机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又重新握紧。 他从方才一刹那的恍惚中回神，垂下目光。 心跳很正常，呼吸也是。 但是…… 赤苇京治回忆着透过摄像机屏幕，与球场上的金发少年对上视线的那一刻。 这次不是［应该］。 ——他想要去了解神原。 23、邀请 “有田那家伙，是不是存心气我，在这件事上也故意和我作对，居然想挖人去篮球部，篮球部有什么好去的！” 社团活动时间，户山正浩皱着眉头踏进第二体育馆，嘴里不住地抱怨。 排球部的其他成员见到户山教练烦躁的模样，都赶紧跑去一边，作认真训练状，避免和他对上视线，生怕心情不好的教练从批判别人转到批评他们自己身上。 只有赤苇京治听着户山教练话里的词语，联想到某个金发后辈，脚步一停，又因为算是半个“知情人士”，被户山正浩逮着大倒苦水。 “好好的排球苗子，怎么能去打篮球呢？培养一下……不用培养，人家已经拿过全国冠军了，他想拐人去练篮球，简直浪费！” 户山正浩和篮球部的教练有田一郎相识已久，国中的时候就是同班同学，后来又在同一所学校任教，也是难得的缘分，可惜两个人天生气场不合，从小到大一直不对付，各种事情都要拿出来比一比，不分个高下不算完。 虽然杜中学的篮球部实力不算特别强，但也曾打进过全国大赛，就算名次低了点，那也是经历过大型比赛的。 然而户山正浩担任教练的排球部却一直没什么成绩，在东京的国中排球队伍里面都够不上八强。所以两个人见面时，有田教练没少逮着这点笑话他。 户山正浩心里憋着一股气，他是真心想做出点成绩来，不只是想在老对手面前耀武扬威，更多的是出于教练的责任心和对排球的喜爱。 他接手排球部的这几年，对部员严格要求，一改排球部原来散漫的风气，队伍的实力也有所提升，但还是缺少得分的主力。 这种时候，突然有一个身体条件出众，天赋好，技术佳，还是全国冠军队球员的主攻手出现在他面前，不可能不眼馋。 户山正浩喟叹：“这么好的天赋，不打排球多可惜！他天生就是走这条路的！” 赤苇京治微微一怔，有些意外，没想到教练对神原的评价这么高。 他回想起金发后辈在球场的样子——干净利落跳投得分的模样，场边静静喝水的模样……一时有些走神。 耳边户山教练后面的一大段控诉被他自动过滤，不过乌发绿眸的少年面上仍然和刚才一样沉静，让人看不出来他实际已经神游天外。 户山教练就没看出赤苇京治的心理活动，只当他在认真听自己讲话，甚至心里有一丝欣慰。 他们排球部还是有好苗子的，赤苇就是，不仅技术优秀，发挥也稳定，只是……对排球缺乏热情。 他察觉得出来，赤苇仅仅在认真完成教练的要求，把排球当做社团活动。 这样当然也没什么错，只是户山正浩心里觉得赤苇这孩子要是能够展现出符合这个年纪的热血和锐气就更好了。 …… 部活结束后，赤苇京治回到家，吃了晚饭，复习过课业，简单整理一下屋子之后，今天就没什么事了。 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街道归于宁静。他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又想起了户山教练和神原的话。 「他天生就是走这条路的。」 「我对篮球说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 乌发绿眸的少年背靠着墙坐在床上，拿出手机在网络上搜索去年全国中学校排球选手权大会的影像，一个个点开。 自己所了解的只是现在的神原。 他想看看过去的神原是什么样子的。 …… 清脆的课间铃响起，班里顿时热闹起来。少年少女们有的到教室外面透气，有的聚在一张课桌附近，讨论着当下流行的话题。 神原凉野坐在靠窗的座位，漫不经心地听着耳边传来的话。他微微侧过脸，恰好发现乌发学长站在门口，是来找自己的吗？ 他想了想，起身离开教室来到走廊里，两个人站在门附近靠墙的位置说话。 “赤苇学长找我有事么？” 少年站得挺拔，正对着自己询问。对上那双明净的金色眼睛，赤苇京治顿了顿。 这是篮球赛之后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赤苇京治的脑海中又闪过金发少年在篮球场上的样子——运球投篮时的游刃有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的从容，像是习惯胜利所以不以为意的表情，休息时的慵懒随意——他本以为这些就是神原的全部。 但是看过神原的排球比赛后，赤苇京治就知道不是这样的。金发少年打排球时的状态和打篮球时是完全不一样的。 那是发自内心的开心，神原会为每一次得分而高兴，对队友的表现不吝啬夸奖，会在打了一个漂亮的球后击掌庆祝…… 他的笑容很有感染力，伴随着现场观众的欢呼声，这份胜利的喜悦能让屏幕以外的人都真切地感受到，令赤苇京治也不自觉地为他高兴。 神原他在享受比赛，享受站在排球场上的每一刻，任何观看比赛的人都能清楚地感受到这一点。 所以…… 赤苇京治强迫自己静下心，恢复平时温和而沉静的气场，看着神原凉野，开口说出自己的来意。 “周四放学后，有和朝仓中学的练习赛，我想邀请你来看。” 金发少年在短暂的惊讶后，微微侧过头，不再和他对视，像是有些抵触。 “只是看比赛，并不会强求你上场打球。”赤苇京治清楚神原凉野心中的顾虑，语气温和地解释，又耐心地询问，“你愿意来吗？” 神原凉野抬眼看他，乌发绿眸的学长眼底一片真挚。他心里一怔，拒绝的词到了嘴边没说出口，最后只留下听不出是答应还是婉拒的，模棱两可的话语。 “如果有时间……我会去的。” 然而赤苇京治只当他同意了，神情放松了些，目光更加温和，虽然表情变化细微，但熟悉的人能看出他此刻的开心。 “那我等你来。” 如果这场比赛能唤回神原对排球的热情就好了，赤苇京治如此希望。 24、观赛 木曜日。 放学铃声响起，学生们收拾东西，笑闹着结伴前往社团，教室很快空了大半，回归寂静。 「周四放学后，有和朝仓中学的练习赛，我想邀请你来看。」 练习赛……就是今天吧。 神原凉野趴在课桌上，心里乱糟糟的，各种思绪缠在一起理不清楚。 他眼前浮现出乌发学长真挚的模样，还有得到回复后愈发温和的绿眸，和那句透露着小小开心的“我等你来”。 赤苇学长好像很期待自己去看比赛。 神原凉野现在也说不清楚他是在抵触什么，明明赤苇学长说过不会强求自己打球。 尽管两个人认识起因于排球部的招揽，到现在为止也不超过一个月，但是…… 神原凉野回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但很不可思议——自己正被包容着——面对赤苇学长时会产生的这种感觉。 赤苇学长在真诚地支持着他。 为什么？ “神原同学，还没走吗？” 门口突然传来一道柔和的女声，神原凉野抬头望去，“加藤老师。” 一身职业装的短发女性笑容亲切：“怎么样，还适应吗？” …… 校园东侧的第二体育馆内，排球部的成员正在活动身体，以应对接下来的练习赛。 川岛高志瞥见时不时望向门口的赤苇京治，以为他是在看对手什么时候到，边拉伸右肩边说：“朝仓中学的人需要坐巴士过来，还有一会儿才能到。” 他换了只手臂拉伸，接着感叹：“还是在自家场地比赛好，少了一番折腾。” 去掉朝仓中学的选手在路上花费的时间，留给两所学校比赛的时长并不多，只够打一场，两边的教练也是这么安排的。 听上去很麻烦，但是为了调整队伍的状态，找出不足，从而有针对性地制定改进计划，以在即将到来的地区预选赛中获得好成绩，这样的练习赛又是必不可少的。 赤苇京治应了一声，没多解释。他收回目光，继续热身的动作，心想：或许神原被留下值日了。 到了约定的时间，朝仓中学的教练和男排队员准时出现在体育馆门口，两方互相问好，稍作休息之后，按位置在球场上站好。 “松本，发个好球！” 杜中学侧，站在发球区的松本优树右手抛起排球，瞄准二传手跑出来的位置击出。 朝仓的一传有点不稳，二传手调整好姿势，将下落到掌心的排球托向左翼。 主攻手高高跃起，挥动手臂扣下这一球，排球穿过拦网的空隙打在他们身后的地板上。 “嘭！！” “扣得漂亮！”朝仓众人齐声喊道。 朝仓中学先得一分，4号发球。 “我来。”杜中学的自由人津守裕太小侧步调整站位，正面接下对面飞来的排球，“赤苇。” 赤苇京治托球给前排的主攻手崎山英次，崎山英次扣出一记斜线球追平比分。 发球，接起、扣球、拦网……两支队伍你追我赶，比分不断更新，最终停留在23:25，朝仓中学先拿下一局。 第一局和第二局之间有三分钟的休息时间，选手们下场稍作休整。 高桥平介转头看向身旁的赤苇京治，迟疑地说：“感觉赤苇你今天打得特别的……” “托球有什么问题吗？” “没，和平时一样挺好打的。” 高桥平介挠挠头，有些苦恼地组织语言：“赤苇你平常比赛时就很认真，但是今天感觉，那个，更加的……” “词穷啊。”身旁的队友吐槽。 高桥平介羞恼：“你们知道我国文很差啦！” 玩闹之后，川岛高志恢复正经：“我确实也觉得今天的赤苇格外有干劲。” 高桥平介：“是吧。” “我只是想让比赛时间更长一点。”赤苇京治平静地说着，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但这一句话却让队友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虽然赤苇对排球的态度是他们这群人中最认真的，但是他们也看得出来赤苇并不执着于胜利，对比赛也没有太大热情，还是第一次从赤苇口中听到希望比赛打得更久这种话…… 赤苇京治没注意到身后几人惊讶的表情，他望向体育馆门口，那里空荡荡的，不见人影。 「……我会去的。」 是有事情耽误了吗？赤苇京治在心里猜想。 三分钟很快过去，休息时间结束，川岛高志走过赤苇京治身边，出声提醒：“赤苇，该上场了。” 赤苇京治从思绪中抽离出来，放下水杯，跟着队友回到场上。 他不能让这场比赛在神原来之前就结束。 …… 神原凉野按照记忆里的路线赶到第二体育馆，登上二楼，俯视下方球场。 他先看了一眼场边的记分牌——第二局，比分为4:6，朝仓中学领先。 不知道第一局是哪边赢了，但看场上两支队伍的气氛，似乎也是朝仓。 “左路！” “崎山。”乌发绿眸的少年双手托球，将排球送往呼唤传球的主攻手方向。 赤苇学长是二传。 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神原凉野想。 不知是不是学长不想让他在相处过程中感到紧张，两个人聊天时其实很少提及排球部的事，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赤苇学长打排球。 主攻手崎山助跑后跃起，挥动手臂扣下排球，突破对面的双人拦网，夺得一分。 赤苇京治：“扣得好。” 神原凉野的目光长久地投注在他身上。 赤苇学长托球的动作很漂亮，干净利落。通过平时的交流也可以看出他头脑很好，性格冷静，确实很适合二传这个位置。 比赛继续，六号发球，过网之后被对面的自由人接起，二传组织进攻，排球被传向中路，杜中学一人在网前跳起，拦网封杀。 神原凉野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一瞬，看到对方转身露出的球衣正面号码下有一道横杠。 他就是队长，副攻？拦网高度挺高的。 “高桥，发个好球。” “交给我。” …… “注意六号。” “触球一次！” 排球在场地间飞跃，不断被接起，托出，扣下。比分咬得很紧，在两方拉扯中一路升到23:24，朝仓的局点。 现在这个轮次，杜中学前排负责进攻的有两人。神原凉野望着下方的球场，静静地观察思考。 再丢一分，比赛就结束了。这种时候，作为二传的赤苇学长会怎么做？是靠速度从中间突破，还是用前排进攻吸引拦网，将球传给后排？ 没有绝对保险的选项。 不过…… 球场上每一处情况无比清晰地显现在神原凉野的眼里，犹如一束聚光灯投照在地板上，他捕捉到朝仓后排防守的空挡。 如果这一球让自己来打，他倒是觉得现在是使用二次进攻的好时机。 正当神原凉野这样想的时候，场上，赤苇京治以传球的姿势侧对球网微微跳起，一瞬之间，左手升高，手腕下压，吊球到对面三号位的三米线区域。 朝仓的队员补救失败，排球落在地板上回弹一下，滚动一段距离后停住。 局末同分。 脑内模拟的场景在现实中同步出现。神原凉野看着这一幕，怔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 赤苇学长竟然真的在这个时刻用出二次进攻，该说是大胆，还是冷静呢？ 神原凉野趴在栏杆上，饶有兴趣地看向球场。 在这种紧张的情况下，成功打出二次球的乌发少年面上仍是平静的模样。 同伴们震惊之余，有些兴奋地欢呼出声，趁着这个势头，一鼓作气拿下第二局。 赤苇京治走下场，习惯性望向门口，只看到馆外熟悉的景色，没有旁人出现，心里不可避免地浮现淡淡的失落。 他整理思绪，收回视线，目光划过体育馆内部，瞥见二楼栏杆后穿着制服的金发少年，那双墨绿色的眼眸微微睁大，闪动着点点光芒。 神原…… 神原凉野知道赤苇京治看到了他。 毕竟，他跟赤苇学长说如果有时间会来看比赛，从学长当时的回复来看肯定是以为自己答应了……如果他没来，学长一定免不了失落。 因为赤苇学长一直在支持他，所以按道理他也应该做些什么来回馈……不这样总有点良心不安，晚上绝对睡不着吧。 神原凉野朝楼下的赤苇京治挥手打招呼，乌发绿眸的少年眼神渐渐柔和下来。 杜中学其余人也注意到楼上的观众。 川岛高志：“他是来旁观我们的练习赛的？” 居然有人对他们排球部的比赛感兴趣，真罕见。 松本优树：“看上去是赤苇认识的人。” 感觉有点面熟，在哪里见过吗？ 松本优树又仔细看了看神原凉野，灵光一闪——赤苇过去递水加油的那个篮球部学弟！ 他今天是来看赤苇的比赛？ 发展好快！ 松本优树用敬佩的目光看了赤苇京治一眼，不过后者完全没接收到他的视线。 短暂的休息后，第三局开始。 “抱歉，补救！” “我来！” “触球一次！” …… 神原凉野盯着下方的球场想：虽然还称不上豪强，但其实两所学校的实力都不算弱，从动作中可以看出队员的基本功很扎实。 去年全中大赛的东京都代表，他记得有四强之一的怒所中学，但在另一个分组里，没有和他们对上过。第二代表名字没印象了，在第三轮就遇到前年季军被淘汰，对手则输给他们。 输给北川第一。 神原凉野有一瞬出神。 即使是刻意回避的事，也会在不经意间想起。 「北一！北一！」 「凉野，凉野，扣得好！再得一分！」 「加油！拿下十分！」 「再得五分就赢了吧……」 「哈哈哈哈。」 闪闪发光的大型体育馆，空气中弥漫着的撒隆巴斯喷雾剂的味道，从四面八方传到耳边的呐喊助威声，还有，站在球网同一边的队友…… 到位的一传卸去排球的力量和旋转，将它垫向二传手的方向，然后，被附上信赖，托给自己。 手掌触球的感觉是那么美妙，让人兴奋不已。 神原凉野轻呼一口气，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 他果然还是…… 想要扣球。 25、陪练 比赛终了，神原凉野被球场上传来的声音唤回神。 朝仓中学的人坐车回去，杜中学的队员继续自主训练。神原凉野站在二楼看了一会儿，等他们收工的时候走下楼梯，和赤苇京治一起离开体育馆。 两人并肩走在校园路上，赤苇京治做好心理准备后开口问道：“神原，你之前说过现在不想打排球，今天看完比赛之后有什么想法吗？” 短暂的安静后，身边的金发少年回答：“刚才看了比赛，想到些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是指神原和过去的队友一起参加全国大赛时的事吗？赤苇京治心道。 “我发现，自己还是想要扣球……” “那就回去吧。” 神原凉野转头看着说出这句话的赤苇京治。 “不是想扣球吗？虽然比不上神原以前的二传手……”赤苇京治看向他微微露出笑意，“但托球这件事还是能做到的。” 乌发少年从运动包里拿出体育馆的钥匙。银色钥匙挂在圆环上，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晃了晃。 神原凉野思维停歇一瞬，回过神来就已经跟着赤苇京治回到第二体育馆，他望着空旷的球场，“场地刚被打扫干净，让我在这里练习没关系吗？” 赤苇京治一边重新挂好球网，一边回答：“没关系，我们离开之前再收拾好就可以。” 他把堆满排球的球框推过来，从里面取出一个排球，转身问：“神原摸高是多少？” 神原凉野：“……337cm，去年全中大赛之前测的。” 即使早就知晓神原凉野实力很强，赤苇京治心中还是微微一惊。 “我知道了，我会试着托到这个高度的。”赤苇京治伸手递出排球到神原凉野面前。 金发少年停顿一秒后，接受了递来的球，在手中调整两下后朝他抛出，错身跑向合适的位置。 赤苇京治仰头盯着正在下落的排球。 337cm。 高举的双手在接触到球的下一刻，将它朝前上方托出，飞远的排球在空中划出一条漂亮的弧线。 黄蓝两色拼接的排球映在金色眼瞳中。 球，来了。 这是托给他的球。 赤苇京治同样望着空中的排球。 糟糕，好像有点高了…… 在他注意到这点，冒出第一球会不会配合失误的念头那一刹那，却看到身边的人有了动作。 金发少年快速后撤两步后向前跑动，由慢到快，借着助跑的势头，双脚迅速用力蹬地，两臂由体侧后向体前上方摆动，朝着高处一跃而起，在最高点带动右臂猛地挥下！ “嘭——！！” 急速而去的排球重重击打在端线上，发出的响声在空旷的体育馆内尤为清晰，明晃晃地昭示着这颗球中蕴藏着多大的威力。 “真厉害。”赤苇京治怔在原地轻声道。 无论是姿势、高度、力量，还是对落点的控制，都堪称完美。这种压着底线的强力扣杀，几乎不可能接到吧。 直面这些的感受比在视频中看到时震撼得多。 这就是全国水准的主攻手。 神原凉野胸膛随着呼吸微微颤着，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还能体会到残留在掌心的击球时的感觉。 “再来一球，怎么样？”赤苇京治观察神原凉野的状态，试着提议。 时间似乎因为等待被无限拉长。 赤苇京治站在原地，认真又耐心地等着这个强大却年少的主攻手开口。 金发少年转头向他看过来，像是卸下某种思想包袱，忽然放松下来，展露出前所未见的舒畅笑意，“谢谢学长。” …… 接下来的日子里，有如达成某种无言的约定，部活前后一段时间，两个人都会一起练习。 持续的时间久了，神原凉野稍微有点在意。他自然很高兴学长会托球给自己打，但无论在哪所学校，三年级生都不可能很清闲。 “这样不会耽误赤苇学长的事情么？” “啊，没关系的。” 赤苇学长似乎有点惊讶他这么问，像在陈述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看着他继续说，平稳温和的嗓音听起来十分真诚：“能陪优秀选手练习，我很乐意。” 神原凉野心头一怔。虽然得到过不少赞誉，但这样的话从赤苇学长口中说出来，却又感觉不太一样。 他不知道如何定义这种感觉。不过，也不需要定义吧，他知道赤苇学长是可以信赖的人就够了。 练习过后，两人靠着墙壁坐在体育馆角落。 或许是因为此刻的氛围太过于宁静安逸，处在其中的少年身体和精神自然放松下来，甚至生出倾诉的念头。 “我并不讨厌排球。”一片安静中，神原凉野用陈述的语气开口，“但是前段时间，我有点讨厌打排球后的感觉。” “那种空虚和落差……相当糟糕。” 赤苇京治在神原凉野出声时，就转过来认真倾听，捕捉到话里的内容后，心里惊异一瞬，神情一下子变得郑重。 这是，谈心环节！ 想到这里，乌发绿眸的前辈内心不免升起一丝紧张，沉着的表情下，脑内思绪开始疯狂翻滚—— 对神原这样的人来讲，向旁人袒露心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愿意和我说这些，是代表很信任我吗？ 冷静，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神原还在等我回话，我必须说些什么。 作为前辈，要好好回应，不能打消神原对沟通的积极性，更不能给出错误的引导。 这种时刻，我说些什么才好？ 果然应该同样真诚地讲出自己的想法。 零点五秒的脑内风暴后，赤苇京治定了定神，开口道：“在我看来，神原加不加入杜中学的排球部都没关系。我只是觉得，你放弃排球太可惜了。” 有才能，有热情，体格和意识都尤为出众，拥有压倒性的天赋，以及通过努力将这份天赋转化为强大实力的少年，仿佛为排球而生。 “神原，你是喜欢排球的，不用怀疑，任何看过你比赛的人都无法否认这一点。” “可能是因为离开过去的队伍，一个人来到陌生的环境，没有找到认可的同伴，所以你才会产生这种感觉。” “你只是暂时看不清方向了，只是暂时，和我不一样，你可以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 很久以前，赤苇京治就意识到了，这个世界上是有天才存在的，同时也就发觉自己和拥有突出才能的人是两类人的事实。 并没有不甘心的感觉。 只是在看着这些人，内心感叹他们的强大时，偶尔又会有点羡慕，或者可以称为憧憬——憧憬这份不断挑战、一往无前的锐气，以及为了热爱的事物燃烧自己的纯粹肆意。 能够攀到最高处的注定是这种人，所谓顶端的景色，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够看见吧。 不对，他又被自己的思想局限住了。 或许在这些人眼里，并不存在顶点或者终点，即使已经走到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也还要继续前进。 而自己对排球说不上热爱，更没有那样的雄心壮志，考虑的事情和普通人一样。 赤苇京治继续说：“高中有很多赛事，几乎整年都在训练和比赛，很难专注课业，我以后也不打算成为职业选手，所以升上高中后可能不会继续打排球，或许加入文学类社团会更合适。” 不好。 他明明在劝神原不要放弃排球，却把自己可能不再打排球的事说出来了。这样真的好吗？ 赤苇京治神经绷紧，大脑飞速思考，没等想好怎么圆场，就看到户山正浩从门口走进来，被迫中断思绪，打招呼道：“教练。” 户山正浩朝他点了点头，“我来找神原。” 神原凉野闻言看向这个曾经邀请他加入排球部的中年男人。对方似乎并不意外他和赤苇学长会在这里，也是，他们在体育馆练习大概经过教练的默许。 户山正浩没有卖关子：“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神原，你受邀参加东京都选拔强化合宿了。” “是为今年的全国都道府县对抗中学排球大会选拔队员吧？真厉害。”赤苇京治道。 他记得是从现在召集的成员中，选出十二位代表东京都出战的选手，迎接年末在大阪举办的全国都道府县对抗赛。 全日本十六岁以下的球员中，只有小部分被视作希望之星的选手，才会收到所在地的邀请。 作为受邀的本人，神原凉野面上却看不出高兴的样子，反而问户山正浩：“只有我吗？” “是，我们学校入选的只有神原你一个人。”户山正浩没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有些疑惑：“这个机会相当难得，你不想去吗？” “没有，我会去的。”神原凉野回答。 户山正浩露出满意的神色：“好，我现在回去给那边答复，具体安排之后写下来给你。” 神原凉野诚恳道：“麻烦您了。” 赤苇京治很纯粹地为神原凉野感到高兴。到那里能和全国都道府县的优秀选手较量，神原就不会感到无聊了吧。 但是…… 他看着旁边的金发少年陷入思考。 教练走后，神原也没有兴奋激动的表现，方才听到消息时，甚至有一瞬间不太高兴，为什么？ 都道府县对抗赛……它和全中大赛不一样，不是各个学校通过比赛决出优胜队伍作为地方代表，而是在整个地区范围内，挑选出十二个十六岁以下的选手，甚至规定相同学校的球员不能超过三个。 杜中学里被选中的只有神原一个人，也就是说，神原要在陌生环境里和陌生队友一起参加比赛，是因为这个感到不开心吗？他应该说些什么来鼓励神原…… “为什么赤苇学长在紧张啊？” 耳边响起少年含着笑意的嗓音，赤苇京治回过神。 那双金眸看向他，令人不自觉地产生信服感，“不会有问题的。” 这份自信与从容感染着赤苇京治。 反过来被安慰了。赤苇京治这样想着，神情放松下来，微微露出笑意道：“说得是。” 26、选拔 街上行人、车辆如水流一样连续不断。 神原凉野站在巴士站牌边，手伸进包里，拿出教练给的路线图，看下了车后该怎么走。 他现在正在去合宿地的路上，身上穿的也是方便练习的运动服，略宽松的白色短袖和长度到膝盖的湛蓝短裤，只是脚上穿的是普通运动鞋，排球鞋则被好好放进背包里，等到训练时再拿出来换上。 路线图标得十分清晰，神原凉野记下后收起纸条，沿着这条街继续往前走。 偶尔拂过的微风很舒服，带走了坐车积攒的一点疲惫，他的脚步逐渐轻快起来，在第一个路口左转后，又走过一小段路，高大的体育馆被成荫树木掩衬着映入眼帘。 这里就是集训地了。 三天的合宿大概有很多场比赛可以打。 神原凉野站在体育馆外打量着它，金色的眼眸灼灼发亮。 不知道等下会遇到什么样的选手。 “啊，你是神原吧？” 听到有人叫出自己的名字，神原凉野往后看去，是两个同样穿运动服的男生。 黑色卷发的那个戴着口罩，遮住下半张脸，浑身散发生人勿近的气场，旁边的棕发男生看上去开朗一些，刚才开口搭话的应该是他。 神原凉野的视线落在两人穿的运动t恤上，靠近肩膀的位置写着“怒所”——去年全中大赛的东京都代表之一。 “真的是！”棕发男生语气惊奇，夹杂着几丝兴奋，“你也是来参加这次集训的？你转学到东京了？什么时候来的？” 似乎意识到自己一下子问得太多，他紧接着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我是古森元也，怒所中学三年级生，去年全中的时候看过你的比赛，那时候你还是宫城的选手，没想到今天会这里碰到。” 见金发少年礼貌大方地和他问好，笑容明朗，没有丝毫勉强，显然没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古森元也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示意同伴打声招呼。 神原凉野的目光也转向一旁的黑发男生。 “佐久早圣臣。”黑色卷发男生略显冷淡的声音隔着口罩传出，黝黑眼瞳紧盯着神原凉野，似乎因为想到什么，蹙起眉头，看上去很难接近。 佐久早……就像对方知道他一般，神原凉野也听说过这个名字，怒所中学的主攻手，据说扣的球很难接。 想打比赛。 既然他们都来参加这次集训，交手的机会也不会少吧。 神原凉野没有管佐久早圣臣莫名的态度，心情十分好地同对方打了招呼。 三人一起走进体育馆内部，佐久早圣臣走在最外侧，他不大说话，走廊里一时间只能听见古森元也与神原凉野的交谈声。 古森元也怀着好奇看向身旁的金发少年，他穿的短袖上面既没有学校名称，也没有队伍的名字，大概是私服，不过这么穿也不算太奇怪。 棕发少年没有多想，把这个念头抛到一边，“神原现在在哪个学校？” “杜中学。”神原凉野侧过脸与古森元也交谈，“上个月转学过来的。” “哦哦，那也没有很久啊。” 神原凉野微微点了一下头。 说实话，他刚接到邀请的时候也有点意外。 毕竟他才来东京没多长时间，还没在比赛中露过面，很少有人知道他转学的事。这种情况下，集训负责人居然也联系了他。 神原凉野和古森元也随意聊着，除了谈到自己的近况，也从对方口中得知一些怒所中学的事。 三人走进训练场地时，里面已经有不少受邀而来的选手，零零散散地站在各处。 负责本次集训的教练见时间到了，便喊所有人过来集合，介绍过注意事项之后，就让他们去热身，半小时后按分组进行六人制比赛。 “这么快？”旁边的男生止不住惊奇，小声跟神原凉野搭话：“我还以为会从单人或者两两一组的训练项目开始。” “不是挺好的吗？”神原凉野随口接道。 虽然是第一次来到这个体育馆，但他并没有不适应的感觉，周围几乎都是熟悉的事物，划线的场区、球网、计分板…… 活动关节，拉伸韧带，跑动，跳跃，让身体充分热起来，做垫球和扣球练习，像以往每一场比赛之前那样。 “nicekill！” 状态好的时候，自己能够清楚地感觉到。 …… 橘黄色的球场上，临时组成的两支队伍隔网而对。 留着莫西干发型的男生两步起跳，挥动手臂猛地将球扣下去，气势汹汹。 网的另一边，古森元也预估排球过来的位置，迅速移动脚步，曲膝降低重心，正面接起对方发来的球，同时卸去力量与旋转。 一传到位，二传手立刻跟进，调整位置到排球下方，大脑分析最佳进攻路线，当球下落到掌心时，找准角度托了出去。 神原凉野微仰着头，视野里，黄蓝白三色拼接的排球被二传托起后升到空中。二传手没有喊谁的名字，但他们都知道这是给他的球。 队友和对手的实力都很强，稍有松懈就可能输掉，比赛的紧张氛围被拉满，在这种情况下，被优秀的二传手信赖的感觉，真好啊。 怀着这种愉悦的心情，神原凉野向前助跑蓄力。地板不是木板制的，踩上去的感受也不同，倒是有点大赛的感觉。他脚下蹬地，朝着空中高高跳起，在到达顶点的瞬间，找准线路挥动右臂将球扣了下去。 急速飞驰的排球像要击穿一切，掠过对手重重砸在自由人身后，“轰”的一声炸响在耳边。 原本充斥各种声响的球场瞬间陷入安静，众人的神情或愕然或凝重。 强劲而精确的扣杀！ 无论是力量，还是球路，都无可挑剔。 不过，最让人吃惊的还是—— “……刚、刚刚那球是从拦网上方打过去的吧？”古森元也瞪大眼睛，声音因为震惊有些不稳。 场边突然响起三下鼓掌声，教练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扣得漂亮，打点很高啊。” 看来那不是他的错觉。古森元也从教练身上收回视线，看了一眼球网对面，圣臣脸色好差。 刚才赶来拦网的是圣臣和另一位高大的副攻，两人的拦网高度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却被轻易突破了，还是被比自己小的后辈。 想到排球从为拦网伸出的手掌上方飞过时，佐久早圣臣不可置信的表情，古森元也感同身受，被后辈超手进攻，要是他在对面也会郁闷得不行的。 古森元也向侧前方望去，金发少年俊秀的脸上流露出扣球后的满足，带着轻松的笑意与旁边的二传手击掌，看不出丝毫勉强。 很轻易地跳到那个高度了。 察觉到这点后，古森元也心里更是一惊。也就是说，只要传球到位，神原就能扣出这样的球。这已经不能简单地用“状态好”来形容了吧！ 如果前来拦网的队员连球都够不到，就无法限制他的球路，更谈不上拦下。没有有效的拦网，后排防守也会变得困难。 虽说可以通过抓准起跳时机，来增加拦网的成功率，但在紧张焦灼的比赛中，抓准时机这一点本身就很难做到，而且恐怕在那之前，场上的形势就已经完全倒向对方了。 想到这里，古森元也心里竟然不由自主地庆幸他们此时是队友，但到全中大赛的时候，就会变成对手了吧，那还真是让人不得不严阵以待啊。 …… 盯着自己的人变多了。 神原凉野敏锐地感知到周围投来的视线。 之前推门进来的时候，就隐约觉得有人在打量自己，现在这种视线变得更多了啊，习惯被瞩目的少年无所谓地想。 他还不至于被这种事影响心态。 虽然在场不少人都抱有和古森元也相同的想法，但也存在没考虑这么多的单细胞选手，例如比赛中给神原凉野托球的二传笹木诚。 初次见面的陌生感早就在配合着打比赛的过程中消失，自己的托球被那么漂亮地打出去，这让笹木诚对神原凉野的好感度飙升。 比赛结束后，这位爽朗的二传手高兴地走过来，直白地对着金发少年一通夸。 “谢谢。”神原凉野笑起来，秉着礼尚往来的精神回了一句：“笹木前辈的托球很好打。” 笹木诚虽然是三年级生，但一点都不端着所谓的前辈架子，夸完就开始征询他的意见：“神原觉得有需要调整的地方吗？什么都行，大胆说没关系！” 神原凉野对上他真诚友好的眼神，略思索后直言：“感觉节奏可以再快一些。” 之前那球，对面已经有足够的反应时间形成牢固的双人拦网了，虽然他有自信和拦网队员正面对决，但还是把对手的拦网直接甩开更畅快。 “了解。”笹木诚点点头应道。 参加集训的都是年纪相仿的少年，除掉原本就交好的，其他人经过一上午的练习也很快混熟。 “古森前辈的一传好强。” 听到有人对自己说话，古森元也抬起头。 站在身前的金发少年笑望着他，双眸清亮。原本就长相俊秀的男生，笑起来更加生动好看，很能搏人好感，感觉室内都被点亮了。 古森元也先是一愣，接着有些腼腆地冲着神原凉野笑笑：“谢谢，神原你也很厉害啊。” 而且性格也挺好的，古森元也想。 以前他只是单方面看过神原的比赛，这半天接触下来，才了解到神原的性情。 神原虽然是年少成名的天才，性子却算得上随和，也没什么怪癖，倒是和自己预想中不太一样。 午休时间，二楼餐厅为所有人提供搭配好的营养餐，选手们吃过饭之后休息一段时间，下午继续在教练的指导下训练。 全身心地投入到一件事情中时，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外面天已经黑了。 运动过程中难免出汗，做完最后的拉伸动作，神原凉野不想忍受身上传来的黏腻感，没像别人一样赶去餐厅吃晚饭，而是先拿上洗漱用品去冲澡。 他出来时，正巧在浴室门口遇到佐久早圣臣。黑色卷发前辈似乎受到了冲击，眼神复杂直盯着他看，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神原凉野没太在意，礼貌地打声招呼后就去餐厅解决晚饭，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 寝室是隔音很好的单人间，完全不用担心打扰到别人。 他脱了鞋，向后倒在床上，静静地躺了一会儿，最初什么都没去想，渐渐地，思绪开始不受控制。 全国都道府县对抗中学排球大会。 宫城现在也在办类似的合宿吧，不知道小影怎么样了……神原凉野抬手扶上自己的额头。糟糕，一放松下来就控制不住自己想什么了。 要不还是出去转转吧。他这么想着，放在一边的手机忽然响起新消息提示音。 神原凉野在床上翻了个身，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是赤苇学长发来的邮件。 27、无闻 「在那边还顺利吗？」 神原凉野从床上坐起，背向后仰倚靠墙，拿着手机打字回复。 邮件发过去后，很快收到回信。 他只看了一眼，还没读完后面的内容，屏幕突然变为来电界面，来电显示是母亲。 神原凉野按下接通键，听着电话另一端传来的声音回话：“今天的训练都结束了……晚饭也吃过了，现在在寝室里。” “白天打了好几场比赛……没什么不适应的，做的事和平常练习差不多，这里离家也不远，不用担心我，倒是妈你又加班到现在吗？” “最近比较忙……没事的。”通过听筒传来的女声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想到母亲扎进工作里就忘记时间，饭也不好好吃的性格，神原凉野眉头微锁，不放心地叮嘱一番后才结束通话。 电话被挂断后，手机屏幕又重新显示回之前的邮件界面。 说起来，这部手机还是来集训之前买的。东京不比宫城，他一个人出门，还要在外面过夜，没有手机不太方便。 现在通讯录里除了母亲的号码，就是来之前加上的赤苇学长的联系方式。 学长的邮件他还没来得及回。 神原凉野继续读完之前没看全的信息，快速打下好几行回复。 白天残留的兴奋还没有完全消除。他现在特别想和人聊一聊今天的比赛，还有感受之类的……不倾诉出去，今晚怕是会睡不着。 东京某处住宅。 乌发绿眸少年的视线落在熄屏的手机上，他想着迟迟没有得到回复的邮件，犹豫一下，没有再发消息过去。 神原是有什么事情在忙吗？ 他之前算好时间才发了的邮件……应该没有打扰吧？赤苇京治又有些不确定了。 “嗡——嗡——” 放在书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亮起的屏幕上显示有新消息送达。 赤苇京治连忙收敛心绪，拿起手机，点开那封邮件，扫到内容后，绿眸微微愣住。 回信出乎意料地长。 点开之后，文字满满地占据他的手机屏幕，里面写了今天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 集训场地如何，做了哪些练习，遇到几个有意思的选手，比赛之后的感受，甚至还讲了营养餐里配有什么蔬菜。 隔着屏幕仿佛都能听见金发少年语调轻快又透着亲近地和他诉说今日发生的事情。 读到最后，赤苇京治情不自禁露出笑意。 看来神原精神很好，就像他说的那样不会有问题，不需要担心。 乌发少年心里那点不易察觉的紧张随之消失不见，彻底放松下来。 东京都选拔集训中心这边，接下来两日的训练都以三对三为主。 毕竟现在在场的这些选手并不都会成为代表队成员，只有一部分人能通过最终选拔。 因此，这个时候不需要他们培养默契，时间还是用在磨练选手的个人技术上更好。 球场上不断传来球鞋与地板摩擦的声音、击打排球的声音，以及选手之间的呼喊声。 随机分配的队友将球垫上高空，排球朝神原凉野的方向飞去。 好粗糙，甚至不是上手啊…… 神原凉野捕捉到队友的动作，金色眼眸里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下手传球没有上手托球精准。 虽然他知道二传手以外的人来传球的话，绝大部分都会用下手，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精湛的托球技术。 要是及川学长、小影、赤苇学长，或者笹木前辈，这种时候肯定都会上手托球给他。 上手托球对二传手来说，是近乎本能的选择。即使一传不太到位，优秀的二传手也能用自己的双手托球过来，让他打到舒服的传球。 神原凉野尽力开导自己：对身为主攻手的临时队友的托球技术要求太高不现实，对方能垫到这个位置已经算不错了。 只是体验降级的感觉让人有点不开心。 不过，比赛中容不得自己挑三拣四，他讨厌输，所以，还是要好好打的。 短暂的感叹后，神原凉野迅速收敛心神，朝着排球的方向助跑，跳跃，金眸在空中观察一瞬后，用力挥下右臂。 排球被击打后沿着他设想的轨迹，挟着气流飞驰而去，擦过古森元也的手臂砸上地板。 “嘭——” 还是慢了一步啊。 古森元也心下感叹，收回接球的动作，跑去捡起弹远的排球，扔给对面。 经过昨天的比赛，他和现在的队友都已经清楚地认识到神原是非常令拦网头疼的选手。 他们几个人拦网高度都不算高，凑过去组成三人拦网也没太大威胁，只能派出一两个人去缩小球路，剩下的人在后排接球。 可场地这么大，他一人防守范围有限，顾及不到所有区域，动作稍慢一点就跟不上了。 说到底，三个人很难阻止神原啊。 古森元也揉了揉头发，无奈地叹了口气。 …… 休息时间，教练和神原凉野聊过他自身的情况后，随口感叹：“今年二传也是大丰收啊！高谷的笹木、津川的泽田、西辺的平间……可惜名额有限，不然真想全招进来啊。” “杜中学的赤苇呢？赤苇京治。”神原凉野不禁出声询问，“教练觉得他怎么样？” 对于赤苇学长没接收到初选邀请的事，他心里一直有些在意。 虽然知道这种选拔除了考察个人实力，还会考虑选手的出身不能集中在一个学校，还有球员的性格，队伍的风格等等。 毕竟目标是组成最优的队伍，而不是简单地集齐实力排在前六的人。 如果一个人能力非常强，但和队伍的球风不适配，那他就不是最好的人选。 所以最后谁会留下来还是未知数。 但是赤苇学长不应该进不了初选的。 神原凉野心底存有疑虑。恰好此刻教练主动提起二传手的话题，他就趁这个时机问了出来，想得知教练的想法。 “赤苇？”教练在脑海中搜寻他关注的选手信息，认真思索一阵后道：“没什么印象啊。” 他正说着又突然想起一件事，“杜中学是神原你现在就读的学校吧。” “是的，赤苇学长是我们学校的二传。”神原凉野回答，“他是个很优秀的二传手。” 教练眉头微锁，陷入沉思：难道真有一个被漏掉的好苗子？ 能被神原肯定的二传手，一定有他的出众之处。可惜这次参加初选的名单已经定下，只能希望那位赤苇同学在高中有好的发展吧。 …… 为期三天的强化合宿眨眼间就结束了。 临走之前，古森元也过来告别，“再见了，神原，看来今年不用等到全国赛，全中预选赛上我们就会先碰面啊。” “那也要杜中学能晋级决赛才行。”一旁的佐久早圣臣幽幽地说。 “嘛……别在意。”古森元也笑着打圆场，把神原凉野拉到一边说起悄悄话。 “你别看圣臣这样，其实他很关注你的。因为去年，神原在的北川第一中学打败了牛岛所在的白鸟泽。” “圣臣和牛岛关系很好，既是对手也是朋友，去年听说宫城县代表换人的时候……嘛，所以他现在也把你看作对手呢。” “我明白了，谢谢古森前辈的解释。” 古森元也刚刚露出欣慰的笑容，就见金发少年转身面对佐久早圣臣开口。 “虽然我们学校以前的名次不高，但是实力不弱，所以不会有问题的。” 金色眼眸里分明盛满认真。 看着对峙的二人，古森元也无奈扶额，却也不能怪其中任何一个，只能随他们去了。 从集训中心回来之后，神原凉野又回归到正常的校园生活。 一天的课程结束，他飞快换好运动服，来到体育馆，一道熟悉的身影早已在那里。 他愉快地出声打招呼：“赤苇学长。” “欢迎回来。”乌发绿眸的前辈浅笑着轻声道，拿出钥匙打开体育馆的大门。 神原凉野跟在赤苇京治身后走进体育馆。 两个人一边做准备活动，一边闲聊，虽然大部分事情已经在邮件里说过，但是见面之后还是有话想要说。 “……当时我想，要是赤苇学长的话，肯定能托出让我打得舒服的球。” “我想和赤苇学长一起打比赛。” 赤苇京治微微怔住，没等说些什么，只听旁边的金发少年继续开口。 “学长虽然说过高中不一定继续打排球，但还是会参加全中对吧？” 赤苇京治应了一声，“嗯，我会等全中大赛结束之后再退部，这是惯例。” 神原凉野对这个答案并不感到意外，继续说：“未来要不要继续打排球，是赤苇学长自己决定的事，我无法干涉。” “但是今年的事是可以确定的。”神原凉野抬眸看向赤苇京治，一字一顿地开口道：“我想和赤苇学长一起打排球。” “我想和学长一起站在全国舞台上。” 赤苇京治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一种难言的感觉从心底漫了上来，以致忽然说不出话。 神原他…… “要来吗？” 那双金色眼眸望着自己，里面透着不容怀疑的认真。 此时此刻，赤苇京治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答应他。 28、证明 部活时间，第二体育馆。 “你是他妈妈吗？”排球部主将川岛高志忍不住吐槽了他们的副主将兼二传手一句。 赤苇京治不解其意，沉静的墨绿色眼眸望过去问：“为什么这么说？” “从刚才开始，你就像个第一次送孩子进学校的家长一样。”川岛高志琢磨着形容词，“老师和同学都非常好哦，不用担心，去和他们玩吧——这种感觉。” 赤苇京治眼里流露些微惊讶。 “有吗……” 他只是带神原认识排球部里的人，互相介绍了下，自认为没有表现得像川岛说的那样。 因为最开始就是他受教练嘱托去邀请神原的，他是神原在排球部里唯一的熟人，所以，带刚入部的神原熟悉其他部员，更快融入集体，自然就是他的责任。 虽然以神原的性格，交际方面并不需要自己担心，但是应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 沉静聪慧的二传手为自己的行为找到相当合理且正当的理由。 “嚯，接得漂亮！” “下一个！” 场上正在进行分组练习，接球时手臂内侧与排球相碰发出的声响，排球触地的声音，队员间的打气声不断传来。 “这不是融入得很好吗？”川岛高志注意球场上的状况，对旁边的同伴说。 金发金眸少年身在一群队员中，画面非常和谐，不管是和前后辈还是同级，互动都很自然大方，不知情的人都看不出来他是今天刚入部的成员。 “你也不用这么，嗯……紧张？我看神原他挺自如的。” 完全游刃有余啊。 “神原他一直都不怎么需要别人替他担心的。”赤苇京治望着球场上的情景，说话的语气和平常相比好似没什么不同。 川岛高志琢磨一下赤苇京治的话和表情。他现在也有点看不懂了，到底是放心还是不放心啊？ 算了，不想了，有新战力加入总归是好事。从今天开始，就是新的队伍了。 在这之后就是战术调整，挖到宝的户山教练整天斗志昂扬，制定严密的训练计划，联系别的学校组织练习赛。 说是要在不断磨合中提升水平，但是实际进行的过程中也没有不顺利的地方。 川岛高志和松本优树他们几个三年级生休息时曾在一块感慨神原学弟省心。 在他身上一点也看不出天才特有的孤傲与怪癖，省心并不是指软和没脾气，能看出来，神原有自己的行事准则，但确实相当好说话，只要不触犯他的原则。 神原无疑是个非常理想的同伴，实力强的同时，性格足够开朗，不爱计较。 如果真的出现一个把他惹生气的人，那么那个人大概率性格非常糟糕。最后，几个学长在这方面达成共识。 神原凉野对他们的讨论一无所知，只觉得学长们待他都十分友好。 杜中学男子排球部人数不多，入部两天，神原凉野就迅速摸清正选和替补的性格。 某次看到一个学长动作不够凝练，他运用自己在集训中得到的经验，试着用易于接受的语气提了一下。 松本学长惊讶一瞬就很轻易地接受了，调整之后，还问他现在这样对不对，语调温和，表情很真诚地看着他。 要知道就算后辈说得有道理，一些放不下面子的高年级生也会把他的话算作冒犯。 不过他就是在看出学长们不是那样的人后才说这种话的，不然也不会开口。 他跟松本学长说的时候，虽然没有大张旗鼓，但也没有特别刻意地避开别人。 高桥学长也扑过来让他帮忙看看。高桥学长有些自来熟，活泼爱闹，拦网时却表现出可靠的一面。 自由练习时，崎山学长和津守学长也会找他一起练。崎山学长是力量型的主攻手，平常话不多，但交流时能感受到他的认真。津守学长是自由人，和他一样小学开始打排球，从小磨练出来的接球水平相当优秀。 川岛学长和以前在比赛中遇见过的队长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但是个很好的队长，该正经时正经，休息时也会和他们开玩笑。 还有赤苇学长……赤苇学长的托球很好，他决定加入杜中学的男子排球部，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赤苇学长。 他想发挥身体里的力量，感受排球带给他的那份发自内心的畅快感。 最初的想法很简单，但在加入排球部后，神原凉野意外地有种轻松的感觉，就像鱼回到水中，进入环境适宜的新的河流，毫无隔阂地在入水的一瞬间融入这里。 大家按照户山教练的计划练习、比赛、围在一起看录像复盘，以往还会偷偷喊累的成员也打起精神，全情投入，大概是因为在不断的对战中真切地体会到队伍的变化。 白天学习，早晚训练，周末加训，日复一日，为了即将到来的全中预选赛。 时间就这样飞速流逝。 杜中学去年是东京十六强，成绩不差，但并不突出。 赛前热身环节，两支队伍在场上做扣球练习。神原凉野回想起在来体育馆的路上，川岛学长对他说的话。 「我们去年的目标是东京八强，本来有希望的，该说是缺了点运气吗？八分之一决赛上碰到第一种子队，结果就是被淘汰了。」 「实力差距摆在那里，大家也都坦然接受了。不过就算进了八强也只是稍微好听一点，全国大赛名额只有两个，赢不到最后都是虚的。」 「神原的目标肯定是全国优胜对吧？」 他当然应了是，还问学长们不这么想吗？ 当时车内气氛还不错，既有面临比赛的郑重，又不紧绷，回答他的学长笑得很自然。 「后辈这么有志向，前辈可不能摆烂。」 在其他人看来，神原凉野无疑是擅于进攻的球员。长年练习积累的经验，使他的拦网和一传也做得很好，防守能力十分出色。 本来就善守的队伍，在进攻端得到加强之后实力增长明显，放在过去打得胶着的比赛，也能干脆利落地取胜。 最初几天的比赛都顺利结束，大家收拾好东西从体育馆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神原凉野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拿出来看一眼，屏幕上弹出一条新信息。 “怎么了？”赤苇京治见神原凉野表情有所变化，出于关心问了一句。 “是笹木前辈，之前集训里认识的二传手发来的邮件。”神原凉野如实回答。 笹木诚所在的高谷中学正是他们下一场比赛的对手，但神原凉野认为这没有什么可避讳的，很干脆地告诉赤苇京治邮件内容。 “大概就是要加油，大家都发挥出各自实力，打出精彩的比赛的话。” 他回复完邮件后收起手机，无意间望去，却发现自家队伍的二传情绪似乎不太对。 “……赤苇学长？学长是在紧张吗？”神原凉野仔细观察赤苇京治的表情，“笹木前辈技术是很好，但是赤苇学长比他更厉害。” 言外之意就是不用为接下来的比赛担心。 乌发绿眸的前辈听了他的话后，轻轻地、像是安抚他一般笑了一下，状态看上去比刚才好了一点，但情绪没有完全回升。 分明是在表达“谢谢你鼓励我”。 神原凉野从赤苇京治的表情中读懂他的意思，心里难得堵了一下，“这可不是宽慰，不是因为我和赤苇学长关系好才这么说的。” 赤苇京治一时怔住。 神原凉野声音很清晰笃定，“我不清楚赤苇学长是怎么想的，不知道学长对自己的实力错估到什么程度，但是，学长绝对比你以为的要厉害得多，无论是技术还是头脑。” 或许是因为排球部在各种比赛中的名次都不算高，所以赤苇学长这样优秀的二传手一直没引起外人的注意，但是这份才能是确实存在的，不应该被埋没。 赤苇京治被眼前人接连说出的超乎预想的话弄得怔愣，难得出现明晰的大脑处理不了信息的感觉。秉性温柔的少年尽力去理解学弟的话。 他比自己意识中更优秀……神原是想传达这个意思吗…… 记忆里队友们会对他说“传得好”，户山教练有时也会夸奖他，但赤苇京治认为那是鼓励，自然而然地视其中的含义与加油等同。 毕竟从结果来说……他没有拿过二传相关的奖项，不是备受媒体期待的选手。 虽然不知道神原看出来什么，又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但是…… 乌发绿眸少年长久不作声地思考。 “如果赤苇学长无法相信自己，那就去验证吧，等我们打进全国大赛，自然就知道了。”神原凉野再次开口。 “而且，学长之前不是答应我了，要一起站上全国大赛的中心球场。” 赤苇京治心下微动，抬眸对上金发少年那双坦然的眼睛，获取了一些力量。 时间转到杜中学和高谷中学的比赛，第二局，杜中学以两分之差落败。他们下场休息，准备迎接决定胜负的第三局。 第二局比分差距不大，但局末的氛围会极大地影响下一局的发挥，因此杜中学的休息区气氛略显焦灼。 “现在还不算陷入困境吧？” 神原凉野喝了口水后，说了一句，含着轻松的清越嗓音响起，透露出余力的声音令队伍里紧绷的氛围一松。 众人看向他，这个理应最不喜欢输的学弟看上去却最为放松，不过神原从小到大没少参加比赛，心态早就锻炼出来了吧。 “你的好心态分我一点吧。”松本优树半感慨半开玩笑道。 “因为，我知道前辈们的实力都很强。”神原凉野说，“而且我清楚自己的能力到哪里。” “我知道我的二传手很厉害。” 神原凉野的目光最后落在赤苇京治身上，提起：“我也想让他们知道，我的二传手也很厉害。” 绝对不输其他中学那些出现在电视或杂志上的二传手。 赤苇京治心湖霎时泛起纷乱的波纹。他第二次被神原这样肯定。在这之前，他将上一局失败归咎于自己，心情有些沉重，可能也表现在脸上，神原看出这一点才来安慰他吗？ 「这可不是宽慰。」 赤苇京治想起神原凉野说过的话。神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明明还在紧张的赛场中，但现在，奇妙地，赤苇京治没有再感受到低沉情绪。 「如果学长无法相信自己，那就去验证吧，等我们打进全国大赛，自然就知道了。」 赤苇京治想起神原凉野在这场比赛的前一天对他说的话。神原总是有把握的。 休息时间结束，两支队伍的选手放下手中的水瓶和毛巾走回场上，放手打起最后一局。 与此同时，另一个场地也在进行比赛。佐久早圣臣的一记扣球终结比赛。 怒所中学的人收拾东西，这时杜中学与高谷中学的比赛场地也传来结束的哨声。 “那边也结束了。”古森元也望了一眼记分牌，“是神原他们队赢了，不过也是意料之中，今年的代表就是我们和杜中学了啊。” 他笑着对旁边正为自己戴上口罩的黑色卷发少年说：“要来了。” “我知道。”佐久早圣臣的声音隔着口罩传出。 全国大赛的入场券已经拿到，但在去那里之前，他们之间还有一场决赛要打。 29、交往 学校体育馆里，赤苇京治看着不远处聚在一起闲谈的同伴，金发少年似乎在聊天中得到有趣的答话，在他的视线中笑了起来。 赤苇京治忽然回忆他们作为冠军队伍接受颁奖时，队里其他人都为此激动。神原也是高兴的，但表现就平淡许多，并不是因为习惯获胜，而是因为目标是更大的舞台。 赤苇京治回过神，正听到神原凉野说话。 “有时会感觉膝盖不舒服，特别是晚上。” “膝盖不舒服”几个字突然进入赤苇京治的大脑，他神情紧绷，担心神原凉野不重视这件事，关切地问：“具体怎么样……看过医生了吗？” “是生长痛吧？神原还在长个子啊。”川岛高志看神原凉野的表情知道猜对了。 神原凉野说：“确实是这样，已经去医院看过了，不要紧的，赤苇学长。” “我也想体会这种感觉啊，让我再长高五厘米吧！”高桥平介在一旁打岔。 川岛高志轻拍高桥平介的后背，示意他别乱讲话。看赤苇紧张的样子，还是别说这种话。 “本来就打算今天给大家测一下身高，为全国大赛统计数据。”川岛高志顺势说，“神原，你先过来，正好看看你长高了多少。” 神原凉野短暂地惊讶一下，应声走过去，站到指定的位置等着测量结果。 虽然按习惯的顺序不是他先来测，不过前辈都这么说了，就更不需要在意。 排球部没有经理，这件事由身为副队长的赤苇京治来做。 “180.1cm。”赤苇京治的声音响起。 “真好啊。”围在旁边的队友们感慨，“以后估计能突破190了。” 神原凉野抬手比划了一下去年和今年的身高差距，看了一眼刻度，比去年高了不少。 “下一个。” 其他人陆续上去量，气氛变得松快起来。 …… 神原凉野进餐厅看到川岛高志朝他招手，就走过去坐下，面对面坐着一起吃饭，偶尔聊两句排球部的事和校园日常。 川岛高志问：“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还是女生，长发还是短发，性格活泼还是安静的？” 神原凉野停了一下，抬头看一眼川岛高志。川岛学长怎么忽然问起这个，帮别人打听吗？不过告诉也没什么。 他没给出太多反应，用平常语气说：“男性，短发，安静，二传。” “哦——”川岛高志下意识应一声表示了解，慢半拍发现不对劲。神原的话，前面听着都正常，但最后是不是混进一个毫不相关的词语？ 二传什么时候也成了择偶标准……等等，符合这些形容词的人他们排球部就有一个吧。 川岛高志冒出个想法，脑子突然乱起来。他本来以为只有赤苇一个人不太对劲，现在看来神原的态度也值得探究。 “你是不是喜欢黑发……”川岛高志试探。 神原凉野握着筷子的手顿一下，神情维持得和平常没什么区别，“是，怎么了，川岛学长是帮别人问的吗？” “确实是替同学问的。”川岛高志没想瞒，不过现在顾不上同学拜托他的事了，满脑子都被之前的猜测刷屏。 神原凉野随意地点头，看上去不太介意，打声招呼，“学长，我吃饱了，就先回去了。” 川岛高志把快到嘴边的话咽回去。 本来还想问问是不是墨绿色眼睛……好吧，问题太多的前辈会招人烦的。 …… 下雨天，在路边捡到离家出走的后辈，是什么感觉？ 赤苇京治手里握着伞。倾斜的雨伞笼罩住两人，隔绝了外面的雨水。 “我没有离家出走。”藏在屋檐下的金发少年抬头看着他说，接着似乎想到什么，声音有点低下去，“不过现在还不想回去。” 少年有点湿的金发贴在脸旁，衣服也被细雨打湿一点。虽然有屋檐遮挡，风还是将细密的雨滴吹进来，避也避不开。 这样很容易感冒。 “继续待在这里会着凉。”赤苇京治没有问神原凉野为什么在这，也没有劝他回去，“那边就是我家，要进来坐一会儿吗？” 神原凉野听到赤苇京治说的话，脸上露出微微惊讶的表情。 他在街上随便走居然到了赤苇学长家附近，难怪这么巧碰见学长了。 看赤苇学长另一只手上拎着购物袋，是出门买东西吧，现在正要回去。 虽然想说赤苇学长不用管他也可以，但以学长的个性，不会把他放在这里不管。 “不要小瞧了八月。”这么说着的学长拉起蹲坐屋檐下的他，回到挂着赤苇表札的住宅。 神原凉野不是想故意糟蹋自己的身体，没有坚持待在外面拂前辈的好意，跟在赤苇京治身后换鞋进屋，“那就打扰了。” 赤苇京治先将神原凉野引到沙发上坐下，又给他拿了瓶热饮。 神原凉野伸手接过双手握着，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过来，感觉舒服一些。 房子里很安静，他进来坐一会儿也没有其他动静，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不然在这种情景下见到学长的家人，还是有点奇怪。 神原凉野发一小会儿呆，旋开盖子喝几口热乎乎的饮品，感觉全身渐渐暖起来。 一旁传来赤苇学长的声音，“不想回家可以在这里住一晚，如果不介意睡沙发的话。” 神原凉野听到关切的话，温暖的感觉覆盖消极的情绪，“不会，谢谢学长收留我。” 虽然在前辈家里借住怪不好意思的，但他现在确实不想回去，脑子里想法很乱。 赤苇京治找出干净衣物，让神原凉野把湿衣服换下去，放进烘干机，神原凉野照做。 “给家里人发消息了吗？”赤苇京治做完这些后问。他不问神原凉野为什么跑出家门，但是不能失联让家长担心。 “嗯，说了会在朋友家住。”神原凉野道。 赤苇京治听过后放心下来，要到休息时间，与神原凉野打了声招呼，回到卧室。 书桌上有之前随手翻开的短篇小说。 「秋季终了，冷风吹起的时候，她的身体已习惯靠着我的手腕……」 傍晚时，神原凉野感觉身上有些发热，抬手用手背碰一下自己的额头。 有点糟糕…… 本来是因为得知父母的关系并不如自己想象那般，一时不知道怎么应对，离开了家，没想过把自己搞生病。 赤苇京治得知神原凉野不舒服，拿出家里的温度计，递给他测体温。 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五分钟后，神原凉野取出温度计，对着光看了一下刻度，发烧了…… 本来在赤苇学长家留宿已经是叨扰了，发烧更是给学长添麻烦，他不想这样。 赤苇京治当然不会觉得他麻烦，怀着担忧的心情找药倒水，递给神原凉野，看着他吃下。 神原凉野吃完药躺回去。 赤苇京治收起药盒，又往杯子里添水，放在容易拿到的地方，见神原凉野望着自己，以为他还有什么需要，“怎么了？” “就是感觉……和赤苇学长成为家人，会非常幸福吧。” 少年窝在沙发里，盖着他拿来的薄毯，金色短发垂在脸旁，眸光落在他身上。 这听起来像是单纯的感慨或者夸奖。 但在赤苇京治听来，好像又不只是这样。 …… 餐馆里，赤苇京治与川岛高志一起吃午饭。 “赤苇，你是怎么想的？” 川岛高志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给赤苇京治做情感顾问。不过想想赤苇的朋友里只有他有女朋友，有恋爱经历，不帮忙不行啊。 赤苇京治顿了顿开口：“我只是想尽我所能支持他，我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 啊，没救了。 川岛高志看着赤苇京治的神态，听他说的话，心里感叹。 “你就打算继续做好学长照顾他？”川岛高志说话直接，“如果神原和别人谈恋爱了，也不需你来照顾吧。” “你就没想过和他交往？你怎么知道自己不是神原的理想型？” 赤苇京治的墨绿眸子微微一怔，随后垂眸。他从来没想过川岛说的那种可能。 川岛高志喝了口水缓缓嗓子，以过来人的语气说：“把你想的事告诉神原就行了，他百分之九九点九不会拒绝你的。” 他这样讲话像是知道什么。赤苇京治却没有心思想得更深。 …… 训练后的休息时间，神原凉野出了体育馆大门，找一处树荫乘凉。 熟悉的人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将水递给他。 神原凉野自然接过，和往常一样说了一句“谢谢学长”，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赤苇京治静静地看着他喝水，心里的话自然而然说出来：“神原，你愿意让我来照顾你吗？” 那双墨绿色的眼睛，像是一池湖水，漂亮、沉静，又温柔。 望向自己的目光总是这样温和，带着一种自愿的包容的感觉。 神原凉野放水瓶的动作卡了下，有点没反应过来，慢半拍意识到刚才的话，收起放松神色，看着眼前的人。 此时，那双墨绿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他，使得这段话听起来像是告白。 ……不，这就是告白。 神原凉野不是什么都不懂，得到答案后再回顾过去发生的事，就会发现并不是无迹可寻。 一直以来赤苇学长都很看重他、照顾他。 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赤苇学长对他来说是前辈，他以前从来没有往这个方向考虑。 刻意往这方面思考呢？ 赤苇学长沉静聪慧，很会为人着想，优点多得数不完，是大众标准下理想的对象。 如果是赤苇学长，说不定…… 神原凉野听见自己回答：“好啊。” 30、护膝 “嘭——！！”排球砸上地板的声音在体育馆内响起，随后是一声“扣得漂亮。” 排球部安排的训练之前就已经结束，赤苇京治留在这陪神原凉野做额外练习，偌大的体育馆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指针不知不觉指向这个时间，到现在，神原凉野的一日训练才算结束，两人一起收拾场地。 今日的运动量够了之后，神原凉野看到一旁的学长想：总感觉……交往之后，他和赤苇学长的相处方式和之前相比，没什么变化啊。 收拾好后，神原凉野刚要穿短袖出去，就被稍稍年长的乌发前辈拦住。 赤苇学长微抬着头温声同他讲，“出去要穿上外套。”宁静认真的气场让人愿意听他的话。 一眼望去就能感受到温和与认真。 神原凉野在赤苇京治的提醒下打算抬起手接过外套，有一个人的动作却比他还要快。 没等神原凉野的手从身侧抬起，赤苇京治就凑近一步，拿起外套自他身后展开，神原凉野没料到，下意识地看看外套，又抬头看赤苇京治。 赤苇京治示意他把手臂伸进外套袖子里，神原凉野的身体微微顿住，没有说什么，任由对方极其自然地帮他整理，该抬手时抬手。 神原凉野两手都从袖口伸出来。赤苇京治将外套拉链从底部拉到最上面，“小心感冒。” 连提醒也是温声细语，带着细致的温柔。 金发少年听着看着思绪悄然发散。社交距离内的这片空间，他微低头就能感受对方的气息。 ……变化还是有的。 专注手中事的乌发学长似乎没有注意他的出神，先将他的拉链拉好，手指抚平外套。 “好了。”赤苇京治退开一步，抬起那双墨绿眼眸认真看了看穿好外套的神原凉野，隔着让人放松的恰到好处的距离说：“回去吧。” 神原凉野看一眼身上穿的长袖运动外套想：赤苇学长似乎比刚才更高兴了些。 这样的距离在恋人间似乎没有关系，是很平常的，只是神原凉野突然间有点不习惯。 距离他们开始交往那天已经过去几周，但是约着一起出去的事却很少。 他们这段时间都称不上清闲，除了课业，还有训练。虽然几乎每天都见面，而且待在一起的时间很长，但仅限体育馆内。 热闹的环境里总是和其他同伴一起。部活结束后的自主练习通常是属于他们两个的时间，他也觉得和赤苇学长一起打球很愉快。 如果把他们的托球与扣球练习称作约会安排，神原凉野会很高兴地把它写进每天的日程。事实上，除特定休息日之外，早就是这样了。 赤苇学长从来没有提过反对意见，也表示过很乐意陪他练习那么久，但果然还是没办法这么继续下去。 有一种倚仗赤苇学长对他的好脾气欺负学长的感觉，好过分。神原凉野自我反省。 他不要做这么糟糕的男朋友，还是策划一些正经约会吧，但大赛在即没有时间用来游玩。 神原凉野主动提起：“我周末打算去一次体育用品店，赤苇学长要一起去逛逛吗？” 赤苇京治听到后就答应了，他一直支持着神原凉野提出的每一个决定。 神原凉野有时会觉得赤苇学长始终坚定地信任他这一点很奇妙。正因为赤苇学长不是缺乏主见的人，才会让他产生这种感觉。 这份信任谈不上盲从，是源于理性的温柔，带给神原凉野巨大的安定感。 外出地点就这样敲定。 …… 周末，两人走在去往体育用品店的路上。 神原凉野注意到赤苇京治望着路过的一对情侣看了好一会儿，“是学长认识的人？” 至于他为什么认为那对男女是恋人，是因为他们身上穿的显而易见是情侣装。 赤苇京治收回视线，对神原凉野说道：“不是的。” 两个人进体育用品店挑选。 神原凉野望着整面墙上挂的商品思考：在街上遇到那对穿情侣装的恋人的时候，赤苇学长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有些在意。 那时他就想，学长既然不是在看人，那大概就是在看他们身上的服饰……情侣款吗？ 话说回来，因为受了赤苇学长很多照顾，加上新鲜出炉的恋人身份——虽然当时赤苇学长那么说了，但也不能一直让学长照顾他。 他有计划最近送礼物给赤苇学长，最好是实用点的。现在再结合情侣款想想…… 饰品不方便戴，平时都穿制服和队服，情侣衫没机会穿出来。既然要挑情侣款的东西，能常常看到的才好吧。 神原凉野边想边抬手拿护膝，他来之前打算买的就是这个。他彻底取下的时候看着它忽然浮现一个想法：方便运动，几乎每天都可以穿。 周围人穿的都是黑色护膝，大概是考虑到耐脏。对比之下，这不就像情侣款一样吗？神原凉野看着手里的白色护膝想到。 这份礼物最终被顺利地送了出去。 隔天，杜中学第二体育馆里，队友们正惊讶平时不戴护膝的赤苇京治今天不仅穿上了护膝，还是不耐脏的白色。 没等众人凑过去问，神原凉野这个往日穿黑护膝的人，套着同款白护膝进入他们的视线。 ……懂了，暗戳戳秀恩爱是吧？ 面对前辈们的“指控”，神原凉野的反应是，“哪有偷偷摸摸？” 川岛高志和高桥平介嚷嚷着可恶的小情侣扑上来，压着神原凉野的肩膀揉乱他的头发，说是要为他们的精神损失争来赔偿。 最后神原凉野请前辈们一人一根冰棒，当然也没忘买男朋友和自己的份。 神原凉野吃下一半冰棒，木签露出来的文字是“再来一根”。 “运气很好。”赤苇京治看着他认真地夸了一句，为这份小幸运降临到他身上高兴。 “赤苇学长的呢？”神原凉野问。 绿眸少年听后继续咬了一口手里的冰棒，微微惊讶地看着露出同样的“再来一根”。 高桥平介听到他们都中奖，好奇地问一圈，一连问几个都是“谢谢惠顾”。 “看来只有我和赤苇学长中奖了？”金发恋人拿写“再来一根”的木签，声音带着少年的朝气。 “嗯，是。”赤苇京治弯了下唇角，由浅至深真切地笑了，笑容带着符合外貌的英气。 虽然对没中奖的队友们有点抱歉，但是—— 他现在真的很高兴。 31、全中 随着各地的全中预选赛落幕，代表人选尘埃落定，比赛分组也随后公布。 杜中学排球部休息室里，几个队员聚在一块看着手机里的电子版参赛队伍名册，讨论着新鲜出炉的比赛名单。 长野县代表是老牌名校，夺冠热门，石川县代表好像和他们一样是第一次打进全国大赛…… 不断有声音传来。因为有要确定的事，神原凉野没去参与队友们的讨论。他握着手机，翻看屏幕里的分组，略过一串不熟的地名和校名后，熟悉的字词跃入眼帘。 宫城县代表——白鸟泽学园。 不是北川第一。 神原凉野按着屏幕的指尖停住。 “走了啊。”“大家明天见。”收拾好个人物品的队员们陆续和同伴道别。 川岛高志往休息室门口走，路过神原凉野身边，拍了一下坐着看手机的金发少年的肩膀。 “怎么了，我们的王牌还会为比赛对手忧心吗？”川岛高志和神原凉野开玩笑，接着转换成正经模式叮嘱他，“回去好好睡一觉。” 神原凉野收起手机和思绪，抬头应答一声，像往常一样和冲他摆手的前辈道别。 此时休息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有早就收拾好赤苇学长在一边等着他，还温声地对他说不用急。 话虽如此，他也不好耽误太长时间。神原凉野迅速拿好东西，锁上柜子，和赤苇京治一起出去，作为最后出休息室的人锁好门。 赤苇京治心中记着神原凉野在休息室里看手机时的神态变化，怀着想要帮忙的心情询问：“是有什么苦恼的事么，愿意和我说说吗？” “倒不是不能说的。”神原凉野闻言道，“我刚才在看宫城代表。” 他猜到赤苇学长会在两人独处时提起这件事。毕竟川岛前辈也察觉了他的情绪，更不用说一向敏锐细心的赤苇学长。 赤苇京治很快反应过来。他记得神原是从宫城县中途转学过来的，关注宫城今年的代表是哪所学校是人之常情。 如果今年的宫城县代表是北川第一，神原和以前队友还可以在东京见面，但是比赛就是胜负难料。名额有限，而具备实力的强校很多。 神原凉野也明白这一点。北川第一和白鸟泽谁取得代表权都不会让人太意外。他在离开休息室之前就调整好情绪了，此刻也不会麻烦现队友兼男朋友的学长斟酌措辞安慰他。 两人同路的这一段行程其实并没有很长。只是情侣似乎都会一起回家，起码他们在校园里见到的是这样，所以这个习惯也被保留下来。 闲谈着走到岔路口，神原凉野摆摆手同赤苇京治道别，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墙上挂着的日历上，全日本初中选手权大赛开始的那天被红色的笔迹圈了起来。 距离全中大赛开幕还有一天，杜中学的队员们随户山教练搭车来到东京体育馆附近的旅店。 放好东西，去比赛主会场完成开幕式的彩排之后，大家才又回到旅馆。 户山教练把大家聚在一起简单开了个会。比赛分组早已公布，他们之前就已经研究过第一场比赛的对手，现在教练只是强调几点注意事项，就让他们各自回房间歇着了，休息好了，明天状态才会好。 其他人的房间都是双人标间，不过神原凉野是队里唯一的alpha，没办法和别人混住，所以自己单独住一间。 这一点和去年一样，可是比赛前一晚躺在旅馆床上时的心态却不大相同。 房间里的灯关着，窗户被遮光性好的窗帘挡住。神原凉野盖着柔软的被子躺在床上，金色发丝散落在白色枕头上。他的思绪也发散开。 倒不是说紧张。去年第一次作为代表参加全国大赛时，他也没有感到忐忑，反而跃跃欲试。有了过去的经验，今年更不会神经紧绷了。 但是，想赢的心情是不变的。 多思多想无益，神原凉野没有思考很久，很快放下这些念头入睡。 第二天清晨，众人被各自定好的闹钟唤醒，接着洗漱，吃饭，活动身体，赶路。一大早要做的事情就有很多，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浪费。 体育馆外熙熙攘攘，各种声音混合在一起，热热闹闹，到的不只有代表各县的参赛队伍，还有各校的应援团和特意过来观看比赛的观众。 队员们依次出示入场证，从入场口进场。开幕式过后，就是紧张有序的正式比赛。 杜中学的首轮赛在a场地第一场，到了入场时间，大家越过护栏，开始热身，做扣球起跳等练习，这三分钟的时间也很宝贵。 川岛高志作为队长被叫去猜边。由杜中学这边先发球，不算坏的结果。 开局的士气很重要，首轮比赛更是要用最有把握的阵型。比赛之前，户山教练没多犹豫就定下了各个队员的位置。 时间一到，大家听从裁判的指令，列队，致礼，入场。 神原凉野站上4号位，这是公认的属于王牌的位置，他刚站好就接收到来自对面的好几道视线。 他站在这个位置，承载着自己的期望，队友的期望，甚至是对手的“期望”。 比赛正式开始。 时间流逝，第一局过半，记分屏上鲜红的数字显示着两队的比分。 目前，杜中学以两分之差领先，站在教练席的户山正浩表情却渐渐凝重起来。 两分之差并不大，对手虽然比分落后，但是打得很稳，他则从自家大部分队员的神色和动作中看出勉强之意。 经验的差距在此刻暴露出来。 户山正浩想过可能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宏大的体育馆会使选手的空间感错乱，这里的高度、广度都不是校园里的练习场可以比拟的。连穹顶的灯光都会让初次来到这里的选手感到不适。 对手南原中学是第二次打进全国，虽然去年二轮游，但到底比他们多一些经验，对球场不陌生。而他们这边不受影响的，只有参加过全国大赛，有在这片球场比赛经历的神原。 多亏神原稳定优秀的发挥，他们才保持住些微优势，现在球场上压力最大的恐怕是赤苇啊，户山教练脸色凝重。 场上，赤苇京治表情稀少的脸上看不出异样，让人读不大出他心里的想法。 比赛开始后不久，赤苇京治就意识到问题，他控制着自己，不想将这种紧张表现出来，再去影响队伍的气氛。 赤苇京治将视线投向4号位，只能看到金发下镇定的侧脸。 神原毕竟不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全国型赛事，大抵是不会紧张的。 赤苇京治被金发恋人兼同伴镇定自若的气场感染，从中汲取力量，定了定心神。 但这种错乱感不是他想克服就能消失的。陌生宏大的空间让他的视野飘忽起来。明明是按照以往的方式托出的球，却没有到达预想中的点。 金发少年跨步跃起，扣球得分。赤苇京治不否认那一刻他提起的心安全落下，但他知道神原一定感觉得出来。 作为队里接到托球最多的人，神原凉野自然有感觉，托球没有那么精准了，虽然他能扣到，也得了分，但终归打起来不太舒服。 他再度踏上的这片赛场，对于他的同伴来说却是“初次见面”。 其他前辈的动作因为环境的变化和紧张的情绪而显得生涩，但要说最受空间变化影响的，还是作为二传的赤苇学长。 比赛持续进行，两方的比分迟迟没有大幅度拉开，在户山正浩想叫暂停之前，对面的教练先叫了暂停，两边的选手都回到板凳席。 神原凉野肩上搭着毛巾，手里握着运动饮料瓶，“我还能多出点力。” 安静的休息区忽然出现的声音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去。讲话的金发少年神态自若，周身散发着适度的兴奋和锐气，仿佛完全未被眼前的困境影响。 神原凉野握了握赤苇京治垂在身侧的手，对上乌发学长看过来的目光。 他知道赤苇学长明白问题所在，但是这种情况只能靠自己去克服，去习惯。他只能通过这个方式传递一些力量。 这种时候，听了神原凉野的话，大家像吃了定心丸一样，松了口气。 “我会尽快适应的。”赤苇京治回握了下神原凉野的手道。 从声音听来情绪没有什么问题，神原凉野放下心。 川岛高志揉揉脑袋，“开口说这种依赖后辈的话真是不好意思……在那之前多辛苦你了。” 神原凉野吸了一口运动饮料，“这是王牌该做的事。” 川岛高志愣了一下后笑了，拍了下神原凉野的后背，“有觉悟，年轻的王牌，上吧。” “前辈也只比我大一岁啊……”神原凉野心下无奈，轻轻吐槽一句，随着队友们重新站回球场。 经过暂停时间的调整，大家的心态或多或少都变好了，也渐渐熟悉周围的环境，不说完全适应，但没有刚开始那么不习惯了。 杜中学趁势接连赢下两场。距离最近的津守裕太从旁边过来和神原凉野击掌，其他前辈们很快也围上来庆祝。 神原凉野擦了下汗，拿好自己的东西和队友们一起离开，a场地还要进行下一场比赛。 杜中学的下一个对手比他们更早结束比赛，是兵库县的野狐中学。 此时c场地的比赛还没有结束。神原凉野向那边望了一眼，“我想去看看宫城的比赛。” “我陪你去。” 神原凉野和赤苇京治一起走到观众席，找了两个相邻的空位坐下。 场上是宫城和秋田的比赛。白鸟泽上场的队员里有神原凉野认识的，也有他没见过的。即使牛岛前辈不在，白鸟泽的实力也是很强的。 神原凉野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就起身要走。 “不再看看吗？”赤苇京治问。这局比赛还没有分出胜负，现在看不出结果。 “不了。”神原凉野道。这场比赛的胜负对他来说不重要。“我们回去准备第二场比赛吧。” 赤苇京治点头说好。 …… 兵库县的野狐中学是他们第二轮的对手。 两队隔网而站，对面的双胞胎很引人注目，根据资料来看，一个是二传，另一个是主攻手。 神原凉野回忆去年的事，他还在北川第一的时候在全中上与兵库县代表比赛过，不过那时的兵库县代表是笛根九中学。 同为兵库县代表，野狐中学的球风却与笛根九中学完全不同。 32、比较 观众席上不知哪所学校应援团的喝彩声，比赛中的声响，高高低低的声音回荡在整个会场。 看台下同时进行比赛的四块场地，分散站于各自半场的选手被如浪潮般袭来的声音包围。 在靠近中心的那片区域，杜中学与野狐中学的比赛已然进行到第三局。 一胜一负。 记分屏上鲜红的数字昭示着现状。 赤苇京治隔着球网与对面身穿5号黄蓝球衣的二传手对上一瞬视线，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 以网边为地盘的二传手之间的厮杀同样激烈，隐而无声却不代表不存在。 二传手，非观察入微的人不能担任，何况两人还处在同种位置。赤苇京治状态上的细微差别没有逃过宫侑的眼睛。 焦躁，紧张。 托球失误，影响了攻手的发挥，对二传手而言是重大的失职，因此快陷入自我怀疑了吧。 这种心态下又怎么能给出妙传呢。 杜中学的二传手，不难对付嘛。 宫侑心情很好地想，神情带着争胜的自信和达到目的的隐隐得意，与半袖球衣号码上方印着的野狐二字十分搭配。 杜中学半场。 赤苇京治习惯性地朝着某个身影看去。 比赛进程过半，少年的金色发丝略有凌乱，球衣也因出了汗贴在身上，这些却并不折损他周身散发的光辉。 他的眼神亮着，身上外露出适度的兴奋与锐气，穹顶的灯光仿佛聚焦在他的身上。 他好像天生适合这座巨大的体育馆。 王牌的状态很好，本是让队友安心的事。可在最初的安心之余，那份极佳状态反而化为庞大压力笼罩赤苇京治，伴随愈演愈烈的自我怀疑。 他所激发出来的，真的是神原的全部力量吗？ 这个想法侵占赤苇京治的脑海。 乌发绿眸少年控制自己不要做出表情，整个人越发静默。他面上没有异常的表现，但不代表心里的想法停止涌现。 ……要是他能像宫侑那样。 赤苇京治的理性告诉他，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想这些没有意义。 可消极的想法不受控制地冒出来，推着赤苇京治往牛角尖里越钻越深。 上一战中调整过来的情绪在面对同位置的天才后席卷重来，甚至比前一次更加强烈。 站在场外的户山教练看得更加分明，毫不犹豫地用出暂停机会。 两方球员下场，走到休息区稍作调整。 休整过程中，野狐中学二传手的声音穿过不大的空间传到杜中学这里。 “你们对我的托球有不满吗？” “……没。” “那为什么不能得分啊？” “喂！侑！” 野狐中学其他选手在旁边缓和气氛。 “隔壁在内讧吗？”高桥平介惊奇，连落后带来的焦急都一时消减不少。 现在明明是野狐中学领先吧。 宫侑坐在长椅上不再说话，面色不见得多高兴。虽然比分领先，但他对队里主攻手白白浪费几个他托出去的好球的事耿耿于怀。 去年就是这样与兵库县冠军失之交臂，没了来全国的机会。宫侑心里不快，脸色也不好。 对方二传手与主攻手疑似不合。不过杜中学没有过多投入好奇的目光，主要注意力还是在调整己方上。 户山正浩先找赤苇京治聊了几句，然后去点拨其他攻手与自由人。 神原凉野将运动饮料递给赤苇京治，“赤苇学长是怎么想的，不如和我说说。” 赤苇京治一瞬间觉得神原凉野看透自己的想法，但见对方眉眼轻松，压着自己的无形压力仿佛也减轻了些。 “我能做的很有限。” 思虑片刻，赤苇京治还是将心底的想法倾倒出来，潜意识觉得旁边的少年不会被他消极的言语影响，能开解自己，尽管少年的年纪比他小。 “赤苇学长只做你能做到的就可以了。”神原凉野没让时间安静太久就给出回答。 “学长只管给出自认最合适的托球，怎样扣下去才能得分，不是我们攻手主要思考的事吗？” 是这样吗……不可否认，听到神原凉野这么说后，赤苇京治也渐渐产生就是如此的想法，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重新构建，回赛场后更沉稳了些。 这个世界有着拥有非凡才能的人，赤苇京治从未想过自己会是其中一个，直到今天也是。 但是，这不是他一个人的比赛。 野狐中学队员挑刁钻位置把球发过来，杜中学一传不稳，勉勉强强垫向二传手的方向。 赤苇京治击球，排球打在对方拦网队员的手上，而后被拦网打落。 在一些人看来，这是个失败的二次进攻。 “抱歉。”赤苇京治道。 “别着急。”川岛高志安慰赤苇京治，怕他再有压力。 神原凉野突然出声，“赤苇学长是故意打在拦网手上的吗？”那不是失误，他看得出来。 赤苇京治点了下头，不太意外神原凉野能看出来，“刚才那球不好打，我想重新调整。” 松本优树道：“反弹球吗？赤苇很少会做这么冒险的举动。” “赤苇你尽管尝试！就算没成功，下次我会把球救起来的。”津岛裕太拿出自由人的气势。 观众席上应援团的喝彩声，从不同位置传来的，高高低低的声音回荡在整个会场，如浪潮般涌向比拼中的赛场，将身临其中的选手包围。 赤苇京治很清楚，这个世界上是有天才存在的。这类人仿佛生下来就带有特殊的命格，每时每刻都在昭示着“我和别人不同”。 神原和宫侑都是如此。 赤苇京治平静地剖析自己，没有那么强的天分，热情不足，也没有那样大的野心，从来没有过要成为最出色的二传手这样的想法。 只要完成他人对自己的要求就好了。也没有人对他抱有超出常理的期待。 与其说他受天资所限，不如说被思想所限。 但现在，即使是利用这份有限的才能，赤苇京治也想让其他人知道，他的二传手也很厉害。 经过反弹调整后的球，又稳定又舒服，在最佳的位置、时机、角度出现在场地上空，映入明亮的金色眼眸中。 金发少年挥动手臂扣下排球，球从拦网的指尖上方掠过，以一个刁钻角度迅猛砸在界内！ “嘭——！” “漂亮！！”解说员激动的声音穿透会场。 “杜中学凭借精妙的配合拿下决胜的一分，这是他们的胜利！” 他想要。 宫侑眼睛盯着对面。 宫治见宫侑一言不发，以为他沉浸在失利的难过情绪里。作为双子中更稳重的一个，宫治决定开口安慰下，然而下一秒就听宫侑出口惊人。 “我想要他。” “啊，谁？”宫治下意识出声，心里却有一个答案浮现。 他顺着宫侑的目光看去。果然。但是看上对手学校的王牌，又不能把人拽去兵库吧。 宫治想让宫侑别乱说话，就见自家兄弟已经往前凑了凑，开口叫对面的金发王牌。 “凉野君。” 宫侑这一声，让没料到他会突然说话的杜中学队员都停下来，往他那边看去。 可其他人没得到宫侑的眼神。宫侑的眼睛只看着神原凉野，笃定又自然的声音响起，“将来有一天，托球给你的人会是我。” 神原凉野的眼神在宫侑身上停留一瞬，没有反驳，也没回应。 宫侑不用他回什么，知道神原凉野明白自己的意思，心思过去后，转而道：“但在为你托球之前，我会先在年末大赛上打败你的，等着瞧吧。” 杜中学其他人消化惊讶与疑惑，没有多浪费时间，站成一排面向观众席表示感谢后离场。 “他说的大赛，是指十二月的都道府县对抗中学排球大会吗？”赤苇京治问。 “应该是了。”神原凉野想着以宫侑的实力应当会入选，到时候作为东京选拔和兵库选拔，是有可能打上一场。 至于将来给他托球的话也不奇怪。他想走职业道路，对方的态度也是如此，未来自然有同台搭档的可能。 神原凉野想得通，野狐中学那边的人却被宫侑那番话吓了一跳，觉得有点尴尬。 “他家就在东京，怎么也不会转到兵库上学吧。”野狐中学的某个队员吐槽宫侑放狠话就算了，之前说的那句太莫名其妙了。 “谁让他转学了？”宫侑语气有点烦。这些人都不懂他想表达的东西，他想的是以后的事。 宫侑懒得张口与队友掰扯youth之类的事，反正凉野君懂了就行了。 之后几个比赛日，杜中学同留下来的其余学校投入一轮又一轮的奋战。 最终一局之差输给长野的优里西中学。 大家出了体育馆，踏上返程的路。天边夕阳落下，这个世界仿佛从喧闹归于平静。 户山教练提出请大家吃饭，赢得一阵不小的欢呼。众人结队向烤肉店进发。 店里的烟火气、烤肉的香味和说笑的声音很好地拂去男中学生们精神上的疲惫，热热闹闹的聚会持续三个小时才结束。 神原凉野到家，回房间仰躺在床上。 “……输了啊。” 房间里忽然轻轻飘来这么一句话。 记分屏上最后的数字还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嘀嘀嘀！” 神原凉野的思绪被手机的响动打断，他手臂一伸摸过手机，点开看。 是赤苇学长发来的消息。 前面是对他的问候，往后是说在楼下…… 神原凉野意识到什么忽然从床上坐起，踩着拖鞋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往下看。 自家外面确实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神原凉野没再耽搁，随手抓过一件外套披上，下楼出了门。 “赤苇学长？” “聚餐的时候虽然看起来很好……但还是有些担心，想过来看看你。”乌发绿眸少年目光温和地盯着他看。 神原凉野明白他为什么会来了，对着特意赶来的前辈吐露心声，“因为大家都尽力了，虽然输了，但也不会有悔恨之类的情绪。” 赤苇京治微微释然，而后听到少年接着说出意料之外的话语。 “抱歉，赤苇学长。原本说过要带赤苇学长站在中心球场，结果我……” 赤苇京治忽然听到道歉，讶然道：“不是已经一起去到中心球场了吗？” 全国大赛的决赛，自然是在万众瞩目的中心球场进行的。 可是他当时指的是作为最后的胜者站在上面，神原凉野想这么说。 但是赤苇京治好似先一步看透神原凉野的想法。他明白神原凉野在意的事后心中更软，望着他的目光更加坦诚。 “中心球场的比赛会报选手的名字。二号，赤苇京治。不只我们听到了，现场和看转播的观众都会听到。”赤苇京治耐心地细细讲，无论什么话，从他口中这样说出来，可信度都十分高。 “已经不再是之前那样了。走在体育馆里的时候，我还听到其他学校的选手说‘那个人是杜中学的二传手，很厉害’。”说到这里，赤苇京治轻轻弯起唇角，温和漂亮。 明明在说自己的事，赤苇学长却像讲述他人故事一样，连神色都仿佛在说——你的愿望其实已经实现了，这样会感到开心吗？ 神原凉野忽然意识到赤苇学长可能并不在意自己有没有名气，赤苇学长其实不在意自己是不是闻名全国的二选手。 一直以来，是不是他把想法强加给赤苇学长呢？神原凉野开始怀疑。 直到感受到一只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 不同于川岛学长他们闹自己时揉头发的感觉，面前的学长只是轻轻摸了摸他额侧的头发，带着一点温柔的安抚意味。 不要像摸小动物一样摸我了。神原凉野下意识地想要出声，想像平时一样打趣过去，却说不太出话来。 赤苇京治不是很懂如何安慰人，只是想把心里的想法告诉对方，“这样已经足够好了。” 在他这样说完后，面前的金发少年忽然抱上来不说话，两个人的身体亲密地贴近。 “怎么了？”赤苇京治没有再动。 环抱他的少年却只是叫了声“赤苇学长”，柔软的金发蹭到他的脸颊，好长一会儿没有下文，安静一段时间后说了声谢谢。 为什么要感谢他呢？赤苇京治不觉得自己做了多么特别的事，却因为恋人的行为，心止不住地柔软。此时此刻，无论面前的少年对他说什么，他怕是都会答应下来，即使理性一直都在。 33、约会 课间，教学楼里的气氛变得活跃起来，教室内某个课桌附近，宽敞明亮的走廊里，都可以看见热热闹闹地聚在一处聊天的男女学生。 神原凉野站在教室外，稍稍年长的乌发少年墨绿色眼眸宁静专注，温声同他讲话，一眼望去就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和与认真。 “……领带歪了。” 清俊内敛的前辈墨绿的瞳望见领口那一处，连提醒也是温声细语，带着细心的温柔。 神原凉野下意识应一声，低头望去，可能是早上没系好，也可能是在某番动作后被弄乱，灰色领带偏离它应该待在的正中间位置。 虽然无伤大雅，但歪的领带总是不太好看。神原凉野在提醒下注意到这一点，打算抬手扶正领带，有一个人的动作却比他要快。 没等神原凉野的手从身侧抬起，身前的人就上前一步凑近到从未有过的距离。 神原凉野任由学长极其自然地伸手帮他整理。社交距离内的这片空间，他微低头就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赤苇京治先将神原凉野的校服领带捋开，手指翻动间灰色领带被重新系好。 “谢谢赤苇学长。” 赤苇京治退开一步，重回聊天时的位置，让人放松的、恰到好处的距离，抬起那双墨绿眼眸认真地看了看神原凉野，温和欣赏的目光。 神原凉野看一眼被系得很好的灰色领带，回忆起方才近距离接触时感受到的淡雅气息，若有若无的，像是山茶花茶的气味。 尽管只接触短短的时间，但是alpha的直觉告诉他，那是信息素的味道。 从赤苇学长身上传来的信息素。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神原凉野主动止住发散的思维，思考异性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很失礼。 然而……是恋人的话好像没有太大关系。 放学后，两个人约着一起做功课。 赤苇京治感受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抬头看过去，只见有灿金发色的少年正趴在桌上侧头看向他，那双金色的眼睛如宝石一般璀璨，透着几分专注地看着他。 “怎么了？”赤苇京治问。 “没什么，我在观察赤苇学长。”神原凉野神态自若，一点不觉得这样看是不好意思的事。 他的眼神清明坦荡，言语直白，让赤苇京治先是心下无措了下，不知如何回复他好。 神原总能给他一种轻松自在、毫无拘束的感觉，只是现在不是玩闹的时候。赤苇京治碰了下课本，提醒道：“专心。” 神原凉野把自己摊开的作业本推过去，“我都写完了。” 赤苇京治看上面确实写满了。神原不是那种会胡乱写字上去的学生，成绩一向很好，他说做完便是按照要求认真做完了。 “我还有一些地方没有温习完，你自己先到一边玩一会儿可以吗？”赤苇京治语气很好地说。 好像被当成小孩子打发了，有点微妙。 不过，神原凉野没有不高兴，收拾好东西，去另一边坐着打开手机打发时间。 赤苇京治看神原凉野在低头玩手机，就收回视线，继续看手中的书，将注意力投入课业中。 等到赤苇京治收拾书本，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神原凉野提问：“后天要一起出去吗？” “出去要做什么？”赤苇京治问。 “没有应该做什么，看赤苇学长想做什么。” 赤苇京治对吃喝玩乐不算太了解，自己来计划可能会让神原感到无聊，这是他不想看到的。相反，神原看起来对这些比较在行。 “你安排就好。” 神原凉野无不可地应了。他拿手机刷帖子，悠闲道：“那我整理好发给学长。” 赤苇京治微微露出笑意，道了声好。 周末的游乐园很是热闹，小孩子的嬉戏声、大人们说笑声不绝于耳。 摩天轮、过山车、旋转木马等各式各样的项目应有尽有。游乐园里充满欢乐和温馨的气息。 神原凉野和赤苇京治穿行其中，选感兴趣的项目上去玩玩，偶尔拿着手机拍张照片。 神原凉野瞥见可以拍大头贴的照相馆，停下来，“感觉会有趣，赤苇学长要拍那个吗？” 赤苇京治点头说好。 两人和店主打过招呼，付了费用，走进用帘子遮起来的小房间。墙上写有操作步骤，店主教一遍后离开，把空间留给他们。 周围摆放着很多拍照道具，神原凉野挑挑拣拣，拿起来看看又放下。 赤苇京治招呼他过来，神原凉野闻声放下手里拿着的头饰，靠了过去。 机器已经开启，这一瞬间就被拍下来。 神原凉野眼中露出些微惊讶。他侧头靠近，想问机器怎么开了，这一动作似是亲昵。 赤苇京治感知这点，一时悸动，像被带起波澜的海面。狭小房间里十分安静，甚至让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声明显到无法忽视。 拍完几组大头贴，神原凉野在机器上挑选边框，指一个给赤苇京治看。 赤苇京治其实并没有看清，只是说好。神原凉野就选了他指的那个边框。 选完后，拍下的大头贴立刻被打印出来。神原凉野取出成品递给赤苇京治看。照片上的人头上顶着黑色猫耳，周围还有可爱的涂鸦。 两人的颜值摆在这里，拍出来的效果自然不会不好，甚至可以作为宣传照来用。 赤苇京治不太习惯这种可爱风，但因为上面印着他和神原，就很仔细地收起来。 他们离开照相馆，接着出了游乐园，找个看起来不错的地方吃饭。 有一道菜是沙拉。神原凉野夹的时候特别认真地避开每一根萝卜丝。 赤苇京治一开始没发现，偶然注意到后再观察发现神原凉野真的每一口都会避开萝卜。 “挑食可不好，还是吃一点比较好。” 神原凉野看了一眼赤苇京治，很给面子地夹一筷子萝卜丝放进嘴里，咀嚼咽下去。 果然还是讨厌，萝卜。神原凉野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两口水，压下那种味道。 只有这个时候，神原才会表露出与年龄相符的孩子气。赤苇京治的眼神软下来。 …… 学校体育祭当天，天气很凉爽，吹来的风令人心情舒畅。 作为这个学期中最备受期待的活动，体育祭吸引几乎全部学生的心神，从前几日开始校园里就热闹起来，在今天达到顶峰。 不同区域在进行不同的比赛，各处都有参加比赛项目的选手和观众。 神原凉野的项目是借物赛跑，下一个正轮到他。他跟同一组比赛的人都站在跑道上的白色起跑线以外，等着发令枪响。 发令枪一响，所有人冲出去。神原凉野捡起所在跑道上折起来的纸条，打开看，纸条上面写着“你觉得漂亮的异性”。 虽说比赛项目的名字是借物赛跑，但借的内容很早就不局限于物品，借人的情况常常有，是这个项目的看点之一。 神原凉野没怎么费力就从人群中找到乌发绿眸的前辈，握着纸条跑下操场。 借物的过程不限场地，只要能借到就好。拿到纸条的学生都陆续暂时离开跑道。 “赤苇学长。” 赤苇京治闻声看去，跑到跟前的金发少年额前系着红色丝带，一身运动装，朝气蓬勃。 神原凉野在赤苇京治的目光下道：“学长可以陪我一起跑去终点吗？” 神原要借的人是他吗？赤苇京治怔讶，而后同意，就这么被神原凉野拉着跑上操场。 随风飘扬的红色发带从他眼前掠过，赤苇京治的视线在其间移过，看到他们交握的手，恍神一瞬后，为这几分亲近心下轻松，又高兴。 两人一起冲过终点线，神原凉野将写指示词的纸条递给裁判员。裁判看纸条上的内容，又看看他们，核对后宣布他们是红组第一名。 纸条被裁判员回收，赤苇京治的角度只来得及看见上面写的两个字。 虽然不是十分严肃的比赛，但获胜总是让人开心。赤苇京治看着金发少年明亮的容色，没有询问上面写的是什么，只余下高兴的心情。 时间转至十一月，墨田区综合体育馆有高中排球赛。神原凉野问赤苇京治要不要一起去看。 两人走进体育馆，近距离观看高中排球赛。正在比赛的是枭谷和雀丘。 穿枭谷球衣的男高跃起扣球，斜线球打得相当出色，直接打进对手界内扣杀得分！ 场上的队友夸他：“木兔！超a的！” 被叫做木兔的男生一头竖发，发根部分是黑色，发尾则是白色，造型特别有记忆点。 拿下一分后，他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情绪高涨，高兴地和队友撞在一起庆祝。 全场的氛围被带动起来，热烈、激动，这个场馆仿佛变成枭谷学园的主场。 “看起来像球星一样。”赤苇京治笑。 神原凉野分析刚才那记斜线球，脑海里想着扣球动作，打算回去试试更刁钻的球路。 时间不断流逝…… 杜中学的部活间隙，神原凉野问：“赤苇学长有想好高中去哪吗？” “拿到了枭谷学园的特招。” “那很好啊。” 赤苇京治安心一半，“枭谷的升学率高，环境好，家里人也希望我去。” “而且，枭谷的男子排球部很强，氛围也好，队服是白色的……”赤苇京治说着了解的情报。 他知道神原选择高中会考虑排球部的情况，也知道神原的私服白色居多，喜欢穿白色衣服，那么，神原应该会喜欢枭谷的。 神原凉野听完赤苇京治的话反应过来，“赤苇学长高中也会继续打排球。” 赤苇京治先是为神原凉野的关注点愣了下，然后弯了下唇角，露出笑意说是。 神原得知这点后明显非常高兴。赤苇京治看着他想，枭谷学园是个好地方。 以后，在那里一起打球吧。 34、秘密 冬日，出门的时候降了小雪。 赤苇京治握上神原凉野露在外面变凉的手放进外套口袋里，用掌心捂着他的手，连同口袋把它包裏得严严实实。 “这样会暖和点。” 神原凉野一瞬间的讶然后，就放松手指由着赤苇京治动作，“谢谢学长。” 赤苇京治心里熨帖。相握的手隐在厚实的外套口袋里。乌发绿眸少年整个人散发着宁静柔和的气息，他从心里觉得这是应该做的事。无论是身为前辈，还是男友，他都应该照顾好神原，即使神原一向不太需要别人为他担心。 过些日子，神原凉野被叫去参加集训，和其它都道府县选拔的选手，以及高中生打练习赛，很少有闲暇的时候。 神原凉野在体育馆里收到赤苇京治的信息，问之前的书有没有用完，亲戚家的小孩想借。 那本书他已经看过了，只是没找到时间还，神原凉野见赤苇京治似乎急用，就回复说学长来找他拿钥匙进他家里取。 对方已读后有一会儿没回话，似乎被他的做法惊讶到，又发来一句迟疑的“可以吗？” 神原凉野这些天都住在集训地，回家要和教练请假，来回奔波很麻烦，他想少些麻烦，何况给赤苇学长用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打字回话，见赤苇京治答应就收起手机，过了一会儿忽然想到，赤苇学长的亲戚需要和他看同一本书，那年纪应该相差不大，学长居然在消息里写小孩子……感觉有点怪。 难道学长也把他当小孩子吗？ 神原凉野踏进充满运动气氛的明亮场地，那点微妙的心情随即散去。 …… 赤苇京治拿着借来的钥匙打开神原家的门，即使屋内没有人，他进门的时候也下意识地礼貌说了一句，“打扰了。” 神原凉野的房间在二楼，赤苇京治走上去，走到书架前，伸手抽出他要取的那本书。 他没注意到的那一排书上放着的盒子顺带着落下来碰到地面，发出不妙的响声。 好在它没有摔坏，只是打开了，露出里面存放的东西——泛着光泽的制服纽扣，还有纸条。 响动吸引唯一在这里的人的注意，赤苇京治下意识看过去，视线先后落在这两样物品上。 如果纸条折了起来，以赤苇京治的性格是绝不会打开看的，但是，它就这样在他面前摊开，连同上面稚嫩又熟悉的笔触一起跃入眼中。 秘密在他面前掀开一角。 赤苇京治好像什么都不清楚，又好像一瞬间明白很多事。 他看着无意间发现的秘密，忽然觉得自己像一个闯入者，一瞬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神原很坦率。 他不知道的事是他从来没有问过的。如果他询问神原，会得到一个答案。 但是不知为何，赤苇京治不想让神原凉野知道他曾经触碰这里。 时隔一周的会面，已是十二月下旬。 全国都道府县对抗中学排球大会于年底在大阪举办，临近比赛日期，神原凉野准备前往集合地点，随着队伍一起动身。 临走前，赤苇京治伸手替神原凉野理了理围巾。神原凉野站在原地没动，任他动作。 赤苇京治捋好围巾末端后，忽然亲了上去，碰一下唇，之后退开，一个非常简单的吻。 神原凉野整个人僵了一瞬，心中无数，有点茫然地问：“……怎么了？” 赤苇京治好似被他的话唤回神，目光温温柔柔，莞尔道：“神原以后会成为很厉害的人，会有很多人支持你，为你欢呼。”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神原凉野一脸不解，用他清朗的声音说，“赤苇学长以后也会成为很优秀的大人。” 赤苇京治眼神愈加柔和，没再就这个话题开口，这个话题自然过去。他接着说起获胜祝词，温和地目送神原凉野离开。 神原凉野去大阪比赛期间仍是在寒假中。 赤苇京治走在街道上，表面波澜不惊，实际心里想着事情。 路边电器店的屏幕正放着排球特辑节目，零星几个人站在旁边观看。 赤苇京治驻足，画面恰巧是全国都道府县对抗中学排球大会的选手采访。 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中，距离一下子被拉远。金发少年穿着东京都代表队服，在明亮灯光下，对着话筒接受采访。 赤苇京治隔着屏幕见神原穿这件球衣，现实生活中没有见过，这身衣服十分衬他。 节目画面切换成比赛场景，主播解说今年中学瞩目选手，盘点球场表现，画面上同步的字幕写着——东京都选拔，神原凉野。 赤苇京治在这一刻与有荣焉，又在下一刻不确定自己是否能这么想。 他转身走开。周围有风声，路边人们的说话声，商店传出的音乐声，和远处的模糊声响。 「她要的，并非抓着我的手腕，而是谁的手腕。她要的，并非我身上的温热，而是谁身上的温热。」 「我感到她的眼睛比以前更透明，一种无处可去的透明感……」 赤苇京治想起以前读过的片段，又想到在街上遇到神原那天。他不知道那时神原为什么离家出走，也没问神原为什么愿意跟他回去？ 或许只是因为他恰好出现在那里。 他在神原最需要人陪的时候，出现在神原面前，问神原愿不愿意接受自己。 然后，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照顾神原。 答应他是出于喜欢的心情，还是想有人陪？都没有关系，他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他知道神原有很努力地做一个贴心的恋人。 外面有些凉意，赤苇京治向双手手心呵气。 他胆怯了吗？也许是，也许不是。 大阪。 神原凉野收到新信息，点开手机看。 “刚赢了比赛怎么这幅表情，难道是被甩了？”角名伦太郎看过来说。 神原凉野的视线暂时从手机移到角名伦太郎身上。他和爱知选拔的角名学长是在练习赛中认识的，交换过联系方式，相处不错，但没到可以聊感情问题的程度，所以只是应付过去。 角名伦太郎没深究，虽然好奇，但他不想触霉头，就独自离开。 神原凉野的目光再次在几条信息上移动，一时不懂是怎么回事。他需要确认信息真的是赤苇学长发的，而不是别人的恶作剧。 他回到东京的第二天，两个人见了面，他不懂赤苇学长在想什么。 赤苇学长身上属于前辈的包容与安定，这份安定感正是神原凉野所追求的。 而现在学长却变成混乱的来源，神原凉野想放置这段关系。 临近毕业季，三年级生全部引退去忙升学的事，不再出席社团活动，排球部内只剩下一年级和二年级的队员。 一切仍在按部就班地进行，完成课业、日常训练、与其他学校打练习赛。 时间飞逝，很快进入下一学年，排球部迎来新人，户山教练让神原凉野做队长。 神原凉野领到新球衣。他换上号码下方有短横杠的1号队服，腿上绑着白色长护膝。 周末，神原凉野出门采购撞见枭谷学园的学生，一个是他很熟悉的人，另一个也见过，两人距离非常近。他没再看，走了。 一段距离外，木兔光太郎的眼睛好像进了东西，赤苇京治帮忙吹几下后，木兔光太郎好受许多，整个人恢复一些活力。 “感觉好多了！多亏你了赤苇！” “木兔学长，不要再揉眼睛了，会更难受。”乌发绿眸少年出声制止前辈的行为。 …… 户山教练走进体育馆宣布这个周末他们要去宫城和白鸟泽中学部打练习赛。 大家才知道户山教练和白鸟泽中学部的排球教练是同学，不过约练习赛是最近开始的事。 北川第一中学和白鸟泽中学部不在一个区域，神原凉野却还是露出不一样的神态。 要去宫城了。 35、匹配 从宫城回来后日子和以往没什么不同，排球部照常训练，时不时与其它学校打练习赛。 一场练习赛结束，五色工在神原凉野身边聊起来。他不怕生，觉得打完比赛就是可以说得上话的关系，何况他们在大赛中碰过几次面。 神原凉野当然不排斥和五色工交流，两个人在一边谈论排球技巧和比赛心得。 聊了几句，五色工却忽然停下，像是嗅到什么，动了动鼻子闻闻确认，“你喷香水了吗？” 妹妹头少年眼神单纯地瞧着神原凉野，心想虽然挺好闻的，但喷香水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这句话的音量不算高，只有他们两个听到。 神原凉野见五色工闻到信息素却不知，只有未分化的人才可能对信息素没概念。“不是香水。你没分化？” 五色工愣了一小下，没想到话题突然跳跃到这方面，但还是实诚地说道：“还没有，不过估计就是今年吧。” 然后五色工就看着神原凉野去和两位教练沟通，自己则在摸不清头脑的时候跟着走到教练面前，然后被带去医务室。 路上，五色工也察觉这些行为背后的含义，隐约明白是怎么回事。 直到分化结果出来，五色工手里被塞了几支抑制剂，才被放出医务室，随自家队伍离开。 领队舒了一口气。五色的事要是在回程的车上爆发出来可就难办了，还好现在就被发现。 其他人也是神情放松，唯有五色工抓了抓头发，好像还没适应突然转变的身份。 心理准备是有的，只是当这天真的到来的时候，还是会觉得无措。 没有分化成alpha，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不过气馁一小会儿后，五色工很快打起精神。不管怎么样，只要用实力打败对手就好！ 两个当事人都没多想，一个当作恰巧做了好事，另一个为没分化成alpha失落一会儿，就只庆幸发现及时，没有惹出乱子。 这件事看似已经翻篇，然而一天训练结束，五色工拿出手机，看到新邮件，点开。 退出，再点开。 他睁大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惊讶地喊出声，被队友拍了一下让他稳重点。 五色工为自己的慌张感到不好意思，把邮件给队友看，表明自己不是无缘无故喊出声。 “这不是神原吗？”队友一眼看见手机屏幕里的证件照，再瞧内容，“哦，这个啊，好事啊。” “这一定是诈骗邮件！我们可不能上当。”五色工郑重其事，又说，“我是不是要告诉神原一声？他的信息被盗用了。” 五色工用清澈的眼神看着队友，随后有些苦恼地皱起眉。上次练习赛临走前场面有点乱，他没加神原的联系方式。 “你的防骗意识真强……不过邮件是真的，你看发件人。”队友无奈。 五色工“啊”了一声，看到发件人是omega协会，脸上露出青涩感和不知所措。 “这有什么，和联谊差不多。”队友和五色工说，“又不是陌生人，神原还能把你卖了？” 五色工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点头。 另一所学校，神原凉野打开手机，读完来自alpha协会的邮件，表情不是很好。信息素匹配度一栏的数字没有打动他，即使是很高的数值。 他第一次收到这种邮件，但知道这是什么。或许有人喜欢这种安排，可其中不包括他。 神原凉野内心升起被摆布的不满，当然是对乱点鸳鸯谱的协会，与五色工无关。 还好人选是他认识的。 即使试图拒绝协会的安排，接下来一段时间也会被协会的邮件电话骚扰，换的新人选可能不好沟通，不如答应下来，就当和同学出去玩。 神原凉野想着五色工的性格，觉得自己这样打算是对的。 两人虽然见过面，打过比赛，但没有加联系方式。现在还是通过协会做中介加了好友，约定见面时间和地点。 周末，神原凉野在约定地点见到五色工。妹妹头少年背着包，一身游客气息，隐隐带着来到大都市的兴奋。 神原凉野见了五色工就知道自己没计划错，作为东道主招待对方，当一天导游，按规划好的路线，带五色工游览东京几个有名的地方。 途中路过打排球的体育馆，神原凉野没报太大期望问了一句，“你带排球鞋了吗？” “带了！”五色工拉开背包拉链掏出装排球鞋的袋子，抬头望着他，眼神纯粹。 即使他们之前发邮件交流的时候没提过打排球的事，五色工也出于习惯把排球鞋装进包里，自己都不确定能穿上。 神原凉野包里也装着球鞋，原本打算带五色工逛完，两个人分开后，他再去打会儿球。现在这种情况倒是不用多等。 五色工露出愿意进排球馆的样子，神原凉野就提出进去打球。五色工高高兴兴地跟上，跨步走进体育馆。 他们在里面和几个人打几场比赛，有种平时练习赛的感觉。 或许像往常一样打排球就可以？神原凉野生出下次也这么安排的想法。能打球当然好。 时间差不多到了，神原凉野拿出手机，打开相机调成自拍模式给两人拍张合照，背景是排球场，接着将照片传给五色工。 行程结束，两个人找了块地方填写问卷，这个像作业一样的东西是必做的环节之一。 五色工有些苦手地抓了抓头发，转头一看，神原凉野已经编辑好文字连同图片一起提交。 一天下来，神原把各种事安排得井井有条，还会提醒他拍合照，被要求提交给协会的调查问卷也写得这么快。 单细胞少年投去“神原你好熟练啊”的眼神，没带任何负面想法，只有对他能游刃有余应付事情的羡慕，以及“帮我一把”的渴望！ 神原凉野望了一眼，知道自己被五色工当成很有经验的人，没多解释，微低头改动五色工的草稿，同时讲：“这里的词换成……” 一天的交流足以让他确定五色是完全没开窍的单细胞，那事情就好办了。 神原凉野轻而易举地说服五色工。 五色工想法很单纯。他自觉和神原已经从认识的人升级为朋友！和神原一起玩很开心，想想要是换了陌生人，就觉得不自在和麻烦。 神原凉野教五色工遣词造句，哪里详写，哪里不写。 五色工按他说的一顿猛改，看着成文，忽然发现事情还是那些事情，但用神原的词语描述出来，感觉完全不一样！ 神原凉野说：“就是要这个效果，这样之后一段时间，我们都不会被安排别人，少了麻烦。” 单纯的妹妹头少年显然没想过可以这样糊弄过去，投来惊奇钦佩的目光。 “今天就这样吧。”神原凉野收拾东西起身准备回家，总得来说体验不错，所以心情很好。 五色工眼睛熠熠闪光，表示自己学会了，像今天这样的安排就非常好，“下周末你到我那里，我会当好导游好好带你逛的，你放心。” “先带你体验我家乡的特色，然后我们就找地方打球，我再叫几个朋友。” 下个周末，他们按照这个计划完成五色工家乡一日游。之后几次见面完全变成练习，景点已经看过，不如直接打球。 或许因为场景重复率太高，即使问卷内容不一样，协会那边也察觉到他们的敷衍。 神原凉野看着一大早发来的邮件，以“打排球是他们的共同爱好”为理由申诉，被驳回。 “要求真多。”神原凉野抱怨了一句，点进和五色工的聊天界面，输入文字，发送。 kanbara：「五色，你会做饼干吗？」 忽略协会发来的邮件里天花乱坠像烹饪教室宣传广告的话，下次的主题是一起做点心。 发的消息变为已读，很快对方回复。 goshiki：「料理课老师教过。」 goshiki：「不过我做得一般。你喜欢吃饼干吗？我买点带着下次过去送你！」 神原凉野一读就知道五色工还没看协会的邮件，又打字发过去。 屏幕里弹出新消息。 goshiki：「新邮件我还没看，先点进来回复你了。」 隔几分钟又弹出一条消息。 goshiki：「我们先做点心再去打球，还是打完球再吃点心啊？」 神原凉野看一下对方发来的文字信息，想了想回复打完球再去。 受五色工乐天表现影响，神原凉野轻松些。他不讨厌和五色一起玩，只是不喜欢被安排。 对方回复一个ok的表情包过来。 …… 一天结束，两人告别。 五色工走了几步，感受背包的重量，忽然想起来自己忘了一件事，飞快折回，脚下生风，跑至看到金发少年的身影。 他喊出神原凉野的名字，打算跑过去，忽然小腿抽筋，站立不住，疼得嘶了一声，想动一下却活动不了，苦着脸哼哼。 神原凉野被喊名字时就转身看见五色工，此时去扶五色工坐到路边长椅上，帮他拉伸。 疼痛得到缓解，妹妹头少年低头不好意思地道谢。 金色发丝出现在五色工的视线下，他看着看着，在神原凉野看不到的地方，脸颊漫上青涩的红晕。 神原凉野按着五色工的小腿，听见他问。 “神原，你为什么抵触协会的安排啊？” “我不喜欢被强迫做某件事，而且信息素匹配度高不代表感情会好，就像我家里……所以我觉得这种安排没有意义。” “啊……”妹妹头少年以为自己提到神原凉野的伤心事，面带歉意，张了张口想要道歉。 神原凉野表示五色工不需要道歉，想他现在已经不像刚得知这件事时那样难以接受，跑出家门，被赤苇学长捡回去…… 他家里的情况有点不一样。明明父母没有离婚，他却像在单亲家庭长大。 以前神原凉野不理解大人的想法，会为父亲不顾家生气，但偶然知道父母有婚前协议，长期分居不是父亲一意孤行，也不会让母亲难过。 分居两地各过各的是两个人共同的决定，他们实际上是彼此满意的，没有矛盾。他作为接受了金钱和爱意教养的孩子，说不出埋怨的话。 可是未来他要找自己喜欢的人结婚，是真的喜欢，不是受信息素影响。他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长大，不喜欢父母那种婚姻模式。 五色工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安慰神原凉野。或许神原不需要安慰呢？ 神原凉野松开手问：“你为什么跑过来？” 五色工的腿已经不疼了，闻言想起要做的事，连忙从包里掏出一盒饼干，抬头递给神原凉野，眼神透露几分纯真。 “我忘了把这个送你了，我在料理课上做的，尝着比上次的好吃。” 神原凉野接过来看了看，图形和他们之前一起弄的一样，但是看着更精致点，“谢谢。” 妹妹头少年闻言笑起来，感觉自己做了件好事，然后低头整理包，起身背上，调整肩带。 “到家之后我们再联系！”他和神原凉野挥手说再见，说完转身快步去赶车，风风火火。 神原凉野将饼干收进包里，朝家走去。 …… 第三学年过得很快，进入最后一个学期。 神原凉野入选全中选拔选手名单，随队远征海外，与其它国家的同龄人比赛。 比赛时间是二月末，回来的时候第三学期快结束了。 东京墨田区综合体育馆内，神原凉野收到古森元也发来的消息。 中学时期，古森元也是主攻手，出色的一传让人印象深刻，进入井闼山后他选择做自由人，想在防守上打败别人。 神原凉野回复完消息走过拐角处，一不留神差点和一个低头玩手机的男生撞上。 那人抬起头来，露出清秀的脸庞，但很快就偏过头，比一般男生略长的黑色发丝遮挡部分视线，声音有些低，“抱歉。” “研磨，说了走路不要看手机了。” “我知道了，小黑。” 两个穿红色运动服的少年结伴走远，外套背面印着的字母落入神原凉野眼底。 nekoma …… 神原凉野回家后得知神原绫被调到兵库。他对搬家已经不陌生，也不怕改变环境。因为神原绫的工作性质，之前搬过几次家。 兵库的高中……神原凉野思考对比后有自己的主意，“我想去稻荷崎。” 神原绫说道：“既然你有喜欢的学校，那就去那。我不放心你一个人留在东京。到兵库之后我会找机会调回来。” 神原凉野知道以母亲的事业心一定会想办法回总行，他们还会回到东京。 36、别扭 四月，兵库县。 稻荷崎高中体育馆，男子排球部成员在此进行社团活动。今天是新人入部的日子。 宫侑将目光投向新入部一年级生站的区域，看到其中清隽挺拔的金发身影，眼睛瞪大，吃了一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还以为眼花，眨了好几下，再仔细去瞧。没认错，那个人就穿着他们稻荷崎的运动服，站在排球部新生队伍里，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怎么回事，真的是凉野君呀！”宫侑抓着宫治问，“阿治，你知道这事吗？” 宫治：“我哪知道，招新的时候我也不在。” 角名伦太郎收起手机，向新生那边打招呼，准确地说，是和神原凉野打招呼，得到回应。 他转过来就面对宫氏兄弟的两张脸，宫侑的情绪最为外露，“角名！你早就知道了？” 角名伦太郎唇角噙着笑意，承认他知道。看到宫侑的热闹，他心情相当不错。 早在开学前，角名伦太郎就在聊天中得知神原凉野要入学稻荷崎的事。 角名伦太郎当即决定瞒着这个消息，就为了看神原凉野出现在稻荷崎时队友们惊讶的样子，特别是作过那种发言的宫侑。 宫侑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拌嘴几句，没有细问。他心里也知道，角名不和他们说就是想看他们大吃一惊的样子吧。 宫治反应出不对。招新的时候角名也不在场吧，什么时候知道的？但他没有多想，毕竟角名伦太郎消息向来灵通。 体育馆内，球鞋与地板摩擦发出的声音，排球被扣下打到地面的声响，混合在一起，成为他们每日最熟悉的背景音。 宫侑作为稻荷崎的正二传手，在球场上的表现几乎优秀到无可挑剔。但是这几天，只要在场下，他的视线就时不时落在一年级的区域那边。 宫治随宫侑看去，少年有金色发丝，清隽挺拔，气质超然，在一年级堆里尤为显眼，不经意朝那边扫一眼就能立刻看到。 其实宫治不去看也知道宫侑在看谁，那边也没有别的能让他在意的人了。 宫治不轻不重地拍了双胞胎兄弟一下。 “你干啥啊，阿治！”宫侑咋呼。 “想搭话就去。”宫治看不了宫侑这样。虽然不在一个区域，但阿侑是死守规矩的人吗？肯定是想些有的没的，才搞出这幅样子。 球场上有人喊宫兄弟的名字，轮到他们上场了，宫侑和宫治这才不再说话。 训练一段时间后，教练重新分发球衣，神原凉野也被发了球衣，成为正选。 稻荷崎的监督和教练都认为用人应当不拘一格，神原这样的选手放着不用是浪费。一年级又如何？只要展露正选的实力，就可以站上球场。稻荷崎没有人会对此有意见。 从他们去年费心从爱知县挖来副攻手角名伦太郎，就可以看出稻荷崎争胜的决心。 对一些出众的中学生选手，高校排球教练圈早有耳闻，这属于他们要尽量争取的新力量。 去年的宫兄弟、角名，今年的神原。 “接得好！” 排球被垫起，飞向二传手的位置，被抬起的双手托出，然后—— 金发主攻手上步、起跳，甩下右臂将到达掌心的托球扣下去，没让拦网的手指碰到一点。 “漂亮！”“下一球继续啊。”周围接连响起夸赞和鼓励的声音。 黑须监督和大见教练站在一边时刻关注球场上的情况，看到神原凉野和其他正选，特别是与二传手配合顺利，暗暗点头。 而托出这一球的二传手宫侑却心绪复杂。 他和凉野君，还没有过深入交流就能在场上打出顺利的配合，这是他们的能力作用的结果。 宫侑无比确信自己的才能，同样，他也确定凉野君的才能。他想使用这个有着闪耀才能的主攻手，曾经带队友打败过他们的主攻手，当他还在野狐中学的时候就这么想了。 但当人此时来到宫侑身边，比起惊喜，他内心率先升起的感觉却是—— 感觉还不是时候啊！ 更难受的是，宫侑意识到只有他在纠结，这简直太逊了。两人目光相遇，凉野君那双金色眼睛能自然地看过来。凉野君越自然不就显得自己越莫名地在意这个嘛！ 宫治看不下去，扔个排球砸中宫侑后背，因为没用力，所以不怎么疼。“不是一直想用吗，现在人来了，你在别扭什么劲。” 宫侑本来想吵，听到宫治的话后熄了因宫治拿球砸他吵架的心思，只说：“我有好好托球。” 确实，球场上的配合没出过错。宫治想，这更显得场下的别扭状态没必要了啊。 “那你球场外在扭捏什么？”宫治能将宫侑的心理猜个九成，但他不理解。 阿侑平时的咋呼劲去哪了？这点事也值得纠结？宫治可不想看到他一直这个样子，不习惯。 宫侑纠结着不想低头。 他在面对凉野君的时候输过两次。如果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就敞开心扉的话，就好像矮了一头似的。宫侑那颗争强好胜的心在跳动。 但因为神原凉野在球场上表现得太好，宫侑连捉弄对方的心思都升不起。 打出绝妙配合的时候，他也想夸赞对方啊，他也想过去做庆祝动作，但就是没法像对待其他队友那样自然地开口，自如地行动起来。 宫侑这种别扭劲渐渐也被其他队友看出来。 “侑对凉野的态度不太自然那。” “侑就是爱较劲的性子，等过几天他自己想通就行。” “不会要等到ih吧……” 男子排球部活动室里，宫侑站的位置刚好半挡住神原凉野的去路。 “明天见，侑学长。”神原凉野说。 “嗯……哦。”宫侑张了张嘴，没说出啥有意义的话，身体倒是下意识侧了一下。 神原凉野走后，角名伦太郎上前说道：“后辈不是在好好跟你打招呼么。” 宫治直接得多，“阿侑，你刚才那样好傻。” “哪有！”宫侑下意识反驳，气势上来一瞬就渐渐熄下去，“我、他……”然而说不出一二三就哑口，转身走了。 说出来肯定会被阿治他们笑话吧！ 宫侑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自己对凉野君，一方面欣赏他，想用他，并且毫不怀疑自己能在球场上用好他，另一方面，又因为之前两次败北，想要压过对方一头。 要是立刻高高兴兴亲如一家的话，太对不起自己当初在全中和joc时期放的狠话了吧。 正是这种心态搞得宫侑在面对神原凉野时还没办法自然地聊天。 活动室内的人看着宫侑走远的身影。 银岛结操心两个队友的关系，“侑总是这样爱较劲不行啊。” 角名伦太郎点了点手机，说：“较劲的不只他一个。” 以凉野的情商，让侑放下这份别扭轻而易举，但他没做，可见也不肯先低头。 谁去适应谁的问题，没那么快解决。新的主攻手和二传手的磨合，黑须监督和大见教练都不着急，他们着什么急。 球场上配合得好，既没打架也没吵架，不是挺好的吗？ 37、模范 宫侑虽然还处于闹别扭阶段，但在球场上毫不含糊，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无论是战术策略还是托球手法都没有表现出差错。 放眼全国高中男子排球队的二传手，宫侑所展现出的水平也是顶级的那批。 这也是监督和领队没有插手，让球员自行解决的原因之一。只要没多大影响，年轻人的事就交给他们自己解决。 目标直指ih冠军的稻荷崎平日少不了各种训练和练习赛。排球部使用的体育馆内很热闹。 奔跑、跳跃、拦网、扣杀。 排球在场地间穿梭，伴随着时不时响起的摩擦声、碰撞声、呼喊声。 和稻荷崎打练习赛的对手自然不会是泛泛之辈。场地上的空气中弥漫一股紧张气氛。 宫侑一直思考着如何扩大优势，突然一个主意闪过他的脑海。 目前的站位，转到这个位置的凉野君成了对方的主要防备对象，那他就反其道而行——他要拿凉野君做一次诱饵。 拿一个状态实力俱佳的主攻手做诱饵，可是超级奢侈啊！宫侑拒绝不了这个诱惑，冒出想法后，他身体每个细胞都跃跃欲试，兴奋激动。 这一策略打得对方措手不及，扰乱了对手的思路，对面球员根本无法反应过来，排球如闪电般划过砸进场地发出响声！ “你们来这一手。”角名伦太郎移过去意外的眼神，“什么时候商量的？” “没商量啊。”宫侑大大咧咧地说。这是他临时想的，而且就是要出其不意嘛！ 宫侑技术好，不会让人从他的动作提前看出球会托给谁，成功迷惑对方，也把队友迷惑了。 角名伦太郎沉默一下，想自己是不是不久后就能拍到两个队友打架的特辑画面。 宫治扣完球开始说理：“阿侑，下次提前打个招呼啊！而且那球传给凉野也能得分的吧，当时对面那几个人拦不住他。” 扣这种忽然飞来的球很心累，而且宫治担心阿侑这么搞和凉野的关系会不会恶化？ 虽说二传可以托球给场上的任一攻手，但也有规律可循，有些情况托球给谁是默认的。 比如胶着时球会被托给阿兰君，因为他是王牌；再比如刚才，凉野状态很好，一般来说二传手会给他球，让他的引擎热着，即使对手可以预见，也会是得分的一球。 阿侑打破这个“潜规则”，虽然打得对面措手不及，乱了一阵，但也很搞己方心态。状态被打断的感觉不好受。 “我就是有了新想法，想试试嘛！”宫侑语气带着一丝丝委屈和不服气。他后知后觉自己的行为可能有一点点不合适吧，没有事先通气。 他并不是不相信凉野君的能力，也不是耍凉野君玩，只是想实现闪过的灵感看看罢了。 宫侑的眼神飘向神原凉野的方向，貌似很有底气地说：“凉野君，你觉得呢？”他想见对方的反应，听听对方的话。 神原凉野听宫侑点他的名字，就说：“我没有意见，侑学长是队里的二传手。” 其实他不介意这种战术。诚然比起做诱饵，他更喜欢自己扣球，不过助攻也没事。 神原凉野并不是会对二传手的策略指手画脚的人，相反他喜欢有才能有想法的二传手。 只要队伍能得分，他不介意做几回助攻。他也不担心没有球传到他手里，他有实力做底气。 宫侑瞧神原凉野面上没有不愉快，也没出口抱怨自己，心里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凉野君可能会不高兴呢。 那点忧虑散去后，宫侑眉眼间多了几分飞扬的神采，因为神原凉野亲口说他是他的二传手，接受他的判断，心里喜滋滋。 …… 放学后，神原凉野走进便利店，目光扫过冰柜里各式各样的雪糕，选定一个拿出来结账。 他撕开袋子，单手拿着雪糕吃完，剩下的雪糕棍上露出“再来一根”的字样。 神原凉野返回不远处的便利店兑换，不过他现在吃不下，打算拿回去放冰箱先冻着。 正当他拿好雪糕准备离开的时候，熟悉的嗓音传入他的耳朵。 “凉野君呀。” 神原凉野移动目光看见刚进便利店的宫侑，回道：“侑学长。” 宫侑的别扭已经消解大半，心里其实没之前那么拧巴，但打了招呼后一时没想好说点什么。 神原凉野不想继续杵在便利店门口，也不好无视前辈直接出去，看到自己手上的雪糕，迈步走到宫侑身边，伸出手把雪糕送给宫侑。 宫侑面对递过来的雪糕有点惊讶，没想到会忽然被学弟请客，虽然只是一根雪糕。 因为不是贵重物品，宫侑没什么顾忌直接收下了，他看清雪糕的包装，以为神原凉野知道他喜欢这个口味，才会细心地送给他。 想要被示好、被关怀的心情在这一刻得到满足，宫侑迅速变得无比开心。 这肯定代表凉野君对他的关心！ 宫侑看来这是神原凉野主动向他示好，他的眼睛里闪烁着雀跃。 实际上，神原凉野并不是因为知道宫侑喜欢这个才送他，而是为了社交上不失礼，送对口味只是误打误撞。 他对宫侑一直保持学弟对学长的客气态度，让人挑不出错。宫侑以前总是一副开不了口的样子，所以他们私下很少说话。 因为训练和比赛没出问题，神原凉野不急于拉近私底下的关系，想着随缘，他没料到简单送出雪糕的举动会引发宫侑心态的变化。 稻荷崎高中里，不知内情的人对宫侑突然想开没什么头绪，不过总归是好事。 “凉野君，我们一起”欢快的语调后面跟着的话不尽相同，但这个句式稻荷崎男子排球部成员这几日听得耳熟，都是出自宫侑之口。 脱离别扭期后，两个人的关系突飞猛进。一连好几日都能看见宫侑去叫神原凉野结伴。 要让稻荷崎其他人说，侑对待凉野的热情终于表现出来，不像之前别扭地藏着，虽然闹腾但对他本人是好事。凉野对侑态度一直不错，因为侑最近经常找他说话，凉野对侑的话也多了。 神原凉野没想到那个“再来一根”的雪糕作用这么大，或许是他的运气带来的契机。 …… 部活结束，稻荷崎男子排球部成员在便利店门口停下，今天三年级学长说请客。 宫侑本来在等吃的，他站在神原凉野旁边瞄了几眼，忽然发现对方身高甚至比自己要高上一点，其实看外形气质也不像稚嫩的学弟，说同级也有人信……光晕在金色发丝上特别好看。 凉野君的金发是染的吗，在东京的理发店？染发剂可以染成这样吗？ 宫侑忽然凑得离神原凉野很近，抬手拨起一小撮头发观察，好像是天生的颜色呀…… 神原凉野被他的动作影响下意识看过去，其他人则被宫侑的举动吓了一跳。 宫治作势把热乎的包子塞进宫侑手里。宫侑因此放下手，两手捧起装在袋里的包子来，还不忘招呼神原凉野吃，说这家店的包子最好吃。 宫侑咬下一口包子大吃起来，丝毫没察觉刚才的气氛不对。 神原凉野没接宫侑的话，只对请客吃包子的三年级学长说谢谢。 宫侑看神原凉野不理他，心想：难道凉野君因为我弄乱他的发型生气？小气。 不过，他对跃动的金色念念不忘 “我决定预选赛结束去染发。”宫侑说出自己的打算，“就染成金色。” 宫治下意识道：“阿侑，你要染成和凉野一样的发色吗？”他随口一提，染和某人一样的颜色听上去普通，落在有心人耳里就有点暧昧。 “阿治，你这人！”宫侑就似被踩了尾巴一样应激，又像被戳破的气球，神情不知有几分羞几分恼，“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呀！” 神原凉野不好发表意见，这种情况他说什么都会让场面变得很微妙，倒是知道侑学长之前的举动是想观察他的头发是不是染的。 队里其他人哄住宫侑，走着走着，宫侑的情绪冷静下来。大家分开，宫兄弟两人同路。 “阿侑，你刚才的动作有点过了。”宫治开口说，“你有面对异性的自觉吗？” 宫侑刚开始还忍不住想要开口反驳，但听到后半句话后偃旗息鼓，安静一会儿，未察觉声音变弱，“有很不对吗？我是前辈诶。” 宫治冷静地提醒自家兄弟：“总之那样不太好，你注意点距离吧，免得被传出什么话。” 宫侑敷衍地应了两声，心里没太在意。能有什么闲话呀？ 第二日，稻荷崎体育馆里还是往常的氛围。集合训练后，到了两人一组自由练习时间。 本来宫侑在宫治旁边，一转身人就没影了。 宫治的视线在馆内转半圈，眼看宫侑叽叽喳喳跑到神原凉野那，一把握上金发少年的手腕拽他去练习区，拉拉扯扯特别显眼。 宫治扶额。昨天的话白说了，他不管了。 …… 六月，加古川市立综合体育馆，高校综体排球预选男子决赛现场，人声鼎沸。 “抱歉，补救！” 随着这一声响起，宫侑以惊人的反应快速就位，跨步下蹲保持极低的姿势，抬起双手向后给出准确无误的二传。 毫无疑问，稻荷崎拿下这一分。 角名伦太郎转头对宫侑说：“真亏你能用那个姿势给出二传啊，用下手不就行了？” 宫侑说：“二传手的工作就是‘定位’啊，把球送去合适的位置。” “所以呢？” 宫侑带着理所当然的气场，“下手接球用的是两条手臂，上手接球用的是十根手指，选用十根手指去托起球，这才是二传手。” 神原凉野像是再次认识宫侑一样，目光停留在宫侑身上，将他装进自己金色眼眸里，一种全新的感觉占据了心，心旌摇荡。 38、表白 神原凉野在布告栏中看到烟火大会的宣传单，时间就在这个周末。 “到了这个时候呀。”宫治盯着这张宣传单，感叹时间过得快。 宫侑脸上表露出明显的期待之色，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去玩。他喜欢热闹。花火燃放活动以及各类游戏摊位和小吃摊非常吸引人。 神原凉野说：“侑学长要一起去吗？” “当然要去！”宫侑没有思考就回答，他没察觉这句问话的不同，嘴上还要拽着宫治一起。 宫治作为在旁边观察的人看得比较清楚。凉野刚才可是专门提了阿侑的名字，像他那样面面俱到的人是不会故意落下自己的。 所以很明显，这是单独对阿侑的邀约，而阿侑还傻乎乎搞不清楚状况，以为是集体活动。 想到这，宫治的头又开始突突地疼了，为自己开窍但没完全开的兄弟。 平时阿侑没少和凉野聊天，叽叽喳喳地说那么多话，还有肢体接触，阿侑自己不当回事，可他那股热情劲，自己意识不到的眼神，还有提到发色相同就又羞又急的模样——阿侑对凉野，不说十分喜欢，但肯定是有意的。 即使宫侑嘴上不承认也没用，宫治又不傻。 可是，总不能让他来做捅破窗户纸的那个人吧，宫治想长叹一声。 凉野又没有明说。难道要宫治和宫侑说：你心心念念的金发学弟应该是想和你约会，你不要拉着我当电灯泡，我去找角名和银一起玩就行。 不，他说不出口。这太直白了。 顶多当天把角名和银他们拉走，这样剩下阿侑和凉野两个人应该就好了，就这样成功创造机会后深藏功与名，后面的事情他就不操心了。 宫治做好打算心情好转，看一无所知的宫侑喋喋不休诉说出行计划也不觉得烦了。 烟花大会，尽管是每年夏季都有的活动，但漂亮的花火和热闹的集市都让人心生喜悦。 当天，稻荷崎男子排球部正选基本都出来玩了。两旁游戏摊位和小吃摊十分热闹，过会儿还会有燃放的花火。 一起逛了没一会儿，宫治就拉着角名伦太郎和银岛结他们脱离队伍，像计划好的那样。虽说从人数上看更像神原凉野和宫侑两人掉队。 宫治表现得挺自然，其他人不知不觉跟他走了，只有角名伦太郎意味深长地看一眼神原凉野和宫侑那边，又瞧了宫治一眼。 宫治觉得角名应该是看出什么，但角名伦太郎没开口说什么，笑了笑也跟着宫治走了。 宫侑的眼睛被两边的摊位吸引，和身边的神原凉野时不时说两句话，沉浸在热闹的气氛里，没注意后面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宫侑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怎么只有凉野君和自己说话，其他人不插一句吗？ 宫侑回头才发现后面来来往往的人里没有熟悉的队友，呀的一声察觉离队的事实。 一定是他光顾着前面的热闹，拉着凉野君往前走，走得太快，才会和后面的人断开。 “呀，凉野君，现在就剩我和你了。” 神原凉野想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回忆治学长之前的表现，就知道治学长有意配合他。 这算是先获得家里人的支持吗？虽然现在还没过明路。 神原凉野说：“治学长他们大概从另一边开始玩了，等下就会再遇上吧。” “到时候我肯定比阿治赢的东西多。”宫侑熄了发消息联系其他人的心思。可能他们现在想玩别的呢？大家不一定要一直一起行动。 一群人是玩，两个人也是玩，还有凉野君跟他玩呢。宫侑很快把和队伍分散的事抛在脑后，反正逛着逛着可能再碰见的。 宫侑心情轻松，把精神投入到挑战一个个游戏和品尝小食中，快乐积累到一定程度，从心里生出惬意安定的感觉。 吃好，玩累了。 看看天空，色彩绚丽的烟火在夏日的夜晚显得非常美丽，引人驻足。 燃放的烟花结束，人们四散归家。 宫侑走了几步，发现木屐带子断开。他停下脚步，眼睛向下看，盯着鞋想怎么办。 神原凉野想：鞋可以找地方买，但他不好把侑学长独自留在这，不安全。 “我背侑学长出去？”神原凉野说，并想如果学长介意，就打电话叫人来，他陪着在原地等。 宫侑看了看神原凉野的脸，点点头。 待到要趴上神原凉野后背的时候，忽然就生出一点怯意，但宫侑不是临阵退缩的类型，他俯身趴上去，手臂环住身前的人。 神原凉野的手臂从宫侑膝盖下穿过，托住他的腿，稳稳地把他背起来，往回走去。 走过一段路，原来的一切渐渐远去，周围渐渐从热闹变得安静。 沿途的路灯亮着，橘色的光将路面笼罩上一层暖色，氛围安静。 “侑学长，要不要交往试试看？”神原凉野对背上算是前辈的少年说。 没人出声回答，只有从后背和手臂传来的触感，像是睡着了。 神原凉野稳当地将宫侑送到宿舍门口，来开门的是宫治。宫治比他们回来的早一点。 宫治接过闭着眼睛的宫侑，对着神原凉野道谢，“真是麻烦你了。” 神原凉野没有在门口停留很久，回家了。 等到门关上，把屋里和屋外隔开，宫治扶着宫侑开口说：“别装了。” 宫侑没动静。 “凉野肯定看出来了。”宫治又说，“我要把你扔床上了。” 这下宫侑睁开眼睛，光着脚踩地板三步并做二步迅速移到下铺屈腿猫着。 宫侑心绪不宁。被宫治戳穿装睡的事情，他的神色有点羞恼，不理清楚自己信不信，下意识拌嘴道：“凉野君才没看出来呢。” “给你留面子才没拆穿你。”宫治这话说的既是神原凉野，也是神原凉野在时的自己。 宫侑闷闷生气不想说话。他觉得自己那么努力，装得很好，起码在凉野君背上，他可是调动全部精力控制心跳和呼吸的。 “我猜凉野在路上说了什么，不然你好端端的装什么睡。”宫治道，“是告白的话吧。” 话音落地的一瞬间，宫侑睁大眼睛露出超级惊讶的表情，仿佛在说你怎么猜到的。 宫治一边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一边又为两个人的发展感到不可思议。 “你这样，不怕凉野以为是在委婉地拒绝他吗？”宫治还能保持冷静，想到这个问题。 为了不伤害前后辈情分而装作没听到，挺合理的。但宫治知道宫侑的心思，所以宫治不会这么想，可他不保证凉野会不会这么想。 阿侑不能以假装没听到的态度对待这个告白，因为真的有可能就错过了。 “那我……我等他再说一次。”宫侑低头说完，不确定是不是不妥，抬头看好像有主意的兄弟。 宫侑顾不上察觉这话与承认自己的心思无异。宫治也没有在这个时候和他拌嘴。 宫治说：“要是凉野真以为是婉拒，很可能不会再提起这件事。” 宫侑心里明白这个道理，心情值下降。 宫治接着说：“你想好，得你和凉野提一提，呃……” 看阿侑的样子，让他直接告白不太可能，他抹不开面子，非得受到外部刺激后，别是等凉野有其他中意对象吧，那自家兄弟真成败犬了。 平时吵吵闹闹不影响感情，宫治还是想拉宫侑一把，在话里点了点他，“就算你说不出直白的话，隐晦地提一下也行啊。” “哦。”宫侑表面应声，心里有点忐忑。 …… 部活结束后，社团活动室，大家各自归拢东西，整理柜子，收拾背包。 宫侑走到神原凉野旁边，神色稍有不自然地提起：“……凉野君，上周你送我回去的时候，你那天好像说话了，我没听清。” “我当时累了、困了，不过还能听见点声音，我没有听清楚哦！你当时好像说话了……你那时候说什么了呀？”宫侑说着说着不受控制地低头垂眼。 “我当时说……”神原凉野看着宫侑。 “侑学长，要不要和我交往试试看？” 39、考验 周围响起东西掉地的声音，噼里啪啦——然后陷入安静。 猝不及防撞上告白现场，稻荷崎众人震惊之余，想惊呼，但是不好出声，好奇地竖起耳朵。 话说这种事不是应该约在某个僻静的地方讲吗，就这么当着他们的面说吗？ 宫侑也没想到神原凉野当场就说了，整个人被这句话砸得晕晕乎乎，脸上一阵烧红，发不出声音，在反应过来前就点头答应了。 所以，他们男子排球部从今天起有了一对情侣？围观的一些人看着他们内心道。 有的在想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发展上的？早早看出苗头的队友也挺诧异他俩的进度这么快。 在排球部活动室八卦和祝福的氛围中，宫侑渐渐回神，后知后觉自己好像答应得太容易了。 不对呀，他怎么能在凉野君说了一句话后就答应呢，他还没有体验被追的过程呢！ 他、他应该考验考验凉野君的呀，而不是忽然就同意做凉野君的男朋友，他亏了！！ 宫侑反应过来后开始闹情绪，“我……”他又羞又急，连心声被说出来都没察觉到。 尾白阿兰比划着双手好心地劝道：“你就别折腾人了。既然要在一起就好好在一起呗……” 神原凉野看着宫侑说：“侑学长刚才点头答应了，我有看到。” 这情形着实新鲜。角名伦太郎拿着手机站在不远处，露出看热闹的笑，“我作证。” 宫治为了快点定下这个事，免得自家兄弟再烦他，认真接着开口：“我也作证。” 宫侑唰地转身喊：“角名！阿治！”你们俩到底是哪边的呀！ “侑学长是想反悔吗？”神原凉野说到这，表情还是平静坦然的，好像什么结果都能接受，又好像只是拿这话逗他。 宫侑眼神移向神原凉野，看他清澈坦然的双眸，慢慢张了张口：“不是……”然后没声了，一点点委屈漫上心头。 就不能多说点好听的话，多表现表现嘛。 “既然侑学长答应了……那以后请多指教了。” 清透干净的声音在前方响起。身体靠近，吸引他的金色发丝在灯光下闪耀，出众五官放大在眼前，宫侑险险迷失在那张分外好看的脸下。 样貌身材气质找不出一处不好的地方，更不用说还有球场上的碰撞和反应。 酸的、甜的感觉涌上来，涨在胸口。宫侑收回想闹的情绪。好了嘛…… 见事情定下，其他人微微出了一口气，恢复原来的动作，该收拾背包的收拾背包，该锁柜子的锁柜子，不过大多数心里还留有撞见大新闻后未消化完的激动。 离开活动室走在校园里的路上，排球部众人前前后后走着，之间隔着一段距离。 赤木路成露出回忆的样子，“话说凉野入学的时候可是引起一阵轰动啊，还有三年级生去打听他，没想到和侑在一起了啊。” 银岛结想着比赛应援场景接话：“侑在学校里的人气也挺高的。” 角名伦太郎道：“他俩的粉丝要伤心了吧。” 宫治心情舒展，看样子大概是除当事人以外心情最好的一个，“反正我轻松了。”估计好长一段时间阿侑都不会来烦自己了。 尾白阿兰还在小声和并排走着的北信介感叹没想到侑和凉野在一起了。 神原凉野和宫侑在队伍最后，他看了看宫侑的状态，“可以牵手吗？侑学长。” 宫侑的手指弯曲又松开，看神原凉野一眼，偏开头，手不自觉的便伸了过去。 下一秒，神原凉野做出举动，拉住宫侑的左手。让宫侑始料不及的感觉从手指接触的地方一路传回他的心上。 什么感觉，慌慌张张，心开始控制不住地乱跳，如同激荡的湖面，大脑是懵的，下意识地往前走，身体仿佛不由自己使唤了。 宫侑心头鹿撞，想要知道不是自己一个人有这种感受，如果只有他这样，也太逊了吧。他被牵住的那只手好像都不属于自己了，“凉野君，你感觉怎么样？” 神原凉野提起：“侑学长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干净。”感觉得出是保养得很好的二传的手。 “什么呀。”宫侑像不太满意这个回答，面上不显，其实懂他的意思，握紧了手，心怦怦跳。 …… 又一天社团活动结束，天色近黄昏。 稻荷崎男子排球部成员穿着统一的枣红色运动服，背着单肩包，陆陆续续从活动室走出。 宫侑抓着运动包递给神原凉野，做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不想背。” 带着一点试探的感觉。 虽然答应过不闹，但宫侑就是想丢点事情给神原凉野做，好像这样就能证明什么。 宫治的眼睛盯着宫侑，内心吐槽：喂，我们就快到宿舍楼下了啊，凉野又不住校，一会儿不就还给你了，就这么一小段路你搞啥咧。 神原凉野了解宫侑的意图后，接过包。这点重量还不成问题。他斜挎着自己的单肩运动包，右手提着另一个包，这样左手还可以牵着。 很快到宿舍区，神原凉野把宫侑的运动包还给宫侑，和几个住校的学长告别。 他向校门口的方向走着，隐隐约约能听到身后一段距离以外的声音。 “我使唤自己的男朋友怎么了嘛？” 神原凉野边走边想：使唤吗？他倒是不在意被作为男朋友的侑学长使唤，毕竟是自己选的。 现在跳发已经趋于稳定，接下来多练练跳飘球。到底帅气的东西，会让人想全部学下来。 时间在流逝，稻荷崎体育馆内的声音还是球员熟悉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热烈气息。 排球穿梭在两片场地之间，伴随时不时响起的摩擦声、呼唤声、撞击声、助威声。 “再来一次。” “注意！” “好——” 稻荷崎高中作为排球强校，有很多去到大学后继续打排球的学生，监督的门路也很广。 今天他们和大学球队联合集训，打了一天比赛，巨大的运动量下来，很多人汗津津的。 有人用白毛巾擦汗，平复呼吸，缓解身体的疲惫。有的拿起瓶子往嘴里灌运动饮料。 大学生队伍离开之后，稻荷崎高中进入休息时间，然后就是自由练习环节。 角名伦太郎望着还能站直的在场地研究发球的两人评价：“真有精力。” 一人发一人接，还既有跳发又有跳飘。 宫治作为宫侑的兄弟了解更多，路过给角名伦太郎解答：“说是看谁先练成二刀流。” 所谓二刀流，就是指在球场上可以自由地运用跳发球和跳飘球。强劲的跳发和轨迹莫测的跳飘，练成的话将是得分利器。 角名伦太郎不无佩服地感慨：“好拼。” 黑须监督看着球场上神原凉野和宫侑的表现问：“凉野和侑的成功率怎么样？” 大见太郎翻看记录回答：“在上升，距离ih时间有些紧，到时候可能会有失误，春高时应该就能稳定用出来。” 黑须监督方形镜片下的眼睛透出满意。 …… 一日，稻荷崎队内练习赛。 排球转瞬飞到面前，砸在身后地板上！弹起的球撞上二楼栏杆发出响声。 出界。 神原凉野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感觉不对…… 场上站着的其他人才从威势巨大的一球中回神，虽然出界了，但这威力可不是盖的。 “dontmind.”反应过来的队员安慰鼓励。 “抱歉，我去打支抑制剂冷静下。”神原凉野说，然后走向黑须监督和大见教练。 角名伦太郎侧眸轻声提起：“易感期？” 尾白阿兰脸上带着担忧，看着走下场的神原凉野连忙说：“快去吧，别放在心上。” 宫治在旁边对宫侑说：“你不去看看？” 反正这局结束了，监督他们也不会有意见。阿侑和凉野的事，没人瞒着大家长。 宫侑顿了一下，小跑去和黑须监督请假。场上的队友看着他暂时离开体育馆。 学校里有专门供学生度过特殊时期的房间，里面的布置类似医务室的样子。 宫侑追上神原凉野，前后脚进入这个房间，现在他们两个人在这片空间里。 神原凉野进来带上门之后，径直走到角落的床铺坐下。不舒服的感觉涌上，思绪和心情都不能安静、宁息下来。 宫侑难免紧张，他知道要做什么，但只知道些理论就要一脚踏进未知领域，自然有所害怕。 一点都不可怕！宫侑定了定心神在心里说服自己。毕竟有男朋友还要打抑制剂太可怜了，所以他才来帮凉野君的忙。 …… 变得清晰的呼吸声。 凉野君触碰他的手臂，身躯快将他整个包住，感受在静下来的房间里格外真切。 宫侑的手指抓住对方的衣服，仿佛要借此消解紧张担忧的情感，让自己心安。 鼻尖闻到清甜的气味，随着时间变长越来越馥郁，将他们缭绕包围，犹如踩在云朵上，又像海浪拍打岸，轻轻地冲刷沙滩，荡开层层浪花。 蹭着脸颊的柔软发丝，落在耳后的气息。安静的密闭空间里，所有感官都无限放大，感受浓烈得让人无法忽视的氛围。 头脑微醺、目眩神摇。 临时标记结束后，宫侑棕色眼睛里湿润朦胧一片水意，他眨了眨眼，有些不自在，身体还在微微颤抖，握拳也没有力气，呼吸很不均匀。 警报解除了吧。他可是努力了，看谁还说他不是合格男友——宫侑胡乱想着，或许在潜意识转移对标记后的奇异感觉的关注。 缓过来一些后，这才意识到凉野君整个人埋在他身上，金色发丝散落在他眼下。 宫侑的视线被吸引过去。 早就想摸的金发。 染发剂染不出来的闪耀颜色。 ……现在摸一下的话，凉野君应该不会像吃包子那天一样生气吧？宫侑回想以前的情景。 他可是正牌男朋友，就算他摸了，凉野君也不能生气。宫侑越想越理直气壮，伸出手指摸上少年的金色短发。 被他摸着头发的凉野君，还是刚才的姿势，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让他把手拿开。 身体散发出来的温度从接触的地方渗入他的皮肤，凉野君还伏在他身上，环抱着他，和平时独立的样子不太一样。 易感期的alpha是这样的吗？ 被咬的时候有一点点痛，但和抑制剂的针尖扎在身上的刺痛不一样，后来就是难以言喻的奇妙感受，现在只剩下舒服的感觉。 宫侑起了强调的心，勉强维持脸上平淡的表情嘀咕：“有我这个男朋友你赚大了知道吗？” “嗯，侑学长辛苦了。” 如此休息一会儿，感觉好多了。 神原凉野直起身体，而后靠近亲一口对方，样子又恢复平时的游刃有余。 “谢谢侑学长。” 宫侑棕色眼瞳惊讶睁大盯着他发愣，俊脸升起一抹张惶羞涩，身体各处拘束不自然。 凉野君怎么、怎么能这样啊…… 40、原因 宫侑气冲冲地走在前面，精致的眉眼染了些怒气，闷头直冲谁也不理。 角名伦太郎换好训练穿的衣服，看着这情景说：“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宫治看了一眼宫侑说，“昨晚还好好的。” 宫治和宫侑不在一个班，也不知道今天部活前宫侑身上发生什么让他生气的事。 角名伦太郎和宫治同班，这么短的时间得不到消息，尽管他好奇得不行。 银岛结和宫侑都在二年二组，作为知情人士说：“呃……今天课间侑撞见有人给凉野送礼物，侑因为这事生气了吧。” 他知道这事是因为他那时和侑一起出去，就在现场，侑当时脸色就不好看，不会来活动室路上碰到凉野就开始吵了吧。 “礼物？”“谁呀？” 银岛结：“亲手作的饼干。人我不认识，应该是一年级的。” 神原凉野在宫侑之后走进排球部活动室，放下东西，“我不认识他，之前也没说过话。” “那为什么送东西给你？还是亲手做的。”宫侑生气心烦，明摆着不高兴。 神原凉野眼神清亮，“我没收下，拒绝他了，也和他说了我有男朋友。” 银岛结作证这是真的，所以他不太理解。他和侑亲眼见凉野拒绝那个男生。再说侑的粉丝里不乏对侑示好的，为啥因为这个生气？ 当时要不是他拦着，侑就要冲过去了，这可不兴干啊，被教导主任撞见免不了挨罚。 宫侑看上去并不满意这个回复，眉眼间似乎有一缕不安，“那你夸他的手艺干嘛？” 神原凉野回答：“就是场面话，为了缓和气氛，不让人太尴尬才那么说。” “什么啊，你该不会想说我不够善解人意吧？”宫侑斗气似的回了一句，做足纠缠不放的样子。 神原凉野却没有生气。关西腔效果吗？说话比较绵密快速，但听起来还好，能抓到意思也不觉得烦，没有生气的感觉。二传手兼男友双重身份对心态的影响出乎意料的强。 现场有片刻安静。 “喂，你说话啊。”宫侑顿觉气往上涌。他们现在在吵架，不能只有他一个人说，那成什么了呀，“说话，想什么呢！” 神原凉野坦言：“我喜欢侑学长说关西腔。” 宫侑一噎，搞不懂是夸奖还是反话，“啊？什么意思啊，你这东京人。” “我又没在卖傻搞笑！”宫侑强调，甚至有点委屈，他可是在认真吵架，又不是在演漫才。 “说东京话了不起吗，说东京话的人很了不起吗——不对，我到底要吵什么来着？” 吵架的话，一个人是吵不了多久的。 被这么打岔后，宫侑酝酿的情绪确实散了不少，吵也吵不起来，停了停只撂下一句：“我才是你男朋友，你不能这么对我。” “要和异性保持距离，我知道的。”神原凉野表明态度，然后进隔间换运动服。 北信介踏进部团活动室。因为有班委的工作要做，他来得比平时晚一些。 “北学长好！”齐声。 北信介和大家打招呼，然后说：“赶紧去做准备了，要抓紧时间练习啊。” “是！” …… 夜幕落下，月亮升起挂在高空，星星闪烁着光辉铺在天际，静谧安逸。但是宫兄弟的房间里气氛一点都不安逸。 宫侑周围弥漫着低气压，凭一己之力让整个房间的氛围变差。 “你还在生气啊？”宫治偏头开口，“部活的时候不是调整好了吗？” 宫侑语速逐渐加快：“打球的时候是不想了，但是回来之后越想越生气啊。” 宫治不知道怎么劝，讲道理宫侑也不听，留下一句，“你干嘛这么介意这事啊？” 说实话，宫治并不觉得像凉野那样尽量温和拒绝别人有错，但是自家兄弟明显需要人哄，还不像轻易能哄好的样子。 算了。宫治扯过被子，闭上眼睛准备睡。怎么哄阿侑就交给凉野去烦恼吧，他要睡觉，明天还得上课呢。 次日，稻荷崎高中。 一年四班在上烹饪课，神原凉野取出烤好的饼干，放在一边自然晾凉。 “神原同学做得真可爱——”同班的女同学看着小狐狸形状的饼干夸赞。 “谢谢。”神原凉野回复。 神原凉野看着盘里的狐狸饼干，想起叫他“凉野君”的侑学长，感觉能想象灵气活现的样子。 他拿起一块饼干尝。一步步操作后的结果还不错，能拿得出手。他把饼干包装起来。 看过来的女同学问：“装饼干的袋子很漂亮呢，是要送人吗？” “是，送给男朋友。”神原凉野笑了。 同学发出羡慕和祝福的语气词。 虽然，神原凉野不觉得自己昨天的做法有错，但是侑学长真的很生气的样子。哄男朋友是必要的，而且不丢人。 神原凉野拿起手机，点开联系人宫侑学长发去消息。 ryouya：「侑学长，我能去你班上找你吗？」 atsumu：「你来干嘛，部活时不就见到了吗？」 虽然这么回复，但宫侑捧着手机，神态看起来没那么难受，周围气压也没那么低了。 凉野君是来找他道歉吗？他可是不会轻易被哄好的，他才不给凉野君轻易哄好他的机会。 ryouya：「给学长带礼物，我亲手做的。」 宫侑看到这，怼着手机按键打字回复。 atsumu：「真的吗？！！」 热恋期的人拒绝不了礼物。宫侑心里在意得不行，想要知道礼物是什么，做出一副勉为其难松口的样子。 atsumu：「那你来吧！你知道我在哪个班吧？」 如果神原凉野不知道，宫侑又要生气了。 ryouya：「我下个课间去二年二组，快到的时候给学长发消息。」 宫侑情绪明显好转，收起手机，心里想着礼物是什么，控制着不让喜色表现得太明显，但脸上还是隐隐露出来高兴的模样。 …… 课间，二年二班门外的走廊里一阵骚动，夹杂少男少女的讲话声。 教室内，宫侑注意到外面的动静，想起神原凉野说过的事，在手机信息提示音响起前一秒起来大步冲出教室。 金发金眸少年身姿挺拔站在门外。他一手拿手机，另一只手拎装饼干的袋子。 宫侑冲出门口看到神原凉野，心里高兴，发现金发少年独自站着没和其他人讲话，也没和围观同学靠得太近，心中舒服，情绪越来越高。 “凉野君！你来了呀。” “今天烹饪课上做的，给侑学长。”神原凉野伸手将袋装饼干递给宫侑。 “下节课要换教室，我得先走了。” “那部活见。”宫侑开怀。 在神原凉野离开后，宫侑步伐轻快地回到教室里的座位上，完全不掩饰好心情。 宫侑眉眼间尽是得意与张扬，笑着和同学说话，明眼人都知道是在显摆收到的礼物。 同班的银岛结凑近看捧场地感叹，还有其他人围过来说话。 “这是凉野做的？真好啊。” “哎男朋友送的啊……” “是不是一年四班的神原君？” 瞬间热闹得不行。 二年一班，宫治的手机响起，他点开看，阿侑那家伙刚在社交平台发了条动态。 爱吃的属性使然，宫治先仔细看了看烤好的饼干照片——小狐狸形状的饼干，看样子蛮亲切。再看下面，角名已经点了赞。 「男朋友做给我吃的。虽然昨天让我生气，但是他知道做这个证明有把我放在心上，我就不和他计较了。配图.jpg」 啊，为什么看起来这么让人火大呢？宫治视这为秀恩爱。虽然宫侑看上去用的是抱怨语气，但宫治不想接受任何形式的秀恩爱。 “这家伙怎么一谈恋爱，精神年龄就降低五岁啊。”宫治跟角名伦太郎吐槽。 …… 稻荷崎体育馆。 训练后的休息时间，银岛结开口：“侑这段时间疯狂发动态啊，发的照片比角名还多。” 角名伦太郎轻声：“啊？”确实发得很多，但比较的标准是他吗？ “而且八成是凉野的照片。恋爱中的人是不是都这样啊？”银岛结说。 角名伦太郎说：“我看他是致力于搞得全校都知道，免得像上次那种情况发生。” 旁边听的人表示有道理。 银岛结：“上次凉野去我们班门口给侑送东西可是引发一阵轰动啊。”侑开心得不行还带着得意的表现他还记得呢，对他来说是吃狗粮的经历。 “现在学校里估计没有不知道他俩在一起的人了，还有很多人赌他们俩什么时候分手。” 角名伦太郎刷着最新动态，停下来，随口说：“这张照片的角度，绝对是在本人不知道的情况下拍的吧。” 神原凉野正好拿手机看到那条动态。照片里的人是他，没在看镜头，背景是他们平时训练的体育馆，也就是这，他当时不知道有人在拍照。 宫侑略心虚地瞄着神原凉野，“那个……凉野君呀——”说的同时搜肠刮肚想解释的话。 “训练时的照片没事，其它地方不行。”神原凉野的语气听着还好，收起手机，往球场走。 “……凉野君，你生气了吗？” 神原凉野停下来看他，“我去练发球。我得做好让侑学长拿得出手的男朋友，对吧。” “我也去！”宫侑小跑过去。 “练完五十球之后，侑学长托球给我打吧？” “嗯嗯！” 休息时间没结束，其他人在场下看。 十个球一组，一人发另一人接，然后交换。两个人在场上练得挺好。 “我真以为刚才要吵呢。”银岛结放下心。 “说真的，之前看不出来凉野喜欢侑这个类型。”赤木路成说。 理石平介：“刚开学那阵，班里有人问凉野理想的对象是什么类型，他说他喜欢性格安静的。” “……侑完全不是安静的性格啊。” “……是啊。” “那是为什么？”银岛结想，“因为脸？” 赤木路成想了想觉得不完全是，“要是看脸，喜欢上治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吧。” 宫治听到连忙插话：“可别扯上我，阿侑听到要闹了。”想想他就头疼。 “角名，你觉得呢？” “什么？” “凉野为什么喜欢侑？” 角名伦太郎被银岛结一提对这个问题起了好奇，思考几秒，“因为侑二传技术很好？” “啊？”几道声音重叠。 银岛结：“不是吧，找男友不是找队友。” 角名伦太郎内心道：他没在开玩笑啊，但没人信也没办法，说到底只是他自己的猜测。 “在这猜来猜去不如去问本人。” 趁宫侑暂时不在的时候，几个人过去问。 “喜欢什么？”神原凉野重复一遍问题，然后回答，“托球后的笑容吧。” “笑容？”赤木路成道。 “所以侑脱单果然多亏了脸吗？”银岛结和赤木路成交谈。 角名伦太郎直觉重点应该在“托球”上，凉野应该是想要什么就很快采取行动的那类人。所以应当就是最近的事……ih预选赛的时候？ 不过，他们能坚持多久都说不定，可不是他说丧气话。 黑须监督当着大家的面宣布暑假会和兵库及周边强校进行为期一周的合宿。 宫侑脸上露出神往的表情，眼睛闪闪发亮地说：“可以从早到晚训练了！” 黑须监督瞥一眼几个不省心的狐狸崽，“期末考试必须及格，这个不用我过多提醒了吧。” 神原凉野不在担心考试的人之列，因和不同强校交流的机会近在眼前心生期待。 比暑假合宿更先到来的是近畿大会。 近畿地区包含两府五县，分别是京都府、大阪府、滋贺、奈良、三重、和歌山和兵库。 近畿大会就是近畿地区高中排球队伍之间的比赛，七月中旬在大阪举办。 稻荷崎在连续三天的比赛中发挥出色，胜了五场，最终夺冠，成为近畿大会优胜队伍。 41、比赛 全国高校综合体育大会，每年夏季举行的综合性体育大赛，简称“高校综体”或“inter-high”。 从排球选手口中说出的ih则专指全国高等学校综合体育大会排球竞技大会。 下午的开幕式结束后，稻荷崎众人离场，在教练找好的训练场地练习，为上场预热。 ih赛程紧凑，第一天打小组预赛包括败者复活赛，第二天打一、二回战，第三天打三、四回战，第四天打准决赛及决赛。 稻荷崎是种子队免战小组赛，第二天初次上场，干净利落地二比零完胜，进入二回战，对手是埼玉县的东原高中。 体育馆内氛围热烈，栏杆上高挂不同颜色的应援横幅，四方看台的应援团为橙色球场上穿排球服的少年们呐喊助威。 两队隔网相向，东原高中伊佐木看着对面的稻荷崎成员想：那些人浑身都散发豪强气势。第二天就撞上夺冠热门球队，有够倒霉的。 伊佐木脑海中回想监督的赛前分析。有高中第一二传手之称的宫侑，名列前五的王牌尾白阿兰，副攻手角名伦太郎，接应宫治……唯一的新人是全中选拔出身的神原凉野。 稻荷崎这支球队的数据高得吓人。最强的挑战者……绝对不好对付。 裁判吹哨，宫侑站在发球区高举左手，一瞬握成拳头，应援的吹奏立止。 神原凉野站在前排盯着网对面的对手，心知宫侑的发球能为稻荷崎开辟好的局面。 宫侑抛球跳起，手掌击球，轨迹变化莫测的球飘过网，打乱东原的一传。 东原匆忙组织的进攻太过勉强，被角名伦太郎和宫治组成的双人拦网挡下。他们自然下落，球也在网的另一侧下落，东原高中的人扑过去伸手救球，没能把球垫起。 稻荷崎先拿一分。宫侑继续发球，东原高中自由人移动接起，二传手传给左路。 排球从网另一侧扣过来，赤木路成垫向宫侑的方向。宫侑抬手托球，尾白阿兰挥臂扣球，排球砸在东原场地发出响声。 跳飘球过网，东原自由人上手接球，二传手组织进攻，前排副攻手做诱饵，主攻手扣球。 东原发球的回合，发球员瞄准尾白阿兰。尾白阿兰接球，宫侑就位托出排球，宫治扣下。 电子屏更新比分。东原就算打过去一球，也没做到连续得分。稻荷崎领先。 宫侑以能写进教科书的姿势托球，“来吧。” 二传弧度高且近网。 神原凉野助跑上步起跳，挥动右臂，全手掌包满球扣出，球嘭的一声砸在界内！ 东原这边神情震撼，脸色顿时不好。无它，刚才那球是从拦网队员的手指上方飞过落下的，一个极具威胁的扣球，他们的拦网别说封杀，就连一次触球都没做到。 这就是夺冠热门球队。 球网对面，穿稻荷崎黑色球衣的金发少年与托出这球的二传手击掌。 虽然因为刚升上高一没有计入排名，但那种水平在高中选手里也绝对踏进前五之列。 神原凉野再次超手进攻拿下一分后，东原高中的监督叫了暂停。 如果进攻方队员的扣球可以直接越过拦网的手指，那么进攻方直接得分的概率非常高，这就是超手球的可怕之处。 “拦网没用啊。”“没有威胁的拦网根本算不上拦网。”观众席传来这样的议论声。 东原高中的监督与队员们对话，调整防守布局，稳定球员们的心态。 暂停时间结束后，两队站回球场。 伊佐木想：来到这里的队伍都可以说是全国水准，但他们的水平绝不一样。 对手是常年的夺冠热门稻荷崎，今年还多了那个中学时期就赫赫有名的神原。 虽然赛前看视频研究过稻荷崎，但比赛时忽然面对面是另一种感受。 积累起来的压力笼罩身体。身前是无法抵挡的进攻，连由强校吹奏部铜管乐器传出的曲声也像是某种攻击，进不能进，退无可退。 仿佛感受到一股冷意贯穿全身，僵立在原地动弹不得，腿脚好像钉在地板。 拦网队员起跳慢了，在排球被打过去快要落地之后，才有些微动作。 全国大赛的橙色球场，是排球路上的每一位选手，都心驰神往的梦想舞台。 虽然大家经常用“登上全国舞台”这样的词，但是，这里对这些人来说，真的像舞台一样。 排球落在东原半场，记分屏上稻荷崎侧的数字变为25，第一局结束。 “hey！”宫侑与扣完球的神原凉野击掌。 角名伦太郎望了一眼对面。东原的拦网在那一瞬间被气势压倒，不敢起跳了。 凉野的进攻简直称得上瓦解对方拦网球员心理的最强武器。防守不成体系，攻击无从谈起。巨大心理压力下，防守攻击都会全面崩盘。 观众席，一直在这片区域看的男生对赶过来的朋友说：“d场地第一局打到25:12。” 朋友忍不住同情大比分落后的那支队伍，“好惨……那第二局也希望渺茫了。” 局间休息。 东原那侧氛围惨淡，意志消沉。稻荷崎这边气氛正常，都在歇息补给。 宫侑作为关注球员状态的二传手，注意到神原凉野情绪不高。明明刚刚拿下第一局，扣下不少球，凉野君脸上却看不见太多喜色。 “凉野君，你怎么了？” “我身体没有不舒服。”神原凉野看向宫侑回复，继续说：“只是，对手没有斗志，有点没劲……有些这种感觉。” “啊，这感觉我懂。”宫侑道。 角名伦太郎望着这幕。大概，比起难缠的对手，凉野更不想遇到失去斗志的对手。换作自己是想要轻轻松松地取胜。 宫侑正打算做些什么调动神原凉野的情绪，让他活跃起来，就听见对方说话。 “说归这样说，我不会偷懒。能打到侑学长的托球，我还是很期待的。” 凉野君，超省心！！而且说话好听！宫侑有些感动，作为二传手兼男朋友。 相反，局间休息结束后，再次站上球场的东原高中队员就没有这种好心情。 自己的实力不可能突然变强，即使比分能追上一点，也想不出打败对手的策略。 胜负的世界是无情的，既然有胜者，就一定存在着败者。差距太大，东原的选手可以预见他们今天将迎来返程的命运。 发觉对手可以毫不费力打赢己方的绝望感，带来的沉默让人窒息。 暂停时间，东原监督了解球员心理。现在讲战术他们已经听不进去了，要先提起士气。 “难得有这样和强手交流的机会，只是熬时间不是太浪费了吗？” 队员们怔愣目光下，东原监督继续说：“勇往直前也是很可贵的啊。” “没必要畏畏缩缩的，你们都是打败县内强校来到全国的，我信赖的队员。” “我这场打得太烂了。”伊佐木抹了把眼睛。第一局后半他就被压垮，打得很差，“但是再上场之后不会了！” 东原监督见队员们恢复精神，叮嘱攻防要点，最后鼓劲道：“把握机会发动攻势，将自己的信念贯彻到最后，酣畅淋漓地打一场吧。” “是！！！” 第二局继续。 暂停回来之后气势都变了。角名伦太郎望着网的另一边想。 其实从以前的比赛录像看，东原的实力没有那么差，只是第一局心态崩了，状态下滑，打得一团糟。现在是重振士气了？ 不过，还是我们更强。 东原的选手在努力救球，为了让排球不落地而努力扑上去，争取每一分。 平时，这种比分差距大、胜利在望的情况，角名伦太郎会想着偷懒，但是今天没有。 角名伦太郎侧头看神原凉野，心里分析：果然，有些人天生就散发能量影响别人。 哨声响起，第二局结束。 25—12 25—17 两队握手，致谢。 体育馆内有标识牌显示每个场地的赛况。 c场地正在进行比赛：白鸟泽（宫城） “我想去看看。”神原凉野盯着标识牌说。 “啊，我也看看去。”宫侑接话。白鸟泽的比赛还是很精彩的。牛岛若利被评为高中三大王牌之一，以后的比赛他们有可能对上。 稻荷崎几人登上二楼观众席，找位置坐下，白鸟泽正在打第二局。 神原凉野向下看见到牛岛若利和五色工，还有白布贤二郎——joc时期见过的二传手。 接下来，稻荷崎众人看过感兴趣的比赛，然后回到旅馆。 男子排球，今天决出的十六所学校，将在明日一天内打完八分之一决赛和四分之一决赛。 42、注目 约四个月前。 乌野与青叶城西的练习赛结束后，影山飞雄与金田一勇太郎在洗手池旁碰见。 两人相对无言，一阵沉默后，金田一勇太郎开口问：“凉野他怎么样？” 影山飞雄打开话匣子如数家珍从全中优胜讲到joc·jva赏，再说到全中选拔海外远征，又补充道现在应该在准备ih预选赛。 很少听影山飞雄说这么长一段话，金田一勇太郎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这些消息他平时也有关注，早都知道了。 “我不是问这些，凉野的这些事我也知道，在报道上就能看到。我是问你们私下联络的时候，凉野他近况怎么样？” “算了，凉野的联系方式你能给我吗？”金田一勇太郎放弃和影山飞雄沟通，打算自己去问。 “我没有。”影山飞雄说出口，“我没有凉的联系方式。” “啊？”金田一勇太郎惊讶。这两年影山和凉野都没联系上吗？ 连影山都没有凉野的联系方式，宫城也不会有其他人能有了。 金田一勇太郎知道影山飞雄不会说谎，“那等我们打进全国大赛，我自己去问。” 影山飞雄：“乌野会赢，我们会赢。” 金田一勇太郎愣了下，回过神时影山飞雄已经走远。他想，影山虽然在某方面变了，但是部分性格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乌野众人集合准备离开青叶城西，登上大巴之前，碰到特意在校外堵人的及川彻。 “飞雄。”及川彻叫了一声影山飞雄的名字，把人叫停，摆出前辈样子悠悠道：“小凉野的联系方式，交出来。” 影山飞雄抿了抿唇，回道：“我没有凉现在的联系方式。” 及川彻一愣，随后恢复平时的表情，故作轻佻地说：“飞雄比我想象中还要没用呢。” 他话锋一转，对乌野众人说：“马上就是ih预赛，希望你们活到我面前。” “毕竟我想堂堂正正地在正式比赛中，以二传手的身份击败我这‘超可爱’的学弟。” 回到现在，八月。 宫城县立乌野高等学校内，男子排球部训练用的体育馆还在传出练球的声音。 乌野在六月初的高校综体男子排球宫城县预选赛中输给青叶城西，止步十六强。转眼春高第一轮预赛即将到来。 虽然仍处于暑假，但对于一年中满满比赛的排球部成员来说，假期来学校练习已成常态。 inter-high现在进行到四分之一决赛了吧。黑发蓝眼二传手静默中想。 日向翔阳跳过来说：“影山，发什么呆呢！还有五天就是春高第一轮预赛了，要把他们全部打倒吧。” 影山飞雄拿起排球，“嗯，当然了。”他要去全国大赛，踏上那块橙色场地。 为了拿到宫城县唯一一张春高入场券，乌野要先打赢八月十一日的两场比赛，突破第一轮预赛，晋级十月的代表选拔战。 同一天，青叶城西高中。 男子排球部社团活动室内，屏幕散发的光打在看比赛的及川彻专注的脸上。 平板传出解说员的声音，“刚才完成扣杀的是稻荷崎一年级的主攻手神原凉野！” 一人说完一句，另一个解说员接上：“打点很高啊，扣得很漂亮。” 解说继续：“神原在国中时期就是令人瞩目的选手，升上高中后更是备受关注。” “及川学长，我们也想看看。”金田一勇太郎站在及川彻身后开口询问。他旁边站着同样穿青城队服的国见英。 及川彻不会介意学弟们蹭平板看比赛，嗯了一声，随他们去。 活动室里及川彻、岩泉一、金田一勇太郎和国见英围着一块平板看排球比赛转播。 全国大赛现场。 观众席应援团的喝彩，比赛中制造的各种声响等高高低低的声音回荡在整个会场。 看台下进行比赛的四块橘色场地，一进一退的攻防持续着，排球在场地间飞跃，站于各自半场的选手被浪潮般袭来的声音包围。 金发少年跃起挥臂扣球的姿态堪称漂亮，兼具高度、力道、技术，浑身透着蓬勃力量感。 解说员激情澎湃：“扣杀！！直线球！！” “直线球打得真好啊！”木兔光太郎眼神闪闪发亮看向赛场感慨。 赤苇京治穿着枭谷队服，站在几位队友旁边安静观战。 宫治的跳发球被对面的自由人接起，二传手组织进攻。大耳练跟上拦网，一次触球，后排赤木路成垫起排球，球飞在稻荷崎半场上空。 宫侑迈出迅速准确的一步，早早就位，使托球姿势、对其他球员的把控等等一切都变得游刃有余。他双手抬在额前摆好手型，手指触球，将下落的排球托出去，手法熟练，以副攻为掩护吸引拦网，托球给神原凉野。 稻荷崎再得一分，继续掌握发球权。裁判鸣哨，宫治在八秒即将耗尽时抛球发出，球网对面的自由人跨步垫起排球，二传手把球交给四号位主攻手，打手出界，两支队伍的比分再次变动。 被犬伏东队员击出的球瞬间越过球网飞到稻荷崎场地，赤木路成后仰卸力将一传顶到位，宫侑托球，大耳练扣下的球被犬伏东接应垫起。 对方二传手托球，4号主攻手上步跃起，扣下的球碰到拦网的手。 排球飞在稻荷崎场地上空，宫侑初次触球后直接衔接托球，尾白阿兰紧接着扣杀得分，打了犬伏东措手不及。 宫侑笑着说：“扣得好。” 尾白阿兰转头吐槽：“也太突然了吧！” 比赛持续，犬伏东很是防备宫侑，回球时找机会盯着，宫侑不得已触球做了一传。 解说员跟紧赛况，“二传手宫侑一次触球。” 就在这时，宫治判断一传垫击球的方向、弧度和落点，迅速及时起动和移步使身体插入球下并转向出球方向，稳定重心将球传出。 神原凉野跃起挥动手臂，全掌击中球后中上部，突破对方的拦防阵线。 解说员：“刚才托球的是宫治，这球托得很不错呢！扣球的是神原凉野，配合很好，扣球手法和线路的选择也好，利落拿下一分！不愧是最强的挑战者稻荷崎！！” 另一解说员跟上：“面对稻荷崎，迫使二传手接球来降低对方攻击力这招就不太管用了。” 宫侑抬起双手同时与神原凉野和宫治击掌，清脆的击掌声响起。 记分屏显示稻荷崎和犬伏东两校名字，两侧代表比分的红色数字不断变化。 “go！go！letsgo！稻高！！” 神原凉野撩起黑色球衣擦汗，腰腹露出来一点。他擦完放下球服上衣，忽然球衣下摆被一双手抓住往下拽，金眸一看，是侑学长。 宫侑理直气壮地说：“你有男朋友不知道吗？注意点！怎么能撩衣服给别人看到。” 宫治望着磨磨唧唧的宫侑，额头顶十字：“蠢侑，该你发球了！快去！” 神原凉野目光清澈，觉得宫侑的举动没必要又感觉这种反应挺好玩，“侑学长快去发球吧。” 宫侑感受到来自裁判、北学长和黑须监督的三重视线，后背一紧，赶去发球区站好准备。 裁判吹哨，宫侑按例握拳，吹奏声停止。他抛起排球，迈出四步，跳发！ 排球一下子飞出好远，眼看着不可能落在界内，对面果断喊了声“出界”。 宫治眼神死，盯着宫侑说：“又不是在跟你比本垒打……” 宫侑上一秒有些心虚，听到这话下一秒就不甘示弱对着宫治喊道：“你不偶尔也会这样！” 尾白阿兰站出来打圆场，止住宫兄弟二人的斗嘴，“下一球，下一球。” 场上比分不断变化。 神原凉野腰腹发力依次带动肩、肘、腕各关节，呈甩鞭动作向前上方挥动，全手掌包满球扣下，球砸在界内。 记分屏上显示的数字分别是25:21，25:20。 稻荷崎连赢两局结束比赛。这场比赛的胜利宣告他们打入准决赛。 神原凉野忽然感到背上一重，有人从后面扑到他背上，双手抱住他的脖颈，腿夹上他的腰。 侑学长？也没其他人会这么做吧。 神原凉野听着爽朗的笑声，得知跳到他背上的确实是侑学长，就没有喊人下去。 但是玩闹的两个人立刻被北信介教育了。 “很危险啊。”北信介严肃正经地讲，“想庆祝也不能用这个动作，受伤了怎么办……” 队友们看着宫侑从神原凉野背上下来老实接受教育。角名伦太郎悄悄拍照。 43、决赛 “神原！” 一道有些陌生的声音传过来。 神原凉野注意到一个有一头黑白挑染竖发穿球衣的男生朝自己过来。 是枭谷的木兔光太郎。 神原凉野认出来人，礼尚往来，打了声招呼，“木兔前辈。” 木兔光太郎手臂一伸大大咧咧搭上神原凉野的肩膀，滔滔不绝地说：“神原，我超期待和你比赛的！本来下一场就能碰上呢！” “可是我们这场比赛输了……不然就能和稻荷崎打了，好可惜——！我还想多打几场比赛啊！” “明明我超级期待的！想和稻荷崎打，也很期待井闼山来着，也想和狢坂比比啊！” “木兔！我们该走了！”木叶秋纪跑过来喊木兔光太郎，带他往回走，还对神原凉野比了手势表示不好意思。 被拖走的木兔光太郎不忘挥手和神原凉野告别，“再见啦！神原！” 理石平介从洗手间出来走上前好奇地问：“凉野，你和枭谷的木兔很熟吗？” 神原凉野说：“不，算不上认识，刚才是第一次说话。” “诶，看你们聊天的样子还以为是熟人呢。” 神原凉野和理石平介边说边往稻荷崎队伍处走去，和队伍汇合一起回到旅店。 黑须监督和大见教练带着他们开完分析会，叮嘱一番后都走了。 留下的年纪相仿的运动少年聚在一起总是容易说说闹闹。 “你们说另一组是井闼山赢还是狢坂赢？”宫侑说，“我还想和他们都打上一场呢！” 神原凉野深有同感，要是能在这个庞大明亮的体育馆，和那些来自各个都道府县的强队都打上一场比赛，该有多畅快。 “但是分组就是这样。以后总有机会对上，在国民体育大会或者春高。” 聊归聊，他们不会忘记眼下的对手。即将到来的准决赛也值得期待，而且必须严阵以待，毕竟要先赢下准决赛才能进入决赛。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外面天已经黑了，众人被教练赶回房间休息，养精蓄锐。 次日。准决赛和决赛要在今天打完，对选手的体力和精神都是巨大的考验。 庞大的体育馆内灯光明亮，观众为选手们献上热烈的应援，加油喝彩声回荡在整个会场。进行比赛的橘色场地上，一进一退的攻防持续。 随着排球落地，裁判鸣哨，哨音果断响亮，稻荷崎应援团位置猛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分数定格，稻荷崎赢下准决赛。 双方选手网前握手。最后两支队伍列队面向观众席致谢，感谢大家的应援。 另一场准决赛，井闼山的赛点，狢坂没有防住佐久早圣臣的扣球，一球落地，宣告晋级男子决赛的队伍已定。 稻荷崎与井闼山就是争夺今年高校综体男子排球全国冠军的两支球队。 会场欢呼声、加油声此起彼伏，中心球场那片橙色区域，稻荷崎与井闼山的比赛正在进行。 奔跑、跳跃、扣杀、拦网、救球。 “让人叹为观止的攻防！两支球队已经完全进入状态了！”解说员高呼。 古森元也预估排球的落点，迅速移动脚步，曲膝降低重心接起扣过来的球，卸去力量与旋转垫向二传手饭纲掌的方向。 井闼山侧场地，副攻手、主攻手都在跑动，有人试图进攻，有人作为掩护，饭纲掌上手托球给主攻手多田阳向。 多田阳向扣球，“啪”的一声，排球被稻荷崎前来拦网的角名伦太郎的手碰到飞出去，赤木路成移动脚步过去接球，把排球垫向高空。 宫侑跨步就位，抬头注视来球方向，两臂屈肘抬起迎球，手指触球托给神原凉野。 神原凉野向前助跑蓄力，脚下蹬地。身穿井闼山2号球衣的副攻手跑步移动，向上起跳。 平井实树双手沿球网向上方伸出，神原凉野在击球的最后时刻变扣为吊，手指发力将排球从拦网手上方吊入井闼山的空当。 球即将落地，古森元也身体一跃飞扑过去把球救起垫向上空，饭纲掌将球交给佐久早圣臣。 佐久早圣臣观察稻荷崎的防守情况，挥臂一击将排球打入稻荷崎场地。球路刁钻并带旋转，十分难接，球砸上尾白阿兰的手臂后飞出。 赤木路成迅速跑动救球，把排球垫起，最后一下由宫治将球打过网。 井闼山三木飒移步伸臂垫球，饭纲掌再次托给佐久早圣臣，佐久早圣臣跃至空中转腕扣球。 一番缠斗后，井闼山率先拿到24分。 稻荷崎随后追上一分，但两队还存在一分的差距，现在依旧是井闼山的赛点。 刚拿分的稻荷崎取得发球权，至此已经轮转过几个周期，神原凉野再次转到一号位，走去发球区，转身面向球网站定。 井闼山成员已经见过他的发球，即使在自家的赛点也有所忌惮，正容亢色。 稻荷崎球队席弥漫紧张氛围。黑须监督还能沉稳地坐在位置上，队长北信介尚能平静面对，其他成员均怀着焦灼的心盯紧赛场。 场下，北信介对旁边几个替补队员说，“你们知道这个时候站到发球区的人是什么心情吗？” “肯定很紧张吧。”“心脏有点受不了……” 北信介听到他们的回答继续讲道：“比赛一开始，都想先声夺人，如果被井闼山赢下第一局，他们士气上涨，我们的压力会变大。” “很多人会想‘发球失误就输了’，不想让比赛结束在自己手上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即使在这种情况下，我们队也不需要求稳的发球。” “普通地发过网会被对手轻而易举接起组织进攻，那样的球没有意义，对我们也不利。无论结果如何，只要充满斗志没有人会责怪。” “不过凉野现在应该什么都没想。” 裁判鸣哨后三秒，金发少年将球高抛，助跑迈出第一步，紧接着迈出第二步、第三步，两臂摆动，身体腾空，右臂向前方挥动击中排球。 仿佛就在下一瞬，很多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球已经落地砸在后场区一角！ 井闼山队员回头看球的落点，球落入有效区域，未被接触直接得分。 “发球得分——！！”解说员高喊。现场观众席各片区域响起一阵惊呼。 ace球相当增强士气，振奋人心。不在会场而是通过手机、平板或电脑屏幕观看此场比赛的人们也为这强悍的发球惊叹。 及川彻看着比赛画面回想神原凉野国中一年级学跳发的情景，有所感触。 双方比分打平至24-24，进入局末平分制，直到一方连胜两分为止。 裁判鸣哨，挥臂指示发球方向。 神原凉野面对球网上步、抛球、起跳，却用与刚才不同的方式将球发往井闼山场区。 飘球在空中飞行的摇晃性给判断带来困难。三木飒本来就不擅长上手接球，现在站位因为接跳发靠后，调整不及，接球时球碰到他抬起的手指往外飞出，落在地板上，没被救起。 “又是发球得分！”解说席传来一声高喊，“神原状态火热，转眼来到稻荷崎的赛点，稻荷崎能否把握住机会，拿下第一局呢？” 井闼山不少队员神经紧绷，内心嘀咕：跳发状态这么好的时候忽然换跳飘，什么心脏啊？ 下一球会是什么，跳发还是跳飘？把握不好对一传有很大影响。 裁判鸣哨，神原凉野抛高排球，双臂后摆，助跑后双腿发力起跳，挥臂发球。 强力袭来的发球被反应迅速的古森元也接起但直接飞过网进入稻荷崎场地上空，“抱歉！” 能扣下去。这球由快速跳起的稻荷崎网边队员扣下，最终掉在井闼山界内。 电子屏上稻荷崎的分数变为26，第二局比分为26-24，稻荷崎应援团传来令人鼓舞的乐声。 第一局结束，稻荷崎先下一城。短暂的休息时间过后继续下一局。 打出一记绝杀后，佐久早圣臣显然状态绝佳，各方面表现出色，尤其是扣球，让人深刻领会高中三大王牌之一有多难缠。 而井闼山不只他一人难对付，除了这位名列前三的王牌，还有高中第一自由人和曾经的joc最佳二传手，只能说不愧是夺冠热门球队。 作为“最强的挑战者”稻荷崎的阵容也不容小觑。如果按纸面实力来看，两队不相上下。 决赛比的可以说是各自的发挥。 前两局结束，双方持平，第三局以井闼山的发球拉开帷幕，两队打得激烈。 井闼山2号副攻手在前排时总能牢牢盯住每次进攻，到位迅速，不断说出“一触”，甚至封死扣杀，网前防守像一堵高墙，非常有存在感。 强悍到全国高中排名前列的拦网高手，眼前就有一个。 神原凉野朝穿着井闼山2号球衣的平井实树的方向看了看。技术真好，找机会交流拦网吧。 平井实树注意到神原凉野的眼神后多想。怎么突然看他，觉得拦网没威胁吗？等下拦死你……不对，是激将吧，要是盯死他就上套了，得稳住阵脚，现在的后辈这么难搞吗！ 几次交锋后，井闼山队员正防备来自稻荷崎的扣球，结果宫侑手指触球压腕吊球过网，忽然来了一招二次进攻拿下一分。 井闼山二传手饭纲掌脸色变差，但他能沉住气，调配各个扣球手抢分，井闼山的主攻手、副攻手得他的托球多次下球。 而后，饭纲掌在稻荷崎不注意时抓住空当使出二次进攻给以反击，又拿一分。 宫侑相当不爽，与饭纲掌隔网相对，明白这是对他之前那个二次进攻的回敬。 球场上弥漫着火药味。 实况解说席两个解说员十分默契，一人说一句，另一个人接上一句，为大家解说赛况。 球落在稻荷崎界内，井闼山赢下第三局。 两队下场休息调整，分别围在一起听各自的监督给予指示，时间结束后回到球场。 漫长的比拼。奔跑、跳跃、扣杀、拦网、救球……在球鞋与地板摩擦声，击球声中，在一片欢呼喝彩加油声中，第四局接近终盘。 球场上的选手气喘吁吁，球衣早被汗水浸湿，全身各处传来无法忽略的疲惫感。 有人心里嘀咕：一天打两场，还是全国准决赛和决赛这种级别的比赛，简直要人命。 对稻荷崎来说，这局不容有失。井闼山希望赢下这局就此定胜负。竞技氛围使人热血沸腾，紧张，兴奋，谁也不想让对方拿到分数。 稻荷崎的球被托给神原凉野，井闼山的高墙试图封死他的球路。神原凉野在空中转动手臂，拦网队员心头一紧，危机感油然而生。 从高处打下来角度刁钻的扣杀，利落又无情地钉在无人能防的球场一角！ 见到这一球，有人惊诧哑声，有人下意识前倾身体发出感叹，“这球是什么情况！？” 惊呼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球停在地板上，会场中声音不断。面对三人拦网扣球得分足够振奋人心，更不用说是在巨大精神和体力消耗下的第四局终盘打出那样一球。 角名伦太郎的视线移向神原凉野那边出声感慨：“所以说遇强则强的人真可怕。” 凉野比赛时总能保持高度集中，但是今天给人感觉，状态还在节节攀升。 44、介意 现场呼声、乐声不绝于耳，实况解说席传来解说员激动的评语。 神原凉野站在中心球场上，声音在耳边不断鸣响。高中阶段的比赛和国中的氛围不大一样，这里场面更盛大，鲜明热烈。决赛的赛场气氛让全身细胞活跃起来。 不只是技术，还有体能优势。井闼山教练心中分析。充沛体能让选手在比赛后半保持高水平表现，拿下关键分。对方比他以为的还要优秀。 黑须法宗稳坐稻荷崎教练席，一双眼睛流露出几分激动。如此漂亮地拿下第四局，保持这样的势头乘胜追击，他们胜利在望。 呼吸之间，神原凉野体会着身体内奇妙的感受，现在就算用出高难打法也能成功的感觉。 第五局对阵双方你来我往，各施绝技，得分交替上升，赛场精彩迭起，现场气氛紧张热烈，加油声、欢呼声、呐喊声此起彼伏。 球最后落在井闼山场内，电子屏显示的比分宣告稻荷崎获胜，ih男子排球决赛尘埃落定。 比赛赢了，一片庆祝声中，即使有一点亲密举动被看到也不扎眼。宫侑拉扯神原凉野的衣服拽得神原凉野微微低下头，宫侑凑上去亲他。 很快被松开，神原凉野又回亲宫侑一下，简单地碰了碰唇。 宫侑开怀大笑。 这一片被镜头扫到，呈现在屏幕里。 及川彻盯着转播画面嘟囔，没人听清前面的内容，只听到他最后说的“真讨厌，真讨厌。” 他一眼就看出那个二传的性格，有什么好？ 旁边的岩泉一想说话但不知道怎么开口，没等他说，及川彻起身，椅子被他的动作推得嗞啦一声后移，他转身出门，丢下一句去跑步。 岩泉一喊他没得回应，只得跑出去看着他，离开前不忘叮嘱两个学弟走时记得锁门。 …… 在兵库这些天，宫侑像是踩在云朵上，飘飘然，脑袋被柔情蜜意弄得晕乎乎。 一有牵手的念头，手就会被凉野君牵上；想接吻的时候，凉野君就会靠近亲他一下。难道凉野君会读他心里的想法吗？ 短暂的休假日子里，作为情侣两人自然而然总在一处亲近。这天也是，宫侑早上就出了门。 宫治独自待在房间里面，身体忽然传来不舒服的感觉，他估计着日期，大概是情热期到了。 阿侑的情热期和他差不多，不知道情况怎么样，这个期间在路上乱晃容易出事。 出于担心，宫治拿出手机给宫侑打电话。 电话那头响几声被接起，知道宫侑正在神原凉野那，宫治放下心挂电话，总归有人帮忙。 信息素渐渐散开弥漫在身体附近，似是蒸熟的米饭香，宫治闻着感觉有点饿了。 不过信息素浓度提醒宫治该先处理这件事，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支抑制剂，盯着抑制剂针头，模样不怎么开心，毕竟没人喜欢打针吧。 傍晚的时候，宫侑回来了。他一进门宫治就听到声音，往门口望去。 宫侑很快进屋，靠近宫治，想和他说话，却忘了自己身上的不同。随着距离缩短，宫侑身上沾上的alpha信息素愈发强烈，虽然好闻，但对特殊时期的omega来说犹如洪水猛兽。 宫治捂着鼻子让宫侑离远点。再多闻会儿，自己的身体会更难受。 宫侑没反应过来，以为宫治是在嫌弃他，一下子有点委屈又有点气恼，就和宫治拌起嘴。 一个人说对方的信息素和蒸出来的米饭味一样，另一个回嘴比你那甜腻腻的气味好吧！ 宫治说的是宫侑本身的信息素。 宫侑自身的信息素有点甜得发腻，此刻和神原凉野的信息素混在一起，是一种清甜的气味。 但不管是攻击他现在身上的气味，还是他本身的信息素气味，宫侑都会生气。 “你现在一身alpha信息素，能不能心里有点数，别靠近我。”宫治双眉攒聚不舒。 宫侑这才忽然反应过来，他很喜欢这股清甜的气味，而且已经闻习惯了，但是阿治不能接触alpha信息素。宫侑嘴上不认输，却老老实实迈开步子，和宫治保持好距离。 距离一远，宫治头脑清醒了些，发觉不对。现在阿侑身上alpha的信息素太浓了。细看发现阿侑好像没买过现在穿的这件外套。 “这件外套？” “凉野君给我穿的呀。” 他就知道。 宫治想说话却没开口。算了，凉野有分寸，他就不细问了，怪不好意思，他自己还单身呢。 入夜，卧室熄了灯。 晚上睡觉前，宫治终究抵不住好奇问宫侑标记是什么感觉。 宫侑躺在床上随口说：“你想知道，你自己找个男朋友呗。” 宫治扭过头不搭理宫侑，给自己拉上被子。不想和有对象的人说话。 深夜，卧室静悄悄。宫侑忽然从床上坐起来，弄出的动静在安静的夜里特别清晰。 沉浸于甜蜜恋爱氛围的宫侑忽然发现一个问题，露出努力思考的表情，“不对……” 宫治被他弄出的动静搞醒，十分不舒服，眉头皱起来，“大半夜你不睡觉搞啥啊？” “凉野君怎么那么熟练啊……”宫侑坐着回想思考，自顾自地说。 宫治看过去疑惑道：“你说啥呢？” 日历上划过几天。宫侑，宫治，还有被连说带拽拉来的角名伦太郎聚在一块。 宫侑磨蹭一会儿尽量用平常嗓音开口说话，声音却越来越低沉，“……今天的议题就是……凉野君有没有和别人谈过？” 角名伦太郎说：“这哪用开小会讨论，你直接问凉野不就行了？” 如果凉野君说有的话，宫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反应，他有些抗拒。“反正我想自己先查一下。好了，角名，你先说说你知道的吧。” 角名认识凉野君比较早，除了他这个男朋友之外，凉野君在队里关系最好的人就是角名，而且角名消息灵通，最可能掌握情报。 宫侑拉着角名伦太郎问。角名伦太郎抵不过他，回忆着讲：“我还真的知道一点，凉野国中时交过一个男友，大概在前年年底分手。” 宫侑的猜想被证实，但并不会开心，像在压着情绪说话，语调都不如平时那样活泼，“那我，来拿出来我调查的东西。” 宫侑翻出自己手机里的视频，让这个房间里的另外两个人帮他看。 “这录的不会是凉野的手机吧？” “你怎么弄到的，偷偷拿出来？” “就是和凉野君说我的手机没电了，借他的手机玩，然后就录了啊。” 宫治看着视频问：“你不会是想从这一堆联系人里找出凉野的前男友吧？” “对啊。”宫侑在看哪个名字比较可疑。 角名伦太郎看了会儿，说：“备注看不出特别的。你应该看过好几遍了？” 宫侑有些泄气。就是因为看不出来才请外援的啊，之前搜聊天记录也没搜到什么，不知道列表一长串名单里哪个是他想找的人。 宫治出声宽慰他说：“既然凉野能把手机给你看就说明什么问题都没有。” 角名伦太郎接着说：“这种事介意没用，过去的事改变不了。好端端的去提凉野的前男友做什么，你们俩好好的不就行了。” 角名伦太郎看得很开。是不是初恋重要吗？只要不跟前任藕断丝连就成。恋爱里有“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说法。 然而，宫侑显然不这么想，看他郁闷又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样子就知道了。 …… 客厅里一张长沙发。 宫侑心里一股执着劲占了上风，问到凉野君有没有和其他人在一起过时，那双眸子里有明显的抗拒，但还是出了声。 神原凉野：“侑学长要聊这个话题吗？” 宫侑察觉这话的意思，问了一连串问题——和前男友谈了多久，什么时候分手的，现在还联不联系？ 神原凉野说了一些，但也没提及太多。 宫侑被他谈过两个男友这事打击到，就像发现自己心爱的布丁被人咬过两口，怎么能不伤心，不气愤，不难受，言语间还一不小心暴露翻过神原凉野的手机的事。 神原凉野不感到意外，在把手机给宫侑玩的时候，就预感宫侑可能忍不住好奇去看他手机里的东西。虽然不喜欢被翻手机，但他没想计较，什么都计较恋爱会谈得很累。 宫侑却不信有人不查这些，“难道凉野君以前的男朋友都不查岗不翻手机的吗？” 还真没有。神原凉野盯着宫侑想他说真话侑学长又要生气了。 宫侑看他这样就明白了，呼吸骤然混乱，内心翻涌委屈和无助的情绪，一上头，凑上去看样子试图咬神原凉野的肩膀。他的举动造不成标记效果，只是宣泄情绪，还没咬上。 神原凉野动作下压制住宫侑的身体，低了头看他，金色发丝稍落。侑学长真想咬？虽然不会被标记，但要是被咬一口怪疼的。 宫侑让他知道气急的狐狸会咬人，张牙舞爪一番造成零点伤害，被镇住后露出倔强又有点受伤的眼神，“他们都善解人意，就我脾气坏！” “你是不是这么想的，既然我这不好那不好，当初你为什么要和我交往？” “当然是因为喜欢才会在一起啊。” 神原凉野对上身下人的蜜棕色眼睛。侑学长这样看着一点也不像大一岁的学长，或者说在球场外，侑学长都没有年长一岁的前辈的感觉，脾气上来更显得稚气。 “如果我不喜欢侑学长，不会说出交往的话吧？” “我、我也……”宫侑一下子闹红了脸，没好意思说出完整的话，但是有被安抚下来。 “可是你都不主动和我说你以前的事。” “一般没人会和男朋友提起前任，聊这个难过的是侑学长对吧？” 宫侑这时候就不怎么生气了，说：“那我不跟你吵了……” 神原凉野这个时候和宫侑约好不随便吵架，吵架时不能翻旧账。 吵架会影响训练，比赛。 宫侑满口答应，黏糊劲上来，两手攀上他的肩膀，仰起脸，想要亲近。 时间迟了，宫侑磨蹭着不想走，手机收到宫治叫他回家吃饭的消息才起。 宫侑本来是要把上回穿走的外套还给神原凉野，但今天这个时间外面有点凉，宫侑就又裹上这件外套把它穿出去。 神原凉野无所谓还不还衣服，夸侑学长穿着好看。宫侑的棕色眼睛明亮有神，骄傲开心的情绪显露在眼角眉梢。 二人说着话一路走到车站。 45、音驹 稻荷崎体育馆内，神原凉野和宫侑在一块地方休息。宫侑一人分饰两角讲起在车站的趣闻，表情生动丰富随着语境变化，手也比划着。 二人聊得开心的时候，宫侑看着神原凉野因为听了他说的话笑起来，满足骄傲的感觉油然而生，但他的倾诉欲还没歇下。 “凉野君，你怎么不问我之后怎么样了呀？” 神原凉野看着他说：“还有后续吗？我以为侑学长在说笑话呢。” “什么呀，真的事，关西人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讲段子的啊。”宫侑扑到神原凉野身上闹着说，没真生气，只是想闹一闹他。 尾白阿兰望着在一边打闹的小情侣，感叹甜甜蜜蜜的真好啊。 然而，宫侑感到惬意的时光没有持续多久。过几日他得知神原凉野要转学回东京，心里万分不想两人异地。 “就不能留在这住宿吗？像角名那样。” “家里舍不得吧。”角名伦太郎接宫侑的话，“而且东京不缺好学校，回去念书能理解。” 宫治提醒宫侑说：“下次见面说不定要等春高那时候，你还要在这闹别扭？” 宫侑听进去他们的话，明白挽留没用，思考到这里，就收起脾气，开始正经地告别。 不过，温情没几句，宫侑就忍不住道：“你要时常想着我这个男朋友，不能多理别人知道吗？” 宫治看着宫侑的样子内心吐槽：你就老老实实说舍不得他不行吗？ 临别前，宫侑的黏人劲完全使出来，连连叮嘱，百般交代，搭讪的人不要理，不要和异性单独说话，更不要单独出去。 神原凉野弯弯眸子，随性笑着说道：“这么多啊，我看起来像会做那种事吗？” 虽然不会，但是宫侑看得紧，当然为了不吵架已经尽量少吃醋。他不是不相信凉野君，而是不相信别人。凉野君不在自己身边，不放心。 宫侑絮叨着打了个喷嚏，感觉有点凉意。 “好了，侑学长，穿上外套别感冒了，晚上还是有点冷的。”神原凉野说起。 宫侑把红色运动外套穿上，拉链拉好，注意力暂时被转移。部员们各自回宿舍或者往家走，活动室要锁门，他们也没久留。 晚饭后，神原绫心情不错地忙碌，她即将晋升到总行，以后长期在东京工作和生活，自然要带孩子一起走，搬家和转学都在准备。 神原凉野在房间观看高校综体男子排球东京预选赛，音驹对阵井闼山的录像。 他身旁放置的光盘盒上还有“春高预选赛”、“枭谷”、“户美”、“井闼山”、“音驹”等字迹。 东京的春高预选赛的安排是八月十九日打第一轮至第三轮，九月九日打第四轮、第五轮和四分之一决赛，十一月决定最终出线权。 现在正是九月份，东京春高预选赛四分之一决赛已经打完，决出的四强是井闼山、枭谷、音驹和户美。 他想参加明年一月的春高，就要进入这四所学校其中之一。 屏幕中播放井闼山与音驹的比赛，镜头记录场上球员，扫到音驹队旗上“维系”二字。 …… 东京都立音驹高等学校，几人聚在一块看一本月刊排球，摊开的杂志内页大标题写着今年高中瞩目选手，内容有图片和文字介绍。 “往那边点让我看看。” “……看照片就很有气场啊。” 孤爪研磨视线扫过这页，看到上面的金发少年后不明显地愣了一下，回忆那次偶遇—— 他低头摆弄手机打游戏，沉浸游戏世界，凭感觉走路，猝不及防撞上一个人，眼神从手机移开，抬起头，对方清俊的眉眼一下映入眼帘。 匆匆一眼，短暂接触后，他退开，很快偏过头，比一般男生略长的发丝遮挡部分视线，声音有些低，说了句“抱歉”，随好友离开。 “刚才那个人是神原凉野吧。”走过一段路之后，小黑提起。 “是吗？” “他外套上写着杜中学。” 小黑又说：“上过电视和杂志的选手啊，不知道他会去哪个高中，井闼山？” 他说：“也许吧……反正不会来我们这。” 小黑可能不想长别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就对他说：“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吧！” 他们又谈起学校里的事，当时小黑二年级，他是一年级，聊到音驹排球部有的三年级生仗着前辈身份对学弟颐指气使。 身为一年级生，他在排球部里受了不少冷言冷语，心中难免有气，对好友说：“前辈什么的只不过是早生了一两年，有什么可神气的呢。” 小黑对他说：“别放弃哦，现在一二年级都知道你的厉害之处，你一定会让队伍变得更强。” “到时候我们也会上电视节目。” “这个就算了吧……” 半年前发生的事，却好像过了更久。现在他依然在打排球，小黑当上队长。自从猫又教练回来，排球部风气变好，没有乱七八糟的事，大家都在朝着全国大赛努力。 东京的春高预选赛将在两个月后收尾。 音驹是之前ih预选赛东京八强，所以春高预选赛只需从第三轮开始打，音驹一路打过四分之一决赛，取得参加十一月代表决定战的资格。 东京作为春高举办地，有三个进入全国大赛的名额。四进三，赢下第一场就能拿到春高入场券，其他三所学校一定也是这样打算的。 新的一天部活开始，猫又教练和直井教练走进体育馆。直井教练身后跟着一个穿运动服的少年，似乎不是部里任何一人。 他露面出来，脚踩排球鞋，穿着音驹的红色短裤和黑色半袖，金色发丝，容貌俊秀。 竟然有些眼熟。 “从稻荷崎转学过来的神原同学，以后……排球部……音驹……”直井教练站在队伍前方发言。 队员们皆是惊讶、不平静，没几个人完整听完直井教练的话，但关键词都捕捉到了。 猫又教练讲了几句话，开始安排今日训练内容，排球部成员在练习区站好。 神原凉野和身侧的山本猛虎打招呼，叫了他山本学长，山本猛虎很高兴神原凉野记得他。 其他队友好奇他们什么时候认识，怎么认识的？山本猛虎在跟队友们说中学的时候，东京都选拔合宿他俩一起训练过。 孤爪研磨悄然往神原凉野那边看了看。他看着和从前一面感觉不太一样，弯弯的唇角，清俊的眉眼带着亲和力，可能是因为成了队友。 回想以前的见面，孤爪研磨想神原大概忘记了那回事，毕竟只是打了个照面，不像虎那样一起合宿过几天。 训练开始，孤爪研磨转念放下这件事，作为二传手投入练习。身为音驹的正选二传，队里唯二的二传手之一，他发挥的作用很重。 练习间隙，他朝神原凉野多看两眼。这样的人打排球时是什么心情呢？ 队员依次练习扣球，白色球网立在场地中。 起跳的位置、跳跃的高度、挥臂的幅度……所以，应该是这里吧。孤爪研磨观察时的心里活动结束那一瞬，双手托出球。 神原凉野挥动手臂，扣下排球，球落在对面地板上，很快传来球与地板碰撞发出的声响。 击球高度让整个场面安静几秒，众人从刚才围观到的场景回神，心里被感叹刷屏。 “神原，你摸高多少？”孤爪研磨对身边的神原凉野轻声道。 神原凉野看向出声的人，想这是新二传手对他讲的第一句话，说了高中联赛时的数据。 “348cm。” 孤爪研磨快速抬眼看了神原凉野的身高，应该接近190公分吧。身体天赋在他们年龄段选手里够惊人的了，而且他才一年级，以后还会长。 音驹排球部只有十几名成员，规模虽小，但论实力在东京里可以排进前四。 此时，作为训练中的一项，部员们穿着号码背心，分为两组在场地进行队内练习赛。 “研磨！” 随着这一声，黑尾铁朗将排球垫到空中，向二传手孤爪研磨的方向飞去。 孤爪研磨左脚向前跨出一步，下手传球给左路。训练后半段，身体已经有疲惫感，他内心想着要是手能伸个两米就好了。 左路的山本猛虎跃身挥臂扣下排球，球砸上地板发出声响。记分牌一侧翻过一页。 得分球。 神原凉野看了孤爪研磨一眼，什么也没说。 孤爪研磨敏锐地感知到别人的视线，眼神移动，小幅度动作朝神原凉野看了看。 被发现了？ 猫又教练站在不远处，收回本想喊但还没出口的话，随后笑眯眯地望着球场。 那个孩子注意到了。 那样的资质和经历，注定了他对二传手的高要求和对二传的熟悉。能提意见的人有了，孩子们交流有时候比大人的话更管用。 眼下只是一个过程。 解散前，大家集合，猫又教练对今天的训练作出总结，然后宣布：“下周六我们将邀请附近的川堀高中过来打练习赛。” “神原，下周的比赛你要上场。”猫又教练特意提到，又点了研磨的名字。 孤爪研磨忽然被点名也不意外，他知道教练的意思是让他和神原好好配合。他倒是不担心配合不上。神原虽然是一年级生，但不是新手，有能力、有经验的选手配合起来很容易。 只是，他和神原还不熟悉，流畅度还可以提升，所以教练希望他们多打打配合。成员更新，球场上的战术也要增加。 下周六，川堀高中的教练和队员准时到来，结队走进音驹排球部练习使用的体育馆。 两队互相见礼，“请多指教！” 比赛前，黑尾铁朗召集队友，大家围成一圈伸出手，组成圆阵。 “我们是血液！” “不停歇地流动，输送氧气！” “为了让大脑正常运作！” 神原凉野兴致勃勃，觉得音驹的口号新奇特别，说起来很有队伍的感觉。 散开后，孤爪研磨垂头小声说：“到头来，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个口号有点难为情吗……” 精准发球，飞身救球，跃身空中扣杀，奋力拦网、接球，双方你来我往。 金发少年在球场上融入团队，看不出进队不久，在进攻端表现抢眼，防守中同样展现实力，漂亮地垫球，将排球传到二传手方向。 音驹队伍默契配合让对手难以有所作为。 “在不同风格的队伍里展现自己的能力，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直井学听见猫又育史的话，看过去。 猫又教练在场边笑眯眯满意得很，“新的血液已经开始流淌了。” 46、磨合 东京清晨，都立音驹高等学校，门口人来人往，不断有学生走进去，两人结伴或三五成群。 “研磨学长，早上好。” 神原凉野与偶然碰见的穿校服的孤爪研磨打招呼，得孤爪研磨抬头小声回复的一句，“早。” 接下来，神原凉野礼貌地向黑尾铁朗问好，黑尾铁朗的话比孤爪研磨多。 回复完“早”之后，孤爪研磨敏锐地感觉到投向他的视线增多，不愿引人注目且不喜欢被这么多视线关注的少年低眉垂眼。 孤爪研磨微低着头，心知这些视线的来源，这些投来的视线九成九是和他们说话的学弟带来的。即使转学来音驹不久，神原在学校的话题度也很高，连二年级里都有人讨论他。 神原在校门口跟自己和小黑聊天，引得校园里其他人看过来，猜测他们的关系。 不擅与人相处又在意别人的目光，孤爪研磨一直如此。这样出门在外众星捧月的人物，如果可能，孤爪研磨是想逃避的，但是不行。 现在他们是一队的，总不能让学弟在部活时间外不要跟自己打招呼吧，那太伤人心了。 神原凉野和黑尾铁朗聊了几句就被同班同学叫住，和黑尾铁朗以及孤爪研磨挥手告别，先一步和同学走了。 看着他与周围学生一样穿白衬衫配红领带，套着灰色长裤，聊天一起走，黑尾铁朗感慨：“神原转来一周多吧？这么看完全就是音驹学生了。” 孤爪研磨边走边静静地听黑尾铁朗的话，心道确实。有一种人，不管在什么环境都能如鱼得水，甚至成为核心人物，神原就是这种人。 不仅在排球方面点亮天赋，社交方面也是。 体育馆内，球鞋与地板摩擦发出的声音，排球被扣下打到地面的声音，不时响起。 孤爪研磨作为音驹的正二传手在球场上，观察，托球，一次又一次。 下场休息，他的视线偶然落在那边，就能看见神原，毕竟气质突出，不经意朝那边扫一眼也能立刻注意到。 他一身训练半袖短裤，即使在练习的校内体育馆普通灯光下，眉目也十分惊艳，神采奕奕。孤爪研磨的目光被他好看的脸吸引，停留几秒。 偶尔会发生与那双明净的眼睛对视上的情况，每当这时，孤爪研磨就会很快转开视线，静悄悄地往别处看，避免不自在。 球场上除外，场上的交流很顺利，神原总是很快就能领会他话里的意思，说话思路清晰，不过场下交流的话不算多。 练习场地，神原和自己短暂交流时，金发近距离下有些晃眼，不是漂染出来的颜色，天生的金色，原来会这么显眼吗…… 孤爪研磨的大脑中冒出这个想法，转头又思考别的，不再想这件事。 比赛中，猫又教练有时在一旁不插手，让球员们讨论要用的战术，锻炼他们。孤爪研磨作为球队的“脑”，往往是提出成效卓越策略的人。 孤爪研磨多次发现，作为新人应该不了解自己的神原很信任他的话。他提出战术，神原完美理解执行，没表现过惊讶，像是也有那种想法。 有时猫又教练指名让神原说，孤爪研磨听了发现，神原的思路和自己心里想的差不多。 球商很高，虽然是一年级，但据说从小打排球。经验、大局观、战术思维……都能在他身上看出来，所以才能在球场瞬息万变之间控制节奏。 队伍聚在一起讲话间隙，孤爪研磨的眼神在神原凉野脸上停留一瞬，垂眸，通过之前的观察分析，心念道：既有才能，年纪又小，在以前的队里一定是被二传手纵容惯着的类型吧。 …… 行驶的路面电车上，车轮与轨道的碰撞声在空气中回荡，充满节奏感，窗外景象快速倒退。 部活结束后，黑尾铁朗和孤爪研磨一起坐在这列回家的电车里，书包在两人身侧位置。 黑尾铁朗略低头看向右边问：“和神原配合很容易吧，为什么叹气？” 孤爪研磨看了坐在旁边的黑尾铁朗一眼，“为什么觉得我是因为这个叹气？” “嗯，我就是知道。”黑尾铁朗侧头看孤爪研磨，又说，“不在意输赢的研磨也会有压力吗？” 孤爪研磨转头收回视线，没反驳，透露的意思就是默认黑尾铁朗刚才的话是对的。 “怎么说呢……感觉，没法随意对待……拿不准怎么做。”孤爪研磨说完这句不再说话，想上次队内练习赛他偷懒下手传球大概被神原发现了。 黑尾铁朗问孤爪研磨：“怎么说，难道神原找你说什么了？” 孤爪研磨说话声音小些，但清楚地传到黑尾铁朗耳里，“没有，不过他站在那就好像在说‘请给我托一个完美的球’，即使他没有出声。” 黑尾铁朗点头，“偷一点懒都不行啊。” “无论我偷懒时装得多么自然，大概也骗不过他。”孤爪研磨摆弄手机同时想事情，心思不完全在手机上，“但不完全是这个问题。” “神原因为以前的经历，对二传手要求很高。但别人是别人，我是我。就算是后辈，我也不会‘溺爱’的。”孤爪研磨说。 黑尾铁朗听后道：“你明白这些道理，还在烦恼什么呢？” “嗯……” “神原一直很有礼貌，你直接把你的疑问说给他也可以吧，你和他聊聊？” 孤爪研磨抬头看向黑尾铁朗，一副你可别让我做这个的神态。 黑尾铁朗摊手，他知道幼驯染不擅交际，可有问题就要解决，“毕竟不出意外，你们要一起训练两年，有问题早点解决比较好吧。” 天色渐晚，路面电车继续行驶，过程中发出充满节奏感的声响，窗外景象在倒退。 次日。 孤爪研磨想着黑尾铁朗的话，犹豫着张了张口叫住经过的神原凉野，“……神原，你这几天感觉怎么样……嗯，你有想问我的吗？” 神原凉野回应了研磨学长不甚熟练的关怀话语，聊几句后，他问了一句。 “研磨学长想怎么用我呢？” 回家的电车上。 孤爪研磨这次烦恼得比上次更明显，就连陌生人都能感觉出来。 黑尾铁朗更是轻易看出，听孤爪研磨诉说之前发生的事和他内心的想法。 “神原问了这样的问题啊。”黑尾铁朗说，“我明白不能随意回答，但也不用这么紧张吧。” 这个问题，说好回答也好回答，但是神原既然问了，就不是要个简单答案的意思吧。 “不管怎么样，研磨你随心说就好了。” 要怎么说呢？孤爪研磨心想。 孤爪研磨轻声：“决定你的能力的不是你拥有多少力量，而是你能发挥多少力量。” “这是，国家队云雀田教练被采访时说过的话吧，这个道理我懂。”黑尾铁朗接道。 “发挥”不仅在于自己，还在于队友。 举个浅显的例子，即使攻手自身运动能力出色，托球低，攻手就无法在最高点击球，扣出的球更可能被拦网拦下。 排球不是靠一个人就能取胜的运动。 一天，练习间隙，黑尾铁朗找上神原凉野，自然地坐他旁边问：“你对研磨是怎么想的？” 神原凉野只说：“我评价前辈，不好吧。” “没事没事，只是普通的闲聊，我就是想知道你对研磨怎么看的，新主力。” 如此，神原凉野直言：“研磨学长，虽然体力不够充沛，但是，头脑和技术在高中的二传手行列，都是顶级的。” 哦！评价挺高的嘛。黑尾铁朗心道。 “因为你以前……研磨可能有点在意，虽然我一开始也没想到。”黑尾铁朗讲。 黑尾铁朗还是在意神原凉野和孤爪研磨能不能合得来。一个是他的朋友，队里宝贵的二传手，另一个是队伍主力，等自己毕业，他们还要搭档一年。一共两年时光，合得来会更开心。 “那我就放心了。”黑尾铁朗说完起身，感觉自己完成一件大事而且获得好结果。 之后，孤爪研磨找上神原凉野，给出关于那个问题他的答案，说完后又继续讲：“如果有新的答案，我会和你说的。” 孤爪研磨顿了一下，轻声说：“你对二传手有什么期待吗？虽然你说了我不一定做到就是了。”比如每天练习到九点，陪他加练两小时之类的…… 神原凉野说话方式一点也不强硬，他说：“我想要，能让我放心跳跃的二传手。” 孤爪研磨为这句话惊讶一下。 …… 部活结束前，猫又教练提到下月合宿一事。 “这次合宿是在森然高中，十月六号、七号两天。”直井教练详细讲出安排。 森然、生川、枭谷……参加合宿的几所学校的名字一个个被提及。神原凉野听到有枭谷学园，知道这次合宿会见到赤苇学长。 “还有乌野，他们也会来。” “宫城的乌野？”神原凉野问。 黑尾铁朗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 “我在宫城上过几年学，乌野高中作为宫城代表出战过春高，所以我有些印象。” 黑尾铁朗说起音驹和乌野的因缘，垃圾场决战，“我听教练讲过，那年音驹和乌野都打进了春高，只是没能在全国大赛交手……” 神原凉野听后对乌野起了好奇心，尤其听到那边的一年级里也有了不得的选手。 …… 合宿前一天，傍晚。 神原凉野收拾好东西，一看手机，消息要溢出了，他点开后未读状态瞬间变成已读。没等他往上翻，一条条看过去，一个电话就打进来。 “你是不是忘记我的生日了！”电话里传来宫侑的声音。 “怎么会，早上还发过生日快乐。” 宫侑不开心，委委屈屈，急切地说：“‘侑学长生日快乐’和‘治学长生日快乐’有什么不一样，我和阿治一个待遇吗？” “因为今天也是治学长生日，总得发祝福过去吧。”神原凉野随口说。 “我有单独给侑学长发消息说，今天要准备合宿的事，晚上再聊，侑学长看到了吗？” “我看见了，但是现在就是晚上了。” 神原凉野坐在床上和宫侑通话，提了个话题，“侑学长收到什么礼物了？” 他的礼物在离开兵库时提前送了。 “角名他们送的是……爸妈直接给了钱，说起这个，就因为我和阿治是双胞胎，每次生日都只能得到一半微薄的零花钱。” “凉野君是独生子，可以独占所有的好东西，好羡慕。我也想，要是我能独占零花钱，就能实现金枪鱼自由了！” 宫侑话音落下没一会儿，就收到一笔转账。 “给侑学长买鱼吃。” 宫侑感动同时震惊，“凉野君你的零花钱也太多了吧。” “真好啊，要是我的话，一定要去买新年首次拍卖的金枪鱼来吃！”宫侑又说。 两个人聊一些最近的事，快到睡觉时间，神原凉野提了休息，放下电话。 合宿第一日清晨，参加集训的学校成员陆续到达森然高中，走向练习用的体育馆。 先到的人在里面活动，馆内已经响起一些练习声，越走近，练习声越清晰。 神原凉野感觉体育馆门口有人到来，想是来参加合宿的其它学校的选手。 他在体育馆内的球场上，向门口看去，记忆里的黑发少年与眼前的人重合，“小影？” 47、合宿 影山飞雄看见体育馆内的人，没想过会在这里见到，有片刻怔然，深蓝色眼睛慢慢睁大。 熟悉的眉眼，与小时候相比样貌长开，拔节抽条，身姿挺拔，透出一种由内而外的力量，和记忆里相似又有成长，中间有长期的空白，现下忽然见到人，反而有种不真实的感受。 他盯着球场上金发金眸少年，不挪开视线，一瞬间，记忆从此刻往前拉，闪过小时候两人待在一处的场景。 他原本以为春高时才会在东京体育馆再见。 “是认识的人吗？”乌野的队友看影山飞雄和往常不一样的状态说。 黑尾铁朗站在体育馆里面望见刚才的情况，想起神原凉野前几天说在宫城上过学，那时他没将自家主攻手与乌野的二传手联系到一起，“原来你们认识啊，那真是巧。” 孤爪研磨悄悄看了眼神原凉野，又看了眼影山飞雄，不露声色。 乌野队里，缘下力看着神原凉野说：“我怎么看他有点眼熟？” “稻荷崎的神原。”泽村大地在电视和杂志上见过这张脸，带着惊讶说，“上个月我们去音驹集训的时候，他还不在吧。” 日向翔阳听着他们的话，目光激动盯着神原凉野，满脑子想着比赛的事，等不及要上场了。 大家从当事人那里得到两人从小认识，还有神原凉野在上月那次集训后转学到音驹的消息，满足了好奇心，感慨几句，心思转回训练上。 影山飞雄轻抿了唇，慢半拍捋顺自己的所有思绪，平复下心情，投入练习。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 宽阔体育馆内设有两块排球场地，可以同时进行比赛。参加此次集训的队伍有音驹、枭谷、森然、生川和乌野，五队轮流上场比赛。 现在两块球场上的队伍分别是枭谷与乌野，森然与生川。音驹轮空，在一边观战。 枭谷场区，木叶秋纪勉强接起由乌野的东峰旭扣下的强力球。 球被救起但枭谷阵势乱了，赤苇京治在场上快速跑动至球下方，插入快攻，双手抬起托球，尾长涉跃起挥臂，转瞬球落在乌野场区。 即使接球不在节奏，也会强行用快攻打过去。 神原凉野望着球场思忖琢磨排球的事，内心没有杂念，纯然分析场内选手的技术动作。 球场上不断传来击打排球的声音，球员之间的呼喊声，以及球落地的声音。 泽村大地移动取位，伸臂垫球，球飞往影山飞雄的方向，日向翔阳动作迅速，助跑起跳，挥臂扣下正飞到掌心的排球，球打到枭谷场区。 神原凉野看着这种少见的快攻模式。他几年间参加的各场比赛中不乏使用快攻的选手，但还没面对过这种负节奏快攻，很新奇。 孤爪研磨看一眼神原凉野就知道他想拦。思绪被拉扯进以前的某些场景。 音驹体育馆里，神原凉野和黑尾铁朗交流拦网，和夜久卫辅、海信行交流接球心得，找孤爪研磨托球，如果孤爪研磨累了，他就不会勉强。手白球彦主动提帮忙托球，神原凉野应道谢谢。 扣球的声音将孤爪研磨从回忆里拉出。场上乌野和枭谷对战的比分已定。稍后，另一边，森然与生川的比赛结束。作为输掉比赛的惩罚，森然与乌野的队员跑去奔上坡道冲刺。 局间休息过后，比赛开始，音驹的对手是生川，音驹与生川的队员上场，神原凉野和队友一样穿带号码的蓝色背心站上球场。 比赛进行一段时间，完成惩罚的乌野与森然两支队伍成员陆续从坡道回来，走进体育馆，看到场地上正在进行比赛，排球在场地间穿梭，伴随时不时响起的呼喊声、摩擦声与击打声。 暂时没轮到乌野上场，乌野队员站在场边关注音驹与生川的比赛。经理们在一旁记录数据。 生川队长强罗昌己的跳发球势大力沉，音驹场区，夜久卫辅稳稳接起强力袭来的排球，垫向二传手孤爪研磨的方向。 孤爪研磨上体微向前倾，两臂放松，抬头注视来球方向，上手托球给神原凉野。 神原凉野朝着空中高高跳起，在到达顶点的瞬间，找准线路挥臂将球扣下去，狠钉在生川场区一处防守空档！在场的人深感震撼，生川场上球员看向那一处，球已落地，无人接起。 泽村大地心里感慨神原凉野的技术。身体朝向看似是要打直线，结果最后打的是斜线，而且下手速度快，动作相当干净利落，有瞬间看透对面防守情况的判断力才能做到。 动作熟练、敏捷准确，干脆得分让人看着心里爽快，作为对手也提起防备和敬意，等会儿面对面对战，这种冲击力会更明显吧。 泽村大地感叹：“真了不得。” 菅原孝支：“他从中学时期起就很厉害了。” 日向翔阳专注看着赛场，静下来的神情透出几分沉着，橙色眼睛映出神原凉野的身影。 该怎么形容看到的场面，那种游刃有余发挥的感觉……从他身上感受到随心所欲的强大。 排球路上遇到各种各样厉害的对手，比赛，学习，交流，也让自己，让队伍变得更强。 墙上时钟指针转动，时间一点点过去，比赛进行一局又一局，交战对手不断变化，再次轮到乌野和音驹打，两方队员站在白色球网两侧。 山本猛虎将球垫向二传手孤爪研磨的方向。 孤爪研磨左脚向前跨出一步，当来球接近时伸臂下手传球。 神原凉野跃身挥臂，扣下排球，球砸上乌野后场区地板发出声响。 音驹的记分牌翻过一页。 “研磨学长，我想要上手托球。”神原凉野扣球得分后，转过头直接对孤爪研磨说。 应对自家队伍主攻手理由正确充分的直言，以及球网对面别家二传手影山飞雄投来的耿直目光，孤爪研磨转身无力气地应允：“嗯嗯嗯……” 刚才那球，他快步跑过去是可以上手举球，可他累了，结果少动一点就被发现了。 果然瞒不过神原。 对球场局势和其他球员状况把握精准到令人发毛，分得清做不到和不想做。怎么都来不及的情况用下手传球，神原会理解，不会说什么。要是偷懒少跑动，就会像现在这样。 明明刚开始的时候，神原看出来都不会指明的。现在这样，是因为小黑让他谈心了吗？ 黑尾铁朗笑着看孤爪研磨这种时候明显丰富起来的表情。坦诚才是最高效的沟通方式。 猫又育史笑眯眯地站在场下。直井学在旁边想猫又老师今天很高兴啊，确实大家状态不错。 午休时间。 森然体育馆门口的台阶处，神原凉野顺手给旁边的影山飞雄递去一瓶水。 影山飞雄接过水瓶，顷刻被拖进回忆里，一瞬间想起小时候神原凉野将双把雪糕掰成两根，再将其中一根递给旁边的他的画面。 中学的时候，凉比他高一点。现在一眼看去已经能明显看出身高差。 即使两年不见，影山飞雄语气里仍然流露出熟稔问：“凉现在多高？” 神原凉野：“189.4。” 影山飞雄摆出凝思表情脑内算减法，189.4减去180.6……差了8.8厘米。 轻风拂起坐在台阶上的少年的衣角和发丝，少年身后是宽阔的体育馆。 下午依然是几队轮流打比赛，非常充实，时间悄然流逝。 到了自主练习时间，一些成员回房间休息，有的人打算继续训练。自主练习时，大家自由组队，也有人找他校的人一起打球。 影山飞雄迈步之前，一个人影飞速跑过去。 日向翔阳跑到神原凉野面前站好，“你真的很厉害！” 神原凉野看到来人想：是用快攻的选手。 夸他打的球后，日向翔阳提出一起练习。 合宿的这些人里，要说谁给神原凉野留下很深的印象，或许就是日向翔阳。 不同球风的队伍汇聚在这里，几十个人中，有优秀的二传手，全国名列前茅的主攻手，拦网高手，厉害的自由人。 实力强大的人不少，但他们都早就认识了，在高中、甚至中学的赛事里遇见过。 他第一次见日向翔阳。 橙发少年盯着他，像是纯粹的、将一切化为粮食的小兽，心里充满热情，像在燃烧的火焰。 神原凉野想到鸥台的星海光来，但是两个人给人的感觉不一样。 虽然第一眼看上去两个人的身体条件相似，但是性格和优势都不尽相同。 神原凉野喜欢和有特长的选手交流，欣然应道：“好啊。” “太好了！”日向翔阳欢呼。 馆内不远处，木兔光太郎到月岛萤面前将人拦个正着，“阿月，来陪我们练习扣球吧！” 拉完月岛萤，木兔光太郎又朝日向翔阳和神原凉野的方向看去，挥舞双臂，喊他们一起。 森然高中的几个体育馆都对他们开放，自由练习时间，他们到一个安静少人，方便施展的体育馆内，准备打球。 日向翔阳望了望，问：“列夫呢？” 黑尾铁朗：“夜久在监督他练接球。” 神原凉野，黑尾铁朗和月岛萤组队，木兔光太郎，赤苇京治，以及日向翔阳在球网另一侧。 球飞过来，黑尾铁朗接一传，神原凉野上手托球给月岛萤，月岛萤注视来球跃起扣球，球击打到网对面的地板。 打了这球的月岛萤感受最明显，这个托球一点都不粗糙，相反，托得出奇的好，无论是位置还是时机都正好，扣起来相当顺手。 接、传、扣、拦、发，单拎出一项就够棘手了，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真可怕。 未来的职业排球选手。月岛萤想起神原凉野在采访中提到要走职业道路一事。 排球在场地间穿梭，几个来回，各有得失。 月岛萤的手臂垫起排球，球飞向神原凉野的方向，神原凉野迈步，快速下球。 对面根本没有针对他拦网，因为神原凉野的上步看起来完全是传球，结果最后一步蹬地跃起直接扣过去，出人意料。 木兔光太郎“啊”了一声，抱头懊恼，又很快振奋，“再来啊，神原，我一定拦下。” 黑尾铁朗知道前段时间神原凉野拿着手机看职业赛视频学了这手，用出来效果真好。 打了一段时间，黑尾铁朗和月岛萤都打算去吃饭，神原凉野，木兔光太郎和日向翔阳还想在场上再打一会儿球，赤苇京治也留下。 走前，黑尾铁朗叮嘱留在这里的他们别错过晚饭时间，“食堂关门就没饭吃了。” 几人在馆内继续活动，又打了一段时间球，神原凉野感觉今天练得可以了，打算去吃饭。 赤苇京治提醒穿短袖就要出去的金发少年埼玉夜里冷，不及时加外套可能会感冒，“我的外套你拿去穿，小心着凉。” 神原凉野停下离开的脚步，来自学长的温和提醒让他心里感谢，但他没去拿放置在馆内一角的属于赤苇京治的衣服。 “赤苇的外套会小吧。”木兔光太郎过来提了这么一句，大方地把自己没穿的枭谷队服外套塞过去说，“穿我的。” 赤苇京治顿了一下，没有就穿谁的外套这件事说什么，只是叮嘱神原凉野拉上外套拉链，等汗消一些再出去。 神原凉野拿住前辈好心递来的长袖外套，道谢后穿上。木兔光太郎夸他穿着很合适。 赤苇京治望着被神原凉野穿在身上的枭谷外套，没作声。 神原凉野沿路回到住宿的地方，路过孤爪研磨待的房间，门是打开的。 孤爪研磨听到动静向外看，打量神原凉野穿的白色运动服，“你怎么穿着枭谷的外套？” “木兔学长借我的，免得着凉。”神原凉野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穿的白色运动外套。 聊了几句，孤爪研磨拿着游戏机躲回房间里，神原凉野和孤爪研磨告别，回自己的房间，翻出音驹的红色队服外套。 如果木兔学长因为借他衣服，没外套穿，而感冒就不好了。神原凉野换上自己的音驹队服外套，拿着枭谷队服出门去第三体育馆。 48、名额 神原凉野还完外套，吃过晚饭，再回到房间里，拿出手机看到宫侑发来的消息。 同为排球队成员，大赛在即，不管哪所学校周末都要训练，两个人的作息时间差不多。 宫侑这个时候有空，在线拉着神原凉野聊了好一会儿，手机里消息不断向上刷了几十条。 聊完，神原凉野收起手机，去洗漱，回房间的路上碰见角落那边蹲着个人。 他一开始没认出来，多看两眼才确定是木兔光太郎，散发的木兔前辈靠墙曲腿蹲着。 待不住出来溜达的木兔光太郎，忽然感到不舒服，整个人好像没了力气，在哪里难受就在哪里蹲下缓一会儿，就成了现在的场景。 “木兔前辈不舒服吗？”神原凉野走近了感知到信息素，察觉问题，停下脚步。 不过情况算不上严重，打抑制剂就好。只是音驹除他以外都是beta，没备着omega专用的抑制剂，所以要联系枭谷的人。 神原凉野出来的时候没拿着手机，很快接着问：“木兔前辈带手机了吗？” 木兔光太郎露出脑袋，眼睛看着神原凉野，洗漱完，没了发胶，好似挑染过的短发顺下来，看人的状态和白日不一样，摇了摇头。 没有手机联系，神原凉野打算往枭谷房间走一趟，找木兔光太郎的队友过来。枭谷的经理应该备着抑制剂。他这样想着刚迈步就被叫住。 “神原，你要走了吗？” 神原凉野想这边住着枭谷和音驹的队员，没有外人，自己这个alpha待在这才最危险吧。 “我去找枭谷的人来，给木兔前辈打一针就好了，距离不远，就几分钟。” 木兔光太郎露出眼睛看着神原凉野，弯曲的身体反应出紧张。 木兔前辈不会是害怕打针吧？神原凉野想。 路上正好碰见枭谷两位经理，他把事情告诉她们，她们迅速找人帮忙，解决了这件事。 第二日，清晨。 食堂的早饭荤素搭配，有肉有蔬菜，再配上米饭加味增汤，一样样摆在桌上。 如果蔬菜碗里没有露出花椰菜，神原凉野坐在餐椅上，面对早餐的心情会更好一些。 他因为这个转瞬即逝的想法，动筷迟了一点，但没打算不吃它。 影山飞雄像是做过很多次一样，在神原凉野没反应之前伸筷子夹到自己碗里。 “影山，你做什么呢？”日向翔阳注意到影山飞雄这番突兀动作问。 “凉不喜欢吃花椰菜。”影山飞雄就平静地解释这么一句。 别人听到自然补足影山飞雄的意思是要帮神原凉野吃掉不喜欢的蔬菜。 能帮忙解决讨厌的菜，从这点也能看出来两个人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 “挑食这方面，我觉得，还是不要纵容比较好。”赤苇京治出声规劝，意思是为了健康着想，不应该纵容神原凉野延续挑食的不好习惯。 以前两人交往时，一起吃饭，赤苇京治总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神原凉野多吃蔬菜。往常不碰的菜，神原凉野会看在他的关心上多少吃点。 影山飞雄抬头说话，直率的样子让人不好反驳，“是吗？但是我们从小就这样。” 这话一出，连在另一张餐桌的孤爪研磨都抬头打量影山飞雄。 赤苇京治怔了下，好像由影山飞雄的话想到了什么，忽地陷入思绪，没有再说什么阻止。 在影山飞雄之后再去夹蔬菜前，神原凉野凑近一点想用最小音量和他说话，清新且具有果香的蓝莓气味从黑发蓝眼少年身上传来。 神原凉野没再靠近，声音和缓道：“不用了，小影。” “怎么了？”影山飞雄立刻接着问下去，心想难道凉现在不讨厌花椰菜了吗？ “嗯……显得我好像小孩子一样。”神原凉野说道，“而且职业选手的餐食也有这个，比起美味，还是摄入营养更重要。” 神原凉野以前虽然有身体管理的概念，但对此还很模糊。不喜欢的食物就不吃，即使这样也长高了，好像挑食并没有妨碍他。 但一点一滴累积下去，终究有不利的影响，不然职业选手为什么要根据营养师的建议搭配营养餐吃，难道他们都不挑食吗？ 神原凉野不是做不到自律，认识到必要性之后就改了，尽管是不喜欢的蔬菜也会入口。 影山飞雄觉得神原凉野这个说法很对，完全没有这是托词之类的想法，点点头，想他回去也要研究职业选手都吃什么。 神原凉野继续夹菜吃饭，用完早餐。 今日白天依然在体育馆里面练习，打球的声响持续了一上午。 阳光透过树叶空隙洒下斑驳光影。 影山飞雄坐在荫凉地方休息，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自己中学时期做过的梦。 ——梦中的体育馆，排球场。 北川第一中学，二年级的他和凉。 他知道这是梦——他旁边是本来转学回东京的凉，两人穿着北川第一中学标配的练习时穿的白短袖和蓝色短裤。 影山飞雄闷闷不乐，对神原凉野说：“我想练防守，但金田一他们不愿意继续练习。” 神原凉野安慰影山飞雄道：“毕竟他们的体力没有小影好啊。” 影山飞雄说的是北川第一中学排球部部活结束后，他还想留下来继续练习，一个人练不了防守，他想要金田一帮忙，被金田一以没体力为由拒绝了，国见更是早就溜走不见人影。 神原凉野说的也是实话。金田一勇太郎和国见英的体力撑不住部活后的长时间加练。 影山飞雄说：“所以最后我练发球了。” 神原凉野：“那现在来练防守吧，我来帮忙，我发球你接。” 影山飞雄想了想，摇了摇头，说：“我托球给凉打。” 神原凉野问：“不是想练防守吗？” “我想看凉扣球，我托球给你打吧。” “好。” 中学时的梦，或许是因为这两天在合宿中见到凉，梦的内容忽然就被忆起。 “小影，树叶落到头发上了。”神原凉野过来说的话将影山飞雄从自己的思绪中唤醒。 “在右边。”神原凉野提醒。 影山飞雄抬起头，即使两年未见，他从未对神原凉野感到陌生，举止言语流露熟稔。前六年的记忆深刻到他对神原凉野不会有任何隔阂。 他的眼神纯净，疑惑为什么凉帮他指位置，不直接把树叶拿下来呢？但是没有问，顺着神原凉野的话自己取下头发上的叶子。 连疑惑也是在脑海中一闪而逝。 仍是自由活动时间，神原凉野找孤爪研磨讨论球场战术。因为孤爪研磨是beta，所以神原凉野和孤爪研磨相处起来没有顾忌。 研磨学长体力不充沛，不能支持巨量训练。听黑尾学长说在练习或比赛特别累的日子，研磨学长甚至会发烧。 所以，神原凉野从来不强迫孤爪研磨陪他练习，他只在球场上对二传手提出合理诉求。 不延长时间，那提高效率就好了。 神原凉野坐在孤爪研磨身边，举着手机给孤爪研磨看职业排球联赛视频，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里面的技术用于音驹的可行性。 或许，孤爪研磨还未注意到自己说的话多了起来，态度和面对别人时有细微的不同。 下午练习时间较短，因为各支队伍要返程回家，大家在森然校门口各自上车。 上车前，神原凉野对影山飞雄摆手道：“东京体育馆见。” 为期两天的合宿结束。 再过八天，孤爪研磨的生日到了。他拿着从神原凉野那收到的礼物，新出的游戏卡带，是他准备入手的卡带，在他买之前就收到它作礼物。 黑尾铁朗和孤爪研磨一起步行在回家最后一段路上。虽然没有过多言语，但黑尾铁朗是孤爪研磨的幼驯染，自然可以窥见他的内心。 大多数时候，研磨的情绪比较内敛且平淡，现在他能看出研磨心里的波澜，为收到礼物高兴，或者因为送出礼物的人高兴。 黑尾铁朗隐约看出些苗头。如果神原单身的话，他绝对会撮合他们这对，但现在他只能不在这个话题多说，尽量不让研磨多投入进去。 记忆浮现他们第一次遇到神原的场景，当时是研磨不小心撞到神原身上，或许那个时候研磨看向神原时，就将关注加在神原身上。 毕竟当时的神原真的很出色。 那时他们还猜测神原会去哪所高中，没想到神原高一去了兵库上学，也没想到在半年之后，神原来到音驹，成为他们的队友。 金发少年风采卓然，更盛往日，却已经心有所属，有了恋爱对象。如果他们和神原早一点熟识，是不是会有另一种发展？ 黑尾铁朗将视线投向幼驯染身上，想研磨意识到多少呢？ …… 十一月，春高东京都代表决定战。墨田区综合体育馆外旗帜飘扬，体育馆内气氛热烈。 开局，音驹凭借快攻先拿下一分。枭谷不甘落后，双方你来我往，打得有来有回。 孤爪研磨利用木兔光太郎今日打直线趁手的状态布局，音驹的防守一点点成型，极其严密，难以找出破绽，让人感叹根本无处可扣！ 扣球过去，不是被接起，就是出界。压力一点点累积，限制木兔光太郎的战术奏效，音驹先达到二十五分，拿下与枭谷对战的第一局。 而在第二局，枭谷破除这一局面，木兔光太郎重振旗鼓，斜线球的状态上来，砍下不少分。 音驹灵活调整，研究对手的弱点，制定相应的战术策略，稳扎稳打，掌握比赛的主动权。 球场上不断传来球鞋与地板摩擦的声音，击球声，选手间的呼喊声。 神原凉野在前排连续得分，攻势猛烈，让枭谷难以招架，后排进攻也极具威胁。 他展现惊人的弹跳与扣杀，发球和拦网方面也做出贡献，偶尔一次假扣真传，骗过对面拦网队员，晃出空网，音驹得分。 比赛进入白热化阶段，赛场精彩迭起，紧张激烈，让人目不暇接，观众席气氛愈发热烈，现场加油声，欢呼声此起彼伏。 音驹防守出色，在发球和扣球方面的表现同样抢眼，势头高涨，最终2-0赢下比赛。 木兔光太郎站在场边，留在他面上的表情不是低落，也不是懊恼，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比赛里没有回神。 “好想和音驹再打一场啊。”木兔光太郎说。 木叶秋纪拍了一下木兔光太郎的后背，“打进春高再战吧。” 井闼山和户美的比赛结束得更早，佐久早圣臣和古森元也来看了一会儿音驹和枭谷的比赛。 古森元也眼神明亮望向神原凉野感叹：“神原的扣球高度比ih那会儿还高了吧。” 枭谷将和户美争夺最后一张春高入场券，井闼山和音驹之间有一场决赛要打。 宫城，乌野排球部活动室。 日向翔阳收到孤爪研磨发的邮件，看到内容出声，“音驹打赢枭谷了。” 泽村大地：“东京有三个名额吧，虽然决赛还没打，但是音驹已经确定能去春高了。” 乌野在上个月末的比赛战胜白鸟泽，晋级全国，此刻为音驹的晋级高兴。 东京都，音驹与井闼山的比赛现场。 井闼山在今年六月的ih预选赛上就与音驹交过手，那时的音驹就是一支防守体系非常成熟、十分难缠的球队，只是攻击力不足。 音驹在ih预选赛中负于井闼山。 东京都代表决定战决赛是三局两胜制，这个赛制对于目前的音驹是有利的。 音驹摆脱了开局慢热的惯性，先拿下一局。第二局结束，井闼山将总比分扳成1-1平。 两方打的不仅是技术战，更是头脑战。最终音驹冷静地赢下决胜局。 赛点拿下关键分，用胜利为代表决定战划下句号，神原凉野的愉悦溢于言表，很有感染力。 人声鼎沸。体育馆内灯光璀璨，好像照在他身上那束特别明亮耀眼。 孤爪研磨的视线追随着他。如果他在东京体育馆，全国大赛中心球场，比现在更大的舞台，更明亮的聚光灯下，会不会更加闪耀？ 全日本高中排球选手权大会东京都代表决定战落下帷幕——第一代表音驹高中，第二代表井闼山学院，举办地代表枭谷学园。 过了几日，猫又教练和直井领队一前一后走进音驹排球部练习用的体育馆，大家集合。 猫又教练笑眯眯地宣布神原凉野受邀参加全日本青年强化合宿的好消息。 49、青训 十二月，东京。 神原凉野抵达国家体育训练中心门口，接到影山飞雄问路的电话。“小影？你现在在哪？” “我到东京站了，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坐车。”影山飞雄手里拿着武田老师给的写有乘车路线的纸张，但由于没有假名注音，他看不太懂。 神原凉野给他讲乘车路线，并说自己已经到达集训地，一会儿见，然后放下手机，抬脚走进体育训练中心。 馆内各种布置给人先进的感觉，墙上屏幕一直播放六秒前的影像，可以逐一确认打法。 参加此次合宿的人大多已经到了。 神原凉野环视四周发现基本都是熟人，就算和有的人没怎么说过话，也在各种比赛碰过面。 全员集合，男排国青队教练火烧呼太郎和国家队教练云雀田吹分别讲话，然后训练开始。 排球场上，临时组成的两支队伍隔网相对。 参加全日本青年强化合宿的选手自然不是泛泛之辈，开场后迅速进入状态，即使是练习赛，赛场气氛也很紧张激烈，不断升温。 排球在场地间穿梭，伴随着时不时响起的摩擦声、碰撞声、呼喊声。 古森元也预估排球过来的位置，迅速移动脚步，曲膝降低重心，接起对方的扣球。 影山飞雄根据一传的方向、弧度、速度落点做出准确的判断，及时起动，迅速移动取得恰当的传球位置，抬手托球。 黄蓝色排球升到空中—— 神原凉野跃到顶点，挥动右臂扣球，打下角度刁钻的扣杀，狠击在对手场区防守空隙！ 扣杀得分，他与过来的队友击掌。 对面，千鹿谷荣吉隔着球网心道：神原身上散发出的气势让人无法忽视呀，在这种场合下更明显了。神原应该是他们这届的第一人吧。 …… 训练中心的餐厅，影山飞雄端着餐盘，下意识在神原凉野身边的空位坐下。 千鹿谷荣吉也寻着认识的人坐过来，“有认识的人在果然安心不少。” 宫侑端着餐盘过来时发现自己和男朋友这桌突然多了两个人，但他不好开口赶人。 毕竟这两个人是凉野君的朋友，而且在稻荷崎的时候，也不是只有他和凉野君两个人同桌吃饭，宫侑能接受这个事情。 只是，吃饭时，听见影山飞雄对神原凉野的称呼，宫侑想：他怎么叫得比我还亲密呀？ “凉”听起来比“凉野君”更加亲密，但宫侑不想学别人叫一样的称呼，想到周围好像只有自己叫的是“凉野君”，自己的称呼也算独一份。宫侑成功哄好了自己。 佐久早圣臣朝他们这桌走过来，发现神原凉野在这，和他互相打了招呼。 然后，佐久早圣臣对影山飞雄说：“我还没看过比赛录像，白鸟泽是怎么输的，若利君当时状态欠佳吗？” 影山飞雄凝神回想，诚实地回答：“就我所见他状态很好。” “哈？那为什么会输，你们使了什么手段，有人拦下他的球了？”佐久早圣臣说。 影山飞雄回忆月岛萤和日向翔阳分别拦下牛岛若利扣球的场景，“嗯，有人拦下来了。” 佐久早圣臣戴着口罩也难掩震惊的神色，连声问：“那家伙是谁，几年级，叫什么名字，哪所中学毕业……” 古森元也快步过来说话打断佐久早圣臣的连环提问，“抱歉，这个人性格超消极的，尤其在意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人。” 佐久早圣臣看向古森元也反驳：“我这不是消极，是慎重。” 影山飞雄很直接地问：“佐久早前辈还没拿出全部实力吧？” 佐久早圣臣：“怎么说？” 影山飞雄眼神清澈，说话耿直，“就是种感觉，比想象中来得普通。” 空气突然安静。 古森元也没忍住笑出了声，笑过后为佐久早圣臣解释，“他最近觉得肩膀不太舒服，但从以往经验来看，基本都是他的错觉，不过身体问题谨慎些不为过。” 听到神原凉野关心他肩膀的情况，佐久早圣臣的神色有所缓和，聊了几句后转身离开，留下一句，“我去洗澡了。” 古森元也问：“这么早？” “必须赶在其他人身上的病菌污染浴室之前洗。”佐久早圣臣背对他们边走边说。 “打扰你们了。”古森元也朝神原凉野的方向挥手告别。 宫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兀自不高兴。有影山飞雄对神原凉野的特殊称呼在前，听到佐久早圣臣和他一样叫“凉野君”后，他又不开心了。 自己居然没有彰显男朋友身份的对凉野君的独特称呼。 神原凉野以为宫侑是因为没有加入话题不高兴，从自己的盘子里给他夹了块肉。 宫侑收到后觉得凉野君还是关心自己的，心情愉快起来，把这事放一边继续吃饭。 …… 击球声在体育馆内响起。 国青队教练火烧呼太郎指点道：“既然会让球高到飞过网，就不必强求把球回给二传手。” “二传手的准备位置，再离网远一点。” 训练到晚上，大家在场边各自拉伸，星海光来找上影山飞雄说话。 “影山你以前见过我吗？” “没有，但是来这里之后有在看。” “那为什么表现得一点也不吃惊啊？”星海光来一副震惊的样子，“大部分人看到我这身高都会瞧不起我，然后会被我的球技吓到，这才是一套完整的流程啊！” “是惊讶，不过也很值得学习。”影山飞雄对星海光来说。 这话落下，宫侑走过来对影山飞雄说：“觉悟不小嘛，说起来飞雄君你给人的第一印象虽然浑身带刺，但打起球来倒是非常乖巧听话啊。” 黑发蓝眼少年脸色一瞬间沉下去，应了对方浑身带刺的形容，“哈？” 神原凉野走近道：“怎么了？” 宫侑看到走过来的神原凉野后气场一变，“难搞的神秘前辈”气质消失，放下对他人的强势姿态，眼神晶亮，流露活泼孩子气的神态，动作间靠得离神原凉野更近。 先开口的是坐地板上的那位。影山飞雄仰头用全然信赖的表情说：“凉，我在想宫前辈说我乖巧听话是什么意思？” 宫侑心里立刻控诉：喂！还带告状的？ 刚刚听到他的话，这人的脸色可是瞬间沉下去，一副不好惹的样子，现在做什么乖宝宝的表情？ 宫侑赶在影山飞雄再开口前迅速说话，试图插科打诨，蒙混过去，可绵密快速的关西腔让在场的人难以抓准话里的意思。 神原凉野惊讶诧异于宫侑对影山飞雄作出的评价，遂感兴趣地问：“侑学长说的乖巧听话是什么意思呢？” 宫侑快速辩解：“就是字面意思，说他是个认真率直的乖孩子，我可没讲他的坏话！” “好了！你男朋友不想聊这个了。”宫侑这样说，非常直接地要岔开话题。 话说到这种程度，显然再聊下去没有意义。 神原凉野走之前朝影山飞雄摆摆手，离开前打声招呼。 宫侑迈开步子跟着神原凉野走了。自己可不想让凉野君觉得自己在讲他朋友的坏话。 …… 集训。 千鹿谷荣吉假动作吊球过网，古森元也扑过去救球，星海光来托球给影山飞雄，影山飞雄从没并拢上的双人拦网中间扣下去。 神原凉野出现在这条路线将排球垫向空中，同队的二传手托给主攻手将球打过去。 火烧呼太郎教练看着球场上的场景，对每个人的表现暗自点头。影山飞雄做主攻手，星海光来做二传手，神原凉野做自由人都打得不错。 “打乱位置练习果然很有意思。” 休息时间，宫侑问旁边的影山飞雄：“当主攻手的感觉怎么样？” 影山飞雄停下拉伸动作回答：“挺有意思的，宫前辈的托球也非常好打。” “是吧，连我托的球都打不好的人，那就是废物了。”宫侑说道。 影山飞雄一顿。 宫侑又对影山飞雄说：“比起当二传手，你是不是更适合当主攻手？” 影山飞雄问宫侑，“为什么这么说？” 宫侑：“因为你当二传手时看上去不太高兴，但刚才你当主攻手的时候看起来还挺开心的。” 在旁边拉伸的千鹿谷荣吉暗自吐槽：我觉得那是因为你说他乖巧听话。 影山飞雄：“是吗？但我是一名二传手。” “嗯……也是啊。”宫侑起身要走。 “那个，宫前辈。”影山飞雄叫住宫侑问，“你说我的打法‘乖巧听话’是什么意思？” 宫侑仍然对影山飞雄说：“就是字面意思。” 影山飞雄从宫侑那得不到答案，就找到神原凉野问了这个问题，希望得到解答。 “我可以确定，小影托给我的球没有问题。”神原凉野思考过说，“但是侑学长不会无的放矢，侑学长在二传手角度更先看出一些东西吧。” 影山飞雄神情有些凝重，心事重重。 虽然不确定侑学长说这句话时的想法，但关于“乖巧听话”的评价，神原凉野结合枭谷联盟合宿和青训中的所见所闻有些猜测。 神原凉野：“在这里，小影放开手去传球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在你待的队伍里也是。” 影山飞雄听进他的话，好像明白什么。 给凉托球的时候，他都是放手去做，但和其他人配合时，他总会考虑一些事情，揣测进攻球员的想法。 意识到问题，影山飞雄打算做出改变。 聊了一会儿之后，影山飞雄想起一件事，对神原凉野说：“及川学长他们听说我要参加这次合宿，让我帮忙稍带联系方式给你。” 神原凉野收到及川彻等人的邮箱号，和影山飞雄说自己会联系他们的。 两人分开各自回到房间，神原凉野先给岩泉一发了一封邮件，但在收到岩泉一的回复前，他的手机先收到一封别人发来的邮件。 「为什么先发给小岩啊？！！」 都不用确认邮箱号，神原凉野一看这句话就知道发件人是及川学长。 神原凉野和及川彻通过邮件聊了会儿，及川彻在邮件里提到自己高中毕业后要去阿根廷。 「你就等着看及川选手在世界舞台上大放光彩吧！」 最先听说要出国的人是及川学长啊。 神原凉野回复及川彻的邮件表示祝贺，又和其他北川第一中学时期的队友分别聊了几句。 不规则的敲门声响起。 神原凉野下床去开门，心里对这时候过来的人是谁有预料，打开门果然看到是宫侑站在那。 宫侑大方地叫了声“凉野君”，丝毫不客套，进了神原凉野青训期间住的房间。 神原凉野关门回来看着非常自然坐在他床边的宫侑，“侑学长怎么过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过来？”宫侑说。虽然训练期间也能见面说话，但他觉得那些时间不够，才会过来找神原凉野多说会儿话。 “不是不能来找我，只是要到睡觉时间了。”神原凉野说。 “我就是想来找你待会儿。”宫侑想到别的，似乎有点气恼和委屈，“你不会是要为朋友出头，不想理我吧？我也没说他什么呀。” 宫侑有点赌气，坐那不动，神原凉野看了他一小会儿，过来低头亲了他一下。 宫侑没想到神原凉野会忽然亲他，呼吸微滞，抬头看神原凉野的眼睛，脸忽然就发烫了。 神原凉野：“这是两回事，我没有怪侑学长，也没要不理你。” 他和宫侑讲只是考虑到虽然大家都知道他们在交往，但是集训期间深夜待在一个房间被别人见到，难免会有闲言碎语。 宫侑知道了神原凉野的考虑，放下原本的想法。他心里根本不在乎这些闲言碎语的传播，但听进了神原凉野的话。 没在神原凉野的房间多待，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宫侑回味亲吻的感觉，一想起来就脸红。 …… 距离全日本青年强化合宿已经过去半个多月，距离春高还有四天。 一月一日清晨，神原凉野接通电话，电话那边宫侑充满活力怀着热切期待的声音迅速响起。 “新年快乐！凉野君，我是不是第一个和你说新年快乐的人？” “是。”神原凉野笑了。 “新年快乐，侑学长。” 聊了一会儿新年安排，还有几天后的春高等等事情，在隐约传来的热闹背景音中，两个人结束通话。 神原凉野穿着厚实精致的冬装出了门，身后是一片白茫茫的雪景。 信息提示音时不时响起。 神原凉野打开手机看到朋友们发来的新年祝福，一一回复新年快乐。 50、春高 春高前一晚，神原凉野从音驹住的又旅酒店出来透气，正巧看到跑步经过的影山飞雄，日向翔阳，和骑自行车的月岛萤。 日向翔阳朝神原凉野挥手打声招呼继续跑。月岛萤同样，简短交流后骑车驶过。 影山飞雄看到神原凉野就停下跑步的动作，走过来和神原凉野说话。 这里很快只剩两个人。神原凉野问：“这么晚还出来跑步吗？” 影山飞雄诚实地答道：“感觉没活动够，就出来跑步了。” 聊了会儿，神原凉野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和影山飞雄说该回去了。 影山飞雄点头，然后忽然露出茫然表情。 神原凉野看影山飞雄这个样子知道他不记得回去的路而且还没带手机，“乌野住在哪里？” “松……鸦？”影山飞雄回想后迟疑道。 神原凉野将手机递给影山飞雄看，导航软件显示出从这里到松鸦旅馆的路线，见他知道该怎么回去了，把手机收进口袋。 金发少年穿着冬季运动外套，神态清正，风采正盛，说话和他告别。 影山飞雄眼中映出神原凉野的模样，说不上来的感觉占据心田，离开前说了明天再见。 …… 全日本排球高等学校选手权大会，通称春高，是由各都道府县于当地经由联赛选出男女各五十二队代表，之后汇集在东京进行的排球比赛，关注者众多。 许多媒体报道春高赛事，现场汇聚从各地来的观众，氛围火热。 音驹首场比赛的对手是清川。 球场上，清川的王牌一次次奋力扣下的球都被音驹接起，音驹场区不断响起“接得好”的叫好声，看得出清川的王牌濒临崩溃。 限制清川王牌的进攻，清川这支队伍实力大降，音驹2-0赢下比赛，晋级第二轮。 春高第一日，四十支队伍被淘汰。 春高第二日，d场地，东京都代表音驹对战石川县代表早流川工业。 早流川工业和音驹一样是擅于防守的球队，或许是因为早流川工业的教练鹿尾有敬是音驹猫又教练的学生，理念一脉相承。 开局后，神原凉野就感觉到早流川工业比起得分，更像是想打乱音驹的节奏。 这样做的目的就是…… 神原凉野的目光移向孤爪研磨。早流川工业的目的是让二传手疲于跑动，大概是打着就算牺牲第一局也要增加研磨学长负担的主意，消减二传手的体力，抓住疲劳后出现的漏洞。 教练席坐着的鹿尾有敬凝神望着球场，心中想：首先要摧毁音驹的大脑，二传手孤爪。 随后，鹿尾有敬将目光转向神原凉野身上。分析许多赛事视频后自然知道这名球员的棘手，针对他，无论是心理战，还是体力战都起不了多少作用，那就通过击溃二传手来限制他的发挥。 早流川工业的打算被音驹察觉。暂停时间，音驹众人聚在一起商讨对策。 孤爪研磨提出在有效时机内装成接球失误，故意偏离回传位置，诱导拦网，如果被对面注意到，就利用相反一侧，连续得分，赢下比赛。 早流川工业的队员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望着球网对面。纸面战术落到实际不一定能取得理想结果，音驹的攻防比他们想象中更加强。 赢下第二场比赛，音驹众人休整过后，来到观众席空位坐下，一起看乌野和稻荷崎的比赛。 电子屏显示第一局乌野胜，此时正在进行的是第二局比赛，稻荷崎大比分领先。 实况解说员激情澎湃的声音清晰传开，“影山飞雄、宫侑同为国青代表候补、前途有望的二传手，但在二传以外的比拼也很激烈！” 神原凉野身穿音驹红色运动服坐在观众席，认真看向下方气氛焦灼的排球场。 渐渐地，乌野前期施加压力的举措起作用，稻荷崎发球、扣球失误频发，两队分差缩小。 黑须监督看出场上的形势转变，申请换人，队长北信介上场，稻荷崎场区的气氛随之改变，连续得分，赢下第二局。 第三局从宫侑的发球开始。稻荷崎与乌野双方你来我往，一球不让，比赛紧张激烈。 乌野发动同时多发位置差进攻，主攻手、副攻手全员跑动，影山飞雄托球给东峰旭。 稻荷崎自由人赤木路成勉强接起东峰旭扣下的球，“抱歉，补救！” 随着这一声响起，宫侑以惊人的反应快速就位，跨步下蹲保持极低的姿势，抬起双手向后给出准确无误的二传，稻荷崎拿下这一分。 乌养教练自发鼓掌。他十分欣赏宫侑刚才的那个托球，将优秀诠释得淋漓尽致。 在刚才那球的处理上，一般只能用下手往左边传出，宫侑却能以极低的姿势上手托球，精准地将球由体前传向身体后方的主攻手手中。 “二传手的楷模啊。”孤爪研磨在观众席开口说，“但我是做不到的，那种难托的球，迅速到位的反应和速度，让身体保持那么低姿势的力量，以及在那种情况下无比精准的托球技术……” 黑尾铁朗：“别头头是道地给自己找理由。” 在音驹的他们看来研磨是非常优秀的二传。 而且，怎么说宫侑也是神原的前二传手。虽然宫侑确实厉害，但是不好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黑尾铁朗说完这话去看神原凉野的反应，见他并没有露出特别的神色，又将视线转向赛场。 最后关头，稻荷崎的速攻被乌野拦下，胜负已见分晓，乌野战胜稻荷崎，晋级第三轮。 春高第三日，音驹与乌野即将开赛。 孤爪研磨经过神原凉野身边忽然停住，“我成不了宫侑那样的二传手。” 黑尾铁朗：“连‘可能’都不说啊。” “但是大家的力量加在一起是很强的。”孤爪研磨继续对神原凉野说，“我会托稳定好扣的球给你，托给你的球都会是最合适的。” 神原凉野露出发自真心的笑，“谢谢你，研磨学长，我从来没有担心过。” 音驹几位三年级生黑尾铁朗、夜久卫辅、海信行看到这一幕露出欣慰的表情。 裁判的指令一出，音驹与乌野两队队员跑到球场中间在球网下握手。 随后两队归位，比赛开始。 乌野的进攻手段层出不穷，但善守的音驹不会轻易让排球掉进球场，严格防守，一球不让，场上的紧张感似乎都已经蔓延到解说席。 同时多发位置差进攻，一人时间差，假扣真传……双方你来我往，比赛异常激烈。 神原凉野起跳后身体重心偏向右前方，误导对面拦网手以为他要打直线，随后击球右中上部位让球迅速往左下方的斜线移动，面直打斜，撕穿乌野整条防线。 技术细腻，运动神经超群，让人大感恐怖。 现场音驹的应援声更加响亮。红底黑字的队旗悬挂在栏杆上。 音驹的强大之处不仅在于球员个人实力，更在于对对手弱点的挖掘把握，出色的团队协作以及灵活的战术调整。 场上形势和加油声浪逐渐倒向音驹。音驹掌握比赛主动权，乌野的球员犹如被困于笼中，无法施展，一时间，比分大幅度拉开。 此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乌野有实力出众的二传手影山飞雄坐镇，还有优秀的攻手和自由人，乌鸦挣脱牢笼，飞向高空。 赛场上，选手们在一声声加油与欢呼中卯足劲头，强力发球，鱼跃救球，跃身扣杀，奋力拦网，双方激烈争夺比分。 在这场排球赛中，每一位选手都发挥出色，给观众带来极大的视觉享受。 最终音驹拿下决胜局，总比分2-1。 音驹与乌野的比赛结束，孤爪研磨躺在地板上，忽然说：“小黑，谢谢你教我打排球。” 黑尾铁朗被这一句话震惊感动得不行，眼睛快要冒出眼泪了，赶紧抬手抹了抹。 夜久卫辅感慨：“研磨今天可以说是真情流露了啊。” 同一日，还要进行春高四分之一决赛，音驹的比赛对手是长野县代表鸥台高中。 鸥台有神原凉野从中学时期就认识的出身优里西中学的选手，星海光来、昼神幸郎。 听说海鸥在强风暴雪中也能不受风向影响继续飞行，鸥台就是这样稳定的强校。 赛场上，孤爪研磨讲起战术声音顿时轻了许多，冷静地分析“可行”与“不可行”。 “到时候我们就这样……”孤爪研磨给神原凉野讲策略，最后，停顿后补了一句，“放心跳吧。” 为攻手开路的是二传手。 在其他学校的选手眼中令人畏惧的拦网，就由音驹来打破。 春高第三日，音驹连胜乌野、鸥台。 春高第四日，音驹打赢枭谷，杀进决赛。 音驹排球部在恭喜声中接受现场记者采访，记者举话筒提问，摄像机记录画面。 另一侧，一林高中的选手也在接受采访。明日，男子组决赛就在音驹与一林之间进行。 春高第五日，东京体育馆内人声鼎沸，气氛热烈，看比赛的观众出声交谈。 “音驹的应援声势惊人啊！” “毕竟是东京本地队伍，来加油的人很多。” “音驹主场对阵一林，结果会怎么样？我看好音驹。” 灯光聚焦之处，精彩的对决开始。隔网相对的两支队伍一开始就展现绝不让步的顽强劲，从刁钻位置发起的快攻被接起，瞄准防守漏洞扣下的球也会被防住。 每一分都是激烈的战斗，两队交替得分，球在场地间飞跃，比赛的悬念在拉扯中无限膨胀。 看台上以山本茜为领队的音驹应援团的欢呼声、加油声更加响亮。 孤爪研磨努力跑到远处托球，跑动过程中突然脚下一滑，失去平衡，顷刻摔倒在球场上。 “研磨！”“研磨学长！” 孤爪研磨趴在地板上少见地提高音量朝他们喊道：“接球！别看我！球还没有落地！” 这球在落地前被音驹打回一林场区，一林组织的进攻被音驹拦网封杀。 比赛结束，音驹获胜，成为本届全日本排球高等学校选手权大会男子组冠军。 黑尾铁朗和福永招平去扶孤爪研磨。山本猛虎道：“研磨，没事吧？” 孤爪研磨感觉浑身没力气，“手都要化了……我一开始也不想这么狼狈。” 不过，他们通关了。 神原凉野给孤爪研磨递毛巾。孤爪研磨很累的样子，接过毛巾擦拭汗水。 海信行笑着说：“我好像在比赛里听见研磨在抱怨重力。” 夜久卫辅感慨：“对于研磨来说够努力了。” 音驹的大家脸上都带着笑容，一片喜气。 现场气氛仍十分热烈，孤爪研磨感受中心球场的景象，很不一样的景色。 拿下全场比赛的胜利，会场四面八方响起欢呼，掀起一股股热浪。 孤爪研磨向周围看，环视队友，视线在金发少年身上停留最久。 闪闪发亮的排球选手，闪光灯追逐的对象，扣球得分时，会场各方位区域高喊他的名字。 孤爪研磨注视他想：是这种感觉啊。 51、目标 春高结束以后，社团中的高三生引退，球队阵容随之发生变化。 二月，东京各校的排球部迎来新人大会。新人大会只有高一和高二的选手可以参加，是由高一、高二生组成的新队伍的第一战。 音驹的首发阵容为主攻手神原凉野、福永招平，接应山本猛虎，二传手孤爪研磨，副攻手灰羽列夫、犬岗走，自由人芝山优生。 三年级生到现场加油，比赛结束回去路上，黑尾铁朗、夜久卫辅感慨后辈成长，放飞思绪，海信行在一边露出欣慰的笑容。 春高结束后，他们几个三年级生就引退了，这两个周末特地来看比赛，为后辈加油，笑着宣布请客庆祝比赛获胜。 三月，樱花飞舞，黑尾铁朗、海信行、夜久卫辅三人从音驹高中毕业。 过了春假，开学不久，东京各校排球部就要迎战关东大会东京都预选。 预选赛将决出有资格参加关东大会的十二支东京队伍。虽然名额比其他大赛多，但由于东京高中数量众多，强队林立，比赛亦是十分激烈。 四月下旬，音驹顺利突破东京都预选赛，迎接六月的关东大会。 东京、神奈川、千叶、埼玉、栃木、群马、茨城、山梨这些地区的高中球队激烈角逐，最终音驹取得关东大会优胜。 高中排球部成员的行程被各种比赛填满。关东大会结束一周后就是高校综体东京预选赛。 赛前，东京某校排球部成员们看杂志谈起今年全国高中排球选手中三大主攻手。 “音驹的神原凉野，井闼山的佐久早圣臣，鸥台的星海光来。” “有两个都在东京，真成死亡赛区了。” 音驹未缺席任何一个全国大赛，接连比赛，ih亚军，春高卫冕。 一转眼，三年级生即将毕业。 远在兵库的宫侑打电话将自己的心思说给神原凉野听，“凉野君，毕业后我不打算去读大学，我想直接进职业排球联赛！” 做出这样选择的人不少。神原凉野能理解宫侑的想法，表达了支持。 宫侑兴致勃勃聊了一会儿自己的打算后，想到神原凉野还有一年也要毕业，“凉野君，你从音驹毕业后打算读大学吗？” 他心底希望神原凉野来大阪，不管是读大学，还是进俱乐部。 因为宫侑已经有了看中的俱乐部，msby黑狼，虽然还没签约，但在他接触的俱乐部里，黑狼是最合他心意的，没有意外他就会去这里了。 如果凉野君也来大阪，他们就能经常见面。退一步说，关西其它地方也行。 神原凉野在通话里说：“侑学长，我想去早大。” 早大是日本顶尖私立高等学府之一，早大男子排球部是去年全日冠军。这个选择不算出人意料，然而这意味着神原凉野要留在东京。 “一定要去吗，就不能来关西吗？”宫侑闷闷地想：如果凉野君去了早大，到时候他们一个在大阪，一个在东京，就不能天天见面了。 虽然现在没达成一致，但宫侑想着有一年时间能劝神原凉野改变想法，就没有非常在意，不久后，加入msby黑狼俱乐部。 …… 假期，音驹队友出来小聚，孤爪研磨问神原凉野计划毕业后打职业还是上大学。 神原凉野坦诚相告，听黑尾铁朗提起几个和他们在大赛中交过手的，也去了早大的选手。 中途，孤爪研磨出去不小心听到在打电话的神原凉野和手机通话里的人对话。 和宫吵架了吗？孤爪研磨悄悄地想。 …… 高三，神原凉野担任队长，春高时，带领球队卫冕，实现三连冠，不久后从音驹高中毕业。 宫侑虽然因为神原凉野决意在东京读大学的事生气了一段时间，小吵小闹过几次，但最后也不在这件事上勉强了。 其实，宫侑能理解神原凉野为什么会选择早大，就像他当初毅然决然选择黑狼一样，没有对错，只是他会因为异地这件事不开心。 大学在读期间，神原凉野得到一个去意大利俱乐部打球的机会。 意大利排球甲级联赛，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有事业心的排球选手拒绝不了这个机会。 神原凉野拨打宫侑的电话想告诉他自己得到机会，要动身前往意大利打球的事。 大阪，不小心感冒的宫侑躺在床上缩成一团，扔在一边的手机响了。 宫侑露出脑袋，头发乱糟糟翘着，气色有点差，抓过手机，顶着病中发懵的脑袋接通电话。 神原凉野从宫侑的声音和情绪察觉他身体不适，要说的话先放下，关心起他的身体状况，“侑学长，身体不舒服吗？” “我吃完药了，没什么大事，反而是不让我打球比较难受……”宫侑同神原凉野说话。 宫侑现在是msby黑狼俱乐部的二传手，居住在大阪，感冒在家休息。 神原凉野在东京打电话给他，没在电话里提意大利的事，挤时间去了大阪。 宫侑在家见到神原凉野自然很惊喜，黏上去美滋滋地享受男朋友的关心，很快就好了。 等宫侑彻底好了之后，神原凉野才郑重地和宫侑讲起要去意大利打球的事。 宫侑一下子被这个消息砸懵了，随后眼中焕发光彩。去意大利甲级联赛，这也太棒了吧！ 他看起来非常兴奋，缠上来问这问那。尽管这和他的规划不一样，他也为此感到激动。 宫侑原本希望神原凉野加入的俱乐部距离他这近些，这样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就多了。 当初神原凉野要留在东京读大学，宫侑与神原凉野争执几番，还是没改变神原凉野的想法。 宫侑不想和男朋友异地，也不想放弃进入黑狼俱乐部的机会。最后他还是去了大阪，想着在神原凉野高中毕业前说服对方……可最后神原凉野还是入学早大。 异地时，通话、发信息频繁起来，虽然常常感到甜蜜，但有时也会生出烦恼。 就像现在，宫侑就沉浸在多种情绪里。 想闹别扭，但是凉野君要打意甲联赛了诶！这超级厉害啊！ 不闹别扭，可是凉野君的行为让他们俩要从异地恋变成异国恋了！ 宫侑烦恼着边捶他几下边喊，“凉野君你也太厉害了吧。”那可是意大利甲级联赛啊。 大学期间就能去，机会非常难得。 宫侑实话实说，如果有国外名门俱乐部的邀请摆在他面前，他也会去。所以他能理解凉野君，不会阻止凉野君去国外发展。 为神原凉野能去意甲联赛而激动兴奋、骄傲的心占了上风。 …… 昔日音驹队友能赶来的都聚在东京，一起吃饭聊天，他们有的在读大学，有的已经工作。 说到孤爪研磨准备创立的公司，海信行问：“研磨计划创立的公司，名字是bouncingball，有什么含义吗？” 这个问题让众人活跃起来，像是玩起解谜游戏，不断有猜测被不同的人说出。 “弹起的排球？” “我也觉得是如果排球游戏化的话，研磨可能会取的名字。” “是取了第一部电脑游戏的名字？” 孤爪研磨看向说出这句话的神原凉野，小幅度点点头。很少有人知道bouncingball是世界上第一部电脑游戏的名字，他就是取了这个名字作为公司的名字。 过了一会儿，话题转到神原凉野身上，大家谈起他要去意大利打球的事。 黑尾铁朗感慨：“去了意大利，想见一面都难了。不过，对你的发展肯定是有利的。” 众人约好在神原凉野出国前再聚会送行。 …… 大学在读期间，神原凉野踏上前往意大利的旅途，加入汇聚各国优秀选手的意甲俱乐部。 52、节目 《情热大陆》是日本的一档纪录片节目，以日本各行各业的杰出人物为题材。 星期日11点播出。 —— 意大利北部城市，都灵。 以巴洛克、洛可可和新古典主义法式建筑举世闻名的古城，城市街道艺术气息浓厚。 金发青年看过来与节目组交谈，开朗大方，富有朝气。 职业排球选手，神原凉野。 二十五岁。 隶属ifviga俱乐部。 私下给人亲切感的青年，在球场上展现出不同的一面，如同暴风雨中的巨浪，势不可挡。 一次又一次扣球打进对手场地。 身高196公分，在球员中并不是顶尖，但优秀的弹跳力让他拥有数一数二的扣球高度。 出色的场上意识，精湛细腻的技术。 即使被重点盯防，也能用非凡的跳跃能力和强力的扣球撕开对手的防线。 超高水平、激烈的对决，紧张的竞技氛围使体育馆内的观众热血沸腾，挥舞应援物喝彩。 武器不仅仅是扣球。 在发球局中表现亮眼。金发青年拿到球站在发球区，接连两次发球得分。 取位准确，接起袭来的扣杀。 反应迅速，救回飞出球场的排球。 得分后与队友击掌、搭肩。 属于同个俱乐部的选手接受采访时提起他言语间满是称赞与信赖。 球场外有许多等待他出现的球迷，金发青年握笔在粉丝们拿出的签名板或球衣上签名。 凭借出色表现闪耀排坛，非凡实力，出众外貌，独特性格魅力，聚集难以想象的人气。 起点是小学二年级，小小的男孩子开始打排球，出众的天赋从那时就显露出来。 升入中学后，迅速崭露头角，引人瞩目。 高中三年级，金发少年穿着印有队长标志的1号球衣，带领球队赢得春高冠军，成功卫冕，体育馆内全场欢呼声经久不息。 同年，入选国家男子排球队。 奥运会首发出场时刚满二十岁。 大学在读期间，独自动身前往意大利，与意甲名门俱乐部aliroma签约。 「在高手云集的顶级联赛，和各国代表搭档或对决，想有这样的经历，所以就来了。」 队伍由世界各国国家队选手构成，在久负盛名的意大利排球甲级联赛征战，视野更加开阔。 最初也有不顺利的时候，需要花时间学习意大利语才能更好地与人沟通，有时打不出理想的扣球……这些都没有对他的心态造成影响。 耐心地，进一步磨练身体与技术。 在各国代表云集的意甲强队，也展现自己超凡卓绝的才能，渐渐在队伍中备受信赖。 三年前，转入ifviga俱乐部。 从罗马搬到都灵。 在都灵的住处，给人宽敞整洁的感觉。 金发青年将蔬菜装进碗，淋上沙拉酱，连同牛肉与米饭端上餐桌，坐下开始吃饭。 「有讨厌的食物吗？」 「花椰菜，还有萝卜。」 镜头特写给到碗里的花椰菜和萝卜。 虽然说了讨厌，金发青年还是将碗里的蔬菜全部吃完。 三餐都是根据营养师的建议搭配的。即使遇到不喜欢的食物，也严格遵循食谱摄入营养，将自己的身体状态管理得很好。 九点半，神原选手开车前往球队的训练场地。除了有比赛行程的日子，几乎每天都在练习。 上午在摆放各种器械的室内进行力量训练。 餐厅内解决午饭，金发青年和坐在同一张餐桌的队友用意大利语交流，气氛轻松愉快。 开朗的性格，大方得体的谈吐，出众的能力与外表，让他在异国也很容易交到朋友。 下午在球场练习。 日复一日，每天的生活都被排球填满，却并不觉得枯燥。 「做起来开心的事情自然就会做下去，谈不上努力坚持。乐在其中。」 活跃于世界最顶尖的职业联赛。 在意大利的第五个赛季，神原选手所在的球队ifviga拿下联赛冠军。 四月，回国参加日本代表合宿。 球场上与平时效力于各个俱乐部的国家队队友配合，场地中不断传来击球声。 恋人是日本男排国家队二传手。 他的言语举动表明对神原选手的支持。 新年，在意大利跨年，神原选手和队友、球员家属、队伍有关工作人员一起聚餐庆祝。 谈起新年愿望，神原选手讲道身体健康。 片尾字幕在底端出现，相关工作人员的名单向左滚动。 充斥击球声的排球场。 ifviga的球员们穿白色球衣分布在各个位置练习，金发青年在其中。 追逐着排球来到这里。 在球场上跑动，跳跃。享受排球的乐趣。 向世界诉说排球这项运动是多么有趣。 —— 日本东京，市郊一栋有些年头的日式别墅里，青年们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 因为两个城市有时差，看完节目后他们没有立刻联系神原凉野。算算时间意大利那边是白天后，黑尾铁朗拿出手机给神原凉野打电话。 黑尾铁朗：“神原，我们聚在研磨家一起看了哦，你的那期节目，拍得真好啊……” 意大利都灵，神原凉野通过电话和那端的大家聊了聊，约定下次回国再聚。 通话结束，手机里收到许多朋友们发来的消息，神原凉野点开看了几条，还没回复，屏幕显示一变，恋人的电话打进来。 神原凉野接通后唤对方：“……” 53、宫侑 饭团宫店内简单干净，不失温馨，墙上挂着的木牌上面写有饭团的各种口味。 “来，你的葱花金枪鱼饭团。” 宫治递出餐盘后坐宫侑旁边，看见宫侑手机屏幕重复播放神原凉野代言运动品牌的广告，“你要把凉野的代言视频刷几遍啊？” 虽然说实话这个广告拍得挺帅的。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让人体会到运动的魅力。 “哎呀阿治你不懂。” “我不客气了。”宫侑捧起香喷喷的饭团大咬一口，眼睛看着播放视频的屏幕，像拿它下饭。 “我不懂？你谈恋爱的时候谁给你当军师……吃你的吧，什么时候跟我客气过。”宫治无奈。 他知道这两个人很长时间没见面了，尽管保持手机联系，但还是会想念。 他没有过多调侃，起身招呼客人去了。 …… 意大利，都灵。 难得两人最近都有空闲，这回是宫侑乘飞机到意大利找神原凉野。 两人走在街头，一路陆续遇到几个认出神原凉野的球迷，态度热情，要签名与合照。 宫侑看在他们都喜欢排球的份上，当场大度地帮忙拍了照，但见过男女球迷对自己男友散发热情表达喜爱，想起来心里还是有点吃醋的。 回到神原凉野的住所，宫侑仍然没忘记刚才的事情，哼哼，“很受欢迎嘛。” 神原凉野说：“那也受很多球迷欢迎的侑先生要和我结婚吗？” 这句问话仿佛投下一颗震撼弹，太突然了，直接让宫侑愣住几秒，之后，大脑开机，重复刷屏结婚两个字。 “凉野君！”宫侑道。 神原凉野又说了一遍，“要和我结婚吗？” 宫侑被他的问话牵动心神，下意识一口应下。面对突然到来的惊喜怎么会拒绝。 他看着俊秀男友沉浸在幸福泡泡里，过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凑近抓上神原凉野手臂，“凉野君，刚才那个不能算求婚啊！” 他理想中的求婚场面，是在一个盛大场合，有很多朋友在场，收获众多羡慕目光和祝福！ 神原凉野道：“刚才当然不算正式求婚，我没有随意对待，只是先了解你的想法，如果你不想这么早结婚呢？” 求婚应该是在两个人心有默契的时候才能进行。不然那种起哄场面就不是祝福而是催促。 而且时间、地点、布置等等都是秘密，提前问了也不会影响以后制造惊喜。 “我没说过不想结婚啊。”宫侑说。虽然他们都二十几岁，年纪还不大，但是他并没有晚婚的想法，肯定早早套牢才放心。 …… 世界排球联赛（vnl）决赛后，国家队队友见宫侑好像有心事。 队友问：“怎么拿到奖牌还不够开心？” 宫侑回答他在想下一枚大赛奖牌，下一枚奖牌也要是这样闪耀的颜色。 这确实是宫侑的一件心事，不过除了这个，他还有一件不好说出口的私事。 宫侑自从知道自己要被求婚以后，每遇到一个特殊的日子，心里就会激动几分，觉得凉野君会不会在这天向他求婚？ 世界排球联赛，万众瞩目，拿到奖牌的时候，他以为凉野君可能会在这里和自己求婚。这个场合多么盛大呀，宫侑心中有点美滋滋。 可是，行程结束之后凉野君都没有行动，那应该不是选在今天了。 落差有点影响宫侑的心情。他本不是内耗的性格，如果是其他事，早就直接张口说了。 但是对求婚这事，宫侑矜持起来，不开口，一是想保留惊喜，二是不想显得自己很急，那样很丢面子呀。 同年，日本男排在奥运会摘银。 颁奖仪式后，宫侑看着神原凉野拿出求婚戒指，被这一下惊讶得瞪大眼睛。 很快地，宫侑的眼圈和鼻头红起来，没忍住冒出泪花，心里惊讶又喜悦。 几个月后—— 接受完采访的两人走在街头，路上遇到一对带孩子的夫妇说是他们的球迷，合了影。 夫妻俩得到合影高兴地告别，离开前叫孩子也和他们打招呼。小朋友对他们说叔叔再见。 宫侑被叫叔叔受到一点打击，但他不会跟小朋友生气计较，很友好地和小孩子告别了。 直到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宫侑才露出一点不开心，想被哄的情绪来。 神原凉野一开始不觉得有什么。十一二岁的小朋友叫他们叔叔也没什么，又不代表他们年纪大了。但他也哄了宫侑两句。 二十八九岁的青年正是青春焕发，风采动人，才华横溢的时候，备受瞩目，风华正茂。 宫侑抓住神原凉野的手晃，“我不管，我才二十九岁，正是好时候呢！” 交握的手晃动着，上面是一对婚戒。 【全文完结】 神原凉野是在都灵度过这个新年的，和俱乐部队友、球员家属，以及队伍有关工作人员在热闹的包间内一起聚餐庆祝。 坐在旁边的队友笑着提起凉野身边的家属位空着，祝他新一年告别单身，下次聚会带家属。 人群中时不时响起笑声、聊天声，热闹的聚会持续到夜晚。 几个月后，神原凉野收到影山飞雄发来的消息，得知影山飞雄将要来意大利。 虽然是去罗马，不是神原凉野现在生活的城市都灵，不过作为影山飞雄在意大利唯一熟悉的人，神原凉野于情于理都要关照些。 影山飞雄乘飞机在意大利落地，在机场第一时间拿出手机联系神原凉野。 他当初从乌野高中毕业后，加入日本v1联赛的施维登阿德勒斯俱乐部，打了几年职业赛。 此时，二十二岁的影山飞雄接过aliroma俱乐部递来橄榄枝，来到意大利罗马。 两人在罗马顺利汇合。神原凉野很快帮影山飞雄办好租房事宜，帮他安顿好。 神原凉野虽然现在在都灵居住，但初到意大利时在罗马生活了两年，对这里有不少了解，所以能给影山飞雄讲罗马的方方面面。 大到衣食住行，俱乐部队友的情况，小到意大利语学习资料等等。 影山飞雄在罗马住下，适应加入aliroma俱乐部之后的生活。神原凉野隶属ifviga都灵俱乐部。同在意大利的两人自然在联赛中是对手。 两人除了在比赛中偶尔碰见，休息日也会抽空见面。异国他乡见到熟悉的人本就倍感亲切，更何况他们还有幼时的情谊。 聊排球，聊俱乐部的新鲜事，聊宇内先生新出的漫画，聊餐厅的餐点，气氛很和谐。 神原凉野看了眼手机，时间有点晚。他结束了话题。“……时间不早了。” 影山飞雄想说自己晚上没事，眼见金发青年站起身朝他摆手。 “我要走了。小影。”神原凉野随性地朝他挥挥手，“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回见。” 影山飞雄迟钝地张了张口：“嗯。” 其实影山飞雄还想和神原凉野多待一会儿，但是他做不到在神原凉野要走的时候拦住他。 时间流逝，他们时不时通过手机联系，休假时也会见面。 到了神原凉野的生日，神原凉野见到雨天站在屋檐下躲雨的影山飞雄。 黑发青年站得挺拔，自成风景，头发微湿，却似乎不太在意天气，一副等人的模样。 “小影，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手机没电了。” 神原凉野带影山飞雄进去，身后的黑发青年跟着他进来，站在客厅就说，“生日快乐，凉。” 执拗又显出几分可爱。 神原凉野转身看向影山飞雄，“谢啦，小影。但我想你应该先把湿衣服换下来，避免感冒。” 影山飞雄拿着神原凉野给他找的新衣服，听话地去洗澡换上了。 其实晚饭时，朋友们已经为神原凉野庆祝了。但是，本来在罗马的影山飞雄赶来都灵给他过生日，是个让人感动的举动。 为了更有仪式感，神原凉野还是弄了一块蛋糕，点亮蜡烛，和影山飞雄一起庆祝。 影山飞雄的想法很简单，他在某些方面是太过单纯的人。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年，如今二十六岁的影山飞雄转会至ifviga俱乐部。 影山飞雄搬到都灵，租的房子和神原凉野的住处临近，也是在神原凉野的帮忙下找的。 这一年开始，他和神原凉野一样隶属于都灵的ifviga俱乐部。 独自生活的经历锻炼了球员的做饭技能。 节日当天，神原凉野和影山飞雄一起在厨房做饭，影山飞雄不小心将面粉沾到脸上，却浑然不觉，深蓝色眼睛专注看着案板。 神原凉野动手帮影山飞雄擦掉面粉，看影山飞雄抬起头呆呆愣愣看自己的样子，手指戳干净的脸颊，“小影好呆啊。” 这像是一个信号。 影山飞雄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仿佛接收到信号。他蓝色的眸子里瞬间有了更明亮的神采。明明还在同样的位置，他却心有所感，他们之间的距离变近了。他内心升起开心的情绪。 …… 几天后，不知是否得了高人指点，影山飞雄像是开窍了，忽然叫住神原凉野，略有些局促地问：“凉，我能请你看电影吗？” 神原凉野的眼神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心情就像第一次在罗马看见流心巧克力小笼包般奇妙，没有拒绝，“好啊。” 到了电影放映的日子，两个人坐在影院里。这部爱情片广受好评，甚至有人来二刷，电影院里坐得很满。 他爱她，她爱他的电影。 影山飞雄看不出什么，没有特别的感受，静静地转头看神原凉野，见神原凉野看得认真，他便觉得这部电影好了。 电影散场，神原凉野金色的眼睛流露愉悦，看着影山飞雄问：“接下来我们去做什么呢？” 以前玩乐的事都是由神原凉野拿主意。这次神原凉野随影山飞雄安排，神色坦然、无忧，想看影山飞雄能做出什么。 影山飞雄有做好攻略，开口问：“附近新开的一家餐厅风评很好，要去那里吗？” 神原凉野配合地说：“那就一起去吧。” 两人来到餐厅入座，中途影山飞雄去洗手间的时候，神原凉野遇到一个过来搭讪的男人。 “旦那樣。”黑发蓝眼青年的声音。 影山飞雄走到神原凉野身边，看到搭讪神原凉野的外国人，意识到这人可能听不懂日语，又一时想不起用意大利语怎么说，搭上神原凉野的手臂表示亲密，让对方退出。 其实在影山飞雄回来之前，神原凉野已经用意大利语拒绝了搭讪的人，见影山飞雄过来，那人很快离开了。 影山飞雄注意到身边金发青年向自己投来透着新奇的目光，凉没有挣开他的手，“怎么了？” 神原凉野笑了之后说：“感觉小影变厉害了。” 影山飞雄闻言，有些呆地想：凉这句话的意思是他的脾气变大了吗？ 影山飞雄一下子有些拘谨。 随后，神原凉野和他聊天的话让影山飞雄不知不觉放松下来，忘记了这件事。 就这样时不时约会，在一个冬日，影山飞雄向神原凉野告白了。 提出交往的时候，影山飞雄有些忐忑。 然后，他面对的是笑意盈盈地答应的凉，并且还被邀请去凉的住处吃饭。 影山飞雄感觉很幸运。 时间流逝，两个人感情稳定。 参加俱乐部队友的婚礼后，影山飞雄单独请教刚刚成婚的队友怎么成功和喜欢的人结婚。 队友侃侃而谈：“……最后，也是非常重要的，浪漫的求婚！当时她感动得哭了……” 影山飞雄点点头，似乎懂了。 一个月后，神原凉野接收到来自影山飞雄准备的未曾预料的惊喜。 黑发蓝眼青年红着耳朵说求婚的话，难得说得流畅，让人想象他悄悄练习过很多遍。房间里是非常别致，充满影山风格的求婚布置。 “没想到先被小影求婚了。”俊秀的青年笑起来更加散发魅力。 神原凉野拿出外套口袋里的小盒子，打开它露出里面放着的镶嵌蓝宝石的戒指，“不过，我也有准备戒指哦。” 影山飞雄闻言露出意外的神色，短暂的惊讶过后，后知后觉，拘谨又略带羞涩。 这个日子，两个人都收到对方准备的惊喜。 幸福的氛围里，影山飞雄肉眼可见的开心，已经在算日子想什么时候去区役所登记了。 “我不介意先领婚姻届再办婚礼哦。”听到影山飞雄说出声的心里话，神原凉野笑盈盈道。 影山飞雄耳朵突然红了，立刻就不出声了。 神原凉野把人拉到沙发上坐下，清透的嗓音将两个人的未来不急不缓地道来。 “休假一起去选结婚对戒，之后……还要再商量。还有小影……” 神原凉野拿起手机，解锁相机，搂过影山飞雄，打开自拍模式，对着两人拍了照片。 他晃了晃手机，“先把合照上传sns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