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美教授逼我标记她》 1、第 1 章 cp:亓佀*林野(亓佀,读作qisi,音同其似,所以有时候也会被称作cheese) 1. 九月秋老虎士气正盛,才刚出宿舍,就已经热得一身汗,尽管如此,亓佀也不想扎起她那一头披散的长发。 她提着包挂在肩上,弯腰驼背地走了一段,路过生活区超市门口,看到冰柜里有冰透了的矿泉水,于是停下来买了一瓶。 超市里面,女孩子们的声音传过来: “听说了吗,下午的课是沫晓学姐代课,就是开学典礼上发言的那个美女学姐!” “我靠,她怎么这么厉害?才大二就已经当代课老师了!” “可不是吗,听说她大一的时候全科a+,今年已经能申请国奖了。” “好羡慕啊……我什么时候才能这么厉害?而且我听说沐晓学姐……是omega?” 聊到更隐秘的话题,女孩们压低了声音交流,夹杂着愉快的笑声。 三米外,亓佀付完钱,酣畅地喝了半瓶水,刚拧上瓶盖,忽然被她们之中的一人叫住。 “喂,前面那个,你是602寝室的吧?”穿背心、迷彩长裤的高个子女孩拿着可乐走出来,拽里拽气地踢了下脚边的石子,拿鼻孔看她。 在她身后跟着三个结账买完单的女孩,从外貌特征来看,应该是一群alpha女孩,有可能是一个寝室的。 亓佀可能见过她们,但没印象了。 她在认人这方面从来不擅长。 “果然,”迷彩裤女孩眯着眼打量她说,“你就是军训请假的那个?” “她好像叫做,元侣!”染粉发的女孩昂起头,自信到几乎破音。 亓佀:“……” “喂,元侣,你军训为什么请假?”迷彩裤女孩捏了捏易拉罐,溅出些可乐汁,她嘴角往上扯,露出凶狠的模样,翘起食指指着亓佀说,“住在602的人,应该都是alpha吧,身为alpha,你不参加军训,岂不是给我们alpha丢脸?” “她好白啊,真的是alpha吗?”裹着防晒衣的女孩皱眉说。 “她白就是因为没参加军训,可恶!”粉发女咬牙冲亓佀叫,“元侣!你说话啊,我们寝室长问你话呢!” 亓佀面无表情,从裤兜摸出手机看时间,头也不抬地说:“抱歉,我上课赶时间。” “是《医学基础》这门课吗?”迷彩裤女孩大步流星走上来,一只手搭在亓佀肩上。她和亓佀个头差不多,但气质更加狂野、盛气凌人。 对比之下,亓佀像个迷路的乖宝宝。 她低着头走路,想了想说:“……好像是。” 她只记了个上课教室的地址,忘了是什么课,更不记得任课老师是谁。 ……该不会和她们的课撞上了吧?代课老师是苏沫晓? 想到这一点,亓佀脑海里出现一瞬间的空白。 “连课程名字都不能确定,你是来搞笑的吗?”迷彩裤女孩刻意把重量压在亓佀身上,施威一般笑着说,“正好,我们也上那门课,既然顺路,就一起去吧!” 亓佀被压弯了腰,想到什么,突然停下来系鞋带,上身从迷彩裤女臂弯下钻过去,差点让对方失衡摔跤。 “巴了个蛋!”迷彩裤女孩没占到便宜,回头瞪她,对上了一张漂亮的脸,眼神柔和平静。 亓佀大多数时候都是低着头走路,让人不由自主地对她产生阴郁古怪的印象,可她仰起头时,黑色长发柔软地从前额两侧分开,素颜下五官好看得根本挑不出毛病,当她平静地与人对视时,任谁也不可能对她发火。 迷彩裤女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好脾气”地伸手牵她站起来,引得跟班的室友“啧啧”称奇。 亓佀按着自己的节奏提着包东张西望找教学楼,迷彩女仍然没放弃搭讪,一副自来熟的口吻问:“喂,你说你身强体壮的,为什么不参加军训?” “人家不想说,你非得追着问,”粉发女翻了个白眼,“不就是弱a呗,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迷彩裤女打量着亓佀,眉头不由皱起——扯几把犊子,这副身材骨架完美到连她都羡慕,怎么可能是弱a? “好啦别磨叽了,一会上课要迟到了,”裹防晒衣的女孩抱怨,“迟到了只能坐第一排,我可不想引人注目!” “可是今天沫晓学姐代课哎,第一排岂不是更好?”第四个不起眼的女孩清润的声音说。 几人面面相觑,粉发女尖叫着说出了她们共同的想法:“完了!沐晓学姐的课,第一排肯定被臭男a们占满了!” “肯定的咯!” “就他们那傻逼德行!” “草!!!” 亓佀还在区分南北楼,突然被一股大力猛地一拽,迷彩裤女拉着她开始狂奔,另外几个也跟打了鸡血一样,发挥出百米冲刺的实力。 到教室时,壁挂时钟显示下午1:22,座位坐满了六成,第一排刚好还剩五个空位,女a们二话不说拉着亓佀挤了进去。 亓佀:“……?” 教室里忽然出现一群与众不同的女a们,关注度自然少不了,迷彩裤女东张西望,像领头的狼一样密切地关注整个群体,她右侧坐着一群更壮硕、荷尔蒙爆棚的男a,左侧依次是亓佀、粉发女、防晒衣女、不起眼女。 从开学军训起,男a和女a们之间的较劲就没停止过。论速度和敏捷性,男a还真比不上女a,况且女a们往往比男a们更团结,是校园里极具话语权的一个团体,因此迷彩裤女拉着同伴们往男a旁边一坐,这些人气焰立刻下去了。 亓佀不幸被拉来充人数,从入座起,她似乎就察觉到人群里不怀好意的视线,她回头去看,没找到什么熟人,只听到女孩们暗暗地惊呼。 “她们没见过你,觉得你很好看。”迷彩裤女得意道。她很注重集体荣誉感,如果亓佀在omega和beta群体受欢迎,那也是替女a群体长脸。 粉发女冷不丁说:“人设比较神秘而已,如果班里有这么一个人,从来没露过面,军训也没来,就算他是beta,我也会对他感兴趣。” 其他人纷纷侧目看了亓佀一眼,正要发表什么看法,突然间教室里爆发一阵欢呼,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 苏沫晓提着电脑包走进来,她穿一件韩式polo衫搭配灰色短裙,露出白皙修长的腿,搭配一双价格不菲的厚底鞋,休闲简约的装扮被她穿出了一股女神范,同时极具亲和力,她笑着挥手回应同学们的招呼时,有人激动地发出鸭叫。 无人在意之处,亓佀的视线随之跟过去,在那道熟悉的身影上短暂停留,最终平静地回到书本上。 苏沫晓提着包来到讲台前,调了下麦克风,笑着开口说:“同学们好,今天这节课将由我来代替林教授上课。” 她一开口,底下一群人鸭叫着抖腿,中间排的男生齐声回应:“学姐好!” 苏沫晓笑着抬头回应。 迷彩裤女不甘被抢风头,朝讲台挥手,落落大方说:“沫晓学姐好!” 苏沫晓视线探过来,笑容猝不及防僵在脸上。 迷彩裤女:“?” 讲台上,苏沫晓的眼神像是被火苗烫到,几乎立刻收了回去,她脸色惨白了几分,低下头去不自在地翻教案。 一众哗然,底下的人窃窃私语,迷彩裤女捂着头巴不得钻地下去,低声说:“……是我吓到她了吗?” 粉发女也很震惊:“好像是,可能你不该喊她名字?” “苍天啊,我真是太冒犯了!” 旁边亓佀欲言又止地看着她,缓慢地思考起来。 她留了长发,自认为并不显眼,没想到苏沫晓会一眼认出自己,而且还给自己脸色看。 当初苏沫晓提分手的时候,亓佀连问清楚理由的机会都没有。不过她也不是那种会纠缠不休的人,后来一年左右的时光里,她去了很多地方,长期的独处让她从回忆中找到了一些端倪,拼凑出事情的全貌。 总而言之,苏沫晓应该是不喜欢她的。 主动接近她、与她成为同桌,给她带早餐、带零食,和她交往,应该都是苏沫晓父母的授意。 亓佀分明记得,高二某一天上午,她收了作业本送去办公室时,班主任在跟一个女人谈话。那女人带着笑容问她:“你就是经常考年级第一的亓佀?” 亓佀患人脸记忆障碍症,俗称脸盲,后来她努力地回忆,才确定那女人就是苏沫晓的母亲,听说是市教育局的某位领导。 那天之后没多久,班级座位调整,亓佀和苏沫晓成为了同桌,同桌第一天苏沫晓就给亓佀准备了礼物——星球大战的乐高人偶c3po,还是从千年隼号中单独拆出来的。 直接送千年隼对于高中生来说太过贵重,但小人偶刚刚好,它不起眼,易收藏,花钱也买不到,是十六岁的亓佀无法抗拒的礼物。 亓佀高中三年寄宿,很少回家团聚,能得到的物资十分有限,而身为同桌的苏沫晓住在学校附近,每天都会给亓佀带各种水果、好吃的饭菜,时不时地准备一点礼物,并在恰当的时候提出交往。 而亓佀唯一能做的就是耐心辅导她作业,每天不厌其烦地给她讲题,传授各种解题技巧。 那时候苏沫晓的目标就很明确,她要报考a大医学院,作为国内顶级医学院,其分数要求比国内顶级学校录取线还要高十几分,这对当时年级排名一两百的苏沫晓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有亓佀不计报酬地辅导她,苏沫晓进步飞快,奇迹般地考上了a大。 高考出分后,亓佀也跟着报了a大医学院,她没什么人生目标,盲目跟风而已。 在被苏沫晓晾了一个多月后,亓佀第n次发消息未果,等来的便是分手通知。 似乎所有人都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亓佀的室友为她打抱不平:“果然,苏沫晓一开始就没想跟你好!” 暗恋苏沫晓的则冷嘲热讽:“我就知道,你丫的根本配不上女神!” 就连班主任都不咸不淡地说:“你们啊,还是太年轻了!” 年轻……是一种罪过吗? 上课铃“叮——”地一声长响,亓佀看向讲台上的人,长达四十分钟的时间内,对方的视线再未与她相触。 点名时也有意地跳过了她。 课间休息,亓佀走出教室,被人重重用力一推。 她站稳,回头看过去,眯了眯眼。 男a满身肌肉,暴躁开口:“亓佀,你安的什么心?沫晓第一次代课,你来凑什么热闹?” 能准确叫出“亓佀”的名字,应该是以前认识的人了。 亓佀试探地开口:“你是……陈策?” 男a额上青筋一跳,朝亓佀挥出拳头。 亓佀侧身闪避,同时抓住了他挥拳的手腕,抬眸,眼神平静,语气无所谓地说:“喂喂,就算叫错了名字,也不至于这么生气吧?” 双方动静引来一众人旁观,男a忍着怒气,压低声音对亓佀道:“你滚!我不想跟你计较这个,但你以后不准出现在苏沫晓面前,听见没有?” 隔着窗户,亓佀看了眼讲台上专心整理课件的人,她根本没有被外面的动静所影响。 亓佀徐徐吐了口气,额前碎发微动,她神情依旧平静,捏他手腕的手稍稍用力,男a脸色变得十分痛苦。 余光里苏沫晓的身影仍伫在讲台,亓佀的声音掺着寒意:“我交了学费来听课,如果她不想让我来,让她亲自来跟我说,而不是打发舔狗来这乱吠。” 2、第 2 章 2. 铃声再次响起。 男a愤愤不平地离开走廊,在一众好奇和看热闹的目光下进了教室,亓佀跟了进去,她觉得这门课上着没意思,打算拿包走人。 迷彩裤女的三个舍友会错了意,笑眯眯地起身,积极地让出道给亓佀回座位。 迷彩裤女夸奖:“元侣,你身手不错!” 亓佀将书本收进包里,讲台上苏沫晓道:“好现在我们接着上一节课继续讲,请同学们坐下,不要遮挡后面同学的视线。” 女孩们拉着亓佀一并坐下来,她也没扫大家的兴,冷着脸坐在刚才的位置上翻教材。 不知为何,这回讲台上苏沫晓突然开始紧张,她语速不由自主地加快,眼睛只盯着电脑上的ppt,像背书一样地念稿,遇到复杂的问题则直接跳过,幻灯片翻的很快,到尾页时她才想起来看时间,露出难为情地笑容:“啊这,还有十五分钟才下课啊……是我讲太快了吗?” 前排的男a讨好地说:“没事的学姐,剩下的时间可以聊聊别的。” 苏沫晓关掉ppt,笑着说:“聊什么?你们有什么比较好的建议?” 亓佀旁边的粉发女说:“学姐,聊聊你呗。” “我有什么好聊的?”苏沫晓心不在焉地操作电脑,桌面壁纸上排满的日程表醒目得刺眼,她应该是忘记电脑还连着投影仪,无形之中再次透露出精英女的人设,语气寻常地说:“我和你们一样,都是千辛万苦考进了医学院。” “哇哦。”一群人被密密麻麻的日程吸引了注意,有人反应很快地拿手机拍照,苏沫晓不慌不乱地关上电脑,笑着说:“今天的课件晚点我会上传到公共邮箱,大家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课后再讨论。” 明明只比他们大了一级,都是初出茅庐的大学生,可苏沫晓的表现完全就像个成熟有魅力的大人,处变不惊,笑容得体。 底下的人羡慕嫉妒,有人壮着胆子问:“学姐,你有男朋友没?” 苏沫晓低头笑了笑,倒也不卑不亢地反问道:“谁说只能是男朋友?” 闻言女a们士气大涨,迷彩裤女心一横,举手说:“学姐,你看我行吗?” 苏沫晓这次终于看了迷彩裤女一眼,像是在确认什么讯息,接着垂下眼睑,低着头眉眼弯弯地笑:“其实我更喜欢年长的。” 一群人跟失恋了一样叹气,苏沫晓语气风轻云淡:“比起谈恋爱,其实我更在乎学业,谈恋爱真的……让人心神俱疲。” 亓佀骤然抬头看她,但苏沫晓的目光在别处,她神色带着令人怜悯的伤感,润了润嗓音,在麦克风前说:“我以我过来人的经验说,学生时期还是别谈恋爱,恋爱没有任何好处,只会让人受伤,人应该学会自爱,才能学会爱人,所以现在我的主要精力都放在学业上,感情的事情就随缘吧。” 果然女神的觉悟就是不一样,众人听着学姐透露的信息,她的前任一定是个不识相的渣宰。 苏沫晓对此不做解释,最后一副释然的语气说:“况且omega也不需要成为依附谁的存在,就像我的导师林教授,她今年都二十七八了,没谈过恋爱,不也照样过得很好吗?我能活成她的样子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教室内掌声鹊起,苏沫晓的话打动了很多人,尤其是那些追求独立的omega和beta们,和那些生来具备优势的alpha们不一样,他们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才能脱离家庭、摆脱对alpha的依附,考上a大医学院,就是他们对自己能力的初步证明。 亓佀像个小丑一样坐在前排听完了全程,苏沫晓的课讲得不怎么样,大道理却一套一套的,她虚伪得令人恶心,又或者说她这样的为人处世才是真正的聪明,和亓佀这种只会刷题的呆瓜不一样,苏沫晓很擅长包装自己,这样的她无论到哪里都能吃得开。 有趣的是,认识这么久,亓佀似乎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她。 下课铃一响,苏沫晓的身边已经被各种性别的人包围,亓佀想要靠近她都变成了一件难事。 如果亓佀这一整天都闲着没事,她也许会找机会跟苏沫晓聊一聊,但她接下来会忙得要死,她要去打工赚钱,她有一个破碎的家需要她支撑。 迷彩裤女喊了她两声“元侣”,亓佀回头摆了下手,低着头快步离开教室,去校外扫了一辆共享单车,三点半准时达到市区的一家名叫pop的酒吧,和老板打过招呼后,她扎起马尾,换上酒保服,擦拭玻璃杯,整理台面,等待使唤她的客人。 三个月前,亓佀的父亲出了车祸全身瘫痪在床,由于是事故主责,保险公司只赔了一部分医药费,剩下的大头都是亓家自己掏钱,亓家赔光了家底,欠了外债,连房子都拿去抵押了。如今一家人挤在狭窄的出租屋,继母带着两个孩子艰难度日,她倒是没有抛弃亓佀的父亲,可一个中年女性omega在社会上能靠什么存活? 亓佀的大学生涯还没开始就遭受了毁灭性打击,她四处借钱拼凑了学费,如今还要去挣生活费、两个妹妹的学费、父亲的医药费、一家人的房租等等。 mii下午五点就来到了酒吧,照例让亓佀给她做了杯蜂蜜西柚汽水,然后拿出信封装的一沓钞票,丢在台面上说:“这是你上次试药的报酬,我只抽了三成,你数一数。” 亓佀戴着手套切西柚,看了眼信封口露出的一沓钞票,她继续忙活手里的工作,语气平淡地说:“不用数,我信得过你。” mii弯起唇笑,戴着紫色美瞳的眼睛里露出狡黠的光,她的墨镜压在额头上方,卷发披散,身上总喷着香草奶油的香水,闻起来齁甜发腻,这也是亓佀每次都能准确认出她的原因。她盯着亓佀摇晃冰块的手,噙着笑说:“你这次真回学校了?” “嗯,”亓佀给气泡饮料点缀上嫩薄荷叶,平推到mii面前,语气从容,“不管怎么样,先完成学业再说。” “嘬”地一声,mii放下叼着的吸管,打量着亓佀,饶有兴致道:“你真是a大的学生吗?” 那可是赫赫有名的顶尖学府,培养的也都是社会的精英人才,怎么会沦落到试药赚钱? 亓佀将装钱的信封塞自己裤袋里,同时漫不经心道:“你要看我的学生证?” mii龇牙一笑,凑近了说:“我知道a大有个实验室项目在招人,报酬给的很足,你有兴趣吗?” 亓佀看着mii,双眸乌黑发亮:“多少钱?” “一万六,三天,”mii纹身的手敲了敲吧台,“比你在这干三个月赚得还多。” “确实挺多的,”亓佀顿了顿,“可我前段时间刚试了布地奈德,现在还能试别的药吗?” 一般正规的医药公司招募试药员时都会进行严格的筛查,原则上要求试药员距离上一次试药周期三个月以上。 但有些想钱想疯了的恐怕并不会遵守规则。 “不让他们知道就行了,”mii轻轻一笑,“只要你不说,他们怎么会知道你前段时间刚试过药?” 亓佀想了想说:“确实。” 只是频繁试药对身体肝脏等器官不好,还会带来一系列难以预料的副作用。亓佀前段时间刚参加了某个不知名药企的临床试验,测试的布地奈德是一种糖皮质激素,相对比较安全,其报酬去掉抽成只有三千多块。 所谓风险与收益并存,mii所说的三天能赚一万六的药,其安全性恐怕根本无法保障。 就算再缺钱,亓佀也不应该拿自己的身体做赌注。 “怎么样,你要不要报名?”mii拿出烟,侧身看向亓佀,眼睛里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再说吧,本院的项目,怕遇到熟人。”亓佀声音平淡,低头将台面擦拭到光亮如新,接着调下一杯酒水。 “好好考虑,等我下次再联系你。” mii给自己点上香烟,临走时在吧台上留下一张崭新的百元钞票。 亓佀看见后说:“等下我给你找零。” “不用找,”mii回眸冲她笑,“给你当小费,回去给妹妹们买点好吃的。” 亓佀没吭声,将钞票卷起来塞口袋里,同时结了那杯汽水的钱。 “这种情况下你应该说谢谢,”一个身材高大的beta顾客端着啤酒,多管闲事地开口,“收了小费,你怎么好像不开心?” 毕竟这小费是mii从亓佀试药的报酬里抽成的,拿她的钱做她的人情,亓佀又不是傻瓜,怎么可能开心? 亓佀低头倒酒,尽可能地表现得服务周到,跟beta说:“如果你是农场里一头羊,农场主给你把羊毛剃了,送你一顶羊毛帽,你会感激他吗?” beta愣了一下,接着开怀大笑。 亓佀看他杯中啤酒喝得差不多了,适时问道:“要再开一瓶吗?” “好。”beta放下酒杯,爽快地答应。 亓佀的工作是调酒师,她无需向客人推销酒水,也不会因此多拿提成,但她突出的外形本身就是一种推销,即便她什么都不做只是往吧台一站都令人赏心悦目,这样的人往往倨傲不恭,然而亓佀为人真诚,谦和有礼,工作上从没出过差错,因此店里的同事和老板都非常信赖她。 这一晚酒吧生意格外火爆,亓佀忙碌到凌晨两点才收拾完吧台,临走时还有女顾客过来,亓佀礼貌道:“不好意思,我们已经打烊了,现在我最多只能给你出售整瓶的啤酒和无酒精饮料。” 女人盯着亓佀忍俊不禁,悠悠地吐出一口烟酒味,烈焰红唇分开,她说:“小亓,你会开车吗?” “……” 亓佀眨了下眼:“老板,我会。” “我朋友喝了点酒,大晚上的找代驾我不放心,你帮忙开车送一送吧。”周丹青说着,从lv钱包里随意抽出两张钞票。 亓佀爽快接过:“行,谢谢老板,老板大方。” “你晚上帮着卖了不少酒,这是你应得的,”周丹青看起来十分高兴,递出玛莎拉蒂的车钥匙,“开我的车,我朋友在包厢。” 顺着周丹青指的方向,亓佀推开一扇门,铺面而来的omega信息素气息令她浑身一颤,身上每一处细密的毛孔禁不住舒张开,仿佛坠入了香甜的伊圃园,玫瑰果酒的香气的汹涌而来。 一位气质优雅的omega女性——这是亓佀对她的第一印象。 角落里,林野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忍受醉酒的痛苦,头顶五彩变幻的光更是令她目炫。 她侧过头看向门口的少女,冰冷地开口:“滚出去。” 3、第 3 章 3. 亓佀在门口花了几秒钟时间做心理建设,再去看角落里的omega女性,长睫微垂,语气尽可能地柔和,开口说:“你看起来需要帮助。” “我说了滚出去,你听不懂人话?”林野掀起眼帘,眸中水光荡漾,视线许久才聚焦在门口穿白衬衫的少女身上,一股山风般清朗的气息悄然而来,林野鼻翼翕动,白皙的肌肤上血管微微扩张,如玫瑰在晴空月夜下伸展娇柔的花瓣。 那气息一闪而过,少女身影从眼前消失,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清朗仅仅是林野的错觉。 林野微微仰头,睁着眼睛对着头顶炫目的光,瞳孔收缩成一个细小的点,在那片白色光圈下,视网膜上仍残留着少女的影像。 一墙之隔,亓佀交出玛莎拉蒂车钥匙,一脸沮丧地告诉周丹青,“……抱歉,我好像惹她讨厌了。” “她不是针对你,她就是这个样子,讨厌所有人,”周丹青穿一件性感黑色吊带裙,双手交叉抱胸,指间夹着一根未点燃的烟,一脸云淡风轻,“你不用管她,将她送到家门口就行了,也不用急着还车,明天上班再还回来。” 她的态度和语气在尽可能地让亓佀觉得这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 这让亓佀一度怀疑是她自己表现得不够好,不够绅士、体贴。 既然是老板交代的任务,那就再尝试一次吧! 毕竟现在凌晨两点,她也不能放任一位年轻的omega女性不管。 第二次做好心理建设后,亓佀推开门,在林野开口的同时,她“啪”地一声将包厢里那盏五彩炫目的灯关掉了。 “滚”字落在一片黑暗中,静了两秒,亓佀打开了另一盏柔光灯。 柔光灯照得亓佀肌肤格外细腻,双眸灿若星辰,就连她那略僵的笑容都显得和煦如春风了,她五官本就生得好,身形高挑,随便束个高马尾,穿件白衬衫,那气质就让人过目难忘。 林野的视线在她身上定了许久,回过神来时,亓佀在她面前蹲下身,从沙发脚下拿起一只银色的红底高跟鞋,区分左右后,她硬着头皮去找林野的脚。 裙纱抚过她的手背,她低着头摸索,指尖触碰到滑若凝脂的肌肤,后者轻轻一颤,收了回去。 “我会自己穿鞋。”林野的嗓音如清晨下的莫奈花园,交织的色彩让人沉沦。 她的话让亓佀突然反应过来,伺候一位成年女性和伺候家里三岁的妹妹并不一样——是的,成年人会自己穿鞋。 亓佀大概是紧张过头了,窘迫地无言以对,她找来另一只鞋摆好,同时将脚边的酒瓶子收起来摆在茶几上,以防踩到瓶子滑倒。 “你,家在哪里?”亓佀听着自己的声音格外别扭,她屏息敛气,不敢多闻空气中甜蜜的气息。 “书香苑。”林野说。 亓佀拿出手机准备查地图,听到这个名字后索性熄了手机屏幕。别的小区她不清楚,但“书香苑”就在她学校旁边,她记得路。 “我送你回去,”亓佀的手僵在空中,不知道要不要扶对方一把,心虚地看了她一眼说,“你能起身吗?” 林野静静注视着她:“为什么不能?” omega的信息素在这间狭小的房间里如涟漪般一层一层地绽放,甜美馥郁的玫瑰果酒气息香得令人醉倒。 严格来说,发热期的omega脆弱且疯狂,会在欲.望的折磨下失去理智,但眼前这位年长的omega女性看起来沉稳且清醒。 亓佀不禁怀疑,对方可能并不清楚她自身的处境,她已被酒精麻痹,身体无意识地释放信息素,而她自己可能根本没闻到。 亓佀看过相关的研究论文,据说有些情况下大脑会主动发出信号,刺激垂体更多地分泌信息素,比如为了缓解头晕恶心之类的症状。 “你头晕吗?”亓佀关心道。 林野眼皮阖上,略一颔首。 薄妆之下,她双颊泛红,眸光映着朦胧的水汽,双唇带着珠光,格外地娇嫩诱人。 不开口骂人的时候,她看起来还是挺乖的。 亓佀垂眸望着她,为自己这个愚蠢的想法感到可笑。对方是老板的朋友,老板什么年纪?自己什么年纪?怎么会用“乖”来形容一位年长的omega女性? 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亓佀还是移开眼神,手拨了下耳侧刘海,轻声提醒道:“你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可能……需要抑制剂。” 林野眸光一松,十分意外,竟也没有慌乱地说:“你闻到了?” 亓佀:“嗯,很浓郁的香味。” 林野紧紧盯着亓佀,审视般的眼神令亓佀莫名心慌。 “……需要我帮你吗?”亓佀轻声道。 “嗯,非常需要,最好是来一口标记。”林野的嗓音像晕染的水彩深刻地印在亓佀的神经中枢里。 亓佀咽了下口水,脑海中绷紧了一根弦,阻止自己去胡思乱想,她声音低沉了几分:“我可以帮你去便利店买抑制剂,你……用那个牌子的比较多?” 林野失笑,居然有alpha在闻过她的信息素之后,依然能如此克制,而对方看起来年纪不大,嫩得像春天茶园里的叶尖一样,一不小心就会被掐断茎叶。 她别有深意地看着亓佀,解释道:“市面上所谓的抑制剂其实都是信息素的生物类似物,效果不过是隔靴掻痒,要真的抑制剂还是得用alpha的信息素。” 亓佀于是稍稍倾身,压低了声音,礼貌询问:“你有固定的alpha伴侣吗?需要帮你送到哪去?” 在她靠近的刹那,林野还有些别的想法,听到她天真的询问后,林野破防骂道:“你是猪吗?” 亓佀:“!”她两眼睁大,不可置信道:“你真是周老板的朋友吗?” 林野冷笑:“周丹青?” “周老板和善温柔,从来不对员工发脾气。”亓佀犯着嘀咕,就算是社畜也不能平白无故挨一顿骂吧,她必须予以还击。 绞尽脑汁,亓佀轻轻地说:“而你像个疯子。” 林野诧异:“你说什么?” “没听到就算了。”底层社畜的抱怨绝不敢说第二遍。 林野笑了出声,身体微微往后仰倒,那笑容似乎有什么魔力,亓佀盯着看着出神。 她听到了我骂她。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这么开心? 亓佀暗暗叹了口气,转念想到,她可能真的喝醉了,或者生活上遇到了什么不如意,就像倒霉的自己一样。 她今天上完苏沫晓那门课的时候,也有一种想要毁灭世界的冲动。 苏沫晓的虚伪让她厌恶,大学里那些追捧她的狗腿子比苍蝇还烦,亓佀宁愿在酒吧消磨精力,也不想回到那个所谓的“象牙塔”社会。 不是针对你。 讨厌所有人。 在这方面,亓佀何尝不是一样? 林野失神地坐在沙发上,伸手去摸茶几上的杯子,碰到玻璃杯的同时,手背覆上了少女略带温度的手。 “别喝了,我送你回家。”亓佀的语气比刚才强硬了几分。 林野没有反对,亓佀便主动靠近,搀扶她起身。 肢体结束的刹那,林野再次嗅到了那仿若山野间清风明月的气息,她双眸睁大,身体失去力量一般,整个人软绵绵地往亓佀身上靠。 那是她难以控制的冲动,她为此感到惊诧和愤怒,可身体使不上力,越挣扎越像勾引,到头来她完全扑倒在少女身上,像个为老不尊的流氓。 好香好香的alpha信息素,不是说alpha都是臭的吗? 林野睁着雾蒙蒙的眼,再一次确认少女的神色—— 关心,紧张,迷茫,彷徨,那双干净明亮的眸子里呈现出种种复杂情绪,却唯独没有林野想要看见的那种。 哪怕是一丝情不自禁也好。 怎么会有alpha对她的信息素毫无反应? 林野讨厌这个alpha,讨厌得要死。 “唔。”亓佀得使出全力,才能勉强单手扶着她不摔倒,如果不是核心力量足够稳,她可能早就摔得狗啃泥了。 对方看起来明明很纤瘦,扛起来怎么会这么沉? 亓佀力不从心地搀扶她,小声道:“你能自己走吗?” 头皮被扯的一阵痛,年长的omega女性不知什么时候揪住了她的马尾。 还怪用力。 亓佀吃痛地闭上一只眼,一声没吭,像个任人发泄的情绪垃圾桶。 “背我。”女人用最娇软的声音、凶狠地命令道。 “好吧。”亓佀的语气仿佛很无奈,背人的时候却没有半点含糊。 她力气很稳,抽了口气一个下蹲便将人扛上背,还顺手拿起了林野丢在沙发上并不显眼的包。 还怪细心。 林野安静地趴在她背上,睁着一双漂亮的朦胧的桃花眼,也不知在想什么,呼吸渐渐平稳。 隔着白衬衫,少女身上有着忙活了一整天后薄薄的汗味,在浅淡的信息素的覆盖下,一点都不臭,居然还有点好闻。 周丹青的车就停在酒吧门口,是一辆咖啡色的两座跑车,车型线条流畅,车漆质感高级。亓佀见过老板开这车,当时也没觉得稀奇,可轮到她摸到方向盘时,她还是小小地“哇塞”了一下,引得副驾驶上的女人侧目。 车灯照着凌晨落寞的街道,空气里渗进来几分微凉,亓佀和另一个女人都沉默着,车厢里只能听到发动机低沉的震动。 在不算太漫长的两分钟时间内,林野像观察员一样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稚嫩的小鬼——她看起来十分兴奋,唇角压不住地往上翘,但她并非性急之人,没有着急将车开出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最终,她将身体倾向林野,猫一样地往她怀里钻,冰凉的长发落在她膝上,伸手在她腰间摸索。 林野不动声色地抽了口气,身体僵直了些,以为能从少女身上闻到属于alpha的独特气息,可事实上她只闻到了洗发水朴素的香气,这位漂亮的小alpha似乎毫无破绽可寻。 亓佀低头在她腰间找到了安全带,替她系好,检查没有疏漏之后,这才踩下油门,将车子驶离街区。 经过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亓佀下车买了瓶抑制剂,从车窗外递给林野。 林野将头枕在靠枕上,隔着车窗看她,过了会才拿抑制剂,像吸氧一样吸了一口。 亓佀在车外喝掉了一罐芬达,扔了瓶子回到车上,车里omega信息素的气味果然淡下来了。 一路上两人谁都没有开口,直到亓佀将车开到小区门口,这才打破寂静:“姐姐,你住几号楼?” 林野眼睫毛微微颤了下,盯向窗外,冷淡得目中无人:“在这停下,你可以走了。” “砰”地一声车门被关上,女人提着白色小包、踩着高跟鞋,脚步虚浮地往里走。 好黑。 林野的醉意醒了一大半,借着昏暗的路灯艰难辨认路况。 她今天穿了双不常穿的高跟鞋,因而不太敢迈开步子走路。 身后的车灯改了远光,两束大射灯清晰地投来,体贴地为她照清脚下的路,灯光半晌没有移动。 那漂亮的小alpha还在身后看着她。 车灯拉长了林野的身影,那影子像一个特立独行的精怪。 直到她转进看不见的小路里,车灯才转移方向。 看了眼时间,手机上显示02:33。 这个点宿舍早就锁门了,强行敲门会被宿管员骂一顿,回去还会吵到舍友。 她明天早上还有一门理论课要上,8点半得到教室。 权衡之后,亓佀将车停在小区门口,准备在车里应付一晚上。 天亮后光线刺得眼睛生疼,亓佀没了困意,看一眼时间,才06:46。 路边早餐铺的香味飘过来,亓佀过去排队,身后也有人跟上来排队,可看了她一眼后,对方露出惊讶的神色,立刻扭头走开了。 亓佀:“?” 她买了三个包子一包豆浆,回到车上吃得喷香喷香,仔细注意没有弄脏老板的车,她打开车门去路边扔垃圾。 “亓佀,那是你的车吗?”身后,苏沫晓的声音让她微微愣住。 4、第 4 章 4. 亓佀扔了早餐的垃圾袋,听到苏沫晓声音的刹那,有一种翻垃圾桶被捉了现行的窘迫感,她回过头,对上苏沫晓带着笑意的眼睛,不禁有些茫然。 “我还以为认错了人,果然是你。”苏沫晓穿着和昨天上课时风格截然不同的碎花连衣裙,扎着丸子头,捋了下额前刘海,不冷不热地笑:“亓佀,你怎么会在这,那是你的车吗?” 她的眼神看向亓佀开来的那辆漂亮的玛莎拉蒂。 不敢想象,要是开着这样的车在学校里转一圈,到底会有多招摇。 “嗯?”亓佀抬眸看她,不咸不淡地开口,“这是你毕业之后第一次跟我开口说话吧?” 苏沫晓不以为意地笑,摇头说:“我以为毕业之后,我们各走各的路,就没必要联系了。” 准确地说,应该是“分手之后”。 之所以采用“毕业之后”这样模糊的措辞,也许是……不愿意承认和她交往的过往吧? 亓佀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就算只是普通朋友的绝交,也应该负责任地说清楚理由吧。 苏沫晓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充满同情的语气说:“你果然还是放不下。” 亓佀笑了。 睡眠不足让她皮肤看起来十分苍白,但眼神里的光彩足以让人心神晃动。 苏沫晓承认她的确有几分颜值,否则苏沫晓当初也不会委屈自己和她交往。可光凭颜值有什么用?亓佀的家境实在普通,苏沫晓甚至怀疑她的玛莎拉蒂是偷来的,为了找她复合而充面子。 但亓佀竟然在笑。 “你笑什么?”苏沫晓对她不够积极争取的态度不太满意。 亓佀:“昨天那舔狗是你打发来找我麻烦的?” “我没想到你会来上我的课,而且还坐在第一排,”苏沫晓皱眉看她,仿佛真情实感地关心,“亓佀,高中阶段的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现在你我都是成年人,你可以看看你过去的那些朋友,哪一个不是在奔赴美好前程?你再看看你自己,依然停留在原地,你不觉得丢人吗?” “所以你叫人来赶我,不让我上你的课?” “那是他们的事,我管不了他们,就算是明星,也不可能要求自己的粉丝按照自己的规矩做事,周伟航担心你骚扰我,所以才找你说了那些话,你不也对他动手了吗?” 亓佀:“到底是哪个傻逼先动的手?” “我不知道,”苏沫晓事不关己的语气,“我当时也没看清楚。” “所以,你害怕我骚扰你?” “没有骚扰这么严重,只是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如果再被人翻出来,我会觉得很受伤。”苏沫晓停顿片刻,语气柔软了些,“亓佀,希望你能理解我,我现在每天学习和科研的压力都很大,不想再为这种事情而烦恼。” 亓佀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这样的沉默让苏沫晓以为她退让了,毕竟软弱和退让是亓佀的一贯风格。 苏沫晓表情轻松不少,挤出笑容说:“你最近怎么样?我听说你过去一年都在国外,还有人说你家里出了事,是真的吗?” 亓佀:“能出什么事?跟你有关系吗?” 苏沫晓抿嘴说:“我就是想关心一下老同学。” 又是一阵沉默,苏沫晓看时间不多,笑着提议:“你去上课吗?顺路载我一程吧。” 亓佀唇角勾了下,盯着苏沫晓看了许久。 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怎么比她想象中的还爱慕虚荣。 “你不是怕被人误会吗?怎么还让我送你?” “送到地下车库,不会有人看见,”苏沫晓眨了下眼,“你不愿意就算了。” 亓佀仍盯着她笑,那笑容让苏沫晓感到发毛,虽然苏沫晓尽可能地表现得很自然了,但亓佀的眼神仿佛一眼能将她看穿。 她忽然觉得,亓佀这一两年也并非原地踏步,她的眼神和高中时期并不一样,现在的她更通透、沉稳,不是过去那么单纯好拿捏了。 果然,亓佀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她:“我的确不愿意,这是我朋友的车,未经她的允许,我不能随便载人。” “就这么近的一段路……”苏沫晓脸上红温,皱着眉说,“你载我一程怎么了?” “这么近,你走过去怎么了?”亓佀看了下手机时间,淡淡道,“你不是七点要背英语,七点半要看文献,八点要上课吗?怎么还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女神脸上的红温褪了一半,看起来一道青一道白,她捏着包带,胸口一阵起伏,咬牙说:“亓佀!” 亓佀本来还想继续阴阳她晒日程表的虚伪行为,念及过去同桌的情分还是闭了嘴,她转过脸去,目光游离在不远处的几块早餐招牌上。 也许高中时期苏沫晓对她的好都是虚情假意,但对于过去那个孤独的少年来说,弥足珍贵了。 她听到苏沫晓说:“你真不载我?” “嗯。” 苏沫晓轻嗤一声,冷笑:“好吧,别怪我没给你机会。” 就这样吧,亓佀已经厌烦和过去纠缠了。 余光中苏沫晓的身影渐渐远去直到完全消失,亓佀这才回到车上,将车重新停在路边一个收费管理的车位处,这才绕了远路赶回宿舍。 她宿舍一共四个床位,除她之外,有一个舍友在外面租房子住,另外两个这会儿还在床铺上呼呼大睡。屋子里算不上太乱,但亓佀的桌面和椅子上都放着别人的东西,另外一个不住宿舍的床位也是这个情况。 亓佀将桌面和椅子上的衣物一齐摞到空床位上,简单整理了一下,去卫生间刷牙洗脸。 镜子里的她脸色苍白,眼皮浮肿,头发散在肩头,残留着玫瑰烈酒的香味。 “草!什么情况!”4号床位的舍友梦中惊醒,“咱们宿舍混进omega了吗?好他妈的香!” “大清早的叫什么叫!没见过omega吗?就算omega又怎么样,你奶奶难道顶不住?……卧槽!卧槽!这谁啊?!” 亓佀在卫生间握着牙刷刷牙,门“咚”地一下被推开,两个凌乱的女a一把揪着她,在她身上一顿猛吸,惊道:“亓佀,你出去泡妞了吗?这是什么顶级omega的气味!” 亓佀叼着牙刷,满嘴泡沫地说:“没呢,昨晚在酒吧打工,可能蹭到别人的气味了。” “我擦嘞,酒吧里还有这种极品o,好上头啊这信息素,”穿着清凉满身肌肉的舍友像狗一样在亓佀身上闻上闻下,“我滴乖乖,你是怎么能忍住的?” 另一个短发舍友一手捏着鼻子,另一只手在书桌上到处找抑制剂:“不行了,我忍不住了……” 亓佀吐掉泡沫,难以相信地问:“有这么夸张吗?” “这他妈的简直是仙品!” “亓佀你不会是个假a吧,你这都没闻到?!” “我有闻到,”亓佀迟疑着说道,“但我可能……性无能……” 虽然没去医院检查过,但亓佀至今没经历过发热期,所以她合理怀疑自己性无能。 两个舍友脸色一变,震惊了好一会,同情道:“这么漂亮的alpha,没想到居然这么可怜!” “放心吧,我们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亓佀:“好的,谢谢。” 两个舍友相顾无言,上了厕所喝了水接着爬回上铺睡觉。 她们和亓佀学的专业都不一样,日程几乎没有重叠。 亓佀继续使用卫生间,想扎头发的时候发现皮筋丢了,她找了一圈,回想起昨晚酒吧里那位年长的omega女性拽她马尾……皮筋总不可能被她拿了吧? 不可能。那位漂亮姐姐,怎么会贪她一根皮筋? 洗过澡,换上宽大的条纹衬衫,亓佀坐在椅子上看手机。 打工狂魔也有自己的日程表,不同于女神精确到分钟的学习计划,亓佀的日程很简陋,除了上课就是打工,还有标红了的还账单的日期。 今天周四,是个被课程塞满的日子。 亓佀又遇到了隔壁宿舍那四个女a,寝室长名字叫沈奕轩,集体荣誉感很强,一见到亓佀就想拉着她融入她们的寝室小集体。 正好课程重叠,上完课亓佀还跟着她们几个去食堂打饭,听她们聊大学里的八卦,谈论各自的社团活动,亓佀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仿佛她也是一个充满希望的大一新生,融入了这个朝气蓬勃的群体。 “你呢,你打算加入什么社团?有什么人生规划吗?考研还是考公?还是打算出国?”沈奕轩生怕冷落了亓佀,非得逮着她问。 亓佀的餐盘上只剩下几块挑出来的挂着毛的肥肉,她一直听其他几个聊天,其实早就吃好了在等她们,闻言思考了一会,她说:“我想学点赚钱的。” 身为顶级学府最有前途的新生,他们的梦想应该是成为科学家、工程师,或者是外交官、政治家、精英律师、医生等等,偏偏亓佀说出了最寒碜的两个字:赚钱。 简直有辱名校门楣。 粉发女丢下筷子,冷笑一声。 沈奕轩也犯了难,不好发表什么评价。 “想赚钱其实不应该学医,学医想要获得回报可能要等读完博士,至少十来年,如果没有家里的经济支持根本坚持不到那个时候,你想赚钱的话,不如学计算机,学个一两门算法就能接单了。”嵇敏眯着眼笑着对亓佀说。 她是601寝室存在感最低的一员,戴着一副圆框眼镜,喜欢眯着眼笑,说话声音很轻,但总是能道出关键。 “说得对,”沈奕轩抱着嵇敏竖了个拇指,“李雪峰的直播你一定没少看,说的太中肯了!” 嵇敏扶了下眼镜,低头不吭声。 亓佀:“谢谢。” 沈奕轩豪爽地拍拍亓佀的肩,“不用谢,以后有难处多来找我们商量,姐罩着你。” 被罩着的结果就是,当晚亓佀就上交了一笔钱。 听说班级群在讨论给老师买教师节礼物,除了班主任,那些没上过课的老师也在名单之中,开销平摊到每个学生身上是275块,凑个整收了300块,剩下的充作班费。 亓佀心在滴血,尤其是听到他们说要给苏沫晓也准备一份礼物。 “沫晓学姐给我们上过课,也算是我们的老师,当然不能落下她,就是不知道给学姐送什么礼物合适!群里吵了半天也没个结果,喂元侣,你有什么建议?”这话是粉发女说的。 听她们说出预算,亓佀想了想说:“她好像喜欢乐高的一款永生花。” “尊嘟假嘟?你怎么知道这个?” “我查查看……价位倒是挺合适的,也挺好看,要不就买这个拼好送给她?” 亓佀没有发表其他意见,她对她们的话题并不感兴趣,转身翻开了一本从图书馆借阅的《计算机科学导论》。 嵇敏的话很有参考性,以她现在负债累累的状况,学医算不上一个很好的选择,在酒吧打工也非长远之计,想要改变当前困境,也许真应该换条赛道。 当然她不可能立马下定决心,转专业需要第一个学年结束才能申请,提前借书只是想了解这门学科,判断自己是否有兴趣投入精力来学习。 她虽然在学习方面有点天赋,但也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天才,如果光靠自学就能掌握这门专门所有知识,那大学还有什么必要上呢? 摊开书的那刻,命运的转折悄然开启。 5、第 5 章 5. 医学生的课几乎全天排满,晚上赶到酒吧又是最繁忙的时候,碰上周末得两三点才能打烊,亓佀没脸皮半夜去敲宿管员的门,索性等到打烊了给自己留一盏灯在酒吧学习,等天亮了再骑一辆共享单车回寝室补觉。 连着一段时间下来,亓佀精力被抽干,生物钟紊乱,白天上课没办法控制自己不犯困。偏偏医学理论课内容枯燥,老师们一个个都照本宣科,课堂气氛极差,玩手机睡觉的一大片,唯一能提起学生兴致的环节就是点名,而“亓佀”的名字属于生僻字,通常会被刻意跳过。 一来二去,亓佀学会了翘课,首先翘掉的是周三下午苏沫晓代的那门课。 沈奕轩对此颇为愤慨,接连几次发消息问她缘由,还来寝室敲门找她,可亓佀从早到晚不见踪影,室友们也是一问三不知。 开学才半个月,新生们正处于探索期,都忙着接触各种社团和结交朋友,每个人都紧盯着手机里各种群消息,一有八卦新闻就会在群里火速流传。 这天亓佀在酒吧打工的时候,手机上收到了好几条一年多没联系的高中同学发来的消息。 赖高远:链接来自a大论坛,标题:[关于沫晓女神体香和信息素的一些区分,身为前任的我比较有发言权] 赖高远:这个人是你吗?你怎么这么贱? 赖高远:放过沫晓,也放过你自己吧,你为什么一直揪着人家不放啊? 赖高远:赶紧立刻删帖道歉!!!否则等死吧你!!! 周伟航:你他妈的真几把恶心,你全家人都死光了没人管你是吧?干出这种缺德事,早知道我那天带刀子捅死你个恶心玩意! …… 亓佀皱着眉点开了论坛,粗略翻了下帖子,眉头越皱越紧。 发帖人自称是苏沫晓的前任,一开始挂羊头卖狗肉地扯一些不相关的事,等热度起来了引来质问,楼主这才抖出所谓的“相关证据”:包括苏沫晓就读的高中学校、班级,还晒了一张苏沫晓在教室里的照片。 帖子越来越火,楼主一直吊着这些好事者的胃口,于是这条帖子变成了发泄贴,人们开黄腔,拿女神开玩笑,一会说见过她发情,一会说了解她三围尺寸,尺度越来越大,而楼主却销声匿迹,看着他点的火越烧越旺。 亓佀无辜遭殃,她拉黑了那几个高中同学,接着手机又收到了无数条匿名辱骂,一直震个没完。 周丹青来酒柜拿酒,听到动静,不由发笑:“小亓,比我还忙?” 亓佀调了飞行模式,收起手机,“抱歉。” “跟你开玩笑,”周丹青拿了瓶最贵的黑桃a,挑了只擦得透亮的高脚玻璃杯,红唇亲吻杯口,放在亓佀面前,“101包厢,说我请的。” 红色唇印在玻璃杯上若隐若现,比唇印更吸睛的则是老板这一身性感的打扮。 能让有钱又漂亮的老板舍得折腰讨好的人……亓佀心里不免好奇。 是上次那个omega姐姐吗?有很长时间没见过她了。 推开101包厢的门,里面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性,身上隐隐散发着alpha独特的气息。 亓佀弯腰倒酒,余光看到男人盯着杯子上的唇印,眉头微微一皱。 男性aapha的气息令她本能地排斥,亓佀做好分内之事,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该有的好奇,关上门离开。 原来老板喜欢这一类型?但是看起来不是很好相处。 果然,男人离开包厢时,杯中酒一滴未动,周丹青在门口抽了半天的烟,不到11点宣布打烊。 亓佀回到寝室洗干净一身的酒味,还给两个室友带了路上买的炸鸡。 两个室友都喜欢吃垃圾食品,等着亓佀从卫生间出来,津津乐道地跟她讲八卦:“你知道吗,今晚学校论坛炸了。” 亓佀借用室友的吹风机,对方大方地指了下位置,边啃炸鸡边说:“太搞笑了,估计今天晚上好多人都气得睡不着了!” 亓佀:“发生了什么?” “论坛里有人发帖引架,跟医学院一个院花有关,吵的太厉害了,一群人投诉举报,结果管理员不知道在干嘛,帖子挂了三个小时,最后那些举报的看不下去了,据说是把论坛网站给黑了,网站到现在都打不开了!” 亓佀验证了一下,之前那条帖子果然被404了。 ……果然还是学计算机的牛逼,连大名鼎鼎的a大论坛都能黑。 两个室友傻呵呵地谈论这事,她们俩一个是体育学院的,刚谈了对象;另一个是理学院的游戏宅,因为转专业才凑到了一个寝室,平时脱离集体,完全把学校的八卦当乐子看。 处于舆论中心的亓佀也不太在意这件事,吹完头发捡起那本计算机的专业书开始学习。 理论部分看完,亓佀遇到了一个目前无法解决的困难—— 她缺少实践用的工具,电脑。 没电脑学个毛线计算机?难道在脑内编程? 可是以她现在负债情况,结了工资就得还欠款,哪有能力买电脑? 雪上加霜的是,第二天沈奕轩来找她,让她参与班级群的讨论,商量秋游的事,显而易见又要花一笔钱。 亓佀:“我周末要去打工,秋游我就不参加了。” “不行,你这几天总是翘课,班级活动也不参加,社团活动也不去,这样下去怎么行?别总想着打工打工,学生的主要职责应该是学习,舍本逐末荒废青春,到头来你连毕业都是问题!” 亓佀感觉膝盖中了一箭,这两年她的学习生活一团糟糕,有时候做梦都会梦见过去的同学们辉煌腾达,而她在阴暗的酒吧里擦吧台,点头哈腰为人服务。 “……我能做什么?”亓佀小声地问。 沈奕轩:“你上次提议的教师节礼物就很好,听说沫晓学姐收到后很高兴,把插花摆在了实验室,这次群里有个秋游提议的投票,你还没投吧?还差关键的几票,你看看想去哪里玩,把票投了,缺钱的话我可以先借给你。” 亓佀点开了被她屏蔽的群,这会是晚上23:50,群消息依然实时刷新着,亢奋的大学生们为秋游目的地争得面红耳赤。 赵涛:环球影城!环球影城!都给我投环球影城! 赵涛:我姨妈是环球影城股东,能给大家弄到渠道票,快速通道免排队才888,绝对玩爽! 李群:环球影城都玩腻了,看看隔壁新开的曜雪滑雪场吧,设备都全新的![图片][图片] 张玲春:哈哈哈都想去怎么办,能不能下个月再办一次秋游,轮流来? 李群:我赞成[爱心][爱心] 亓佀:“……” 能考上a大的学生们,大部分家庭条件不差,亓佀也经常在路上见到背奢侈品包、穿名牌鞋的学生,这些土豪们日常作风张扬,拉帮结伙,比如这几个把班级群搞成少数人主场的土豪们,一言一行都在炫富——比如他们推荐的滑雪场,最近在互联网上很火,全部项目玩下来得两千起步,根本不是普通大学生能负担得起的。 尽管他们四处拉票,最终的投票结果并不如他们所愿,许多沉默的潜水员还是把票投给了“爬山”这项不烧钱的活动。 目前数据: 环球影城:23票 曜雪滑雪场:19票 爬山:23票 赵涛:@全体成员投票统计完毕了吗?还有谁没投票? 沈奕轩打字回复:稍等,还有关键一票 群消息暂停了一会,很快空白面板上出现一条投票消息:亓佀已完成投票。 沉默党胜利,亓佀选择了爬山,土豪们气急败坏,抱怨了几句,很快安静下来,将班级群的聊天主场交出去。 沈奕轩:[赞][赞]很关键的一票。 欧阳霞:是的,怒省半个月生活费,谢谢你@亓佀 与此同时,在上千人的匿名群里,“亓佀”的头像和名字被截图发了出去,id巨源提问:“这人是谁?名字眼熟。” 匿名网友迅速回复: a:她?我认识 b:那谁前任,好久没见到了,不对,昨天那帖子不就是她发的? a:纯傻逼一个,害得现在论坛还登不上去,她咋了? c:谁啊,你们在说什么? d:前任姐?就她吗? a:笑死我了前任姐这个称呼 e:我去,女神的前任?就昨天炸掉论坛的那个楼主? f:哪个寝室的?我想去打她一顿,为沫晓学姐报仇! c:这人被扒出来了吗?有没有一中的老乡讲讲啊! b:高中隔壁班的,具体不清楚,只听说她高考报了我们学校,可能还想对那谁纠缠不休 e:真恶心啊,沫晓学姐真可怜,这么会碰到这么垃圾的前任? g:爱而不得因爱生恨,天呐,我好担心学姐 …… 一夜之间,亓佀=苏沫晓前任,这个消息在年级群里迅速炸开了锅! 亓佀的高中京海一中是大名鼎鼎的重点高中,一个班级里超过2/3的人都能考上top10的院校,a大医学院虽然难考,但其他专业分数线低,加上地域优势,就很容易在a大遇到一中校友,扒出亓佀那简直轻而易举。 沈奕轩还在602寝室跟体育生唠嗑,突然被粉发女紧急召唤回去,关上寝室门,严肃警告:“你以后千万不能跟元侣有来往了!” 沈奕轩:“啥?” 粉发女翻出年级群的消息给她看,“她是个人渣,已经出名了,你看她高中的照片已经被翻出来了。” 沈奕轩放大看了看,“……高中就长这么帅了。” “寝室长!这是重大事件!” “挺严重的,而且结合她最近总是逃课的情况来看,这个人有很大的问题。” “是的,最好别跟她扯上关系,你最近跟她走太近了,影响很不好,会连累我们女a的名声。” “你就不该找她商量秋游的事!”粉发女情绪最激烈,“知人知面不知心,怪不得那天上课沫晓学姐的态度那么古怪,就是因为她!你可长个心眼吧,什么人都去结交,那是个人渣,她还发帖侮辱沫晓学姐!” 沈奕轩:“……可是她的确提供了很好的建议,送礼物那件事……” 粉发女:“礼物那件事就很古怪!当时我就觉得奇怪,她怎么知道学姐喜欢什么类型的花,原来是这样!呸!” 沈奕轩欲言又止,嘴唇发抖,翻着聊天记录看了很久,脸色越来越差,最终咬牙转身,推门而出。 “哎你去干……嘛……”粉发女最后一个字没说完,就听到沈奕轩在用力敲602寝室的门。 “巴了个蛋!寝室长太鲁莽了……”粉发女气得跳脚,“怎么还去找她啊!” 嵇敏:“嘘——” 两扇寝室门大开着,对话一清二楚。 601的女孩们趴在门框处,听到她们寝室长质问的声音:“你昨天在论坛发帖了?” 亓佀:“没有。” 沈奕轩“呵”了一声,听上去是被气的,倒不是怀疑她撒谎,“有人冒充你在论坛发帖,你知道吗?” 亓佀:“知道。” 沈奕轩:“知道你还无所作为?!赶紧去自证啊!” 亓佀的回答很微妙,像笑,但语气并不轻浮,她说:“我没有做的事情,是难以自证的,证有不证无,自证本身就是个陷阱。” 不久后,a大论坛恢复,官方管理员针对那条热帖进行回复,挖出了发帖人的ip,称其是一位大四建筑专业找不到工作的学生,跟网上盛传的一中前任毫无关系。 尽管如此,流传在网络上针对亓佀的恶意并未终止,就连出门时亓佀那位体育学院的室友说:“戴口罩吧,万一碰到什么傻逼针对你。” 开学第三周的星期四晚上,亓佀在图书馆电子阅览室练习编程。 她难得休息两天不用去酒吧打工,争分夺秒地补了作业开始学习,直到图书馆闭馆才收拾u盘离开。 电梯间人满为患,身为alpha亓佀自觉地选择爬楼梯。 在她身后,有人紧跟上来,“踢踏”的声音回荡在昏暗的楼道里,步伐很快,但总是在中间古怪地停顿,没有超过亓佀的想法,像是在跟踪她?! 这个念头浮现,亓佀停下来站在一节楼梯中间,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借着光线看身后的人。 一个灵活的胖子快步下楼梯,对上亓佀的目光,他并不停顿,反而加快速度狠狠往前一撞—— 首先袭来的是一阵浓郁的酸臭,那是经常出汗的胖子在夏天散发的味道,撞过来时亓佀察觉到他穿的t恤都是湿腻的,她像是被人拿屎砸到脸上一样,闪躲时慌不择路,摔下几级台阶,手机更是直接飞了出去! “咚、咚、咚。”手机从护栏处飞出去,落地间隔一声比一声长,陪伴了亓佀高中三年+大学一年的老手机,在这一刻终于报废了。 亓佀无心去捡,狼狈地站起来问胖子:“你故意的?” “怎么可能,我肯定是不小心的,”胖子笑得狰狞,“就算是故意撞到你,难道我就犯法了吗?” 亓佀看向楼道里的监控,胖子说:“监控拍到又能怎样?你身上缺了胳膊还是少了腿?手机是你自己摔的,蠢货!” 亓佀:“为什么?” “为什么?问问你自己,干了那些缺德事,还想装可怜?我警告你,最好早点离开医学院,这辈子都不要出现在苏沫晓面前,最好是像蟑螂一样有多远躲多远,出门还是戴个口罩吧,不要让人认出来,否则这大学四年有你受的,今天只是给你点颜色,下次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 亓佀没吭声,看着胖子得意洋洋地从她身边经过,恶臭熏人,亓佀突然一脚狠狠踹他膝盖窝,胖子连滚了13级台阶,摔得面目全非。 6、第 6 章 6. 这一脚给手机报了仇,也让亓佀再一次在a大出名,她被贴上“超雄”的标签,omega在路上见到她都绕道走。 第二天晚上辅导员来女a寝室找她谈话,得知胖子挑衅在先,这和稀泥的老油条也不过轻飘飘地说了句:“他撞你你没受伤,你可是把他踢骨折了!” 亓佀没吭声,体育学院的室友看不下去了,一拳重重打在桌面上,怒道:“你看监控没!是胖子故意找事,故意把她撞倒,害她手机摔成稀烂,还威胁恐吓她,到底谁对谁错你分不清吗?!” 还得是体育学院的女a,一开口就把辅导员震住了。 他叫郭迷,今年三十二岁,a大研究生毕业后就留在学校当辅导员,从这六年的工作经验中他学到了一个处理学生纠纷的法则——按闹分配,谁闹得最厉害,谁支持的声音最响亮,他就帮谁说话。 老油条入职以前也是个热血青年,这会被体育女a训得面红耳赤,半响才说:“我今天来谈话,不是为了争个谁对谁错,是想着怎么调解这件事……” “调解很简单,让胖子给元侣道歉!”体育生气势磅礴、掷地有声地念错亓佀名字。 郭迷:“……?” 这已经是他今天第n次听人念错亓佀的名字,错误叫法听多了,郭迷开始怀疑“元侣”才是亓佀的本名。 “可以……亓,不元侣,你能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况吗?”郭迷拿出录音笔开始记录。 这时候601寝室的人也过来了,沈奕轩带着人站在寝室门口,双手抱胸表明态度:“我们是来给元侣要个说法的。” 人很齐,郭迷有点慌,拉了拉椅子,跟亓佀说:“你开始讲吧,如果你讲的跟监控录像完全对得上,这件事就没什么争议的。” 亓佀把她在图书馆被跟踪的事原原本本说了,连胖子威胁她的话都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 沈奕轩的脸色冷了下去,压抑住愤怒的情绪,拳头握得嘎吱响。 体育生气炸了,骂道:“巴了个蛋,什么玩意搞这么阴险,网暴也就算了,还搞这么一死出,真当a大是他家?那什么苏沫晓也是个糟心玩意……” “跟学姐没关系!”粉发女立刻反驳,“学姐怎么可能知道他们搞这么一出!” 体育生冷笑:“你们这些低年级的,沾了什么歪风邪气,好的不学,非要学饭圈那套,出了事就知道说跟正主无关,但凡她出来放个屁,事情会闹成这样吗?难道非要把我室友逼到退学才肯罢休?这是什么风气?当辅导员的难道不管管?” 郭迷:“啊……” 气氛越来越僵,沈奕轩几个虽然有心帮亓佀,但本质还是苏沫晓的铁杆粉,怎么甘心被打入饭圈之流? 正要还击时,听到亓佀说:“其实事情怪我,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校外兼职,没心思管网上的风言风语,也没有当一回事,苏沫晓应该不会指使别人干这种无聊的事,况且我当时的确冲动了,也不知道那位同学伤得怎么样?” 态度诚恳,语气谦卑,情绪稳定。 难以想象,这是个正在经历网暴的人。 一时间,屋子的人都有点暗自敬佩这个内心强大的alpha。 郭迷“咳”了声,扶了扶眼镜说:“他其实……没什么大碍,就大拇指摔骨折了。” “哈,那可是相当地严重,”另一个游戏宅室友盯着屏幕,捏了捏手指无情嘲笑,“也就是比生殖器骨折还严重那么一点。” 一众人大笑,亓佀纠正她:“生殖器没有骨头。” 插科打诨后,亓佀跟辅导员说:“我可以赔他医药费,但是他得赔我手机。” 郭迷:“哎,这事不好处理……” 体育生女a一拳砸在寝室床旁的扶手上,铁扶手立刻被砸出一个坑,她说:“什么不好处理?” 郭迷干笑:“同学,我只能说尽力去调解……” 沈奕轩始终没有发言,也没有跟着她们一起笑话胖子,半天都严肃地板着脸,这时候才开口说:“能不能请沫晓学姐出面调解?” 粉发女吓了一跳,扯了扯沈奕轩的胳膊,“开什么玩笑,学姐可不想……” 沈奕轩:“为什么?元侣同学有那么吓人吗?她什么都没干就成了受害者,如果沫晓学姐出面调解,这场网暴风波一定能平息!” 粉发女欲言又止,气急败坏,但沈奕轩已经决定要这么做。 她就是这么一个人,好像只长了一根筋,只认死理,从来不管人性复杂,只管对与错,为她心中的正义她可以赴汤蹈火,却绝不会落井下石,当别人觉得她的想法天真时,她已经在执行的路上,甚至可能已经实现了目标。 第二天,沈奕轩在班级群里宣布:已经成功邀请苏沫晓学姐参加他们班级组织的秋游。 这个消息出乎意料,令人振奋,一经发出,群里立刻炸开了锅: :妈呀,真的假的? :草,女神要跟我们一起秋游?! :我不是在做梦吧,这周日可以跟女神一块去爬山?!天呐,她竟然答应了?! :妈呀早知道就投票选环球影城了,怎么舍得女神跟我们爬山受累? :真是意想不到的反转,我以为学姐的态度……唉,怎么说呢,学姐真是人美心善! :+1 :+1 :我现在的心情实在太激动了,本来以为经历那事,学姐根本看不上我们,没想到啊啊啊啊啊天呐,谁懂我现在的激动啊啊啊啊!! :我懂我懂,我现在也很兴奋,爬山啊,明天学姐会穿什么衣服!冲锋衣也很美啊![爱心][爱心] :谁说不是呢,但我现在心情有点复杂,也不知道是不是托了那谁的福[捂脸] :听说她手机摔坏了,就算讨论她她也看不见[偷笑],你们想说什么就说,不用扭捏[偷笑]。 :真的可以说吗? :前任那事是真的吗?我快好奇死了! :她到底咋想的啊?是我的话都羞愧死了根本没脸见人 …… 沈奕轩:班级群请不要议论他人是非。 此言一出,不断刷屏的聊天突然被拉闸,过了会有人艾特沈奕轩:轩姐,你是怎么邀请到学姐的啊?她为什么会同意跟我们出去玩? 沈奕轩:邀请她,她答应了,就这样。 周日天气晴朗,23级医学院外科1班的学生在a大校门口集合,沈奕轩扛着旗子,一遍遍清点人数,给每个人发袖章、遮阳帽,一边交代:“等会大巴车来了大家可能要挤一挤,今天情况特殊,很多不是我们班的同学都参加了今天的秋游,大家都耐心一点,互相照顾,今天天气比较热,爬山过程中请多多照顾身边的omega……” 有人打岔:“我们才不要被照顾呢!” 沈奕轩:“好吧,那就多照顾一下我。” 众人:“哈哈哈哈。” 亓佀排在601寝室后面,长发绑了个低马尾,低着头在研究景区地图,突然被旁边的嵇敏碰了下胳膊。 “苏沫晓来了。”嵇敏小声提醒她。 苏沫晓从一辆粉色奥迪上下来,穿着美体衣,带鸭舌帽,扎高马尾,墨镜架在帽檐上方,一身打扮很有青春活力,笑容大方地跟学弟学妹们打招呼。 场面立刻变成了明星粉丝见面会,沈奕轩维持了半天的秩序立刻乱了,学生们一拥而上,“哇哇”叫声一片: “学姐,你今天好漂亮!” “好开心啊,谢谢学姐今天跟我们一起爬山!” 苏沫晓笑笑,撩了下耳边刘海,“谢谢你们邀请我参加秋游活动。” 迷弟迷妹们“啊啊”尖叫,苏沫晓看向脱离人群的角落,亓佀也在看她,气氛一时微妙。 在众人噤声咋舌的注视下,苏沫晓朝亓佀走来,精致的妆容下那笑容也是四平八稳,两边唇角翘起的弧度非常平均,开口时声音也很平,像一个没什么感情的机器,她说:“最近怎么样?” 亓佀:“?” 她掀了下眼皮,看到的是昔日同桌、前任女友轻飘飘地扔过来的施舍。 一句无关紧要的关心,等同于跟所有人宣布——她们之前的关系不像网上流传的那样糟糕,她苏沫晓从来没有指使过任何人网暴前任,请大家自行斟酌。 亓佀默了几秒,但对方的好意毕竟是施舍,耐心有限,没等到她的回答便转过身去,跟沈奕轩说:“学妹,你们班秋游人数有点多,大巴车应该挤不下吧?” 沈奕轩:“呃……” 苏沫晓:“正好我弟弟开车来了,我坐他的车,一会直接在景区门口汇合怎么样?” 一些人听到这话立刻丧气,沈奕轩说:“好,那你注意安全,等会在景区汇合,找不到我们就打我电话。” 苏沫晓甜甜地笑着答应,戴好墨镜,回到副驾驶座上,潇洒离开。 等她走后,粉发女急道:“元侣,学姐跟你打招呼,你为什么不理她啊?!” “是啊,她专门过来跟你打了个招呼,多好的人啊!” 沈奕轩吹响口哨整顿秩序:“都排好队,大巴车马上来了!” 最后一个学生上了大巴,司机准备发车,从后视镜看到一个穿黑色t恤、手指打着石膏的胖子在后面追赶。 胖子拼命挥手:“等我,我还没上车!” 他追到车头,气喘吁吁,而亓佀就站在车门口,迎面被升级过的汗臭味哕到,她屏住呼吸,拦住胖子:“你别上了,车满了。” 胖子一看是她,气打不从一处出来,“哟,你说满了就满了,你是谁?” 亓佀退后,别过脸去,忍不住怀疑这胖子自从手指骨折后就没洗过澡,给她恶心得早饭都要吐出来了。 前排几个女孩眉头紧皱,掩嘴作呕,碍于社交礼仪没有当场指出问题。 亓佀吐了口气,跟胖子说:“你要上车也可以,首先去洗个澡换衣服,就这臭味我不知道你自己是怎么受得了的,但这车厢里应该没人受得了,你自己掂量掂量,问问这一车的人愿不愿意等你,或者问问他们愿不愿意跟你待在一个车厢。” 胖子吸了吸鼻子,朝自己胳膊下闻了闻,这动作激起一群人喊“卧槽”,一个男a在后排站起来喊:“死胖子!你马勒戈壁的!我踏马还以为这是你信息素的味!” “哈哈哈草你妈信息素味,你要逗死我!” 一群人笑作一团,粉发女怒喷:“都闭嘴,骂人不准骂妈!” “好的好的!” 胖子窘得满脸通红,司机急着开车,商量道:“要不你坐后面去,别影响我开车就行。” 后排立刻炸锅:“不行!” “我……我我就这两天受伤了不方便,”胖子急得眼泪打转,“你们,你们……我,我,我好不容易赶上车的!” “不方便还爬山?” “回家养伤吧胖哥!” “真的是,万一臭到学姐那去了,你不想想学姐会怎么看你?” “我走就走,都,都怪……都怪你……元侣!我,我恨你!” 羞愤交加下,胖子最后说出这么一句毫无杀伤力的话。 亓佀:“。” 大巴车启动,开了两个小时到景区,苏沫晓已经久候多时,她一身专业设备,登山包配水袋,一双崭新登山鞋,两手各一根碳纤维登山杖,墨镜和登山帽一戴,都市潮流感拉满,路边的大叔大妈都盯着她看得挪不开眼。 浩浩荡荡的队伍开始进山,从此开始每隔十米就有人停下休息,队伍稀稀拉拉延绵成断线的珠子,苏沫晓在中间,有她弟弟作陪,还有舔狗们紧随其后,时不时地问一句:“学姐,你渴吗?我带了水。” “学姐,要不要停下来休息?” “学姐,我带了西瓜,你想不想吃?” 亓佀爬到一座山坡坡顶时,往下看医学院的队伍们在山腰处累到了一大片,离她有几百米的落差。 沈奕轩千辛万苦追上她,扶着膝盖大口喘气,汗流浃背,难以置信地看她,虚脱了的语气说:“你,你不累吗?” 亓佀:“不累,要照相吗?” “好,等我擦擦汗,你帮我拍一张。” 山顶风景绝好,沈奕轩拍完照欣赏了片刻,见亓佀再次往前,立刻不甘落后地跟了上去。 当苏沫晓的舔狗有什么好?自从接触到亓佀这个人,沈奕轩眼界都变宽阔了。 下午5点,体力最差的那一批终于到达山顶,比沈奕轩预估的时间晚了两个小时。 这个消息不容乐观,7点整沈奕轩在山脚集合团队时,有两名学生迟迟未现身,也联系不上,最后问了一圈,才知道那两人下午为了插到队伍中间,半路走了条野路,之后再也没见过他们,打电话也打不通。 天已经黑了,人心惶惶,都感觉要出大事了。 苏沫晓早早坐上她的粉色奥迪回家,剩下一群十八九岁的孩子们没了主心骨,有一两个omega一边给家人打电话一边哭,连沈奕轩也傻了半天,被提醒才知道打电话叫救援队。 爬了一天山的学生们身心俱疲,开始彼此甩锅: “你们几个身为alpha,就知道围着学姐转!一点也不关心旁边的同学!” “那你们呢,看到他们走野路也不拦着他们,知不知道爬山走野路是送死行为!” 吵闹中,亓佀找最后看到那俩同学的问了几句,接着二话不说开始折返回去。 夜色下,山看起来更加巍峨可怖,亓佀的身影单薄得像一片落叶,落入山门也不会产生任何振动。 有人注意到她,惊呼:“她要干什么?” “她不会要去找人吧?” “我靠……她她她这么有担当吗?” “好帅……” 7、第 7 章 7. 高考结束后,亓佀从家里拿了三万块钱,背了个大包,带上刚到手的护照,从京海出发,徒步加上搭车,从太行山到秦岭,穿过四川盆地,游历过云贵古寨,翻越了世界屋脊青藏高原,最后从昆明出境,在冬天到来之前去了东南亚,在城市街头无所事事地游荡,赚了点兼职,然后她发现自己并不喜欢城市,机缘巧合下上了一艘前往非洲的货船,在海上待了半个多月,从北非到东欧,一路流浪,远离人群,杳无音信。 那时候亓佀的爸爸亓磐没出车祸,四十多岁的男人正处于事业高峰期,虽说和前妻离婚分掉了他大半的资产,但重组家庭生活美满,和前妻生的大女儿亓佀学业优秀,刚考上了a大医学院,现任带过来的老二乖得让人心疼,小小年纪抢着做家务,和现任生的老三正是咿呀学语的阶段,聪明伶俐,是个会逗人开心的活宝。 也正是亓佀考上大学的那一年,亓磐为了弥补高中三年对她的亏欠,又贷了300万,在京海市郊买了一套总价500万的房子,方便亓佀今后在京海安家。 第二年房子降价,亓磐在路上开车走神,回过神打方向盘已经来不及,车祸现场惨烈,人侥幸活了下来,但此后亓家的处境一落千丈,亓佀也是从此结束了她那理想主义的流浪生活,开始每日每夜地为钱奔波。 之前能背着20公斤的大包徒步几千公里,在六千米的海拔上露营,亓佀当然不会惧怕这区区海拔一千八百米的山。从救援站借了设备进山,到找到两名被困的学生,亓佀只花了一个半小时。 探照灯打过来的时候,俩绝望的学生铆足了劲嘶喊,他俩一个摔了腿,另一个也好不哪去,被冻得瑟瑟发抖。 这里是山阴处,白天缺少光照,日落后气温急速下降,俩学生只穿了t恤短裤,缺乏户外经验,用手机打手电筒把电量都耗光了,不知如何求救,也没有保暖措施,缺水缺粮,摔了腿的那个已经冻得意识有些模糊了。 要是再晚几个小时,可能会出人命。 亓佀带了保温毯给他们,用gps对讲机准确描述位置,很快来了人把俩学生抬下山。 这件事改变了很多人对亓佀的评价,沈奕轩还向辅导员建议,给亓佀报名市里的见义勇为奖。 亓佀听说后问她:“……奖金多少?” 沈奕轩:“奖金没有,有锦旗和荣誉,能加学分!” 亓佀:“那算了。” 没有奖金空谈荣誉有什么用?而且还要报名填资料,怪麻烦的。 她现在缺钱缺到想去卖器官,mii告诉她alpha的腺体很值钱,在黑市能卖到20万左右。如果有20万在手里,亓佀那最小的妹妹就能上幼儿园,他们家也能租一个稍微宽敞点的房子,不用挤在15平米的小房子里。 亓佀还能留点钱买台笔记本,继续自修计算机,或许还能同时完成医学院的课程。 她现在手里攒了六千现金,其中有两千是胖子赔给她的,但她并没有急着买新手机,从二手网站上淘了块破表,每天戴着往返教室、图书馆、酒吧、寝室。 她缺钱的事情很快被传开,没多久沈奕轩高高兴兴来向她转达一个消息:“沫晓学姐来问我,她说他们实验室缺一个科研助理,想问你愿不愿意去帮忙,她能给到你一个小时20块的工资。” 亓佀在酒吧工作的这段时间作息颠倒,每天萎靡不振,晚上也没法正常回寝室,如果不是时薪可观,她早就想换一份工作了。 20块的时薪在首都城只能算底层,而且科研助理说的光鲜亮丽,谁知道具体是做什么的?以亓佀的能力,恐怕只能擦一擦实验室的窗户。 苏沫晓这是在打发叫花子,做做样子给医学院的同门看,博一个人美心善、乐于助人的名声。 亓佀:“给到100时薪我会考虑。” 沈奕轩骂骂咧咧,最后惊喜地告诉亓佀:“学姐说可以!学姐对你真好啊!” 亓佀的的确确心动了。 什么年少时的爱恨情仇,哪能有钱重要? 每天两个小时,能拿200块钱,这份活怎么都应该比在酒吧打工轻松吧? 这样一来她能腾出更多的时间学习,不至于每天翘课被骂。 9月28号这天,亓佀按照沈奕轩提供的地址找到实验室,在门禁处按了按门铃。 通讯连接成功,一个没什么耐心的女声说:“谁?” 亓佀:“你好,我来应聘科研助理。” 亓佀听到这姐们扯开嗓门大吼了一声:“谁叫了科研助理,人来了!” 通讯器里能听到那边交头接耳的声音,过了会一男生凑上来说:“是沫晓师妹推荐的吗?” 亓佀:“是。” “门开了,你进来吧。” 电子门自动推开,亓佀进了实验楼,经过昏暗的楼梯,上到第三层,躲开了穿白大褂抱着一大盆玻璃器皿在楼道里匆忙奔走的人,她找到门牌号,敲了敲那扇敞开的门。 一名身形高挑的女子正在看显微镜底下的东西,她侧身对着亓佀,白大褂穿出了高定风衣的风采,五厘米的细高跟搭配黑丝袜,让亓佀的眼神生生地在她脚踝上停留了半分钟。 这侧脸和发型—— 好像是苏沫晓。 苏沫晓头发就是这个长度,发尾微卷,而且她上次爬山时打扮也很成熟。 亓佀心里狠狠刺痛了一下,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她居然还是会……有一点动摇之心? 太傻逼了,亓佀在心里抽了自己一巴掌,润了润喉咙,正要开口时,对方终于抬起脸,朝她这看过来。 亓佀从她眼神里看到了一丝讶然,那一瞬亓佀还产生了一些古怪的念头,但很快排除杂念说:“我来了。” 女人唇角微勾,现出一抹讽刺,冷不丁地说:“滚出去。” 亓佀:“?” 走廊里一阵踢踏的声音,一戴黑框眼镜的男声匆匆跑来,临近了又压低声音说:“你……你是不是刚才按门铃的那位?” 亓佀被骂懵了一瞬,回过头跟黑框眼镜哥说:“是我。” 眼镜哥弓着身子,仿佛在忌惮着什么,一边招呼她过去,小小的声音说:“哎呀我就知道,你跑错了,这里是南楼,你跟我过来……” 亓佀回头看了眼刚才骂她的女人,不知为何有些熟悉,她还在发愣,被眼镜哥一把拉走,那态度仿佛是怕她脏了那位美女的眼睛。 离得远了,眼镜哥拍了拍胸口,“吓死了,她刚才骂你没有?” 亓佀:“她让我滚出去。” “哦,那还算好,挺温柔的,你下次当心点,碰到这位老师尽量离远一点,她在学校是出了名的可怕,没喊保安把你撵出去就算不错了,你跟沫晓师妹是一个年级的吧?” 亓佀:“我比她低一年级。” “哦,没事,那你现在基础实验课都上了吧?解剖都上了没?” “没。” “啊,也是,大一才刚开学,什么课都没学,行吧,你换上衣服,等会我教你怎么做,你会养老鼠吗?” “养过仓鼠。” “哈哈也差不多吧,就是要定期喂水,喂粮,打扫卫生,不过我们实验室的老鼠都是高级裸鼠,挺贵重的,也很娇气,饲养的时候尤其要有耐心,所有进出的东西必须消毒,你国庆假期都在学校吧?” 亓佀:“……应该吧,苏沫晓是怎么说的?” “啊她没跟你说明白吗?”眼镜哥扶了扶眼镜,把她带到一间资料室,捡了件别人的白大褂给她,开始跟她介绍这份工作的详细内容。 苏沫晓当时跟她说的是“科研助理”,但实际上实验室招聘科研助理有必要的流程规定,以亓佀的能力根本不可能胜任科研助理的岗位。 苏沫晓她自己也不过是个本科生,运气好被林教授相中,被安排在实验室跟着几个博士、硕士在做研究。等师兄师姐们发文章的时候可以给她留个二作、三作,如果她能力出众能够自己写文章,到时候也能产生篇一作,这就足够她刷履历,为下一步申请留学做准备了。 说到底,研究生、博士生作为廉价劳动力辛辛苦苦做实验产文章,已经是做牛做马的存在了,而本科生在这里地位更低,是廉价劳动力驱使的免费牛马,干的都是洗玻璃仪器,养老鼠,处理生物废品,倒垃圾的活。 女神哪愿意干这些脏活累活?平时能推就推,动用点金钱和关系打点这些硕博生,但长期以往也不是办法。 正好听说亓佀穷疯了,苏沫晓三言两语就把她引荐过来干活。 眼镜哥叫刘朋,今年研三,马上面临毕业的危机,每天忙疯了吃住都在实验室轮轴转,本来跟苏沫晓约好了文章给她署名,但这师妹是个大忙人,一到关键时候就说忙得抽不开身。 而刘朋近期需要大量实验数据,光是洗培养皿都要洗一两个小时,又碰上月底中秋国庆长假,当时候学生放假了回家,他想找人帮忙都找不到。 前一天听说师妹花钱给她介绍了一个同学过来帮忙,刘朋简直感动哭了,有钱还是好,有钱就不用做牛做马。 亓佀听他介绍,心道这工作可一点也不轻松。 其他诸如洗培养皿、打扫卫生的工作倒还好,什么人都能干。但就是养老鼠比较麻烦,尤其是那批最特殊的裸鼠,前后消毒步骤太多,很容易遗忘掉其中的某一步而出差错。 “小鼠抵抗力很差,一旦接触到外界微生物就容易感染死亡,你千万小心点,进去打扫之前多复习一下消毒步骤,这里的老鼠不光光是我的,还有其他师姐的,关系到大家的毕业,你千万要注意。” 这话让亓佀打了退堂鼓,“……要不然还是算了,这责任有点大……” “别!师妹啊,我请你吃肯德基,今天刚好星期四,你不帮我我可真找不到人了!” 亓佀看他也挺可怜的,活脱脱一个二十五六的beta男人看起来跟四十岁一样憔悴。 “行吧,我试试看,如果不行就算了。” 反正她也想多赚一点钱,回去能给妹妹们买点好吃的。刚才那复杂的操作步骤她都记住了,应该不会出差错。 白天在实验室打杂,晚上去酒吧干活,正巧周丹青也给她推了一份工作。 当时,老板邀了一桌朋友在打扑克,听这几个已婚人士抱怨辅导孩子学习有多辛苦,周丹青冷笑一声,把亓佀招呼过来。 “小亓,你英语怎么样?” 亓佀看了下一众人,谦虚道:“还行,高考考了147。” 周丹青:“噗。” “满分才150吧?”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放下扑克,拿开嘴里的烟说:“你是学生吗?” 亓佀点头,周丹青骄傲地介绍:“小亓可是a大医学院的学霸,跟你们这些学渣可不是一种人。” 好几双眼睛上下打量着她,欣赏片刻后,那抽烟的女人说:“你别在这打工了,周丹青给的太少,来我家给我儿子辅导作业,三百一小时怎么样?” 亓佀:“!” 三百时薪?!她没听错吧! 克制,克制,老板就在旁边,不能表现出兴奋。 亓佀淡定地掀了下眼皮,看向拿着高脚杯小酌的周丹青。 单是这个眼神就让周丹青心满意足,以她对亓佀的了解,这小alpha不但能力出众,还十分忠诚可靠。 那天半夜让她送林野回家,果然这小alpha没辜负她的信任,面对发情期的omega表现也是十分克制和冷静。 事后林野还问过一嘴,以她的性格可不会对一个年轻的alpha产生任何兴趣。 果然,她听到亓佀说:“老板这边缺人手,而且马上是假期,我走不开。” “你管她呢,她这岗位给五千有的是人抢着干,你可是名校学生,怎么能跟那些混吃等死的相提并论?我再给你提一点,给你开350,你每天过来辅导两小时,给你结700,怎么样?” 亓佀:“……” 周丹青:“好歹你也是金北区有名的富婆,你老公资产千亿,你就只舍得开这么一点?” “什么资产千亿,听谁瞎说呢?五百时薪,小亓,你明天就去我家。”富婆最终一锤定音道。 亓佀看向周丹青,后者说:“去吧,能请到你给她儿子辅导作业,是她赚了。” “谢谢老板,那我……” “明天不用来干活,等会我把你工资结清,你以后有空常来找我玩。” 亓佀还有些恍惚,跟富婆要了地址和电话,才回到吧台工作。 她这一生在学校的时间居多,接受着各种各样的教导,循规蹈矩,认真学习,却一直以来被欺骗、被利用、被嘲笑、被网暴、被排挤,从高中到大学,她接受着各种各样的恶意—— 但讽刺的是,她遇到的善意大部分都是来自社会上的。 在她当背包客的那段时间,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给她搭便车的好人,在高原上收留她过夜的牧民,在沙漠徒步时给她分水的旅客,还有让她上船的货船司机……以及周丹青这样的人。 如果没有这些人治愈她,或许她一辈子都无法弄明白自己被排挤的原因,她会以为是自己太突出才遭到针对,于是努力地变平庸,在路上弯腰驼背,躲避别人的目光,逃离人群,战战兢兢地过一辈子。 结清工资,亓佀买了月饼和蛋糕回了趟家。 准确来说,这里根本算不上亓佀的家,她从高中寄宿开始,就不怎么与家里往来,除了定期接受家里转给她的生活费,以及寒暑假偶尔在家小住,她与这家人甚至称不上熟悉。 以前住的老小区还留存了一些童年记忆,卖掉后租了间廉价公寓,里面住满了各种在大城市无力安家的年轻人,每次在电梯口等电梯都要等十分钟以上。 房间号是1538,光是这个数字就能看出这公寓楼的居住密集程度。 亓佀敲门。姜明珠就站在门后的洗手池洗袜子,秒开门,腾出地方给她站,拿着小孩袜子朝她笑了笑,眼窝下方刻出了痕,转头跟女孩们说:“姐姐来看你们了!” “姐姐!”三岁的亓玥正在玩积木,扭头屁颠颠地跑过来,“姐姐!姐姐!给姐姐!” 亓佀接过她手里的三角形积木,“谢谢,给你们买了蛋糕,分着吃吧。” 老二怯怯地躲在姜明珠后面,听到“蛋糕”后眼睛发亮,亓佀摸了摸她的头,“小姝又长高了,来切蛋糕吧。” 姜姝穿着不太合身的衣服,听话地点头。 姜明珠把袜子晾在屋子里,扒拉扒拉地上的纸盒,洗过手擦干净,难为情地笑着说:“其实不用买蛋糕,又不是谁过生日……” 小亓玥眼巴巴地盯着蛋糕,兴奋地蹦跶:“七月生日。” 亓佀好笑,一手拎着蛋糕,一手拎起亓玥,迈过障碍物来到小桌子边。 一屋子的人在这十几平米的小房子里挤得无处放脚,更何况还有一个全身瘫痪的躺在床上。 亓佀本不忍看他,但最近没毛的老鼠看多了,抗性自然提高了。 ——老亓睁着眼看着她笑,眼角有泪,嘴唇抽了抽,没说出来话。 姜明珠给他收拾得很干净,比亓佀设想的还要好,她看姜明珠攒了一堆纸盒在屋里,心情实在复杂,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爸最近怎么样?”亓佀拿着分好的蛋糕,问姜明珠。 姜明珠笑起来嘴唇抿成一条线,“挺好的,主要还是担心你在学校的情况,最近还在酒吧兼职吗?” “不去了,最近在做家教,收入还可以。”说着她拿出一沓攒好的钱给姜明珠。 姜明珠推辞,亓佀把钱给姜姝,说:“过节跟妈妈去买身新衣服,给妹妹买个书包送她幼儿园,好不好?” 姜姝拿着厚厚的钞票,点头。 姜明珠叹气,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一个包装盒。亓佀一眼看到了苹果公司的图标:“?” 姜明珠:“你妈给你买的,先寄到这了,你上学肯定用得上,来试试怎么样。” 包装盒打开,里面是一台崭新的银色macbook,亓佀两眼放光。 “她……不是,不管的吗?” 想起那个多年未见的女人,亓佀不知该作何评价。 离婚时那女人哭得肝肠寸断,怂恿着亓佀疏远亲人,不断给她灌输仇恨的思想:恨父亲,恨继母,恨妹妹。 后来嫁了个有钱人,连亓佀都不愿意理会,听说前夫出了车祸赶紧打电话来道贺。 亓佀满心疑惑,姜明珠用眼神朝床上示意,亓佀立刻明白了。 她爸为了她,低声下气求了那个女人。 当年闹离婚时,亓磐年轻气盛,宁愿净身出户也不愿意给前妻认个错,为了那一地鸡毛的婚姻生活吵得头破血流,两口子拉着亓佀对簿公堂更是常有的事—— 一朝飞来横祸,男人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只剩下一张嘴能开口说话,总算醒悟过来,这些年他唯一对不起的就是亓佀。 这小公寓亓佀待得难受,出来后骑着自行车有些恍惚。 没了手机导航,亓佀在大街上迷了半天路,七拐八拐,拐进了暗巷。 omega的气息吸引她顿足,她偏头,看到了一位被几位alpha逼入死胡同的女性。 眼神对上的那一刻,亓佀想起来了——这信息素的气息和周丹青的那位女性omega朋友一样! 是她! 8、第 8 章 7. 亓佀骑车经过的街区灯红酒绿,十几岁的青少年聚在街边抽烟、打台球,对着破烂的游戏机拳打脚踢;旁边的烧烤摊上聚着光着膀子的大汉,摔啤酒瓶,大声讲低俗笑话的;ktv、足浴店门口有画着浓妆掩盖年纪的女人在招揽生意,去过的都知道里面服务的大多是姿色平平的beta女性,男o都很少见,女o更是极品。 这里穷人扎堆,房屋破旧,路灯坏了没人修,堆积的垃圾无人清理,涂鸦墙下面就是流浪汉的家,再往里走荒凉寂静,路上飘个垃圾袋都能给人吓一跳。 亓佀迷了路才拐到这种地方来,但周老板的朋友非富即贵,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个落单的omega出现在这种暗巷意味着什么? 数了下,一共有3名成年alpha男性,瘦高的那个离omega最近,他背对着亓佀,手扶着墙,姿势看起来像壁咚;第二个又高又壮,侧站着看着他们,第三个染着黄发,离得最远,像是望风的,这三人平均身高185cm,身强体壮,散发着强烈的alpha信息素气息,看起来攻击性很强。 打肯定是打不过的,但能吓唬他们。 亓佀停下自行车,猛地一弹车铃铛,同时一声大吼:“干什么呢!” 这声音结结实实把人吓一跳,黄毛抽了口气,像是当头挨了一记闷棍,猛地回过神来,调头就跑。 他转身的那刻,亓佀做足了防备,结果那大高个黄毛看都没看她,夹着尾巴慌张溜了。 呼呼。 还剩下两个。 这两个看起来脑子可能有点问题,还保持之前的动作,甚至吝啬于给亓佀一个眼神。 亓佀决定让他们感受一下识法治社会的力量。她停稳自行车,两只拳头捏得咯吱作响,黑暗中她没有注意到林野眯着眼有些嫌弃的眼神,大步流星朝那俩男a走去,一只手扒在瘦高个的男a肩上—— “喂!再这样我要报警了!” 男人背对着亓佀,被她扒拉一下肩,竟踉跄着退了半步,机械式地回过头来,双眼似乎无法聚焦,看起来有些迷茫。 亓佀:“?” 在她没有注意到的角落,林野扔掉一根针管,抓起亓佀的手说:“这里太危险,快点离开!” omega香甜的气息令她恍惚了一瞬,回过神已经被姐姐拽着从巷子里跑出来了。 她力气比刚才那男a还大,踩着高跟鞋平地生风,结合刚才那几人的反应,亓佀甚至产生一种离奇的怀疑:难道刚才遇到危险的不是这位姐姐,是那几个倒霉男a? 这不可能。 到人多的地方,两人速度慢下来,手仍然牵着。 亓佀被拽的手出了点汗,怕脏了姐姐的手,于是别扭地从她手里抽出来。 林野停下来打量她,冷冷地问:“你怎么会在这?” 亓佀目不斜视三心二意地说:“我家在这附近。” 林野:“住这地方可不安全。” “是不太安全,没别的办法。”亓佀想到了公寓房里一家人的情况,姜明珠是omega,两个妹妹还没分化,但大概率也是o,如果被人盯上,那地方一点也不安全。 林野对她后半句里隐藏的无奈没有任何兴趣,她只在乎一件事:这多管闲事的笨蛋刚才是不是怀疑了什么? 又走了一段路,亓佀一个字都没问林野,她警觉地环顾四周,确认附近安全后才说:“你能自己打车回去吗?” 林野:“……?”什么意思,这是学生跟老师说话的态度? “刚才走太急了,我自行车还在那边,我得回去拿。你在这里打个车回书香苑应该方便,要不然打电话让朋友来接你?” 毕竟亓佀唯一的资产只有一辆二手自行车,花了80块钱从毕业的学姐那买的,才骑了一星期。她摸着良心思考,觉得自己实在不能为了富婆姐姐抛弃掉刚买的车。 林野只听到前半句:“你还要回去?” 亓佀:“嗯。” 林野更不能理解:“那破烂你还要?” 亓佀:“……” 你礼貌吗,姐姐? 刚扔针管有点草率,里头药物残余还能化验出成分。林野是真怕这学生返回去抓到她把柄,一把抓着她的手说:“不行!” 亓佀:“唔。” ……omega的力气都这么大吗? “头疼,心脏疼,快疼死了,”林野面不改色,“你送我回家,我赔你一辆车。” 亓佀眉毛抽了抽—— 要不然您看看您拽我用了多大力气再说这话? 亓佀扒拉开林野的手,拧巴地说:“如果疼的厉害,建议您找个人送您去医院。” 林野:“你不是人吗?” “我是,但那车是我老婆,不能随便换。” 林野讥笑:“那你娶老婆的眼光倒是挺随便。” 亓佀噎住,看了眼这位漂亮姐姐,这一刻她深刻认识到自己语言能力过于匮乏,压根不是她的对手。 既然吵不过,亓佀决定不理会她,闷头折回去找车。 “站住!”林野厉声道。 亓佀感觉身体不受控制,真就像条狗一样罚站在原地。 高跟鞋慢慢踢踏了几步,亓佀感受到omega身上香甜的气息,仿佛开了瓶陈年佳酿,果酒的香气萃在玫瑰园中,像神话里的伊甸园般美妙。 林野将下巴略微地伏在亓佀肩上,启唇说:“我跟你去。” 亓佀听到了鼓点般密集的心跳声。 她想起来自己也是个alpha,虽说是性无能,但还是天然地被omega的信息素吸引。就像太监也有逛青楼的欲.望。 五百米的一段路,亓佀跟这位姐姐又折返走了一遍,拿回车的时候,别说这位姐姐嫌弃,连亓佀都嫌弃了。 车架锈迹斑斑,前刹形同虚设,后刹拧到底才有点用,车把手蜕了一层皮,后座上的置物框不知道承载过多少人的青春。 这车是学姐从学姐那买的,用了三年卖给亓佀,质量远不如大街上的共享单车,丢在路上都没人偷。 林野让她把破单车搬到她的保时捷后备箱,亓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尤其那破单车车架上的漆被蹭掉一层,哗啦啦地掉在她整洁的车厢里的时候。 “对不起,我……我等会给你擦干净……”亓佀一边擦漆,一边擦眼泪。 从公寓房出来的时候都没哭,遭人排挤手机被摔烂的时候没哭,这会儿把一辆破自行车搬到人家的豪车上,亓佀感觉自己的尊严像破损的自行车车漆一样碎了一地,贫穷而可笑。 这可给林野整乐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光景——明明被弄脏的是她的车,她都没说什么,这丫头怎么心疼成这样? “喂喂,你是不是有病?”林野犹豫着抬起一只手,看起来是想安抚她,可碍于她安抚人的技术实在贫瘠,愣了半天不知道如何动手,最终把手往亓佀头顶一按,胡乱用力抓了抓,像是周芷若使出九阴白骨爪,把亓佀天顶盖都挠懵了。 亓佀僵在原地,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反正头挺疼的,眼泪还在脸上挂着。 林野耻笑她:“刚才就跟你说让你把破烂扔了。” 亓佀可怜巴巴道歉:“对不起。” 林野眉毛上挑,被她这可怜相动摇了几分,她把词库里一堆骂人的话咽回去,轻飘飘地丢下一句:“下次就知道该听我的了。” 亓佀低下头,把眼泪擦干净。 托这些富婆姐姐的福,亓佀年纪轻轻就开上了保时捷,打了火问后座:“姐姐,你能导个航吗?” 林野在后座眯眼休息,眼皮也不抬地说:“你没有导航?” 亓佀:“我没手机。” 林野的脾气一点就炸,心想这傻a逗她呢,挺直坐起来差点撞上亓佀那张无辜的脸,林野及时修改措辞:“你是古代穿越过来的吗?为什么没手机?” 亓佀:“我不太用得上。” 林野:“傻叉。” 亓佀礼貌说:“您指一下路。” 林野觉得自己厌蠢症有点爆发,按了按太阳穴,不耐烦地把手机解锁扔给了她。 除了中间碰到查酒驾的交警,这一路倒是顺利,亓佀没敢再烦她,把车直接开进地库。 离开前,林野叫她:“亓佀。” 很少有人能准确叫出她的名字,亓佀甚至有些意外。 林野拍了下她的肩:“今天的事,不能跟任何人说。” 亓佀想都不想说:“好。” 她都不知道这事能跟谁讲? 十一长假期间,亓佀的寝室只剩下她一个人。她上午去实验室当科研助手,准时准点喂养小白鼠、清理实验废品;下午去高档小区辅导初中生的作业;晚上在图书馆自习,啃完计算机科学基础就学编程语言,在那台新到手的macbook上进行编程实践。 去图书馆的路上经常遇到有人跟她打招呼,有一次遇到一个女a跟她聊了一路,对方无意中问起她:“你最近编程学的怎么样?” 亓佀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试探道:“你,也在学编程?” 女a懵逼:“我没有啊,不是你在自学的吗?我们昨天才聊过啊?” 亓佀:“哦,你是昨天那个……” 女a无语:“我是嵇敏。” 亓佀稍稍睁大眼睛,平复心里的震惊。 丸辣,如果嵇敏不跟601寝室的人待在一块,她根本认不出来。 嵇敏发现了什么,一脸嫌弃说:“你该不会是脸盲吧?” 亓佀:“哈哈,被你发现了。” “吐了,我说你有些时候怪怪的,冷漠得很,都不跟人主动打招呼,”嵇敏抿了抿嘴,打量着这位高智商人才,“脸盲到这个程度的,真是活久见。” 短板是基因决定的,亓佀改变不了,她生硬地转移话题:“你国庆放假也不回家吗?你家在哪啊?” 嵇敏:“老家在南方,家里没人,不想回去。” 亓佀点点头,在心里把跟嵇敏有关的特征记录下来,她虽然脸盲,但交朋友是认真的。 “你呢,亦轩说你最近在苏沫晓的实验室干活,感觉怎么样?辛不辛苦?” 亓佀:“还好,他们假期缺人手,我就是打杂的。” “你知道他们实验室在研究什么吗?” “不清楚。” 嵇敏点点头:“怪不得,你原来什么都不知道就去了。他们实验室负责人是林野,就是陆林生物制药那个林,他们实验室纵向上有a大医学院作为支持,横向跟医院药企合作,据说最近在研究一种让alpha腺体失去功能的药物,快出成果了,一般alpah听说了他们的研究成果都不敢进他们实验室,生怕被感染,我说你怎么这么勇,原来被骗了。” 亓佀惊讶地双唇分开,“你好厉害,怎么什么都知道?” 嵇敏扶了下眼镜:“网上都有公开资料,查一查就知道了。” 亓佀点头:“沈亦轩应该也不知道这个。” “她神经大条,应该不会故意坑你,”嵇敏像个过来人一样嘱咐,“你找个理由,赶紧把这份助理工作辞了吧,免得惹出麻烦。” 亓佀:“好,等假期结束我就不干了。” 假期结束之前,亓佀用上了新手机,装上原来电话卡,刚开机就收到了好几条催款短信。 网贷的一个负责人商信这些天联系不上她,最后一条消息说要来她们学校寝室找她。 亓佀可不想网贷的事情被人知道,匆忙回了她电话。 电话刚接通,商信劈头盖脸地骂:“我操你妈,你他妈这些天死哪去了,贷款逾期了一星期也不接电话,酒吧老板说你辞职了,你死哪去了?!” 亓佀直冒冷汗,一边道歉一边解释:“我假期在学校兼职,马上能结钱,明天应该就能结,明天就能还款,就一天,请您宽容一下。” 商信:“明天我去你们学校找你!” 亓佀咽了下口水:“明天我还有兼职没做完,你找不到我的,还是等我拿了钱给您送过去吧。” “你们学校寝室我们这边都能查到,”商信冷笑,“找不到你就去寝室找你,去你们辅导员那找你,别以为电话关机就没事,你们家的地址我们都能查到!” 亓佀心里的的确确存在过一丝侥幸,她这些天一直拖延着没去买手机,一方面也是不想面对这事,想清清静静地度过这个假期,她不认为对方会找上门。 当初借款时她本打算只留名字和电话,家庭住址都是瞎填的,但因为对方说大学生可以减免利息,亓佀才用上了a大的学生证。 直到石头彻底塌下来,亓佀才知道逃避毫无意义,只会让问题更加严峻。 “我明天能拿到钱,足够结清账单,”亓佀努力保持镇定,“你不用来学校,毁了我对后面的还款规划毫无好处。” 对方恶狠狠骂了几句,最终把电话挂断。 亓佀从厕所打完电话出来,听室友们谈论假期都去了哪里游玩,她心不在焉,如坐针毡。 她在周老板的朋友那做家教赚的钱已经提前结了。一部分被亓佀拿给了姜明珠,另一部分用来买手机、还了老朋友的钱,还剩下两千左右。她打算等苏沫晓给她结了钱,凑够五千来还网贷,但这段时间苏沫晓并没有主动联系她,不像是要给她钱的意思。 亓佀点开苏沫晓的微信头像,最新的聊天消息是一年前,当时亓佀给她发消息提示“消息发送失败”,她才知道被拉黑了。 可能因为删除了好友的关系,她能访问苏沫晓的朋友圈最近十张,看到她近期更新的在日本游玩的照片。 九张图完全不够她发朋友圈,所以她每一张照片都是拼接的长照片,有穿白裙子在海边摆pose的,有穿公主裙在东京迪士尼的,还有富士山脚下泡温泉的,以及坐直升机观光的。 亓佀在聊天框里打下两个字:“还钱。” 提示“消息发送失败,对方未添加您为好友。” 算了,明天开学了当面找她要吧。 10月7号早上9点,亓佀来到苏沫晓实验室楼下,按门铃等待被放进去。 这次等待的时间稍长,进去后走廊里挤满了穿白大褂的学生,似乎在开集体大会。 然而事情并不是她想的那样,亓佀露面的一瞬,这些人停止了交头接耳,用充满怀疑、愤怒、厌恶的目光看着她。 亓佀不认人,但认得清人们的情绪。 刘朋喊了一声:“我天,你总算来了!” 亓佀:“出什么事了?” “你还好意思问?” 回答她的是苏沫晓的声音,她踩着高跟鞋,从人群里走出来,把一包生物垃圾扔在亓佀脚下,里头滚出来老鼠的死尸。 亓佀:“!” “你活怎么干的?这就是你办的事?!”苏沫晓大步走到亓佀面前,不待亓佀问清楚什么,当着所有人的面骂她,“就你这个水平,是怎么考上医学院的?交待你这么点事都办不好,你知不知道你影响的可是刘朋师兄以及其他人的毕业出路?!你怎么但这个责任?” 亓佀脑子嗡嗡的,盯着地上那包尸体,幽幽地说:“苏沫晓,生物废品,不能像你这样处置。” 苏沫晓气急败坏,举起手一巴掌朝她扇来—— 手被亓佀在空中捏住。 9、第 9 章 事发突然,亓佀第一时间也是怀疑自己的。毕竟她并非专业人员,在饲养裸鼠的过程中可能某一步出了差错,导致当前这个局面。 但苏沫晓的发难实在太急了,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羞辱她,就好像在急着撇清什么,或者是设计好的圈套故意坑她。 有了嵇敏此前的提醒,亓佀不再只从单一的维度来考虑问题。 她没有被这场面吓住,头脑很快清醒下来,反应过来制止住苏沫晓的发作,捏着她准备甩下来的手,用力将她推开。 alpha力气天生就比普通人大一些,这一捏一推表面上看没什么,却把苏沫晓疼得龇牙咧嘴。 虽然这里人多,但亓佀并不打算示弱,语气冷冽道:“苏沫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我怎么考上医学院的,你心里没数吗?” 苏沫晓转了转被捏疼的手腕,带着难以置信的恼怒狠狠瞪着亓佀。她还没来得及张口,身后马上有人替她说话:“别在这里扯有的没的,谁关心你高考怎么样!你看看你做的事,养个老鼠都能出这么大岔子,赶紧认错道歉,该赔钱赔钱!” 亓佀:“你们怎么认定是我的错?有证据吗?” 苏沫晓:“假期实验室没别的人,刘朋师兄把该交代的事情都跟你交代了,现在整个实验室只有你负责的裸鼠出了问题,不是你的错是谁的错?” 亓佀强调:“我需要证明是我操作出了差错的证据。” 苏沫晓指着地上的死尸:“这难道不是证据?” 亓佀没搭理她,扫一眼其他人:“你们谁是这里的负责人?总不可能是苏沫晓吧?” 一个高个子短发戴无框眼镜的男人拿着实验记录本走出来,“瞧你这样还挺不服气,你叫什么,元、元……后面这个字是……” “亓佀,”苏沫晓凑过去,“大师兄,她叫亓佀,23级新生。” “哦,”大师兄拖着长长的调子慢慢说,“新生怎么会在我们实验室?难道她也是关系户?” 苏沫晓脸上闪过一丝羞恼,但她不确定大师兄的语气到底是不是在挖苦她,毕竟他看上去还是很正派的。 “是我请她过来帮忙的,”苏沫晓声音弱了几分,“我假期不在实验室,刘朋师兄要赶实验进程,所以我请了她过来帮忙,因为听说她缺钱,到处在找兼职。” 其他人叽叽喳喳议论起来,有人提到了“前女友”这样的字眼,有人立刻反驳说:“沫晓师妹就是想帮她,她自己贴钱请人来帮忙干活的!” 等他们吵了一会,那位高个子大师兄说:“大家应该不想让这件事闹到林教授那里去吧?” 这句话像是按下了某个开关,所有人同时噤声了。 另一个资历较老的大师姐路过,吼道:“都没有实验要做了吗?都聚在这里干嘛?这是在斗地主吗?!” 年轻的研究员们像被赶鸭子一样四散开,这位大师姐吼完,看也没看当事人,拿着几支封装的试管走了。 走廊里只剩下那位在看实验记录的大师兄、麻木的刘朋、苏沫晓和亓佀。 大师兄把实验记录翻到底,捏了下鼻子,发出一声不太严肃的笑,他说:“字写得很漂亮,记录得很齐全,亓佀同学,你倒是挺有当研究员的天赋的。” 亓佀低着头,想的是工钱的问题。她干活细致自是不必多说,整个假期起早贪黑,做的都是最脏的活,处理那些被解剖的动物尸体令她浑身不适,能坚持下来都是为了工钱。 苏沫晓这么一闹,她要怎么样才能开口问她要钱? 听到大师兄表扬一个外人,苏沫晓半是撒娇地恼:“大师兄,一般谁会认真写实验记录啊?你在胡说什么?” 大师兄把记录本递给苏沫晓,看到上面整齐漂亮的字,苏沫晓抽了口气,再一次感受到曾经被学霸支配的恐惧。 22年随着他们这一届学生从京海一中毕业,曾经关于学霸的传奇已经谢幕,再没有人能像亓佀这样每次都能考年级第一,而且拉开第二名十几分。 苏沫晓曾一度怀疑她是专门为了学习考试而出生的怪物。这种人除了学习根本一无是处,又呆又傻又蠢又笨,是教育制度培养出来的畸形产物,一旦到了大学根本无所适从,更不可能适应复杂的社会环境。 高中时候,苏沫晓被她衬托得毫无光环,自信心大受打击;如今换了个环境,苏沫晓自认为能独自支撑起一片天空,可看到亓佀的笔迹还是本能地犯怵。 承认一个人优秀真的很难,何况那人是她不想面对的前任女友。说是女友,她们连嘴都没亲,只是拉过手,抱过几次,还都是她主动的。 家里面说只有这样才能让亓佀死心塌地辅导她学习,但苏沫晓是持怀疑态度的。 亓佀这个傻a,随便送点便宜礼物就足够了,何苦费那个心思? 弄得现在成了她的黑历史,甩也甩不掉。 她已经听说亓佀家里的情况了,可怜这家人在京海连一套房都没有,负债累累,就这还想攀上自己这根高枝,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苏沫晓只匆匆看了眼那本实验记录,想也不想就说:“本来刘朋师兄的实验马上要出成果,这批裸鼠刚敲了基因,费了那么大力气结果弄成这样,大师兄,你说说,这事该怎么处置?” “刘朋你说呢?” “我……我不知道,”刘朋木着脸,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我想死。” “好吧,那你先别急着死,等事情查清楚再说。” 苏沫晓:“这事还要查?” “当然,实验室出了纰漏都得按照规章流程来,查清楚事故原因,总不能因为亓佀同学是临时过来帮忙的,就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她头上吧?” 亓佀一言不发,她摸不清楚对方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在他们闲聊的时间里,她脑子里已经把这几天的操作仔细回想了一遍。 她进出无菌操作间都是严格按照规定消毒进出的,即便某一个步骤不够谨慎,操作间有层层防护,最多会出现一两只裸鼠受到外界微生物感染死亡,不可能出现大量裸鼠集体死亡的情况。 想清楚这一点,亓佀心里有了底,她说:“我的操作基本没有问题,而且我并非唯一能接触到裸鼠的,如果要查的话,先查所有人的出入记录。” 苏沫晓惊奇:“你在说什么啊?” 亓佀:“我可以接受你们实验室的检查,但这不应该只针对我,所有人都该一视同仁。” 看起来温和宽容的大师兄说:“是啊,但目前你的嫌疑最大,这也没有办法,你年级最低,经验比较少,出错的可能性最大,我这么说并不是对你怀有偏见,你能配合检查就行了。” “你跟我来,说说你的操作,这几个药品都认识吗?紫外灯应该开多长时间?这个设备怎么用?” 来到实验室操作间,亓佀一一做出了回答。 苏沫晓眉头皱得紧了些,几次想要插话,都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 刘朋半死不活地表示惊讶:“你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嘘,让她接着说。” 亓佀把这些天的操作说了一遍,着重讲了她昨天早上最后一次饲养裸鼠的事。 “我10点左右离开,走之前从玻璃外面看,老鼠的状态都很好,5号培养箱还有两只新出生的小鼠。” “嗯,这些你在实验记录本上都记录了,行吧,对于你的调查就到此为止了,你可以回去学习了。” 亓佀:“啊,结束了?” “能问的都已经问完了,情况我都了解了,但结论目前不能告诉你。” “哦,”亓佀点头,转身跟苏沫晓说,“一共九天,18个小时,总共一千八百块,你给我转账还是现金?” 苏沫晓:“?” 亓佀:“微信支付宝都行。” “你,凭什么啊?”苏沫晓炸了毛一样,“你事情都没办好,凭什么问我要钱?” 亓佀呆了一会,“因为,是这样约定的,我干活,你给钱,你难道要耍赖?” 苏沫晓:“你才干了几天活?信不信我可以去告你敲诈勒索?” 亓佀脑子里理智的弦差点崩断,被苏沫晓的狡猾狠狠将了一军,她喉咙干涩,语气苍白地说:“以你的条件,难道这点钱也要抵赖?” 苏沫晓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两男的在旁边看着,不好说什么,刘朋心理上过意不去,开口说:“师妹,你要是缺钱的话,我先给你转五百吧,我一个月就这点生活费,谢谢你这段时间来帮我。” 苏沫晓:“刘师兄,你别信她,她有钱换苹果笔记本,难道会缺你这五百块?” 刘朋有些诧异,苏沫晓抿着嘴,哼道:“我也不是要抵赖,本来商量的时候说的时薪是20块,你要了100,我是看在往日同桌的份上答应了,但你活干成这样,怎么还好意思问我要这么多?你如果实在缺钱,我按20块给你结算,就算20小时,我给你拿四百,赔偿另外再算。” 苏沫晓说着,从她工位上的手提包里拿出了四张崭新的人民币,食中二指轻飘飘地夹着递到亓佀面前。 她说:“拿去。” 真不愧是黑心的资本家养出来的小公主,精心算计着穷人的利益,还把话说那么漂亮……仿佛她真的在大发慈悲。 假期去日本玩的机票零头也不止这点钱吧? 苏沫晓夹着钞票在她面前晃了晃,看起来如果亓佀不及时去接,那钞票马上就会从她指缝间飞出去,落在地上被践踏。 几双眼睛都在看着她,还有人在走廊外面偷偷看。 亓佀深知这钱不能要,区区几百块钱,能让她一辈子抬不起头。 可没钱,她一辈子也就毁了。 这时她心里产生一个恐怖的念头——如果一定要毁灭的话,她必须把苏沫晓拉下水。 几张钞票被苏沫晓甩飞,她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用唇形说:“loser.” 亓佀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摧毁她的信念。 她累了,不想再做徒劳的挣扎。社会的资源大都掌握在这样的人手中,底层人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如果现在拿把刀一换一把苏沫晓带走,对她、以及对社会来说,是不是赚麻了? 走廊外,林野穿着白色英伦皮鞋,搭配最新款高领毛衣裙、小香风外套,脚步不轻不重地走来,经过那无人打扫的动物尸体时,易燃易爆炸的林野本野陡然炸开。 在实验操作间外偷听的学生恰好看到了这一幕,吓得腿软跪倒,想要提醒里面的人,可喉咙仿佛被人掐住,不敢发出声音。 林野管实验室的时间不长,但第一次遇到这么炸裂的事。 她阴沉着脸缓缓走到腿软学生旁边,站在门口,看到的正是苏沫晓撒钱的一幕。 林野轻轻笑了出声。 这声笑来得很突兀,让心力交瘁不想多管闲事的大师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让心如死灰神志不清的刘朋一个激灵,也让苏沫晓彻底石化。 亓佀反而没去在意,她从刚才那个可怕的念头中抽出来,安慰自己——区区一千八百块,就当是喂了狗,她去做家教两天就能赚回来。 她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拿,想走自然也就是空着手回去,也不用跟任何人打招呼。 反正这鬼地方,她以后再也不来了! 苏沫晓的话,她一次也不信了!以后跟人打交道一定要谨慎,学校比社会还阴险! 她低着头转身就走,主动避开门口的林野,在几个石化人的目光中,亓佀离开走廊,快步跑起来,总之她今天必须弄到一笔钱! 林野没拦她,任由她像一阵风般地经过。 夏天刚刚过去,秋天的风送来一阵清爽干燥的气息,卷着晒足阳光的枯叶狂乱飞舞。 似乎只要再加一点火星就能将枯叶在夏天蓄积的热量一把烧光,像极了易燃易上火的林野本人。 她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苏沫晓,拍手说:“癫,继续发癫啊。” 苏沫晓上下牙齿打了个颤,头埋进了脖子里,小声嗫嚅:“老师……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啊哈哈,你们家难道就这点钱?干嘛不全部换成钞票把我这实验室全部塞满啊?”林野幽幽地扫了眼另外两个学生,走到苏沫晓面前打量她。 “对,对不起,老师,林老师,”苏沫晓吓得眼泪直冒,“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在处置一个学妹,她犯了事,我只是……我只是学您的样子教训她……” 旁边两男的都低着头,不敢帮苏沫晓说话,这时候开口无疑意味着送死。 苏沫晓急得求他们:“大师兄,你帮我解释一下……” 两大个子男生噤若寒蝉,苏沫晓急急忙忙把地上的钞票捡起来,哭得整个人都在发颤。 “别哭了,”林野看着地板上豆大的泪珠,毫不留情挖苦,“你脏了我的地板。” 苏沫晓惶恐惊愕,捡了钱立刻站起来,两只手慌忙擦眼泪,看林野语气还算柔和,她挤出笑容说:“老师,等会我会拖地,把实验室打扫干净,那些老鼠尸体我都会清理掉,请您一定放心。” “不用。”林野没看她,大致扫一眼实验室的情形,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最坚决的话:“你不想在这干就早点滚出去,我不惯着你,没法招待你这尊大佛,明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你也得给我滚!” 10、第 10 章 10. 成年之前,亓佀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穷。她出生在经济腾飞的时代,父亲是来京海闯荡的南方人,母亲家以前也有个没落的厂子,两口子的生活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在物质上完全足够给亓佀一个无忧无虑、衣食无缺的环境,顶多他们后期婚姻生活鸡飞狗跳,给亓佀造成了一定的精神伤害。 去年夏天亓佀从家里拿了三万块钱开始休学旅行,尽管这个决定特立独行,她身边却没有一个人提出反对,亓磐甚至担心她三万块完全不够路上花,反复嘱咐亓佀缺钱了就打电话问他要。 年少无知的亓佀心里根本看不上钱,满脑子都是自由和远方。离家的第一个月她才认识到钱居然这么不禁花,一年之后更是深刻认识到——钱更难挣! 挣钱难,借钱更难。 亓佀家亲戚大多留在南方城市,与亓家来往不多,亓佀根本开不去口。而银行机构也不愿意借钱给她这样什么都没有的大学生。因为去年休学的关系,她也错过了申请学业贷款的机会,能选择的只有高利率的网贷。 思来想去,亓佀决定给mii打去电话。 她想过求助周丹青,但周老板对她来说是贵人,亓佀不想因为这点窘事上麻烦贵人。 “哟学霸,终于想起我了啊?”mii的嗓音带几分烟熏的质感,沙沙的很有魅力。 “你能借我点钱吗?”亓佀感觉这每一个字都像在处刑。 mii轻轻笑了一声,甜甜说:“宝贝,你叫我一声姐姐,我什么都答应你,借多少都行。” 亓佀:“不开玩笑的,mii姐,我下次拿到钱就还给你。” “知道,没跟你开玩笑,”mii似乎在抽烟,隔着电话朝她吐了一口气,“我上次跟你说的a大那个药,你要不要考虑来?” 亓佀记性很好:“一万六那个?” “涨价了,一万八来不来?” “怎么还涨价了?” “上个月他们实验室没招到人,因为这个药对被试要求很高,我带的几个alpha身体素质太差,体检的时候都被刷下来了,宝贝你肯定可以,你这体格能迷死个人。” 要求高、报酬高的药,副作用一定很大。 亓佀:“所以你让我答应试药,你才能借钱给我?” mii噗嗤一笑,语气一转说:“是的。” “这个药试过之后,会影响后面腺体出售吗?” mii愣了一下:“什么?” “是那个能让alpha腺体短暂失活的药吧?如果腺体失活,后续如果我想……卖掉腺体,有影响吗?”亓佀平淡地说出这番石破天惊的话。 mii那边沉默着,等到亓佀提醒:“mii姐?” “你想的太多了,不如约个地方,见面再跟你聊。” 亓佀:“可我现在需要钱,很急。” mii:“我给你转。” 以试药为代价从mii那里借到了钱,亓佀的危机暂时解除。 她坐在学校旁边公园的草坪上,抬起头看了眼天空,此时天蓝如洗,鸿雁飞过。 有些庆幸之前在实验室没做什么冲动的事,好死不如赖活着,她还有两个妹妹无人供养呢。 第二天中午在食堂打饭,亓佀听到身后排队的学生在议论林野实验室的事。 “明明就是大一的新生犯的错,林教授不分青红皂白,把火气全撒在了苏沫晓身上,苏沫晓做错了什么?放假刚回来就挨了一顿骂,听说林野不让她留在实验室了,真是的,就算是犯了点错,至于这样吗?” “林野就是有病,她是不是嫉妒底下学生长得漂亮啊?” “要说漂亮,林野长得更漂亮吧,嫉妒她干什么?” “漂亮有什么用?她那样子,就算全世界最漂亮也没人敢接近她,谁要是娶了她,肯定得倒霉一辈子!” “哈哈哈,林教授还没结婚吗?” “她年轻着呢,27岁就评上了副教授,听说她评审那年,有一个评了六次没评上的青年讲师崩溃跳楼了,别人都被非升即走逼得走投无路,林野一次就评上了,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差距这么大的吗?” “不然呢,你以为苏沫晓为啥上杆子去他们实验室?a大实验室资源那么多,偏偏选了林野,就是图她有能力,能出文章啊!” “太离谱了,但凡她对学生温柔一点,为了前途也是能忍一忍的……” “别忍了,前途哪有命重要?叫我说啊,还不如早点换个实验室,在哪做实验不能出成果啊?” “唉,你们可能不知道,我室友在他们实验室做毕设,她说苏沫晓好像是暗恋林野。” “卧槽,苏沫晓不是omega吗?oo恋,开玩笑吧?” “不知道,反正苏沫晓挺喜欢跟风林野的,林野穿什么衣服,过几天苏沫晓也买来了,林野拎什么包,苏沫晓也跟着买,包括她现在那头发,也是学着林野烫的。” “这……这么明目张胆喜欢她导师?结果被赶出去了?” “都怪那个元侣!” “太气人了!” 罪魁祸首亓佀置若罔闻,打到了喜欢吃的鱼香肉丝和青菜,刚转过身,就被人迎面撞翻饭菜。 盘子往她身上翻,滚烫的饭菜淋到她身上,接着“哐当”一声,亓佀的餐盘掉在地上,引来了无数人的目光。 “是她?” “好惨啊。” 亓佀看了眼撞她的人,从对方幸灾乐祸的眼神里,她明白这次又是针对。 满身狼狈,手被烫得通红,亓佀站在食堂窗口前,从食堂大妈那里弄了条毛抹布,擦了下身上的菜,然后突然拿抹布往肇事者脸上用力抹。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刚才还在她身后排队、议论八卦的女孩们逃的最快,换了个窗口继续排队。 有人冲上来拉亓佀,被亓佀用力推开,脸上神情就写了三个字:少惹我。 旁人避之不及,肇事者惹了一身腥,狼狈离开,亓佀所在的窗口只剩她一人。 她简单处理了一下厨余垃圾,脱下被弄脏的外套,里面是一件黑色条纹背心,很显身材,让人不由地“哇”了一声。 就这样,亓佀若无其事地,让窗口阿姨重新给她打一份菜。 旁边有人偷偷议论,都这样了她怎么还吃得下饭啊? 还有人偷偷拍照,羡慕她的精神状态。 a大的食堂不分教职工和学生,为了图方便,很多单身青年教师也会选择在食堂就餐。 皮鞋踩在食堂黏腻的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音,林野走到亓佀身后排队,语气不咸不淡地说:“你怎么回事?” 亓佀回头看她,语气如常:“没什么,不小心打翻了餐盘。” 林野打量她这一身的狼狈,露出略带嘲讽的笑:“哦,是吗?” 亓佀:“你小心别踩到地上的菜,要不然我帮你打饭,你想吃什么?” 林野挑眉看她。 三米外能听到她们对话的学生都惊呆了,小声嘀咕着:“那是林、林教授?她们之间关系这么好吗?” 亓佀给林野打饭、盛汤,找个位置放下餐盘,还没入座旁边的学生就赶紧拿起盘子走了。 经过亓佀观察,这位愿意跟她说话的女生似乎也不受人欢迎,甚至可能遭到排挤的情况比亓佀还严重。 很多人会偷偷打量亓佀,会跟她对上眼神,还会礼貌笑着跟她打招呼;但周围很多人连看都不敢看她旁边这个人,有人低头走路迎面要遇到她,立刻掉头走回去;还有人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朝她做鬼脸。 嘶,同病相怜啊。 亓佀安慰对方:“不用管他们,大学四五年,很快就去的。” 林野不明所以,但还是“嗯”了一声。 这顿饭吃的很安静,亓佀帮她拿了餐盘,告别之后,回到宿舍换衣服,打开电脑学习,宛如平常。 裸鼠出事后第二周,亓佀偶尔还是会经历在路上被人推搡、在食堂被人泼汤、回寝室被人埋伏的事,但这些针对手段没有超过学生恶作剧的底线,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期间亓佀减少了外出的频率,非必要连食堂都很少去,很多时候图省事就在宿舍吃泡面,正好趁这段时间埋头学习,她心思全在编程上面,乐此不疲。 直到这天,电脑上弹出一条消息:789167137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验证内容:你被开盒了。 亓佀去网上搜了下“开盒”的定义,心里咯噔一下。 “那天在食堂里故意撞你的是周伟航。” “就是第一天上课的时候,在走廊上跟你打架的那个。” “周伟航有个群,里面全是他的狐朋狗友,以前聊电影玩游戏,分享黄片资源,这段时间天天策划着怎么针对你。” “我朋友潜伏在群里,给我发了些他们的聊天内容,你最好看看。” 粉色的小企鹅不断弹出消息,其中有不少聊天群的截屏,里面出现的高频词就是“74”,正是亓佀名字的谐音。 “他们说要逼你离开a大医学院,打算花钱找人开盒你。” “以前只是小打小闹,就这段时间开始,讨论的手段越来越没下限。” “因为实验室那件事,他们觉得你害她丢了人,毁了她一辈子。” “你家里人的地址是不是在济康路?” “他们打算上门搞你的家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在蹲点了。” 济康路万科安景公寓,一旦真被这些人开盒找到地址,亓佀的妹妹们该怎么办?!姜明珠该怎么办?亓磐会气成什么样?! 天杀的,有种不能冲她来吗? 亓佀看着不断闪烁的头像,心跌进了冰窟。 因为苏沫晓,所以这些人打算把她往死里整? 亓佀花了很长时间仔细看了那几张聊天截屏,但是扬言要弄她的就有十来个,还有四五个在商量怎么蹲点搞她的家人。 亓佀毛骨悚然,不敢想象这是学生会做出来的事,手颤抖着在光标上点了点,打字回复:“是苏沫晓授意的吗?” 粉色企鹅顿了一会,发来消息:“不知道,你可以去找她,跟她和解,看看能不能阻止他们。之前爬山那次,不就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和解如果有用的话,亓佀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看完消息已经是晚上九点,亓佀给姜明珠打过电话,然后飞奔出宿舍,去找苏沫晓。 苏沫晓的电话打不通,于是她想到去实验室找人,先把人揪出来再说。 亓佀站在实验室楼下按门铃。 “我是亓佀,来找……”她话还没说完,电子门自动弹开了。 黄边是那天对她进行审查的高个子大师兄,端着一打文件站在楼道里等着她,一脸和善地说:“亓佀同学,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 亓佀:“调查结果出来了吗?” “是的,虽然现在还没公布,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其实事发第一天柳师妹就对出事的裸鼠做了尸检,后面监控也恢复了,”黄边扶了下眼镜,“反正说实话,我是挺意外的,没想到她会这么做。” 亓佀:“她?” 黄边失笑:“看样子实验室保密工作做得挺好的,你到现在都没听到风声?” 亓佀有些不可置信:“苏沫晓干的?” “是的,她删了监控,给裸鼠投放了病原体,她可能以为这样就能万无一失,但她并不知道、其实我们都不知道,林教授那里有实验室所有监控的备份,就算删除了也能恢复,查清楚这件事并不难,只是这个结果很让人意想不到。” 亓佀僵在原地,浑身血液像被抽空了一样,从头到脚开始发麻。 刚才她还在想这件事有没有和解的可能?可苏沫晓竟恨她恨到这个地步?故意骗来她做科研助理,然后设计陷害她? 看样子开盒的事大概率是真的,苏沫晓能冒着这么大风险设计害她,说明她就是想往死里整亓佀。 她都能这样恶毒,周伟航那些人岂不是加倍于她? 亓佀很担心家人的安全。 “这件事把你吓坏了吧?”黄边叹气,安慰她说,“我们实验室自从林教授接管以来,从来没出过岔子,那天林教授原本说是要去开会的,不知道什么原因折返了,正好撞上这桩事,连着我也被骂得好惨,哈哈还好查清楚了真相,这下子好多人对沫晓师妹的滤镜都要碎掉了。” 亓佀感觉自己理智都快碎掉了,抬起头问:“苏沫晓在哪里?” 黄边:“她下午才来过,挨了训走了,你找她,想让她跟你道歉吗?” “我不知道,她会道歉吗?”亓佀心乱如麻,“你们导师在哪?” “你找我们导师干什么?该处罚的已经处罚了,”黄边看她脸色铁青,还怕她真去惹林野,匆忙拦她,“别往里去,喂,喂!” 黄边越是这个反应,越说明林野还没下班,应该就在实验楼。 按照亓佀从别人那里听到的说法,这个林野大概是能镇得住苏沫晓的,也许她能提供帮助。 这总比出了事再找警察要强吧? 亓佀挨个房间找,黄边在后面追,大个子走几步累的气喘吁吁,只好求助柳依兰:“师妹,你来帮帮忙,上次那个亓佀在这,说要找林教授……” 一听说跟林野有关,柳依兰顺手抄起甩棍出门,风风火火地追上亓佀,一闷棍扫了过去! 黄边捂着眼睛不敢看——就这怎么还用上了甩棍?! 亓佀听到一阵风声扫过,没等回头就挨了一记闷棍,被一个高马尾的女性拽住后领,耳朵里灌满了她的吼声:“外来人员,给我滚出去!” 疼痛让亓佀慢慢找回理智,她才想起来,自己是个“外来人员”,无权无势,实验室的人凭什么帮自己? 苏沫晓是托关系进了实验室,她家里有背景,在学校有资源,身后还有一堆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脑残粉,也许这件事平息之后,苏沫晓照样能回到实验室,甚至能拿到署她名字的文章。 亓佀能做什么?她身后只有一个脆弱的家庭、两个嗷嗷待哺的妹妹。 和他们斗?自己哪有本事? 亓佀耷拉下眼皮,目光从柳依兰身上扫过,不发一言,低着头往回走。 黄边一边担心她,一边责怪柳依兰:“你还是把甩棍扔了吧,太危险了,打伤人你能负责吗?” “是你把人放进来的,屁大点事都拿去烦林教授,以后谁都能来我们实验室观光了吗?你这个大师兄是怎么当的?” 俩人对骂,柳依兰收起甩棍离开,黄边气得脸色红温。 她身后一道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廊里陡然一静,柳依兰顿住,黄边低着头打招呼:“教授。” 亓佀回头,看到走廊尽头站着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穿着一件白色羊绒毛衣,双腿又细又直,头发扎了个低马尾,正背着光看她。 “你怎么了?”林野看着亓佀问。 温柔异常的语气令柳依兰和黄边同时一怔,睁大眼睛不可置信。跟了她几年,从来没见过林教授用这么平易近人的语气说话? 还是主动跟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喽喽? 这到底什么情况? 亓佀怔怔地盯着林野看,想起来她们好像见过很多次,但说不清是在哪里。 女人似笑非笑,只盯着她一个人,那眼神让亓佀脸上有点烧得慌。 亓佀走到林野面前,发现自己个头比她还高,比对了一下身高和声音,亓佀压低声音说:“姐姐,帮我。” 林野睫毛微微颤了一下。 “那天晚上,我看到你对他们试药。” 11、第 11 章 11. 脸盲到一定程度,看帅哥基本都长一样,看美女也差不多,只能通过一些不太产生变化的细节来判断,比如身高,说话的声音,信息素气息,还有就是——相处时的感觉。 身处a大医学院,亓佀早已听说过关于林野的传闻,她25岁从哈佛拿到博士学位,经青年人才项目引进到a大医学院,曾一度因为出众的才貌而受到无数网友热捧,还有人偷偷潜入校园蹲点,就是想一睹这位史上最年轻的美女导师的风貌,结果被林野反手送进了派出所。 27岁评上副教授,林野的科研能力自是不必多说,更重要的则是她能拿在手里的资源:科研经费、实验室设备、合作项目、科研人员等等。 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很多青年人才回国之后面临的第一个困境就是缺少实验平台,但林野能得到的资源都是最好的,人力物力都是现成的,她一出生就在罗马,事业上平步青云,手下的学生跟着鸡犬升天。 目前她带过的几个学生毕业后要么经她推荐去了哈佛的实验室,要么在京海市最好的医院担任主治,前程无限风光。 抛开一切功名成就不谈,林野外表上看就是个年轻斯文的大美人,化着淡妆,头发要么披散着,要么扎个低马尾,额前散了几簇碎发,发质轻薄、微卷,给她添了几分书卷气,再结合那双微眯着看人的眼睛,平白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除了亓佀这种不长眼睛的笨蛋,没有人会直愣愣地往她身上撞。 走廊的射光从头顶打下来,五官的阴影覆盖在脸上,再漂亮的人也会被照出几分郁郁的死气。 亓佀走到林野跟前,盯着那双带着笑意的浅色眸子,并未唤她“教授”或是“老师”,而是唤了一声“姐姐”。 mii每次调戏她的时候,也是让她叫“姐姐”,酒吧里的客人也经常跟她开类似的玩笑,亓佀最多在姓氏后面加一个“姐”,或者单叫一个“姐”。唯独会叫林野“姐姐”,而且不止一次。 她不能完全确信林野就是周丹青的朋友,但已有七八分把握。 首先周丹青的朋友是omega,相传林野也是omega。 其次书香苑住的大都是a大的教职工,这与林野的身份也吻合。 另外最重要的一点,她那天晚上为什么会出现在那条暗巷?正常情况下,哪个不要命的omega会独自一人跑去那种地方? 当时的情况看起来不像是遭到流氓围堵,更像是针对alpha的猎杀。 这并非不可能的事—— 如果林野真的研发出了能令alpha腺体功能失效的药,也许只要一点致幻剂或特殊手段,她就能放倒三个alpha大汉了。 其目的可能是非法测试某种新型药物的稳定性,也有可能仅仅是针对alpha的报复,或者是出于个人喜好的随机行为……总之,这是亓佀能想到的唯一的合理的解释。 年轻人对于自己的猜想总有莫名其妙的偏执,尽管她的猜想堪比于“室友是fbi特工一样”离奇,偏偏落在林野身上应了验。 亓佀说出后半句话的时候,她从林野眼神里察觉到死人一般的寒意。 林野薄唇微启,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冷库里钻出来的: “你是在求我,还是威胁我?” 亓佀不敢呼吸:“我在求你帮我。” 歪打正着,亓佀猜中了她的身份,但似乎也惹了不该惹的人。 林野打量着近在咫尺的学生,不愠不恼:“你知不知道,想要毁掉像你这样的年轻人,究竟有多么容易?” 亓佀:“我知道。” 林野眼里再次浮现出嘲弄的笑。 亓佀坦坦荡荡,还能有什么比她眼下的境遇更糟糕?她润了下喉咙说:“我碰到了一点麻烦,很棘手,如果你能给我提供一点建议,我会一辈子感激你。” 林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柳依兰凑上来说:“教授,那是学生之间的矛盾,您不用管的。” 林野的目光停在柳依兰手里那根甩棍上,眉头微微一皱:“你打人了?” 柳依兰拿着甩棍的手往后缩了几寸,自知理亏却毫不心虚,心里寻思着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根本不值一提。 可迎上林野的目光,柳依兰根本不敢犟嘴,没想到亓佀居然维护她说:“没有,师姐只是唬了一下,没有打人!” 柳依兰不屑地看了亓佀一眼,她看不上这种讨好人的伎俩,正要自招,却看见林野往前走了半步,鞋尖几乎快碰到亓佀的鞋尖,逼得亓佀身体微微往后靠。 林野审视着亓佀,抬起手用微屈的食指支起alpha女孩的下巴,这个动作光是代入一下就能让柳依兰心跳加速、呼吸不畅,像是做梦才会看到的场景。身为旁观者,柳依兰有点耳鸣,听到林野清润的嗓音说:“为什么帮她撒谎?” 亓佀长得白净,即便这种情况依旧面不改色,她脸皮比一般人厚,经历过日晒风吹,经历过嬉笑怒骂,即便被林教授近在咫尺的美颜冲击也能不崩于色。 “柳师姐帮过我,”亓佀抬起眼睑,双眸幽黑如一潭死水,“她帮我查清了裸鼠死亡的真相,没有急于站队或者向我发难,这让我觉得她是个很好的人,她对我动粗是因为我贪婪,我想要向您索取更多的援助,她没有错,是我不对,可我现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林教授,您会帮我吗?” 柳依兰一脸惊愕,死死地盯着林野的反应。 她心里一声接着一声地响:不会吧?不会吧? 她事与愿违,眼睁睁看着林野被这个毛都不齐的新生说服了。 林野用眼神示意柳依兰和黄边离开,随后跟亓佀说:“你跟我来。” 办公室的门敞开着,亓佀像犯错的学生被叫到办公室谈话,眼神无意识地四处飘散,偶尔聚在林野身上又匆匆移开。 a大校区的教学楼老旧,这栋实验楼更是破败不堪,楼下铁门紧锁,楼道里阴暗逼仄,据说还是木质结构楼,已经纳入了文物保护范畴。在这样一间破旧的实验楼里,林野拥有着一间两面有窗的独立办公室,拱形窗户复古优雅,墙壁是翻新过的灰蓝色,一张大办公桌上放满了文献资料,书柜亦是如此,除此之外窗边还有台打印机和咖啡机。 林野坐在一张紫色人体工学椅上,脚尖点地轻轻往后推,侧过身仰着脸懒散地看着亓佀。 办公室没有第二把椅子,想和林野谈话只好站着,就算校长来了也是如此。 亓佀浑身不自在,她从来没求过人,也不懂如何把握这其中的分寸,站在林野身边的时候,莫名生出了退却之心,尤其在林野开口之后: “说说你的情况。” 回应林野的是漫长的沉默,亓佀第一次感受到成年人的自尊是如此沉重,根本无法轻易放下。仿佛她一直以来表现得不在乎都是伪装的,直面自身困境就已经让她心力交瘁了,她要如何才能轻松自如地跟人谈论自身的困境? 最终还是林野开口说:“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亓佀仿佛松了口气,开口道:“林……教授,您能安排我跟苏沫晓的爸妈见一面吗?” 林野眼神复杂,没拒绝也没答应。 亓佀解释:“我现在遇到的麻烦大都来源于苏沫晓,如果我直接去找她,她大概不会把我放在眼里,但如果我找她爸妈,凭借过去的一些交情,他们也许会重视我的话,由他们出面找苏沫晓谈,或许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林野:“你跟她家长还有交情?” 其实就一面之缘。亓佀:“见过面,说过话,她妈对我印象深刻。” 林野眯着眼说:“为什么不直接求我帮忙?非得这样弯弯绕绕?” 亓佀:“我听说她家里有人跟你打过招呼,所以她才能来你实验室帮忙,当下你因为实验室管理的问题将她辞退了,我担心这件事可能已经影响到了你和她家里某个人的关系,这种情况下再请你出面,我想你应该很难管,也不想管。但如果我去找他们,解释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件事情就变成了学生之间的矛盾,但凡他们是个负责人的家长,就应该会好好管教苏沫晓,而非继续为难你,或者是为难我。” 林野目光闪烁着某种光辉,如金属般混沌幽暗。 她三两下就做了决定,葱白的手指敲了下椅子扶手,懒洋洋地说:“报酬呢?” 亓佀惊讶于她的爽快,短暂地怔忪后说:“你……需要我做什么?” 林野的眼神里带着意味悠长的打探,或许是想到了愉快的事,她唇角勾起,命令亓佀:“把衣服脱了。” 亓佀回身看了下敞开的办公室大门,犹豫之后,将外套脱下来拿在手里。 十月中下旬气温骤降,林野已经穿上了羊绒毛衣,但亓佀还是一件条纹短背心,搭一件普通的黑色外套。 外套一脱,那天在食堂里勾得男女老少频频回头的身材显露出来,肩宽腰细腿长,身材比例如漫画主角,而且还是战斗风格荒木笔下的角色。 林野身体微微后仰,自上而下欣赏着这位年轻alpha女性的身躯,从锁骨到腰际,肌肉线条流畅紧致,漂亮得像一件艺术品。 她看着亓佀的时候,亓佀也在看她,眉头微微皱了皱。 “我这有跌打损伤的药,你要吗?” 亓佀追随她的目光,注意到自己右大臂上一块红肿,碰一下还挺疼,想是刚才柳依兰用甩棍抡出来的。 “要,谢谢。”亓佀反客为主地盯着她看。 林野从办公桌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了跌打损伤药。 药瓶空了一半,而且放在最顺手的第二层抽屉里,这说明什么? 林野身上好多谜。 用完药,亓佀把药瓶放在林野桌上,就驴下坡却慷慨赴死的神情:“想好了吗?姐姐,需要我的身体,还是只一个器官?” 林野差点喷口水,错愕了一瞬,从仰躺的姿势坐直,半笑不笑地看着面前这人:“你说话不要总这么……惊天动地,我要你身体做什么?” 亓佀鸦羽般的睫毛缓缓地抬起来,不确定地说:“做研究,药物测试什么的……” 年轻的女a思想十分纯洁,林野有种被戏弄的错觉,语气陡然冷了下去:“你是自觉命贱,跟那些实验耗材、裸鼠一样?” 亓佀以沉默回应她。 生而为人,从某些方面来说就是耗材,她不知道这种奔波忙碌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因为她的默认,林野反而更无语了,接着是一股无力的愤怒,但很快这种情绪散开,开口时变成冷漠刺骨的挖苦:“既然有这种想法,又何必在学校里折腾?卖器官也是卖,卖身体也是卖,你那么想要钱,还不如找个有钱人包养,要么去勒索苏家那个,她家随随便便就能吐出几百万够你花,以你的智商,难道想不出来钱快的犯罪手段?还是说你自我道德要求太高,宁可被人一步步蚕食瓜分了干净,也不肯做任何违法犯罪的事?” 亓佀难以想象这话居然会从为人师表的林教授口中说出来,她回头看了下走廊,走过去关上门,平复了一下震惊之后说:“我的确还没想到你刚才说的那些方法,这个可能要等我回去研究一下再说。” 林野平地而起的怒气仿佛被亓佀用芭蕉扇轻轻一挥,倏然消散无踪。 “明天晚上六点,苏院长的夫人会来我家登门拜访,有可能会带上苏沫晓。上次停车的地库还记得吗?到时候你提前等着,在路上把她拦下来,最好不要让她上楼,我嫌烦。” 林野一次性把话说清,亓佀连忙拿出手机记在备忘录上。 林野:“话说回来,那种人精一样的东西,只会比学生更难缠、更恶心,你确定你能搞定院长夫人?” “不管怎样,先试试再说,试试不亏。”亓佀打字的手停顿片刻,看着林野说,“如果你还没有想好从我身上索要什么报酬,那就再等一等,我给你留个电话,如果你以后在外面遇到棘手的事情,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我随叫随到,你给我报销打车费就行。” 说到“棘手的事情”时,亓佀的目光落在她桌上没收起来的那瓶药上面。 林野并不领情:“滚。” 亓佀笑了笑,从她桌上拿起笔在纸上飞快地留了一串号码,这才穿上衣服开门跑了。 推开门时只穿了一半的衣服,撞上柳依兰震惊的目光,亓佀朝她做了个鬼脸。 12、第 12 章 12. 回到寝室楼,她住的602寝室已经被隔壁601的成员攻占,沈奕轩坐在亓佀的桌子前,摆弄一件乐高玩具,粉头发的艾雯跟亓佀的短发室友聊天,后者惬意地坐在上床下桌的床铺上,另一个601成员在看亓佀的理工宅室友玩游戏,10平米的空间里挤了一群人,唯独嵇敏没来凑热闹。 亓佀的出现打断了众人的聊天,安静了几秒后,短发室友问亓佀:“你去找苏沫晓了?怎么样啊?” 亓佀:“我没去找她,怎么了?” 艾雯尖酸地说:“幸好你没去找她,要是被别的学生撞见,又要传你骚扰她,你自己不当人就算了,别毁了女a的名声。搞得现在大家都知道你跑到她们实验室干扰她做试验,害她被林教授赶出去,而且从这周开始医学基础这门课换代课老师了,沫晓学姐不再帮忙代课,换了个又凶又丑的女博士,以后想要见到沫晓学姐都很难咯。” “我没有干扰任何人做实验,我只在假期帮忙洗瓶子,所有操作都有记录,而且符合实验室管理规定,请你不要乱讲,如果质疑实验室处罚的公正性,你完全可以去问相关的管理员。” 亓佀说着,走到自己桌位前,拍了拍沈奕轩的肩:“让让。” 沈奕轩专心拼乐高,头也不抬,不耐烦地说:“你等我弄完。” “零件都弄丢了,你手里是个残次品,拼不好的。”说着,亓佀用力拽了下被她占据的椅子。 “刺”地一声响,椅子带人被拖动了几厘米,沈奕轩忽然抬起屁股,亓佀拉着空椅子差点往后摔,好在核心很稳,轻松地站定了。 看着沈奕轩气鼓鼓的样子,亓佀满脸问号:“你对我有意见?” 沈奕轩:“老鼠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有人居然说是苏沫晓投的毒,这简直太扯淡了!” 此言一出,沈奕轩的两位室友同时惊呼: “什么?寝室长你从哪里听来的?” “为什么啊?这种谣言也太恶劣了吧!” 沈奕轩直直地盯着亓佀:“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是她投的毒?” 亓佀放下椅子,幽幽地看了她一眼:“你既然不相信,跑来问我有用吗?难道我说的你会信?” 沈奕轩:“我想听你说真实情况。” 亓佀无力地笑了下,肩膀耸动。 沈奕轩眉头紧皱,艾雯不悦道:“你笑什么?” 短发室友在床上说:“你们先入为主,怀疑我家宝贝,我家宝贝的人品完全没有问题,你们整天唠叨什么苏沫晓,就一个见了面也得不到的omega,把你们鬼迷心窍成这样,还嫌欺负我家宝贝不够吗?” 亓佀没想到便宜室友居然这么维护自己,而她不过是请室友们吃过几顿炸鸡而已。 “谢谢。”亓佀抬头看了眼室友。 “不客气,叫老公。” 亓佀把准备洗的衣服往她脸上扔:“滚。” “哟从哪学的宝贝?怎么变这么凶?”室友闻了闻衣服,“真香。” 给亓佀整无语了,踩着楼梯上去,把衣服抢了回来。 理工游戏宅室友一边在联机游戏里大杀特杀,一边头也不抬地跟其他人说:“我家这傻闺女发情期到了,让你们见笑了。” 亓佀:“怪不得。” 床上那货奔放地卧倒,嗷嗷大叫。 艾雯不高兴道:“什么啊,合着在你们眼里,我们跟那些使绊子欺负元侣的傻逼一样?我可从来没做过缺德事,而且你凭什么确定元侣人品没问题?” “不确定又怎样?谁给你的权力随意审判我家宝贝?”短发室友坐起来,烦躁地挥手,“不聊了,没意思,你们走吧,这里alpha味道太冲了。” 艾雯闻了闻自己,皱着鼻子说:“我可没有,寝室长,是不是你?” 沈奕轩摇头,仍然执着于刚才的话题,抓着亓佀说:“难道真的是苏沫晓投的毒?” “你魔怔了吧,这种话也信?”艾雯去拉沈奕轩,被后者用力甩开。 艾雯难以置信,“你神经啊?” 沈奕轩没理她,艾雯气急败坏:“行行行!你爱咋滴咋滴!我管不着,不管你了,我回去了!” “慢走不送,以后别来。”短发室友高高举起手臂挥手。 “没必要闹僵吧,刚才还聊得好好的,”第三个人没心思看游戏了,扶着护栏小声嘟哝,“元侣,我们寝室长一直很相信你,她帮你联系沐晓学姐,帮你找科研助理的工作,她都是为你着想,没想到害了你,她其实挺自责的……” 亓佀语气温和:“因为帮我而陷入种种麻烦,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帮忙,对吧?” 沈奕轩愕然:“你说什么,我可没这么想!” 亓佀幽幽吐气:“我现在的麻烦太多了,类似的事情以后可能会经常发生,所以我的忠告就是,以后尽量别跟我扯上关系。” 听到这话,打游戏的室友都暂停了敲键盘,默了一会后沈奕轩说:“元侣,苏沫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请你告诉我。” 亓佀没能成功把这一根筋的愣头青赶走,叹了口气,只好把黄边告诉她的重复了一遍。 两个室友听得目瞪口呆,沈奕轩低着头,头几乎埋进脖子里,许久不说一句话。 游戏宅室友说:“要不早点转专业吧,学医没什么好的,待在一个学院里,早晚要被这种人逼疯。” “凭什么啊,”短发恼道,“要转也是她转,凭什么只逮着你欺负?” 亓佀笑笑,拿了衣服准备洗澡。 沈奕轩仍然在她桌位那站着,愣了许久,把没拼完的乐高一把扫进垃圾桶,阴沉着脸离开。 短发幸灾乐祸:“丸辣,信仰崩塌了,该不会去找苏沫晓问罪吧?” 亓佀无力去管,迅速地洗澡收拾完,打开电脑开始研究周伟航的扣扣群。 “陌生人”发给她的截图没有打码,亓佀根据头像从年级群里锁定了这些人的身份,没多久还登陆了其中一个群成员的号。 她第一次盗号,技术上不是问题,但道德上的压力比较大,心虚的时候还拿林野说的话给自己打气。 聊天群依然活跃,精力旺盛的年轻人正在激烈地讨论下一步的整蛊计划,有人还提议绑架一个omega来陷害亓佀侵犯对方。 “最好找一个丑八怪,给他们彼此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 “哈哈哈哈哈我同意,隔壁药学院就有一个丑比o,我就没见过长那么丑的o,胖的跟三体综合征一样。” “男的女的?” “女的,不过长得跟男的一样哈哈哈哈哈。” “卧槽你们胆子太大了,这计划老子想都不敢想,要是成功了简直酷毙了!” “弄点引诱剂,或者去实验室偷一点药,听说有那种专门诱导发情的药,效果能让a原地起飞。” “有这药给我留一支,老子也想体验一下。” “草他妈的你也是个人才,一个t的资源不够你用,还打算嗑药?” “一个t而已,看腻了。” “@周伟航老周,可以找苏去实验室弄点药。” “不行,有监控,林野那有一整套单独的监控系统,黑不进去。” “马勒戈壁,防贼一样。” “我找到74小区照片了,你们看这公寓楼,是不是很好进去?” “跟贫民窟一样,完全看不出来有安保措施。” “我靠,你们真打算去她家堵门啊?万一报警被抓怎么办?” “无所谓,就是去敲门扔臭鸡蛋,吓唬吓唬他们。” “拿502把门钥匙孔堵死,就故意恶心他们,警察找不到证据就抓不到人,如果她家里有小的,吓唬一两次就会哭着搬家。” “你们手段太小儿科了,要是他家有小孩,直接带走就行。” 亓佀在聊天框输入“一群脑瘫”,还没发出去,扣扣突然被挤下线了。 新的验证手续更加复杂,亓佀没办法二次盗号。为了实时监视这些人在群里的聊天内容,亓佀决定黑进去一台电脑。 她能查到扣扣的ip地址,顺着ip就能查到宿舍楼、床位,找到对应的人。 计算机算法不会教你如何成为一名黑客,但只要善于搜索,结合扎实的理论基础和实践操作,完全可以掌握相关技能。 亓佀第一次尝试,花了两个小时才成功。 正好这台电脑的主人已经上床睡觉,笔记本没有合盖,处于开机状态,非常方便亓佀远程操控。 除了平时的聊天内容,硬盘里存的照片、视频都能随意浏览,亓佀一下子就找到了他们说的“一个t的资源”。 点开第一个视频看了三分钟,亓佀逐渐回味过来—— 视频里的女主好像长得像……苏沫晓? 这居然是用ai换脸技术生成的片?就连声音都做了修改,跟苏沫晓说话的音色一模一样。 亓佀大为震撼,急忙调低外放的声音,可为时已晚,短发室友闻着味过来,惊叹一声:“卧槽!” 亓佀手忙脚乱合上电脑盖。 “卧槽,刚才那是什么?” “点错了链接,别看了,睡觉去。” 赶走室友,亓佀心里七上八下,坐在桌位前沉思。 如果明天跟苏院长的夫人和谈失败,那就只能采取极端的方法,拉着所有人一起毁灭。 13、第 13 章 13. 翌日周三,亓佀罕见地去教室上课,到的最早,坐在后排东边的角落里。 可能是那张面孔太出挑,也有可能是她脊背太端正,翻书的神态过于悠闲,总之学生们从前门进来时一眼瞅见她都会暗自一惊。 之前在楼道里推她的胖子一脸见鬼的模样,放着东边大片空位置不坐,抱着书跟西边的男a们挤在一块。 隔壁601女寝一向团结,平时上课都会一起出现,而这次彻底被打散了:艾雯拉着新交的朋友坐在中前排,和男o们愉快聊天;嵇敏提着电脑包,扶了扶眼镜,阴沉着坐在亓佀旁边;另外两个直到上课铃响都不见人影。 除了嵇敏这种特立独行的,学生之中还有一部分友好派,他们稀奇地围过来问亓佀问题,跟她讨论作业。 “爬山那次,真的很谢谢你,”何小天是之前在山上失联的其中一人,“想想真的很后怕,幸好你当时及时赶到了救了我和黎旭。” 黎旭。 不就是亓佀入侵的那台电脑的主人? 亓佀问何小天:“黎旭是哪个?” 何小□□后排西面的人群里指了下,小声地难为情说:“其实应该让他亲自跟你道谢,但他那天在山上意识昏迷,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情况有多危险,还赖我没救他。” 原来是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渣宰,这样一来亓佀搞他就更加心安理得了。 聊了没几句,代课老师提着电脑进来,在一众人失望的叹息声中,代课老师拿出甩棍恐吓前排,“哇哇叫什么?” 原来是柳依兰师姐?虽说脾气大了些,但长得还算标志,不应该落了个“又丑又凶的女博士”的评价吧? 柳依兰点名,点到“亓佀”时,亓佀举手喊“到”。 艾雯:“她不是叫元侣吗?” “文盲吧你,那两个字就是亓佀,七七四十九的亓佀!” “操,”艾雯感觉脸上被打了一把巴掌,“巴了个蛋的,还真是……我居然把大家都引导错了?!” 柳依兰:“闭嘴!继续点名!” 点到“黎旭”时,亓佀认真记了记他的相貌,并把特征写在备忘录上。 脸盲的全称是“人类面孔遗忘症”,准确原因是无法记住面孔特征,见过就忘,就像是大脑存储出了bug,克服的办法只有加强记忆,辅助其他手段来加深印象。 亓佀在备忘里记录:黎旭,身材矮小,额头凸出,嘴唇下方有颗长毛的痣。 下了课,嵇敏追上亓佀,主动介绍:“我是嵇敏。” 附近没了人,亓佀问她:“昨晚是不是你给我发的消息?” 嵇敏诧异,亓佀说:“我查到ip了,想了想应该是你,你也在群里?” 嵇敏没有否认:“一个被踢出群的朋友转发给我的,你打算怎么办?” 亓佀:“聊天记录可以作为证据交给警察,但这样一来你那朋友会遭到报复吧?” 嵇敏扶了下眼睛,意味深长地笑:“你觉得警察会帮你吗?仅仅凭几张聊天记录?” 亓佀:“坦白说,我心里也没底。” “警察不会管这个,他们只有在出了事才干活,而且非法入侵别人电脑采集的证据不能作为合法证据,这一点你明白吗?” 亓佀怔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嵇敏略微低头,眼镜上闪着绿光,语重心长道:“提醒你的家人,让他们注意安全,有时候学生之间的矛盾看着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但最后闹出人命的都有,千万不能小瞧这些人的底线。” 亓佀认同她的话,好奇地问了一句:“嵇敏,你多大了?” “比你们大一些,我复读过,”嵇敏笑笑,掩饰性地扶眼镜,挡着眼角,“怎么,我看着年纪大吗?” “完全看不出来,只是你平时说过给人一种大姐姐的感觉。”亓佀说。 嵇敏低头笑,“那可能只是针对你,我先走了,你有需要帮忙的情况就打我电话。” 亓佀给姜明珠再次打去电话,交待她这两天别出门,给姜姝请两天假在家待着,有什么需求叫外卖送到门口。 电话里,姜明珠没有表现出惶恐,没有怀疑或者责怪亓佀,只抱着电话担忧她:“你在外面小心一点,别跟社会上的人混,钱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要保证你顺利念完大学。” “妹妹上学可以再晚两年,但是你都考上大学了,你的前程最重要。” “毕业了找个喜欢的人结婚成家,不用管我们。” 下午五点,亓佀就在书香苑的车库等着。 林野今天离开实验室的时间比较早,到车库看到亓佀蹲在车位上在看一本比砖头还厚的书,她开着白色保时捷朝她“滴滴”两下。 亓佀像被驱赶的流浪狗,起身给她的车子腾出位置。 林野一脸好笑地看着她,拉开车窗让她到车上坐坐。 亓佀懵懵懂懂地过去,拉开车门,浸入在一股浓郁的信息素气息里。 大脑接收了信号,神经被猛烈刺激。 “进来坐。”林野眯着眼睛看她,因为车座比较矮,坐下时裙子被撑得短了一截,一双漂亮的长腿露在外面。 她穿着肉色丝袜,搭一件灰色毛衣裙,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柔软、暖和,仪态举止端庄稳重,可不知怎么地,亓佀的眼睛根本离不开她的腿,像被勾了魂一样,反应过来时已经坐在副驾驶上,眼神还死死地盯着她。 “真乖。”林野伸出手,摸了摸她滚烫的脸,“记得我是谁吗?” 亓佀恍惚,看了她片刻,忽然低头舔了下她的手掌。 林野愣住,亓佀也回过神愣了下。 林野冷笑:“叫一声给我听。” 亓佀:“……汪?” 林野被逗乐了,关了车上的香薰,把空调开到最大,让气味散去。 20度的空调,亓佀仿佛处在水深火热中,脸逐渐烧红,红得跟天边火烧云一样。 她刚才做了什么啊? 林野幸灾乐祸,“类信息素物质,怎么样,好闻吗?” 亓佀:“……” 车门被锁死,亓佀拉了下没有成功。 她像一只被捕获的流浪动物,浑身脏兮兮的没有任何尊严,蜷缩在林野车上头脑一片空白。 林野:“要不要再闻闻?” 亓佀红着眼看她,泪珠打转,薄薄的嘴唇崩成一条线,像是恨极了林野。 林野微微张了下唇,呆了几秒,摇下车窗,别过脸说:“怎么一点玩笑都开不起?别人欺负你也没见你哭啊?” 亓佀抿着嘴,脸涨的通红,没有开口。 “你别生气,反正我知错不改,我辈分比你高,我就是想耍你,生气可就没意思了。”林野接着后视镜整理了一下刘海,余光瞥了亓佀一眼。 亓佀:“林教授说话跟小孩一样,是只对我这样,还是对所有人都一样?” 林野:“你觉得你跟其他人有什么区别?” 亓佀余恨未消:“没区别,除了比一般人倒霉。” 林野讨了没趣,命令说:“下车。” 亓佀轻手轻脚关门,目送林野进了电梯。 那抹柔软的裙角仿佛在她身边回荡。 真是个怪人,刚才怎么会想亲她? 林野回到楼上,放下包,站在洗手池前愣了一会。 亓佀在她掌心轻舔的那一下,那奇妙的感受让她忍不住回味了一遍,酥得浑身一哆嗦。 狗在笼子里朝她拼命摇尾巴,林野过去把这小东西放出来,让它撒会欢,然后拿上衣服去洗澡。 在医院每天要接触各种血腥肮脏的东西,实验室里也干净不到哪去,日常研究的老鼠、兔子,每天都会活泼可爱地死在手术刀下,因此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必须是洗澡,洗到浑身发烫,皮肤被磨得红肿。 半个小时的时间,手机上三通未接电话。 林野不耐烦地回拨,苏院长的夫人笑容可亲:“林教授,在家吗?” 林野:“在。” “我打你电话打不通,以为你不在家呢。” 林野:“刚才在洗澡。” “我快到你们小区了,7号楼是不是?等会你下来接我一下吧,我忘记门牌号了。” 林野:“……” “昨天跟林董事长也聊过,医院这边和你们集团是长期合作关系,小孩子犯了点错,认识到问题就行了,没必要为这个破坏我们之间的关系。”女人笑容和善,电话里同时传出来车子导航的声音,“沫晓,跟林教授认个错,她听着呢。” 苏沫晓怯怯地凑过来,“林教授,我真的知道错了。” “嘟、嘟、嘟。”电话被无情挂断。 苏沫晓崩溃道:“妈,你看看她!” “没事,电话里说不清楚,见面谈就行了,她不会拒绝的。” 一辆黑色加长的奔驰车停入车库,苏沫晓扭扭捏捏地从后座下车,扶着一位身形微胖的中年女人的胳膊,哭着说:“妈,我真的好怕她,要不给我换个实验室,我不想去她那……” 苏夫人皱着眉头,拍拍她手臂安抚:“她能剥你皮还是吃的肉?你也真是的?谁不是这样过来的?你才上大二,人微言轻,被拿捏是正常的,别把她那唬人的样子放在心里,好好干活发文章才是你来这里的目的。” 苏沫晓强打起精神,咬咬牙决定振作,迎面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走过来,她愣住了。 亓佀面容隽秀,神情清冷:“院长夫人,你还记得我吗?” 苏夫人迟疑道:“你是?” 苏沫晓冷言冷语:“你来干什么?” “我是亓佀,之前在京海一中,你有印象吗?” 中年女人脸上紧绷的皱纹上绽出一丝笑意:“我想起来了,你是沫晓的同桌,你怎么在这里?” 说话间,驾驶座上一位年轻人下了车,手里拿着工具,一脸警惕地盯着亓佀。 “双儿,别担心,这是你姐的同学,”苏夫人推开年轻人,“你到车上坐着等,我们说会话。” 男生是上个月苏沫晓带去爬山的弟弟,高高瘦瘦,带着鸭舌帽,总是一副阴郁沉闷的模样。亓佀在高中时期就见过他,听说这男孩5岁被苏家收养,他没上高中,跟社会上一些人混,每次放学准时在校门口接苏沫晓回家。虽说是名义上的养子,但更像是苏家的私人保镖。 无形的压迫感逼近,亓佀没有退缩,仗着个子比这对母女高,死死地盯着中年女人的眼镜说:“苏夫人,你是不是跟我说过,同学之间应该互帮互助,让我多多辅导苏沫晓的功课?” 女人狭长的眼缩了缩,眼神闪避,笑道:“这是多久以前的事?我都记不清了。” “不算太久,我们去年六月才高中毕业,”亓佀说,“阿姨,做人不能不讲道理,我知道是你找我们班主任,安排苏沫晓跟我同桌,我已经帮你们实现了心愿,被甩了我无话可说。但是现在苏沫晓对我种种打击报复,难道也是阿姨您指示的吗?” 苏夫人疑惑地看了眼自家女儿,后者气炸了,指着亓佀说:“你放屁!你哪个眼睛看到我报复你!你自己自找苦吃,是你活该!” 亓佀淡定道:“我这里有你和其他人的聊天记录,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妈妈,就是你指示他们霸凌我。” “你……你怎么可能?!” 看到亓佀拿出来的聊天记录截屏,苏沫晓倒抽了一口气。 亓佀没给她看仔细就把手机收了,跟苏夫人说:“阿姨,你知道苏沫晓为什么会被实验室辞退吗?” “你别胡说八道!”苏沫晓气得跳脚,“妈,你别理她,她都是骗人的!” 苏夫人绷着脸没说话,亓佀轻轻吐了口气,跟苏沫晓说:“你不应该找那些人,你觉得他们爱慕你,会帮你做事,你知道代价是什么吗?” 苏沫晓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紧紧拉着她妈妈的手,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什么代价?”苏夫人语气还算得上和蔼,“同学,你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别听她的,”苏沫晓催促,“妈,她不是个东西,她家里出了事,现在为了钱赌博、网贷什么都干,她这样咄咄逼人,就是想威胁我毁了我,想从你这里勒索钱财!” 亓佀:“我什么时候图你们的钱财了?” 苏沫晓骂骂咧咧,“你就算以前没有,现在、以后总会有,你这种垃圾底层人,休想从我们身上得到一个子!双儿!把她赶走!” 亓佀怒极反笑:“你是不是有病?你知不知道那些男生在背后是怎么消遣你的?” 话还没说完,苏双儿从车上跳下来,跑过来朝亓佀狠狠一推。 少年像一头发疯的狼,力大无穷,没有理智,有的只有满腔的怒气。 亓佀摔在地上,见苏双儿从车上拿出灭火器,赶忙起身避开他。 苏双儿咆哮着,双手举着灭火器朝亓佀掷过来,幸好亓佀反应很快躲开了,只听到“咚”地一声巨响,灭火器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坑。 苏夫人无动于衷,看着养子发疯,并不加以阻拦。她盯着苏沫晓说:“你是想要我从你口里听到真相,还是从别人口中得到真相?” 苏沫晓垂着脸,许久才点了下头。 亓佀被苏双儿盯着,忌惮于四周都有监控,没有打算跟他动手,但苏双儿不管这些,他双目通红,咆哮着朝亓佀使出杀招:直拳、摆拳、侧踢、扫腿、回旋踢,看得出来这个少年是真的在玩命。 亓佀远远看着苏夫人的神情,女人似乎根本不打算从亓佀这里知道什么,她自以为掌控一切,根本不把亓佀这样一个学生当一回事。 权贵阶层的傲慢大抵如此,底层人就算被逼疯,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石子溅起了涟漪,不值一提。 亓佀不想让她们这么好过,看了眼林野那辆漂亮的保时捷,心念电转,把苏双儿引过来,先勾引他往自己脸上打了一拳,接着苏双儿捡起灭火器,朝她身上狠狠一砸—— 亓佀迅速地避开了这致命的攻击。 “哐当”一声,苏双儿把林野的保时捷车头砸成稀巴烂,尤不解恨又是猛地一砸。 亓佀鼻青脸肿,踉跄走开,离这家疯子几米远。 苏夫人终于忍无可忍:“够了!” 苏双儿丢下灭火器,红着眼走到她们母女面前,压着声音说:“是她先来找死的。” 苏夫人瞪着他说:“你把别人车都砸坏了,冷静一点行不行?” 苏沫晓正含含糊糊跟她母亲陈述事情经过,林野突然从后面出现,阴阳怪气说:“哇塞,院长夫人好大的脾气,我没下楼接你,你就让人把我车砸了?” 亓佀蹲在一旁看着穿着毛绒睡衣的林野,捏着流血的鼻子,轻轻一笑。若不是听到她开口说话,亓佀还以为她是个年轻妹妹。 “林……教授,这是您的车?”苏夫人吓一跳,“哎呀真是太不凑巧了,这个得我好好解释……” 林野懒懒地说:“解释什么?解释我也懒得听,直接报警吧,看警察怎么说。” 苏沫晓一见林野就犯怂,刚才还口若悬河污蔑亓佀赌博犯罪,这会屁都不敢嘣了。 还得是苏夫人老奸巨猾,稳重地说:“林教授,你言重了,一辆车而已,再贵我们也赔得起,哪里需要警察来干涉?再说了,你们林家是我们医院的贵人,咱们两家合作很多年了,不至于为这一点小事闹得抹不开面子。” 林野拨通了110,苏家母女急得上蹿下跳。 “真不至于报警,警察来了又能怎么样呢?林教授,林野,我马上给你安排一辆全新的车,这点财产损失对你我这样的家庭来说根本不是事,双儿只是想替我教训一下不懂事的学生,今天别说警察了,就算林董事长来了也不会跟我计较这些的。” “林董事长”似乎是紧箍咒,只要一提这个,林野就会收敛几分。 她挂了手机,歪头看苏家母女:“院长夫人,砸车是小事,人品可是大问题。” 苏家母女同时沉默了。 “为什么我不愿意苏沫晓留在我实验室?其实让她划个水,混几篇文章毕业,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她太能惹事了。两年前医学院那桩投毒案我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说过?学生之间的矛盾可大可小,大家都是高智商成年人,能力太差也不可能考上医学院,惹急了杀人放火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到时候人命关天,我可不想担这种责任。” 林野眯着眼打量着这对母女,她穿着毛茸茸的恐龙睡衣,但是杀气很重,几句话就震住了苏家的人。 苏沫晓抬不起头,躲在苏夫人后面回避林野的目光。 林野眼中闪过冷光:“院长夫人,你说说你,你再这么纵容你女儿为非作歹,后果可不是你们院长能承受的,想走科研这条路呢,就老老实实干活,要不然早点认清楚滚蛋。” 苏夫人暗暗抽了口气,半笑着盯着林野说:“投毒的凶手最后还不是逍遥法外?林教授,你太保守了,跟传说中的不太一样。” 林野:“自便,反正我不会接收您女儿,叫我老子来也没用。” 苏夫人说:“你会改变注意的,林教授。” 林野看向苏沫晓,后者一个哆嗦,站直了说:“教授,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会再惹事,我回去之后就跟周伟航他们说,让他们把心思用在学习上,别再搞针对,你信我。” 苏夫人跟她一唱一和:“这就对了,好好学习,别搞歪门邪道。” 苏沫晓又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林野没耐心听,迫不及待要赶他们走。 亓佀旁观了全程,看着苏家三口人铩羽而归,心情有些复杂。 其实林野早有预见,苏家人一个个都是人精,根本不会把亓佀放在眼里。 林野虽然懒得管这些是非,但还是说了那番话,争取帮亓佀解决问题。 不管有用没用,至少努力过了。 林野穿着室内的拖鞋,走到亓佀面前,居高临下地看她,眼神里没了刚才那目空一切的傲慢。 亓佀蹲得脚发麻,起身时差点跌坐在地,被林野揪住了后领。 脖子被箍得疼,亓佀扶着恐龙腿站起来,对上林野仇视的眼神,她心虚地避开。 林野:“赔我车。” 亓佀:“唔……” “我都看见了,你故意的,”林野说,“胆子真肥,连我都敢利用?” 亓佀知道林野心里跟明镜似得透亮,不做抵赖,低着头道歉:“对不起。” 林野:“赔我。” 亓佀:“唔。” 她斗胆设想了一下,倘若真要赔林野一辆保时捷,得不吃不喝打多少年工? 不过话说回来,刚才的情况亓佀不是主责,况且苏家那边已经答应了赔偿,那么林野的意思大概是…… 亓佀想了一会,一本正经说:“我可以给你当司机,当保镖,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上门帮你打扫卫生,帮你做饭,你家如果养了猫和狗,我可以帮忙清理猫砂,每天准时遛狗,你如果以后有小孩,我可以给她辅导作业……可能还有我没想到的,但大概就是这些,这些我能为你做的事情,实验室那边就别想了,我对老鼠过敏。” 林野唇角抽了抽:“你在讲什么?” 亓佀:“我在认真思考怎么赔偿你,干家务也是一种赔偿。” 林野:“肉偿呢?” 亓佀僵住:“什么?” 林野蔑视地看着她,慢悠悠转过身。 亓佀一阵凌乱,听林野说:“跟我上楼。” 亓佀:“?” ……不会吧?林野这么疯? 电梯里,亓佀小心翼翼看了林野一眼。 林野:“怎么?” “我不太行,”亓佀说,“我腺体功能障碍,不是正常的a。” 林野饶有兴致地看她:“哦?” 亓佀抿了下唇:“而且我缺乏经验,容易操作失误。” 林野:“是吗?” “不仅如此,我甚至对信息素不易感,别人经常说的一闻到omega信息素就发疯,但我好像没体验过……” 林野眯着眼睛看她。 亓佀:“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不能正常发疯,那不是你不行,是我不行。” 电梯还在攀升,林野说:“闭嘴吧,你心跳声都吵到我了。” 亓佀:“……” 有那么夸张? 林野住17层,三室一厅装修豪华,但门口堆满了快递盒,沙发上、橱柜上到处堆放着东西,七八双鞋子无人收拾,一只白色博美犬在阳台上兴奋地摇尾巴。 一位单身独居的青年女性,有一份从早忙到晚的体面工作,每天在食堂里吃点简单的凑合,就这已经比绝大多数人优秀了,难道还要指望她每天花很多时间收拾屋子? 好在房间里没有厨余垃圾,狗大部分时间养在阳台,所以整个屋子还算干净,仅仅是有点乱而已。 林野:“收拾吧。” 说完自个坐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开始写东西。 亓佀服气了,找到成干尸的海绵拖把,接着发现集灰盒被堆满的洗地机,然后找到断电的扫地机器人……这些个器材,居然没有一个能用?! 林野从屏幕上抬起头,看着亓佀瞎转圈,于是说:“先帮我把快递都拆了,整理好放橱柜上。” 亓佀:“你……懒到这个地步了?” 一般人就算再懒,也不会错过拆快递的时刻,至少拆盒的体验是新鲜快乐的! 林野仿佛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低头继续看电脑屏幕。 亓佀像小蜜蜂一样忙碌,一口气拆了二三十个快递,其中一大半都是别人寄来的礼物,有几束花已经烂掉了,还有些生鲜产品也都腐烂变质。 “我靠,都是教师节送的礼物!好可惜啊,全坏了!” “这还有一盒手工月饼,林……姐姐,你不喜欢吃甜的吗?” 林野停下来想了想:“你拿去跟人分了,我不记得谁送的。” 亓佀把快递盒子整理好放在门口,下楼丢了几趟垃圾,然后带着林野的狗下楼溜了一圈,回到楼上已经累得筋疲力尽。 祸从口出,早知道林野家里这么乱,就不该主动请缨了! “没弄完明天接着弄。”林野看了下时间,亓佀忙活了三个小时,但屋里还是乱糟糟的。 亓佀坐在地上,欲哭无泪地看她:“我明天还要上课,得6点以后过来了。” 林野:“那你赔我一辆车,我现在就要。” 亓佀:“……好吧,我明天五点之前过来。” 林野静静地看着她。 亓佀:“我来得早也没用吧?你明天不去实验室吗?” 林野:“我明天有约会。” 亓佀愣了下,忽然想起来,林教授这个年纪,是应该跟人出去约会的。 那么优秀的人不可能一直单身独居,社会不可能容忍,她的父母也不可能容忍。 亓佀才意识到:“约会的话……车刚好坏了,怎么办?” 林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亓佀举双手认错:“好叭,是我耽误了您的终身大事,你出个主意,我尽全力帮你。” 林野:“……去借周丹青的车?” 亓佀敲了个响指,“行,你给周姐打电话,还是我打?” 林野:“你打。” 亓佀:“但现在已经10点了,现在打合适吗?” 林野冷冷瞟她一眼。 亓佀硬着头皮拨通周丹青的电话,回应的居然是个男人:“哪位?” 林野眼神一变,不待亓佀开口,走过去把电话按掉了。 亓佀:“?” “不借了。”林野起身到厨房,打开冰箱看了半天。 亓佀:“你要喝什么?我下楼给你买。” 林野:“酒。” “好,啤酒行吗?”亓佀拿着手机站起身,给周丹青的回电按了静音。 但林野已经注意到她的屏幕,“接她电话,说你打错了。” 亓佀照做,周丹青笑着说:“我说呢,小亓,你跟谁在一起啊?” 亓佀看了林野一眼:“我一个人,怎么了?” 周丹青:“哦,没什么,随便问问,有时间来我这玩啊。” 亓佀挂了电话,下楼买酒,敲开门:“给。” 林野看她没有要进屋的意思,不接啤酒,睨着她,带着嘲弄的笑。 “我要回去了,”亓佀解释,“我还有事情要做,今天的事真的很谢谢你,你说的很对,我找他们没用,还得靠你出面说话,等我回去忙完,我明天一早就来找你,到时候我再想办法帮你借一辆车。” 林野:“滚。” 亓佀把酒放在玄关上,转身滚了。 电梯下到地库,亓佀去看了下林野那辆车的惨状,心有愧疚地在车前站了一会。 车开着哨兵模式,摄像机朝她闪了下。 亓佀知道林野在看她,不知怎么地,她脑海里产生一个古怪的念头:她觉得林野很可怜。 没多久,亓佀再次回到楼上,壮着胆子去敲林野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