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键穿越商店》
1. 不速之客
七月酷暑,骄阳似火,绝不是出行的好日子,今日必踩雷。
燥郁的空气中漂浮着一股难闻的味道,说不上来是什么,但整个人闷在这种环境里,简直下一刻就能窒息。
晏随音推开店里的门,空调风迎面袭袭吹来,她深深呼出一口气,浑身的热劲儿才算散了点儿,仿佛再次活过来一般。
店员齐川正面对着一个身形高挑的男人,皱眉敛目,面露难色地说着话。
直到看见自家老板踩着细高跟摇曳生姿地走进来,他才明显松了一口气,如同在危难中遇见救世主。
“老板,这儿有位客人,您来接待一下吧。”
言下之意:我可算是干不了了。
其实晏随音一进来便注意到这位客人,脑海里首先冒出的反应就是——这人有病。
再一看,嗯,绝对有病。
不怪齐川搞不定。
试问谁家好人会顶着盛夏33°高温穿立领长款风衣?但凡要是穿身西装都可以忍,毕竟不管春夏秋冬,在特定场合也确实不能丢掉风度。
况且齐川这人呢,在整条街都是出了名的会来事儿。
像他们这种破开店的,时不时就会遇到难缠的奇葩客人,逻辑思维自成一派的那种。
虽说服务业应该保持好脾气,坚定秉承顾客就是上帝的优良态度,但人毕竟是人,偶尔脾气一上来也是真忍不住。
远的不说,和他们店紧挨着的一家儿童玩具店就经常爆发争端,好几个人吵得口沫横飞,急赤白脸的,附近的邻居前去劝架都是家常便饭。
不过晏随音的店已经很久都没出现这种现象,因为齐川脾气修养实在太好,哪怕面对个炮仗也是笑呵呵的,极少出现表情绷不住的情况。
譬如当下。
思及此处,晏随音不禁直起了身,下意识抚平在外走路时裙子上出现的褶皱。然后笑着向小店员眨眨眼睛,果不其然,瞧见对方脸色微红。
看老板怎么搞定他。
谁成想,还没等她开口,男人便自行转过身来。那神色倒是平平无奇,与齐川苦大仇深的表情对比鲜明。
晏随音还在琢磨着要摆个什么样的Pose更有气势,才能不费吹灰之力便吓退敌人,一连换了几个姿势都不满意,于是在猝不及防下,直接定在当场。
空气自然是一直在流动的,但在场的人莫名感觉它沉滞了几秒,若是在拍电视剧,恐怕还要顺势播放乌鸦叫的音效。
男人岿然不动,唯有眉毛向上一挑,微乎其微,但晏随音就是注意到了。
战局不妙啊,在无意之间就被将了一军,率先丢下一城。
不过是谁说的来着?
一个人只要脸皮够厚,则无敌。
没过多久,晏随音也轻挑眉稍,没事人似的,抬手将侧脸黏着细汗的发丝拨到耳后,打量了几秒面前的人。
这人看起来颇有姿色。
可能是在空调房里站久了,他明明穿得这么严实,整张脸却依旧干净清爽,看不出一丝流过汗的迹象,就连那染成亚麻青的头发也不见半点湿意。
一双眼尾上挑的狐狸眼生得狭长,偏眼皮薄薄的,使本该看起来多情的眼神又徒生几分淡漠。他先前没笑,看到晏随音后,唇角才勾起一个似有若无的弧度,竟还带点痞气。
帅是很帅,但是晏随音并不看脸下菜碟,平生最不喜欢与这种看起来就捉摸不透的人打交道。
尤其这人还……
她的视线微微下移,瞳孔略放大,只一瞬,便再无任何异样。
只见他手里拿着一个相机,纯黑色,个头不大。晏随音虽然不甚了解,但正如老话所言: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她几乎一眼就看出来,这是记者这一行普遍使用最多的机型。再加上这男人风衣口袋里还别着一只笔,只凭猜也能大概判断他是做什么的。
不过在这个骚包男身上,这种很正常的行径让人一看,莫名觉得是故意设计的。
随着心念一动,晏随音轻笑着开口,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位先生,欢迎光临一键穿越商店,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男人直视着她,一时没开口说话,那双精明锐利的眼睛如鹰隼一般,似乎想将她身上盯出个洞来。
一般人在这种攻势下可能早就乱套了,可晏随音却丝毫不慌,仍然是一丝不苟的站姿,再配上那抹纹丝不动的笑容。
脸上就明摆着四大大字。
油、盐、不、进!
半晌,男人眼睛眨了眨,这才开口,好奇道:“你笑这么久,脸都不酸的吗?”
“当然不酸。”这话说得茫无端绪,晏随音不清楚他要来哪一套,但也不慌,闻言甚至换上另一种笑容,“为顾客服务是我的无上荣幸。”
男人笑了声,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这什么玩意儿?莫名其妙的。
进别人的店,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就算是记者普遍招人烦,晏随音也断然没见过有谁是这样工作的,但她依然打算拿出自己最好的职业态度来应付他。
毕竟古人云: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一时之间,两人就这样杠上了,一个用眼神打量商店四周,一个始终保持着360°无死角并且温柔和善的笑容。
诡异的平静也算是波澜不惊。
最后还是齐川先忍不住,左看右看,也没看出这两个人精在搞什么名堂。他走到晏随音旁边,俯身将脸附在她耳侧,小声提醒道:“老板,这个人是记者,来问我们游戏设备的事情。”
“知道。”晏随音看了齐川一眼,不甚在意地回复了个口型。
齐川则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听到这话“啊”了一声。在他看来,以这男人的打扮和气质,真看不出是个记者。
事实上,晏随音早就明白这人的目的,从开店以来,自己就没少和记者这个群体打交道。
一键穿越商店,说白了也就是故弄玄虚的说法,通俗来讲,只是一个贩卖VR游戏光盘的商店。
只不过是最高级的一种。
随着科研事业的进一步突破,大众文化也在不断创新发展,传统VR游戏需要带上游戏头盔,便可以进入一个虚拟现实场景。
二十年前,这种游戏技术打破壁垒,开创先河,世界上第一款意识流VR游戏就此问世。
只要将游戏盘插入专用设备,戴上专业技术头盔,人体就会陷入休眠,潜意识从此可以进入游戏世界,更沉浸式地体验“新生活”。
但这种新技术并没有得到普及,游戏开发成本高,进一步导致价格昂贵,所以虽然受到追捧,也没有完全取代传统VR游戏的地位。
世界各地都有意识流VR游戏体验店,常常人满为患,店门口各个时间段都排着长龙。
而一键穿越商店因为游戏实况更真实,画面布景美轮美奂,外加上品控又好,始一开业便成为行业翘楚。
如此,自然而然会有记者闻风而来,毕竟对干这行的来说,热度就是一个导向标。
可世界上又能有什么东西是尽善尽美的?随着时间推移,商店也遭到各种合理与不合理的评价。
价格问题、上新速度、游戏结局设置,都曾引起过巨大的关注浪潮。其中最持久的,莫过于商店联合讯译科技公司恶意牟利的传闻。
所有意识流VR游戏设备基本都是通用的,除了各个开发商的游戏盘不同,没有任何区别。
但晏随音曾公开说过,自家的游戏盘只能使用官方合作设备,与其他设备不完全兼容,强行凑在一起使用可能会产生安全隐患。
所以只要是各大体验店或私人买家想购买一键穿越商店的游戏盘,必须掏腰包在讯译配置设备,一来二去,自然会影响其他厂商的生意。
只是对于原因,她并没有给出合理让人信服的解释。
于是当然有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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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数的人不按照她说的做,开始心里或许还有些忐忑,可一段时间后,所有人都发现根本无事发生。
具体有多风平浪静呢?可以说是连一根毛都没掉。
在同行的推波助澜下,现在的主流舆论是认为晏随音为多赚钱编谎话骗人。无数记者探访后都无功而返,因为这家商店的员工和讯译公司纷纷对此缄默不言,嘴简直比鸭子还硬。
只是商店如今早不复旧时风光,因为许久没有上新,客流量大不如前,一不留意就被后浪拍在沙滩上,很少见有记者再来。
所以晏随音觉得,面前这个人一定是闲得没事干,到头来给别人找事。
非!常!想!赶!他!走!
话虽如此,她也绝对不会先开口,僵持了这么久,没理由主动让自己落入下风。
男人走到货架前挑挑拣拣,晏随音只是注视着他,并没有跟过去。不一会儿,他转过身,终于再次说话,“听说这是你们店的爆款?”
晏随音看了一眼他手上的东西,温声回答道:“是的。”
这是一款架空古风游戏盘,进入后实景效果非常逼真,体验路线也很丰富。上至称帝拜相,下至经商种田,无数种结局等待解锁,因此深受大众欢迎。
“如果我家里有游戏设备。”他话说到一半,便转过身,“可以直接玩吗?”
犹犹豫豫这么半天,可算是切入正题了。
晏随音闻言松了口气,却依旧是老掉牙的官方回应,“如果是讯译的产品就可以,那是我们的合作厂商,不会有问题的。”
至于再多的,与对所有人一样,完全无可奉告。
像是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男人好看的眉头轻皱起一瞬,也不再找话题遮掩,直截了当道:“我看过很多相关报道,你总说自己的游戏盘和市面上流通的一般设备不兼容。可事实上,已经有无数实践证明,不按照你说的做,貌似也没有任何问题。”
晏随音沉吟片刻,而后神色平常地耸耸肩,反问道:“有什么矛盾吗?”顿了一下,她继续说,“我确实一直都在强调有安全隐患,可并不代表一定会产生安全问题。”
男人把光盘放回货架,迈开腿不紧不慢地向前走了几步,最后停在晏随音面前,“已经很多年了,配套使用所谓”不兼容”的设备和游戏盘的玩家并不在少数,却一次问题也没有出现过,看来出现安全问题的概率确实奇低。”
他身量高大,站在这里后以一个相当微妙的角度掩住了大半日光,晏随音的眼前一下子就暗淡许多。
“那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毕竟谁也不想看见令人遗憾的事情发生,我当然也一样。”晏随音语气满不在意,借着说话间隙,不动声色向旁边移动。
然后又出声提醒。
“但有些事情却不得不防备。就像用沾满水的手去触摸电源不一定会触电,被狗咬了不打疫苗也不一定会生病,可不论是谁还是最好不要这么做。”
“了解。”男人像是认同她的话,点了点头,又起眼直视她,“冒昧再问一句,为什么不公布背后的原因?毕竟,质疑声太大对商店的名声也不好。”
晏随音笑了,没有解释当中的疑惑,只是状似无辜地眨眨眼睛,“这样犯法吗?”
这声音里全然是好奇,听起来像是真的什么都不明白,只是虚心求教。
男人先是一愣,随即也敛目掀起唇角,“那倒是不。”
晏随音闻言两手一摊,笑意加深,看着他的眼神意味不明。
送走这尊大佛后,齐川算是彻底松了口气。他虽然性情温和,擅长处理鸡毛蒜皮的麻烦事,但对于这种需要装傻充愣,时刻摆出一副“啊?你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见”的表情却并不得心应手。
这是他老板的统治区域。
不过齐川这口气还没松明白,另一口气又立刻提了上去,说话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
“不是吧,老板。你又要玩消失?”
2. 降智系统
刚打发走齐川,晏随音就把店门关了,反正这时候也没什么客人,如果有人来得不巧,那也没办法。
进入休息间打开电脑,她顺手登上了意识流VR游戏的玩家交流论坛,界面一出,有关一键穿越商店的帖子就在顶头飘着,想忽略都难。
然而这位玩家也不是吐槽别的,就是觉得她家的游戏盘实景逼真,体验感好,但又迟迟不更新,便在这里大肆嫌弃如蜗牛般的开发速度。底下一众留言纷纷赞同。
晏随音早就关注到这一问题,暗自咬了咬牙,简直想直接发疯甩出一个评论:
啊啊啊啊啊啊,要是有你们想象得那么容易就好了。
不过她终究没有这样做。
又刷了一会儿其他帖子,晏随音笑了个没完,看到无数同行商家被讨伐得一无是处,被喷游戏设定很弱智,玩家直呼要集资看策划大脑构造。
都说有对比才有伤害。
这么一想,她好像也不算受了多大委屈。
……
这天晚上,有皓月当空,点缀的星子却不见几颗,零零散散地悬挂在漆黑不露边际的天幕中。
狭长的林荫小道一眼望不见尽头,稍一风起,两侧的灌木丛便会簌簌而动,偶尔能听见几声虫的嘶鸣,很快又消散于漫漫长夜。
晏随音摸着黑不住地向前走,边走还边向四面看去,不知一路穿行多远,最终站定在一处极为空旷的地域,身旁只有一棵柳树任由枝条在闷热的风中摇曳。
周围几乎是静悄悄的,入眼也没有几分光亮,她觉得四下应该无人,便解锁了随身携带的手机。
因为怕被公园里时不时巡逻的机器人检测到,她连手电筒都没有开,只能借着屏幕的亮度环视一圈。
很好,没有异样。
一切准备工作完成,晏随音从裤兜里摸出一个手链,乍一看并没有什么特别,只不过是最普通的款式,由近三十个银环交叉穿制而成,再无其他装饰。
然而,在如此天气下,它依然保持着零下的冰凉,仅被拿出来片刻,周身竟泛起了斑驳的寒流,像倒映着月光的剑影。
晏随音静默几秒,便把它戴在手上,在等待的时间,她又用目光打量着身边。此处依然风平浪静,毫无异样,如同寻常的每个夜晚。
霎那间,一扇高大而漆黑的门没有任何征兆凭空而出,如此庞然大物,落地时却毫无动静,连地面沙土都没有扬起半分,就这么挺直地立在晏随音的面前。
但与其说是门,更不如说是着火。
熊熊的火焰没有蔓延的趋势,缠绕盘旋在那两道门框周围,就这样在眼前剧烈地燃烧着,不但没有热意,反带着冰冷刺骨的极寒温度。
猩红的火光打在脸上,晏随音难受地闭了闭眼,这大火简直要将她吞噬。
随着“嘀嘀嘀”三声,一道缺少温度的机械女音出现在耳边。
【欢迎再次进入“新世界”系统,工号005已接收到信号,正在随机为您匹配场景,请耐心等待,不要离开。】
一时又寂寥无声,大约过了三分钟,如烤箱运作完毕般,“叮”的一声在黑夜突兀响起。
那道平静的声音才再次出现:【已完成场景匹配,现在为您揭晓。】
【本次您需进入的世界名为“海怪的新娘”,任务地为“落海村”,参与难度为“高级”。请选择是否进入,若同意,请上前推开门,若不同意,请强制关闭系统。】
晏随音本还胸有成竹,现下听到这样的描述,心里却开始打退堂鼓。这不是她第一次进入“新世界”系统,但确实是第一次匹配到参与难度为高级的世界,听名字或许还有非常不唯物的东西。
当然,她现在做的事情就很不唯物。
遇到特殊情况,晏随音一时做不出决定,天气也热,她的手心布满了细密的汗液,有些不舒服。
直到005开始催促。
【005温馨提示:请您尽快做出决定,如若不然,系统将在3分钟后关闭,现在开始倒计时。】
还真是这个神经系统一贯的作风,为所欲为,一点不给别人喘息的机会。
晏随音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逼视着眼前汹涌的火光,在005提示还有1分钟后,她终于心下一横,毫不犹豫迈开腿朝着前方走了几步,推开这一道烈火铸就的大门。
冰冷的温度骤然包裹全身,世界即刻天旋地转。
【感应到您已推开门,进入的人数为1人,现在请闭上双眼,迎接黑暗,等您再次睁开眼睛,将会面对一个崭新的世界,祝您一路顺风。】
闻言,晏随音闭上眼睛,尽量让自己放松,一种陌生又熟悉的失重感顿时袭来。她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连五感都渐渐陷入虚无,只隐约听见那道没有波澜的声音再次启动。
【紧急修改……】
【两人……】
【请闭上双眼……】
在说什么?
晏随音完全听不清晰,拼了命聚精会神也只能勉强捕捉到零碎的片段,她的大脑也已经不能再把它们组织成连贯的语句。
最后,这声音再次消失,她也彻底失去了意识。
……
不知过了多久,晏随音的意识在混沌中慢慢回笼,记忆片段撒了欢,一鼓作气地涌入脑海。
头像被钝刀子割开一般泛着细细密密的疼痛,她努力想睁开眼晴真正清醒,却一时徒劳无功,分毫都没做到。
在挣扎中,晏随音先是找回了身体的温度,莫名其妙感到自己浑身充斥着一股凉意,应该是来自外界。再是鼻尖嗅到一种腥湿的苔藓气味,像雨后的草本植物散发出来的。
不久之后,烦人的头痛抽离而去,意识逐渐清明起来,她才终于得偿所愿,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晏随音登时坐起身大口呼吸,胸腔猛烈起伏,一颗心都快要从中跃出。她无意识地向后一伸手,却扑了个空,手心下方划到了什么尖锐的东西上,骤然一片疼痛。
不过她只皱了皱眉,还来不及去查看,心跳得更加狂燥。因为自己的上半身都随着这一动作差点下坠,像梦中沉眠时,突然觉得自己踩空而惊醒。
还好她顺势倒回旁边,才没有出问题。
晏随音抬起手,发现手心的皮都蹭掉一块,伤口处沾染着灰土和草叶的青绿汁液,她缓了缓心神,用力从衣摆扯下一块衣料,忍着疼包住伤口草草打了个结。
也是这时才得空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变成一身鹅黄的古装衣裙,肩上披着宽大的桃色斗篷,脚上还套着霁蓝色绣鞋,看来这个世界还处于古代社会。
这是什么人想出的神仙搭配?要不是场合不对,她一定要大肆吐槽。
晏随音不敢再做大动作,小心翼翼地爬起,又简单环顾着自己当下的处境。
她简直太累了,连个多余的表情都不想做,但即便如此,内心却像有一万牛马大军奔驰而过,草原被夷为平地,几颗□□着的幼苗凌乱在风中。
此时无声胜有声。
天杀的,她现在正坐在一面陡峭崎岖的山路上,粗略一看,这条路甚至没有一张单人床宽。而这里还长满杂草,一看平时就没什么人上来,几乎荒废。
晏随音不经意仰起头,冷冽的空气扑面而来,视线之中,云层纯白飘渺,隐隐透出天际的蓝,貌似离自己极近。
从来没觉得这么近过。
晏随音不需要镜子,就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有多难看。
神经病啊?
静静呆了几分钟,晏随音为了不增加自己的心理负担,甚至没有到边沿往下看一眼。她觉得自己缓得差不多,眺望一下四周,又转回来喊道:“005,你给我滚出来!”
缺德缺到这份上也真是不容易,看来这是准备让她“出师未捷身先死”。
【在呢,女人。】
晏随音:……
又开始了,跟你说了多少次,把这个称呼给我换掉!
“我叫晏随音。”她已经是第N次纠正称呼问题。
【我知道呢。】005冰冷的声音顿了顿,【女人。】
晏随音:……
好吧我服了,全都随你。
“为什么要把我降落在这里?”晏随音又往里坐了坐,才绝望地开口问:“这是人呆的地方吗?”
005:【降落地点是由系统随机决定的,我无法干预。】
晏随音无奈道:“把你老板叫出来,我要和它对话。”
她并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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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的运作模式,也不知道这个老板是否存在,只是极度渴望找一个能管事儿的人出来。
虽然自己是心甘情愿来这里的,目的也不纯,但总也得有基本的人权吧?
005:……
这就是这个005的烦人之处,只回答自己想回答的,一点也不顾他人死活。偏偏自己毫无其他办法,在系统里还只能依靠它。
晏随音沉默片刻,没忍住说出了心里话,“能不能给我换一个……”她想了半天,不知道该用何种说辞,半晌才憋出来一个不知道005听不听得懂的词,“客服?”
不过显然,005的词汇量比她想象得丰富,还真听懂了,【不行的哦,您已经跟我绑定了!】
莫名感觉,它说话的音调有一点起伏。
晏随音就猜如此,所以内心毫无波动,又问:“那这次的任务是什么?”
005没有回答。
“这都不能说?”晏随音闭了闭眼,感觉一股无名火冲上额头,不过这也不是当务之急,“那你能不能让我重新降落,至少不是在大山上。”
晏随音心里着急,所以一再退让,005要是不说话,她要怎么样才能顺利走下山呢?这绝对是个天大的麻烦事。
不过005像是也考虑到这一点,效率很高,开口道:【可以的,请您闭上眼睛,系统将为您重新选择降落地点。】
晏随音再次闭上眼睛,有些忐忑,怕神经系统肚子里还憋着坏水。
不过这次纯属她多想,倒是一切顺利。可能是因为距离近,她落地后没有先前的不适感,睁开眼后,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山脚下的平地。
总算是干点人事。
此时天色已沉,抬头能看见月亮依稀隐在苍白的薄雾中。这座山不知是不是方才那个,竟然高耸入云,不由让她产生一丝后怕。
陆地上树木茂盛,草丛也郁郁葱葱,空气却透着令人寒战的阴冷气息。
晏随音来不及再多打量周围,便听见一阵窸窣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开始还不明显,却越来越近,像什么人正朝着自己奔来。
她皱了皱眉,微敛神色,转身悄无声息躲在了一颗大树后面。
脚步声的主人也在此时露面。
这是一个单薄瘦弱的姑娘,看起来年龄不大,约莫20岁。浑身上下均是一身粗布衣衫,远不如系统给她准备的这一身。
不仅非常宽大,还完全不合身,上面破着数不清的口子。她的一头长发随意用粗布条挽住,此时大部分已经凌乱散落在肩侧。
可即便再狼狈不堪,也难掩她的清丽漂亮,除了脸上有一道半指长的血痕。
也许是跑得时间久了,她的速度并不快,还时不时神色慌张地回看,如同背后有穷追不舍的洪水猛兽。
晏随音只偷偷看了几眼,不欲被发现,便转过身紧紧用后背依靠住粗壮的树根。
只听得侧前方传来沉重的一声闷响,像重物砸入土地的动静,晏随音的手指顿时紧抓着翘起的树皮,下意识循声望去,眼见那姑娘狼狈摔倒在地上。
她的体力透支严重,努力挣扎着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只消片刻,晏随音再次保持原来的动作,她低下头看着有些泥泞的土地,神色不定,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帮帮她。
现在任务还未知,连判断眼前人是否存在危险的依据都没有,如果贸然前去,自己遭殃怎么办?
可这位姑娘是那么柔弱,仿佛轻易就会被折断翅膀的蝴蝶,连累极后的喘息都只剩孱弱,但又好似有千钧重量,把她的心都要震碎了。
还没想明白,身后便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脚步声,晏随音整个人都成了一条紧绷的弦。也就是在这时候,她脑海一片空白,于是又做了一个下意识的举动。
她疾步上前,把倒在地上惊恐的姑娘连抱带拖地拽到了不远处还算茂密的树丛中。今天雾气很大,如果不是眼睛特别尖应该注意不到这里。
但晏随音还是高度紧张,她朝着姑娘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右手轻轻摸上了左手腕上冰凉的银环手链,静静等着那无比沉重的声音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咫尺之遥。
连一颗心也跟着扑通扑通狂跳。
3. 江迟其人
他们在附近停下了,可两人谁也不敢抬头去看,此刻多希望天上倾泻而出的清冷月光也能在这瞬间缄默,只带给世界黑暗。
不久后,有人说了一句话,本作寻常,在这种情景下,声音便如绝命修罗般可怖又阴森。
“奶奶的,小丫头片子还挺能跑,都给我分头去找!”
想必开口的人很有威信,他这一声令下,其余人响应得飞快,空旷寂静的环境再次躁动不安起来。
晏随音竟然还有空苦中作乐,她埋头趴在阴寒湿冷的土地上,脑海中刻板地想象着男人的样子。
大概率五大三粗,小眼睛,皮肤黝黑。说不定还蓄着一把浓密的络腮胡子。一旦生气,这些胡子就跟着威风起来,摇摆着雄赳赳的气势。
随后,脚步声确实渐渐远去,两人不知又沉默着呆了多久,晏随音才悄悄抬头往前望了望。
眼前草木苍翠,荒无人烟,一贯地波澜不惊。
晏随音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将姑娘扶了起来,她轻轻拍了拍她那布衣上的土,发现用处不大,非常干脆选择放弃,开口道:“事不宜迟,我们先找一个地方躲起来吧。”
谁知这姑娘摇了摇头,又艰难喘了一口气,声音颤颤巍巍,“你已经救我一次了,我现在这个样子走不远的,只会拖累你。”她说完疲惫地笑了笑,像是宽慰,“但是你一定可以逃出去的,等到时候,救更多的人。”
晏随音不懂她话里的意思,只能听出来她大概是被什么人抓起来了,并且还有很多人被困住等待解救。
但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谁也说不定那群人何时就会再杀个回马枪。
“你不用想那么多,我既然救了你,就不会放弃你。”晏随音没有看面前的人,只是站起来也蹭蹭自己身上的泥土,语气很轻,“你要是再犹豫,或许一会儿就真的走不了了。”
许是衣衫太过破旧,无法御寒,晏随音看到这人一双手都已冻得通红,便把自己身上的斗篷解下来,披到她身上,又蹲下身,转头道:“上来。”
那姑娘貌似仍然举棋不定,闭口不言,悄无声息。晏随音也没有着急,一直等她想明白。
反正已经上手救了,那就不能随意放弃,她现下这个样子,没有自己绝对不行。
没过多久,身后人的手臂就攀上了她的双肩处,身体也渐渐靠近她的后背。冷冰冰的气息伴着体温附着在她的身上,一时还真有点儿凉。
晏随音站起身,选了一条看起来最荒芜的路前行着,连清幽的月光都被绵延的大山半遮半露。
走得越远,如浓烟般的雾气就越重。山沿寒露时不时会滑下来,落雨一般,坠在她的脸上与身上。
不知多久,她一直都没有停下脚步,偶然感到颈后一片温热的濡湿,恍惚间听到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谢谢”。
是错觉吗?
……
山间的寒气极重,冷风刺骨,耸入云宵的山峰遮蔽上空,使人难辨天日。
每一次进入“新世界”系统,几乎没有一样东西可以跟着带进来,所以在洞穴呆了一段时间,晏随音活像个傻子,根本不知道现在是几点。
初步判断是凌晨时分,因为她们来到这里时天色暗淡极了,现在倒是稍稍亮堂了点儿。
晏随音走到睡着的叶青梧身旁,蹲下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还是有点发烫,但较之前好了不少。
大约几小时前两人走到这个山洞歇下,虽然很简陋,但因为有遮挡,温度会高一点。好不容易得到喘息的机会,她们聊了两句,没什么别的收获,晏随音知道了她的名字。
当时叶青梧虚弱地靠在山石上,强撑着精神自报家门,说自己是落海村的人,还问晏随音是不是新娘?
晏随音当然知道新娘是什么意思,但奇怪的是,哪里有人会这么去询问一个陌生人?
于是她摇摇头,“不是。”
叶青梧愣了一瞬,却又了然笑笑,“是我糊涂了,你穿得这样好,该是镇上的人吧?”
晏随音哪里知道什么镇不镇的,但当着这个真村民的面也无法说自己是仅仅知晓的落海村人士,否则不就当场露陷?就也只好先这般认下。
“嗯,是。”
一听她如此回答,叶青梧像是松了口气,“那就好。”过会儿又说:“你不该来这里的,尽快离开吧。”
面对话里的门道,晏随音还想细问,叶青梧却很快体力不支,竟然昏了过去。她一路累得够呛,不间断地走路,也没太注意她。
以至于后来才发现,叶青梧好像发着高烧,晏随音无法,只好死马当活马医把005召唤了出来。没想到它这次良心竟然格外在线,还真从天而降一盒退烧药,绝对是古代遍寻不到的灵药。
古代人和现代人体质肯定有差异,晏随音考虑片刻,为求安全,又把小小的一片药分出一半,
除了没有水,一切都挺好。
于是晏随音摘了一片树叶,又耐着性子接了一叶露水,好一顿摆弄,才勉强让迷迷糊糊的叶青梧吃下药。
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目前得知的信息,可还太少,实在理不出什么头绪。
不算叶青梧本人的情况,另外只得知一点,这座山叫做无名山。
别说,还真简明扼要。
晏随音站起身,决定到附近找找有没有不那么湿润的落木或者食物,总不能一直这样饥寒交迫下去,困在山洞中等死。
也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了脚步声,不是叶青梧那样虚浮的,也不是沉重杂乱的,晏随音判断,应该是一个体力很好的人。
犹豫少顷,她贴着山壁,拿起身边立着的一个木棍,没法用来生火,但是用来防身应该还不错。
很快,那人就真的走过来了。
晏随音有些紧张,下意识咽了一下嗓子,几秒后眼前便长驱直入一条长腿,两人之间只有一墙之隔。
无论她的经历再怎么神奇,毕竟有生之年还没做过这种事,下手时还是有点犹豫。幸亏对方也不是武林高手,察觉不到接下来的危险。
晏随音心下一横,强硬地拿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架势,竖起棍子就敲下去。
“我靠!”
静静群山当中,瑟瑟寒风涌动,忽如其来一道疾呼,震慑长空。
差点被一闷棍爆头的人猛地向后一缩,飞速抬手抓住迎面而来的“凶器”,完全没预料到竟然有人搞偷袭。
听到声音,晏随音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上却一顿,猛地刹住闸,力气锐减。
虽然系统里的世界一定是架空的,可按照基本法,古代人应该还不会说“我靠”吧?
原本以为来者会是遇见叶青梧时的“追兵”,现在一看,好像并非如此。
一时之间,万籁俱寂,两人分别持着木棍的两端,没有任何动作。
晏随音沉默着,心中如过电,忽然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便小心翼翼将头向下一偏,瞬间就惊讶不已。
骚包记者?
她作为商店店长,没少见形形色色的人,不敢说火眼金睛,但像他这样特别的,晏随音绝对过目不忘。
只见他神色还有些惊疑不定,应该是真的被吓了一跳,脸比锅底还黑,看见自己时倒有些缓了过来,似乎也在惊讶。
面前人显然也是一袭古人装扮,身披纯黑色斗篷,如瀑墨发以一银簪高高束起,此时有几缕碎发凌乱垂在额前。
山间苍色的薄雾一路扶摇直上,使他的样子掩藏在明灭中,唯见一双桃花眼似有高霞孤映,其间含着的薄凉蜿蜒至狭长眼尾。
即使晏随音曾在现实世界见过他一面,此刻也不禁觉得这人与古韵浑然一体。
有了这一印象,虽然是“熟人”,但晏随音仍然不大放心,于是更紧地攥着手中木棍,犹疑道:“宫廷玉液酒?”
男人声音冷冰冰,顿了一下才开口:“一百八一杯。”
“奇变偶不变?”
男人又回:“符号看象限。”
晏随音的心这才回归原处。
应该不会出错了吧?
危机骤然解除,后知后觉有些尴尬,手脚都僵硬起来,她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提议道:“我们俩都松手吧?”
对方神色已恢复如常,冷淡地应了一声,“嗯。”
“那你怎么还这么使劲儿啊?”晏随音是个惜命的人,不敢先放手,暗自揣度着面前这人的气量,怕他一气之下给自己来一棍。
实话说,他长得就不像那种好说话的,而且两个人第一面本就不太融洽,要是……
眼前男人嗤笑一声,道:“刚才不是挺猛的吗?现在害怕了?”须臾后,他突然施力将木棍向自己的方向一拽,晏随音当下一踉跄,没站住也往那边跌,又被他稳稳扶住,这时头顶上方又传来一声轻笑,“看来也不是很厉害嘛。”
说完,他就先行放手,自然而然抬步向山洞里走去。
晏随音没有制止他,原地愣了好几秒,才皱眉叹气,暗自腹诽:果然没看错,他真不是个大度的人。
刚才自己说白了也只是为了自卫,又没有真的伤人,还在这里斤斤计较。
明明谁都没有提出意见,可莫名其妙,两人就是在无形中达成共识,把对方当成了自己人。
或许在这种虚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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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世界,即使平时再不睦的人,也会潜意识将彼此当做依靠,别的不说,至少是唯一能确定的真实。
计划被打乱,晏随音没能走出去,又回到了阴暗潮湿的山洞,面对眼前这个叫做江迟的男人。
至于他是怎么进来的,也是她疏忽,召唤系统时没察觉到附近有人。
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个意外。
据江迟所言,他昨晚就租住在商店对面的旅馆,晚上睡不着觉出来走走,正好就在那个公园。才准备回去,便看到晏随音鬼鬼祟祟地走来,不知道想做什么。
出于记者本能,他躲起来把一切都看了个全,就见到如此奇幻的一幕。晏随音被门吸进去的一瞬间,江迟没想太多,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以为她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
于是便飞速走上前阻拦,却不成想跟着掉入了这个“新世界”。
也就形成了如今的局面。
晏随音听着他说,忽然想到自己陷入昏迷之前听到005的声音,她清醒以后本以为是错觉,现在想来,应该是江迟跟着进入时系统的临时修改。
饶是江迟再怎么见多识广,也全然不知道穿越这种事情竟然真的会在现实中存在,“你是说就通过这么一个小小的手链?”他难以置信地盯着晏随音手腕上那根不起眼的细链。
“是啊,你不相信吧?”晏随音看到他的表情,没觉得奇怪,因为自己第一次恐怕也是如此,“很正常,最开始我也觉得神奇。”
这种超自然的现象当然是让人不能轻易接受的,晏随音在某天夜里捡到这条手链,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就将它戴在了手上,然后005的声音随之出现。
【欢迎开启‘新世界’系统,工号005已接收到您的信号,在今后的每一个世界,我将竭诚为您服务。】
时间实在太久,后来005的话晏随音已经记不清楚,只记得那道燃烧着熊熊烈火的门出现时带给她何种震撼。晏随音觉得自己只是在做梦,毕竟这太不可思议,于是在选择“是否进入系统”时,点击了确认。
那天她进入了系统匹配的第一个世界,如今是第六个。
江迟在听她说话时渐渐缓了过来,事实就摆在眼前,他也不得不相信。如今晏随音也在身边,冲散了很多他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醒来时所感到的迷茫和疑虑。
“那我们怎么样才能回去?”他问。
“完成系统给的任务。”晏随音将身体前倾,盯着他认真回答,她大概知道他要问的下一个问题是什么,便自顾自说:“千万不要问我任务是什么,我也不知道,系统没有告诉我。”
江迟有些疑惑,看见面前人丝毫不慌,自己也没怎么着急,“为什么?”
晏随音又做了初见时那个摊手的动作,笑道:“它就是很随心所欲的,反正平常就当它死了,偶尔诈一次尸。但是不要怕,船到桥头自然直。”
接下来两人几乎无话,又静静坐了一会儿。
本次的世界,晏随音其实有预感,比以往要危险很多。虽然一切并未浮出水面,但这里从开局就透露着一种令人难受的诡异,更何况还被评定为高级。
不过,她有前几次的经验,也不至于害怕,况且如今又加入了一个新人,自己无论怎样也不能表现出慌乱。
时间可能到了清晨,周身的温度貌似更加低了,山壁上的苔藓都结着细细的冰碴,偶尔能听见它们碎裂的声音,结得还不是很牢固。
江迟注意到晏随音被冻得发抖的样子,转眼看了看山洞出口,那里泛着浓浓的寒雾。周围爬着的青藤歪歪斜斜,隐在其中,像要把人吞吃入腹。
于是他想也没想,随手脱下身上的黑色斗篷,二话不说直接递给她。
晏随音本来低着头,寒冷使她的头脑运转缓慢,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抬起头拒绝道:“不用,你穿得也不多。”
思绪不集中,她突然想起自己还曾吐槽江迟穿得多,脑子有病,现在觉得,有病的是她本人才对。
江迟无所谓道:“你穿着吧,我不冷。”
晏随音这才注意到一个事实,他好像真的对现在的天气没反应,虽然看不到自己此刻的脸,但是她知道那里一定是惨白的,而他神色却没一点不对劲儿。
江迟的身体仍然舒展着,不像自己,已经快要缩成一团。
想不通到底为什么,但这天气实在是坑爹的冷,她道了一声“谢谢”,顺手接过衣服。里面的热度还没散尽,刚一套上,晏随音就感受到许久未觉的温暖。
人一向是变脸很快的灵长类动物,才没多久,她就推翻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这人,好像也不差。
4. 海怪新娘
山间其实很通达,四面八方皆有路可走,只是这种开阔辽远对外来人来说绝对算不上什么好事,就连原住民叶青梧也没进入过这种深山。
可想而知,晏随音与江迟二人更是一头雾水。
别无他法,山路本就崎岖难行,若是再迷路,更会雪上加霜,恐怕可真要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为了保存体力,他们也只好按照原路返回。
几人一边往回走,一边商量着接下来的对策。
晏随音和江迟毫无疑问要前往落海村,毕竟那是系统给出的任务地点,不过真正的落海村人士叶青梧肯定是不能与他们同路的。
根据叶青梧的说法,这次的世界结构很简单,大概只有一个名叫青阳镇的城镇和下属三个村庄。至于在真实的古代常提到的皇宫、郡县甚至封地是完全不存在的。
三个村庄的村民几乎没有来往,井水不犯河水宛若是一种不成文的规则。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偶尔也有人带着外村人回家,其余村民虽不多置评什么,但眼神总是古怪的,谁都知道这事儿不受欢迎。
叶青梧早年进山时就常遇到一个隔壁村的男孩儿,他很特别,与所有落海村的同龄男孩子的都不一样,没有那种粗糙与顽劣的气质,反而浑身充斥着太阳的光彩。
他往往恰到好处,总是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叶青梧看过去时,几乎次次都能捉到他躲藏的眼神。
一种隐秘的感情不知不觉悄然滋生,但在某种默认下,这绝对能归属于不伦。
于是谁也不敢越雷池。
而系统提到的落海村,设定如同名字一样简单粗暴,民生仰仗着大海的喜怒,家家户户全靠行船捕鱼为生。
一来数年,海上一直风平浪静,鱼类丰富,村民只要勤快,不仅能吃饱穿暖,每年还都能攒下些钱。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大约五年前,海上开始频繁兴起风浪,不断有被掀翻的渔船,海灾屡见不鲜,酿成多少悲剧可想而知。
最初村民苦归苦,总以为这只是一时的,于是出海的人少了很多,想等这阵风头过去再打渔。可谁知事情却大出所料,这风浪像是着了魔,仿佛永无止境似的。
它不仅使浪花盛放在海面上,更让人们的心一天天灰暗下去,海鸥依旧盘旋在半空,可叫声不再欢快,海平面空余悲伤的回响。
天一有不测,百姓的灾祸便会接踵而至,此等千真万实,放之四海皆准。
叶青梧的父亲前年就在一阵狂浪中死去,尸骨荡然无存。
要问为何明知危险还去赌命?只能说“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果然一字不虚,家里的锅都快解不开了,妻子孩子连饭都吃不上,哪还容许过多的思虑。
许多人家皆是如此。
一旦与天斗的时日长久,人们总会发现一个悲哀的事实——天要是真想玩儿你,你绝对一点办法都没有。
于是,海上又没什么人打渔了,偶尔天气特别好才能见到那么几个。
这种世道,村民家中生计主要靠在河边挖蚌采珠维持,捡一些成色好的可以交由村长拿到镇上去卖。
得到那少得可怜的钱,填补难以下咽的粮食,上山挖点儿野菜,除了体质弱实在挨不住的,总也能活下去。
不过晏随音还没可惜完这个村子的遭遇,就听到了简直令她大跌眼镜的事情。
叶青梧面容恹恹,缓慢地说:“因为村里的人大多迷信,也或许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村长就挨家挨户上门凑钱买猪羊,以此来供奉海神。”
遇到灾厄后求神拜佛,现代人也会有这种想法,出现在古代再正常不过了。
气温渐渐回升,沿路略微结冰的小河此时都已化冻,正汩汩流淌在浅窄的河道。
“只是后来,不知从何处流传开来一些消息,说真正导致海灾的其实是海怪,就连神明也管不到它们头上。”叶青梧一步一步脚踏实地走着,神色却陷入某种落寞的虚妄,“而海怪不需要猪羊这些牲口,缺的是新娘。”
说者平静,这番话却在听者内心掀起一阵惊涛骇浪,新娘是人,怎么能和猪羊混为一谈?
晏随音默默消化了片刻,回忆起系统告诉她的这个世界的名字,和初见时叶青梧那跌跌撞撞奔逃的模样,一个使人脊背发凉的想法油然而生。
心中猛沉了一下,盘旋在脑海中的念头再也挥之不去。
不敢相信自己心中所想,于是她磕绊问道:“海,海怪的新娘?且不说海怪之说是不是无稽之谈,空穴来风。退一万步讲,人又怎么能和怪物成亲呢?”
江迟个子高腿又长,本走在前面一些探路,闻言也放慢脚步倾听,面色同样严肃。
“为何不可?“叶青梧转头直视晏随音,漂亮的脸上露出一个很无奈的笑容,她的声音很轻,像幼鸟逐风时掉落的羽毛,“海怪深居在海底,那新娘自然也献身海底喽,又有何难?”
说完前一句话,她嘲讽似地一晒,重复道:“这又有何难?”
不像对在场的另外两人所言,反而像是在喃喃自语。
这话说得可算俏皮轻快,暗含之意却叫人胆颤心惊,如同锋利的刀刃被刀鞘合住,只一拔开,那森森寒气甚至能折断几百米远处高大陡峭的岩壁。
晏随音如遭雷击,只张了张嘴,一时连话也说不出,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有太多先入为主的想法。
来这里少说也有一日,她仔细观察过周围环境与叶青梧说话做事的风貌,再加上脑子里不知靠不靠谱的经验,如果没猜错,这应该不是一个修真世界。
不是能通过积德行善,刻苦修炼,便得道飞升成仙的世界。简而言之,除了社会文明程度倒退一大截,和现实世界也没有任何区别。
又换句话说,这里的人依然没有克服生理结构,在海里仍然会是熟悉的弱鸡,无法像游鱼一般自由。
若是这样,如果她没理解错“新娘献身海底”的意思,那对被选中的女孩儿来说,不就等于去死吗?
所以,晏随音宁愿自己判断失误。
江迟一直没说话,此时见气氛僵持不下,有些语无伦次地开口,“这……不会吧?一个好好的人在海底怎会活得下去?”
他的话很简短,也尽可能地小心斟酌词句,因为没认识多久,晏随音还是第一次见他话语慌乱,应该是怕伤害到叶青梧。
听到此言,叶青梧深深看了他一眼,唇角扬起一抹苦笑,“活不下去啊,也没什么,左不过一条性命而已。”
晏随音知道这只是无奈之下的假话,若非如此,她又为何迫切地逃命。那样困苦的生活都没有抹杀想要生存的希望,又怎么会甘心丧命于深海呢?
虽然没有细问,可任谁都看得出来叶青梧就是其中一个被选中的倒霉“新娘”。
这件事于两个现代人而言,绝对是一个堪比五雷轰顶地打击,叶青梧心中或许郁恨难平,一时所有人都无话可说。
他们已经走出了高山绵延的地界,天光却仍旧不太亮,途经过的所有茂林丰草困于渺茫之中摇曳,恐怕时间已晚。
叶青梧的急病短时间内根本没好全,又忍饥挨饿奔波许久,早就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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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支。
江迟背着睡着的她走了很远的路。
说来也奇怪,如此庞大的一座山群,别说其余的人影,就是连只活物都难以得见。
但凡自然资源丰富一些,村民也不至于会活不下去,而人性之恶,往往助长于苦难。
这缺德系统果真是平等地迫害所有人。
天色虽然很暗,但是眼前的路越来越开阔,叶青梧趴在江迟背上睁开了眼睛,视线一直凝聚在一个地方,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晏随音累得双腿都快失去知觉,她叹了口气,锤了锤如同注铅的小腿,莫名瞟到了一处亮得很突兀的所在。
她没有继续跟着走,而是将双手叠起搭在额头,又眯起眼睛看向那个方向,几秒后,她压着嗓子叫道,“那里有人,好像还生了火。”
江迟停下脚步,把叶青梧放下来,扶着她席地而坐,又走到晏随音的身旁。
由于离得不近,也看不清对面的情况。只见那里有一片并不密集的树林,火光燃得很急,依稀可辨几个人影闪动在朦胧的雾气中。
直到其中一个像是被狠狠地撞击到地面上,江迟才皱起眉头,不确定地开口,“不是在打架吧?”
晏随音没立刻说话,又看了片刻,“嗯“了一声说道:“应该是,好像还是几个人群殴一个人。”
叶青梧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她的神色有些紧张,双手甚至不自觉地捏住晏随音的衣袖。
看着她煞白的面色,晏随音还以为她是害怕被那些人发现,便想出言安慰。
可谁知还没来得及开口,叶青梧却焦急地说:“我们能去救救他吗?”
晏随音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没反应过来。
倒是江迟在一旁接话了,“你知道那是何人?”
叶青梧摇摇头,垂下眼眸,“太远了我看不清楚,可我总觉得那也许是既明,我的心很不安定。”
谭既明,就是与叶青梧互生情愫的那个外村男人。
一时无人应答,叶青梧的心冷了下去,倒不是对另外两个人,毕竟人家并没这个责任。
自己前去必是半分胜算也无,说不准还要搭上一条性命,可那若当真是既明呢?
家是已经无法再回,倘若既明也不在了,她就半点容身之处也不再有,那也不比死好多少。
她轻叹一口气,抬头道:“我方才只是一时忧极攻心,提出了个不当的主意,二位已经助我良多,青梧感激不尽,切不必再踏入浑水。”
“至于我,我是要去看一看的,我们就在此别过,望有缘再见。”
她状似很急,说罢转身就想朝着山坡走,又被人一把拉住,惊愕回首。
晏随音其实并没想那么多,思考得亦并非打得过打不过云云,而是想将那把火据为己有,如果再好一些,或许那些人身上都还带着食物。
她弯唇笑笑,开口道:“我只是在想事儿,何时说不去了?”
江迟眼睛紧锁着那里,慢慢说:“我在思索应该怎么动手。”
“那你能解决几个?”
“看他们身手吧,两三个总是还能招架的。”
嗯,B王一本正经地说大话。
晏随音没出声,但却打心底里不认同他,本来体力就已经消磨大半这事儿暂且按下不表。这个世界里,村民全是上山下海农耕打渔为生,浑身的力气岂是现代那种先进社会的人类可轻易比拟的。
不过这都无所谓。别说几个人,就算一千个,一万个,对于自己而言也不在话下。
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
5. 你可真狠
三人走过一个不太陡的山坡,又向右步行大概几十米,前头的江迟忽然停住,一动不动了。
晏随音好奇问道:“你怎么不走了?”
待她向前走了几步,不用等谁解答,就明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迎面望见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条岔路,到底哪一条才是正确的?
明明就是乡村山路,却设置的比迷宫还迷宫,比玄奇还玄奇。如果不是不合时宜,晏随音简直想给系统比一个国际友好手势。
不幸中的万幸,这里已经没那么荒芜不可及,是叶青梧熟悉的地方,只凭借在高处的那几眼,也可以循着记忆找到方向。
没过多久,方才还很遥远的火光变得近在眼前,入目是并不灼眼的红,却驱散了山林中萧索的烟云。
由于本来就是准备来硬碰硬的,他们没有躲躲藏藏,而是直接走到了那几人的面前。
叶青梧颤抖着捂住嘴,叫了一个名字,“既明?”
“叶青梧?”一道粗哑的嗓音响起,含着疑惑,半晌后又玩味地笑了笑,“这是你搬的救兵?”
“你竟然还敢自己送上门来?我总算知道何为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在这里坐着的男人恰好也是三个,明显知道他们来者不善,戒备着站起身,很快便将叶青梧认出。
说话的两个男人表情很阴狠没错,但可能因为近几年的海灾,生活质量不好,身板都不算壮实,根本达不到彪形大汉那种凶神恶煞的视觉冲击。
还有一人看上去要小许多,面貌仍留有稚气,意志不甚坚韧,眼神也飘忽不定,似是在害怕什么。
方才目光一直再看别处,叶青梧听见自己的名字才真正看向他们,不知寻到何种事物,她瞳孔大张,像窥见了极度让人大吃一惊的事情。
谭既明本来垂着头,闻言先是身体强震了一下,随即不可置信地缓慢抬起头。
看来是疼极了,他的动作极其机械,似乎一举一动都是折磨。这一张脸抬起来,双眼一睁一闭,鼻尖处泛着青紫,唇角还有未干的血迹,或许是被擦拭过,痕迹长长一直蜿蜒到耳后。
如果没有这样的伤,他应该也是个很英俊的青年人。
谭既明再度张了张口,却半个字都没吐出来。
叶青梧见此一幕,直接呆立当场,不由张大了嘴,又叫了一声,“既明。”
晏随音没空震惊,谭既明是被绑在一颗粗壮的树上,而在被遮挡住的另一头,貌似还有一个人。
这样想着,她的步伐也没偷闲,似乎完全不害怕面前几个男人,走上前去想确认查看。
一个个高的男人抱臂挡住了她的去路,在她的眼前瞬间投射出一片阴影,视线也跟着暗了下去。
晏随音没抬头,微微启唇:“滚开。”
她已经瞥见了那里的人,没太看清,但应该是与叶青梧差不多的打扮,估计八九不离十,也是“海怪的新娘”。
这个女孩儿没有那么幸运,恐怕是被村民们抓住了,没猜错,这些人就和她们之前躲过的“追兵”是同伙。但听声音,已经说过话的两人都不是那个领头人。
再看一旁杵着的最老实的,得了吧,更不现实。
男人受不了此番言语上的“顶撞”,一只手隔着斗篷直接按上了晏随音的肩膀,“都死到临头了,不恭顺点儿便罢,怎还像个炮仗一样?”
他那两个同伴立在不远处,年长一些的在一旁肆意地讽笑,另一人倒是无言。
晏随音抬起头,一手不动声色地又摸上那条细链,她仍然没有表情,冷冰冰地却好心道:“我劝你马上放开手。”
周边狂躁难以入耳的笑声更大。
“哟,你这小娘们儿怎的不知道怕?”男人的语气轻浮,嘴里不干不净,却在看到她脸的那瞬间又话锋一转,“不过你长得倒是不错,可以为我所用。”
叶青梧疾声插话,“陈莽,你睁眼看清楚,她可是青阳镇上的人。”
被唤作陈莽的人瞪了她一眼,手一挥怒道:“别用镇上来威胁老子,老子早就看不惯他们了,那些道貌岸然的人,我凭什么要卑躬屈膝?只是不想,如今竟还有人自己送上门来。”
他话锋回转,反唇相讥道:“叶青梧,你与其有空担忧别人,不如多思考一下自己的处境,等这儿的事理清,我就带你回去完成你的‘使命’。”
“使命”二字,陈莽说得极重,是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硬挤出来的,言罢,他还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叶青梧眼神一晃,伸出手指向他,“你!”
其中一人附和高声道:“别再不知好歹,能被选中也是你的荣幸啊,气愤什么?”
年纪最轻的那人面上空茫,似有逃避和惧意,“莽哥,这镇上的人我们还是不要动为好,万一有什么闪失,那……”
陈莽看起来并不愿意听,恶狠狠打断他,“闭嘴!”
这倒正合意,晏随音也不想再听。嘴唇一动,刚准备说些什么,耳畔突然掠过一阵强劲而迅猛的风声,这声音速速刮过,毫无预兆的寒凉骤上脸颊。
片刻后,她才意识到,这是江迟的拳风。
本好好立在面前的男人倒吸一口凉气,登时踉跄几步,但仍没站住。身体控制不住向后仰去,背部结结实实撞在厚土掩着的地面上,骂了一句脏话。
“你说谁可以为你所用?”
江迟撂下一句话,从晏随音身侧经过,脚步不疾不徐地走到极其狼狈,正捂着脸要站起的男人正前。
只见他直接抬起一脚,踩在了那人的肚子上。果不其然,一声痛苦的闷哼瞬间无法控制地溢出,尽数回荡在空旷的地域。
随后,江迟小幅度地歪了歪头,貌似做了一个想插兜的动作,却忘记自己此时一身长袍,哪里去找裤兜?于是手只能贴着身侧滑了下来。
旁边站着的年轻男人或许以为他是在掏什么暗器,一手挡在身旁人面前连连往后退。
晏随音没忍住笑了一下,在场其余人看不懂他在做什么,可自己是瞧一眼就明白的。
江迟还她一道眼风,就又去忙他的当务之急了。他的膝盖屈着,脚下再次暗暗施力,又稍弯下腰,朗声问道:“你说谁死到临头了?”
对方连气都快喘不上,哪里顾及得上搭理。,一双手拢住他的小腿,奋力地向上抬,偏偏尝试数次也徒劳无功。
“说活。“
江迟的每句话其实吐字都很缓慢,语调也平,但却莫名有威慑力,像严冬堪堪掠过后的春风,依然如冷刀子般带着寒气。
男人可能也不是不想说话,而是暂时吐不出来一言半语。
因为半晌,他喘上一口气,唇齿间便流落出一句并不高声的怒喝:“王八羔子们,还不快来帮忙?”
却不是对江迟说的。
另两人最初没反应过来,看得一愣一愣的,听到声音才回神。
此时见兄弟被如此羞辱,自是忍不下去,双双撸起袖子朝江迟扑来。
而江迟像是未曾发觉,没有任何动作,依然好整以暇立在那里,仿佛还在耐心等待底下人的答案。
晏随音比他先急,喊道:“小心!”
在两人已经离自己很近的时候,江迟不知有意无意,向前迈了一步,又照着底下的肚皮来了一脚。
对方立时如同濒死的鱼一般,抬起上身打了个挺,连叫声都不如方才大。
他像是近身搏击的高手,看似对身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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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静恍若未闻,却在电光火石之间回身飞起一脚,纤尘紧跟着扬起一片利落的弧度。
一人的腰侧在这时猛遭一击,眼看着受不住往旁侧倾倒,得亏身旁的人扶了一把才勉强摇摇晃晃站定。
旦夕之间,中招的男人表情痛得狰狞,额前眉梢有冷汗渗出。他连身子都无法直立,手按腰窝,又大口喘着粗气,面色几乎须臾就红了起来。
怕是因为丢人现场被围观,怒意横生而造成的。
地上的人见势不妙,也顾不得疼痛,挣扎着就要爬起来。
可谁知江迟虽然眸光朝着另外两人,却也顾忌着这里。那人刚翻个身,后背又被踩下去,靠近脖颈处的骨头忽地传来剧痛,至此一下,竟连头都难再抬起来。
“你这个只会暗算的小……小人,给我等着!”
他气急,十分狼狈地倒在地上,口中断断续续地虚弱说了一句话。
待缓过来后,那两人也不笨,知道来者不好对付,便不讲武德,像连体婴一样一齐冲上来。还真有奇效,江迟稍稍不察,被一前一后钳制住了,一时动弹不得。
肩膀与手臂被捏得生疼,他略微皱起眉头,用力挣脱了一下没成功。这几个人虽然架打得没眼看,一点儿技巧都不讲,力气确实不容小觑。
晏随音一直紧盯着战况,此时眉头皱起,仍旧抚摸着手链。在必要时,她必须做点儿什么。
“你有本事再耍一次威风啊?”
在江迟前面的男人眼底闪过一抹厉色,高高举起一拳,带着点泄愤的滋味,蓄力向他的脸上招呼过来。
他现在受制于人,动不了,只能呼吸放慢。待时机一到,将头重重向后仰去,后脑勺磕到了后方那人的脸上。
这剂拳险得很,可以说是贴着江迟的鼻尖擦过去,他睁着眼睛,清晰地看到那只手的影子在目光中一闪而过。
要是真打中,恐会立刻见红,鼻骨都不一定保得住。
同时,他的脚下也没闲着兜头而来的重拳一空,这人受到力的反噬,肯定一瞬间会重心不稳而向前倒下。
江迟钩住了身后人的脚,借着来自前人的压力,顺利将三人一齐带倒。反正自己夹在中间,又不疼。
其他两人并未想到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计策,下意识想方设法护着自己。
也是在这时,江迟用力向后肘击,霎那间,就感觉到抓着他衣服的手已经被迫卸力。他稍一挣扎,又灵巧地向一侧翻身,便率先站了起来。
尘埃落定。他神色怡然地活动手腕,猛然瞥见手上沾着一抹红,厌恶地皱起眉头,片刻又恢复自然。
那倾泻出的几缕头发挡在他的右眼前,遮住半分眸光,他没有整理,只是勾唇提起一个浅笑,“再耍一次就再耍一次。”
晏随音本来还震惊于江迟的身手,听到这貌似没头没尾的话一愣,数秒后才想起他是在回应之前的挑衅,不禁失笑摇了摇头。
刚才江迟面前的男人也缓过来,手脚并用地爬起,还没来得及反应,又被背后的飞来一脚踹翻在地。痛呼一声后,彻底瘫倒在同伴身上,身体力行地给对方加诸了第二次伤害。
此时,叶青梧已经解开了谭既明和陌生女孩儿身上的桎梏,晏随音接过那大约两指粗的麻绳,颠了颠重量,又抬头与对面的江迟对视。
两人相视一笑,福至心灵。
江迟和谭既明先将连体婴像押送人犯般按着手推至树干处,晏随音登时用绳子虚套在两人腰腹处绕了一圈。叶青梧和陌生姑娘把打头阵的那个拖来,江迟又搭了把手拽起男人。
这绳子又粗又长,晏随音接连缠了好几圈,才拾起两头,打了个紧紧的死结。
江迟笑说:“你可真狠。”
6. 卖惨大会
三个男人如今死到临头,才终于肯不嘴硬,被绑的时候口中一直念念有词,只是谁都没理睬。
陈莽的颈背处有伤,头一直垂着,此时他放缓了语调,再不复从前神气,“方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能人,求各位放过我们吧,以后我们再也不敢胡乱说话做事了。”
还真是能屈能伸,这话要是能信就有鬼。
“是啊,若是我们一直被绑在这里,更深露重的,又吃不上什么,怕是就活不下去了。”说这话的人就是气势汹汹差点给江迟一拳的那个。
瞧这几人说的这般严重,好像作恶的都是别人一样。
且不说儿子许久不归家,家里长辈极有可能出来寻,就算不找,这里也是村民每日进山会来的地方,现在则因为天色晚了才没人,最迟明日,他们就会被解救。
晏随音没注意这边动静,借着将灭的火势翻起了这几人的布包,里面有一些吃的和几粒碎银。
其余几人虽站在一旁,却并没有吭声。
适才一言未发的男人神色慌张地抬起头,他看起来年纪并不大,嗓音清亮,“青梧,我爹娘身子不好,还需我回去看顾,我们好歹是一起长大的,你行行好,放了我吧。”
叶青梧本来搀着谭既明,闻言神色一暗,犹豫片刻走上前。谭既明拉了她一把,她推下他的手,回头冲他笑笑,仍是坚定走向前方。
无名山里寒风呼啸而过,草叶被吹得东倒西歪,刺啦刺啦地发出应景的声响。
叶青梧直视说话那人的眼睛,痛苦道:“明方,原来你也知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问你,那为什么来抓我回去的人也有你一个,为了赏钱,便不惜背叛朋友吗?”
这话质问得刻骨,明方甚至无法再看她的脸,他垂下头,不让别人瞧出他痛苦的神色。半晌,他的肩膀轻颤,口中沉沉响起刻意压制过的哭腔,一字一句道:“如果你不回去,顶替的人就是我阿姐啊。”
除了陈莽和他另一个同伴心如明镜,众人闻此言皆噤声,心中大骇!
叶青梧没想到会听见这话,作为真正和明方姐姐相处过的人,又深陷同种处境,自然最是不忍。她后退半步,口中逸出几个字,“明婷姐姐,怎么会?”
明方又道:“我也不想害你,可是,可是……”
他语带哽咽,似有万千语想道出,而后紧绷的肩膀松懈,却再也未发一言。
晏随音见这火烧得太孱弱,也只能晃晃人眼,索性站起来一脚给踩灭了。
她走到明方跟前,盯着他颓丧的样子看了一会儿,说道:“你就算成功把叶青梧带回去,那不也只是杯水车薪吗?我虽从未见过你姐姐,但料想她年纪也不大,你姐姐躲得了一时,难道还能躲一世不成?”
明方不知何时抬起了头,愣愣望着晏随音。
“你看,这样下来,你不仅救不了你姐姐,还会害了叶青梧。你三人怕性命有碍,方知卖可怜告饶,可换做别人,就可以草菅人命了吗?”
“姑娘们能逃出来,必是受尽苦楚,只要良知尚存,无论谁也不该忍心将她们带回。”
明方一声不吭,眼里却隐隐显出愧色。其余二人也许对晏随音的话感到不屑,难见表情有变,可当前毕竟寄人篱下,也只好钳口结舌,不得不尔。
……
与林谭二人别过,晏随音与江迟风尘仆仆,又踏入了前往落海村的路。
思来想去,他们还是把明方给放了。
此地要是放在现代,绝对是不折不扣的深山老林,尤其现在还是一片黑灯瞎火,没有人在前引路,说不定会走上什么歪路。
事实上,他们也确实找不到落海村的入口。005又随心所欲,消极怠工,根本召唤不出来。
晏随音觉得明方看起来并不和另外两人是同道中人,首先他胆子就比较小,其次他想把叶青梧带回去的理由也算有苦衷。虽然从心理上她不认同,但一旦牵扯感情,这样的出发点也不是穷凶极恶。
进落海村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但棘手的是,他们两个把人家村民给揍了,并且此刻还五花大绑在山里,想赖也赖不掉。
要是一早想到这方面,怎么也应该做些遮掩。
等他们几个回家的时候必然会向家里人诉苦揭穿,村里肯定也不会偏袒外人。
保险起见,晏随音敲打明方半天,起码要先封住一个人的口。至于其余两人,就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看一步了。
在晏随音的说法里,她和江迟是从镇里来,想到几个村子游赏些时日,不慎迷了路,这才遇见叶青梧,有了后事。
谁知明方出乎意料地好说话,他神色如常,也看不出是真心还是假意,信誓旦旦地保证他们一定能在落海村住下。
晏随音将信将疑,心中盼望最好如此,省得麻烦。
山路尽头已距身后很远,月亮昏昏暗暗凌驾长空,幽微的月光追着三人的影子迟迟吾行。
经过一个高大的门楼,零零散散的房屋方出现在眼前,只是此时正值长夜漫漫,所有事物都看不真切。
这里的人家不愧是依海而居,才刚进村子,滔滔的水声便如同惊浪般灌入耳中,一种水生物的腥味扑面而来,挡无可挡。
晏随音不喜欢这样的味道,难耐地皱了皱眉。
明方上前轻敲一户人家的门,不多时,那门便开了。他同里面的人交涉一番,不知说了些什么,那人便转身进屋,而后提了一盏油灯出来。
这一盏危灯悬坠在杆下,摇摇晃晃,暗暗明明,泛着沸火一般的光,一圈又一圈漾之于地。明方归来,消瘦的脸颊镀上橙黄,平添血色,比先前要可爱得多。
“我家还要更远些,前方近海,摸着黑走太不安全。”他稍作解释,而后又道:“家里有空房,不嫌弃的话,你们就暂且住下。先凑活一晚,若是不喜欢,我明日再带你们去村里其他人家看看。”
他笑言:“不过住在哪里都是要交些房钱的,我也做不了爹娘的主,倒不会狮子大开口,与你们镇上人而言该是九牛一毛。”
江迟回道:“交房钱是自然,只是我们走失山中,身上也不剩什么了。”
答话的时候顺便卖了个惨。
晏随音叹了口气,何止是不剩什么?他们压根就什么也没有。幸亏刚才从陈莽一行人那里顺了点儿银子,按照落海村的生活水平,应该也足够房钱。
过了没多久,大概是觉得尴尬,明方一面充当引路人一面问话,“二位是怎么到无名山的?”
晏随音“额”了一声,张口就要答。想了一想,才发觉自己不知道说什么,于是把音调活生生又咽了回去,差点没闪了舌头。
自驾、地铁、公交车肯定是不行,但总不能说是走水路来的吧?坐船坐得好好的,被一阵巨浪拍到大山里去了?
嗯,三岁小孩儿可能会信。
晏随音推了推江迟的肩膀,这人若有所思,也一副锯嘴闷葫芦的样子,闭口不言。
见许久没得到答案,明方脚步放慢,这才回头看了一眼。晏随音任他看,黑灯瞎火的,料他也看不出什么。
“你们是坐马车来的吧?”明方问。
闻言,晏随音如蒙大赦,信誓旦旦道:“是,坐马车。”
你早点提供思路啊。
不是她想不起古代有什么交通工具,只是这个世界毕竟架空,又充满恢诡谲怪,在山里走了那么久,连只鸟也没见着。谁又知道有没有点儿与众不同的设定,因而不敢乱说。
明方:……
他起初是说了什么很难理解的话吗?
后来明方又问了几个问题,晏随音和江迟能回则回,回答不上的明方就自问自答,他们两人就负责“嗯嗯嗯”“是是是”,总算是混过去了。
得亏他不算太精。
走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明方的家就到了,里面的人听见拍门声,窸窸窣窣地前来开门。先是一道暖黄的光从狭窄的门缝中渗出,紧接着,“吱呀”一声,这扇破旧的木门随之缓缓打开。
感觉随时会报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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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身量矮小,脊背略弯的瘦弱老伯从中提着灯笼走出来,看到面前人脸色一喜,病气都去了大半,用苍老的声音道:“我方儿回来了?”
“我回来了,爹。”
他拍拍明方的肩,连道几声好,也是这时,才注意到两个陌生的面孔。
“不知二位……?”他的手在他们身前虚指了指,眼睛却是看向明方。
明方从善如流,“爹,他们是从镇上来的,在无名山迷路了,想找个住处歇下,我就把这二位带到家里来了。”
这老人了然地点点头,眯了眯眼,虽形容憔悴,但给人一种精明的感觉。
晏随音上前一步,笑道:“这位老人家,我们就是来山里玩儿的,人生地不熟,不巧迷路,所幸能遇上明方这般善良的人,才得以避免风餐露宿。”她一狠心,掏出最大的那块碎银,递到明方父亲面前,“我们一路慌张,身上值钱的物件落了不少,您看这些银子,够不够我们住些日子的?”
不就是卖惨,她也会。
晏随音并不知道这里的钱具体怎么花,只能自己猜测一下,看到老人一双眼睛瞬间亮起来的样子,不禁有些后悔。
八成是给多了。
明方看了一眼,道:“姑娘,你这也太多了,住三四个月都够了。”他觉得这两人肯定待不了这么久。
落海村大多都是普通混合黄粘土的木头房,年久失修。很多村民都会把空屋子租给镇上的游人,自从村子遭灾以后,来的人也相当之少,本就不高的租价更是一落千丈。
他爹却瞪了他一眼,又冲着晏随音面露难色,“自是可以,不过住虽不成问题,可吃食我们却供不上。不知二位对落海村了解多少,此地村民皆穷困潦倒,有上顿没下顿,这老天啊,简直不让人活。”
果真人性如此,还没谈什么,这老头也一股脑儿开始诉苦,要是哪天再招呼几个人来,高低得开个比惨大会。
不过他所言非虚,类似的话晏随音听叶青梧也说过。
于是她笑了笑,“老伯,就只管我们住便好,其余都不用您操心。”
闻言,这老人便开怀大笑,把他们请进了门。
明方家这老房看起来年头不小,少说也得有四五代人住过,他将两人引进的这间房,与其他屋子隔开一道墙,勉强算独门独户。
可能许久不来人,这里不经细嗅便能闻到带着潮湿的味道,好在房体还算完好,起码可以遮风挡雨。
或许明方看出来两人并不很熟,至少不是夫妻关系,这个年代风气也没那么开放,本来想准备两间房。晏随音却说什么也不乐意,执意要和江迟住在一起。
明方欲言又止几次,最终也没再说话,默默帮他们收拾好房间就离开了。
“这才见第二面你就舍不得我了?”江迟自行擦拭半天,才坐在简陋的木椅上,言笑晏晏地盯着晏随音看。
他适应能力很强,不用怎么做心理建设,就接受了自己身处异处的事实。还是个自来熟,就像现在,认识没两天就开起玩笑,也不觉得尴尬。
幸好对面的女士也不是普通人。
晏随音闻言“嘶”了一声,转头冲着不要脸的男人翻个白眼,怕他想太多,只能解释道:“你能不能别自作多情?咱们只有两个人,要是有什么问题,住一起还能互相照应一下。别到时候遇到危险,我连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虽然已经大胆地住进了明方家里,但他究竟会不会帮自己还是未知数,晏随音唯一能完全交付信任的人只有江迟,只要他还想回到原本的世界,就一定不会背叛自己。
“还能怎么死?”江迟居然真的思考起来,细长的手指抵在在下巴上,然后煞有其事地出言分析,“无非就是被打死、中毒而死、被刀了或者被淹死,客观条件已经限制在这里了,总不会还有什么猎奇的新招吧?”
晏随音:……
大哥你也真的是够了。
一阵仰屋窃叹后,晏随音没打招呼,直接往江迟怀里扔了个东西,“有没有可能是饿死的?”
7. 念船船来
江迟一直看着她缩在炉边烤火,橙黄明澈的光依随火苗的跃动,温柔地映在那张平静的脸上。他有点好奇,这样是不是真的很舒服?
至于不明物体毫不留情砸过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就伸手接住,顿觉手上沾了一层薄薄的碎屑。低头一看,是差不多半掌大的窝头,貌似局部还扑着一层灰。
那上面掺着些谷糠和树叶,摸起来硬硬的,一看就极其难以下咽。江迟其实很久没吃东西,又累又饿,但此刻看见它,竟然都提不起食欲。
他习惯一向精细,此时卖起可怜道:“我不想吃,有没有别的?”
晏随音艰难咽下这无比喇嗓子的“食物”,偏头笑了一下,言辞却冷酷,“没有,不想吃你就饿着。”
穷光蛋想得倒美。
就这些东西还是从陈莽那里抢来的,上哪儿去找别的?江迟还没有来得及遭到系统的毒打,不像她在曾经的世界经历过比这还难过的日子,等到饿得受不了自然就能吃下去了。
江迟还不愿意接受事实,“你不是说系统无所不能吗?把005叫出来,让它拿点吃的,行不行?”
“之前我不是给你展示了,根本叫不出来啊。”
“你再试试。”
晏随音无奈,清了清嗓子,开口召唤005。
三秒后,鸦雀无声。
三十秒后,风平浪静。
三分钟后,无事发生。
005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但是装死一绝。
江迟眯了眯眼,轻舔嘴角,不甘信邪,也开始找005,对着空气虚空索敌半天也没搞出什么名堂。
他转头望着晏随音,见对方耸了耸肩,一派地安适如常。又垂眼看向手里的窝头,苦着脸把脏了的部分扯掉,悲愤地咬了一口。
怎么说?难吃爆了!!!!!!
次日。
随着清晨一声鸡鸣,江迟的好梦被搅醒,意识恢复一半,另一半依然在混乱中。也不知是哪根神经搭错,他的头脑里一直泛着模模糊糊的疼痛感,还没睁眼,眉头已经先皱了起来。
他翻了个身,伸手习惯性地将落到腰腹处的被子拽过头顶,粗布滑过鼻尖的感觉并不好,隐隐约约能嗅到一股回潮腐浊的气味。
维持半梦半醒的状态许久,他的神智终于被轻飘飘的云端放逐,这才恍然想起,自己已经不在原来的世界了。
江迟认命地睁开眼睛,坐起身,疼痛使他无法立即行动,直到捂着头缓了半天才觉得轻松一点儿。可当注意到自己身上有些发霉的被子,他又深觉头痛,几乎是捏着一角把它掀开。
炉火还噼里啪啦地燃着,江迟扫了一圈,没看见晏随音的身影。栏窗糊了一层纸,只有熹微的晨光依稀穿透进来,他披上外衣,下床打开了门。
室内昏暗过头,还迷蒙着的日光一下子闯入眼中,江迟无意识合上眼,再睁开,就听见晏随音朝着自己说话,“你怎么起来了,现在还早,你不再睡一会儿?”
江迟摇摇头,“不了。”
昨晚两人不敢同时入睡,打算交换着守夜,江迟一个人坐了不知多久,虽然困极,也没叫醒晏随音。自己好歹一个男人,也应该多承担一点。
以至于晏随音一觉醒来,天都快要大亮,这才把江迟赶到床上休息,到现在估计也就一个多小时。
这时晏随音正围着柴火堆扇风,上面架着一口大锅,可能因为使用次数太多,锅侧被烤得焦黑。奇怪的是,明方也蹲在一旁。
这两个人在搞什么名堂?
走近一看,才发现锅里的水已烧得滚烫,还有两个鸡蛋在正中央滚来滚去,去去来来打闹似的。
简直是,杀鸡焉用牛刀,这口锅恐怕连一头猪都放得下,却被如此大材小用。要是世界可以再神奇一点,它可以说话,多少得给自己喊句冤枉。
“你们煮鸡蛋呢?”江迟明知故问。
明方听到这话,将手指放到唇边“嘘”了一声,做贼心虚地左右看了几眼,小声道:“别让我爹听见。”
哦,还真是在做贼。
江迟又忘记自己现下的处境,下意识做了一个“OK”的手势。
于是明方自然不解:“这是何意?”
晏随音虽然像是注意力不集中,实际上眼观六路,笑道:“就是‘知道了,可以’的意思。”她又指了指旁边,对江迟说:“那边有口井,自己打水。”
“不过没有热的。”晏随音思索片刻,认真说:“要不我给你倒点锅里的水?”
江迟嘴角一抽,看了看那锅“鸡蛋水”,其实很干净,但他不由得脑补起一些不可描述之物漂浮在水里的样子,后退半步,摆摆手当场拒绝。
明家穷得锅碗瓢盆叮当响,统共也没养几只鸡,今早他见鸡窝里有三个蛋,想着那两人在山里迷路,昨夜也没吃东西,便好心偷拿了两个给晏随音。
怕引起爹娘怀疑,也怕老两口见鸡不下蛋发愁叹气,多少也留了一个。
晏随音听他这么说,没好意思告诉他自己昨天其实吃了,还是以一种不正义的手段,抢的他们的口粮。
虽然在心里唾弃自己这种一次吃掉人家半个家当的作风,她还是没让明方把鸡蛋拿回去,好不容易才见到点正经东西,哪能拱手送走?
于是鸡蛋煮好捞出在冷水里放凉时,三个人对着两个蛋大眼瞪小眼。
明方道:“你们饿了吧,快来吃。”
晏随音看着他一边咽口水一边说违心的话,不禁觉得可怜,伸手拿出一个,剥开后掰了一半递给他。
这人明明目光都移不开,却连连拒绝。
晏随音硬塞给他,说:“这是你拿来的,你不吃我都不好意思吃。”
明方犹豫少顷,低眼笑了一声,“谢谢。”
而后原本属于江迟的那一个也分出一半,这人甚至还扬言要还他一百个。
晏随音听见就愣了片刻,忍着才没笑出来,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豪情壮志。他们两个身无分文的黑户,啃窝头的钱都拿不出来,这笔口头债得猴年马月才能还清?
不过千言万语说回来,这种“一蛋之恩,当以百蛋相报”的心意确实是好的。
……
落海村依山傍水,本来气温就偏低,早晨更是冻得人脸颊生疼。三人走在乡村小路上,周边树木光秃秃的,不见盎然生机,只零星挂着几片叶子。
昨晚晏随音和江迟商量了很多,其实如果按正常思维,这个世界的任务并不难猜。把世界名字和遇到的人和事结合起来,两人一致觉得,关键就是要解救“海怪的新娘”。
至于去哪里找,现在还不知道。叶青梧虽然被关过,但据她所说,新娘都是被蒙着眼带到关押地,那些人是有意不让她们看见的。
两人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得先去镇里一趟。
一来这个青阳镇,在所有人口中都很神秘,尤其昨日陈莽还对其怨声载道。
二来总要想办法找个门路弄点钱和食物,不然他们也只能去挖野菜。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是真饿得慌,别到时候任务没做,两个人先变成两个大气球。
晏随音拢紧披风,跟上前方二人的脚步,没过多久,就看到海岸近在眼前。岸边整齐停靠着数艘渔船,比之现实社会的船只,自然显得破旧寒酸,粗长的缆线紧紧绕在系船柱上,缠了好多圈。
海平面波澜壮阔,此时无风,倒平静极了,一点儿看不出曾有恶浪为非作歹,又葬送过无数人的性命。
但晏随音心底忽生一阵不知所明的忐忑,也许是她先入为主,总觉得这里尽是道不出的诡异,好像这般平静只是掩藏得极好罢了。
考虑片刻,她终于琢磨出一点不对劲儿,如此天气,怎么这片海汩汩流得欢快,没有一点要结冰的迹象?
有几个村民站在船边抱臂交谈,衣衫被海风吹得耸动连连,视线偶尔投向海的远处,静待风息。果不其然,风一停止,他们便陆陆续续开始解缆线,准备出海。
明方见此面上闪过笑意,回头丢下一句:“今天赶得正好,有几艘大些的船。”便自顾自走向前去。
晏随音与江迟人生地不熟,此时就是无头苍蝇,也只能跟着明方乱窜。
走近,听到明方冲着一壮汉说话,那人约莫三十来岁,与村里其他人不同,并不面黄肌瘦,体型也较为高大。
“刘峰哥,今天出海啊。”
其实他心里明镜似的,大清早出现在海岸,除了出海还能做什么?可就是要明知故问,籍此引出后话。
被称为刘峰哥的人看起来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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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老实,没什么心眼的样子。闻言,他笑了笑,圆润的脸上挤出两抹厚肉,眼睛眯成一道缝,“是啊,今儿个天气不错,我看看能不能有些收成。”
“你还是就在附近转悠?”明方打量四周,试探地问。
“不,今天我走远一点儿,这里的鱼都不爱动弹。”
明方听此言一喜,没想到歪打正着,得来全不费工夫,不知道刘峰今天抓不抓得着鱼,他是切切实实逮了一条大的。
于是他说:“峰哥,刚好我有两个朋友想去镇里,你看顺不顺路,把他们两个也捎上。”说着还将身后两人一把拉到前面。
刘峰之前全关注明方去了,注意力根本没往他们身上靠,这下冷不丁一看到,顿时眼前一亮。
晏随音和江迟暂时还没被摧残太过,不到火候,仍保持着一副健康白净的样子。
皮肤鲜亮有光泽,与落海村的人可差距太大了,他俩即使放在真实社会也是属于不普通那一档的,何况在这种饥荒年代。
刘峰像是迷了眼,半晌没作出回答,看江迟的时候倒还好,扭头面向晏随音甚至惊了一惊,霎时脸上一片红霞。
因为晏随音对他笑了,那样子是滴水不漏的漂亮温和,由于职业素养,她一贯对自己的顾客露出这种笑容,自然是知道能轻取他人好感。
之前是生意需要,这次只是想搭个顺水人情,只有江迟不解风情,一上来就是吐槽。
“到底行不行啊,刘峰哥?”明方原本就极有把握,眼见这番景象,就知道这事成了。
刘峰一听自己的名字,这才恋恋不舍地回过神来,手简直不知道往哪放,胡乱摸上头顶,连连道:“行,行,这有啥不行的?都顺路。”
“那敢情好。”明方突然想起什么,玩笑道:“你既将他们带出去了,可切要记得带回来,别到时候你一人回来,让我找不见人,那我可少不了找你算账。”
刘峰确实思想单纯,真信了明方的话,有些急躁,忙摆手道:“绝对不能。”
几人道谢后,明方借口他的两个朋友很少坐船,要嘱咐几句,就把他们带到一边。
他没卖关子,直接开门见山,“刘峰哥这个人吧,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脑子就糊涂了,看起来许是有点儿傻。”停顿了一下,他话锋一转,“但他性情老实,没什么坏心眼,其他人看这身衣物便知你们出身不凡,指不定心里怎么盘算呢。但是他的话,你们就不必过于担心了。”
“虽然今日天儿好,当是不会有什么事,但若真遇到危险,尽量听他的。虽说他脑子不大灵光,但毕竟自年少就行船捕鱼,还是信得过的。”
“你们上船后,先跟刘峰哥打好商量,到时提前去镇里的码头等着便是,可千万记得。“明方自行嘱咐半天,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又担忧地道:“要我说你们还是坐马车回来吧,海上变数太多,胆子大可不管用。”
今早一起分那两个蛋时,两人就像明方讨教过镇里的情况,明方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因为他根本就没去过镇上。
再一问出行方式,明方说落海村倒是有马车,但用一次要不少钱,晏随音追问后,就得到了一个对她的家当来说近乎天文的数字。
等回来时能不能得到钱,又能得到多少钱,仍然是个未知数。
所以是他们想不要命的吗?
晏随音到过无数个世界,深知不是任何地方都岁月静好的,于是特别惜命。而江迟这个人,无知者无畏,什么也不在意。
两人最终决定带着小命赌一把。
江迟极度乐观地说:“系统把咱们带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总不能真让咱们死这么早吧。”
晏随音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有千般言这时也无话可说。
刘峰那边已经做好准备,远远招呼着他们,明方回头道了一声:“就来!”,便步履沉沉,带着两人走过去。
渔船少了沉重的束缚,已经飘出去一段距离,并没有完全靠岸。晏随音扶着江迟的手上了船,又转眼看他行动自如,如鱼得水,抬腿大跨步跃上来。
刘峰划动船桨,那海面立刻泠泠作响,厚重的波纹又一圈圈向两侧扩散而开,滚滚游动又流入深处。
明方的身影渐行渐远,只依稀看见一道清瘦的人影立在岸边。
8. 你好不约
在海上漂泊了不知多久,日头渐足,清光拢住了大片的天。即将靠岸时,青阳镇码头于朦胧中出现在眼前。
一切顺利。
晏随音从船上小心站起身,抬眸望了望前方,说是码头,来往的人却寥寥无几,更像一片荒地。
刘峰慢慢将船靠岸,一双手极有力又稳当,不得不说,确实是行船的个中好手。
大冷天的,他竟也流出一额的汗,习以为常地用袖子擦了擦后,才开口道:“待到申时我就再回来,二位原处等着便是。”
江迟说了句好听话,“多谢刘大哥,今日一定收获颇丰。”
晏随音也转过身,莞尔一笑,“辛苦您了,要小心些。”
刘峰面上又是一红,手上动作顿住,憨厚道:“举手之劳,不辛苦不辛苦。”
等到分别后,两人顺着一条大路往里走,越走越觉得自己步入了一个花锦世界,不由连番惊叹。
宽达数丈的长街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又一眼望不到头,周边全是琳琅满目的摊贩,卖首饰的、卖胭脂的、卖小玩意儿的,处处都都围满了人。
茶棚也搭起来,摆了许多小巧的实木桌,三两朋友边吃茶边看对面卖艺人的表演。那人手拿一瓷碗,眼都不眨地摔在地上,“啪”的一声脆响,瓷碗当场碎裂成数片,惊得人纷纷后退,仿佛惊弓之鸟一般离散。
他捡起一片不大不小的,攥在手里,神奇的是,这片碎瓷明明尖锐,不好人手,却在他捏的一瞬间化成缕缕白沫,尽数随风飘走。
不用说,四周立时响起一阵惊异的赞叹之声,围观的人自然连连拍手叫好。一时掌声雷动,此起彼伏,欢声笑闹尽入耳中了。
江迟驻足看了半晌,也跟着叫了一声“好”。
那卖艺人又拿起一个破旧瓷碗,绕场走了一圈,赚得那叫一个盆满钵满。他都不用强迫谁,这青阳镇的人看样子都阔绰得很,许是极为满意这场表演,一个接一个拱手将钱奉上。
直到这人笑眯眯的,踱步到江迟面前,他并没说话,个中深意却尽在不言中。
江迟穷得可笑,兜比脸干净,口袋里生动形象地表明四个大字—“空空如也”,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追逐着卖艺人,视线很顺理成章地转移到他这边。
说真的,他原本就没想着给钱,可无形之下压力山大,不意思意思还真说不过去。
江迟没办法,只能找身边的晏随音,哪知口中才“唉”了一声,发现她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心中疑虑,目光远眺,才看到晏随音混迹在一个小摊外,那里人多到水泄不通,看不出是卖什么。
她也正好探过头来。
四目相撞,晏随音愣了三秒,什么也没表示,飞快转过头去,好像就不曾认识他这个人一样。
江迟简直被闹得牙痒痒,破罐子破摔说自己没钱,卖艺人一改笑意,堪比川剧变脸,嘴里咕哝一句:“没钱瞎凑什么热闹?”,这还不够,又附赠一记眼刀才算完。
其他人也面色不虞,交头接耳嘲讽他的行径,就如同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江迟也没恼,只是相当不理解,这里的人都什么价值观啊?自愿的事非要这么势利,还来道德绑架那一套。
江迟脱身后走开,一把拎过晏随音的后领,她没任何防备,当下连连向后退几步,撞到了他的肩膀。
晏随音处于惯性,惊慌一瞬反应过来,想也知道是谁,并不反抗。只是侧头看他,慢悠悠地道:“哦,你回来了。”
“你溜得倒是挺快啊。”江迟似笑非笑,散漫地盯着面前人,语气带一点威胁,“见死不救是吧?”
抓着领子的手力道其实很轻,晏随音一下子就挣脱开来。她抚平衣领褶皱,浅笑着开口,“放心,你要是快死了我肯定救你,这次只不过……”,像想到什么,她的话戛然而止,又抬眼撇了江迟一眼,退后几步,才继续说,“这次只不过面子死了而已。”
晏随音用手在脖子前平移了一下,低声补充:“死得很惨。”
适才她一直偷偷观察,将那些人的眼色尽收眼底,就连江迟透露出的不耐都看得一清二楚。
要换成其他人,面对那种奚落早就紧张脸红了,厉害点儿的可能都要撸起袖子干仗,他倒是镇定。
江迟听见这句风凉话,简直要气笑,他点点头,口中直道,“好,好,好。”又接着说,“你最好别遇到什么特殊情况。”
言外之意,管你我就是狗。
“可能人家这里和我们的世界规矩不一样,你没看那些人掏钱多爽快吗?人人都给,放在现实社会就不会这样,不然街头卖艺的人早就走上人生巅峰了。”晏随音没有接他的话茬,边说边走,拒绝了一个摊主让她看看首饰钗环的提议,“我就知道他迟早得要到咱俩这里。”
她不说还好,说了江迟更无语,皮笑肉不笑道:“那您不跟我说一声?”
晏随音毫无预兆转过身来,身上本属于他的黑色斗篷里一进风,被拢成一个很大的圆,于半空散开了两角,复又落回原处。
像是风只是调皮地玩闹一下。
她一歪头,笃定地说:“我叫你了啊,我拉了你的衣服,你太入迷,没搭理我。”
江迟不太相信,稍顿片刻才狐疑地问:“是吗?”
晏随音回想起他威胁自己“最好别遇到什么情况”,确实也不想让面子或是什么东西死掉,于是厚颜无耻坚定道:“是的。”
管他信不信,骗了再说。
……
其实晏随音本来对到青阳镇搞点钱还是有一定信心的,在之前的世界里,她还曾扮演过富庶人家的小姐,不过有点特别就是了。
那个世界原来的小姐是个十足十的纨绔,疯跑爬树掏鸟蛋,摸鱼逗鸡燎狗毛,破坏力堪比哈士奇,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晏随音初来乍到,见到人想表示一下友好,将将抬起手,还没起势,所有人心有灵犀一点通,清一色地退避三舍。
你好,不约。
以至于她还以为自己身上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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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了不得的设定,比如一握手,另一个人就会浑身触电之类的。
那次的任务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学琴棋书画跳跳舞,得到老师的认可就能通关。
众所周知,从90到100很难,那从不及格到及格可应该是手到擒来的。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晏随音毕竟不是真的富家小姐,也能做个好学生,再加上老师们降到谷底的心理预期,算是在众人面前闪亮了一把。
唯有一个教书法的老太太,行事那叫一个古板,而晏随音毛笔字写得不丑,但确实和艺术不沾边。
老太太要求严格,让晏随音翻来覆去地折腾,她几次向那对名义上的“父母”要求换老师都不成,据说不是他们不肯换,而是这个老太太不肯走,就非要教她。
再到后来,她都不敢报有短时间内能回去的希望了,天可怜见,一个好学生成功走上厌学之路。过了很久很久,老太太终于善解人意一回,给了个中规中矩的评价,她才算完成任务。
当时百般烦躁的事情,来到青阳镇本以为终于有用武之地了,随便支个摊儿,给来来往往的行人画幅画,写副字,多少也能挣点钱。
再不济,打工端盘子总行吧?而且这镇上确实许多酒楼都在招工,苍蝇腿也是肉。
但此时,两个人却心情无比郁闷,因为没钱没“身份”甚至不敢找家食肆呆着,只坐在不知谁家的门槛一侧,活像衣冠楚楚的流浪汉。
江迟大咧咧坐着,漫不经心道:“我只听说过古代当官儿的有什么腰牌令牌之类的,没想到就一个镇,竟然也需要身份证。”
他俩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这里人的身份证就是一块方正的木头,上面刻着些姓名、年龄之类的身份信息,被称之为镇牌。
想做生意还是去帮工,要是不明明白白把镇牌立在那,绝对是无人问津的。像那几个村子,结合明方的话,有镇牌的人估计不多,除却少数人,其余村民根本没资格来。
他们没有被怀疑然后赶出去,恐怕还是沾了这身衣服的光,就算在这镇上,也比一路见到的大部分人穿得都好。
江迟原本不信邪,刚才四处去看了看,遗憾的是,那些小摊上无一例外都摆着镇牌。偏偏还都是流水线作业,图案精巧复杂不说,还一丝不苟,轻易仿不来。
“谁说不是呢。”晏随音靠在身后的门框上,转头看他,“我感到一种空前绝后地格格不入。”
江迟像是想起什么,突然道:“怪不得昨天那个,那个谁……哦对,陈莽。”他继续说:“别人提到青阳镇都是一脸讳莫如深,他倒是好,听见了镇这个字一点就着。我当时还奇怪,现在看来,要是我一直生活在这种环境,肯定比他还受不了。”
“你看,这个镇上富得流油,落海村穷成什么样?一个村子有镇牌的一定屈指可数,村民买卖点东西还要经过这些人,谁知道会不会被吃点回扣?陈莽还真没说错,这群人就是道貌岸然,表面君子实则小人!”
“你后悔揍他了?”
9. 三叩不入
江迟没跟上她的脑回路,微怔后笑了两声,“怎么会?他的恶念要是冲着这些人发泄,我倒是高看他两眼。”
晏随音打了个岔,这会儿又把话说回来,“可是他们的钱和粮食究竟是怎么来的呢?就是人与人之间再不平等的社会,肯定也需要劳动力的,难不成青阳镇还真能自给自足?”
“谁知道。“江迟才说了这么三个字,话头就被突然传来的一阵声音打断。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看了看身后紧闭的门,循向声源处,都竖起耳朵,好像是有什么人在里面说话。
那里脚步声很明显,响了片刻便停下,随后,其中一人压着嗓子开口,声音极低。晏随音附耳过去,仔细听也没听清。
这人想必并不知晓门外有人,安全意识也太强了。
于是她小心往前挪了挪,右耳几乎贴在门边。
另一个人的说话声有些老迈,倒是清晰几分,顺着听下来,虽然有的地方含糊,也能判断个大概。
他说:“可不是嘛,本来吉时已定,偏偏有几个小丫头不懂规矩,临近祭祀时跑了。您瞧瞧,这才耽误了,不过您放心,我已经再找别人顶替,这次一定万分小心。十五日之后的吉时断不会再错过,一定将女孩完好无损地送到大祭司手里,还望您多多美言,请大祭司海涵。”
后来那人回应了什么还是难以分辨,只言片语太过零碎,那老迈的声音连连称是,再三保证不会再有问题。
估计是被好一番耳提面命。
晏随音和江迟对视片刻,满眼含着不可置信。
之前的见闻历历在目,此时听到这一番阔论,自是不必深思,就让人很难不想到落海村。这几个逃跑的小丫头,多半说的是叶青梧等人。
也正是这时,里面的人三步两脚靠近许多。两人一惊。不用多说,虽不是同林鸟,也及有默契地“大难临头各自飞”,紧赶慢赶离开门口。
那门“哐”一声被推开。
一到明面上,方才还见不得人、禽兽不如的两个男人一下子又是人了。
那道模糊的嗓音明晰起来,年轻浑厚,略有些低沉。
“刘老哥,今日相谈甚欢,就此别过。待来日弟弟备上好酒好菜,还望老哥再登门。”
“哪的话,您言重了,还是改日我在家里略作薄酒,望您赏脸光临。”
对方爽朗一笑,口中道:“好,那我可是记得了。”
老哥老弟,还挺客气。
显而易见,老头虽然年纪更大,却未必多受敬重。明明作为客人,三言两语间可比这间房子的主人恭顺得多。
这人家是一个胡同里的独立门户,又正值大中午,故无人经过。他们在门前作别后,主人将门一合,唯余老头略微虚浮的脚步声愈加远去,街上渐渐又安静下来。
江迟这才步履沉重地走过来与晏随音会合,两人面如菜色,活像吃了满口苍蝇蚊子,又被捂着嘴,想吐却吐不出来。
“你听见他们说什么了吗?”晏随音率先说话。
“嗯,他们应该是在说落海村的事情。”江迟眉头深皱,唇线紧抿,“好像比我们想象得还复杂,我听到了类似于大祭司、祭祀的词。这背后肯定有更深的秘密,不只是落海村为了应付什么乱七八糟的海怪而做出来的事,绝对有人在推动。”
晏随音点点头,沉默须臾后开口,“那个老头还说,要把那些女孩儿带给大祭司,或许她们最终的归处根本就不是投海,而是被带到其他地方,做一些更可怕的祭祀。”
“而且你说那个老头儿会不会就是落海村的村长?一般的村民拿不到镇牌,根本不会来镇上。就算真来了,凭青阳镇这种根深蒂固的歧视,又怎么能和镇民混得这么熟?肯定是手里有权力的。如果他不是村里的人,也没道理给人一种身份差距很大的感觉。”
“有可能。”江迟的目光落在远处,又慢慢回过神,“不过凡事往好处想吧,如果那些女孩儿没进海里,还有希望活着,活着比什么都强。”
“那我们得快点了。”晏随音叹了口气,眯起眼睛,又想起不高兴的事,几乎是把眼神钉在门上,咬牙切齿道:“姓魏的是吧。”
我记住你了。
江迟:“你别说,你这样还挺吓人。”
晏随音听见他说话,收起一副不忿的表情,把头转了回来,两人四目相对,在对方眼睛里读出了同样的意思。
不知是谁先问了一句,“走,进去看看?”
晏随音向来随心所欲惯了,根本没打算遮遮掩掩,她说来就来,直接走到门边叩响了门。
“咚咚咚。”
没有人理。
“咚咚咚。”
还是没有人理。
都说事不过三,姓魏的再不出来开门可就不礼貌了。
“咚咚咚。”
好吧,他真不来。
江迟见如此,自顾自走到院墙附近,他的目光向上望去,像是在评估这面墙的高度。过了一会儿,他判断完毕,才开口:“我应该能上去。”
换做以前晏随音绝对不信,但自从那天她看到江迟以一打三,狂虐菜鸡时的英姿,就对他的武力值与体力值有了不一样的认知。
也可以说,是不得不信。
晏随音叹了口气,很有自知之明地说:“可是我上不去。”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江迟一直觉得晏随音应该是个要强的人。想不到她承认得这样直接,如此干脆,没绷住呛了一下,然后清清嗓子,“没事,有我呢。”
晏随音闻言,抬眼瞧了瞧那道高墙,刚想问是怎么个“有我呢”法。就见江迟已经蹲下身,冲她招了招手,“踩上来。”
果然,人强到一定程度做事不用非得动脑。
晏随音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并不为别的,而是她发现江迟应该有洁癖。那天他手上沾了别人的血都不舒服,到明方家时更是自行收拾半天,比自己可讲究多了。
所以她走过去,没立刻动作,说了一句,“会把你衣服弄脏的。”
江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稍顿了顿,仰头朝她笑,“没事儿,我连沾着土的馒头都吃了。”紧接着他又说:“以后或许还有更惨的。”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不是滋味。
闻言,晏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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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静默一会儿,却不得不认同,“你说得对。”
只不过不是或许,是肯定还有更惨的。
所以,晏随音没再犹豫,提醒江迟一声,就控制力度踩上他的肩膀,他甚至没摇晃半分。
“还有点儿不够高。”
以当下这个高度,她的手指可以将将触到边沿,但不足以使力爬上去。
“等着。”江迟说完又扔下一句话,“你站稳了。”
没多久,晏随音感觉自己的高度在不断上升,于某刻很轻易地摸到了顶端,也可以看到这个魏姓人家院落的景象。
主人生活简直小资,院子里的土地种着澄绿新鲜的蔬菜,颗颗长得很好,一看就是有用心看顾。不远处竟然还有一汪小池塘,水流清澈干净。亮光稍晃,依稀能看见一条条游鱼穿梭其间,活跃自如。
晏随音身手虽然不敢自比江迟,但也不跟柔弱沾边。将身体前倾,双手再一撑,脚下稍稍借力,三两下就坐在了墙头,颇有余裕地拍了拍手。
这墙不算过于高,虽然不好上,但下去比较容易。晏随音没偷过也没抢过,毕竟经验尚浅,做贼心虚,不想弄出太大声响。
挪了半天,勉强找到一处堆满野草的地方轻跃下去。
俗话说得好,无巧不成书。
本来这一下应该不至于惊动人,但那个姓魏家伙竟然正好从屋里出来,将门推开。既如此,少了一道门的遮掩,声音自然就显得十分突兀了。
“谁?”
只听那人脚步匆匆向这边走来查看,晏随音暗骂一声,情急之下,闪身进了附近的柴火堆。
他一步步走近,晏随音这个贼做得还真有点紧张。就在脚步声即将要到自己身边时,不知从哪里突然蹿出个什么东西,嘎吱嘎吱踩着草叶急速奔过。
“旺财?”姓魏的先是惊讶,而后笑道:“原来是你呀?我还以为家里进贼了呢。”
躲在柴火堆后的真正贼人“旺财”满脸黑线,这一听就是个狗名,不过自我安慰一下,总比什么白菜土豆要好吧。
这主人与狗想必都不怎么敏锐,根本没意识到有个大活人还在这里窝藏,真是天生的一家人。
就在两人一狗都放松警惕之际,好死不死,“砰”的一声天外飞来。这奇响在安静之中震耳欲聋,毫无预兆,旺财乍惊,汪汪大叫起来。
“这么大的声音又是从何而来?“姓魏的脚步明显顿住,他语气还带着笑,说道:”让我看看是不是蘑……。”这一次,却不知因着什么突发情况,他沉默良久,好半天才吐出结尾的字,“菇。”
江迟的无情铁手托起地上肥肥嘟嘟的土狗,这狗与他对视一眼,立刻像感知到危险般扑腾着短腿,在虚空中狂奔。
奔了将近有一分钟吧。小东西发现徒劳无功,自己运动半生仍在原地,一步都未曾挪动,干脆放弃自救,摆烂瘫在他手里。
随后,江迟口中溢出一声笑,问道:“蘑菇?”
“你给狗起名叫蘑菇?”
魏某人:……
晏随音:……
盲生你发现了华点,就这还不如白菜土豆。
10. 厚颜双侠
“还有,你方才觉得是这狗发出的动静?”江迟轻嗤了声,“它?就它?果然是只神狗。”
小土狗虽小,但脑神经俱全,貌似听出来这话并不是再夸它,哼唧了两声。衬托之下,更显得滑稽。
江迟视线往下,“你在这儿躲着做什么?”
其实他刚开口说话,晏随音第一反应是想阻止的,可一旦回过味儿来,就深觉不对。
就是啊,我在这儿躲着做什么?大家都是不速之客,怎么出场方式一派天壤之别?
这也太逊了。
反应过来,晏随音后知后觉腿脚发麻,缓缓站起身。魏某人眼见这出大变活人,下意识看了脚下的旺财一眼,面容渐渐染上惊讶。
晏随音找回短暂丢失的厚脸皮,抬起手,微笑,自觉友好地打招呼,“嗨。”
这人并非寻常,惊异过了,随即神色一凛,目光透着审视,“你们是何人?又所为何事?”
两人同时开口。
晏随音:“来你家做客。”
江迟:“正巧路过。”
两人飞速对视一眼,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对调了个说辞。
晏随音:“正巧路过。”
江迟:“来你家做客。”
晏随音、江迟:……
兄弟姐妹,有没有一点默契?能不能有一点默契?
姓魏的除去最初的失态,此时并未慌张,倒是个见过世面的。他打眼冷冷瞧着二人,口中沉沉叙述,“正巧路过,来我家做客?”
晏随音从善如流,目露赞许,夸道:“正是,还是你聪明。”
他说这话可能是出于讥讽,却没想到晏随音竟大言不惭,将如此荒谬之论干脆认下,顿觉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薄怒窜上心头,所以他“哼”了一声,阴阳怪气,“正巧从别人的院子里路过,可还真是闻所未闻。”
江迟毫不客气,评道:“那是你少见多怪。”
这人又是一噎,面对这般显然的大放厥词,脸色险些再次失守。
想来在此之前,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还是一次两个。
“你二人闯入我家便罢,还不快快说明来意!”
江迟不卖关子,正色道:“找你问点事儿。”
沉默一阵,这位魏姓人士终于绷不住了,他一定以为眼前人在耍他玩,哪里知道这句话其实千真万确。致使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双手紧紧握成拳,目露凶光。
如果愤怒有实体,他的周身一定会出现冲天的气焰,一下子把四面八方荡得天旋地转。
“你看,你把人家惹急了。”晏随音直视前方,”想想怎么赎罪吧。”
“有你一份。”江迟嗤笑一声,片刻以后,开始倒数,“三,二,一!”
这一次默契十足,江迟话音刚落,两人均往旁侧闪身。在下一刻,那男人如同猛兽一般径自扑过来,挥起重重一拳,拳风袭来,速度惊人!
或许是留有一丝绅士风度,他的拳头对着左侧,也就是江迟原本站的位置。
但江迟早就有所防备,甚至来得及讲手中小狗放下,不仅没被打中,反而回身一脚踢在他的脚踝。
这一下不轻不重,却十分巧妙。那人痛呼一声,立时挣扎几下,到底是一时半刻站不起来了。
江迟立在一边,“意想不到,你们武德都很充沛嘛,说不了两句就要打一场。”
“但是你下次再想动手,能不能稍微隐藏一下心思,不要如此明显。”
一大一小两条狗狗脸俱懵,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于是甩甩身上的毛。但见主人倒在地上,后知后觉愤怒不已,冲着始作俑者狂乱大叫,哒哒哒奔跑前来。
江迟指指底下,淡定道:“你们要是咬我,我就咬他。”
不知两狗是不是真的听懂了,立时踉跄后退,面面相觑后,不再吱声,拐去舔舐主人。
姓魏的把脸深深埋之于地,脊背剧烈起伏,似乎是觉得丢脸。可是,很快他便抬起头来,一手以迅雷之速滑向侧方——晏随音所在的方位。
在那一瞬间,她还在好笑江迟与狗较劲儿,其实没反应过来这人想做什么。但忽地一瞥,出于自保,还是向后退了一步。
江迟赶得却及时,不知从哪儿闪了出来,“咚”的一声闷响,屈膝压在他的后背,并紧紧制住他的手腕,问道:“你长辈没教过你,不要欺负女孩儿?”
男人沉重地“啊”了一声,嗓音颤抖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晏随音蹲下,直视他的眼睛,“你不需要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反正我们不是坏人。”
姓魏的:“……”
旺财:“……”
蘑菇:“……”
“堂堂小贼,真是厚颜无耻!”
晏随音没理会他,直接切入正题,“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要告诉我,方才从你家出去的那个人是谁?”
许是不想说,半晌,男人才道:“一直只有我一个人,哪里还有别人?”
江迟温声警告道:“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反正再装再瞒,不好过的肯定是你。”
男人斟酌片刻,尝试着挣了挣,发现压制自己的力量更甚,没好气道:“有这么问话的吗?你先放我起来!咱们有话好好说。”
“放了你?”见江迟似乎真的在思考,男人双眼放光,连连点头,片刻后听到上方传来又一声应答:”不放,你当我傻?”
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姓魏的委实又怒了,”那你就休想再听到我任何一句话。”
“我死了!”
发表完言论,他真的陷入自闭无法自拔,埋头一动不动,颇有一副怀冤抱屈,誓死对抗邪恶势力的架势。
可惜,在场所有人中,并没有一个喜欢往自己脸上抹灰,认为自己是坏人。
江迟用指节敲了敲他的头,“喂,你真就打算这样下去了?”
“别死啊,说句话嘛。”
身下人丝毫未动。
见此,江迟“啧”了两声,”好吧,我不勉强你,你开心就好。”话中语气给人一种独坐愁城之感,恍若别无他法,挫败非常。再仰头却是笑,他向池塘那方偏了偏下巴,“劳驾搬块儿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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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来。”
觉得不够,又补充道:“要你能搬动的,最大的。”
在场的数破天也只三个活人,还有一人正动弹不得,虽看不到后面,必然也有自知之明,话不是对他说的。
晏随音瞳孔微扩,瞥了眼底下那明显一震的虎躯,从善如流地说:“得令,马上照办。”
她这一走动,踩上那片干草堆,草叶扑簌簌哗啦啦直响。原本一切静好,如此动静也常见,但不同的人一听,便出现不同的效果。
“等等!”姓魏的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盯着晏随音,”不是,你还真搬?”
他虽不甚清楚江迟所为何意,但直觉并不是什么好事。
晏随音点头道:“真搬。”
接下来的话简直悲愤欲绝,要不是控诉的是自己,晏随音一定会替他直奔衙门,击鼓鸣冤。
“我原本以为你是个有点良知的人,没想到你和这个野蛮人沆瀣一气,你这是助纣为虐、是帮虎吃食、是为非作歹,懂也不懂?”
晏随音一歪头,懵懵懂懂,“我们俩是一起的,很难看出来吗?”
“不要美名其曰!一伙的就说一伙的!”
啊!被你发现了。
“不对不对。”江迟打断道:“别说得这么难听,可不可以?”
晏随音耸耸肩,“你们先聊,我去搬石头。”
姓魏的保持这个很不舒畅的姿势良久,脸被憋得有点充血,微微泛红。大概也是真的受不了了,也明白邪恶势力亡他之心不死!抬头又问:
“你要石头做什么?”
江迟答:“没有要做什么,只是我的手没力气了。”
他这句话说得这样轻松,就好像在谈论今天天气真好,中午吃什么一样简单。趴着的男人却双目圆睁,怨气满腹,但一时也没再说话。
视线循向池塘,见晏随音弯下身,想要搬起一块石头,忽而又放手,看起来不甚满意。转了转,走到更远一些的地方,还真千挑万选了一块最大的。
作势欲搬。
姓魏的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却气涌如山,将这两人族谱往上骂了至少祖宗十八代,总算堪堪收住脾气。念及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举起双手,大喊道:“我说!我说!这总行了吧?”
接着,也没等在场两人有任何表示,他自顾自开始说:“那个人,是我的一个朋友,到镇上买些东西回家,顺便来我这里坐一坐。”
江迟问:“他是哪个村里来的?”
“落山村。”
江迟抬眸,与晏随音交换一个眼神,笑意皆起。
“不过他有什么地方惹到你们了吗?”他状似觉得不对,“但我这个朋友年逾六十,待人又和善,当是不会与他人有过节的,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误会了?”
晏随音走过来,再次蹲下,“那个老头啊,就你那个朋友……”看见他骤然放大的双眼,她补充道:“你放心,我们没有任何嫌隙。”
男人又松了一口气,但他没料到,自己还是高兴太早。
因为,晏随音道:“但是我知道,你骗人了。”
11. 神秘魔法
这人瞳孔又是一张,眼神左右瞟了瞟,下意识说:“我没有。”
晏随音解释道:“我在大街上见过他,听到他自报家门,说的可不是落山村。”
“本来我们没有要将你如何,但你既然这样没有诚意,那我们也没有必要再如此讲理了。”
魏某人连紧张都消散大半,唯余表情怪异,嘴角一抽:???
谁?你在说谁讲理???
闻言,就连”共犯“江迟也没忍住,笑出了声,“我们真的不想把你怎么样,但你要实话实说,有一点,我们知道的绝对比你想象得要多得多。”
魏某人似是暗自分析一番利弊,闷了半晌,不情不愿道:“他是落海村人士。”
料想这话应该是真的,与他们的猜测如出一辙。
晏随音追问道:“他到这里来所为何事?”
“不是早说了,只是顺路来看看我。”
看来这还真是一个不小的秘密,至少前言都松了口,这次倒是咬死不改口,轻易问不出来。
今早出海时天气便不好,阴云绵绵,到了这时,空气潮湿,四周雾气迷蒙,更有要下雨的征兆。
晏随音抬头望了望天,又低下头,注视着地上趴着的人,温声道:“你让他坐起来吧,这样多不舒服。”
江迟看了她两秒,没说什么,很快地耸了耸肩,起身将地上的人拽起来,不过一侧膝盖还抵着男人的肩膀。
不知道这两个人又耍哪门子的心眼,但能放松一下,自己也乐得自在,懒得计较缘由。正这样想着,怡然自得着,魏某人忽然瞥见晏随音将手向他伸了过来,不知意欲何为。
其实,这一举动原本不存在任何歪心思,晏随音只是觉得是时候来唱个白脸。余光一瞥,便注意到这男人胸口衣领上沾了不少灰尘,所以,顺势抬手欲替他拍上一拍。
但没想到的是,他的反应如此激烈,呆楞了一瞬间,竟然手脚并用挣扎了起来。江迟措手不及,差一点就抓不住,结结实实吃了一个肘击后,才扣住肩膀把他制住。很是无奈地说了一句,“老实点。”
见这人逐渐安分下来,晏随音后退一步,眨了眨眼睛。魏某人像是有什么危机解除了,虽然不能说是劫后余生,却很明显由内而外松了一口气。
晏随音与他对视,见对方轻飘飘地移开了眼神,莫名其妙,有些许心虚的错觉。她默默移步至他身前,蹲了下来,右手托着腮,手肘支在膝盖上,随意歪歪头,扯出一个笑容。
“你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没什么。”魏某人咳了两声,“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做,很不合规矩体统。”
“哦,原来如此。”晏随音了然地点了点头,忽然一抬手,又把男人吓了一跳,他的肩膀下意识向后退,并且震了一下。
不过这次江迟有所准备。
魏某人神色微变,打量着晏随音,她却装作没看到,只是上下打量着他,半开玩笑道:“我又不会让你娶我,不管怎么说,好像是我吃亏吧?”
江迟抬手扶额,状似受不了般苦笑了几声。
“笑什么?”晏随音轻挑眉梢,质问道。
这一个插曲虽然普通,却使得魏某人放松了警惕。听到这番大言不惭一句话,他皱起了脸,虽有不屑,却沉默不语,并没有发表什么看法。
瑟瑟寒风吹拂而过,院子里的草叶跟着摇动,如同有意应景般,天空响了几声闷雷。魏某人撇了一眼自己生机勃勃的菜地,想着可能要下暴雨了,要早点把它们遮起来才好。
静了半晌,也想问:“你们俩到底什么时候走啊?”
晏随音却在这时,与江迟四目相对,她缓缓抬起下巴,朝着对面使了个眼神,换之一笑。
魏某人刚想开口问一问这个问题,便脸色一凛,敏锐地察觉到掣肘着自己的手臂不知不觉收紧了许多,力气大得很。
他下意识挣了挣,还来不及思考,就见晏随音的手又朝着自己的胸口而来。但不管再怎么左躲右躲,身后人的手亦如坚铁一般束缚着他。
由于他抗拒得太厉害,晏随音也不免双手并用。一手挡着干扰,一手伸进他的衣领,往下摸了摸,指尖就碰到略有些尖锐的一角。就在要拿出来时,魏某人奋力一振臂,身体就要强压下去。
幸亏晏随音速度够快,才堪堪把那东西拽了出来,手腕扭了一下,有点酸痛。
这是一个信封。
“还给我!” 魏某人喘着粗气,恶狠狠地抬起头,盯了几秒晏随音手中的东西。而后,喷怒地逼视着她,“那不是你们该看的!”
“干什么这样生气,怪吓人的。”晏随音摇了摇头,语带无奈道:“我又没有非礼你。”
见此,魏某人火气更甚,想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却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这阵声音打断了他的话头。
就算晏随音和江迟并不是话本中所说的内力深厚、可以听声识人的武林高手,却也可以辨得出这显然不是路过的人闲逛可以发出的声响。
两人眼神交汇,面色也无法不警惕。
魏某人却浑然不同,浑身忽然放松了下来,眉目也掀起一番不易察觉地欣喜。
门外这些人,肯定与他脱不了干系,说不定就是来拜访他家的。
果不其然,这个猜想很快被印证了。
脚步声在门前稀稀拉拉地停止后,叩门声登时响起来。
魏某人似乎也在暗暗确认,忍了一会儿,终于叫出声来,“快进来!有人闯……”
晏随音单膝着地,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致使后面的话全埋在了她的手心,化作声声似呜咽的哼叫。
可即便只有这一点动静,也足以让外面的人察觉到不对劲。再者说,看这架势,他们定是约好了此番会面,因而能断定家里必然有人。可现在敲了半天,却迟迟无人来应门,傻子也会有所反应。
“魏诚!出什么事了!还不快来开门!”
“魏诚?魏诚?”
“谁在里面?”
可怜这位魏诚此时有口难言,只能拳打脚踢,呜呜地叫喊着。
他们终于按捺不住,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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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对这道门进行破坏,又砸又撞。轰隆隆的声响不绝于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刺激非常。
虽说魏诚在这一世界算是个有钱人,但这门也不过是一个质量好一点的木门,再牢固也□□不到哪里去,最多比明方家的危门好些。
一向云淡风轻的江迟见状,眉头不禁也皱了起来,“这门就要不行了。”
他向后望了望,看见堆在院墙后的一处草垛,松了口气,“看见那些草没有?你赶紧从那里翻墙走,这里交给我来应付。”
“不行。”晏随音目不斜视,拒绝得斩钉截铁,“你一个人太危险。”
江迟“哼”了一声,“别废话,快走,之前我们看杂耍,你不是离开得很干脆?”
“你还记得这个,真是小心眼。”晏随音看着那道可怜的木门,笑道:“那你怎么就不记得,我还说真的遇到危险一定不会不管你呢。”
方才,在那门还并不岌岌可危时。两人便从魏诚身上扯下来布条,合力捆住了他的手脚,顺便堵住了他不会消停的嘴。
正所谓,“羊毛出在羊身上”。
所以,当这道门一次比一次被撞得角度更大时,江迟还可以放任魏诚在地上蠕动打滚,暂且不用考虑他,对方也少了一个战力。至于对不听劝的晏随音,他也没空再说什么了,只能将她挡在身后。
声响越来越大,门就快撑不住了。
只听“砰”的一声重响,半扇门不受控制地压倒下来,江迟攥了攥手中临时捡的一根木棍。
与此同时,有如奇迹般地,门倒塌的动作竟然就这样停在了半空。
毫无预兆,悄然无息。
像是世界在这一瞬间暂停了。
江迟有些不敢置信,迟疑地看了看左右,四周风止草静,一切生灵都再也无言。
随后,他缓慢地转过身,不出所料,望见了晏随音的双眼,还有那明媚的笑意,让他想起了他初次造访商店的那天。
那时他们还没有来到这所谓的系统里。
“发生了什么?”
晏随音笑意更大了,摊摊手,“你猜。”
“是系统?”
“不,是魔法。”
晏随音说完这句话,转身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江迟这时也意识到,这本来就是一个虚假的世界,会发生什么都不奇怪。他也并不急于这一时求知所有的秘密。
时间还很长。
于是,他也跟着走进了屋内,两人在里面简单地搜罗了一番,没多久便离开了。因为晏随音知道,大概半个小时后,这些人就会再次醒来。
不过走之前,两人还给院子的主人留下了一个礼物。
他们气喘吁吁地赶到了码头,本以为有些晚,今天天气又差,行船危险,刘峰也许已经离开了。但当到达时,隔着寒雾与薄烟,远远便见许多船只安稳地立在水面上,飘飘荡荡。
待走近些,能看见一道人影正焦急地走来走去,忽然,朝着他们的方向大力挥着手。
晏随音与江迟相视一笑,雀跃地跑过去。
12. 债主上门
乘船回到落海村的海岸,黑沉的天际倾轧着这个小村落。周遭寂静无比,风飕飕吹着,恍若会从四面八方伸出不可胜数的森森鬼手。
所幸归路平静,万事无虞。难怪明方处处谨慎,对他们叮嘱许多,如今看来还真是有点瘆人。
刘峰与他们不同路,打了声招呼,便异路而行了。
两人提着油灯,随着摇摇晃晃的光源,只堪看清前方的路。长长的,好似没有尽头。
又走了一会儿,晏随音背着手,正听着江迟侃侃而谈。忽然,油灯一晃,便见胡同拐角像是有个什么东西。这一晃太快,因而无法确定是否错看。
于是,晏随音拉住江迟的手臂,对方迟疑片刻,停住了脚步。
“怎么?”
晏随音”嗯“了一声,凑得更近了些,附耳低言:“前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我不确定是不是个人。”
不待江迟反应,一道声音应时对景,在这时显出,窸窸窣窣不断。似乎同样小心翼翼,蓄势待发。
虽然可能并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但在这种时刻,还是不得不防。
江迟将油灯换了一只手提着,使得空出的手臂拦在晏随音身前。两人后退半步,江迟这才把油灯向高处举了举,眼前霎时明亮了些许。
这时,才确定了面前着实是个人。这人显然也发现了他们,方才窝在角落,现在正不紧不慢站起来。
晏随音和江迟颇有默契,纷纷松了一口气,默然片刻,一齐叫出了声:“明、方?”
晏随音问道:“大晚上的,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们这么晚还不回来,我有些担心,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江迟笑道:“危险倒是没有,不过方才我有些困,被你这么一吓,倒是完全醒了神。”
三人一同走到暂时租住的小院,明方寒暄了几句,说不便打扰,借故辞行。
晏随音却神秘兮兮地叫住了他,“你等等,过来一下。”
见明方在门口愣着,她也分毫不避讳,双手搭上肩膀,揽他快步走进屋里。扬了扬手,得意地说:“看看看看,这是什么?”
只见眼前方桌上有一个斗大的麻袋,其实是正常尺寸,但由于桌子太小,显得格外庞大。
明方使劲拽了一下麻袋,调转方向。定睛一看,发现里面尽是些新鲜的蔬菜,不由得惊了一惊。
这并不奇怪,虽说这些本不属于任何稀奇东西,但至少在落海村的村民眼里,还是不可多得的。
明方道:“哪来的这么多?”
江迟找了张椅子坐下,“当然是买的了,难不成是偷的?”
晏随音站在后面,仗着明方看不见她的样子,便对着江迟做了个口型,“难道不是吗?”接着,她与明方并肩,将那些菜拿出来一部分,拍了拍明方的肩膀,“剩下的你都拿走。”
闻言,明方立即摆摆手,“那怎么行?这太贵重了,你们本来也不是白住,我不能再收你们的东西。”
“这有什么?”江迟不以为然,“我们就两个人,也吃不了多少,要是这些菜都坏了多可惜啊。你们一家四口,替我们分担一下不是正好?”
一听这话,明方还是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二位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怎么好意思拿。”
其实,晏随音从进门起便察觉明方状态不对。虽然他们相识不久,他也一直话不多,但那只是不善言辞。而如今,明方看起来却是心事重重,一副愁云惨淡的样子,像是在隐瞒着什么事情。
晏随音关切问道:“明方,发生什么事了吗?”
明方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终究还是说,“没事。”独自思索了片刻,嘱咐道:“晏姑娘平日里要小心为上,或是尽早回家去为好。”
落海村不太平需要防备不假,可此等情境下,明方怎么又突然说这样的话,实在奇怪。而之其中的原因,极有可能是这个世界破局的关键线索。
“明方,要是有什么事,你就说出来,我们可以一起解决。这样语焉不详,更会人心惶惶。”
明方似是犹疑不定,来回看了看两人,再叹一口气,开口道:“我姐姐昨日被抓走了,听我爹娘说,还不止她一个。”
江迟面露震惊,“什么?今早不是还……”
三人早上同聚一处时,浅浅闲聊,了解了一些明方的家庭状况。后来还见到了他的母亲与父亲,但未见他姐姐,问了一问,才知道是感染了风寒,卧病在床。
怎么又变成昨日被抓走了。
明方怅然道:“我也是你们走后才知道的。我到姐姐的屋里去,父亲看见死活拦着我不让进,母亲一直靠在门边哭。我便觉得不对,强行推门进去,里面哪还有人?”
“这也是瞒不住了,母亲才告诉我实情。”
晏随音这下全明白了。
这群要将新娘献给海怪的同谋们,目的根本就是要将所有女孩吃干抹净。这边答应明方找回叶青梧便暂且放过他姐姐,那边又不信守承诺,立时带走了明婷。
所谓其心可诛,不过如此。
江迟显然也明白个中关窍,愤愤不平,“这群人真是……”
话说到一半,便听得院外传来几声苍老的呼唤:“方儿,方儿……”
明方回过头去,应了一声,继而强打起精神,对两人说:“那你们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有事明天再说。”
两人点点头,亦心事重重。目送方走到门口,江迟突然想到什么,惊了一下,将桌上的麻袋拖下来。走上前去递给明方。
对方还是推却,江迟见状摇了摇头,颇为不赞同,“想想你的父母”。
明方犹豫不决,须臾之后,浅浅一笑,道了一声:“多谢。”
江迟将明方送了出去。回来后,见晏随音正在灯下读一封信,信封被撕开,散在桌子上。
应该是魏诚的那一封。
在魏诚家里不能读、乘船时有人在场不便读、方才同明方说话也不好读,现在才有时间。
江迟轻轻挪了一下灯的位置,等了一会儿,看到晏随音似乎读完了,才问:“信里说了什么?”
晏随音捏着信纸,抬头望向他,一段时间里,谁也没说话。半晌,晏随音把信递给他。
江迟接过,发现这信的内容并不长,也就半页纸而已。
待他读完,却心下一沉。
晏随音道:“他们三日后要把这些新娘聚集到一起,举行那什么鬼仪式。信上说,那时海怪会得偿所愿,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叶青梧之前提到的,新娘投身于海底?”
江迟若有所思,琢磨了一下,“确实有可能。海怪需要新娘,又会在仪式后得偿所愿,一切顺理成章。”
“就是不知道,我们把信拿走了,他们会不会为求安全,改变时间?而且,信上也没有说明地点。”
”应该不会。”晏随音解释道:“信上不是也说了,第一个吉时虽然过了,不过今年年景好,三日后还能等来第二个吉时。举办仪式什么的,不是很注重这个?”
晏随音思考片刻,继续道:“至于地点,村长貌似与那些人勾结很深,说不定会知道。”
江迟点点头,没有提出异议,“那我明天打听一下他家,过去探探。我们也得好好想个办法,怎么才能把所有人救出来。”
晏随音沉吟片刻说道:“那我就……”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声音突兀地穿插进来。
【由于参与者已取得重要线索,现公布“海怪的新娘”通过任务:成功拯救出五个被困的新娘即可逃离,回到本来世界】
是005,终于肯出来了。
“这就是005?”江迟好奇道。
“没错。”晏随音回答,而后直接切入正题,“005,你说拯救五个人即可通关?被困的新娘有多少?”
【这个不在可以告知的范围哦,但被困的新娘确实不止五个。达成通过条件后,回到本来世界的门会开启,参与者可以自行选择是否离开】
“如果我选不离开呢?”
【那么就要完成终极任务:拯救所有被困的新娘,并确保她们的安全。不过衷心提醒,这样难度很高哦,不建议选择】
江迟询问:“如果我们没有做到,以后就再也出不来了?”
【可以这么理解,有舍必有得,可以利用系统来赚钱,自然也要承担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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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晏随音:……
江迟:……
晏随音:“看我干嘛?”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祝你们玩得愉快】
闻言,晏随音急切地喊住它,“等等!”
“005,你必须把“静止”再给我刷新一次!”
【系统里的任何事情都讲究规则,我无权处理这类事情】
晏随音皱了皱眉,也没跟它辩驳,只是说:“不是可以用经验值来换吗?你用经验值给我刷新一次总可以吧?”
空气中静了一会儿,晏随音差点怀疑005是不是又甩手跑了,不过还是耐心等待。
片刻后,005的声音才响起来。
【经验值结果查询完毕,现在为您公布:参与者晏随音本次世界所获经验值为2500点。】
晏随音心道:“果然难度比较高,经验值给的也比以前大方多了”。
而后,005再次开口:
【参与者江迟本次世界所获经验值为3000点】
话毕,晏随音觉得有哪里好像不对。
“他为什么比我多?!”
江迟虽然不清楚这又是什么东西,但仅凭猜测也大概可以知道经验值可以当作货币来使用。
对于005的话,他没有任何意见,眉飞色舞笑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意这个?”
晏随音:……
可就是很在意啊!
出血3000经验值,成功送走005。晏随音强迫江迟帮她出了一半,美名其曰“什么你的我的,事实上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
反正成功让江迟同意了,才没有赔得血本无归。
其实这次绝对是005坐地起价,要是在以前,1000点经验值一定是足够的。但毫无办法,谁让她遇到的是史上最坑爹的系统?谁让自己就是受人以柄呢?
只好打落牙齿向肚中咽。
江迟很好奇“静止”是做什么的,在魏诚家里,那些人和物突然定住是不是这个原因。
”没错。“晏随音解释道:“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我可以使用”静止“把这个世界定住,但只有30分钟,每用一次都有不同的刷新时间,很鸡肋的。”
“最长的一次经历过五天呢,但这次三天后我们肯定用得上,我怕到时候来不及,所以安全起见只能强制。”
江迟了解了,“那我有没有?”
”不知道,你可以尝试发掘一下,我也是偶然发现的。”
后来,两人又细细商谈一番。决定兵分两路,由江迟去打听仪式的地点和一些具体情形,晏随音则动身去找叶青梧和谭既明。
如果能把新娘们成功救出,肯定需要安身之所,对于外乡人而言,确实不好解决,这就需要别人的帮忙。
在这里能信任的人实在不多,如果可以,两人还计划把明方拉拢过来。
第二日。
两人随意吃了点东西,准备动身去找明方,却听见外面吵吵嚷嚷,不知道在闹什么。晏随音不由想起自己在现实世界开店时听到的那些动静。
走出去一看,就见家门死死掩着,外面有人时不时奋力拍几下。原先就几近报废的门如今看起来更是有种摇摇欲坠的可怜。
明方似是急切,来回踱步,面对外面的骂声,偶尔大声回一句:“都说了不在”。
而老两口互相搀扶,神情紧张,盯着门口。
晏随音和江迟走上前,明方很快发现了他们,急忙拦道:“不要出去。”
两人看这架势,本来还以为是来催债的债主,可现时听明方这意思,或许就与他们两个有关。
一这样想,只有两个可能。
魏诚大忙人一个,就算有空里算账。短时间应该找不到这里。而陈莽一行有先天优势,算算时间,差不多了。
晏随音没有慌张,问道:“是陈莽?”
明方点了点头,“你们先回屋里。”
江迟扯出一个无所谓地笑,“还是开门吧,你可以硬撑,你家这门可撑不了多久。”
言出法随。
“轰隆”一声,门就这样开了。
13. 再度进山
这门来不及道别,以一种相当、相当惨烈的方式直接宣告报废。这道声音的出现,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明方家门的健康状况岌岌可危,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可是,众人或许听说过“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但绝对没多少人有幸得见”家门是怎样倒塌的”。
视线一下子更宽广了,这小小的门口,稀稀疏疏围着看热闹的邻居,却都约定好似的,不靠近中间两人。
陈莽和那位不知名姓的兄弟鸡入鹤群,楞眉横眼站在门前。这二位,要是在影视拍摄中,领到的角色绝对是刀疤、黄毛一类的。
所有人只顾着震惊,一时鸦雀无声,没人开口说话。
最后,还是陈莽率先发难,“我听说明方带回家两个从未见过的人,特来瞧瞧,没想到还真是你们。到底该说是太过猖狂,还是愚蠢到自投罗网?竟然还出现在这里?”
此话一出,傻子也能听出来这几人之间有过节,微观的邻居都伸着头向前看,等着一出好戏。
晏随音却没有惊慌,佯装思考后道:“我们为什么不能呢?”
陈莽“哼”了一声,质问道:“还装模做样!你们做的事,敢不敢当着村民的面说出来?”
晏随音当然不会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想了想,心说虽然可能陈莽和同伴被绑的消息已经传的人尽皆知了,但他们真的好意思在众人面前重申一次?
未必。
当即说道:“有何不敢?但我确实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要不你自己来说说。”
陈莽的同伴气不打一处来,神气地一插腰,话到嘴边脱口而出,“大冬天的,你把我们两个绑在……嗯?嗯嗯嗯?”
果不其然,陈莽急忙出手,死死捂住他的嘴,不想再丢个大人。
“闭,嘴。”
可村民们有的不解其意,面露困惑,有的却低头捂住嘴偷笑,究竟是在笑这一动作还是那差点说出口的真相就不得而知。
陈莽狠狠瞪了同伴一眼,上前一步道:“你们两个故意放走了叶青梧和徐音,害得我们兄弟白跑一趟不说,大事也全都耽误了。”
晏随音困惑不已,看起来像蒙受了不白之冤,“这是什么话?我们前日才来到这里的,根本不认识这两个人。”她摇了摇头,目光朝着人群看了一圈,“既然他说我们来时有人瞧见了,那一定有人能给我们作证,这事我们何时做了?”
一番话说得确实委屈又合理,叶青梧和徐音是逃跑了不假,村民都知道。只是,他们初来乍到的,又有何原因和条件帮助二人?
一阵窃窃细语过后,有人真的站了出来。
“是啊,陈莽,不要风风火火的,看看像什么样子,白给人看笑话。你自己没把人找回来就没找回来,哪有那么多借口?”
“整天不务正业在外面瞎跑,我看你快回家去吧,前两天不见人,看把你爹娘给急的。”
这话引得众人纷纷附和,笑语在人群中响起,几乎无人不晓陈莽消失的时间是去做什么了。
晏随音不禁感叹,真是好差的人缘。
陈莽狠狠瞪了这些人。他的同伴沉不住气,率先开口道:“你们胡说什么?”他不满至极,伸出手指指着门内,“我们本来都抓到叶青梧和徐音了,就是他们突然出现,人才没能带回来的。”说到这里,还是愤愤不平,质问道:“你们难道还能红口白牙说瞎话?说没见过我们?”
江迟淡淡道:“确实见过。”
这名同伴面上一喜,眼角眉梢不由显出一种得意。看吧,我就说,这男的都承认了,这下再也没法狡辩了吧。
他骄傲地看了陈莽一眼,见他无甚反应,起肘撞了撞他,却被甩开。没有在意,又向着邻居们扬了扬下巴,“现在没什么好说的了。”
江迟却笑道:“我们人生地不熟,走在山中,又不识路。幸好遇到几位,才有明方好心带我们过来,否则不知要多曲折。”
诚然,这三个村庄互相都不欢迎外人,但无人不以为他们从青阳镇来,因此也没有什么偏见。江迟象征性恭维道:“我们来得不久,还没有见太多人,今日得见,大家都宽和非常,极为面善。”
好话没有人不愿意听。一位衣着朴素的妇人开口道:“哪里哪里,如果有空的话,改天可以到我家来。”
也有其他人跟着响应,意思都大差不差。哪里是欢迎他们的人,而是想着他们的钱。
可惜,这些人有所不知。穷中自有穷中手,面前看起来很富裕的人才是真正的穷无立锥之地。
陈莽两个人的话无人相信,不仅晏随音和江迟不当回事儿,村民也当放屁。
陈莽聪明一些,看出情况不利,暗暗记下这一笔,转身就走。他的同伴却没料到事情为何如此发展,面对热火朝天的搭讪,想抢话却插不进去,拍着裤腿急道:“欸?不是、不是,你们听我说!”
好不容易让人群静了下来,陈莽又要走,强行拉回来,同伴已经气喘吁吁,“你们怎么就不信我?这两个人把叶青梧和徐音放走后,还把我们三个绑在了树上,你们问明方。”
眼见众人已经烦了,不止是谁说了句,“他们两个把你们三个绑起来了?说出去谁信!”
“要是这样说,明方怎么好端端地回来了?”
“就是,谁信?”
“没人信没人信。”
也有村民看向明方,“明方,你说呢?”
明方简直看花了眼,闻言精神一振,“没有的事。”
那名同伴却瞪大了眼,不可置信,手指颤抖地指向明方,“你这么快就被收买了?”
“别说了!“
陈莽咬牙切齿丢下三个字,再也忍不住,拽着他的衣领就走。
明方的父亲一直没有说话,这时才着急,“门,我家的门!”
可声音太小,不知道是真听不见还是装听不见,那两个人没有回头。
晏随音将手做喇叭状圈在嘴边,朝着不远处的背影喊道:“你还没有赔人家的门!”
江迟见状笑着跟上,重复了一遍。
陈莽一下子转过头,须臾,恶声恶气道:“急什么,我会赔的!”
这些人都各回各家后,两人找明方商量事情,这才注意到他的衣袍下摆脏得不行。追问才知,一大早他便去村长家寻找姐姐的下落,最后什么都没问出来不说,还被不耐烦地赶了出来。
虽然晏随音因此忿忿不平,也不得不想:正是因为明方有这份心,所以他们才能在救人这件事上一拍即合。
最终,按照原计划,明方给江迟指了路。出乎意料的是,他也决定参与其中,和晏随音一起去落山村,也就是谭既明的家乡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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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毕竟山高路远,晏随音一个人很难到达。
临行前,明方跟父母道别,过两天回来,也不知道找了什么借口。出门后,又把两位老人托付给了江迟。
江迟虽表示压力山大,却也没有拒绝。
分道扬镳后,晏随音和明方走在一起,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我们就这么走过去?”
这段山路她是走过的,劳累暂且按下不表,最重要的是太耽误事,时间可不等人。
明方眨了眨眼,“村子之间没有水路。”
晏随音想了想,“租一辆马车?你们都是一个村子的,应该可以拿个友情价吧?”
明方没听懂,“什么?”
“啊,不是。”晏随音反应过来,“我是说,一切都好商量,租马车可不可以便宜一点?”
听了此话,明方艰难道:”我身上没什么钱。”
“我有。”晏随音甩了甩衣袖,掏出一粒碎银,再抖了抖,却是没有出现更多。
两人陷入沉思,相顾哑然。
半晌,明方无奈笑了笑,温声道:“这怕是不够。”
不过,诸般思量下,两人不见棺材不掉泪,明方还是敲门去问了。
而后的的确确,被三言两语打发出来,话里话外都是嫌弃给得太少。
晏随音暗暗觉得这也太不通情理,但见明方兴致不高,也没有表现出来,安慰道:“没多大的事,大不了就走过去,我们少歇息会儿。”
明方轻扯嘴角,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身后那扇原本合上的门再次打开,有人迈着细碎的脚步向他们跑过来。
两人回过头去,见是一位在这村里穿着还算体面的妇人。晏随音自然不认识她,但凭着在商店练就的本事,很快想起这张脸绝对在不久前围观的那群人里见过。
明方喊了一声叔母。
这妇人先答应了。但直截了当,开门见山便道:“你们不是要租马车,跟我过来。”
虽然还不能完全明白话中之意,但一听就知道这事有戏,两人对视一眼,便听话地跟在后面,很快就来到一个宽敞的马棚。
晏随音只看到里面有一匹马,毛呈红棕色,显然还很年轻。四周空落落的,散放着些马具,除去这些,只还剩个老旧的车身。
那妇人开口,“好点的那辆现在不在家,只有这个了,将就一下。”
晏随音感动极了,还要什么自行车?连忙把那粒碎银再次掏出来,递给她。
妇人看都不看,直接握着她的手把钱推回去,“就这么点儿,自己留着吧。”立刻又道:“你说你一个镇里的人,手里就这么点钱,连个马车都租不起,幸亏今天我在。”
晏随音心里苦,半晌说不出话。
明方皱眉,道:“方才我问林叔,他说马车明天有用处,不能出借。您又不收钱,到时候怎么和大家交代?”
妇人摆摆手,“这你不用管,用就是了。”
晏随音不明白为什么她会主动帮助,但如今也没时间细究,和明方一起匆忙道了谢后,便转身要走。
忽然,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袖子。抬眼就见这妇人面容沉静,对着她语重心长地说:“若是你能见青梧和阿音,千万叫她们别再回来,这里一切都好。”
晏随音怔愣片刻,点了点头。
14. 正经人也
无名山的深处寒气森森,层层群山接连,难见日也难见天。马车在山林中穿行,车轮碾在道路上,很快变得泥泞不已。
时间本就不够充裕,然路途遥远,两人马不停蹄赶路,大约两个时辰,才又见一处村落。与方才的环境相比,算是重见天日。
遥遥望着的时候还没发现,这个村庄与落海村的落魄不同,看起来要热闹许多。虽然远不及青阳镇上,但人烟毕竟触目皆有,还未进村里便可以得见。
晏随音掀开车帘,问外面的明方,道:“这里倒是很热闹,我好像还看到了摊贩。”
明方往目之所及的门楼里看了一眼,因为还有一点距离,上面的字看不真切,语带疑惑,“我虽然一向知道落山村,但也从未来过,想不到是这样的光景。”
一听此言,晏随音心里忽然有些犯怵,明方不会走错路了吧?毕竟这个世界一共四个地名,或许青阳镇就占据了大片面积也说不定。
这里万一不是他们要找的落山村,而是青阳镇的某个角落,那与他们原本的目的就南辕北辙了。
不过,晏随音和明方的马车甫一停下,所有的想法便不攻自破。
在面前高高挂着的,可不就是“落山村”三个大字吗?
然而,一个危机解除,另一个难题就接踵而至。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只见这一村门紧闭,竟然还有专门盯着人群进出的,他们被毫不留情地拦在了外面。
晏随音自从来到这里,被震惊一次又一次。不说在现代世界,大部分村落为发展旅游,欢迎外来人还来不及,就是没有这种需求的,也很难出现连大门都迈不进去的情况。
虽然这个世界的规矩就是不欢迎外人,但就说落海村,也不曾到如此严苛的地步。
晏随音来时就做好了被奚落、被白眼的准备,但决没有预料到竟然这样彻底。
一位守门的大哥隔着高高的栅栏门,面带不善地说:“你们回去吧,落山村不欢迎外人。”
明方显然也没料到,好声好气道:“我们只是进去找个人,不会给村里添麻烦的,麻烦您通融一下。”
大哥不吃这套,“哼”了一声,沉着嗓子道:”不行就是不行,这几天有贵客到来,便是青阳镇上的来了,也不会随便让人进去的。”他上下打量了明方一眼,不屑道:“更何况你们这种外村的乡巴佬。”
晏随音被戳中了心事,原本还在懊恼自己为什么偏偏就换了衣裳,没有将系统生成的那件可以伪装成镇上人的穿来,徒增不少麻烦。
但这样一听,这种懊恼当即烟消云散,就算穿了怕是也进不去。又听“乡巴佬”三个字,不禁小声道:“你不是?”
谁知那人竟耳力惊人,听见了她的牢骚。走上前半步,眯了眯眼道:“你说什么?”
晏随音真想大声说给他听,但总不能逞一时之气,对视片刻,干笑几声,道:“我是说大哥您真是尽职尽责,村子有您这样的人,绝对前途无量。”
这人先是得意,后又反应过来,“你方才貌似没有说这么长的话。”
晏随音笃定道:“我不是还没说完就被您打断了吗?但绝对是心里话。”不想他再次发问,便主动问起:“大哥,您看到我们,也不询问什么,就直接说不让进,万一我们就是落山村的村民呢?也不行吗?”
像是听到了极为好笑的笑话,这大哥哈哈仰天大笑起来。晏随音没想到真有人笑起来是这样,动作戏剧不说,声量还震耳欲聋。心道:“敢这么演戏的演员,绝对被喷成筛子。”
他笑够了,从左到右挥一挥手,扬扬自得地说:“这村里的人,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就没有我不认识的。你们要是想骗我,最好省省,不可能的。”
没想到这人还真是难缠。
”你这么英明,眼明心净,我们当然不敢骗您了。而且我们也是正经人,绝不会干这种不着调的事情。”晏随音想了想,笑着问道:“我看这里只有您一个人,难道要日日夜夜早这儿呆着?这未免也太辛苦。”
“辛苦也是……”这人话说到一半,自己便觉出不对,定定看了晏随音几秒,讽笑道:“你问我这些话,不是想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溜进去吧?”他背起手,挺直腰板,斩钉截铁道:“不可能。劝你死了这条心,这里时时刻刻都有人守着。”
被摸透了心思,晏随音知道此法行不通,但仍面不改色,反唇相讥,“你说你这人,心里都想些什么,都说了我们不是这样的人,不可能干这些没道德的事。”
这时,有清晰的脚步声出现在耳中,这人还抬手打了个招呼。既如此,他们一定时认识的。
晏随音有前车之鉴,在那几人还没到时,牵着明方的袖子连连后退几步。看门的大哥以为他们认输要走,向这边瞧了瞧,轻蔑一笑,便移走了目光。
这一瞬间被晏随音注意道,侧首对明方说:“你跑得快吗?”
明方始料未及,一时竟没听懂,“什么?”
晏随音看着前方,挑眉道:“一会儿那些人过来,他肯定会开门,咱们就趁机跑进去。兵分两路,一人一边,量他再厉害也抓不住两个人。”她伸出手掌放到两人眼前,“当然,不被抓住最好。”
明方一看平时就比较乖巧,面露难色,“这能行吗?”当下就神色就有些慌张,“门口和村里都那么有人,咱们能跑得掉?”
“跑不掉也得跑。”晏随音毅然决然道:“村里的人那么远,哪那么快就反应过来,这里除了那个看门的,就两个老人一个不知道有没有五岁得孩子,跑不过还打不过?”
“啊?哪能打老人和小孩?”
晏随音快被这耿直气疯了,直想戳戳他的脑袋,“我又不是让你真的打他们,只不过……”
话还没说完,余光瞥见那三个人站在门前,不知正说些什么。回见明方面容慌张,就差在脸上写明“我要干坏事了”六个大字,便话锋一转,“见机行事,放轻松。”
明方果然有意松懈下来,坚定点头,摆出一脸地视死如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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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努力的。”
有必要那么严肃吗就为这个事?
很快,那看门人有了要开门的动作,也完全没注意他们这边。这门相较于家门要更宽更高,所以在里面视角想来也并不明朗。
门一开,二老一少抬步准备进去,由于本就行动不便,再加山提着东西,动作并不很快。
也正在这时,身后脚步声响起,还没待几人反应,便觉一阵风从旁侧穿耳而过。
晏随音和明方先行跑了进去。
看门人不知是不是未曾注意,在原地愣了几秒,那三人也是停住不动,惊恐非常。
晏随音和明方分两路跑了几步,看门人才叫道:“抓住他们,快抓住他们,他们是擅自闯进来的。”而自己想亲自上阵,但又犹豫,有事在身,并不敢乱走。
村民们大多不动,但也有人跑过来抓她。后面的人距离远跟不上,前面离得近的,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晏随音跑出不久便听不到看门人的叫骂声,但可恶的是,跟在身后的脚步声像狗皮膏药一样难缠,甩都甩不掉。
其他人都事不关己,偏偏这人听话。
跑到一处,晏随音就知道不好。前面大路的人太多太杂,要是头皮,保不准就有另一块狗皮膏药。
于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好闪身进了一个小胡同,却毫无预兆,结结实实装上一个人。
晏随音一下吃痛,捂上额头,头脑恍惚的时候,只剩一个念头却很清晰。
完了。
一阵脚步声在这时逼近。
谁成想峰回路转,这莫名出现的人没有任何疑问,把她推到胡同另一个拐角。
晏随音抬起头,觉得这人还真是有点眼熟,但听到脚步声停住后,还是先小心翼翼蹲到了角落。
片刻后,有人先开口说话,“林大哥,您这是在做什么?怎么会累成这样?”
被唤作林大哥的人则是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道:“别提了,有两个外人趁着老韩不注意,闯进了咱们村,我正在追呢,这女的还真能跑。”
“进来就进来呗,也不是什么大事。”
林大哥声音一下子高了起来,“还不是大事?难道你忘了后天那事?”
“哦,是了。”他轻声笑,“我倒是确实没想起。哦对,刚才我看到一人,往那边去了。不过那一眼太快,我也没瞧清究竟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脚步声再次出现,却是越来越远。
晏随音没有再跑,方才她已听出来,撞到的这个人就是谭既明,所以也没什么生起戒心。
谭既明从胡同走出,晏随音开口就问:“青梧和徐音怎么样了?”
明明很简单的问题,他却没有直接回答,语带含糊道:“先去我家,剩下的事回去再说。”
晏随音直觉不妙,本来还想问:那位林大哥口中所说的“那事”指的是什么?但见如此,还是将所有的话咽进了肚子里,暂且不谈。
此地确实不宜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