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养夫大佬掉马后[七零]》
1. 第 1 章
“都什么时候了,还没起来?咱老陆家做了啥孽,生了你这么个懒货。”
中气十足的叫骂,配着“砰砰砰”的砸门声,如魔音入耳,陆小言皱着眉头,从床上艰难地坐了起来,一双眼睛涩涩睁开。
外面的天还泛着青,光线并不明亮,但足以将室内的简陋,照得一清二楚。
泥土地,破旧的木桌子,瘸腿的板凳,床头立着一个半新不旧的衣柜,连个梳妆台都没有,这就是她如今的房间,还没有原本的浴室大。
不,这还不算她的房间,严格意义上,这间房子并不是她一个人的。
还是这儿,回不去了。
陆小言无力地挠了一把头发。
门外的叫骂声又大了一个分贝,尖得刺耳,“睡睡睡,干脆睡死得了,活活不会干,工作工作找不到,我陆家养你有什么用,真是个赔钱货......”
陆小言眉心跳了跳,趿拉着布鞋下了床,一把拉开了门。
面前的老妇人个头不算高,头发发白,面容削瘦,眼袋下垂得厉害,整个人显得十分苍老,唯独一双眼睛闪着精光,一瞧就不好惹。
昨天穿来时,陆小言已经见过她,知道她是原身的奶奶,一个尖酸刻薄,不停欺压原身母女的人,原身性子胆小怯懦,有大半都归功于她的辱骂。
对待这样一个老太太,委实做不到尊老爱幼,陆小言心情烦躁,没忍住怼了一句,“一口一个赔钱货,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个带把的。男孩就天生金贵,女孩就活该你作践?”
“你。”田桂凤被气得倒仰,顿时破口大骂,“哎呦喂,你个小孽障,果然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去城里一趟,别的没学会,反倒学会了顶嘴,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说着扬起了手,粗糙的大掌朝陆小言扇来。
原身没少挨她的打,每次被打,躲都不敢躲,只能麻木地承受,手臂上至今还有一块疤,是六岁那年刷碗时,不小心摔碎一个,被田桂凤拿铁钳戳出来的。
陆小言也有奶奶,奶奶几乎将她当成了心肝宝贝,什么好吃的,都会留给她。就算知道有重男轻女的人,她也没想过,世上有这么狠毒的祖母。
就因为原身是女娃,没及时找到工作,就要一次次受她欺辱,被她打骂?
陆小言心潮起伏,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平日的她,总怯生生的,连句话都不敢说,被打了,也只会缩成一团,默默掉眼泪,哭都不敢哭,此刻,她眼带愤怒,苍白的小脸一沉,还挺唬人。
田桂凤愣了一下,莫名觉得怵,不自觉后退一步,反应过来,老脸一红。
一个黄毛小丫头,有啥可怕的?
她恼羞成怒地指着陆小言的鼻子骂道:“咋了,还想打你奶不成?哎呦喂,不得了啦,都来给我这老婆子评评理啦。”
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干嚎起来,“一个赔钱货白造掉那么多钱读高中,说她一句,要死要活的,都以为我一个老婆子欺负她,心思咋这么歹毒呢,不知道的还为她打抱不平,说我作践孙女,差点逼死她,这不是活的好好的?”
村里的人为赶在太阳出来前,多做些农活,都起得早,她的嚎叫,惹来好几个邻居瞧热闹。
瞥见人影,田老太更卖力地抹眼睛,吐沫横飞,“瞧瞧,瞧瞧,如今连我这个老婆子都敢打,书真是读到狗肚子里了,有几个女娃上完高中的,白花老娘这么多钱,真是作孽哦。”
陆小言简直气笑了,这老太太倒是会颠倒黑白。
原身成绩不算太优秀,之所以能读到高中,说到底还是她的童养夫傅北的功劳。
他们队也有几个留学经历的高级知识分子被下放了过来,还有一个是清大的老教授,他初来乍到,水土不服,也住不惯牛棚,差点病死。是傅北救了他,私下里老教授教给傅北不少东西,还告诉他知识就是力量,有了知识才能摆脱狭隘、改变未来。
傅北的成绩原本就优异,有了老教授的指导后,更是突飞猛进,不仅有奖金拿,初二就发表了几篇论文,小小年纪就有稿费。
田桂凤要求他将钱全部上交时,他就提了一个要求,留一部分给原身交学费,让她读完中学。
她上中学根本没花家里的钱,小学的学费都是原身爹娘赚的,可没花老太太一分,老太太无非是瞧原身不顺眼,既嫌弃她是女娃,又嫌弃她没工作。
县里招工时,原身也报了名,本以为也能像童养夫一样,可以在城里当工人。
但厂里又哪是那么好进的,里面招的都是城里人,要么是有关系的,她一个农村户口,又没什么特长,自然没什么优势,毕业快一年了,工作还没着落。
奶奶还格外重男轻女,整日骂她,说她是赔钱货,就会在家里吃白饭。十几年的辱骂,让本就有抑郁倾向的她,因找不到工作,更加自卑,一时想不开,灌了农药。
陆小言就是这么穿来的,一睁眼换了身体。
这老太太压根不知道自己逼死了自家孙女,见她在床上躺了两天,心中不痛快,又找麻烦来了。
孙女都被她害死了,她还在闹腾。
陆小言扶着门,一时没吭声,许是原身的情绪在作祟,心中无端一阵窒息。
田老太仍骂骂咧咧的,“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生她爸,一个个都是讨债鬼。”
余光扫过众人,陆小言不由垂眸,她可不想背个“殴打祖母”的罪名。
扶着门的手紧了紧,她带着哭腔去扶田老太:“奶,你这是干啥?我哪敢打您,您打我那么多次,我哪次不是任你打,地上凉,您快起来吧,想打想骂,都随您,我再也不敢喝农药了。”
田老太一把甩开了她的手,“少假惺惺,一个吃白饭的,挨几次打,还委屈上了?哪个孩子不挨打?”
陆小言身子本就单薄,因喝了农药,催吐了一次,这会儿更是弱不禁风,她被推得晃了晃,也摔在了地上。
手肘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整个人也头晕眼花的,娇生惯养的陆小言哪儿吃过这种苦,不用伪装,眼泪都冒了出来。
陆小言简直要气死了,她强压下怒火,抬起了通红的眼睛,“奶,我是委屈,不是因为你打我骂我,您是长辈,怎么对我,我都只能受着,我不怪您。”
看了那么多电视剧,阴阳怪气谁还不会?她委屈巴巴道:“怪就怪我是女娃,谁让女娃不如男娃金贵,就算一家人的衣服全是我洗的,饭也都是我做的,柴火也全是我捡的,我仍是个吃白饭的。”
“怪我投错了胎,活着也只会碍你的眼,还连累我父母一起受委屈,既然如此,我干脆还是遂了你的意,死了得了。”
说完,虚弱地爬了起来,踉跄着去撞墙。
她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人瘦得不成型,一张小脸白得跟纸似的,此刻眼眶里包着一汪泪,往前冲时,怪让人心疼的。
李奶奶忙迈着小脚,拦住了她,“哎呦,什么死不死的,你死了,你爹你娘得多难受,可不能干傻事。”
陆小言神情麻木,红着眼睛说:“李奶奶,我活着也是个拖累,因为我,我爹娘一辈子抬不起头,怪我没本事,投错了胎,都怪我,我死了家里就清净了。”
原身死之前,就是这么觉得的。
陆小言不知道,怎么有这么傻的女孩,她死了,只会让疼她的父母悲痛万分,可惩罚不到老太太。
李奶奶拍了拍她的背,“哎,哪里怪你,女娃怎么了?女娃也好多人稀罕。”
看见陆小言痛苦的眼眸,她又心疼几分,板起脸,看向田老太,“女娃怎么了?难道你自个不是女的?就算小言是女娃,也是你老陆家的血脉,是你的亲孙女,有啥话不能好好说,非这么闹?是不是非得闹出一条人命,你才甘心?动辄坐地上撒泼,像什么话,还不赶紧起来!”
李奶奶是大队长的娘,在村里一向有威信,田桂凤这个惯爱撒泼的,在她面前都会收敛一分,这会儿,见她为陆小言出头,神情讪讪的,仰着脖子说:“哪是我闹,是她要对我这个老婆子动手。”
大家撇撇嘴,压根不信。
村子本就没多大,谁家煮个肉,都闻得一清二楚,谁还不了解谁,这田老太一直不是东西,大家都瞧在眼里。
她一共两儿两女,就为了几个彩礼钱,就卖了闺女,两人嫁得都不好,对两个儿子,她一碗水也端不平,将大儿子当成老黄牛,往死里使唤,对小儿子则偏心到没眼看。
陆小言她爹便是那个倒霉的大儿子,整日埋头苦干,饭都吃不饱,因为媳妇没能给老陆家生儿子,更是被骂得抬不起头,陆小言这个丫头片子,也没少被她磋磨。
街坊邻居都瞧不上眼,跟着说:“小言这丫头,啥时候跟人红过脸。她一个小丫头敢对你动手?被你吓得发抖还差不多。”
“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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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建良家的,你快别闹腾了,都将孙女逼得喝农药了,还不依不饶,真想逼死她不成?就算是个闺女,也不能这般作践。”
陆小言一脸感动。
田老太梗着脖子,还想再嚷,李奶奶板起脸来,“猪草割完了?嫌活少,吱一声,明儿就让洪均给你安排地里的活。”
洪均是大队长,确实有这个权利。割猪草的活,是田老太好不容易得到的,最轻快,哪里舍得闹没。
田老太讪讪爬了起来,嘴里嘀嘀咕咕的,还不忘剜陆小言一眼,“倒是会钻营,这么多人护着。”
李奶奶瞪了她一眼,“还不赶紧上工去。”
田老太缩缩脑袋,拿着镰刀出了门,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架势。
陆小言擦了擦眼睛,一双乌眸瞬间更红了,她歉意地对大家笑了笑,一脸的感激,“今天谢谢大家,让你们看笑话了。”
李奶奶嗔她一眼,拉住了她瘦削的小手,“什么笑话不笑话的,你这丫头,以后可不能再犯傻。”
“对啊,小言,好死不如赖活着,今儿个上工前,你娘还特意叮嘱我们几个老婆子多照顾你呢,你要是再做傻事,她得多难过。”
陆小言乖乖听训,一脸自责,“我晓得了,李奶奶,王奶奶,我都听你们的,以后好好活着,再也不犯傻了。”
“这才对嘛。”
李奶奶也满意点头,陆小言算是她看着长大的,这丫头一贯胆小,整日垂着脑袋,闷不吭声的,今儿难得说这么多,看来是真认识到错误了。
“行了,大家都散去吧,年轻人都干半天活了,咱们这些老家伙也不能落下太多。”
李奶奶一发话,其他人陆续离开了。陆家一下安静下来,李奶奶说:“还没吃饭吧?你娘应该给你留了窝窝头,先吃点东西。”
她是个热心的,也喜欢陆小言她娘,这会儿便亲自去灶房看了看,就怕田老太这个老虔婆又将吃食藏起来,进厨房一看,果真什么都没有。
她叹口气,说:“你奶惯会藏东西,我回去给你拿点吃的。”
说着,就往家里走,陆小言拦都拦不住,她家就住在陆小言家对门,硬是拿了两个窝窝头出来。
这年头,种地全靠老天爷赏饭,去年又干旱,地里收成一般,陆小言清楚,谁家存粮都不多。
她满心感激,心中也暖暖的,“李奶奶,您不用给我拿,真的,我娘走时给我留了吃的,真的。”
好说歹说,才将这热心的老太太劝回去,陆小言也回了自个屋。
陆家的屋子坐北朝南,爷奶、父母、叔婶各一间,两个姑姑出嫁后,空出一间,成了陆小言的婚房。
对,就是婚房。
她还有个童养夫。
想起这个童养夫,陆小言更糟心了,没错,十八岁,刚高中毕业的原主,已经结婚了。
妥妥的包办婚姻。
她这个童养夫叫傅北,隔壁大队的,也是个可怜人,母亲是难产死的,五九年亲爹也饿死了,叔婶不想养他,指使堂弟将七岁的他推到了河里。
幸亏陆小言他爹路过,救了他,怕傅北的家人又害他,陆小言她爹干脆将傅北带回了家。
当时正闹饥荒,谁家都没多余的粮食,田老太自然不希望儿子养个吃白饭的,好一番闹腾。因为陆小言她娘生不出儿子,田老太还想让儿子休了儿媳,一向听话的儿子,这次却没听她的,不仅不愿意休妻,还硬是留下了傅北,说既然没儿子,日后傅北就是他儿子。
老太太不想让他白养,怕傅北长大后,又跑回傅家大队,便出了个主意,留下他也成,得让他给陆小言当童养夫,日后夫妻俩就留在老陆家,给老陆家做牛做马才行。
傅北点头后,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田老太压根没问过陆小言同意不。
两人上周刚办的婚事,说是办婚事,因为田老太舍不得花钱,一家人吃了顿饭,酒席都没摆,就这么结了婚。
原身距离十八岁生日,还有两个月,是个未成年,傅北今年也才十八,两人都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偏偏农村都这样,十八九岁结婚的大有人在。
酒席一摆,就成了两口子。亏得傅北有学问,知道不合法,没碰陆小言,天不亮,就上工去了。
他是县里机械厂的临时工,一周就休息一天,幸亏他今天不在,要不然陆小言还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2. 第 2 章
回屋后,陆小言从枕头下摸出一个鸡蛋来,这是原身她娘出门前,偷偷塞给她的,让她补身体。
家里条件不算好,这么一个鸡蛋,都是王月勤费尽心思换来的。
陆小言只喜欢炒蛋,直到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她才剥开咬了一口,一连两天没吃好,不爱的煮鸡蛋都吃出一股香甜来。
吃完鸡蛋,她去了灶房。灶房在东边,小小的一间,房内除了灶台,也就一张切菜的桌子,一个装水的大水缸,同样简陋。
怕老太太看到鸡蛋壳又闹事。陆小言将壳丢到了灶膛里,好在有原主的记忆,知道怎么点火,她拿起火柴,笨手笨脚地点着了麦秸秆。
火苗蹿起时,陆小言又往锅里加了点水,打算趁其他人不在,烧点水,洗洗澡。
将锅里填满水后,她累得虚脱地坐了下来,望着火苗怔怔发起了呆,一时半会儿还是没法接受穿回七零的事。
没手机、没电脑,没各色美食,一个肚子都很难填饱的年代,距离改革开放都还有八年,就连做个小生意,改善一下伙食,都是投机倒把。
偏偏已经回不去了。
一不留神,灶膛里的火灭了,陆小言又用了两根火柴,才又重新点着,好容易才将水烧热,鸡蛋壳也总算毁尸灭迹了。
她回屋,从衣柜上将自己的洗脸盆拿了下来,满屋子简陋,唯独暖壶和洗脸盆是新的,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照老太太的抠搜样,肯定不会凑钱给他们添置,多半是她那童养夫买的。
原身没舍得用,倒是便宜了她。
简单擦了擦身体又洗了个头发,陆小言都累得不行,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只觉一阵头晕眼花,陆小言忙扶住了墙,找了个小马扎,坐下休息了一下。
缓了半晌,还是一阵心慌,肚子咕噜噜叫得十分欢快,纯粹是饿的,她嫌窝窝头难吃,这两天没吃多少东西,又折腾着洗了个澡,身体这才抗议了起来。
陆小言哪受过这种罪,眼眶都快红了。
她从小锦衣玉食,要什么有什么,唯一让她受挫的,也就便宜哥哥的存在。
是不是应该庆幸,这里没有他。
陆小言无力地搓了一把脸,又站了起来,既然回不去,还是积极面对吧,生活总得继续。
她可不想被活活饿死。
田老太一向抠门,粮食全被她藏在了自个屋,门上还落了锁,她只能出去觅食。这还是陆小言醒来后,第一次出去,一眼望去几乎全是土坯夯成的屋子,道路也全是土路。
大人都上工去了,路上有几个还没上学的孩子,在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跑得小脸红彤彤的,也不嫌热。
陆小言没走几步,就想念她的空调和防晒了,走走停停,花了快半个小时,终于到了村子西头。她那头枯草一般的头发,也快晒干了。
七零年还是计划经济,他们生产队过于贫穷,没设供销社,买东西要是去公社里的供销社,需要走好几里路,陆小言可没劲儿奔波,她凭着记忆,来到了秦奶奶家。
三年□□时,饿死不少人,秦奶奶两个孩子都饿死了,典型的孤寡老人,亏得她年轻时,做的一手好豆腐,如今年龄一大,干不了重活,也就做做豆腐,跟人换点粮食,村里对她挺照拂,因着是以物换物,各位村干部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陆小言没东西可换,只能厚着脸皮先赊账,一口气要了两斤。
秦奶奶挺好说话,也感激陆小言父母对她的照拂,笑道:“什么赊不赊的,你尽管拿去吃,我缸里的水,都是你爹帮忙打的。”
她还特意给陆小言多切了一块。
陆小言感动得不行,果然,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像田老太那样坏的,终究是少数。
陆小言抱着豆腐,笑着说:“都是乡里乡亲的,我爹搭把手也是应该的,总不能白占您便宜,您愿意赊账我都很感激了,该怎么算怎么算,我保证一周内还您。”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她眼睛都亮了几分,那张呆板的小脸,一下生动许多。
秦奶奶看着高兴,也笑了。
陆小言回家后,就巴巴去了厨房。
好在田老太只藏了粮食,调料、厨具还在灶台上,陆小言喜滋滋地拿出了舀子,说是舀子其实是葫芦瓢,村里没啥钱,都是用瓢当舀子。
陆小言先清洗了一下豆腐和厨具,随即将豆腐蒸了蒸。
农村的土灶台没她想象中的难用,这才第二次烧火,已经熟练了些,蒸好豆腐后,她切成了小方块,拿调料凉拌了一下。
嫩滑的豆腐入口时,她享受地眯起了眼睛,呜呜好吃,这不比粘牙的窝窝头强多了。一块豆腐下肚,又灌了一碗水,肚子才不再咕噜噜乱叫。
吃饱喝足后,陆小言脸上总算有了笑,慢悠悠晃进了自个屋。
外面阳光明媚,连丝风都没,等太阳爬到头顶时,屋里也越来越热,家里连个风扇都没,她拿起一边的蒲扇扇了扇,没扇几下,手腕就发酸了。
哎,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正郁闷着,院子里就传来了田老太骂骂咧咧的声音,“还不起来做饭,想饿死老娘是不是?”
陆小言她爹娘,陆大山和王月勤也扛着锄头回来了。
两人都是四十出头,和陆大山的粗糙黝黑不同,王月勤皮肤挺白,还是典型的瓜子脸,柳叶眉,哪怕穿着满是补丁的粗布衣,脸上添了皱纹,也难掩年轻时的风姿,原身的好相貌就是随了她。
听到婆婆的斥责,王月勤弱弱解释了一句,“娘,小言身体还不舒服,我做,我这就做!”
她被压榨了十几年,最怕这个婆婆,也唯恐小言惹她不高兴,说完,一阵风似的跑去了厨房,唯恐慢一步,婆婆继续发飙。
田老太嗅了嗅鼻子,总觉得闻到了什么味儿,见房屋锁着还不放心,眯着眼,又去厨房瞧了瞧,见水缸里的水下去大半,她叉起腰,又骂了起来,“饭饭不做,一缸水也快嚯嚯完了,这个天杀的小兔崽子,真是要气死我!”
王月勤缩了缩脖子,脑袋快垂到了胸前,也不敢替闺女辩解,唯恐她变本加厉地骂人。
陆大山刚将锄头放在窗户下,见状,沉默地拎起水桶,挑上了扁担,二话不说打水去了。
陆小言他爷和他叔则回屋躺着去了,家里的活,都是老大一家在干,他们早习惯了。
陆小言她婶刘蓉也瞄了一眼水缸,添油加醋地说:“我以为真不舒服呢,不舒服还造这么多水,嫂子,你可得管着点,亏的是在自己家,要是嫁去了别人家,不定怎么挨打呢。”
王月勤沉默了一瞬,又鼓起勇气讷讷反驳一句,“小言很乖的。”
田老太指挥着老头子,将粮食从屋里拿了出来,闻言骂道:“乖个屁,都敢顶嘴了,一天不收拾,就上房揭瓦,还是打得轻。你个当娘的,还有脸替她找补,饭饭做不好,活活干的慢,我老陆家,怎么娶了你这个扫把星,儿子都生不出,没用的东西,还不赶紧做饭!”
王月勤被骂了也不敢吭声,闷头生火,火苗蹿起时,她从身后一大堆柴火中,抽出一根细的,扔到了灶膛里。
田老太仍骂个不停,嫌弃她没本事,越骂她的头垂的越低,火苗的倒影下,那双暗淡的双眼,满是怯懦自卑。
田老太仍污言秽语一通输出,隔着门窗都传进了室内,陆小言这个局外人都听不下去,原身和王月勤却在这样的环境下过了十几年。
难怪原身会轻生。
陆小言皱了皱眉,一把拉开了门。
陈旧的门板发出咯吱声,她迎着阳光走进厨房,“生不出儿子怎么了?还不是照样给您端茶倒水?主席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奶奶是觉得,主席说的不对吗?”
刘蓉目瞪口呆,根本没想到平日三杆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人,也有伶牙俐齿的一天。乖乖,怪不得婆婆说她要上天,这真是造反的节奏啊。
田老太舀出一勺玉米面,倒进了大锅里,闻言,一把将勺子摔在了锅台上,“少扯有的没的,再顶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陆小言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老太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田老太只觉得权威受到了挑战,顿时不乐意了,一把抄起了炒菜的铲子,在锅台上敲了一下,“咣”的一声响,“嘿,反了天了!看我不打死你个小畜生。”
老太太膀大腰圆的,每次打人都很疼,王月勤也挨过她的打。对闺女的疼爱,让她义无反顾扑了上去,一把护住了陆小言。
因懦弱惯了,第一反应还是求饶,“娘,您饶了小言吧。”
陆小言伸手推她,奈何没多大力气。
王月勤死死护着她不撒手,手上的锅底灰,都蹭到了陆小言脸上,惶恐的双眼满是恳求。
田老太才不会心软,铁铲子“啪”得一声,直接甩到了王月勤身上,“我让你护着!滚开!”
王月勤疼得倒抽一口凉气,瘦弱的身子哆嗦了一下,却咬着牙没离开。
平日陆小言惹恼老太太时,她只会抱着陆小言掉眼泪,连求饶都不敢,一想起闺女灌毒药的事,她浑身哆嗦,这会儿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讷讷开了口,“娘,算我求求您,您要打就打我,别打小言了,她是您的亲孙女啊。”
田老太心中不痛快,又狠狠抽了她一下,“孙女?我老陆家才不稀罕赔钱货。”
王月勤疼得直哆嗦,仍用单薄的身体,紧紧搂着她,她单薄的怀抱一下变得好宽大。
大到可以给她撑起一片天。
陆小言一出生就没了妈妈,小时候老师布置作文,让她写我的妈妈时,她甚至想象不出妈妈是什么样子,她曾在作文本上写:如果我有妈妈,她应该像奶奶一样揉着我的小脑袋,喊我起来吃早饭,将我乱糟糟的头发梳顺,给我扎上两个小辫子,送我去上学。
可她没有妈妈,哪怕奶奶将她照顾得很好很好,她也会艳羡地看着旁的小朋友,放学时一头扎进妈妈怀里。
被妈妈抱着原来是这种感受。
感受到她瘦弱的身体在瑟瑟发抖,陆小言心尖不自觉一颤,头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母爱,也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在歌颂母爱,原来,她真的很伟大,伟大到可以让懦弱的人都坚强起来。
她鼻子莫名发酸。见田老太还要打,陆小言扬起了头,“你再打一下,我就去妇联举报你,殴打孩子,虐待儿媳,还险些害死孙女,信不信我让你坐牢。”
母爱固然伟大,可有的人甚至不配当母亲,也不配当奶奶,原身的死跟田老太的所作所为绝对脱不了关系。
她生了一双杏眸,平日怯生生的,只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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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气,这会儿眼神一冷,无端瘆人。
田老太下意识后退一步,又恼羞成怒地骂道:“屁的坐牢,小兔崽子,你吓唬谁,我管教儿媳孙女是家事,妇联也管不着!怪就怪你是个赔钱货,怪你娘生不出男娃!”
田老太扬着铲子,还想挥下去,陆小言使了吃奶的劲儿,才反抱住王月勤,将这个瘦弱的女人,护在了身下,她直视着田老太凶狠的眼神,没退缩,“你打,有本事往死里打,我出事,你也活不了。”
老头子年龄大了,干不了太重的活,小儿子又是个爱偷懒的,他还指着大儿子出力气,怕事情闹大,等儿子回来没法收拾,他拦了一下老太太,“也不怕闹大。”
田老太其实也怕闹大,这两天因为陆小言喝农药的事,邻居没少议论她家的事,大儿子也不像之前那么听话了。
“你当我想动手,还不是这死丫头气人。”田老太收起铲子,哼了一声,骂王月勤,“还杵着干嘛,还不赶紧去做饭。”
王月勤一抖,忙“哎”了一声,要去厨房做饭,一看就是逆来顺受惯了。
陆小言清楚一时半会没法改变她,也没多说,只虚弱地歪在了她身上,“娘,我头晕。”
王月琴忙扶住了她,蜡黄的脸上满是关切,陆小言板着小脸,看向田老太,“你不是整日嫌我和我娘做饭不好吃?觉得婶子争气又孝顺?那就让她做给你吃吧。”
说完,不再管他们,靠在了王月勤身上。
原身这婶婶就是个搅家精,仗着自己生了两个儿子,自觉压王月勤一头,整日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活活不干,还就会挑刺,一天不挑拨离间就浑身难受,田老太这么讨厌老大一家子,有她一半功劳。
王月勤没啥心眼,压根不知道女儿是装的,担心的不行,忙小心翼翼扶着她回了屋,身后是田老太的叫声,“哎呦喂,我们老陆家怎么出了这么个孽障!老头子,你也不管管。”
陆老头虽然偏心,却也怕孙女又闹腾,万一想不开,又喝农药可咋整,他咳了一声,活稀泥,“老二家的,今天就你做吧。”
刘蓉那叫个气呀,凭啥让她做,她扭头就想回屋。
老太太算看明白了,喝一回农药,她这孙女翅膀彻底硬了,今天这个饭,不可能做。见老二媳妇也不肯做,她一瞪眼,“咋地,还想让我做不成?”
刘蓉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进厨房,嘴里也没句好话,“真是反了天了,让我一个长辈伺候,也不怕折寿。”
陆小言直接关上门,耳朵这才清净些。
王月勤将她扶到了床上,陆小言也将她按了下来,说:“娘,我再看看你的伤。”
家里没药,也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伤去拿药,“我没事,过几天就好了,不要紧。”
陆小言叹口气,也没再坚持。
听到刘蓉的抱怨后,王月勤又站了起来,小声说:“你好好休息,我去搭把手。”
说是搭把手,等她去了,这顿饭一准儿是她做。
王月勤干活麻利,心底善良,啥都好,就是性子太软,面团一样,直到死,原身都不想拖累她娘,既然占了她的身体,陆小言自然不希望王月勤两口子再给他们做牛做马。
她歪在床上装不舒服,拉着王月勤没让她离开,虚弱地说:“娘,平时都是咱们做饭,我婶都没动过手,就算轮,也该让她做一次了。”
王月勤总想着以和为贵,讷讷开口:“我、我是长嫂,多干点应该的。”
陆小言趁机给她灌输新思想,“是,你是长嫂,那也没见她尊敬你,整日就知道使唤你,你和爹吃了多少亏。娘,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我算发现了,咱们不能太好欺负,人善被人欺,女儿不想再挨打挨骂了,也不希望你挨打,你就听我一次吧。”
见女儿突然这么硬气,她原本还有些纳闷,听到最后一句,她内心有些触动,一时又想起她喝农药的事,她有些难受地抹了抹眼睛,“是娘没用,护不了你。”
她没再坚持出去,这两天,她心中也有气,怪老太太虐待孩子,要不是女儿命大,说不准她就没了闺女。
陆小言脸上这才有了笑,她从柜子里掏出个陶瓷碗,笑道:“这才对嘛,娘,这是我赊的豆腐,你也吃,早点吃完,省得被奶发现后又闹腾。”
王月勤眼睛都看直了,那白嫩嫩的颜色,一下就抓住了她的眼球。
她看得舍不得移开视线,同时,眼眶一阵热意,更加自责了,怪自己当娘的没本事,闺女饿的都去赊账了,还惦记着他们,她忙挪开了视线,“娘不吃,你赶紧吃。”
陆小言已经不饿了,硬是将碗塞给了她,豆腐软软嫩嫩的,味道也鲜美,恨不得将舌头吞掉。
东西越好吃,王月勤越觉得心酸,田老太偏心又抠门,有好东西也轮不到她,她嫁进来十九年,根本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豆腐。
她眼眶泛红,吃了几口,就舍不得吃了,非让陆小言吃。一块豆腐,都被她当成了宝贝。
陆小言瞧着难受,心里也涌起一股暖意,忍不住说:“娘,你自己吃,以后咱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肯定能顿顿吃肉。”
还顿顿吃肉,闺女都学会吹牛了,王月勤好笑又心酸,只觉得委屈了闺女,别说顿顿吃,啥时候能吃一顿荤腥,都是好的。
3. 第 3 章
陆大山打完水回来时刘蓉还在抱怨,“小的不像话,让娘丢脸,大的也不像样,都学会偷懒了,一顿饭都不肯做,瞧瞧大哥把她惯成了什么样,还想让我伺候不成?也不怕折寿。”
虽然不清楚缘由,也没见过哪个妯娌,这么抱怨嫂子的。陆大山抿唇,一弯腰,将水桶重重放了下来,水桶一晃,荡起几圈涟漪,洒出的水湿了他的裤脚,他抿着唇,神情不快。
刘蓉吓一跳,瞧见他,顿时收了声。
陆大山虽然瘦,个头却很高,黑着脸往那儿一杵儿,完全挡住了阳光,乍一瞧还挺唬人。
刘蓉神情讪讪的,虽然背地里老爱挑拨离间,她也只会私下跟老太太说说,她也是个要脸的,根本没想到老大会这么快回来。
还让他听了个正着,她一张脸顿时臊得通红,讷讷道:“大哥,我、我没那个意思。”
陆大山沉着脸反问了一句,“那你啥意思?”
田桂凤可不怕他,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干啥干啥,你弟媳不过说句公道话,拉个脸给谁看?真是白生了你这个孽障,要不是你弟你弟媳争气,生了两个白胖小子,老陆家的香火都断你手里了。”
这几乎捏住了陆大山的命脉,他难受地揉了一把脸,沉默着将水倒到了水缸里,扭头回了屋。
王月勤才刚吃完豆腐,乍一瞧见他,还有些心虚,她本想给自家男人留点,女儿不准,她只好自个吃了。
陆小言对陆大山印象不算好,记忆中母女俩挨骂时,他除了沉默,顶多痛苦地说一句,“娘,你别骂了。”被田桂凤拿捏的死死的。
一个大男人,连自个的媳妇和闺女都护不住。
也真够愚孝的。
陆大山的目光落在了闺女身上,嘴唇动了动,说:“小言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他了解媳妇,要不是出了什么事,肯定早做饭去了。
陆小言偏开了脑袋,没理他。
闺女沉默惯了,打小就不爱说话,陆大山习惯了,也没多想,扭头看向媳妇,“眼睛咋红了?又挨骂了?娘生气时,你躲着点。”
他没别的意思,就顺口关心一句,这话落入陆小言耳中却有些刺耳,她没忍住,坐起来,掀起了王月勤的袖子,“躲着点?躲得开吗?再来几次,命都要没了。”
王月勤瘦弱苍白的手臂上赫然是两道青紫,有一处还破了皮,高高肿了起来,瞧着挺骇人。
陆大山一惊,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臂,瞳孔缩了缩,“娘打的?”
他嘴唇颤抖,额前青筋直跳,眼眶一片猩红,“有啥话不能好好说,我去问她。”
王月勤忙拦住了他。她被婆婆数落了十几年,留下个根深蒂固的观念:一切都怪她没生儿子,她一直觉得亏欠丈夫,也不希望丈夫为难,平时受了委屈,也都是默默往肚子里咽。这会儿还在和稀泥,“是我不小心摔的,真没事,你一问,娘只会更生气。”
她一生气,他们全家都不会好过。底下这句话,她没说出口,陆大山又哪里不知道,他干涩的嘴唇动了动,眼中出现一抹颓败,抬手就扇了自己一掌,捂着脸,痛苦地蹲在了一边。
挺高大一个汉子,竟可怜巴巴的。
瞧见这一幕,陆小言心中也有些不好受,总算能理解原身为何那么痛苦了,她也是个傻的,深受田桂凤的荼毒,抑郁了不说,还觉得是自己投错胎才连累了父母,害得一家人不得安宁。
她觉得死了就干净了。以至于活生生一条命,就这么没了。
如果她的父母得知她已经死了,得多难过。
陆小言心情沉重,也没法想象她走后,爸爸会是什么反应,眼眶不自觉红了。
她擦了擦眼睛,认真思索起了未来,如今看来,原身的爹倒也不是不能争取一下。田桂凤不可能改变,这情况唯有分家,才能带王月勤脱离苦海。原身死之前,最想摆脱的就是这个祖母。
她占了原身的身体,总得做点什么,陆小言瞥了一眼陆大山,抽噎着开了口,“爹,您别难受,都怪我是个女娃,奶奶才生气,一切都怪我,我怎么就没有死掉。”
她说着,挣扎着想下床。
王月勤险些吓得魂飞魄散,“说什么傻话,哪里怨你。”
她一把抱住了陆小言,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砸了下来,“怪娘没用,没生儿子。哪里怨你,你可不能再犯傻,你死了,娘也不活了。”
她懦弱惯了,连哭都不敢大声,肩膀一怂一怂的,瞧着可怜极了,瞥见她悲痛的模样,陆小言这个装哭的,鼻子都酸酸的。
陆大山也吓得站了起来,心中一抽抽的难受,他眼睛一片猩红,抖着唇说:“什么死不死的,女娃怎么了,小言打小懂事,比所有男娃都强,以后都不许说傻话了。”
闺女从小乖巧,六七岁就开始做家务,不小心摔碎碗,被打得遍体鳞伤时,还抱着媳妇儿说,娘不哭,小言不疼。
他就没见过这么乖的孩子,偏偏是她受老太太苛待,他内疚得不行,内心深处也有些怨他娘,为啥这么不讲理,陆家已经有了男丁,又何必再折磨他们?
等陆大山收拾好情绪出去时,刘蓉早已经做好了饭,几人正吃着,压根没喊他们。
陆大山去灶房看了看,锅里只有半勺子稀汤,压根没他们的饭,陆大山只觉得心寒,他媳妇闺女每次做好了饭哪次不是先喊一家子,她们甚至不敢多吃,夹一次菜,都能挨一天骂,时常饿着肚子干活。
老二家的不过是做一次饭,都没他们的吃食,他头一次这么无力,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上天竟要这么惩罚他们。
他闷不吭声地往田桂凤屋里走去,大队分的粮食,全在田桂凤屋里,刚找到粮食,田桂凤就冲了进来,直接一弯腰,护住了粮食,怒道:“干啥,还想偷粮食不成?她们俩不是能耐,既然能耐,今天你们一家子就别吃饭了。”
陆大山颓废地回屋时眼里满是疲倦,身体都佝偻了几分,干了好几个小时的活,肚子早饿的咕噜噜叫了,他饿着也就罢了,闺女刚遭了罪,连口饭都吃不上。
他揉了揉头,难受道:“我去借点粮食。”
说是借,哪里有粮食还,家里分的粮食,哪次都是他娘看管着,到时还得他自个想法偿还,闺女的医药费,就是他做苦力还的。
外面的动静,陆小言也听到了,她早猜到了刘蓉不会做他们的,这会儿也不失望。
她也乐得让陆大山认清田桂凤的嘴脸。
她下床,插上了门,室内光线一下暗了下来,陆小言也没在意,走到了柜子前,拉开了柜门,“早上我奶没给我留饭,我实在饿,就去赊了点豆腐,没舍得吃完,爹,你干活,出了不少力气,这些你吃吧。”
陆小言打开柜子,将碗里的豆腐拿了出来。
陆大山也看愣了眼,家里也换过豆腐,都是老二和两个男娃吃,这种精贵东西,是轮不到他们的。
闺女却直接拿了出来,他感动得稀里哗啦,努力咽了咽吐沫,才挪开了视线,“你们吃,爹不饿。”
说不饿,肚子却咕噜噜抗议了起来,他顿时臊得不行,小麦色皮肤都能瞧出一抹红。
陆小言利索地将瓷碗塞给了他,陆大山手忙脚乱地捧住了碗,一时无措极了。
“爹,你快吃吧,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女儿算发现了亏啥不能亏了肚子,吃饱了,你才有力气干活。”陆小言劝了劝,还不忘暗搓搓挑拨,“下午要是干不动,奶又要骂你,他们不心疼,我和娘心疼,你可是我们的顶梁柱。”
这话,听得陆大山眼眶一阵发热,他“哎”了一声,拿袖子抹了抹眼睛,夹起豆腐,埋头吃了一口。
他是个实诚人,这是他第一次瞒着爹娘,偷吃东西竟也不觉得内疚,有的只是对女儿的愧疚。
好不容易赊了口吃的,竟还惦记着他们。
多好的闺女。
爷奶不疼她,他这个当爹的更得好好疼着,还有小北,也是个好孩子。
他也舍不得吃完,给陆小言,她不肯吃,最后分给媳妇两口。
见他们吃得香甜,陆小言口水也有些泛滥,她绝不承认,自己连一口豆腐都要馋,灰溜溜走到床头,拿起暖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茶是烧开的,热气氤氲向上,很烫很烫,陆小言吹了吹,才状似不经意地挑拨,“要是每天都能吃这么好就好了,可惜,奶奶不可能让我们这么吃,真羡慕永田叔,他们家分家后,都是各过各的。”
陆大山一怔,分家?
永田分家后日子确实好过了,要是能分家确实好,可惜他们家是不可能分的,他是长子,就算分家,两个老人也得跟着他过。
*
下午,大人们去做工后,陆小言又困了,硬板床虽然不如她的席梦思舒服,好歹能躺会儿。
她刚歪到床上,就听到了嘈杂的脚步声,紧跟着大门被拍得砰砰砰作响。
陆小言穿上黑色白底布鞋,下了床,伸手打开了大门,门外站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生得虎头虎脑的,瞧着很眼熟,刚想起他是谁,就听他焦急地说:“小言姐,你家傅北出事了!”
陆小言顿时一愣,傅北?原身那个童养夫?
“他不是上工去了?出什么事了?”
傅北可是他们家唯一拿工资的人,虽然是临时工,一个月也有21块钱,他如果出事,陆小言一家人的生活只会更差,她忙跟着少年去瞧了瞧。
陆小言随着小少年跑到村口时,两个年轻汉子刚将傅北从拖拉机上抬下来,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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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粮食的推车上。
他双眸紧闭,额头上、耳朵后满是血,纵使如此,也不难看出他的样貌,这是一张极其英俊的脸,一双眉斜飞入鬓,鼻梁挺直如峰,五官异常深邃。
瞧见陆小言,开拖拉机的师傅说:“我们在刘家庄碰见的他,人倒在地里,昏迷不醒,不知道是被打劫了,还是自个摔的,去县里怕耽误时间,干脆抬了回来。”
他们离县里还挺远,也怕真将人带去了,田桂凤不愿意出医药费,毕竟傅北只是临时工,享受不了城里的职工医保。
陆小言爹娘听到消息,也丢下锄头跑了过来,瞧见傅北满头是血的样子,王月勤腿都软了,幸亏陆小言手疾眼快地扶住了她。
陆大山也白着一张脸,慌得不知如何是好。陆小言顾不得旁的,忙说:“先将人推到卫生室吧,赶紧让大夫看看。”
陆大山忙点头,粗糙的手紧张地搓了搓脸,“对,看大夫。”
他们大队仅有一个赤脚大夫,陆大山正要将人推去卫生室,他娘田桂凤就跑了过来,嚷嚷道:“去什么卫生室,不花钱啊!推回家,不就脑袋破了,流点血,涂点草木灰就行了。”
说着就对自家老头子使眼色,让他去推人。
陆小言的爷爷也舍不得花钱,何况是花在外人身上,见状,连忙去推傅北,想将他带回家。
陆小言眼皮跳了跳,不知道失血过多会死人吗?原身都已经被他们害死了,难道还想害死傅北?
在原身的记忆里,傅北学习很刻苦,人也懂事,为了给家里省钱,小学还连跳两级,到了中学,还有稿费拿。这倒是和陆小言那个便宜哥哥很像,脑子都聪明。
别看傅北才十八,他已经当了两年临时工,每个月的工资,都交给了田桂凤,加起来足足有五百多块钱,在农村,这可是很大一笔钱。
如今他生死不明,田桂凤竟然连治病钱都不愿意掏?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陆小言抿了抿唇,直接挡在了车子前,“奶,小北哥可是咱家的壮劳力,如今出了事,总得让大夫给他看看吧,他上工赚的五百多块钱,可都给了你,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吧?”
这话一出,大家望着田桂凤的目光都变了,当即有人开了口,“乖乖,五百多块,孙女婿的钱竟然全都上缴了,这田桂凤也太享福了!”
听到这话田桂凤还有些得意,还不是她有能耐!要不然哪里能掌权。
羡慕归羡慕,村里人大多都淳朴,当即有人打抱不平,“再享福,也不能捏着人家的钱,病都不给看。”
“对啊,建良家的,你们还是赶紧给他看看吧,别真出了事。”
田桂凤嘴巴一拉,脸色黑如锅底,进了她口袋的钱,哪儿还有往外掏的道理?
她板起脸,不高兴地说:“你们一个个管得倒宽,养一家子不要钱啊,那点钱早花完了,想多管闲事,就自个拿钱给他治,不肯给他掏医药费,就别胡咧咧!”
大家顿时不吱声了,这年头谁手里有余钱,就算真有,也想留着给儿子娶媳妇,田桂凤捏着傅北的工资,都不肯给他看病,他们才不会当冤大头。
见老头子迟迟不走,田桂凤一把抢过车子,车上的傅北,都晃了晃。
她气势汹汹地推着车子,想直接往陆小言身上撞,就不信她不躲。
陆大山忙将陆小言拉开了,他自个儿抓住了车子,苦苦哀求道:“娘,就当儿子求你,就让大夫给小北看看吧,花的医药费,我一定想法还你。”
一个大男人佝偻着背,被太阳晒得通红的脸上满是祈求。
田桂凤不屑地呸了一声,“靠你那点工分,养活自个就不错了,还还钱,你还得起吗?这死丫头被你背去卫生院的账我还没给你算,还想给老娘增负担,你咋不上天?滚开!别怵这儿碍眼。”
她和老头子掌着家里的财政大权,自打傅北拿工资后,她就没饿过肚子,还时不时偷点荤腥,这两年胖了不少,瞧着膀大腰圆的,力气也大,推着车子,一使劲儿就甩开了毫无防备的大儿子,趾高气扬地要离开。
寻常苛待也就罢了,这可是活生生一条命,虽然不是老陆家的血脉,也是他们一手养大的孩子。
陆大山只觉心寒,凉意从脚底板蹿起,涌遍全身,他愤怒地攥起了双拳,死死攥住了车子。
他个头高,眼神发红地盯着一个人,多少有些吓人,田桂凤本能有些怵,缩了一下脖子,反应过来面前的是她的大儿子,她气不打一处来,推着车子,就撞了他一下,“咋地?握个拳头给谁看,还想打你娘不成?”
陆大山被撞得踉跄一步,幸亏陆小言扶住了他,才没摔倒。
他嘴唇哆嗦,一句话都说不出,脑海中又闪过闺女的话,要是能分家,该多好。
4. 第 4 章
田桂凤哼了一声,嘀咕道:“窝囊废一个。”
说完推着傅北就要回家。
陆小言抿唇,面色平静地开了口,“不治算了,爸,小北哥若真出事,损失的也不是咱俩,他的钱又不是交给咱们,他伤这么重,一时半会儿肯定醒不来,说不得要躺个十天半月的,正好休息一下,反正城里请假一天,才扣一块钱的工资,又不多。”
嘿,一块钱还不多,这丫头怕不是想上天,田桂凤脚步顿时一顿。
这小子的工资可是要交给她的,耽误一天,就是一块钱。万一拖重了,损失的还不是她!
她狠狠剜了陆小言一眼,只觉得这死丫头,就是个拖累,要不是她好端端的喝农药,傅北那小子也不会无故旷工跑回来。
按照以往,他都是一周才回来一次。
她没好气地说:“还不赶紧推去看病!真耽误了,要你好看!”
说完,还不忘瞪一眼看热闹的众人,“看什么看,真是闲得慌。”
陆小言懒得跟她多言,和陆大山一起将傅北推到了卫生室。
卫生室就在村子东头,陆家大队就这么一个赤脚大夫,按辈分原身还得喊他一声叔。
他是个负责的,忙给傅北消毒,做止血处理,伤口过深,还缝了好几针,随后又认真给他做了检查,乡下医疗条件简单,总共也没几项。
他眼睑、口唇都苍白,身体也有些发冷,失血有些多。
检查完,陆大夫叹口气,“估计是撞到脑袋才昏迷的,先用被子裹起来吧,再找个热水袋,给他暖一下身体,我先喂他喝些药,脑袋最是复杂,有条件的话,还是送去县城检查一下。”
田桂凤可不想多花一分钱,顿时嚷嚷:“在哪儿看不一样,还去县城?咱可没那个钱,不过磕一下,能多严重,回家养一下就行了。小陆,咱都是自家人,你可不能坑咱。”
陆大夫有些无语。
他何时坑过人?他拿这老太太也没辙儿,整个陆家大队,像她那么难缠的老太太压根没几个。
傅北如果在他这儿出事,田桂凤只怕还有的闹,他也是出于医德,才提了建议,见田桂凤不识好歹,陆大夫也懒得浪费口舌,“随你们,咱先说好,如果出啥意外,你们自个负责。”
反正血止住了,能出啥事?田桂凤脸色总算好了点,付医药费时还想讨价还价一番,村里人享受合作医疗,每次看病只交五分钱,就这她都不愿意出。
陆小言都没眼看,说:“陆大夫,药钱就先欠着吧,等我有了还您。”
她又瞥了眼一瘸一拐的陆大山,说:“爹,让陆大夫也给你和娘上一下药吧,不然得多疼。”
陆大山心中一暖,不等他开口,田桂凤就冷笑一声,“看什么看,一点小伤就麻烦大夫,快别留这儿丢人了,赶紧将人推回去,留这儿过夜吗?”
虽然清楚她不会掏钱,陆大山还是有些难受,闺女都知道关心他们,当娘的却只会将他们当牲口使唤。
最后还是陆小言将傅北推回的家,王月勤打了盆水,给他擦了擦脸,他不仅后脑勺缝了几针,额头上也有伤,如今已经缠上了纱布,瞧着还挺吓人。
王月勤忍不住说了一句,“小北这么俊,可别留疤了。”
陆小言这才认真看他一眼,傅北鼻梁很挺,嘴唇也薄,祖上有新疆人血统,轮廓显得很立体,别说是放在村里,这相貌,就是在后世娱乐圈,也相当能打。
单从面相看略显寡情,记忆中他倒挺忠厚老实,对原身的父母也十分孝顺,要不然也不会把工资交给田桂凤。
陆小言见过太多帅哥,便宜哥哥也属于特别好看的长相,没太在意傅北的相貌,只随口说了一句:“应该不会留,就算真留疤也不怕,有男子气概。”
他额上的伤更像被人打伤的,不如后脑勺伤口深,未必会留疤。
王月勤叹口气,也没再多说,如今六月中旬,地里的玉米苗已经长得有七、八厘米高了,还得去地里锄草挣工分,她和陆大山没法守着,走之前她便叮嘱了一句,让陆小言多盯着点儿,有情况就去地里喊他们。
陆小言点了点头,她原本就在琢磨分家的事,望着傅北昏迷的模样,倒是有了一计。
比起分家,还有一件让陆小言在意的事,包办婚姻坚决要不得,等他醒了,还是得找个机会和他说清楚。
两人既然没领证,婚姻就是无效的,她也不需要傅北当她的童养夫。
说来也挺巧合,她和原身相貌虽然不一样,却同名同姓,都叫陆小言,她那个便宜哥哥也姓傅,幸亏姓名不一样,一个傅北,一个傅沉。
陆小言打算先去洗一下自己的衣服,她从衣柜上拿洗脸盆时,不小心碰掉一本书。
陆小言捡起看了眼,是本课外书,翻开第一页,写着一行祝福:祝陆小言同学前程似锦,王韬
字迹倒是干净整洁。
王韬是原身的高中同学,高二追求过原身一段时间。
男孩长相不算英俊,有段时间对陆小言可谓无微不至,陆小言从小的生活环境,使得她极度自卑,傅北又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在她心中就是她的亲哥哥,傅北还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从不会这么关心她。
不知不觉,她便对男生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她深受包办婚姻的荼毒,觉得自己不应该对不起傅北,鼓起勇气拒绝了男生。这本书,是毕业时男生送给她的,她一直收藏着。
陆小言唏嘘不已。
这个时代有原身这种遭遇的姑娘,绝不是少数,想到原身小小年龄就被迫害至死,陆小言心情有些沉重。
她将书又放到衣柜上,收藏了起来,权当给原身留点念想吧,随即抱着洗衣盆去了院子里。
之前,她的衣服基本都靠洗衣机,没怎么搓过,费劲吧啦地才将两件衣服洗好,拧干水后,她将衣服搭在了晾衣绳上,拿着盆回了屋。
刚推开门,她脚步不由一顿。
床上躺着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他穿着工服,一条腿屈着坐在床上,另一手搭在额头上,像在回忆什么。
厂里的衣服算不得好,穿在他身上却说不出的独特,阳光从窗户倾斜而下,恰好洒在他身上,衬得他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更加俊朗了几分。
听到动静,他扭头看了过来,四目相对时,陆小言怔了怔,只觉得他漆黑的眼眸过于淡漠,淡漠到让她竟莫名产生一种熟悉感。
最初傅沉总是这个眼神。
陆小言有些走神,傅沉就是她的便宜哥哥,她四岁那年,爸爸怕她一个人孤单,收养了他,小时候,陆小言还挺开心多了个玩伴,直到四年级,听到有人私下议论,说傅沉是他爸爸的私生子,她才有些排斥他。
孩子的争斗心也着实可笑,尤其上学后他表现出非同寻常的优秀后,她那么努力顶多被夸一句成绩好,他却次次全校第一,各种奖项更是拿到手软,小小年龄就被招进了少年班。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拼命追逐他的步伐,唯恐爸爸和奶奶更喜欢他。穿来前,她刚考上研究生,他却博士都毕业了,两人的差距也越来越大。
回神后,她只觉好笑,她能穿来已经令人匪夷所思,傅沉怎么可能一起穿过来?
她将盆放到了一旁,顺口问了一句,“身体没不舒服吧?”
傅沉微微摇头,他刚刚醒来,正在捋自己的记忆,穿来前他发现家里的燃气泄露了,当时虽然眩晕,尚能走动,路过陆小言房间时,他瞥见了睡得死沉的她。
首都六月份天气挺热,室内开着空调,她睡觉时又没锁门的习惯,室内燃气更多,一进去缺氧症状明显,他喊了她两声,她都毫无所觉,傅沉刚走到窗户前,正要开窗,燃气就发生了爆炸。
一睁眼,就来到了这里。所以,他这是死了?又神奇地穿到了傅北身上?
傅沉简单整理了一下记忆,认出这是傅北那个新婚的小媳妇。
小姑娘穿着一身碎花粗布衣,扎着两个辫子,瘦巴巴的,个头也不高,一瞧就是个未成年。
他不太习惯这么跟人说话,穿上鞋,正要下床,陆小言忙阻止了他,“哎,你刚醒,头上还有伤,先别乱动。”
这么一动,头确实一阵眩晕,应该是有些脑震荡。傅沉没再逞强。他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小姑娘,按记忆,她也叫陆小言。
倒是巧合。
陆小言拉开凳子在他跟前坐了下来,又关切地问了一句,他头晕不,恶心不。
“还好。”他声音低沉沙哑,虽然是方言,落入耳中,还挺好听。
陆小言装模作样地松口气,说:“你被拉回来时,头上全是血,奶还不肯掏钱给你看病,爹娘担心死了,幸亏你醒来了。”
突然穿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傅沉不可能自爆身份,这会儿便也只能伪装傅北,“我没事,你呢,怎么突然喝农药?”
原身正是听到消息,才大老远从县城跑回来的,结果,路上却遇见了打劫的,反抗时,挨了一顿,还被人揣倒了,一不小心磕到了石头上,直到死,他还惦记着这事。
陆小言正想将话题切到分家上,听到这话,心中一喜,面上却没显露,她刻意想了想悲伤的事,等眼眶逐渐红了,才小声说:“对不起,是我太懦弱,一时想不开,当了逃兵,我就是太累了,你也清楚咱爷咱奶啥脾气,尤其是咱奶,一个不高兴,就发脾气,你和爹在时还好点,你们不在时,我和娘的日子都没法过。”
傅沉有原身的记忆,知道田桂凤多可恶,他都觉得不可思议,一家子被压迫成这样,竟还任劳任怨,包括傅北工资竟然还全部上交。
简直离谱。
陆小言继续哭道:“我之前以为只要我死了,一切都好了,谁知道,我被救回来后,她骂得更难听了,娘又挨了打,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我才领悟一个道理,人善被人欺,我就算死了,爷奶也不会改,照样偏心,照样对你们不好。”
小姑娘声音清脆,一双眼睛忽闪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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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的,十分灵动,倒是跟印象中那个怯生生的呆板小姑娘不太一样。
傅沉心中一动,随口说了一句:“那就分家。”
陆小言哭声卡了一下,眼睛瞬间亮了,她还以为需要好好劝说一下呢,结果她还没发力,他就主动提了分家?
也是,他毕竟不是陆家人,就算再老实,被欺压多年,也肯定觉得憋屈。
既然他也想分家,那就简单多了。陆小言不由莞尔:“我倒是有个办法。”
她面黄肌瘦的,笑起来却有个小酒窝,显出两分腼腆来,“就是需要你配合一下,你放心,让你做的不多,你只需要装晕就行,其他的交给我。”
见他好像不太情愿,陆小言连忙劝他,“虽然需要你假装几天,总比日后牵扯不清的强,你想想,分了家之后,就不需要你上交工资了,多好,你就短暂地委屈一下。”
她笑得十分乖巧,一副循循善诱的模样,倒是让傅沉有片刻的晃神,无端想起一些往事。
他和傅北一样也是被收养的,和傅北吃不饱穿不暖不同,养父和爷爷奶奶都对他视如己出,唯一的例外是陆小言。
外人面前她总是很乖,嘴巴甜,脾气也好,唯独见了他,像变了一个人,小时候还好一点,也就偶儿炸毛,越大越别扭,要么不搭理他,要么时常板着张小脸,好似两人天生有仇。
陆小言劝了一通,发现他竟然在走神,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小北哥?”
傅沉这才回过神来,听到这声清脆的“小北哥”神情有一瞬的古怪。
陆小言再次保证,“就算为了父母,我也会尽快解决分家的事,真的,肯定不会让你装太久,也不会饿着你,你正好好好休养一下。”
原身失血过多,还摔出了脑震荡,这里医疗条件一般,确实需要休养。
傅沉也懒得和田桂凤周旋,能分家最好,索性点了头。
听到脚步声后,陆小言就对傅沉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闭眼。
傅沉挑眉,周身的冷冽和压迫感几乎藏不住。
倒是还算配合。
门外是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是大队长的小儿子,陆铁成,他国字脸,生了双剑眉,长相随了大队长,人也高高大大的,比他瘦弱的二哥还显年长,不像十八,反倒像二十八。
另一个是花大娘的二儿子赵振南,他个头不高,清清爽爽的,像个文弱书生,两人都是傅北的好朋友,当初去公社上学时,都是他们几个一起去。
他们成绩不如傅北,没能进城工作,饶是如此,两人混得也算不错,毕竟是少有的高中生,一个是大队的记分员,一个是仓库管理员。
每人手里还揣了四颗鸡蛋,特意探望傅北来了,陆小言忙说:“振南哥,铁成哥,你们来就来了,还带东西干嘛,鸡蛋太金贵了,我不能收,你们拿回去吧。”
陆铁成二兮兮地说:“这不是他摔伤了吗?你爹娘都吃不到鸡蛋,也甭想着给他,他好好的我们也不会给他送,我平时都很难吃到,你收下吧,赶紧的,别让你奶看见了。”
被那老太太看见,一准儿抢走。
他一个大小伙子,可还没打过老人呢。
陆小言知道他是关心傅北,笑着道了声谢,也没再拒绝,毕竟是他们一片心意。
以后有机会把人情还了就是,有来有往,情谊才长久。
他们进屋看了看傅北,见他还昏迷,赵振南叹口气,“缝这么多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不会留疤吧。”
陆铁成也扭着脑袋,看了看他的伤,“妖孽遗千年,他这么聪明,脑袋肯定摔不坏,没准一会儿就醒了,就是可惜了这颗漂亮脑袋,可能真会留疤,留了也不怕,反正已经有媳妇了,不怕打光棍,咱小言这么好,总也不会嫌弃他。”
印象中他就是个满嘴跑火车的,整日叭叭叭个不停。
陆小言没接这话。
怕小姑娘害羞,赵振南警告地瞥了他一眼。
陆铁成嘿嘿笑。
怕打扰傅北休息,两人说了会儿话,就离开了,陆小言刚将鸡蛋藏起来,就听到了脚步声,是田桂凤他们下工回来了。
田桂凤走在最前面,背篓里还装了点柴火,她一贯如此,上工时偷懒逃滑,割猪草时还能捡点柴火往家里拿。
回来后,她压根没探望傅北的意思,直接拿钥匙开了门,回自个屋,将今天做饭用的粮食拿了出来,怕陆小言和大儿媳做饭时会偷偷昧下粮食,老陆家的饭,一向等她回来才能做,她得亲眼盯着放到锅里才放心。
陆大山和王月勤则来了陆小言的房间,两人瘦削的脸上都是关心,“小北怎么样了?”
陆小言揉了揉眼睛,一脸凝重,“还没醒。”
陆大山和王月勤心中都有些难受,王月勤还小声说了一句,“这可咋整,我去喊陆大夫来看一下吧?”
这时门外又传来了田桂凤的声音,“还不赶紧滚出来做饭,让一大家子等着不成?”
5. 第 5 章
王月勤下意识看了女儿一眼,陆小言拉住了她的手,“晚会儿再喊陆大夫过来吧,总得让人家先吃了饭,走吧,娘,我和你一起做。”
她倒不是怕了田桂凤,而是想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既然刘蓉做饭时不做他们的,那她也不做。
必须还回来才成。
见陆小言乖巧地随着王月勤进了厨房,田桂凤还有些得意,小兔崽子还是饿得轻。
这不,中午没让他们吃,晚上不就老实了?她再能耐,也扛不住饿肚子的苦。
因为刚收完麦子,各家各户都分了粮食,这会儿家里倒是有余粮,也就这段时间伙食能相对好点。
今天的晚饭是几个窝窝头,外加几个红薯,红薯要丢到锅里熬粥喝。家里穷,没啥菜,窝窝头搭配红薯粥,能吃饱都是幸福的。
除此之外,田桂凤还拿了两个鸡蛋出来,鸡蛋是金贵物,特意给两个男娃煮的,一个十岁,一个七岁,都是刘蓉生的,两人都在公社上学。
前几年隔壁大队也建了小学,比去公社近一半,村里不少孩子都是在隔壁大队念书。
刘蓉好胜心强,当初陆大山宁愿额外卖力气都让傅北去上学,她家两个金疙瘩当然也要去公社,说不准以后跟傅北一样,能去城里当工人呢,那可比地里刨食强。
她男人这会儿没回来,就是去公社小学接孩子去了。小儿子还小,走不了那么远的路,他这个当爹的得背着。
因为不需要炒菜,也没啥需要帮忙的,陆小言就帮着洗了一下红薯。
盯着她将红薯都丢到锅里,田桂凤才回屋休息。
怕浪费柴火,她们平时都是用中小火做,今天陆小言直接让王月勤用的大火,赶在田桂凤进来查看前,将饭提前做好了。
王月勤出去喊田桂凤进来分饭时,陆小言忙拦住了她,小声说:“娘,不喊她。”
王月勤有些不解。
陆小言压低声音解释了几句,“咱们给婶子一家做了十几年的饭,让婶子做一顿,她都不做咱们的,娘,女儿实在替你们难受。她对我不好也就算了,还如此对你和爹,今天咱们也不管她,不蒸馒头争口气,大不了闹一顿,谁都别吃,让她也知道不能天天欺负咱。”
王月勤有些害怕婆婆生气,可想起中午的事,又有些难受,闺女说的不错,她们做了十几年,刘蓉不过做一顿,都不肯做他们的,要不是女儿偷偷让他们吃了豆腐,他们一准儿饿晕在田地里。
望着闺女难受的神情,她越来越觉得委屈,是啊,怕啥,大不了谁也别吃。
陆小言便拿出了傅北和爹娘的碗,直接盛了满满一碗,没一点稀汤,她压低声音说:“娘,这给你们喝。”
王月勤看得目瞪口呆的,乖乖哟,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喝过这么稠的汤,之前顶多半碗,还全是稀汤寡水的,她盯着满当当的红薯粥,咽了咽口水,有些不真实。
接下来陆小言又给自己和爷奶各盛一碗。
剩下的全是稀汤,一块红薯米粒都没,这还不算,陆小言直接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子凉水兑了进去,这下锅里的稀汤彻底不能喝了。
王月勤看得小心肝都颤抖了起来。
陆小言大手一挥让王月勤拿走大半窝窝头,只给爷奶留了两个,自己则找了个木板,将他们的四碗全放在木板上,两颗鸡蛋也直接拿走了。
王月勤有些欲言又止的,想起女儿差点死掉,终究没开口。
两人端着饭,悄无声息回了陆小言的屋,王月勤一颗心怦怦直跳,有种做坏事的刺激感。
陆小言一脸淡定,进屋后,二话不说插上了门,陆大山正守着傅北,起身时也瞧见了托板上的鸡蛋和稠稠的粥。
他也有些惊讶,平时他娘分饭总是把他们放最后,每次只剩稀汤寡水。
今天咋回事?
陆小言说:“爹娘,每次干活,你俩都最卖力,却连饭都吃不饱,我看着心疼,同样都是人,凭啥叔婶就能吃好的,今天咱们也吃饱一次,赶紧把鸡蛋吃了,你们有伤在身,又干一天活,就算轮,也该轮到你们补充一下营养了。”
是呀,老二家的人可没少吃鸡蛋,也该轮到他们一次了。王月勤吞了吞口水,还是不敢吃,而是悄悄瞥了丈夫一眼,怕他万一怪闺女自作主张。
老太太要是闹起来,那可是能把屋顶拆了。
陆大山也看到了她小心翼翼的眼神,心中一下更酸了,最近两天他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老太太不肯给傅北看病的事,更是刺激了他。
他甚至觉得如果出事的是他,他娘也绝不会掏钱,他们每天这么卖力气,饭都吃不饱,图啥?
“吃吧。”他声音沙哑,率先拿起了鸡蛋,壳还没剥,就已经闻到了香味,他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先剥开一个,香味一下蔓延开来,刺激着味蕾,单是想象,都好吃到让人口水泛滥。
他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递给了闺女。
陆小言连忙摇头,将没剥皮的鸡蛋,揣到了兜里,小声说:“你和娘吃,剩下的这个等小北哥醒了,我再和他分。”
闺女时刻惦记他们,陆大山感动又欣慰,他舍不得吃,忍着香味,将鸡蛋递给了媳妇,硬是移开了目光,“你吃。”
王月勤感动得眼泪都快掉了下来,又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这也是她受了这么多苦,为啥任劳任怨的原因,她明明生不出儿子,男人对她还这么好。
这辈子也不算太亏。
她哪里舍得吃,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你吃,你出的力气更多,得补充一下营养了。”
一个鸡蛋而已,两人让来让去的,陆小言瞧着都觉得心酸,干脆伸手拿过鸡蛋,直接掰开了,一人给一半,“爹娘,等有钱了,我肯定让你们顿顿吃鸡蛋。”
王月勤忍不住畅想了一下,老天哟,做梦都不敢想。
田桂凤在房间里歇了好大一会儿,也没等来王月勤喊她分饭,她边念叨,边拍了一下老爷子,“咋这么慢,真是欠收拾,做个饭都磨磨蹭蹭!你催催去。”
她做梦也没想到,两人做好后会不喊她。
陆老头不太高兴地爬起来,念叨了一句,“就会使唤我。”
话虽如此,还是去了,他要不去,老婆子又叽叽歪歪,娶都娶了,孙子都有了,还能咋地,捏着鼻子认了呗。
来到厨房后,他才发现里面压根没人,只见锅台上摆着两碗饭,他掀开锅看了下,窝窝头只有俩,底下的汤压根不能喝。
他当即有些瞠目。
母女俩这是咋做的饭?偷吃了不成?
这时,陆二山带着两娃也回来了,大的叫陆林,已经长成了半大小子,上一下午学早饿了,他记性好,还记得今天能吃鸡蛋的事,奶奶每隔四天会给他们煮一次鸡蛋。
他嚷着饿死了,鸡蛋呢,一阵风似的跑去了厨房。
小的也跟着往厨房钻,瘪着小嘴,嚷嚷,“鸡蛋,鸡蛋,我也要吃鸡蛋!”
厨房哪里有鸡蛋,窝窝头都没几个,大的当即不干了,“鸡蛋呢,咋没给我煮鸡蛋!”
他嘴巴一扁,金豆子掉了下来,小的也伸着脖子往灶台看,一看真没,直接躺在了地上,蹬着腿哭,“奶奶坏,不给鸡蛋吃!”
田桂凤和刘蓉听到动静,也赶忙穿上鞋,跑到了厨房,瞧见厨房不仅没鸡蛋,粥和窝窝头只够两人的份,田桂凤顿时气坏了。
她就说咋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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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慢,敢情是又闹幺蛾子了。
这一家子,真是活腻歪了。
几个房间,唯独陆小言的房门紧闭,田桂凤撸起袖子,一把拎起扫帚,跑到了她门口,砸起了门,气势汹汹道:“还不给我滚出来,好啊,都敢偷吃了,一个个反了天了。”
陆大山和王月勤刚喝完粥,听到动静,一阵头皮发麻,王月勤忍咽了下唾沫,和陆大山大眼瞪小眼。
两人都有些心慌。
陆小言碗底的红薯也快见底了,她不紧不慢吃完最后一块,才放下碗。
陆大山这才去开门,刚打开,脑袋上,就劈头盖脸,挨了一扫帚,“我打死你个不孝子,我让你偷吃!”
顿时吃了一嘴的灰,陆大山狼狈地躲了躲,才没挨第二下。
见田桂凤还想打,陆小言拉开了陆大山,一把夺走了扫帚,田桂凤气得直瞪眼,三角眼都大了一分,伸手就想抢回来。
陆小言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反手,使劲一扔,将扫帚丢到了屋里,单薄的身子挡在了门口,“什么偷吃不偷吃的?做好了饭不就是让人吃的,锅台上又不是没给你和爷爷留,闹啥,是不是想将大队长又吸引来。”
陆小言喝农药的事,闹得还挺大,当时王月勤快哭成了泪人,自然惊动了李奶奶,连大队长都来了他们家,还让他们像话点,别动不动苛待孩子。
这事才刚过去两天,怕真将人招来,田桂凤的声音都小了一分,只敢低声吼,“没偷吃,你就留两碗饭,你叔一家子吃什么?”
陆小言挑眉,“他们吃什么关我们啥事,中午我婶做饭时,就没我们一家子的份,凭啥轮到我们就得给他们做?”
田桂凤气得直哆嗦,见两个孙子哭得可怜,又心疼得不行,“嘿,你个死丫头,不做饭,你还有理了,那俩鸡蛋怎么说?那是留给我亲孙子的,轮的到你们吃!”
陆大山闻言,也有些生气,亲孙子亲孙子,每日就知道亲孙子,难道他不是亲儿子?小言不是亲孙女?
陆小言直接怼了回去,“我们凭啥不能吃,他们一个月能吃掉十个,自从小北哥上交了工资,他们吃的不下五百个,我和爹娘可一个没吃过,不带这么偏心的!”
田桂凤啐了一口,“我就偏了咋滴,一个窝囊废,一个生不出儿子,一个丫头片子,还想要同等待遇?你们咋不上天!偷吃还有理了?真是作孽哦,生了你这个小畜生,喝一次农药就长本事了是吧,醒来就给我闹事。”
陆小言冷笑,“闹事?不做叔婶的饭,就是闹事?你和爷是长辈,伺候你们是应该的,但是轮不到我们伺候他们一家子。就因为我们老实,活该被欺负十几年是吧!今天我把话撂在这里,想再欺负我爹娘,我头一个不同意,以后做饭,要么一家轮一次,要么就各做各的,吃鸡蛋也都轮着来,我们吃不到别人也别想吃!”
田桂凤气得捂住了胸膛,真想打死她,偏偏又说不过,她头一次词穷,跺了跺脚,“老头子,你也不管管。”
陆老爷子也有些生气。
气他们不安分,一张脸沉得能滴水。
刘蓉也一脸不快,她心疼地将儿子扶了起来,好容易才哄好,正想开口批评几句她不懂事。
陆小言就将矛头对准了她,“不服是吧?咋?还想让我们一家给你们做牛做马?说出去都让人笑话,哪家媳妇整日让嫂子和侄女伺候?你们要是不满,那就去大队评理去,让乡亲们说说,你们能不能这么欺负老实人?就这我叔还是个小队长,我倒想问问,这种在自个家都偷懒,连媳妇都管不住的人,是怎么当上的小队长!”
说着陆小言反客为主,一把拉住了田桂凤和刘蓉的手腕,拽着她俩,就要往外走。
6. 第 6 章
刘蓉顿时慌了,她还要脸,哪敢让她出去闹,吓得连忙去甩陆小言的手,压低声音训她,“你撒手!”
她可不像田老太脸皮那么厚,说出去确实是她没理,老大一家子都很老实,一直都是她们做饭洗衣服,家里的活她压根没干过。
她男人能当上小队长,也不是啥光荣的事,为了弄到这个名额,他当时可是给好几个人都送礼了,要是闹大了,这个临时小队长的职位说不准都保不住。
见陆小言不肯撒手,她顿时急了,腿肚子都有些软,“干啥干啥,拉扯啥,谁欺负人了?是你爹娘自个愿意干的,我们可没强迫他们,你少瞎叨叨,一个小丫头片子,咋这么厉害,少坏我们名声。”
陆二山打了寒颤,也惊出一身冷汗来。
自打成为小队长后,暗地里他得了不少好处,走出去脸上也有光,他可不想丢了这差事,若真被她闹没了,他能怄死。
他忙不迭跟着附和,“就是,谁欺负你爹娘了,不懂别瞎说,不就一顿饭,大不了以后轮着做就是,闹啥闹。”
刘蓉呼吸一顿,看了自家男人一眼,见他冲自己使眼色,她倒也没拆台,说起来她已经占了十几年便宜,要真闹得自家男人丢了差事,他也绝不会高兴。
她撇撇嘴,忍气吞声地说:“做就做,一顿饭而已,值当闹成这样?”
越想越难受,只觉得,这侄女自打喝一次农药,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了。
田桂凤没想到儿子儿媳会妥协,一脸的不忿,嚷嚷道:“你们干啥呢,他们不听话,自有娘收拾她们,还轮着做,给他们脸了是不是?”
她个当娘的可以不讲理,可以嚣张,刘蓉他们可不想背个欺压嫂子侄女的罪名。
刘蓉连忙将田桂凤拉走了,耐心劝了几句,“娘,就轮着做吧,我算看明白了,喝一次毒药,这丫头是能耐了,咱家里的事总不能再次闹得人尽皆知吧,这两天就总有人说咱不是人,苛待了她,二山这个小队长还指着转正呢,咱不为自己,也得为二山,为老陆家的名声考虑不是!”
田桂凤闹着一出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他们,闻言,火气稍微小了些,“做饭就算了,那也不能啥都听那个死丫头的,我辛辛苦苦省下的鸡蛋,是给我儿子孙子的,凭啥让他们吃。”
刘蓉也不乐意让他们吃,今天一顿也就罢了,以后的可不成,她支了个招,“鸡蛋还不是在娘这儿保管着,让孩子私下吃不就得了,二山要是干得好,今年就转正了,她喝农药的事,都已经闹得不好看了,在这个节骨眼,可不能再出事了。”
直到回到房间里,陆大山和王月勤还一脸不可思议,根本没想到自家闺女会吵赢。弟弟和弟媳一个比一个精明,最后竟是妥协了,老太太也没再闹,两人都有些晕,不敢相信。
陆小言则一脸心疼地看着陆大山,“爹,疼不疼?都肿了。”
陆大山连忙摇头,他之前也不是没挨过,自个老娘打的,也没法还手,只能受着,见闺女一脸心疼,他心中暖呼呼的,“爹不疼,是爹没用,还得闺女护着。”
陆小言怕他怀疑,笑了笑,“保护爹娘是孩子的使命。爹,娘,女儿之前差点没了,一想到我死后,你和娘还要受委屈,我就难受,凭啥咱们过的这么苦,爹娘,你们放心,以后女儿都护着你们,谁也不能欺负你们!”
陆大山原本还觉得闺女变化太大了,他都要不认识了,一想到是为了他们,才变得强大起来,心中又一阵自责。
都怪他不中用,一个大男人,还得靠闺女。
通过今天的事,他算是明白了,会闹才不会太吃亏,他们之前就是太老实了,难怪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怪就怪他太软弱。他哽咽道:“爹以后也会改,绝不会让你一个人承担。”
这场戏着实热闹,傅沉自然也听见了,他漆黑的眸子微动,生了疑窦,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前后变化不可能那么快,不过喝一次农药,原身这个童养媳,变化也太大了。
陆小言并不知道,他已经起了疑心。
夫妻俩都挺在意他,陆大山便去了卫生室,将陆大夫喊了过来,又给傅沉做了检查。
陆大夫说:“体温倒是正常了些,呼吸虽然微弱,也算平稳,明天再看看吧,如果还不醒,必须要送去县里了。”
陆大山心情沉重,倒完谢,说:“我送送你。”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他们大队还没通电,一眼望去黑黢黢的。
家里倒是有个手电筒,也就爹娘弟弟能用一下,陆大山是从来没用过,他将煤油灯拎了出来,堪堪照亮脚下一片地儿。
陆大夫也没跟他客气,又叮嘱了一句,“脑袋不比旁的,明天如果还不醒,务必要送到县城去。”
刘蓉正在厨房做饭,听见这一句,撇了撇嘴,还送去县城,县城不花钱啊,当大夫的动动嘴皮子,就想坑人,啥玩意。
这一晚,刘蓉他们折腾到很晚,才吃上一口热乎的饭,心情都不太好,田桂凤也不痛快,只觉得自个的权威受到了挑战,胸口也堵的难受,一个丫头片子,也不知道谁给她的勇气,再三作妖。
她自打熬成婆婆后,还没人让她吃这种闷亏,一想到她舍不得吃的鸡蛋,进了那死丫头嘴里怄得要死,早知道还不如自己吃。
陆小言倒是痛快了些,好歹吃了顿饱饭,那碗红薯粥,可没一点稀汤,窝窝头也勉强吃了半个。
送走陆大夫后,她就将父母劝回了房间,让他们早点回去休息,两人离开后,她先简单洗漱了一下,又拿出洗脸盆接了盆水,随后插上了门,走到床边时,傅沉已经下了床。
他眉眼深邃,眸子漆黑,宽松的工装,都难掩他凌厉矫健的身形。
陆小言没说话,示意他洗手,等他擦干手,陆小言便从兜里掏出鸡蛋递给了他。
傅沉摇头,修长的手,端起了红薯粥,他实在饿了,也没讲究那么多,窝窝头也吃了,速度虽快,动作却始终优雅,和这个简陋的屋子格格不入。
等他吃完,陆小言才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老陆家没有多余的房间,晚上,她和傅北都住一起,还只有一张木板床。
她抓了抓头发,小脸微烫,难得有些不自在。
这个傅北名义上,可是原身的老公。虽然包办婚姻这种封建陋习,早就被废除了,很多村里却不觉得这样有问题。
哪怕陆小言不肯认,也清楚这个年代,离婚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毕竟上周刚结婚,还是她亲自点的头,父母对傅北还很满意,今天要是突然提离婚,极有可能引起傅北的怀疑。
毕竟,他可是受过教育的,脑子还聪明,当务之急是先解决分家。离婚的事可以徐徐图之。
记忆中傅北一直很好,人品倒也值得信任,自打小姑姑也出嫁后,两人就搬到了这个屋,都在同一张床躺了十年,傅北从来没逾越过。
结婚那天同样如此,许是知道他们年龄小,就没碰她,两人倒是可以先凑合着过。
陆小言便也没再扭捏,折腾了一天,她也实在困了,她记得原身都是靠墙睡,拖下鞋后,她直接爬到了里面,正犹豫着咋开口,傅沉已经坐到了书桌前,姿态懒散,神情寡淡,他翻开书,率先说道:“我睡了几个小时,不困,你睡吧,我看书。”
声音冷淡清冽,有股子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让人莫名熟悉。
陆小言实在困,也没深究,毕竟认识了十来年,陌生才奇怪吧?
她咕哝一声,躺了下来,原身压根没睡衣,陆小言也没矫情,直接合衣睡的,她打了个哈欠,又含糊应了一声,“那我先睡了,你的身体得好好休养,也别太晚。”
说完,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她睡着后,傅沉就坐到书桌前,压根没打算睡,他不习惯和人一张床,还是陌生小姑娘,干脆从书桌里翻了本草稿本出来,懒懒摸出一只笔。
乍一穿到这种地方,身上分文没有,总得先想法搞点钱出来,他长腿懒散地伸展着,转动了一下笔,心中便有了念头,开始垂眸画图。
他单手支额,碎发垂了下来,浓黑的眼睫垂下一片阴影,目光清冽又冷峻。
陆小言要是睁着眼,肯定会觉得熟悉。
陆小言一夜好梦,醒来时,天还没亮,傅北竟然已经在书桌前坐着了,她搓了搓脸,爬了起来,也没在意,印象中这个比她还沉默的童养夫一向起得早。
她揉了揉眼睛,彻底清醒后,便下了床。
听到动静,傅沉微微抬眼,懒散的姿态收敛了些,淡淡看了过去。
陆小言指了指床铺,示意他躺下继续装一下。
傅沉一夜没睡,也确实困了,他起身站起,挺拔的身姿,透出一抹倦怠,那张脸却冷峻硬朗,是一张极其英俊的相貌,正气十足。
他在床上躺了下来,尽量靠外,一张床,两个人就这么睡了多年,真够窘迫的,本以为陌生的床,陌生的环境,会睡不着。
实际上,身体很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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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受了原身的影响,并不觉得很排斥,躺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陆小言没管他,她搓了搓眼睛,将眼睛揉红后,才拉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天还不亮,家里人都起得早,这会儿除了俩娃,都已经起来了,王月勤正在做早饭,陆大山正在他们门口蹲着,一听见动静,赶忙搓搓手,站了起来,“小北怎么样?”
陆小言摇摇头,“还没醒。”
陆大山心中一沉,进屋去看了一眼,陆小言则去了厨房,怕她受欺负,问了一句,“娘,咋还是你做?”
怕她又闹,刘蓉连忙露了头,“干脆一替一天吧,明天我做。”
陆小言便也没再吭声,怕她们又提前分饭,田桂凤早早就跑了出来,黑着一张脸,盯着她们,等王月勤一做好饭,她就一屁股将她撞开了,拿起勺子,开始分饭,前面两碗满当当的,和以往一样,不用想也知道,等轮到陆小言他们时又只剩稀汤寡水。
陆小言冷声开了口,“不想看到我掀碗,就公正一点。”
田桂凤简直想撂勺子,一个小兔崽子还妄想当家做主,她咋不上天。
见她不满,陆小言一脸平静地开口,“不公平,我就去举报,当妈的偏心小队长儿子一家,逼的另一家做牛做马,饭都不给吃。”
田桂凤气结,又怕她真去闹,她也不希望小儿子受影响,全家最有出息的就是他,她还指着小儿子成大队长,以后跟着享福呢。
这会儿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经此一事,老大家碗里的粥总算均匀了些,每人都有半碗稠的,香喷喷的红薯粥,吃到嘴里时,王月勤只觉得幸福感油然而生,眼眶也有些热了,这一切都是闺女争取来的,放在两天前,她想都不敢想,想到傅北,心情才被沉重所取代,也不知道他啥时能醒来。
陆小言吃得快,不等田桂凤她们吃完,就跑去卫生室,将陆大夫喊了过来。见傅北还没醒,他一脸凝重,“不能再拖了,必须送去县医院才行。”
陆小言当即跑去了田桂凤的屋,伸手管她要钱,“陆大夫说了必须将小北哥送去县医院,要不然有生命危险,小北哥赚的钱呢?你得给我一半。”
傅北一共上交了五百二十五块钱,一半得二百多,这死丫头真是狮子大开口,田桂凤气势汹汹道:“钱早被花完了,你就是闹破天,也没有!滚开,别耽误我去干活!”
说完,拿起了镰刀,想继续去割猪草。
老爷子将草帽拿了出来,中原地区夏季炎热,虽然才六月份,一到中午,已经很晒了。
两人压根不关心傅北,也不舍得再往外掏钱,张嘴就撵陆小言出去,老太太好将门锁上。
陆小言站在原地没动,“你确定不给他治?他要出事,以后就没法上工,除了这五百,你别想再捞一分,治好了,再干几年,估计就能转正,转正了钱能多一倍,他才工作两年,就给了你五百,如果工作二十年,起码能给你一两万,你舍得这笔钱?”
一两万,听见这个数目,田桂凤和陆老爷子都瞪圆了眼睛,乖乖,这是多少钱!
他们村一个万元户都没有,难道,以后他们家真能成为万元户,两人都咽了咽口水,一脸不敢置信。
陆小言继续说:“他还不到十九岁,如果身体养好了,不可能只干二十年,如果一直昏迷不醒,你们就守着自己的五百块钱到老吧,我倒想看看,你们能花几年。治或不治,你们自己决定。”
说完,陆小言没过多纠缠,转身就回了自个屋。
见她这么利索走了,田桂凤反倒有些慌,嘿了一声,抓住了自家老头子,“那臭小子真能赚那么多,能让咱当万元户?”
陆老头也不会算这个账,他也大字不识一个,就觉得一年二百多就已经很多了,他们现在能攒五百多块钱,都觉得是村里独一份了。
他说:“将老二喊来,他不是念了几年书吗,让他给咱算算。”
陆二山之所以能当小队长,不仅仅是送礼的缘故,还因为他读了四年小学,识的字虽然不算多,好歹会简单的加减法。
见陆小言空手而归时,陆大山和王月勤都有些难受,陆大山红着眼睛说:“我去要。”
陆小言忙拦住了他,“你越去他们越舍不得掏钱,爹,你等着就行,等会儿他们自然会过来送钱。”
别说陆大山,王月勤都一脸不信,婆婆啥样她再清楚不过,那就是个铁公鸡,一毛不拔,还没人能从她手里抠出钱来,咋可能主动送钱来!
7. 第 7 章
谁料不过等了十分钟,婆婆他们竟然真的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块钱。
王月勤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田桂凤他们让小儿子认真算了一笔账,发现傅北在机械厂,只要能一直干下去,他们家真能成为万元户后,都跟做梦似的。
怪不得一个个都想当工人,都想转正,那可真是铁饭碗啊。
她将一块钱,递给了陆小言,真掏出来后,还一脸肉疼,说:“喏,那就去县城好好给他看看。”
陆小言一脸不可思议,一块钱,打发要饭的呢?
“坐车去一趟城,来回路费都得一毛,城里啥都贵,一块钱还不够吃饭的,怎么看病?各项检查都得要钱,既然你舍不得给一半,那就掏一百吧。”
田桂凤气得胸口疼,“一百?你咋不去抢!”
陆小言眼皮都没掀一下,“那你拿一块钱,去给他看吧,一块钱医院门都进不了,我不丢这个人。”
田桂凤也就去过公社,去县城那可是五十里路,她大字不识一个,万一丢了可咋整,她哪里敢去,顿时瞪眼,“你这小兔崽子口气倒是大。”
话虽如此,见陆小言不愿意去,她也只能加钱,其他人还要挣工分,她男人自然是她伺候,还指望谁帮衬?反正小儿子说了医药费都有啥子清单,最后要是对不上账,她饶不了她。
陆小言愣是从她这儿撬走二十块,否则不肯去,田桂凤别提多心疼了,这都够他们几个月花用了。
陆大山和王月勤都一脸不可思议,根本没想到自家闺女真会要到钱。
这可是二十块!
他们长这么大,都没碰过这么多钱。
陆小言还嫌少呢,她将钱揣到了兜里,说:“粮票也得给我点,总不能让我这个照顾人的饿死在医院吧。”
田桂凤想让她在家蒸点窝窝头再走,陆小言不同意,“我耽误的起,就怕小北哥等不起,他耽误一天,可是一块钱。”
田桂凤还能说啥,只能忍痛掏出了粮票,臭着一张脸离开了,还不忘放狠话,“治不好,你也甭回来了。”
陆小言没搭理她,将钱揣兜里后,就去了大队长家,天还黑着,不过各家各户都起得早,基本屋里全亮着油灯。
大队长家就在对门,他们一家人也刚吃完早饭,李奶奶正和儿媳妇一起收拾碗筷呢,瞧见陆小言,笑着招呼了一句,“小言来啦,可是有啥事?”
这丫头一向内向,没事很少登门。
陆小言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将情况说了一下。
从他们大队去县城根本没车,只能租队里的拖拉机,傅北可是村里少有的工人,读书也好,当初给队里争了不少光,性命攸关的事,大队长不可能不管,当即同意了。
陆小言道了声谢,去隔壁庄找的拖拉机手,他们大队一共有十个生产小队,拖拉机手在赵古同,和他们陆家村隔了一条河,距离不算远,早上天气倒是挺凉快,这个时代也没多少污染,乡下的空气格外清新。
走在小道上还能听到虫鸣声,找到赵楠时,他已经去了地里,知道她要用车,他爽快地应了下来,“我这就去开,等会儿直接到你家门口吧。”
赵楠经常去找大队长,也跟傅北、陆小言接触过,知道他家在哪儿。
陆小言:“成,谢谢赵哥了。”
拖拉机直接开到家门口时,陆大山和陆二山一起帮着将傅沉抬到了拖拉机上,陆小言这才有心情打量了一下,虽然擦得很干净,也不难看出它的破旧。
这辆拖拉机,其实是公社淘汰下来的,已经有好几年的寿命了,就这村里的人都当宝贝,年前到村里时,还给它开了个欢迎大会,庆祝大队里也有了车,车头上绑着的红花,到现在还没取下来。
陆小言咋舌,不管哪个时代,车子都让人趋之若鹜啊。
天蒙蒙亮时,拖拉机发出一阵轰鸣声,“突突突”地行驶出了陆家大队。
陆小言头一次坐拖拉机,被震得屁股发麻,忍不住瞄了一眼傅北,真怕将他震成脑震荡,他英挺的眉舒展着,面容平静,装得还挺好。
反倒是周围的狗不太安静,都跟着叫了起来,离得远了还能听到此起彼伏的犬吠声。
拐上大路后,一缕云霞突破夜色,顺着电线杆,从东边升了起来。陆小言忍不住打量这个世界,亮晶晶的眸难掩好奇。
远处是一望无际的田地,身后是矮小贫瘠的村庄,炊烟袅袅升起,缠绕在梧桐枝头,构成一幅美好的画面。
道路一旁有一条望不到头的河,已经有人在河堤上忙活了起来。大家都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拿着简陋的农具,辛勤地挥洒着汗水,真真是披星戴月地干活。
陆小言由衷地敬佩他们吃苦耐劳的精神。
不知不觉,整个东边都染上了一丝瑰丽的色彩。
早上的阳光不算热,如果不是坐在拖拉机上,小风吹着倒也舒坦,只可惜乡下土太多,没一会儿就变得灰头土脸的。
乡下穷,去县城的路也不好走,七十年代拖拉机的速度也不算太快,他们足足坐了一个半小时,直到浑身都发僵时,才总算到县城。
陆小言在首都长大,也就大二暑假时去南方旅游过一次,总共就出过一次首都,还没去过偏远的小县城。
七十年代的县城谈不上多好,也就道路整齐些,砖瓦房多一些,瞧着很落后,饶是如此,她也看得津津有味的。
很快就到了医院门口。县城医院盖的是两层小楼,跟现代大医院也没法比,就这都让很多人望而却步。
陆小言让赵楠帮忙照看了一下傅北,自己则进医院喊了护士帮忙,折腾半天才将傅沉推进病房,赵楠也没直接走,帮忙将她带的行礼拎进了病房。
陆小言十分感激,再三道谢。
傅沉不仅脑袋磕伤了,身上也有伤,他其实是被隔壁公社的小混混盯上了,知道他是工人,才打劫的他,谁知道他竟然身无分文,几人气不过就动了手。
经过一夜的发酵,他身上的伤一片青紫,大夫知道他昨天就昏迷后,还有些生气,说了陆小言一句,“都昏迷了,昨天怎么没送来?你们这些家人可真是,不能为了一点钱,连病人的性命都不顾吧?”
陆小言低着脑袋,揉了揉眼睛,半晌哽咽着说了一句,“要不是知道再拖下去,有生命危险,我未必能将他带出来,大夫,我哥不会有事吧?”
见她瘦瘦小小的,估摸也就十几岁,肯定做不了家里的主,大夫也没在责怪她,“还得检查了再说。”
县城设备不多,也就能给他查查血常规,再查一下X线透光,检查一下胸部、腹部以及四肢是否有骨折,好在他身上的伤只是瞧着严重,没伤到肺腑,也没骨折,麻烦的是脑部情况,由于头部的骨骼阻挡,X射线没法用于大脑影像。
现在还没CT,想探查脑部情况,只能开颅,县城又不具备这种条件,大夫重新给他换了药,叮嘱了一下好好照顾着,就离开了。
病房内一共有五张床位,有三张空着,这会儿住院的并不多,一些头疼脑热的病,大家甚至不来医院,另一张床上则住着一个六十几岁的老爷子。
他穿着体面,还戴着眼镜,显得很儒雅,此刻腿上打着石膏,正躺在床上看书,一旁照顾他的应该是他老伴,老太太吃得挺胖乎,脸也圆圆的,这个年代能吃胖的,基本都是条件好的。
陆小言拿着搪瓷杯出去打水时,问了一下老太太,“奶奶,我要去打水,你们还需要热水吗?如果需要,帮你们捎上一瓶。”
原身生了一双杏眸,鼻梁小巧,嘴巴也小,也就瘦弱点儿,皮肤苍白点,虽然比不上傅北让人惊艳,单看相貌还挺秀气,给人一种很乖巧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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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见她这么有礼貌,唐奶奶便笑了笑,“哎呦,真是个好孩子,那奶奶就不跟你客气了,正好没热水了。”
陆小言笑了笑,“都是一个房间,互相搭把手而已,奶奶不用客气。”
说完,便拿起了她的暖水壶。
打完水回来,陆小言便坐在了凳子上,一个年轻护士路过门口时,喊了陆小言一声,“哎,陆小言是吧?你哥需要补充水分,你拿棉签时不时给他蘸蘸嘴,抽空去买根黄瓜,黄瓜含水量多,可以敷在他口唇、口周。”
陆小言忙应了一声,先找小护士要了棉签,又倒了些水出来,她穿来时才考上研究生,长这么大,也就给奶奶做过甜点,还真没伺候过人。
这会儿拿起棉签要给他擦嘴时,总觉得别扭,尤其知道,他并没昏迷,近距离看,他这张脸更立体了,哪怕闭着眼,都难掩锋利。
怕戳疼他,她只能靠近些,小心翼翼蘸了蘸他的唇。
温热的呼吸扑在脖颈上时,傅沉眼皮不受控地跳了一下,唇微微抿起,按压住一丝不耐。
察觉到他纤长的眼睫在抖动,陆小言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心虚地瞄了瞄外面,见房内两个老人没往这边看,她悄悄松口气,也不敢再给他擦了。
比较幸运的是,傅沉的床铺在靠窗的位子,她干脆装了装样子。
他们在二楼,外面天空湛蓝,阳光灿烂,窗前有一颗梧桐树,枝叶茂盛,遮挡了部份阳光,往下看时,隐约能看到有个拄拐杖的大妈正在树下做康复训练。
隔壁床的奶奶也挺热心,到饭点时,对陆小言说:“你尽管去吃饭,我帮你盯着就行,有情况帮你喊大夫。”
陆小言嘴甜地道了谢,“谢谢奶奶,我会尽快回来,你们要是不嫌弃有味道,我就拎回来吃。”
陆小言是想趁机把傅北的饭带回来,总要找个时间,让他吃点东西。
老太太忙说:“不嫌弃不嫌弃,你随意,在哪儿吃都行,我们也都是在病房吃。”
她老伴伤在腿上,为了尽快恢复,儿媳妇每天会熬骨头汤,这两天都是家人送饭。
陆小言来到食堂时,里面人并不多,县医院的食堂供用倒是比陆小言想的好一些,穿来的第四天,陆小言总算吃上了包子。
她爱吃素的,买了个韭菜鸡蛋的,包子还挺大,皮也不算厚,一口下去,满口香,味蕾总算得到了满足,呜呜呜太好吃了,陆小言没想到一个包子,都能让自己这么开心。
陆小言给傅北买了两个肉的,外加一个茶叶蛋,又用搪瓷缸打了一份热腾腾的绿豆粥,还成功买到一根黄瓜。
回到病房时,老爷子和老太太也开吃了,陆小言再次道了谢,两位老人精神不济,到点就会午休,等他们休息时,陆小言便拉上了窗帘,每个床位间也有个帘子,将帘子拉上后,她戳了傅北两下。
这是在家约定好的,戳两下左手臂,意味着身边没人,他可以睁眼啦。
傅沉这才坐起来,眉眼淡淡的,深邃的眸子不带半点情绪。
这股子冷意,让陆小言不由多看一眼,刚刚他眉眼下垂时,从上下到下都透出一股子凉薄,像极了便宜哥哥傅沉。
他面容已恢复平静,单看五官,轮廓深邃,眉眼亘古无波,少了压迫感,多了丝稳重,和印象中的模样所差无几。
傅沉没什么胃口,意兴阑珊地吃了包子和茶叶蛋,没喝粥,好在病房里的排骨味还没散完,加上开着窗,一点包子味也不明显。
陆小言抬了抬下巴,无声开了口,“特意给你打的。”
傅沉摇头,仍旧没喝。
陆小言乌溜溜的眸眨了眨,在这个年代,绿豆水多珍贵呀,他竟然不肯喝?
难道是怕尿急?
猜到原因后,陆小言莫名想笑,是她出主意让他装晕的,就算他尿急,也不会不管他呀。
8.第 8 章
她凑近了些,用气音说:“厕所就在隔壁,等他们睡熟后,我帮你把风。”
傅沉摇头,又闭眼躺下了,早上五点还在家时,他悄悄去过一次,只要不喝水,坚持到晚上,基本没啥事。
陆小言清楚他是怕暴露,也没劝他,一时间倒是有些同情,但也只能忍着了。
隔壁很快就传来了轻微的鼾声,陆小言指了指外面,用气音说:“我出去转悠一下。”
老奶奶歪在另一张空床上,也睡着了,两人睡得都挺香,趁着他们在午休,她去供销社看了看。
县城的供销社跟想象中的热闹不同,这个点竟然没啥人,售货员边嗑瓜子边聊天,还挺悠闲,瞧见陆小言也就掀开眼皮撩了一下,压根没招呼的意思。
陆小言记得这个年代的售货员都挺牛,倒也没放心上,没人服务更好,她便自己溜达了一下,她爱吃的薯片、浪味仙一样没有。
走到二楼,她才发现供销社不是没人,而是都聚在二楼,她有些好奇,也过去瞧了瞧。
大家都在排队买大白兔奶糖,有个性格开朗的年轻姑娘还笑着搭了话,“你也要买吗?看你还挺年轻,这么快就结婚啦?”
这年代除了过年,也就家里有人结婚时会买一点大白兔,能买的起的也都是家庭条件好的。
陆小言有些窘迫,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就随便看看,不买。”
她倒是想买,可惜没票,没想到这个年代,大白兔还真是大家争抢的奢侈品啊。
她觉得不可思议,穿越前,她屋里还有好多大白兔和进口糖果,说起来,也才几天不吃,这会儿瞧见奶糖,也没觉得多馋。
陆小言走出供销社,正要离开,就被一个大姐堵住了去路,大姐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服,扎着两个麻花辫,脸被涂得挺黑,还有雀斑和痣,一看就是乔装打扮过,她低声说:“妹子,我看你在里面转悠一圈了,啥都没买,是不是缺票?大姐手里倒是有些票,我正好缺物资,要不咱们换一点?”
陆小言上身是件红色碎花衣裳,下身是粗布裤子,这身衣服已经是原身最好的衣服了,布料也不是多好,瞧着也不像多有钱的,因为她气质独特,转了一圈,丝毫不局促,反而一副悠哉的模样,才被盯上的。
这种人要么是暂时落魄了,要么就是有底气。
陆小言不由眨眼。
她这是遇见老黄牛了?
她也确实缺票,这个年代买东西,啥都要用票,她没直接拒绝,只是不知道这位大姐是否靠得住。
别是给她下套的。
大姐一见有戏,不动声色瞄了眼四周,将她拉到了附近一个公共厕所,她格外谨慎,见厕所没人,才压低声音保证道:“妹子,你信我,我不是坏人,也不是想投机倒把,咱可以以物换物,邻居间多的是交换东西的,你要是没物资,悄悄给钱也行,我家里出了点困难,缺粮,厂里发的又有票,有的用不着,跟邻居换了一部分,还剩了点,这才拿出来换的,肯定不会坑你,如果坑你我也跑不掉不是。”
陆小言也小声问了一下价钱,摇头,“太贵了,我还真买不起。”
李姐一咬牙,说:“只要你肯要,我给你算便宜点。”
说是便宜,陆小言也不傻,一瞧就知道她是专门干这个的,要不然咋可能这么巧盯上她,估计很多人都被她围堵过。
李姐确实是干这个的,不过她挺谨慎,她只堵过一瞧就好说话的小媳妇或者老太太,那些个瞧着就刻薄的,她压根不会理,也怕沾上麻烦。
她是纺织厂的工人,手里除了布料,也就有一些副食品的票,像自行车票、缝纫机、收音机这种票压根就没有,所以卖的也不算贵,也就帮厂里的朋友们倒腾一下,赚个辛苦钱。
陆小言搞了搞价,买了一块钱的,最后又让李姐送她一张肥皂票。
李姐一脸肉疼,“瞧你小小年龄,还挺会搞价。”
陆小言还真不太会,不过是缺钱而已。
见陆小言买了不少,给钱也痛快,她点了头,最后说:“我们厂待遇还行,逢年过节会额外多发一些票,你以后要是有需要的,可以来供销社门口,我每个月初一,都会来这儿逛一会儿。”
陆小言笑着应了下来,“成,那就说定了,对了,姐,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事,你知道哪儿有会做衣服的师傅吗?款式也不用多新,针脚好就行。”
供销社卖的有成衣,价格有些贵,陆小言觉得不划算,打算买点布,找人帮忙做一下。家里的衣服太旧了,缝缝补补穿了好多年,到处都是补丁,她总觉得缝补的地方一接触到皮肤,就针扎一样不太舒服。
省啥都不能省吃穿,为了舒适点,新衣服还是得赶紧做,她家没缝纫机,就算王月勤会做衣裳,也太费时间了。
这位大姐一看就是脑子活的,说不准真有门路,怕她多心,陆小言又加了一句,“主要是我实在不会,才想找人做,要真是有愿意帮忙的,那就太感激了,回头需要我帮忙时,我定不推辞,当然,对方要是缺钱,直接给钱也成。”
也不知这位李姐愿不愿意赚这个钱,她身上的衣服,针脚倒是不错。
李姐倒是真会做衣服,只可惜没缝纫机,不过,这也不是大问题,借一下还是可以的,她笑了笑,“这你可找对人了,我还真知道,都不用找别人,我一个嫂子就会,家里正好有个缝纫机,对方也是缺物资,做一身,你给一块钱的辛苦钱就行,到时让她自个买物资就行,省事了。”
一块钱倒也不算贵,工人一天工资差不多也就一两块,一件衣服就算用缝纫机,也需要花时间呢。
陆小言爽快地应了下来,李姐问她做几身。
陆小言说:“暂时先做四身吧,我一会儿去看看棉布。”
听到这话,李姐心中倒是动了动,棉布可不便宜,还一口气做四身,现在又不是过年,看她的气度,也不像差钱的,这可真是大顾客了。
李姐本身就是纺织厂的,自然清楚从哪儿能弄到布,之前秦姐还跟她打过招呼,说可以给她介绍人。
要是陆小言只做一身,也不值当她费劲,不过这可是四身,秦姐也怪大方的,还给她送过布呢,如果事能办成,肯定还有她的好处。
李姐压下欣喜,压低了声音,“你要是不介意使用残次品,我倒是有点门道,厂里每年都有残次品,会卖给内部人员,有的是花纹没印好,有的是颜料没染好,虽然是瑕疵品,都不影响做衣服,还不要布票,算下来可比供销社划算的多,你有兴趣吗?”
陆小言正缺布票呢,当然有兴趣,“只要布料是棉的就成,有点瑕疵无妨,大姐,真是太感谢你了。”
李姐笑了笑,“客气啥,我就是看你是个利索人,才跟你说的,至于货咋样,你可以放心,能先看货,满意的话,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陆小言点点头,“今天中午我时间不多,一会儿还得买其他东西,你明天要是有时间,咱们还在供销社门口碰头怎么样?到时直接去看货。”
“当然成,我还得提前去确认一下够不够四身,那明天就这个时间见,有的话,我直接带你去。”
约好后,两人都很高兴。
陆小言又继续逛了一下,手里有了票,倒是有了底气,因为大白兔奶糖实在贵,她没排队买,水果糖倒是便宜,一颗才一分钱,她一口气要了二十颗,偶尔甜甜嘴也不错,买完糖,她又花四分钱买了一根绿豆冰棍,天热吃个冰棍还挺开心。
随后又花七毛买了两块肥皂,如今没有沐浴露、洗手液,只能用肥皂凑合了,正好她一块,王月勤一块。
其他东西,陆小言没再买,一是钱不多,得省着花,二是还没分家,买的东西多了,容易被田桂凤发现,要是被她搜刮走,得不偿失。
陆小言回到医院时,手里的冰棍已经吃完啦,有些后悔没多买一根,她遗憾的舔舔唇,剥了一颗糖,甜滋滋的味道在嘴巴蔓延开来时,又满足地笑了笑。
果然,甜食就是能让人心情好。
回到病房时,老爷子还在睡,老太太则出去了,不知道是回家了,还是去哪儿了。
陆小言没敢发出动静,拎着东西走了进去,嘴里的糖,恰好吃完,想着不能吃独食,她往傅沉手里,悄悄塞了一颗。
傅沉一怔,虽然听出了是她的脚步声,仍旧没动。
等老爷子醒来,陆小言才拉开窗帘,这时老太太也回来了,她回家了一趟,拿了些换洗的衣服。
下午陆小言没再出去,一直在照顾傅沉,看他嘴唇干燥,还拿棉签,给他擦了擦嘴唇。
躺在床上的傅沉,只能被迫承受。
每次护士一来,陆小言都会紧张地站起来,眼巴巴围着护士,问傅沉究竟什么时候能醒,护士也没法说,只让她多盯着点儿,有情况就喊她们。
她一脸失望。
见她一个小姑娘,满脸忧思,饭都没法好好吃,去打个水还顾着他们,老太太对她印象越来越好,还忍不住打抱不平,“你家其他人呢?就让你一个人看着吗?”
陆小言如实说:“奶奶,我家是农村的,离城里有五十里地呢,家里条件也一般,父母还得挣工分赚口粮,来不了。”
陆小言乐得如此,多来一个人,就多一分暴露的风险。
老太太说:“那你多辛苦,还得时刻盯着,晚上估计也睡不好。”
“没事,我扛得住,不怕累。”她瘦巴巴的,一笑露出个小酒窝,更显小了。
老太太愈发多了一丝怜惜,晚上,自家儿媳妇过来送饭时,她还招呼陆小言过去喝点鸡汤。
陆小言哪能跟老人抢吃的,忙拒绝了,“奶奶,你们快吃吧,我还不饿呢,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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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儿再去吃。”
她去买饭时,又是两位老人帮忙盯着的,陆小言心中感激,便帮着打打水,跑跑腿。
病房内没住满人,倒是方便了陆小言,晚上,她躺在傅沉隔壁床睡的,因床板太硬,醒来后,只觉得腰酸背疼。
早上大夫来查房时,陆小言又紧张地问了问傅沉的情况,大夫一脸复杂,“脑部受伤,情况比较复杂,具体什么时候能醒,我也说不好,先观察吧。”
陆小言揉了揉眼睛,“大夫,他是不是没法醒来了?”
“这也说不好,刚昏迷两天,也有脑袋受伤后,几天、十几天醒来的案例,还是别放弃治疗。”
陆小言擦了擦眼睛,重重点头,“我肯定配合,辛苦您了。”
大夫走后,老太太劝了劝她,“哎,你也别太担心,你哥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没事的。”
“谢谢奶奶,我晓得,我哥肯定能醒的。”她还是一脸忧愁,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老太太叹口气,也没再多劝。
中午趁两位休息时,陆小言又去了供销社,她到时,李姐已经到了,瞧见她一脸欣喜地迎了过来,“纯棉的布还有剩余,就是贵了点,做一身要用的布料,估计得四五块,你要是觉得合适,咱们就去看看。”
这可是一笔大钱,李姐是纺织厂的正式工,一个月工资也就二十九块五,四身衣服是她半个月的工资,换成她,她可舍不得,因为不想白跑一趟,她就先说了价格,别到那儿之后,货也看了,她拿不出钱。
昨天陆小言也就花了不到两块,医院的检查费也就几毛钱,她手头还有十七块八毛钱,她直接点了头,“没问题,那就去瞧瞧吧。”
李姐带着陆小言,去了一个倒闭的厂房里,秦姐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秦姐如今是纺织厂的后勤主任,要不然也弄不到这些残次品,她家去年刚做了衣服,今年这批布,便打算出掉,他们内部买的更便宜,卖掉的话,一倒腾咋地也能赚个几块钱。
她和李姐都挺谨慎,也怕陆小言靠不住,压根没将人往家领,而是来了这个厂房。
这个点是午休时间,厂房附近也没啥人,李姐带着她直接左拐,去了右边一个房间。
见陆小言衣着普通,也挺年轻,秦姐微微怔了一下,笑着说:“听小李说,要做四身?每个人的身高体重你大概说一下吧,我看看需要多少尺。”
陆小言和王月勤都不算高,顶多一米六,傅北有一米八五左右,陆大山个头也高,差不多有一米八三,陆大山和傅北费点布料。
陆小言大概说了一下。
秦姐心中略有了谱,幸亏她手头的布,够做五身的,卖给她后,剩下的还能给小儿子做一件,她笑着说:“我这布料虽然是残次品,但是有九成新,不比新的差多少,这样吧,我就按四块钱一身给你,这是最低价,你是小李带来的,我额外再给你三张五尺的布料,你看看成不成。”
也是怕陆小言拿不出钱,磨磨唧唧的,索性提前先说好。
做一身衣服,平均需要十二尺的布,在供销社买这些布差不多需要三块钱。但是还得要票,票是最难寻的。
她这儿不要票,多收一块钱,倒也不算太贵,额外给票,估计是怕陆小言心里不舒服,毕竟是瑕疵品,要价高于供销社太多也不算妥当。她是纺织厂工人,恰好也不缺布票。
陆小言笑着说:“那就谢谢秦姐了,只要布料有九成新,四块钱倒也能接受。”
加上一块钱手工钱,也才五块钱,这可比成衣便宜多了,省城供销社一身崭新的棉服得十六块钱,不过这年头,也很少有人买成衣,都是买了布,自己在家做,县城基本没卖成衣的。
秦姐便将麻袋里的布,给她瞧了瞧,一共就两种颜色,黑和白,比较单调,也没任何花纹,说是瑕疵品,其实是白色布料有一块有些发黄,估计是在仓库堆放了好久,放潮了。
黑色的布匹,则是染色时没弄好,个别地方颜色浅一些,跟好的比起来,不算太均匀,倒也不算太明显。
这年头,好多人连瑕疵品都买不到,陆小言已经很知足了,倒也喜欢这种单调的色彩,上衣可以做成白色衬衣,下身做黑色长裤,搭配起来永远不过时。
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笑着说:“我原本以为瑕疵会再多点,所以整体预算,比我想的高一点,接下来我用钱的地方还多,目前能拿出十二块的余钱,相当于只能买三身。”
陆小言顿了顿,继续说:“这布料我实在想要,可以赊一部分账吗?衣服还要让李姐的亲戚帮着做,只宽限几天就成,等做好,我来拿衣服时肯定将尾款付上,李姐,你要是信得过我,就帮我担保一下,这布料,我要直接交给你,不经我的手,十二块钱我都出了,肯定会找你拿成衣,等拿成衣时,我会把手工钱一并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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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13章掉马啦
见他醒了,陆大山也很t激动,他清楚田桂凤什么脾气,当即去了门口,将大门插上了,回到院子时,傅沉已经坐了起来,乍一起来,头还有些晕。
他下意识扶了一下额头。
王月勤忙扶住了他,陆小言也压低声音问了一句,“怎么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只是有些晕,比之前好多了。
傅沉:“应该是脑震荡的缘故。”
陆小言说:“大夫开的有药,我都带了回来,你先喝点。”
王月勤忙说:“不能空腹喝,我去刷锅,先熬点粥,垫垫肚子再喝。”
村里人大多善良,也没人敢偷死人的东西,陆爷爷家里的锅,虽然生锈很严重,倒还保存着,王月勤做饭时,陆小言和陆大山将傅沉扶回了屋。
屋里除了一张床,也就一个瘸腿的桌子,比原身的房子还要简陋。
就这床还是从隔壁陆会计家借来的,陆爷爷家一个孤寡老头,家里也就一张床,会计家俩闺女都已经出嫁了,倒是有多余的床,陆大山刚刚借来一张。
陆大山说:“我去供销社买点东西吧,我和你娘能凑合,你和小北还是得有一床凉席。”
“爹,这个不急,等小北哥吃完药,咱们还是去省城一趟吧,介绍信大队长都帮忙开好了。”
陆大山有些迟疑,见傅北醒了过来,他都打算把钱先还了,瞥见傅北苍白的脸色,他一咬牙点了头,“那你带他去查查吧,别万一落下啥毛病。”
王月勤干活利索,很快就熬好了粥,等傅北吃完药,陆小言才开口劝,“爹,你和娘也一起去吧,你们连被褥都没,总得添点东西,咱在省城住两天,买完东西再回来,等会儿就委屈小北哥一下,从省城回来后,再把他醒来的消息说出去,要不然我奶肯定要来闹。”
陆大山有些踟蹰,“我和你娘还得上工,不好老请假。”
“只是请两天,你们要是不去,我怕爷奶怀疑。”陆小言是怕他们俩藏不住事,让田桂凤瞧出不对,在她的坚持下,王月勤和陆大山总算点了头。
傅沉想去省城的图书馆看看,并未拒绝,他又躺到了板车上。
几人正要出去,门却被敲响了,来人一身黑色粗布衣,皮肤被晒成了小麦色,眉眼和陆大山长得有些像,都是大眼睛,鼻梁也算挺直。
是原身的小姑。
陆小言一共两个姑姑,大姑陆大美比陆大山还要大三岁,被她奶拿几袋粮食换到了公社,她男人在公社小学食堂后厨帮忙,虽然是打下手,也有工资拿,大姑家是亲戚中家庭条件最好的。
小姑陆二美比陆二山要小三岁,被她奶换给了一个腿瘸的男人,就因为他比旁人多出了两块钱,田老太就将她嫁给了这人,也不管他是不是没娘帮衬,是不是身体健康。
幸亏这人穷是穷了点,品行是个好的,瘸着腿活干得虽然不多,起码为人不错,上面没婆婆对小姑也有好处,她脾气好,和她爹有些像,两人都随了去世的老爷,忠厚又老实,要真有个恶婆婆压着,日子绝不会好过,如今小姑的日子虽然穷,精神头却不错。
陆小言记得小姑很疼原身,经常带她出去玩,出嫁后回娘家,还会偷偷给原身麦芽糖。这几个亲戚,陆小言就对小姑印象不错
陆小言当即喊了一声,“小姑,你咋这个时候来了?”
陆二美是听说了傅北摔伤的事,才赶来的,见他们没走,松口气。
她被嫁到了隔壁大队,离得不算远,昨天傍晚刚得知傅北的消息,怕姐姐不知道,她还摸黑特意去了公社一趟,结果她姐阴阳怪气了一通,一直到最后也没提探望傅北的事,更别说拿钱了,话里话外还让陆二美装作不知道。
陆二美挺心寒,她还记得大哥对她们的好,就算傅北不姓陆,也和小言结婚了呀,她做不到视若无睹。
她家实在穷,男人腿脚不利索,也没公婆帮衬,自家还有三个娃要养,攒了三年,家里就只攒了五块钱,原本想等九月份给大儿子交学费,可傅北却出了事。
要真去省城看病,五块钱吃喝都未必够,那可是省城啊。她和自家男人商量了一下,觉得无论如何也得帮一下大哥。
她男人迟疑了一下,大儿子今年都八岁了,前两年就是因为学费不够没上学,好不容易攒够,又要推迟,他肯定很失望,虽然心疼儿子,他最后还是同意了,他一个外人都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傅北去死,干脆跟她一起,又去找邻居借了五块。
陆二美今天来是送钱的,她看了眼板车上的傅北,不由叹口气,“今天就要去看病吗?”
“嗯,小姑你进来坐。”
陆大山也招呼她进去,陆二美摇头,她将兜里的手帕忙掏了出来,手帕打开后里面是一堆钱,一块的、五毛的、几分的都有,“这是小姑和小姑父的一点心意,我们家比较穷,就凑了十块钱,你们先拿着用。”
怕耽误他们的事,陆二美连门都没进,让他们先去看病,陆大山寒掉的心,这才回暖一些,说:“你喝口水再走。”
陆二美不肯进,“下次吧,我听说你和二哥分家了,分了也挺好,以后你们就好好过日子,今天你就当我没来。”
这是怕田老太骂她,这老太太可是相当能折腾。
说完就急匆匆走了,拐去南地,从南地直接出的村,估计是怕走主街,让田老太发现。
陆大山眼眶有些发红,悄悄抹了一下眼泪。
陆小言也挺动容,半晌才说:“以后再感谢姑姑吧。”
直到从县城坐上省城的车,傅北才睁开眼。车上空间逼仄,不仅没空调,风扇也无,加上人多,味道很不好闻,还有人脱掉了鞋,汗味夹杂着臭脚味将陆小言熏得一阵头晕,巴掌大的小脸,顿时皱了起来,傅沉瞥了她一眼,记忆中的陆小言性格软弱,不论什么时候都怯生生的,现在的她,完全不是。
现在明显不太痛快,脑袋没精神地耷拉着。
他站了起来,“换一下位置。”
他身姿挺拔,眉眼如刀,五官真的无可挑剔,不知道咋回事,气质都好像更出众了。
陆小言眨了眨眼,目光从他脸上,移到他身上,他坐在靠窗的位置,虽然没风,等会儿车走动起来,窗户边肯定凉快一些,也能透透气。
陆小言眼睛亮了一些,“真要换吗?那多不好意思。”
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她的身体已经诚实地站了起来,巴掌大的小脸上总算有了笑,那双杏眸,也好似水洗一般,满是灵气,“小北哥,你最好了。”
哄别人时,倒是一套一套的。
傅沉神情一顿,眉骨微微一抬,小姑娘已经高高兴兴地坐到了窗边,她拉开了帘子,直接将窗户开到了最大,就算太阳有些晒,也不管了。
新鲜空气更重要。
等了十几分钟,人快坐满后,车子才出发。
车动起来后,总算有了风,陆小言额前的枯发,被吹得乱飞,她伸手撩了一下,好想找个发夹夹起来。
可惜,没有。
到了省城一定要买一个。
她没注意到,身旁的傅沉又淡淡瞟了一眼她的口袋,虽然换了身衣服,依然能瞧出,口袋里装着协议书。
傅沉心中一动,直接问出了口,“分家协议怎么写的?没留下什么隐患吧?”
想起她的签名,陆小言有一瞬的紧张。
她的字和原身的截然不同,陆大山他们不识字,也没见过原身的字,应该不会怀疑什么,傅北可是学霸,又时常和原身一起写作业,肯定认识她的字。
万一怀疑咋整。
陆小言一紧张,就忍不住舔唇,舔完又咬了一下,才勉强稳住心神,她并没有拿出协议,而是佯装淡定地复述了一遍,“没啥隐患,有大队长作证,他们要真来闹,不用搭理,就是可惜了你的钱,已经被他们花了二百,就剩三百二了,我又做主给他们留了一百,要是一分不留,我怕他们干脆不分了。”
傅沉始终盯着她的神情,虽然相貌不一样,开心时雀跃的模样,紧张时的小动作,跟记忆中的人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几乎不需要再确认,傅沉就清楚,她肯定t也穿来了。他因紧张微微轻颤的手指,不由蜷缩了一下,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下来。
见他没追着看协议,陆小言悄悄松口气。
清醒没多久,她就睡着了,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没一会儿就歪到了傅沉肩膀上。
傅沉身体僵了一下,下意识调整了一下坐姿,让她靠得更舒服了些。
陆小言咕哝了一声什么,小脸埋在了他颈窝处,睡得香甜。
她睡着后,傅沉才垂眸看她一眼,她原本生得细皮嫩肉的,一双大眼忽闪忽闪的,总是很明亮,就连生气的模样,都是好看的,如今面黄肌瘦的,这么爱臭美的她,竟适应的挺好。
到省城需要三个多小时的路程,王月勤和陆大山都是第一次坐车,有些紧张,一路上都没闭眼,新奇地望着窗外的景色。树木、村庄在飞速倒退,速度快得超出他们的想象。
直到五点钟,车子抵达省城时,两人都觉得不真实,压根没想过,这辈子还有来省城的机会,一双眼睛都不够看了。
陆小言也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城市,并未留意到傅沉的目光柔和了些,车站附近就有国营饭店,陆小言看到一家,笑着对陆大山他们说:“咱们先去吃饭吧。”
王月勤和陆大山有些拘谨,“下、下馆子吗?那得花多少钱。”
“没事,又不是天天吃。”
这个点,饭店里已经坐了好多人,一进去陆小言就闻到了香喷喷的饺子味,胃里的馋虫瞬间被勾了出来,“你好,我要四份饺子。”
“饺子没了,就剩烩面和馒头,还要吗?”
陆小言要了四碗烩面,幸亏大队长给了票,热腾腾的面,端到桌上时,王月勤还在心疼钱,讷讷道:“哎,一碗就快五毛钱,这也太贵了。”
陆小言笑了笑,“清汤的便宜一半,咱们的带羊肉,所以贵了点儿,娘,你就吃吧,钱的事有我和小北哥操心,您就甭管了。”
傅沉话不多,一直没开口,这会儿见陆小言朝他看了过来,才冲王月勤点点头,原身也是个沉默寡言的,陆小言也没怀疑什么,笑着招呼大家,“都快吃吧。”
说是羊肉烩面,其实就飘了几块羊肉,好在味道很可,面挺多,汤汁也白白亮亮,犹如牛乳一样,上面还飘着香菜和海带丝,没一点羊膻味,还很美味。
陆小言拿起筷子,挑起一缕面,尝了尝,烩面十分劲道,一口下去,只觉浓郁香醇。
这还是她第一次吃烩面,没想到味道竟这么美味,陆小言吃得异常满足。
陆大山和王月勤都是第一次下馆子,吃得津津有味的,恨不得将舌头都吞掉,原本以为鸡蛋已经足够好吃了,没想到烩面竟比鸡蛋还要好吃,难怪要价这么贵。
碗里的海带丝、豆皮,他们都舍不得吃,要不是傅沉和陆小言拦着,非夹给他们,吃完饭王月勤都觉得,啥时候再能吃一顿,让她去死都值得。
吃饱喝足后,三人坐在凳子上,都不想动。
还是傅沉率先站了起来,“走吧,太阳要下山了,天黑前先找个住处。”
陆小言也跟着站起,“那就去市区吧,找个离医院近的地方,上午先给你检查一下头。”
傅沉没拒绝,“我去买张地图,看一下路线。”
说完,转过了身,往前走了几步,没一会儿又走了回来,他咳了一声,深邃立体的脸上难得有一丝窘迫。
陆小言眨了眨眼。
傅沉兜里没钱,见她没主动给,清了清喉咙,“还是你去吧。”
陆小言“哦”了一声,原本还有些纳闷,他干嘛出尔反尔,走出几步远后,才想起他兜里没钱的事,忍不住嘿嘿乐了两声。
陆小言拿着地图回来时,傅沉自然而然地接住了地图,陆小言有点路痴,他愿意看,就随他去了。
傅沉想去图书馆,考虑到他们还要买东西,又看了一下百货大楼的位置,随后选了个居中的位置,“走吧,先去坐车。”
他说走,三人就跟着他走,陆小言也很放心,他成绩那么好,总不能连地图都看不懂。
他们坐的公共汽车,省城的景色和农村截然不同,道路很宽敞,建筑也都是砖瓦房,瞧着很气派,公交车飞快行驶着,道路两旁遮天蔽日的大树越来越多,夕阳透过缝隙洒在叶子上,别有一番美感。
下车后,他们找了一个招待所,陆小言将介绍信掏了出来,又付了钱,负责登记的是一个短头发大姐,她看了眼傅北和陆小言问:“你俩一间?结婚证呢?”
这年头住招待所查得很严,陆小言忙说:“我和我娘住,这是我哥,他和我爹一间。”
短发大姐这才没说啥,将钥匙递给了他们,“房间在二楼,203和204,一个房间一晚上是六毛,你们住几天?”
“先定两晚的吧。”
大姐点了点头,登记好后,说:“厕所在走廊尽头,热水供应在一楼,洗澡的话只有淋浴,也在一楼,喏,那边就是洗澡的地儿,有啥事喊我就行。”
陆小言道了声谢,拉着王月勤上了二楼,上楼梯时,还听见陆大山心疼地念叨了一句,“六毛钱一晚上,也太贵了,都能买十斤白糖了。”
陆小言笑了笑,“住两天咱们就走了,好歹能洗澡,咱们要是不来,那二百二我奶肯定会要走,咱们也别想分家了。”
陆大山这才没多说啥。
王月勤上楼时,脚下一滑,险些踩空,陆小言忙拉住了她,“娘,小心点。”
“哎,哦,好。”王月勤有些心神不宁的,陆小言扶着她上楼时,她忍不住拿余光多看了闺女两眼。
前两天一直在担心傅北,没空考虑闺女的改变,现在一闲下来,她总觉得闺女的变化实在太大,在家里突然那么厉害,可以说是受够了之前的日子。
可其他方面,怎么也变化这么大?以前闺女整天闷屋里,胆子也小,每次跟人打交道都有些怂,和她一个样,现在跟国营饭店和招待所的人说话,都不带怵的。
经历一次死劫,真能改变这么大吗?
换成她,突然让她跟这么多人打交道,她肯定办不到。当娘的是最了解孩子的,只觉得她的变化实在太大了,大到令王月勤隐隐有些不安。
招待所房间挺小的,也就两张床,一个挂衣服的地儿,这个年代,陆小言也不要求啥了,她将包裹放在了床头,说:“娘,你先找身干净衣服吧,我买的有肥皂,等会儿咱俩去洗个澡。”
王月勤忙哎了一声。
陆小言拐进了隔壁屋,将自己兜里的钱和票一起掏了出来,票有一叠儿,说:“爹,你和小北哥收着钱吧,我和娘要去洗个澡,省得弄丢。”
这几乎是他们全部家当,还是小心一点的好,这年头没监控,真要是被偷了,估计也找不回来。
陆大山兜里还有七十多块钱,一路上紧张得不行,唯恐弄丢,见女儿要将钱给他们,他忙说:“让小北拿着吧。”
傅沉没说话,只伸手接住了钱。
陆小言拉着王月勤去了澡堂,招待所没有浴池,只能简单冲冲,她脱掉衣服时,王月勤忍不住偷偷看了她一眼,她手臂上确实有疤痕,后背上也有两道,这三个疤痕的形状大小,跟之前一模一样,全是她小的时候,婆婆打的,确实是她的小言不错。
等瞧见她腿上还有几个疤痕时,王月勤怔了怔,闺女九岁之后,她就没再帮她洗过澡,根本不知道她又添了新疤痕。
她一颗心瞬间揪了起来。
陆小言自然察觉到了她隐晦的打量,原身的性子实在太懦弱,陆小言要是装懦弱,这个家根本分不了。
她也无法忍受跟田桂凤一起生活,所以只能按自己的方式处理。
她将衣服收到了柜子里,问了一句:“娘,你喜欢现在的我吗?”
王月勤心中一跳,有些紧张,不等她回答,陆小言就笑了笑,“小时候奶奶打我,因为护着我,你也挨过好几次,晚上还会抱着我哭,我不想让你哭,后来挨打都会瞒着你们。奶奶的每次辱骂,都让我很自卑,也怕跟人接触,你还记得我六岁那年总弄湿裤子的事吗?其实是我尿湿的。”
王月勤当然知道,刚上学时她t裤子湿过好多次,还说是不小心洒上了水,真洒了水,怎么可能每次都洒**上?
王月勤早就猜到是尿湿的,小孩也不是没尿裤子的,见女儿怯生生的,很害怕的样子,她就装作不知道,只是默默给她洗干净。
陆小言红着眼睛,小声说:“我胆子小,老师讲课时我从来不敢去上厕所,有尿了也只会憋着,我同桌脾气也不好,还爱睡觉,有时候下课都不醒,我如果喊她,她就会骂我,还会拿笔戳我,扎得我很疼,我很怕她,想去厕所,也都是憋着,所以跟她当同桌的那段时间,经常尿裤子。”
刚有原身的记忆时,陆小言其实很不理解,一个人为什么能这么懦弱,在家受欺负,去了学校还被人欺负,真正接触到田桂凤,感受过她令人窒息的辱骂后,她才明白,长辈的长期摧残,对孩子的影响有多大。
陆小言小时候没有妈妈,刚开始也受过欺负,被一些坏孩子骂野种,连妈妈都没,还说她妈肯定是和别人跑了,不要她了。
可奶奶会告诉她,她的妈妈是最好的妈妈,因为爱她,才选择了保小,拿命换了她。爸爸也会告诉她,受欺负时要勇敢地反击,必须要保护好自己。
所以,受了欺负,她会挺着小胸膛,告诉他们胡说八道是没礼貌的行为,如果他们欺负人,陆小言可是会发飙的,没人能欺负她。
不像原身,只会忍气吞声,她之所以这样,其实是因为从来没有人教过她,怎么处理是正确的。
这个年代对孩子的教育基本是放养状态,家长只会埋头苦干,孩子只要有一口吃的就成,陆大山和王月勤并非不爱孩子,正因为他们很爱她,原本的陆小言才害怕自己成为拖累。
那么一条鲜活的生命,什么都没了。
王月勤根本没想到,她在学校也受过欺负,不由愣了愣,心一下就疼了,眼中不由蒙了一层水雾。
陆小言费劲地扒拉着原身的记忆,“还有去年,我去县里招工考试,回来时头上不是磕了一下吗,流了好多血,膝盖也肿了,你问我咋弄的,我说是不小心摔倒了,其实是被人从楼梯中间推了下去,那个女生和我一个班,经常使唤我跑腿,因为成绩没我好,怕我考上,就推了我一把,让我错过了考试,我怕你们担心,甚至不敢告诉你们。”
陆小言叹口气,“下半年好不容易又参加了一次招工,人家问我话时,我因为紧张,支吾半天说不出完整的话,他们看得直摇头,最后不出意外,没考上。”
“因为找不到工作,奶奶骂得更凶了,说我活着就会浪费粮食,没半点用,我也这么觉得,就算遇见了招工的机会,我也考不上,书白念了,以后也要拖累家里,所以想不开我才喝了农药。”
许是情绪受原身影响,陆小言不自觉红了眼眶,“你和爹拼命救我,让陆叔给我洗胃时,我听见你哭了,哭得撕心裂肺的,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真傻,我凭啥要死,我死了你和爹得多难过,因为你们,我舍不得死了。”
“可我也不想再受欺负了,当时,我就告诉自己,只要我能活下去,我以后再不会逆来顺受,受尽旁人的欺负,我连死都不怕,我还有啥可怕的?”
“如果胆子小就要一辈子被欺负,那我就胆子大一些,如果嘴笨,注定找不到工作,那我就能言善辩一些,别人都能落落大方,勇敢,热情,我为啥不能?都是人,我为啥要比别人差?我辛苦念完了高中,成绩也不错,我只要自信起来,日子总能过好。”
“娘,不管你喜不喜欢现在的我,我都不会再唯唯诺诺。谁欺负我都不成,我不会再让自己受欺负了,我会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你。”
王月勤早已泪流满面,听到这儿,再也忍不住,伸手抱住了她,“喜欢,娘喜欢这样的你,小言这样就很好,娘不用你保护,你保护好自己就行。”
王月勤越说越自责,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闺女这么好,她竟然还觉得闺女陌生,是她没本事,没保护好闺女,闺女差点死掉,好不容易强大起来,她竟还胡思乱想。
她也应该和闺女一样,鼓起勇气,赶紧变厉害才对,她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哪里像个当母亲的?
她眼泪又砸了下来,都怪她过于软弱,平时只顾埋头干活,如果多关心关心闺女,她又哪会受这么多委屈?
陆小言忙给她擦了擦眼泪,“娘咋又哭了,都过去了,我已经在努力变得很厉害了,你应该高兴才对。”
王月勤努力憋住了眼泪,“嗯,娘不哭。”
见她眼中只剩下心疼,陆小言悄悄松口气。
这是陆小言洗的最长的一次澡,幸亏是夏天,洗久了也不觉得冷,终于洗完时,浑身总算舒坦了些。
陆小言去了隔壁屋,“爹你们去洗吧,我先帮你们看行礼。”
进来后,发现傅沉竟然不在。
陆大山说:“他去找人换票去了,说手里没床上用品的票。”
大队长给的都是省城的粮票,确实没床上用品的,她找李姐换的也没多少,只够买一个床单的,幸亏他细心,不然明天还得想法换票。
等了两个小时,傅沉才回来,收获也颇丰,不仅换了两张糖票,三张拾市尺的布票,还有两张被面票啥的,当然也花了不少钱。
等他们洗完澡,陆小言才回去休息。
招待所的床,比家里的要软一些,床单倒也干净,陆小言几乎是沾床就睡着了,舒舒服服睡了一觉,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王月勤也醒了,怕吵醒闺女,她一直没敢动弹,直到闺女坐了起来,她才跟着爬起来。
傅沉和陆大山起得早,傅沉已经将早饭买了回来,听到隔壁有了动静,陆大山忙将早餐拎了过去。
王月勤吞了吞口水,只觉得这两天真是过得太奢侈了,她又心疼上了,“这得多少钱?”
陆大山跟傅沉一起出的门,说了一下价格,“油条四分一根,包子五分,豆浆一碗四分,加一起花了五毛二。”
他不说还好,一说王月勤更心疼了,手里的包子都没那么香了,忍不住小声提意见,“咱们还得给小北看病,还是省着花吧。”
吃了一个包子,她就不肯吃了,想将豆浆和油条留到中午再吃,陆大山劝了劝,“趁热吃好吃,快吃吧。”
陆小言觉得真不容易,终于有个没那么省的,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他说:“吃饱了,中午就不用吃了。”
陆小言哭笑不得,她直接拿起油条,递到了王月勤嘴边。王月勤被迫咬了一口油条,真真是外焦里嫩、香焦酥脆,一口下去,还想吃第二口,压根停不下来。
等一家人吃饱喝足时,已经七点了,上午他们一家人去了医院,让省城的大夫给傅沉复查了一下,检查完,他排队等着拿药时,陆小言还带陆大山和王月勤去看了看中医。
王月勤拉着她不肯去,“医药费贵得要死,花这个钱干嘛。”
陆小言说:“你以前不是总肚子疼吗?还是看看大夫吧。”
见她连这个都记得,王月勤又感动得不行,更加羞愧了,之前竟然还怀疑闺女像换了个人,真是换了人,哪里会知道这些事。
最终还是看了大夫,陆大山身体还算健康,没啥大问题,平时注意点,多补充营养就行,王月勤却查出不少问题,都是当年生产留下的,有炎症、宫寒,脾胃也有些虚。
老大夫还说:“要是早个十几年来看,吃吃药调理一下,说不准二胎都十来岁了。”
王月勤愣了愣,一向嘴笨、胆小的她,竟主动开了口,“我、我竟然还能生?”
“不是啥大问题,当然能调好,一看就是劳累过度所致,月子也没好好坐,肯定早早就碰凉水了吧?”
王月勤愣了愣,眼眶隐隐有些发热,她月子确实没坐好,就第一天没下地干活,婆婆压根不伺候她,尿布也都是她男人洗的,第二天,婆婆就让她给一家子做饭。
她被婆婆骂了十几年,说她不t下蛋,有毛病,原来当初只要吃点药,她就还能生。
她起初其实是有钱的,她爹娘活着时偷偷给了她十块钱,让她自己拿着,结果钱被婆婆拿走了,还不肯给她看病。
她的泪忽然就掉了下来,这一刻,无比痛恨自己的懦弱,要是她像小言一样勇敢,敢于反抗,是不是已经有两娃了?是不是不用再承受婆婆十几年的辱骂?
老大夫推了推眼睛,“哎,哭啥,少生一个少遭一次罪,就算调理好,也不能再生了,都四十了,再生就危险了,还是自己的身体最重要。”
陆大山也怔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也有些后悔没早日带她来看看,见媳妇在默默掉眼泪,他握住了她的手,“大夫说的对,就算能生也不生了,咱们有小言和小北就够了。”
王月勤轻轻点头。
老大夫又把了一下她左手的脉搏,斟酌着写了个药方,“先开一周的药吧,需要煎服,饭后服用,早晚各一次,一周后,来复查一下,到时再根据身体调方子。”
一听一周后还得来,王月勤有些纠结,鼓起勇气开了口,“大夫,我、我们离得远,既然问题不大,就不吃药了吧。”
老大夫神情严肃了些,不赞同地摇头,“你现在不觉得,不过是还年轻,再过几年说不准一干活肚子就疼,当大夫的就怕遇见你们这些不把身体当回事的。”
陆小言忙说:“大夫,您正常开就行,到时我带她来复查。”
老大夫这才满意,写完,将方子递给了陆小言。
陆小言还让大夫,给她看了看,她本就营养不良,喝完农药虽然及时洗了胃,对身体也有一定的损害,大夫也给她开了个方子,同样是让她调养一周,到时复查。
走出病房后,王月勤还在纠结,喃喃道:“来一次省城得费不少钱,药费也贵,我年龄大了,就不吃了,你和小北好好调养一下就行。”
典型的为了孩子,能付出一切。
陆小言叹口气,“娘,你得学会爱自己,您才四十,年龄哪里大了,咱得听大夫的,赚钱就是花的,等我找到工作,咱家就有俩人拿工资了,这点钱还是有的。”
她还想再说啥,陆小言直接说:“你要是不治,那我也不治了。”
“哎,那咋行。”王月勤连忙说,“你还年轻,你得听大夫的。”
她最终还是妥协了,他们没职工医保,三人的医药费加一起足足花了八块九,王月勤简直要心疼死,能不能生孩子的事,对她的冲击都没那么大了。
好多人一个月都赚了不了八块钱,他们吃一周就没了,这哪儿是在吃药,分明是在吃金疙瘩。
拿完药从医院出来时,刚十一点,傅沉看了陆小言一眼,说:“我打算去图书馆一趟,你去吗?”
陆小言也想多了解一下这个年代,点了点头,想到陆大山和王月勤认不了几个字,肯定不喜欢图书馆,她说:“爹娘,我们带你去公园看看吧,里面有各种花还有湖,还能划船,听说这两天一到三点还放电影,你们正好先溜达一下,再看看电影,等我们看完书,去接你们。”
两人都有些紧张,也不想给他们添麻烦,“我们还是回招待所吧,不逛了。”
“难得出来,转悠一下嘛。”
陆小言拉着他们先去吃了一下午饭,吃完饭,才将他们送去公园。
公园门口有一排高大的梧桐树,个个枝繁叶茂,一眼望去遮天蔽日,再往里是奇形怪状的石头,有溪流蜿蜒流过,带来一抹清凉。
微风吹过,送来一阵花香。
陆小言探着脑袋往里瞄了一眼,果然瞧见了花儿,一盆盆姹紫嫣红的月季,矗立在璀璨的阳光下,花朵随风舒展着筋骨,蝴蝶受了惊,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陆小言收回了目光,和他们说好了天黑时在西门汇合。
傅沉还掏出一张大团结,几张票一并递给了陆大山,陆大山连忙摆手,“用不着,没啥花钱的地儿。”
傅沉没听,将钱直接塞给了他。
陆大山有些紧张,捏着钱不知如何是好,陆小言笑了笑,“爹娘,你们拿着吧,喝了可以买点水喝,可以坐坐船啥的。”
等他们进入公园后,陆小言随着傅沉朝公交站走去,他个头高,五官也好看,虽然后脑勺缝了针,剪掉一些头发,也丝毫不影响他的俊朗,路上好几个小姑娘忍不住偷偷打量他。
傅沉原本的相貌就极其出色,从小备受瞩目,早就习惯了众人的打量,根本没放心上,反而看了眼陆小言。
她一直好奇地东张西望着,对这个城市满是好奇。
两人坐上公交车后,直接去了图书馆,傅沉博士修的双学位,学的机械工程和计算机,他直接去了工科类书籍区,详细了解了一下这个年代的科技水平。
陆小言学的画画,她爸爸原本想让她学工商管理专业,那段时间,奶奶身体不大好,爸爸却只顾公司,她很生气,也不想进他的公司,就以自己的喜好,报了美术专业。
她没管傅沉,晃悠到了小人书这儿,这个年代,小人书曾风靡一时,陆小言有点好奇,就拿起一本看了看,小人书上的画基本都是白描,她要是找不到工作,倒是可以画连环画,也算发挥了本专业。
陆小言一口气,看了好几本,傅沉过来找她时,她都没察觉到他的存在,仍看得认真。
傅沉看了眼天色,开了口,“该走了。”
陆小言也看了眼,太阳已经下山啦,用不了多久天就要黑了,她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书。
那副忍痛割爱的小模样,让傅沉又不由想起了小时候的她,将糖果分给他时,也总是眼巴巴盯一会儿,才恋恋不舍递给他。
傅沉眼神微动,“想要的话,可以买下来。”
陆小言摇摇头,“算了,不划算,买一本,能租好多本,还得买各种生活用品呢,等到县城后,租书看吧。”
两人来到公园时,天已经黑了,万家灯火依次点起,给这座城市,添了一抹亮丽的色彩。
王月勤和陆大山已经在西门等着了,瞧见他们,两人神采飞扬地走了过来。
王月勤眼睛都是亮的,“本来以为没啥人,没想到好多人等着看电影,我们险些挤不进去,你是不知道多热闹。”
她的话都多了起来,那股子兴奋劲儿,足以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相媲美。
陆大山也说:“看完电影,还很热闹,有下象棋的,钓鱼的,还有人在里面唱戏,花呀树呀的也很多,你俩要不要去看看。”
傅沉对公园没啥兴趣,看了眼陆小言,陆小言摇摇头,“不看啦,我饿了,咱们去吃好吃的吧。”
一说到吃,王月勤和陆大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两天,他们吃得实在太好啦,油条、豆浆、烩面,全是之前没吃过的,一样比一样奢侈。
还能吃啥好吃的?
陆小言除了喜欢画画,最爱的就是各种美食,难得来省城一趟,总要尝尝这儿的特色。
她对傅沉说:“刚刚在公交车上,有两个大妈不是说宋记灌汤包,十分好吃吗?里面的胡辣汤也是一绝,那咱们就去尝尝。”
傅沉也听见了,他没说什么,低头翻了翻地图,找到了这家店的具体位置,带他们坐上了公交车。
他们来到店里时,天已经彻底黑了,店铺里亮起了暖黄色灯光,竟有不少人在排队,看来不论哪个时代,大家都受不住美食的诱惑,陆小言便乖乖排起队,等了半个小时,一家人才吃到皮儿薄剔透的灌汤包。
陆小言夹起一个,轻轻咬了下去,一口下去,满口鲜香,浓郁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汤汁都快流了出来,陆小言赶忙吸吮了一口,鲜美的汁液瞬间在嘴里炸裂,真真是皮薄馅大,汤汁丰盈,好吃到让人恨不得吞掉舌头。
再低头喝一口胡辣汤,同样浓稠香醇,麻辣的滋味和着鲜香味,味蕾全都打开了,欢快地跳起舞,有那么一刻,都舍不得咽下去。
呜呜呜,简直不要太好喝。
陆小言去南方旅游时t,吃过不少南方美食,对中原地区的美食还真不熟悉,一时后悔没来品尝一下,特色小吃,还是在当地吃过瘾。
爽啊爽。
陆小言干了满当当一碗,不仅她吃得满意,王月勤和陆大山同样餍足,也就傅北还是那副不以物喜的淡定样。
这一点,倒是和她那个便宜哥哥很像。
吃完饭,他们坐上了回招待所的公交,路过新华书店这站时,陆小言听到了嘈杂声,不由朝窗外看去,一群戴着红袖章的年轻人拖着一个中年男人,从新华书店走了出来,男人挣扎时,领头的年轻人一脚踹在了他心窝上,“还敢反抗!”
中年男人被踹倒在地,眼镜也掉在了地上,他伸手摸索眼镜时,另一个年轻人一脚踩了上去,顿时稀巴烂。
公交车上有人认出了中年男人,惊呼了一声,“这不是陈教授吗?怎么连他也被抓了?这群人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她男人顿时瞪了她一眼,女人讪讪闭了嘴,车上一时没了说话声,一片压抑。
陆小言这才深刻地意识到,她穿到了七零年,在这特殊的十年,有不少不法分子,趁机作乱,大批领导干部和知识分子,都遭受了污蔑和迫害,这一时期,科技、文化、人才都出现了断层。
哪怕清楚再过几年,这场革命就会结束,陆小言心中还是涌起一股悲凉。
红灯转绿后,公交车继续朝前行驶着,一场轰轰烈烈的讨伐,被甩在了后面。
因这一桩事,陆小言情绪有些低落,晚上睡得都不太踏实,她又梦到了奶奶,她躺在病床上,形容枯槁,她怎么喊都喊不醒,这次还梦到了爸爸。
为了拓展生意,他不止一次的出过国,在梦里,因为他出国的经历,也被人揪住了小辫子,被戴着红袖章的人,架到了台上,展开了惨烈的批斗。
陆小言想上去阻拦,却被人按在了地上,只能无力地,喊着:“奶奶,爸爸。”
王月勤听到声音,起来时,她猫儿似的蜷缩成一团,正痛苦的呜咽着,眼泪顺着眼角滑了下来,打湿了头发,仍喃喃着“不许打他”。
声音仓皇,带着道不尽的惊恐。
王月勤一颗心不自觉揪起,“小言,小言,不怕,你醒醒。”
察觉有人在喊她,陆小言才睁开眼,月光暗淡,她床头坐着一个人,她恍惚了片刻,才认出是王月勤,原身的娘,此刻,她正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娘在,小言不怕,以后娘再也不会让你奶打你了,你别怕。”
陆小言抹了抹眼睛,才发现自己又哭了,她不怕挨打,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她只是想爸爸了。
奶奶去世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陆小言都不太想搭理他,她始终忘不掉,奶奶临走前,等不来他的失落神情。
她接受不了奶奶离开的事实,才把错误全归咎到他身上。
大四考研前一晚,她半夜醒来接水喝,发现他大半夜坐在奶奶房间时,她就已经原谅他了。
其实,她心里也明白,他没能见奶奶最后一面,也不怨得他,他白手起家创立了公司,总要对员工负责,谁也没想到,会在他抵达M国后,奶奶的病情会突然恶化。
仔细想想,离开的不止是她的奶奶,还是他的母亲,她的埋怨,只会让他更难过。
可是,直到拿到考研通知书时,她都没能同他和好,现在她却来了七十年代,先是奶奶离开,随后是她,他能承受住吗?
直到这一刻,陆小言才庆幸他收养了傅沉,往后余生,总还有个人能看着他。
见她神情恍惚,王月勤又温柔地抚着她的背,“不怕了,娘亲在。”
陆小言这才回过神来,她有些不好意思,夜色下那张苍白的脸蛋悄悄红了,“娘,我吵醒你了?”
她吸了吸鼻子,想坐起来,王月勤按住了她肩膀,“没事,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儿。别怕,有娘在呢。”
她声音实在太温柔,像极了她想象中的妈妈,陆小言不自觉闭上了眼睛,很快就睡着了,再次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王月勤趴在她床头,也睡着了,一只手还握着她的,她睡得很沉,干枯的长发垂在身后,有一缕贴在了脸上,那张饱经风雪的脸竟说不出的温柔。
陆小言像被什么击中了一般,心口一阵滚烫,有那么一刻,瞬间觉得命运挺眷顾她的,她失去了爸爸,在这个年代,却又多了个妈妈。
她抿了抿唇,伸手轻轻拍了拍她,“娘,你怎么不去床上睡,这样多难受。”
王月勤迷迷糊糊睁开了眼,下意识揉了一下发酸的手臂,“没事,呀,天都亮了,你爹他们肯定早就醒了。”
她们俩没再睡,今天要去百货大楼买东西,下午还得坐车回去,行程挺紧。
吃完饭,四人一起去了百货大楼,这是一座三层的青砖建筑,一进去,只觉琳琅满目,陆小言带着父母先逛了一圈,一楼除了烟酒食品,还有儿童玩具、日用百货。
像毛巾、香皂、搪瓷缸啥的,县城也有,陆小言没怎么看,瞧见中华牙膏和一支支牙刷时,她眼睛亮了一下,家里的牙刷,是傅北拿鬃毛制作的,没那么好用,就连牙粉也是他鼓捣出来的,也不知道用久了对牙龈有没有伤害。
陆小言心虚地摸摸鼻尖,说:“这里有牙膏、牙刷,咱们买一些吧,以后就不用小北哥辛苦制作了。”
傅沉自然没意见,鬃毛也不好找,他也不想像原身,一样为了牙膏牙刷浪费时间。
等陆小言问完价钱,他就爽快地掏了钱,“要四盒牙膏,四个牙刷。”
王月勤和陆大山虽然心疼钱,当着售货员的面,却也不好说啥,他们也清楚一旦女儿和女婿决定了,他们说啥都没用,眼睁睁看着他们买了一堆。
来到二楼后,陆小言又看了看床上用品,省城的床上用品比县城强得多,有上海牌的纯棉床单,上面还印着一朵朵牡丹花,还有好几床凤凰牌毛毯,都是今天刚运来的,这些牌子货,就算在省城也很紧俏,价钱也很贵,一条毛毯二十块钱,是傅北一个月的工资。
陆小言实在不喜欢牡丹花的,目光不由落在一床浅紫色被子上,是已经做好的成品,这年头大家都是买了布,回家自己做被子,成品相当少。
售货员正在织毛衣,瞥见她的目光,慢悠悠说了一句,“这个夏凉被是蚕丝的,可不便宜。”
陆小言没穿前,用的被子基本都是蚕丝的,她说:“我可以摸一下吗?”
售货员看了一眼她和傅北,见两人气质出众,倒也没说啥,让她摸了摸,入手后触感柔顺滑腻,且富有弹性,十分舒服。
确实是蚕丝的。
陆小言说:“拿两个吧。”
售货员也有些惊讶,“这可不便宜,得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呢,比毛毯还贵几块。”
听到价格,王月勤睁大了眼睛,这啥被子?
竟然比他们仨吃药都贵得多!见女婿二话不说摸口袋时,她险些晕厥过去,亏得陆大山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缓过来后,王月勤抓住了闺女的手,“咱、咱不用买这么好的吧?”
陆小言真不想用质量次的,自行车、收音机、缝纫机这些可以先不买,唯独衣服和床上用品,实在忍不了太差的,“娘,节俭是一种美德,太过节俭反而会成为守财奴,咱们不浪费,也不能太委屈自己,钱没了可以再赚。”
她看向了傅沉,正想说“以后我会还你”还没来得及开口,傅沉已经将钱和票递了过去。
陆大山也有心说两句,想到钱都是女婿赚的,他又说不出口,罢了罢了,左右是自家闺女想要。
他们逛累了,找了个地儿休息了一下,王月勤和陆大山还在心疼钱,逛了一圈,每个人都大包小包的,拎了不少东西,要来的那二百二花了一百,加上换票花掉的,傅沉兜里就剩几十块了。
简直让人心疼死。
他们休息时,傅沉还去后院看了眼,这里卖的有文具各种五金,他看完,买了金属材料、导线、小灯泡、风扇叶、热熔胶枪等物,他兜里的钱顿时去掉一半,t仅剩三十多。
等他拎着东西回来时,王月勤都不敢问他花了多少钱,现在就盼着赶紧回家。
车子抵达县城时,已经五点了,李姐正好快下班了。
陆小言将找人做衣服的事,说了一下,“你们先等我一下,估计该做好了,我去找她取一下。”
王月勤都有点诚惶诚恐的,又是买鞋子,又是买新衣的,回去的路上,不会被抢吧?
陆大山也有些不放心,“让小北陪你去。”
“没事,我很快就回来了。”
傅沉已经将东西放在了王月勤身边,站起身说道:“走吧。”
他话少,每次开口说话,都有种不容置疑的感觉,陆小言忍不住瞄了他一眼,总觉得,她和原身记忆中,那个沉默老实的傅北,有点出入。
虽然原身和他住一个屋,其实两人十天半月也说不了一句话,对彼此不算了解,印象中,他要么在看书,要么在劈柴、挑水,是个相当可靠的人。
陆小言也没多想,带着傅沉去了供销社门口,没一会儿就看到了李姐。
用缝纫机做衣服本身就比较快,李姐又是个勤快的,已经做好了。
见李姐警惕地看向傅沉,陆小言笑着解释了一下,“这是我哥。”
李姐这才认真打量他一眼,脸上满是惊艳,“你长得就挺好看,没想到你哥也这么好看,你们家人也太会投胎了。”
陆小言笑了笑,李姐也没多说,回家将衣服拿了过来。
陆小言将八块钱递给了她,四块的布料钱,四块的手工费,还额外塞给她一把糖,“这次的事谢谢李姐了。”
李姐家虽然是双职工,也就逢年过节才给孩子们买一下糖,她连忙推辞,“糖你自己留着吃,有啥好谢的,你在我这儿买票,还帮了我呢。”
陆小言将糖塞到她兜里,笑着说:“等到冬天,我肯定还需要做衣服,你要是遇见布料,可以帮我定下来,到时少不得要麻烦您,您就收下吧,没多少东西,让小孩甜甜嘴,再客气我可要生气啦。”
李姐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大的八岁,小的才六岁,两人生得虎头虎脑的,都随了娃她爹,因没人看,也跟了出来,不过没靠近李姐,而是装成了陌生人,在远处玩翻头绳,听见有糖,两人才眼巴巴看了过来,伸着脖子,看自家娘。
李姐也瞧见了,心软顿时了,接住了糖,“那就谢谢了。”
李姐将四身衣服递给了她,见她诚心以待,也没再瞒她,“我表姐这两天有些忙,我干脆借了一下她的缝纫机,衣服是我亲手做的,你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问题,没问题再拿走。”
她做得认真,针脚相当密实,连多余线头都没,还叠的板板正正的,陆小言只瞥了一眼,就笑了,“李姐做的,我自然放心,不用检查,我父母还等着我回去,我就不多待了,以后有时间,咱们再聊。”
“中。”短短两天就赚了四块钱,李姐也很高兴,脸上一直带着笑,“以后需要衣服,直接来供销社门口找我就行,不仅初一、十五,我会来供销社,每天中午,还有下午下班,我都会来供销社一趟,有需要你这个点就在供销社门口等我。”
“好。”
纺织厂和李姐家都离供销社很近,她挺谨慎,没告诉过别人自家地址,因为每天下班路过供销社,所以和人约定时间时,都是下班后。
每天她都会路过供销社两次。
陆小言抱着新衣服,走到了傅沉身边,他也没多问,伸手接住了衣服。
陆小言没跟他客气,刚走几步,她忽地一拍脑袋,“既然还有钱,咱们再做身新衣服吧,总得有个替换的,布料也便宜,还不要票。”
傅沉自己都不习惯打补丁的衣服,这两天总觉得浑身扎得慌,更何况她,打小娇气。
他抱着衣服,干脆抬了抬下巴,“钱在兜里,自己掏。”
陆小言将手伸进了他上衣口袋里,掏呀掏,衣服单薄,被她触碰时,傅沉不自觉绷紧了身体,正想单手抱着衣服,自己掏时,小姑娘已经踮着脚尖,将他兜里的钱,都摸了出来,找了两张大团结,剩下的又塞进了他兜里。
他喉结滚了滚没再吭声。
陆小言倒是挺高兴,见他这么大方,不由弯了弯唇,“小北哥,等我赚了钱,肯定还你。”
她声音清脆,那声“哥”落入耳中,让他有片刻的怔愣,在现代,自打两人长到十岁之后,她可没喊过他哥。
喊别人倒是挺利索。
他淡淡吐出两个字,“不用。”
陆小言揣着钱,又追上了李姐,李姐这会儿还挺尴尬,毕竟陆小言离开后,两个娃娃都跑到了她跟前,正眼巴巴等着她喂糖呢。
城里条件好,两孩子都穿着半新的衣服,也没个补丁,脸蛋也白嫩嫩的,被李姐养得很好。
瞧见陆小言,都有些紧张,小男娃拳头都攥了起来。
陆小言友好地笑了笑,递给李姐两张大团结,“李姐,我还想再做四身一模一样的衣服,多出的四块钱,再帮我做身睡裙,我还赶着回我们大队,等你见了秦姐问一句就成,上次的布料要是没了,你让秦姐帮我留意一下,等有了布料,你直接帮我做就行,等我来拿时,给你工钱,到时再好好感谢您。”
李姐没想到她会这么信任自己,二十块钱,说给就给,想到她给孩子的那一把糖,心中更软乎了。
她拍着胸脯说:“你放心,姐肯定尽快给你办好,也不需要你额外感谢,你来县里时,中午来供销社就行。”
“行。”
陆小言之所以这么信她,一是没将二十块钱当回事,二是清楚她家肯定在供销社附近,要不然也不会每天中午都能来供销社,她一个纺织厂的职工,还得上班呢,咋可能那么闲,另外也因为这两个孩子,李姐和她说话时,一共看了孩子三次,要是别人家的孩子,她不可能这么关心。
这里既然有她的孩子,她肯定不会离开,现在去哪儿都要介绍信,她也不可能为了二十块钱,丢下工作跑路。
主要也是已经合作过一次了,有了点儿信任。
要是知道仅剩的三十多块钱,一下又少二十,王月勤非心疼死,陆小言倒是挺美,只觉得日子一下有了盼头。
回去的路上,她还去国营饭店买了几个烧饼,烧饼热腾腾的,上面还带着芝麻,一瞧就很美味。
陆小言正艰难忍着,就听傅沉说:“饿了就先吃。”
陆小言眨了眨眼,愉快地笑了起来,只觉得原身这个童养夫,也太贴心了。
她没再客气,拿起一块烧饼,啃了起来,王月勤和陆大山还在原地等着,陆小言将剩下的烧饼,递给了他们,笑道:“趁热吃吧。”
说着伸手接住了傅沉怀里的衣服,示意他也吃。
坐车回到公社时,估摸着得有七点半,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傅沉凭着记忆,找到一家家里有牛车的,掏五分钱租了一下牛车。
村里还没通电,天一黑大家就回家做饭去了,这会儿各家各户都已经吃完了饭,一些人正坐在家门口乘凉,一人一个小马扎,一个蒲扇,农村没啥娱乐,也就能互相聊聊天,八卦一下。
这几日,村里最大的事,就是陆小言他们分家的事,以及傅北的病情,大家正在说田桂凤不是人,为了不给傅北看病,硬是提出了分家,亏得小言机敏一回,才将傅北的工资要回去一部分,也不知道够不够傅北看病。
说曹操,曹操到,大家正说着,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车轮子滚动的声音。
大晚上的竟有牛车来村里。
这可是稀罕事。
大家顿时睁大了眼,为了省钱,他们胡侃时,都没人拿油灯,也就陆富贵和崔奶奶家相对富裕些,门口点了根蜡烛。
烛火幽暗,随着晚风摇曳着,在地上拉出一个影子来。等马车走近了,大家才瞧清马车前面坐的是陆大山。
有个年轻人顿时站了起来,惊喜地喊了一声,“是大山他们,嘿,傅北醒了。”
“哎呦,还真是傅北,大家正聊着你,你就回来了,真是老天保佑,终于醒了。”
村里人淳朴,也是看着傅北长大的,都真心为他高兴,陆大山笑道:“这t次多亏了大家帮忙,凑齐了医药费,小北才能醒来,他能醒来是大家的功劳。”
街上说话的,有好几家都借了钱,闻言,都高兴地摆摆手,“也是他自己命大,听说流了很多血,都昏迷三四天了,咋没在医院多待两天?”
“省城开销大,住招待所都花了好几块,伙食费和医药费也死贵,花了快一百,还不算其他检查费,喏,拿了好几包药,回来好好喝药休养一下就行,再住下去真倾家荡产了,干脆就回来了,下周再去复查。”
这话还是陆小言特意交代的,也不算撒谎,他们这次出行,伙食费、医药费确实花了大几十,没法子呀,天天下馆子,能不费钱吗?这两天简直是神仙日子,再待下去,真要没钱了。
有人眼尖,瞄见了马车上的东西,“这是啥?怎么大几包东西?”
陆小言这时才开口,她揉了揉眼睛,小声说:“爷奶提了分家,分家时,只给了我们六袋粮食,爹娘的被褥都没让我们拿,虽然是夏天,也不能不买,万一哪天下雨冻着了,又得花钱看病,干脆买了被褥,还有三大包药,一个药锅。”
原来是被褥和药,难怪占地,她爷奶也真不是人,一看傅北需要花钱治病,急吼吼就分了家,破旧的被褥值啥钱,还不让他们拿,也不觉得亏心。
还有人瞧见了傅北怀里的衣服,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眼睛都是亮的,实在是村里娱乐太少,一件新东西,都让人稀奇,“这个是新衣服吗?”
他们说话时,好几个小媳妇的目光,忍不住落在傅北身上,有的只是瞄两眼就一阵脸红心跳,这、这也太有料了。
还有胆子大的,忍不住看了又看,越看越羡慕陆小言。哎呦,人家咋就这么会投胎,男人脸好看也就算了,还长得还人高马大的,也不知道小言咋受得住。
光线暗,陆小言完全没察觉到小媳妇们隐晦的打量,反倒是傅沉蹙了下头。
陆小言还挺开心,毕竟去省城一趟,也算收获满满,她笑着了回一句:“也不算全新的,我和小北哥结婚的时候,不是啥都没置办吗?衣服也没有,小北哥觉得亏欠我,就找人做了两身衣服,布料都有瑕疵,没多少钱。”
有个嫂子收回了落在傅沉身上的目光,酸溜溜的说:“这可不止两身吧?”
另一个人也跟着附和,“一看就不止两身,两身衣服可没这么多。”她阴阳怪气地说,“还真是能买。”
开口说话的是陈红叶,也是赵大妞的婆婆,布票短缺,她家都好几年没穿新衣了,都是打着补丁的,这会儿羡慕嫉妒恨。
陆小言瞥了她一眼,笑着说:“爹娘也苦,十几年没做过一声衣服,小北哥心里难受,给他们也买了一身,也不知道不带补丁的衣服穿上啥感受,明天就能知道了。”
这话说的人怪心酸的,这年头,虽然过得苦,也不至于结婚时连个新衣都没有,家里劳动力多的,每隔两年,还能给孩子添个新衣呢,他们这对新婚小夫妻,只是买个瑕疵品,都高兴成这样。
大家也都知道她和傅北过得啥日子,愈发觉得田桂凤不是人,一颗心偏得没眼看。
陈红叶哼道:“那也得花钱吧,四身呢,用借的钱买衣服,还真是会享受,亏得我没借给你们。”
前两天就是她,一听说陆大山和王月勤借钱,直接将人撵了出去,这是被人说了不地道,心中不痛快,故意挑刺呢。
陆大山涨红了脸,又怕乡亲们误会,赶紧说:“都是女儿女婿孝顺,难得碰见不要票的瑕疵品,价钱也便宜,才买的。借来的钱,还剩一多半呢,等会儿我就一家家还,今天没还上的也别急,剩下的等小北这个月发了工资肯定还。”
其实,借的钱他们根本没用,是小言说要是全说了,怕奶奶来闹,让瞒着点,好不容易分家了,还是别再纠缠不清。财不外露的道理陆大山也懂,所以才这么说。
大家对他的人品自然是信任的,他是队里最能干的,人也实在,有好些纯粹是可怜傅北,都没指望能还上,现在傅北醒了都很高兴,“折腾一天该累了,你们快回去吧。”
“是啊,快回去吧。”
大家脸上仍带着笑,压根没给陈红叶一个正眼,实在是嫌她不会做人,陈红叶家里困难时,邻居们没少帮衬,她可倒好,一点感恩的心都没,还觉得理所当然。
陆小言笑道:“行,那我回去,叔、婶、大娘你们凉快吧,也早点歇息。”
回到家后,陆大山便拿着钱,先还钱去了,一共借了八十多,这次准备先还六十。
陆小言和王月勤先去了厨房,不仅要煎药,还得烧锅热水,这个时候,陆小言又想起了热水器的好。
她忙活时,傅沉又擦了一下床板,将新买的床单铺在了木板床上。
等烧好水,回屋拿暖壶时,陆小言发现,屋里已经焕然一新了,床单铺好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两个枕头并排放在床上。
她选的是浅灰色床单,哪怕放在这个土不拉几的小房子里,也显得很高级。
傅沉正立在床头,伸手将床单一角拉得更直了。男人肩宽腿长,那张脸更是俊朗,不知为何,比原身记忆中好像更耀眼了,往那儿一站与狭小的房间格格不入。
陆小言的目光落在了双人枕头上,这才意识到,他们晚上得同床共枕。
她忍不住瞄他一眼,难得有些不自在,她伸手揉了一下鼻尖,不由移开了目光,“那个,水烧好了,你先洗澡吧。”
第14章 第14章同床共枕
陆小言特意将小马扎搬到了院子里,喝了一口药,苦得小脸,顿时皱了起来。
呜呜呜,生平第一次喝中药,这也太苦了吧。
傅沉从桌上拿出一糖,剥开,递给了她。
陆小言忙接过塞进嘴里,甜滋滋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总算将苦味压了下去。
她咕哝着扬起小脸,“谢了啊,你快去洗澡吧。”
傅沉点头,去厨房打了水。
陆小言坐在小马扎上,将嘴里的糖果咬碎后,捧着药碗,呼气再吸气,做足了准备,才一口气灌下去。
呜呜呜这也太苦了,灵魂都要出窍的感觉。
陆小言又赶紧剥了一颗糖,还不忘给她娘一颗。同是需要喝药的小苦人。
院子里蚊子还挺多,不停地落在身上,陆小言觉得痒,一掌拍死一个,好在傅沉洗得快,没让她等多久。
轮到陆小言洗时,傅沉也出了院子,他只穿了个短袖、大裤衩,露出结实有力的手臂和笔直的长腿,一眼望去荷尔蒙满满。
陆小言有些不自在,忙移开了目光,傅沉将那四件新衣服拿了出去,看样子是打算洗一下。
陆小言也没阻拦,会干活的男人在现代少得可怜,原身这个童养夫,倒真是个会过日子的,他愿意干活,她正好省事了。
等她洗完,屋里的地都湿了,瞧着有些泥泞,好好一个房间活像下了一场雨。
陆小言摸摸鼻尖,有点心虚,她端着水盆的水,慢吞吞倒在了院子里,目光不小心触碰到了傅沉。
傅沉已经洗好了衣服,正在往绳上晾晒,许是干惯农活的缘故,他手臂格外结实,身上的短袖也不知道谁给的,穿在他身上并不算合身,隐约还能瞧见他腹肌的轮廓,加上他生得高大,往那儿一站,存在感格外强烈。
身材好到爆炸,这点倒是和她便宜哥哥很像,是那种天生的衣服架子,走哪儿都惹眼。
瞧见他要进屋,陆小言赶忙提醒了一句,“屋里的地被我一不留神弄湿了,你小心点,别滑倒。”
傅沉应了一声,下一秒就听小姑娘感慨了一句,“要是有个浴室就好了。”
傅沉耳尖动了动,将盆放进屋里后,衬着月色打量了一下小院,农村虽然穷,土地却多,如今租住的小院,只是房间少,面积不算太小,厨房旁边还有空地,加一个浴室也不是不行。
等钱到手后可以弄一下。
倒完水,陆小言不放心,去隔壁屋看了一眼,王月勤果然没铺被褥,只是往床上铺了一层麦秸秆,又铺了两身旧衣服,晚上就想这么凑合,新买的床单也被她收了起来,放在了柜子上。t
陆小言就猜会这样,脑海中忽地冒出一句话,年轻人是“没福硬享”,老一辈是“没苦硬吃”。
别说,还挺贴切。
有了好东西都舍不得用。
“娘,被褥都买回来了,你怎么还铺麦秸秆。”
王月勤眼神有些发虚,见女儿鼓着小脸,脸上没一点笑,她忙解释了一句,“我、我就是觉得我们铺,太浪费了,给你们留着,等你们的床单该洗时再铺。”
“买了两套呢,我和小北哥又不是没有,等有了票,再买就是,这套就是你们的。”要不是票不够,她肯定还要多买两套,她走到衣柜前,将床单拿了下来,二话不说铺了上去。
主打的就是不容拒绝,“以后不许这么节省了,等赚了钱,攒了票,我还要给你和爹再买一套换洗的呢,这不比麦秸秆舒服多了,您都苦了大半辈子了,该享福了。”
王月勤没忍住,抹了一下眼睛,怕女儿瞧见,忙低头扯了一下床尾的被褥,“我铺就是。”
不仅被褥软软的,床单也柔软舒适,王月勤都不敢想象有一天自己也能睡这样舒适的床,只觉得这日子,跟做梦似的。
陆小言回到屋里时,傅沉将他买的那堆东西翻了出来,一眼望去眼花缭乱的,室内就亮了一盏油灯,昏黄的灯光下,他骨节分明的手,好像有某种魔力,像在组装什么线路,一旁还放着一个小灯泡。
这个架势,莫非在组装台灯?
陆小言眼睛亮了一下,村里没通电,油灯灯光又十分暗淡,大晚上看书、画画,肯定伤眼睛,要真有个小台灯,也能保护一下眼睛。
学霸就是学霸,连这都会鼓捣,陆小言时不时瞄一眼他的进度,自己则悠哉地坐在了床上,擦起了头发。
因为营养不良,原身这身头发,不仅发黄,发尾还分了岔,要不是怕剪得太丑,陆小言都想剪成短发。
没有吹风机,擦得就很慢,忙活了十来分钟,手腕都酸了,才没那么潮湿,好在是夏天,头发干得也快,等干得差不多时,她就舒舒服服地躺到了床上。
现在天热,其实用不着被子,因为习惯抱着被子睡,她还是展开了夏凉被。
见她躺下后,傅沉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也朝床边走了过来,他个头高,她又躺着,更觉得有压迫感,陆小言不自觉坐了起来,背脊都挺直了两分,瞄了一眼桌面,上面已经啥都没有了,东西也被他归整了起来。
她有点失望,“忙完了?”
傅沉记得她入睡前,对声音很敏感,怕吵到她,干脆没再忙活,“早睡吧。”
陆小言往里坐了坐,给他让出了一点空,见他也坐了下来,她略有些紧张,这一刻,她才深刻意识到两人已经结婚了,如果不离,以后都要同床共枕。
她一个新时代女性也没法接受包办婚姻,她搓了搓衣角,试探着开了口,“那个、小北哥,趁时间还早,不然我们聊聊?”
傅沉隐隐有了猜测,抬抬下巴,示意她直接说。
陆小言清了清喉咙,还给他戴了一下高帽子,“咱俩都受过教育,尤其是你,成绩更没得说,咱都清楚包办婚姻是不对的,不论是童养夫,还是童养媳,都属于封建万物的旧社会,早就被废除啦,咱们是新时代青年,应该以身作则,坚决抵制这一封建恶习!对不对?”
见他神色如常,陆小言悄悄松口气,“其实我知道,你也一直将我当成妹妹,兄妹之间,哪能结婚呢?”
那句“咱俩连证都没法领,婚姻关系更不能作数”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他打断了,“不是妹妹。”
陆小言懵了一下,“什么?”
傅沉没重复,被陆叔叔带回家时他虽然才四岁,却始终记得自己的爸爸妈妈,也清楚地知道陆小言并非他妹妹。
陆小言抬眸时,恰对上他漆黑深邃的眸,像波澜不惊的古井,一不留神就能被吸进去。
陆小言莫名不敢跟他直视,总觉得傅北对她应该没意思才对,真有意思结婚那晚,多少应该有点亲密接触吧?
实际上并没有,他只说了一句早点睡,完全将她当成了室友!
印象中他很重感情,也将王月勤和陆大山当成了父母,猜到他应该是不想让他们失望,她继续道:“不管怎样,婚姻应该基于男女双方的互相喜欢,基于两人的自由选择,不应该被长辈包办。”
傅沉也认可这一点,垂着眼,微微颔首,鸦羽似的长睫,在眼皮上投出一小片阴影,显出一丝温顺来。
陆小言受到了鼓舞,小脸上带了笑,“我知道你是担心父母,爹娘最疼咱俩,肯定会支持咱们,之前我一直将你当哥哥,咱们年龄也不够,婚姻关系本来就无效,要不然……”
傅沉打断了她的话,“虽然无效,婚都结了,村里人也都认可,这个年代,离婚没你想的那么容易,还是说你有喜欢的人,想嫁给别人?”
陆小言当然没喜欢的,她挠了挠鼻尖,才说:“不是,我就是觉得包办婚姻不对。”
傅沉说:“包办确实不对,但离婚没你想的容易,父母那关也不好过,我不打算娶别人,也不想再结一次,既然你没想嫁的人,就这样,之前怎么相处,还怎么相处。”
陆小言眨了眨眼,才理解他的意思。之前的相处,分明就是将她当成室友。
这不是和她想的一样吗?他们又没领证,就算想离婚也离不成呀。
陆小言紧张的心情顿时放松了下来,脸上不由露出个笑,“小北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傅沉瞟她一眼,没吭声。
哄别人时,倒是一套一套的。
陆小言放心地躺了下来,折腾一天,她也确实累了,不由打了个哈欠,傅沉熄灭了油灯,在她身侧也躺了下来。
床不算大,他躺下时,陆小言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存在,她又有些不自在,翻了个身,抱住了被子,心里也有些乱糟糟的,想着原身,和他同床共枕了快十年了,也没啥事,她一颗心才平静些。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陆小言也确实累了,很快就陷入了梦乡,傅沉也闭上了眼睛,他明天就得去上工,五点就得起来,刚睡着没一会儿,腰间就忽地一沉。
傅沉一下睁开了眼睛,紧接着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已经钻进了他怀里,温热地呼吸,洒在了他脖颈上,鸡皮疙瘩都窜了起来。
他无声地偏头,夜色下她的睡姿相当豪放,一手搂着他,小腿也搭在他腹部。
倒是忘了这一茬。
小时候,随着奶奶一起回老家时,他们在同一张炕上睡过,一晚上,被她弄醒好几回。这么大了,乱踢乱抱的习惯还没改。
傅沉将她的小腿扒拉了下去,将她的脑袋也推到了枕头上,怀里没东西后,她不满地咕哝了一声,像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可怜巴巴的,小手还抓了抓,抓住他的胸膛后,才满意,小脸又往他怀里蹭。
这么一拱,脑袋上的头发,更加乱糟糟的,有几缕堆在颈侧,似是有些痒,她抬手又抓了抓脖子,雪白的脖颈上,瞬间多了道红痕。
傅沉修长的手指,撩开了她的发丝,随后将人往里推了推,想了想,他又伸长手臂,把里面的夏凉被,扯了过来,放在了中间,抱住夏凉被后,小姑娘蹙起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此时,田桂凤和陆建良迟迟没睡着,不仅他们俩,连陆二山一家也没睡,傅北醒来的消息,也传到了他们家,几人脸色都不太好,一个个活像错失一个亿。
田桂凤吐了口吐沫,忍不住说了一句,“他倒是命大,早知道他会醒也不用分家了,借的钱也没花完,欠的应该不多。”
陆建良抽了一口焊烟,吐出烟雾后,才说:“分都分了,还能咋地。”
“我就是气不过,白养了他这么多年,知道心疼他爹娘,给他们买衣服,咋没见给我买。”
她越想越生气,尤其想到这笔钱花的还是她的。
家里气压低得很,两个孩子都不敢玩闹了,一个窝在娘怀里,一个靠着自家爹。
陆二山没管小的,他也有些不高兴,没忍住,瞪了自家婆娘一家,“都怪你,乱出主意,要不是你先提分家的事,我也不会跟娘说。”
田桂凤也瞪她一眼,忍不住发了火,“你个婆娘,瞎出什么主意,你看看你,现在好了,一个月可是二十一块钱!”
刘蓉有些委屈,也没想到他还能醒来,开颅可是大事,弄不好真会死人的,谁知道他这么幸运,竟然还能醒。
既然他醒了,这个家就不能分。不分家,t一个月二十一块钱还能继续上交给婆婆,没了这笔钱,她家娃还怎么三天两头的吃鸡蛋。
她都快后悔死了,见男人和婆婆都埋怨她,她心思转了转,委屈地说:“娘,也不能怪我啊,都怪小言那死丫头,要不是她,我也想不到分家这一茬,肯定是她,早就有了分家的念头,才故意诱导咱们。”
陆建良焊烟也不抽了,“咋回事?”
刘蓉忙添油加醋地将那天的事,说了说,“都是她吓唬我,我是不想一辈子背债,才有了这个念头,再说了,也不能怪我呀,当初这事,是大家都同意的,要怪就怪小言,都怪她,要不是她故意吓唬,好好一个家,也不会散了。”
田桂凤站了起来,气哼哼地要去算账,“这死丫头,真是反了天了,主意大得紧,既然是她算计的,我找她去,这个家绝对不能分。”
陆二山总觉得不妥,分都分了,大队长也请来作了见证,协议都签了,可就这么分了,他也不甘心。
傅北那么高的工资,不分家,那钱他也能花,真分了,他啥也落不着,不若随他娘去,他看了眼天色说:“都这么晚了,俩孩子还得上学呢,也不好旷工,明天下了工再说吧。”
*
第二天一早,陆小言醒来时,天还暗着,一缕光线从地平线升起,天边也逐渐露出一抹橙红色的光芒,没多久,天就亮了。
陆小言抱着被子,坐了起来。
傅北不在房内,反倒是床头给她留了一张大团结,窗户大开着,风一吹,床头的大团结微微掀起,陆小言忙伸手按住了,干脆塞进了兜里。
她穿上鞋,下了床,瞥见桌子上的东西时,眼睛不由一亮,只见桌子上赫然有一个做好的小台灯,只不过用的并非节能灯,而是一个小灯泡,外面还有个起保护作用的透明罩子。
陆小言按了一下开关,果真亮了,只可惜,村里没通电,小台灯用的是电池,估计很快就没电了。尽管如此,陆小言也很开心,宝贝似的摸了摸,才将台灯放下来。
她推开门出了屋,隔壁屋也没人,估计已经上工去了。
床实在舒服,他们起来时,她竟完全没听到动静,晾衣绳上,还搭了好几件衣服,其中有一身,是她昨晚换下的,也不知道谁洗的。陆小言有些羞耻,晚上换下来后,只顾擦头发了,都忘了衣服的事,又被他们捷足先登了。
陆小言彻底清醒了,洗漱好,去厨房看了看,锅里果然给她留了饭,除了粥,还有个鸡蛋,另外还有一个烧饼,昨天剩下的那个,竟留给了她。
陆小言心中暖乎乎的,她胃口不大,只吃了半个烧饼,把粥喝了,留着一点肚子喝了药,苦唧唧的,幸亏昨天买了糖,她又吃了一颗,将锅刷完,她才拿着钱出门,打算先把赵大妞的钱还了。
赵大妞家在村东头,离池塘比较近,陆小言刚拐到她家所在的巷子里,就看到她婆婆陈红叶,正将她往院子里扯。
陈红叶四十出头,个头很高,虽然瘦得跟竹竿一样,力气却很大,赵大妞又有孕在身,被她扯得踉跄了一下。
她肚子已经五个月大了,身形有些笨拙,一手还牵着一个小娃娃,小娃娃走路本就歪歪扭扭的,被带的往前摔去,哇地一声哭了,小娃娃屁股后面,还跟着一个娃娃,听见哭声也瘪了瘪小嘴,掉起了金豆子,树上的梧桐叶哗哗作响,一只麻雀好奇地探出脑袋。
要不是及时扶住了门槛,赵大妞也非摔倒不可。陆小言心跳都险些停止跳动,赶忙朝她家走去。
陈红叶扭头瞪了两孩子一眼,声音尖锐,“哭哭哭,一天到晚就会哭。”
小麻雀受了惊,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孩子也吓一跳,委屈巴巴的金豆子都断了一下,下一刻又扁着嘴,继续哇哇哇地哭,声音更大了,屋顶上的麻雀都一并飞走了。
赵大妞弯腰想将孩子抱起来,奈何身形笨拙,只半弯了下去,就有些累,她站直了身体,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不哭,不哭,大花儿最坚强啦。”
好在地上的小娃娃,很听她的话,见娘亲来扶她,乖乖爬了起来,吸吸鼻子,眼泪要掉不掉的。
赵大妞抓住了孩子的手,凌厉的眼睛睁圆了些,微微吐出一口气,才看着婆婆平静地说:“你扯我回来也没用,孩子都成型了,我不会吃药的。”
陈红叶恨铁不成地戳她的脑袋,“你都生两闺女了,万一再生俩,以后就是个没儿子的命,你让我儿子咋整,不想被休,你就乖乖吃药,喏,在桌上,已经给你熬好了。”
赵大妞偏开了脑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黑亮的眸黑沉沉的,“我不吃,孩子都成型了,我没那么狠心,想休妻,让你儿子跟我说,你如果非逼我喝,信不信我吊死在你门口。”
陈红叶气得扬起了巴掌,对上她发狠的眼神时,终究没敢落下,只跺跺脚跑了出去,“你个悍妇,你给我等着!”
她跑出去时,差点跟陆小言撞个满怀,陆小言忙往一边躲了躲,陈红叶没好气地瞪了陆小言一眼,“没长眼睛啊。”
说完,自个跑出了小巷。
赵大妞身形僵硬,手指微蜷,脸上的怒意敛去后,这才扭头往后看了眼,见是陆小言,她有些惊讶,“小言,是你呀。”
陆小言忙扶住了她,“你没事吧?”
赵大妞清楚她肯定听到了,两娃还小,也听不懂,她也没藏着掖着,说:“没事,这几天她时不时就要闹一回,我早习惯了。”
她神色虽然平静,目光却透着一丝疲倦,陆小言忍不住说了一句,“这几天她经常闹吗?”
赵大妞不太在意地说:“嗯,想让我打胎,头胎我不是生了俩女娃吗?现在又怀一胎,非说我肚子太圆,只有尖肚子才生男娃,我的不仅圆还大,肯定跟上胎一样,还是俩女娃,想让我吃药流掉。”
陆小言只觉得荒唐,怕她真听陈红叶的,语气都急了一分,“这都好几个月了吧?吃药怎么可能打得掉,真听她的去喝药,搞不好会闹出人命。”
虽然知道有重男轻女的,陆小言却没想到这个现象这么普遍,原身因为是女娃,十几年都抬不起头,赵大妞因为头胎是俩女娃,如今竟要单凭肚子的尖圆,就让她打掉孩子,简直愚昧,是男是女分明是染色体决定的。
“五个月了,都有胎动了,我肯定要生下来的,你放心,不会有事。”嘴上说的笃定,赵大妞的神情却很疲倦,她主动转移了话题,不想多提,“你咋来了?你家傅北是不是没事了?”
“嗯,没啥事了,钱没用完,我先把你的还给你。”
陆小言将钱递给了她,又道了声谢,随即笑着看向两娃,“这就是你家大花儿和小花儿吧?小小的,真可爱,完全分不出老大和老二。”
两人都穿着碎花衣服,头上扎着小揪揪,五官则随了赵大妞他男人,眼睛挺大,眉毛很细,小脸也白净,长得十分秀气。
大花儿胆子小一扭头,扑到了赵大妞怀里,搂住了她的腿,小花儿性格更像赵大妞,正好奇地盯着陆小言,黑白分明的眸乌溜溜的,瞧着很可爱。
见她提起两个娃娃,赵大妞脸上这才带了笑,对两个孩子说:“叫姑姑。”
小花儿很乖,也不怕生,奶声奶气喊了一声,老大则偷瞄陆小言一眼,对上陆小言含笑的目光后,白净的小脸刷地红了,将脸埋回赵大妞腿上,小手也抓住了她的衣摆。
陆小言笑着摸了摸两人的脑袋,从兜里掏出几袋饼干,一人给了三袋,大花儿这才偷瞄她一眼,眼神仍怯生生的,目光里夹杂着一丝好奇。
饼干多金贵呀,赵大妞忙“哎”了一声,“给她们就浪费了,你自己留着吃吧。”
“特意给她们带的,让她们吃吧,含糖量不多,不要紧。”
赵大妞让两个孩子道了声谢,招呼着她进屋。
陆小言牵住了小花儿的手,小丫头很乖很配合,随着她进了院子,她大着肚子还要去倒水,陆小言忙拦住了她,“我不喝,不用张罗,你快坐下吧。”
两人都看到了桌上的堕胎药,赵大妞伸手端了起来,直接倒在了屋檐下的扫帚旁,回屋后,才上下打量一下陆小言,脸上带了点笑,“果真变了。”
陆小言心中一跳,“什么?”
“刚刚我去捡柴时,遇见了邻居,都在说你变得跟之前不一样了,之前遇见人都是躲你爹娘身后,是个不长嘴的,现在见了人还知道t叔婶的喊,嘴甜了。”
陆小言揉了揉鼻尖,“之前我胆子小,不敢跟人说话,人总要长大的。”
“是啊,总要长大。”说完这句,赵大妞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她有三个哥哥,家里就她一个闺女,因为她年龄最小,出嫁前一直是家里的宝贝疙瘩,直到嫁了人,生了孩子,才算真正长大。
她不自觉叹口气,又若无其事转移了话题,“分家后,还习惯吗?”
陆小言点点头,又坐了一会儿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陆小言一直在思索画连环画的事,她也想尽快赚钱,总不能天天吃傅北的,傅北孝敬两老是应该的,毕竟将他养大了,没道理一直养着她。
这个年代信息匮乏,娱乐消遣十分少,连环画图文并茂、故事性强,也方便阅读,据她所知,不论城市还是农村,不少人都会买一本连环画。
她本来就喜欢画画,不如往出版社投稿试试,说不准能赚点生活费。她学了很多年画画,只画画对她来说不难,难的是主题的选定,故事的编写。
原本陆小言还在发愁写什么,如今倒是有了想法,不论是原身的遭遇,还是赵大妞被要求打胎的经历,都并非个例。
她既然要画连环画,不如结合现实,好好宣扬一下人人平等的思想,如果能起到一定的教育意义,也不算白忙活。
真正下笔前,陆小言打算再收集一下素材,原身出门不多,对村里的事,知道的不算多,隐隐记得陆钉他娘,见她儿媳妇总生女娃,曾溺死过一个刚出生的女婴,她欠秦奶奶的豆腐钱,还没还,今天正好要去她家,倒是可以问问她。
陆小言拿了一斤盐,又拿了一斤粮食,直接去了秦奶奶家,她过来时,秦奶奶刚将黄豆磨成粉,正将刮下来的榆树皮一一捣烂。
她家大门敞着,秦奶奶一眼就瞧见了她,招呼了一声,快进来,陆小言笑着进了门,将盐和粮食,一并放在了桌子上,“奶奶,我来还粮食啦。”
见她还拿了盐,秦奶奶一愣,“你这丫头,给粮食就算了,还拿盐干啥。”
一斤盐都要一毛五,比她三块豆腐都值钱,秦奶奶板起脸来,“快拿回去。”
陆小言笑着说:“您快收下吧,当初找您赊账,您还特意给我切了三块大的,都不怕我还不起,我都没跟您客气,您腿脚不利索,去一趟供销社不容易,就收下吧,我一个人在家挺无聊,还想听您讲讲故事呢。”
秦奶奶的儿子是战乱时没的,男人走得也早,这二十年,全靠村里的帮衬,才将日子过下来。
她内心感动,也没再说拒绝的话,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了下来,“想听什么,你尽管说,奶奶给你讲。”
陆小言将自己想画连环画的事,说了一下,“我想多搜集点故事,奶奶阅历丰富,多给我讲讲吧。”
“那就给你讲讲。”秦奶奶顺便休息一下,讲了会儿,歇够了,边刮榆树皮,边给她讲。
陆小言好奇地凑了过去,一时没认出来,“这是啥?”
“榆树皮呀,捣烂放锅里煮,能煮糊糊喝,还能磨面擀面条呢,这可是好东西,六零年饥荒时,养活不少人呢。”
陆小言这才从原身记忆里扒拉出这事,原身还吃过呢,远的不提,今年王月勤就磨了不少榆树皮面,只不过她吃的是面条,看见树皮一时没想起来。
早知道这个时代,老百姓过得都苦,陆小言还真没想到,能苦成这样。她一呆就是一上午,还帮着秦奶奶将榆树皮全捣烂了,直到中午该做饭时,她才回去,秦奶奶还硬是塞给她两块豆腐。
家里正好买了油和锅铲,陆小言打算炒个豆腐。
她其实不太会做饭,家里请的有做饭的阿姨,直到奶奶病倒后,陆小言才学了煲汤,她学的最多的其实是甜食,还是因为奶奶爱吃,她大一那年,奶奶因为偷吃糕点,病情忽然加重了,为了让奶奶在控制住病情的情况下,吃点喜欢的,她才学着做各种低糖低脂的糕点。
常规的炒菜她其实没怎么做过,好在有原身的记忆,简单炒个菜、煮个面还是可以的。
她先将杂粮面拿了出来,活了活面,又切成了一条条的,动作虽然慢,倒也像模像样的。
切好面条后,她才给大锅烧火,水开后,暂时没煮面,怕下太早面会坨,小锅烧干后放了油,将豆腐煎了一下,香喷喷的豆腐煎好后,她将三分之二盛到了盘子里。
另外三分之一她夹到了烧饼里,就着烧饼先吃了,估摸着他们该回来时,她才将面下到锅里,不一会儿,门外果然传来了动静,是王月勤和陆大山回来了。
陆大山说了句,“好香。”
“我煎了豆腐,面这就好,娘,你盯一下面吧,一会儿你来盛。”
王月勤说:“咋煮这么少?”
陆小言说:“我吃的烧饼,已经吃过了,锅里是你和爹的,我奶他们肯定会过来,我出去消消食,把门给你们锁上,一会儿他们过来,你们别理,也别出声,吃完饭好好歇息一下,下午还得干活呢,没必要跟他们起冲突。”
真要是闹一中午,下午再顶着太阳去干活,身体肯定扛不住。
因为分家的事,陆大山和王月勤都挺心寒,也不想再跟他们纠缠,听话地点了点头。
陆小言锁了门,刚走出没多远,就瞧见田桂凤气势汹汹地来了。
见大门锁着,田桂凤皱了皱眉,“不是说搬这儿来了,咋没回来?”
刘蓉眼尖,一眼瞅见了人,连忙指了指北边那一排房屋,“草垛旁那个像不像小言,哎,拐里面去了,就是她,我看到侧脸了,嘿,还穿上了新衣服,显摆个啥,大中午的,不在家做饭,干啥呢?”
田桂凤三角眼一眯,一拍大腿,“这死丫头,现在鬼精鬼精的,肯定躲咱呢,走,追上去。”
等他们走到草垛旁,早没陆小言的身影了,几人继续往前追,找了好几圈都没找到,回到门口时,门还锁着,人压根没回来。
太阳越来越晒,也没风,一圈找下来,人都要烤熟了,别人都做好了饭,饭菜的香味也飘了出来。他们本就饥肠辘辘的肚子,更饿了,田桂凤憋了一肚子气,下午还得上工,总不能不吃饭,只能沉着脸回了家。
陆小言则来到了河提上,正坐在梧桐树下乘凉,远处是一望无垠的玉米苗,近处是一条绿波荡漾的河流,这时没啥污染,水中的鱼儿都瞧得一清二楚。
下午也是这样,下工后,田桂凤他们没咋耽误,将锄头、镰刀啥的放家里,喝了口水就来了,结果大门还锁着。
田桂凤不信邪,让人继续去村里找,她则守在了门口,暮色逐渐四合,最后一丝亮光也被黑暗吞没,各家各户都亮起了灯,仍没个影儿,院子里黑漆漆的,田桂凤蹲在门口,被蚊子咬得满身包,简直要抓狂。
此时,陆大山和王月勤早吃完了,两人很听陆小言的话,吃饭时,都没敢发出太大动静,吃完也没刷锅,躺床上休息去了,陆小言此时,正舒舒服服在秦奶奶家听故事。
接下来一连两天都是如此,田桂凤简直要气死了,气儿子儿媳不中用,连人都找不到。
第15章 第15章陆小言笑着捏了捏他瘦巴……
第三天,他们干脆起了个大早,一吃完饭就急匆匆来了陆小言这儿,陆小言就猜他们会早起,起得也挺早,早早吃完饭,就随着爹娘出了门。
再次扑了个空,别说田桂凤,没啥脾气的陆建良都板着一张脸,有些生气,“打听一下他们在哪儿上工,直接去干活的地儿找吧,一个个的总不能不干活。”
几人心中都窝着一团火,点了点头,整个陆家大队,是由两个村庄组成的,一共分了十个生产小队。
陆小言他们搬到西边后,被分到了第一生产小队,小队里的人这两天都在锄草。
陆小言随着父母来了红薯地里,生产队里的地被分了许多块,种的有红薯、玉米、高粱,还有一大片芝麻地,芝麻是五月份种的,已经长得很高了,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昏暗的灯光下,绿油油的叶子,长得生机勃勃的。
地里已经来了十几个人,瞧见陆小言,还有人主动打招呼,“小言今天咋又来了,不去找工作了吗?”
昨天上午她也跟来了,因着没满十八,她就算参与农忙,也只能算半个工,其实挺不划算,要能当工人,那才叫端上了铁饭碗。
陆小言笑着说:“还在找,今天不t忙,干脆来地里帮我娘干会儿活,不算工,主要是替我娘干,让我娘也歇一歇,她身体不太好,大夫让她别太劳累。”
王嫂子笑着夸了一句,“真是个孝顺孩子,你娘咋啦?也看大夫了?”
陆小言说:“她时不时肚子疼,这次去省城就顺便看了看,幸亏看了,大夫说她没坐好月子,落了病根,等年龄大了更遭罪,婶子、大娘,你们可得叮嘱好自家闺女,生产后无论如何也不能立马干活,我娘第二天就开始干活了,结果累出一身病,当初要是早看大夫,我早就有弟弟妹妹了,也不会让爷奶难受这么多年。”
大家都知道他家情况,闻言,都有些惋惜,“之前没让大夫看吗?”
陆小言也叹口气,“哪有那个钱。”
她没再多说,也没抱怨田桂凤,大家心里却跟明镜似的,要不是田桂凤既抠门,又刻薄,王月勤哪至于这样,落了病不说,连儿子都没生出来,因为没儿子还被田桂凤动辄打骂,过得连牲口都不如,幸亏分了家。
田地一亩亩挨着,大家边锄草边唠嗑,还有人劝王月勤,“小北和小言都孝顺,你也算熬出头了,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没儿子也不怕。”
陆小言笑了笑,余光瞥见了田桂凤他们,这两天陆小言一直让父母躲着田桂凤,一是想挫挫他们的锐气,第二就是希望他们沉不住气,来地里找。
田桂凤过来时恰好听到夸陆小言孝顺的话,她不由冷笑一声,“孝顺个屁,就没见过这么不像话的孙女,撺掇着爹娘分家,要不是她这个小兔崽子从中作梗,好好的家也不会分。”
她先发制人,将错全推到陆小言身上,这是她一贯的作风,错的全是别人,就她无辜。
陆小言一个小辈,总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跟她吵,真吵的话,有理也成了没理的。
陆小言的眼眶瞬间红了,她动了动唇,什么都没反驳,只抹了抹眼泪,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只悄悄跟王月勤交换了一个眼神,让她去喊大队长。
陆大山捏住了锄头,粗糙的手,因用力青筋暴起,忍无可忍地说:“分家是小言撺掇的吗?娘,说话得凭良心,明明是你们捏着小北两年的工资,还不肯给小北看病,见我们非要借钱给小北看病,怕受拖累,才分的,你咋能怪小言?就因为小言是女娃,被你又是打又是骂的,因为你是长辈,我们一直忍着,没说您半句不是,您咋能啥都怪她!”
田桂凤气得跳脚,简直想冲上去打他一巴掌,这个孽障,还敢顶嘴,真想上天咋滴?
陆二山连忙扯住了她,哄道:“哥,娘不是那个意思,她就是舍不得分家,一时说错了话,咱们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咋能说分就分呢,那天娘也是气糊涂了,你可不能当真。”
趁大家不注意,王月勤往后退了退,偷偷跑了,她一向没啥存在感,田桂凤压根没注意到她,见陆大山沉默着不吭声,她忍不住又想骂人,小儿子都求和了,他竟然还拿乔,见自家男人也冲自己使眼色,她才窝着火气,说:“咋滴,还想让娘跟你认错?”
陆大山都憋了好几天了,正想开口,陆小言轻轻扯了扯他,“奶,大家都干活呢,不好耽误了生产,有啥话回家再说吧。”
见她在示弱,田桂凤顿时得意了,一得意,嘴上就没个把门的,“不来这儿,还逮不到你呢,咋滴,怕丢人啊?原本就是你惹出来的事,既然认识到错了,就好好给我反省一下,一个赔钱货还整日跟我玩心眼,咋不能死你。”
陆小言动了动唇,眼眶里蓄的眼泪啪嗒一下,掉了下来,她哽咽着说:“不想分家,好好说就是,奶,你这是干啥,又要坏我名声是不是?就因为我是女娃,你就非要逼死我吗?”
大家听到这话,都有些不忍心,显得还记得她喝农药的事,脾气暴的当即开了口,“还真是逮着老实人可劲欺负。”
跟田桂凤闹过矛盾的崔奶奶也跟着附和,“就是,欺负儿媳,虐待孙女,还是个人吗,分家时被褥都不让带走,都将人直接撵出去了,咋滴,一看小北醒来了,后悔了?谁也不是傻子,都清楚在图谋啥,既然分了,就利索点,别让人瞧不起。”
田桂凤可不怕她,当即撸起了袖子,“你个疯婆子,哪有你说话的地儿,想打架,吱一声,老娘可不怕你。”
崔奶奶都懒得搭理她,“咋滴,你还想动手?你不干活,我们还要干活呢,小言说得对,有啥话不能私下说,耽误我们搞生产,信不信我将民兵连的人喊来。”
田桂凤还想说啥,大队长黑着脸,走了过来,“不去干活,这是干啥呢?”
瞧见他,田桂凤才有些气短,索性直接说了出来,“我们不打算分家了,来跟老大一家说清楚。”
大队长的脸更黑了,“分都分了,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说反悔就反悔,当我这个见证是死的吗?”
一天到晚全是她田桂凤的事,大队长这个好脾气的人,都有些恼,生气地看向陆二山,“是你们先嫌人家傅北是个拖累,主动提的分家,现在又想背信弃义,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你好歹也当了小队长,该抓生产时,不好好抓,还嫌弃你们家不够丢人是吧?你想干啥?这小队长还想不想当了?”
陆二山哪敢说不,连忙说:“大队长,我就是见我娘非要来,才跟过来劝她的,娘,快跟儿子回去吧。”
田桂凤不想走,“走啥走。”就算是大队长也不能插手他们的家事吧,被儿子瞪了一眼,她才讪讪闭嘴。
陆二山连拖带拽地将她带走了,就是知道大队长在河堤上干活,一时半会儿过不来,他才跟来的,想打打感情牌,谁知道这边还没说好,大队长人就来了。
他看了一眼王月勤,心里快怄死了,早知道这女人会搬救兵,就让媳妇拦着了。
这可倒好。
这么一闹,分家的事,只能暂且作罢,路上田桂凤还臭着一张脸,仍骂骂咧咧的,“这死丫头,真该一出生就溺死她。”
刘蓉也愁得慌,“就这么算了不成?”
那可是一个月二十一啊!他们一家子也挣不来,一想到这些钱,以后都打水漂了,她心肝肺无一不疼。
陆二山也心烦,谁知道傅北还会醒啊,可是分都分了,还请大队长做的见证,再反悔,对他们名声也不好,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他沉着脸说:“这段时间都先安分点吧,好歹等我成了小队长,再想其他法子,实在不行,以后就找他们要养老费,你和爹都装病,你们生了大哥,他们应该尽孝,总不能便宜了他们。”
田桂凤一拍大腿,“哎呦,这个法子好!还是我儿子聪明。”
陆二山也有些得意,那是,不看看他是谁。
不是他吹,在村里,他那是顶顶聪明,要不然,陆俊出事后,也不会是他暂代小队长。
他们走后,陆小言感激地对大队长笑了笑,“大爷,又让您跑了一趟,我怕她一直不走,耽误大家干农活,才让我娘喊了您。”
“没事,他们要是再纠缠,你随时喊我,都分了家还想闹,总不能啥好事都被他们占了,简直不像话。”
农活挺多,趁太阳没出来,干活能凉快些,大队长没多耽误,又和他们说了一句,就离开了。
陆小言干了一个小时,就有些腰酸,忍不住捶了捶腰,其他人比她动作麻利,还比她锄得多,连崔奶奶家的小孙女,一个才十六岁的小姑娘,都比她强。
见她在捶腰,王月勤笑了笑,“你别干了,不是要画连环画,回去画画去吧。”
“没事,我再帮着干一个小时,小军都在帮忙呢。”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一点都不假,小军才十三岁,都知道在锄草,速度还挺快,忙得汗流浃背的,都没偷懒的意思。
放现代,这么大的小男娃,估计连自己的袜子都不会洗。
崔奶奶笑了笑,有些骄傲,小军也是她孙子,很懂事,干活也麻利,就是学习跟不上,一提到让他写作业,宁可来地里帮忙。
崔奶t奶可不像田桂凤那么黑心肝,她说:“你们年龄小,还在长身体呢,不能一直干,小言,你带着小曼和小军他们,去树底下休息休息吧,或者去河里看看能不能抓到鱼,顺便帮我们把草帽也拿来,等会儿太阳就晒了。”
河里的水并不湍急,水只到成人腰窝那么深,大点的孩子基本都会水,这个点河堤上也有人干活,家长们也不担心。
“好,那我们去抓鱼吧。”陆小言爽快地应了下来,小曼和小军也听话地放下了水桶,走之前将草帽拿给了他们。
另外三个孩子也跟上他们的队伍,六个人浩浩荡荡往河堤走去,路上陆小言问了一句,“咱们咋抓?”
她还没抓过鱼呢。
陆小曼秀气的眉眼微动,笑容灿烂,“我家有小网兜,我回去拿。”
她圆溜溜的眸子清澈见底,包子脸上带着一点婴儿肥,正是花骨朵一般的年龄,瞧着娇弱,干活却很麻利。
陆小军憨厚地挠挠头,他皮肤黝黑,生得浓眉大眼的,尤其眉毛,像画上去的,粗粗的,小小年龄就显出一丝英气来,他积极地举起了手,“姐,我回去拿。”
说完一阵风似的跑了。
他们家跟陆小言的新家在同一个巷子,离的挺近,从西地出来,正好路过他们所在的巷子,小军没跑几步,就拐了进去。
另一个五六岁左右,叫二柱的小男孩,也邀功似的连忙举手,“我家也有,我姐还抓到过鱼呢,烤鱼可好吃啦,小言姐姐,也去我家拿。”
他比陆小军清秀多了,眼睫毛特别长,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还挺可爱,就是太瘦了,皮包骨头一样。
陆小言笑着捏了捏他瘦巴巴的小脸,“好呀,多多益善。”
没两分钟,小军就拿着小网兜出来了,手里还拎着一个小木桶。几人一起浩浩荡荡,去了二柱家,他们家在南地,离养猪场挺近,刚从他家拿了网兜出来,陆小言就听到一阵哭声。
几人脚步一步,哭声是从养猪场传来的,越哭声音越大,“我的富贵呀……你醒醒啊……”
几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担心,一致拐去了养猪场,脚步都有些急,陆小言对村里的事了解的不多,边走边问了一句,“富贵是谁?”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陆小曼眨眨眼,不太确定地说:“好像是养猪场的大白猪,我听嫂子说过一次。”
刚穿来的时候,陆小言还以为各家各户都会养个鸡鸭,养个猪,偶尔能打打牙祭,毕竟,这十年,只是不准私人做买卖搞养殖,每家还是能养两头猪的,个人养猪实行自己杀一头,上交国家一头。
真了解后,她才知道这片土地的老百姓有多穷,吃不饱是常有的事,别人不提,就连陆小言都经常吃红薯叶、榆树皮,家里自然养不起猪。
就大队里有个养猪场,总共也就养了八头,每一头可都是宝贝。
陆小军侧耳听了听,有些不确定地说:“哭的还挺惨,不会是猪死了吧?”
陆小曼水汪汪的大眼,顿时朝他瞪去,还不忘拍一下他脑袋,哼道:“少乌鸦嘴。”
陆小军缩了缩脑袋,他人老实,爷奶也经常拍他,他也不生气,只委屈巴巴辩解一句,“哪是我乌鸦嘴,不就跟哭丧一样吗,不然去看看。”
陆小言也有些担心,他们走进养猪场时,大队长的大儿媳正抱着一头猪哭着喊:“富贵。”
富贵了无生机躺在地上,确实没了呼吸。
这几头猪是三月份开始养的,富贵也已经三个多月了,再养两个月就能出栏了,结果却死了。一想起另外几只也有些不适,刘霞几乎有些崩溃,哭声更大了,她太过难受,都没发现来人了。
陆小曼咋舌,暗自嘀咕了一句,不是真被这小子说准了吧?还真死了?
陆小言试探着喊了一声,“霞嫂子?”
印象中她最是能干,之所以派她来养猪,也是因为她干活勤快,伺候小猪仔时比对自己的孩子都上心,猪圈里总是被她收拾得很干净。
刘霞哭声一顿,一扭头对上几双乌溜溜的眸,最小的才五岁,刘霞忙拿衣袖擦了擦脸,红着眼睛说:“你们咋来了,快出去,这不是小孩玩的地方。”
陆小言正想开口,陈大娘就带着大队长和刘书记匆匆赶了过来,见富贵果真死了,几人神情都不好看。
大队长问了一下儿媳妇,“咋突然死了?”
刘霞正难受着,听到“死”字没忍住,眼中闪烁的泪花又掉了下来,鼻涕也出来了。
她忙擤了一下鼻子,有些窘迫地压了一下情绪,哽咽道:“昨天早上吃的就有点少,晚上还呕吐一次,吐完没多久,吃了点青草,后面又拉了,我还以为没啥事了,谁知道早上又开始腹泻了,一直卧地不起,一摸温度高得吓人,陆大夫过来看了一下,之前猪发烧,咱们都是拿凉水给它们擦身体,喂点药,这次我也这么弄的,谁知道一上午过去,不仅没退热,突然没气了。”
大队长神情凝重,“其他猪有发烧的没?”
刘霞捂着脸说:“没,不过有三只今天吃的也不多,是不是又得猪瘟了?这可咋整,整整八头,都死了可咋办。”
她说着说着又哭了,脑袋也耷拉了下来,深感羞愧,之前接到养猪的任务时,她还挺激动,她以为只要精心伺候,就能养好,谁知道刚养仨月,就死了一头,其他的也不知道会咋样。
要真是猪瘟,只怕一个都活不了。
她愧对公爹的信任啊!
刘霞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大队长皱了皱眉,乡下压根没专门的兽医,想找兽医都找不到,“先让小陆大夫来看看吧。”
刘霞抹干了眼泪,发蒙的大脑,略恢复了理智,忙应了一声,要去喊陆大夫。
见所有的猪都在一个猪圈里,陆小言不由皱眉,虽然不懂养猪,她隐约记得,一定要把病猪都隔离开,她不由开了口,“我记得我之前看过一本养殖方面的书,里面有一点讲的是需要科学规范的养殖,不管是不是猪瘟,为了避免扩大损失,先将猪隔离开吧,已经出现食欲不振的可以关在一起,没任何症状的单独关起来。”
传染的话确实麻烦,大队长喊住了跑走的刘霞,“这几头猪都是你在养,你分辨一下,先按小言说的将猪隔离开。”
陆小言说:“那我去喊陆大夫。”
陆小言等人忙跟她一起出来了,拿着小网兜的小男娃,仰着小脑袋,眼巴巴问了一句,“小言姐姐,咱们还去抓鱼吗?”
大概是有些紧张,一只小手还在挠脑袋,恨不得挠出一朵花来。
陆小言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小脑袋,“去,说好了要去的,我先去喊一下大夫,喊完咱们再去。”
她也不懂养猪,帮不上啥忙,要是能抓到鱼,还能加个餐。
小男娃欢呼一声,“好耶,我想捉鱼。”
年龄小的尚不知猪死了意味着什么,陆小军和陆小曼都有些心疼,少一头猪,等过年,他们就要少吃一块肉,这可是白花花的肉呀。
哎呦,咋就死了呢。
万一其他猪也出事,过年他们可就没肉吃了。
姐弟俩还挺像,都耷拉着小脑袋,活像两只可怜巴巴的小狗狗。
他们来到卫生室时,陆大夫正在院子里晒中药,听说富贵死了,忙提起药箱,跑去了养猪场。
陆小言带着孩子们去了河堤上,半道上,陆小曼还叹口气,包子脸皱巴巴的,忧心忡忡地问了一句,“其他猪会死吗?”
每年大队里只要养了猪,等到过年都会杀一头,虽然人多,每家最多分个几两肉,那也比没有强。
要都死了,可咋整。
陆小言也说不好,如果是寻常病还好,要真是传染病,只怕要损失惨重。
陆小言叹气,其他孩子也受了感染,跟着叹气,“我过年还想吃猪肉呢,可别死。”
一个个都垂头丧气的,小脸都皱了起来。
陆小言笑着劝了一句,“会好起来的,都打起精神,等抓到鱼,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哇,好耶好耶。”
孩子们忘性大,等他们来到河边,就把富贵的死抛之脑后了,河水波光粼粼,还真能瞧见一两条小鱼儿游来游去的,小鱼儿小小的,还没拇指大,听到动静,一甩t尾巴,惊慌失措地游跑了。
可惜没有大的,小军撩起裤腿,下了水,他虽然才十三岁,已经比陆小言还要高了,水正好到他腰间,“这儿有一条巴掌大的,姐,网兜丢给我。”
陆小曼手忙脚乱地将网兜丢了过去,瞬间乍起一片白色水花,等陆小军拿起小网兜时,鱼儿早跑得没影了。
陆小言没受住诱惑,也下了水,小孩也想下去,被她制止了,“你们还小,坐岸边乖乖等着,姐姐给你们抓大鱼,给你们熬香喷喷的鱼汤喝。”
小孩吞了吞口水,都听话地没下去,陆小曼负责当起了小保姆,在岸边看着小娃娃们,哪个敢乱跑,都要被她瞪一眼。
陆小言和陆小军负责抓。
鱼儿不多,还狡猾得很,每次一瞧见大的,用网兜去兜时,已经跑得没影了,小军气得嘴巴都撅了起来,还红着小脸,给自己找补,“我没抓过,没经验,要是我哥在,肯定已经抓到了。”
陆小言也有些脸热,同样没抓到,岸边的小娃娃们,都从满怀期待,变得蔫了吧唧的,要不是陆小曼盯着,估计早下水帮忙啦。
这时,一个年轻人骑着自行车停在了河边,问了一句,“你们是陆家大队的人吗?”
大家好奇地朝他看去,他穿着灰短袖,黑裤子,瞧着清清爽爽的,陆小军最先开了口,“对,来我们村,有什么事吗?”
“我是隔壁生产大队的,是傅北的同事,帮他捎个东西,想问一下,傅北家怎么走?”
陆小军顿时转了身,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大声说:“小言姐,找你的。”
那年轻男人也有些懵,好奇地看向陆小言,小姑娘没扎麻花辫,一头长发,随意挽着,面色虽然苍白,精神头却极好,那双干净剔透的眼睛,更是熠熠生辉,有种很独特的气质。
难怪傅北这么重视,明明下周就能回来了,还非请他吃顿饭,让他提前将风扇捎了回来,唯恐热着她。
他好奇地问了一句,“你就是傅北媳妇?”
陆小言点点头。
河水到她腰部,裤子都湿了,下水时身边是一群孩子,没觉得不好意思,这会儿,对着傅北的同志,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她抹了抹脸上的水渍,道了声谢,才好奇地问了一句,“他这周不回来吗?让你捎的什么?”
年轻男子笑着将车把上的布袋子,拎了下来,说:“他之前休假的时间有些长,这周末要赶一下进度,下周才回来,我昨天回来得晚,今天才有空过来,里面是个小风扇,他装上了电池,有个小开关,觉得热时,按一下开关就行。”
陆小言眼睛一亮,原来是风扇,他竟然真的做出来了,她不由弯弯唇,“麻烦你跑一趟了,太感谢了,家里离得不远,要不然回家喝口水吧?”
“不用不用,我还有其他事,就先走了。”
陆小曼帮着接住了袋子,乌溜溜的大眼里满是好奇,等年轻人走后,就已经迫不及待,问了一句,“风扇不是很大吗?竟然能装袋子里吗?”
她只觉得心中痒痒的,在供销社,她见过风扇,听说通上电很凉快,也没见过这么小的。
陆小言说:“这个应该是手持风扇,比较小。”
她手上有水,不方便拿,见孩子们晒得小脸红扑扑的,说:“小曼,你拿出来吧,打开让大家吹吹风,凉快一下。”
陆小曼眼睛一亮,三下五除二将风扇拿了出来,里面一共有两个,应该是小言姐一个,她父母一个,风扇果然只有巴掌大小。
陆小曼在陆小言的指使下,按了一下黑色按钮,风瞬间吹了起来,别看小小的,风还挺大,感受到凉风袭来时,凑近的孩子都惊奇地瞪大了眼。
陆小军也惊喜地叫了一声,“哇,好凉快!”
小孩也跟着一通吱哇乱叫,“对呀对呀,原来这就是风扇呀,也太好用了吧!”
一个个快乐极了,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连腼腆的秀儿眼睛都亮亮的。
陆小言不由莞尔。
陆小军也不抓鱼了,蹚着水上了岸,也感受了一下凉风,同样惊奇地瞪大了眼。
真凉快!
他伸手就想摸一下,被姐姐打了一下手,“有水!”
陆小军也不恼,挠挠脑袋,缩回了手,在上衣上擦了擦手,擦干后,才小心翼翼凑过去,按了一下开关,想体验一下。
这次陆小曼没拦,而是将小风扇递给了他。陆小军还挺感动,他姐对他还是很好的。
谁料一按键,风更大了,陆小军瞬间睁圆了眼睛,像只呆头鹅,陆小曼弯唇,脆生生地感慨:“哇,有两档!”
陆小言也很惊喜,眼睛都亮了几分,她没受住诱惑,也走到了河边上。
陆小军忙举着风扇,让她感受了一下,“真的是两档。”
陆小言笑弯了一双杏眼。原主这童养夫做出的东西,还挺不错的嘛。
孩子们围着风扇,惊喜得不要不要的,“也太凉快啦!”
童真般的快乐,很容易感染人,陆小言脸上也满是笑,任他们玩了一会儿,索性也坐在了陆小曼身侧,她顺手抓起一块石头,往河里丢去。
小石头在水面上冒头五次,直到抵达对面,才停下,沉入水中,陆小曼瞧见了顿时欢呼了一声,“啊啊啊,小言姐你刚刚是在打水漂吗?你也太牛了。”
这倒不是陆小言的技能,而是原身的,农村娃,没啥娱乐,原身又没朋友,都是一个人玩,她没特别的爱好,就喜欢打水漂,玩了十年也不腻,时间久了,准头那叫个好。
陆小言刚刚就顺手一丢,完全凭借身体本能,都没在意,又丢了一个,河水不算宽,小石头同样是跳转好几次,直到抵达对面,才沉入水中。
连她自己都惊喜起来,这也太牛逼了。
孩子们也纷纷打起水漂,就陆小军技术不错,小石子能跳跃个两下,其他人都不行,顿时一阵哀嚎声,陆小曼眼巴巴问,“小言姐,你也太厉害了,怎么做到的?”
陆小言弯唇,“练多了自然而然就会了,还抓鱼不?”
“抓!”小军一跃跳进了河里,在河里游了几下,才露出圆脑袋。
两人又抓了一会儿,陆小言逐渐总结出了规律,干脆走到了小军身边,打算和他合作,她算发现了,每次对准鱼儿要用网兜兜时,它们都会从一边溜走,那她就堵住他们的去路。
一通合作,加上原身准头特别好,还真网到一条巴掌大的鱼儿,陆小言惊喜地弯起眉眼,“抓到了。”
孩子们瞬间蹦起来鼓掌,“哇,有鱼汤喝啦,小言姐姐太棒了!”
一个个激动得嗷呜叫,活像小狼崽子。
陆小曼忙拿来小桶,水汪汪的大眼满是快活,“小言姐,你太棒了,真的抓到了。”
怕鱼儿会提前死,陆小曼手脚麻利地舀了小半桶的水进去。
陆小言将鱼儿倒进了小桶里,骄傲地挺起了胸膛,“等着,我再给你们抓点。”
接下来就没那么好运了,泡在水里,守了一个小时,连拇指大的小鱼儿,都没了,他们忙了快一上午,就抓一条,其实这都算运气好的,有的人忙一天,也不见得能抓住,实在是鱼太少了。
幸好孩子们抓到的鱼不用交给大队,小虽小,好歹能熬个鱼汤,陆小言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上了岸,太阳大,脚一会儿就干了,她穿上鞋,说:“去我家吧,姐姐给你们熬鱼汤喝。”
孩子们都骄傲地挺直了小胸膛,小军的圆脑袋也凑了过来,“那我来杀鱼,我姐不敢,让她烧锅。”
陆小曼那张包子脸,微微有些红,难得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脸,随后才瞪了陆小军一眼,“就你胆大,显摆啥。”
陆小军有些懵,委屈地像只大狼狗,他说的是实话,哪里显摆啦。
陆小言抿嘴笑了笑,“正好我不擅长烧锅,走走走,我再去买块豆腐,咱们喝鱼肉豆腐汤。”
鱼实在太小,只能拿豆腐来凑了,陆小言买了两斤多的豆腐,别说年龄小的,连小军、小曼两姐妹都忍不住瞪圆了眼睛。
从秦奶奶家出来时,迎面撞见一个瘦小文弱的男人,是赵大妞的老公,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娃娃,是小花儿,陆小言喊了一声,“小花儿。”
小花儿眼睛一亮,还t记得陆小言给她饼干的事,脆生生喊了一声,“姑姑!”
陆小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这才看向陆晨,“来买豆腐?你没去上工吗?”
陆晨眼神有些躲闪,含糊着应了一声,“早回了一会儿,买点豆腐,给大妞补补身体。”
陆小言狐疑地看他一眼,这年头,饭都吃不饱,可没有给孕妇补身体的概念,何况是二胎。
陈红叶也不是那等大方的婆婆,好端端的补啥身体?
第16章 第16章又有一头快不行了
陆小言晃了晃小花儿的小手,“你娘身体不舒服吗?咋没出来买。”
小花儿摇摇头,小手揪着爹爹的头发,乌溜溜的眸子一片澄清,“娘累,在家家。”
小孩儿一般不会撒谎,见大妞没啥事,陆小言也没再多管,带着小伙伴回了自己家。
等小军处理好鱼时,小曼已经将水烧开了,陆小言也将洗好的豆腐切成了块,厨房里围了一群小萝卜头,都眼巴巴盯着豆腐,五岁大的二毛口水都流了下来。
陆小言看得好笑,厨房就巴掌大小,他们一挤进来,她转个身都费劲,干脆将人轰了出去,“我家就仨碗,你们回去把自己的碗拿来吧,正好跟你们父母说一声,中午在我家吃,省得他们找不到人担心,去吧去吧,等你们回来,估计就熬好了。”
等孩子们抱着碗跑回来时,厨房里已经飘出了香味,一个个馋得哈喇子直流,有俩娃手里还抱了其他东西,一个是一颗小白菜,另一个是一把香菜,还有两根葱。
陆小言眼睛噌地亮了,穿来这几天,也就在省城吃烩面时,见了点儿菜,还没正儿八经吃菜呢,惊喜归惊喜,她还是客气了一下,“干嘛还拿东西。”
小孩子实诚,如实说:“我娘不让白吃。”
这是怕自家娃白吃人家东西,不好意思,才拿了点菜,村里人大多淳朴,拿的还都是家里最好的东西,等陆小军过来时,更阔气,手里拿着一根腊肠。
崔奶奶生了六个儿子,个个都是一把好力气,挣的工分也多,几个儿子还会建房子,农闲时经常出去打零工,他们家算是村里最富裕的一个,连自行车都买了,陆小言都咽了咽口水,“这也太贵重了。”
陆小曼乐呵呵地说:“正好给大家加个餐,小言姐可不许拒绝,我也是沾了你的福,才能在今天吃到腊肠,早馋死了。”
她嘴巴甜得紧,这点随了崔奶奶,崔奶奶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孙女。
就秀儿抱了只碗,她也不过七八岁的样子,小小一只,见其他人都拿了东西,她臊得小脸通红,“我、我也回去找点吃的。”
她也住在西头,就在巷子口,跟崔奶奶家紧挨着,跟崔奶奶的富裕不同,她家里没啥劳动力,爷爷腿脚不好,奶奶闹饥荒时就没了,哥哥才十一,弟弟刚六个月,她娘干活时,经常把小奶娃绑在背后,挣不了太多工分,一家人全靠他爹养,穷得叮当响。
别人一天三顿饭,他们家一天就吃两顿,所以这会儿家里的大人还在挣工分,中午没回来做饭,就她自己抱着碗来了。
陆小言忙拉住了她,“拿啥,啥也不用拿,这些足够咱们吃了,你帮着去把大家的碗再洗一下。”
秀儿红着小脸点头,软糯地说:“嗯,我肯定洗干净。”
碗洗好时,陆小言便掀开了盖子,一股鲜香味直冲脑门,孩子们都忍不住咂嘴,陆小言往锅里倒了点香油,把切好的葱,也倒进去一小碗。
她没立刻盛,先把小白菜炒了一下,又将腊肠加了进去,一时间锅里滋啦滋啦流油,等将炒菜端到桌上时,陆大山和王月勤正好回来,王月勤皱了皱鼻子,“好香。”
陆小言笑道:“那可不,小军他们带了腊肠和小白菜过来,还有鱼汤呢,我们抓了鱼,今天能吃一顿好的。”
说话间她已经盛好了鱼汤,因为豆腐多,每人都有一碗,鱼汤熬的奶白奶白的,上面飘着绿油油的葱花,香味直往鼻子里钻,孩子们又不自觉分泌起口水。
家里房间太少,连堂屋都没,陆大山干脆将桌子搬到了院子里,一碗碗鱼汤端上桌后,不止孩子,连陆大山和王月勤都忍不住咽口水。
陆小言将菜放到了中间,将窝窝头也端了出来,一人给了一个,“吃吧。”
鱼汤香味浓醇,白菜清香爽口,腊肉咸鲜适度,简直不要太好吃。
孩子们吃得停不下来,二柱这个小马屁精,还不忘眨巴着大眼,抽空夸一句,“小言姐,这是什么神仙佳肴,你做得也太好吃了。”
虽然不太会炒菜,陆小言却给奶奶煲过各种汤,汤和糕点,算是她唯一的特长,她嘿嘿笑了笑,“喜欢就好,以后如果还能抓到鱼,我再给你们煮。”
孩子们这才停下喝汤的动作,开心地欢呼了一声,陆小军也吃得很满足,他家条件只是不错,虽然不咋饿肚子,也就过年吃过肉,鱼也很少吃。
陆小军是个实诚人,直接说:“可惜明天周一,我还要去上学,要不然咱俩还能打配合,只能等下周末,小言姐,咱们下周还抓鱼吧。”
陆小言笑着说:“好呀。”
陆小曼舔了舔唇,圆溜溜的眸睁得更圆了,开心地说:“小言姐,我也可以,我不用上学。”
她已经初中毕业了,没上高中。
村里好多人都只读个小学,有的小学都读不完,自从高考取消后,大家更不重视教育了,虽然初中和高中改成了两年学制,仍有好多人嫌去公社上学有些远,不乐意去,家长也没有知识改变命运的念头。
就算傅北出息,整个大队,也就傅北一个成绩这么好的,好多孩子书本都学不明白,大家压根没想过,自家孩子只要好好学,也能出息,教育普遍跟不上。
陆小言有些惋惜,“你刚十五六岁,咋不念书了?”
陆小曼将鱼汤咽了下去,擦了擦嘴,才脆生生地说:“咱们大队好多人都没上啊,听说高中课程还挺难,我娘说学也没啥用,咱又没城市户口,招工基本轮不上,干脆不上了,还能帮家里干干活,我都拿了四十几个工分了,可以养活自己啦。”
她哪里知道,她娘不过是觉得,女孩念再多书,还是要嫁出去的,读也是给别人读,才没让她继续念。
说到赚工分时,她圆溜溜的眼亮亮的,显然为自己能帮上忙,觉得高兴。
村里好多孩子都这样,很懂事,完全不觉得干活累,好像天生就能吃苦。
其实哪有什么天生,不过是见惯了家人的不容易,早早成长了起来。
小军也说:“我明年就上完初中了,我也不打算上了,我力气比我姐大,也能赚工分。”
陆小曼抓了抓小脸,弟弟力气确实比她大,怕小言姐觉得她比不上弟弟,她忙加了一句,“就算你力气大,咱俩工分也一样多。”
实际上农闲时小孩可以不用赚工分,不过家长还得去地里,可没工夫看孩子,孩子们也大多跟着去地里,一来二去,也有不少孩子开始干活了。
小孩和老人就算干全天的活,最高也只能拿四个工分,少的还有两分的,不像成年人,干得好的,一天可以拿七个工分,毕竟力气在这儿摆着。
小军也不气馁,挠着脑袋,憨憨地笑,“对啊,一样,我和我姐都能分粮食呢,等我不上了,也能帮家里分担。”
陆小言不赞同,崔奶奶家算富裕的,是大队里唯一一个有自行车的人家,学费还是掏得起的。
她忍不住劝了几句:“还是好好读完高中吧,你们看小北哥,读了高中,不仅能提高文化内涵,还能拓宽眼界,风扇就是他自己做的,是不是很厉害?他现在还当了工人,旁的不提,一个月最少有二十的工资,有了钱,每周都能吃一次鱼,也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挣工分帮的终究有限。”
年龄小点的孩子听得满眼羡慕,每周都吃鱼,那得是什么神仙日子啊,都不敢想。
陆小军挺能认清自己,“小北哥那么厉害的,十里八村也就这么一个,我脑子笨,没他成绩好。”
陆小言说:“就算比不上他,坚持不懈的努力,还是会有收获的。”
清楚他们这个年龄,未必愿意听大道t理,陆小言举例说:“你们看,咱们大队一共就四个高中生,你们小北哥,是工人,一个月二十多块钱,陆铁成和赵振南一个是记分员,一个是仓库管理员,读了高中,工作也能轻松点不是?天上从不会掉馅饼,所以我们要努力去掌握住知识,提升自己后,也能改变命运,我虽然没找到工作,但我打算画连环画,如果成功了,你们想看小人书时,可以随时来找我。”
大家都若有所思,听到最后一句,眼睛都亮了,“小言姐你还会画小人书?”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投稿成功,画还是会画的,陆小言也吹了个牛,“那当然,等吃完饭,我让你们看看,看完你们就知道学习的重要性了。”
大家嗯嗯点头,狼吞虎咽喝了起来。
陆小言说:“慢点,小心鱼刺,先把刺挑出来,再喝。”
跟着小言姐有肉吃,大崽子小崽子都格外听话,陆小曼也将鱼刺挑了出来,才喝汤。
陆小言没食言,吃完饭,就带他们去了自己屋。
这两天她已经开始作画了,将几个主要角色的人设图先画了出来,她一共画了五个人物,跟小人书简单勾勒的人物不同,她的人物画得格外真实,尤其是两个女主,大眼睛,小鼻梁,两人长得很像,大的那个缩着脑袋,很是怯懦,小的眼睛下还有一颗小雀斑,笑容明媚,瞧着生动极了。
两个人物,都栩栩如生,仿佛站在跟前一般。
这画工也太绝了。
陆小曼星星眼,乌溜溜的大眼里,满是崇拜,只觉得小言姐也太厉害了。
陆小军对画画倒是没啥感觉,惊艳归惊艳,他更好奇她要画什么故事,是不是跟他看的那本小人书一样有趣,他顶着双像蜡笔小新一样的眉毛,忍不住打听,“小言姐,你要画什么呀?”
陆小言不知道能不能投稿成功呢,一些细节也需要构思,她将画收了起来,“先保密,等画好你们就知道了。”
几个小家伙也想听故事,闻言,都有些失望。
陆小言说:“你们好好念书,书读好了,可以写故事,当作家,当画家,还可以当播音员,当科学家,很多工作都可以做,不仅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还能成为对国家有用的人,为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
大家都听得热血沸腾的,连陆小曼都有些激动,临走前,忍不住问了一声,“小言姐,女娃也可以吗?”
她家条件算不错的,她一个女娃,也能读完初中,爷奶也疼她,就算如此,在她的认知里,女娃长大了是要嫁人的,嫁人后就得相夫教子,好好侍奉公婆,她奶奶,包括她娘,都是这么过来的。
“当然可以,主席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政府在想尽办法解放妇女,以前女子只能相夫教子,裹着小脚,围着灶台转,现在不是已经参与到生产中了吗?咱们公社还有女老师呢,人人平等,你只要肯努力,就可以在自己喜欢的领域闪闪发光。”
从来没人跟她说过这些话,直到今天,她才意识到,她的生活并不是只有嫁人一条路可走。
她和男人一样,也可以有自己的梦想和抱负,回到家后,陆小曼仍觉得振聋发聩,那双眼睛也是从未有过的明亮。
陆小言并不知道,她将会改变小姑娘的一生,人都走后,她就将另一个小风扇给了父母,顺便说了一下怎么开,两人激动地双手都在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傅北竟然还会做风扇。
这也太神奇了。
陆小言不由莞尔,深刻意识到一个问题,不管在哪个时代,学霸都超牛,她也得努力了。
打算回屋时,她才发现两人仍穿着旧衣服,“爹娘,你们干啥不穿新衣服?”
陆大山笑着说:“还得下地干活呢,弄脏了可咋整。”
陆小言不太理解,也实在不希望他们过得太苦,开口劝了劝,“买衣服就是穿的,弄脏了再洗呗,旧衣服全是补丁,穿着也不舒服,你们下午就穿新的。”
王月勤也忙说:“等哪天不干活时,再穿吧。”
陆小言不赞同,“你们天天要赚工分,哪天不干活,今天下午就穿上,万一放久了,被老鼠咬坏可咋整,总要趁衣服还新着,好好穿一下,买都买啦。”
家里也确实有老鼠。
两人这才被劝通,去上工时,忐忑地穿上了自己的新衣服,他们结婚时,都没穿过新衣服,白短袖、黑裤子一换上,人立马精神了,瞧着都好像年轻了几岁。
陆大山直勾勾看着自家媳妇,忍不住说了一句,“好看。”
两人互相看了彼此一眼,忍不住都红了脸,拿着农具上工时,都不敢扛肩上了,怕不小心弄脏了衣服。
出门时遇见了会计一家几口,会计媳妇夸了一句,“你俩穿得可真齐整,小北和小言真真是孝顺,以后你俩享福啦。”
王月勤有些不好意思,眼中却不自觉闪过一抹骄傲的神采。别说以后,现在都在享福,今天还吃鱼了。
王月勤骄傲,却不敢炫耀,只抿唇笑,还不忘小声附和一句,“你们家孩子也都孝顺,两个儿媳妇也一个塞一个好。”
会计媳妇也挺高兴,她家孩子那是没的说,她男人会教孩子,两个儿子都初中毕业了,大儿子是民兵小队长,小儿子则是生产小队的队长,一个塞一个出息,两人娶的媳妇也都是好的。
说出去脸上都有光。
两人神采飞扬的,那叫个春风得意,不知道的还以为天降横财几百块。
陆小言回到自己屋后,将小风扇打开了,风徐徐吹着面颊,虽然比不上空调,也凉快多了,她埋头开始了画画,一画就是两个小时,肩膀有些发酸时,她才站起来。
下午,她没去地里,一直到吃晚饭才知道赵大妞的娘家人,来了陆家村。
陆小言说:“他们咋来了?”
王月勤叹口气,“她不是又怀了一胎吗?她婆婆怕是闺女,在她稀饭里,下了打胎药,赵大妞不知道,端起来喝了,还是小晨后悔了打翻了碗,要不然孩子肯定要出事,她哥听说了这事,跑来讨说法来了,还将大妞带回了家。”
陆小言听得一愣一愣的,“她婆婆也太过分了,竟然偷偷下打胎药,哪有这样的婆婆。”
王月勤也有些唏嘘,她同样有个坏婆婆,也能理解大妞的处境有多难,她叹口气,“大妞不是还借钱给你了?你抽空去看看她吧,别真出了啥事,正好家里还有俩鸡蛋,红糖也给她拿上大半斤吧,咱们留一点就行。”
她胆子虽然小,却再实诚不过,明白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道理,要不然人缘也不会这么好。
陆小言点了点头,“我明天就去。”
第二天上午,陆小言就拿着东西去了赵古同,赵大妞的娘家就在隔壁村,和陆家村是一个大队的,离得很近。
今天周一,其他人上工的上工,上学的上学,村里就有几个五六岁的小孩,在街上玩。陆小言找了个小孩,问了一下,她家在哪儿。
倒是挺好找,沿着主路,往前走两条街,就是她娘家。陆小言敲了敲门,开门的正是赵大妞,她穿着粗布衣,仍挺着大肚子,一手牵着一个小孩,神色难掩疲倦,瞧见陆小言,愣了一下,“小言,你咋来了?”
陆小言说:“听我娘说,你回娘家了,我来看看你,身子怎么样?”
赵大妞忙让开了身体,英气的脸上有些不好意思,“没啥事,你来就来了,怎么还拿着东西过来?”
“没啥,就俩鸡蛋,一点红糖,让你补补身体。”
赵大妞挺不好意思,没想到就借她一次钱,她还特意来探望她,她是个爽快性子,也没扭捏,接住东西,将陆小言迎了进来。
其他人干活的干活,上学的上学,家里就她们娘仨。因着劳动力多,二哥还是公社的邮递员,他家里比较富裕,房子虽然是土胚房,一排却盖了好几间,都是新盖的,不仅有堂屋,东西也各两间,厨房都很宽阔。
院里有一颗已经开花的槐树,还有一颗歪脖子枣树,上面挂满了青色果子,给小院增添了一抹色彩。
陆小言主动牵住了小花儿的手,大花害羞,也有些怕生,陆小言牵她时,她歪歪扭扭跑开了,恍若受惊的小兔子,藏到了赵大妞t身后,脑袋都躲了起来。
陆小言忍俊不禁,“你家大花儿和你真不像。”
赵大妞当初在学校,可是学校的一霸,有个高年级的男生,抢她的糕点时,被她一拳揍趴下了,从此一战成名,男生、女生都佩服她。
赵大妞脸上也有了笑,“她随她爸。”
说完想起了陆晨,那点笑又散了个精光,陆小言叹口气,随着她进了屋,坐下后,陆小言才看了一眼她的肚子,“孩子还好吧?”
赵大妞沉默了一瞬,红着眼眶说:“还好,刚喝一口被她们爹打翻了。”
所以说,粥里有打胎药的事陆晨是知情的。
月份这么大,打胎药又哪里打得掉,真不想要的话,只能引产,就算成功流掉了,对孕妇伤害也极大,陆小言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真是无知者无畏。
也难怪赵大妞看起来更憔悴了,被婆婆硬扯进屋,逼着喝堕胎药时,她没哭,这会儿眼眶却有些发红。
陆小言不知道怎么劝,只说:“孩子没事就好。”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了脚步声,陆晨敲了敲门,局促地走了进来,喊了一声大妞的名字。
大花一听到爹爹的声音,就喊了一声爹爹,迈着小短腿,往外跑,小花机灵一些,还记得昨天中午爹爹打翻碗后,奶奶很生气,娘也不高兴,后来就回屋了,饭都没吃,下午舅舅去家里还打了爹爹一拳,将娘亲带了回来。
她本能地拽住了姐姐,大花疑惑地看她一眼,还没反应过来咋回事,爹爹就走了进来。
瞥见大妞的身影后,陆晨就给了自己一巴掌,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羞愧地说:“大妞,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让娘放堕胎药,是我没用,娘给了我俩选择,要么打掉孩子,要么就休了你,我不想休你……我也舍不得孩子,你原谅我这一次。”
说完,他鼓起勇气抬起了头,眼中含了一丝期待,见屋里除了媳妇,还有一个人,他一呆。
来之前,他特意去地里瞧了眼,见大舅哥和老丈人他们全在地里忙活,他才敢跑来认错。
哪想到屋里还有其他人。
陆小言也目瞪口呆的,没想到陆晨说下跪就下跪,她揉了揉脸,站了起来,对赵大妞说:“你们忙,我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
赵大妞剜了陆晨一眼,嫌他丢人,她拉住了陆小言的手,说:“该走的是他,孩子都差点没了,我没这么狠心的男人。”
她扭头对陆晨说:“你走吧,不用你娘休妻,我自己就能离开,她既然不想要孙女,一个也别要了,你也甭上门了,我的孩子也不想要这么狠心的爹,日后我自会给她们找个待她们好的。”
陆晨眼眶里都含了泪花,昨天赵大妞说离婚时,他就吓到了,这会儿更是慌得不知如何是好,他也顾不得陆小言了,又扇了自己一巴掌,“大妞,我真的知道错了,你给我一次机会,我肯定好好对她们,就算都是女娃,我也疼她们。”
赵大妞捂着肚子站了起来,一个眼神瞪了过去,“滚,别让我重复第二遍。”
陆小言吓了一跳,忙扶住了她。
怕她动了胎气,陆晨忙不迭爬了起来,“我走,我走,你别气。”
说着还从怀里掏出两块钱,塞给了小花,“让你舅舅多给你娘买点好吃的,补补身体。”
说完才灰溜溜离开。
他走后,陆小言挠了挠鼻尖,有一点尴尬,小花儿没说话,小手紧紧捏着钱,乖巧地看着赵大妞,反倒是大花一看陆晨离开,迈着小短腿追了出去,“爹爹,爹爹不走。”
“大花,回来。”赵大妞喊了一声,小丫头这才含着一包泪,一步三回头地走回来。
要是真离婚,孩子也挺可怜的。难怪在现代很多家庭,夫妻感情破裂后,为了孩子还在迁就。
赵大妞还活在七十年代,基本没有离婚的,如果她又怀了双胎,一下要养四个孩子。
她一双乌眸里满是担忧,赵大妞怔了一下,心中暖暖的,拍了拍她的手,坦诚说:“别担心,我只是吓唬吓唬他,我婆婆往碗里下药时,其实我都知道,她那人太好懂了,我只是假装喝了一口,当时就想着,他如果阻拦,舍不得孩子,我就给他一次机会。”
赵大妞叹口气,冷静道:“这年头,离婚的女人不好过,就算哥嫂都是和善的,我一个人带着几个孩子,也不可能一直住娘家,真离了只会让父母为难。陆晨这人心底最是善良,对我和孩子也挺好,就是耳根子太软,太容易被他娘左右,我非得让他长个记性才行,还有我婆婆,她不是觉得,她可以休妻吗?那我就让她看看,离了我她儿子还会不会听她的,我会让她求着我回去。”
陆小言没想到她竟打着这个主意。
哪怕在这个时代,女性的地位已经逐渐提高了些,从小的教育还是使她们行为比较保守,仿佛女人唯一的职责就是生儿育女,只能依附男人,讨好婆婆。
很多女人面对婆婆的压迫时,都只会逆来顺受,唯恐说错一句话,被人扣上不忠不孝的帽子,原身她娘不就是这样?像大妞这样的反而很少。
赵大妞绝对是最勇敢,最有反抗精神的一个,发现问题后,她并未一味地否认陆晨,失望之余还能看到他的优点,甚至能积极寻到解决的对策。
陆小言一个现代人,都忍不住给她点赞,她不由竖起了大拇指。
赵大妞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这是在夸我?”
陆小言笑嘻嘻,“夸你是女中豪杰。”
小花也凑热闹一般,将小脸凑了过来,咧着小嘴竖起了拇指,“豪杰。”
陆小言忍俊不禁,捏了一下她的小脸。
又坐了一会儿,陆小言才回去,走到主街时,陆小言看见了陆大夫,他背着药箱,脸上满是愁容,还差点撞电线杆上。
陆小言忙喊了他一声,“陆叔,小心。”
陆大夫一抬头,才瞧见电线杆,他一直在想公猪生病的事,没留意路,走着走着就歪了,再往前两步,就撞上了。
陆小言走到了他跟前。
阳光不知不觉升到了头顶,陆小言苍白的皮肤,也被晒得有些红,她拿手挡了一下额头,不由侧目,“养猪场情况不太好吗?”
“嗯,又有一头快不行了。”陆大夫紧紧锁着眉头,想起养猪场的情况又叹口气,“听大队长说,你曾看过养殖方面的书,书里有写猪瘟的事吗?”
他眼中含了一丝期待,显然病急乱投医。
第17章 第17章第一本小人书
陆小言摇摇头,“没,大队里没有兽医吗?”
陆大夫摇头,不仅神色凝重,连眼神透着无力,“咱们公社都没正儿八经的兽医,我这个赤脚大夫都是半吊子水平,人身上的病,还没钻研好,更何况牲口,已经死了一头了,这头要是再出事,其他的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陆小言那条柔和的拱形眉,也微微蹙起,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虽然是穿来的,她也清楚,这几头猪有多重要,还得上交给国家四头呢,要是都出事,这几个月等于白养了,大队长肯定愁死,还有霞嫂子,富贵没时,她都险些哭晕,要是全出事,得承受多大的压力。
陆大夫没再多说,回家后,放下医药箱,就匆匆离开了陆家大队,打算去公社打听打听哪儿有兽医。
陆小言不知不觉就晃到了养猪场,几头猪已经被隔离了,被刘霞唤作富贵的大白猪,也被人抬了出去,刘霞正在照顾生病的公猪,它卧倒在地上,正虚弱地哼唧着,刘霞在一遍遍用凉水给它擦身体,企图将它的体温降下来。
她眼睛里都是红血丝,晚上显然没休息,大队长正挽起袖子清理猪粪,将粪清理干净完,他才叹口气,难受地点了根焊烟。
刚点着,想起猪圈里的猪又摁灭了,他蹲在地上,发了会儿呆,斑驳的阳光打在他脸上,他脸上的皱纹,都更深了几分。
穿越过来后,大队长一家帮了她许多,陆小言抬脚走了进去,问道:“大爷,我没啥事,能帮你们做点什么吗?”
大队长忙站了起来,扶了一下院墙,才站稳,“没事,能忙得过来。”
“我没啥事,留下帮帮忙吧。”
陆小言看了一眼快要见底的水桶,干脆拎起桶,帮忙去打了些水,她力气不大,一次只打了大半桶,来t回跑了几次,才将水缸添满。
刘霞道了声谢,又让她帮着湿了湿毛巾。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陆小言正打算回家做饭,陆大夫匆匆赶了回来,高兴说:“大队长,我打听到消息了,咱们县有一个兽医在养殖场工作。县里的国营饭店的猪肉,全是他们养殖场供的货,他们养了好几百头呢,听说隔壁公社就将他请过去给猪看过病,这位兽医肯定有法子,听说他还在省城学习过。”
大队长精神一振,“我这就去公社一趟,看看能不能联系一下县养殖场,将人请来。”
陆小言也悄悄松口气,总算是有了希望,她这才回家做饭,吃完饭,陆小言又构思了一下故事情节,现实中有像王月勤那样备受迫害的人,也有像赵大妞这样勇于反抗的。
她打算以双胞胎姐妹展开故事,大丫和小丫因为是女娃,在家备受嫌弃,奶奶拿她俩换了十斤粮食,她们就此成了童养媳。
姐姐大丫性子软,到了新家后她也时常挨饿,小小年龄就得去干农活,被当牲口一般的使唤,平时繁重的家务已经让她心力交瘁,还时常被打得遍体鳞伤。
她的价值就只是家庭劳力以及传宗接代的工具,她沉默木讷,挨了打仍日复一日的辛勤劳动,年龄一到,就和童养夫结了婚,童养夫见惯了她被打骂,完全不拿她当人,她只是他的奴隶,他的所有物,他一不高兴就打她,孩子被打流产后,她也只能默默流泪。
她甚至不配拥有自己的意志,也没有独立的人格,从小的教育让她认为,她活着,就是为了伺候公婆,服侍丈夫,她过得麻木且痛苦,明明是最好的年龄,却像一朵即将枯萎的花。
小丫则和她的逆来顺受截然不同,陆小言想通过两姐妹的对比,给女孩们一些启发。
她画了一个小时也就画了几页,正觉得肩膀发酸时,门被敲响了,她将画夹进了书里,去开了门。
大队长正一脸疲倦地站在门口,他搓了搓脸,才不好意思地开口说:“小言,我要代表咱们大队,麻烦你一件事。”
陆小言忙让开了些,“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您进来说吧。”
“没事,时间紧急,我还是不进了。”
大队长将去公社的事,大致说了一下,公社的曹主任听说,他们大队的猪可能一个个起热后,就往县养殖场打了个电话,好不容易才联系到那位兽医。
结果自然不太好,大队长又搓了一把脸,叹口气,“他说县城也有不少猪生病,他这几天挺忙的,行程都排满了,根本没空过来,咱们大队,就小北一个人出息,在县城找了个差事,我想让你去问问小北,他身边的同事,有没有认识这位兽医的,看看能不能走走关系,拜托他过来看看,就算看不好也没关系,好歹咱们努力了,要不然我也没法给大家交代。”
陆小言二话不说应了下来,大队长帮了他们很多,就算有一丝希望,她也得努力试试。
“行,那我现在就去县城一趟,我和小北想一下办法,介绍信……”
不等他说完,大队长就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你和小北都是好孩子,我就猜你会同意,介绍信已经开好了,这是五块钱,你先收着,万一需要送礼你看着买点,大队里还有一条大前门,你也一并带上。”
陆小言没拒绝,“为了省时间,我就不去地里了,您找人告诉我爹娘一声就行,省得晚上看不见我会担心。”
拖拉机手赵楠也已经在村口等着了,拖拉机上则放着一条大前门,这还是大队长刚买的,怕陆小言去了县城没票,就先买了一条,可惜他也没多少票,要不然肯定要多买一条。
陆小言坐稳后,赵楠就开了火,大队长还喊了一声,让赵楠照顾好陆小言。
陆小言冲他挥了挥手,大声说道:“您快回去吧,别担心,有了消息,我就往公社打电话,让大妞她哥给你捎信儿。”
拖拉机突突突离开了陆家大队,等来到机械厂时,已经五点多了,这个点机械厂刚下班,有一部分完成任务的,正陆续往外走着。
机械厂是县城数一数二的大厂,虽然有职工宿舍,并不是人人都能分到宿舍,傅北之所以有宿舍,一是因为他家在乡下,每天回家,早上七点很难赶过来,二是因为他听了金教授的安排,将他设计的图纸,以捡到为由交到了机械厂,为厂里做了贡献。
陆小言走到了大门门口,传达室的陈大爷看了她一眼,觉得眼生,就问了一句,“找人吗?”
“嗯,大爷,我是傅北的妹妹,有事找他,可以帮忙喊他出来吗?他在第三生产车间。”
陈大爷点点头,喊了一声蹲在路口抽烟的小刘,“小刘我记得你就是第三生产车间的是吧?傅北是你们车间的吗?”
被喊小刘的年轻人站了起来,他上下打量了陆小言一眼,才跑进去喊人。
傅沉还不饿,就先回了宿舍,小刘过来时,他正在组装电子管收音机,62年上海已经研制出了第一台全部采用国产元器件的中短波晶体管收音机,晶体管收音机耐震动、还省电,只可惜价格贵,材料不好买,傅沉便退而求其次,选了电子管收音机。
小刘瞧见他手中的东西,有些惊讶,“这是收音机吗?”
收音机已经组装的差不多了,傅沉也没瞒着,“嗯,供销社量不多,还要票,我干脆帮家里人组装一个。”
小刘眼中难掩震惊,根本没想到,这是他自己组装的,难怪他们车间主任这么看重他,前天还特意将他喊了出来,敢情他连收音机都会组装,他家都没收音机呢,他心中不由动了动,这会儿也没表露什么,笑道:“有人找你,是个漂亮小姑娘,个头不高,穿着白衬衣,黑裤子,眼睛水灵灵的,还挺有气质,是你妹吧?有对象没?”
想起陆小言那双漂亮的大眼,他咂摸了一下嘴,不等他多打探两句,傅沉将收音机往桌上一放,站了起来,“我媳妇。”
小刘一愣,“啥?”
反应过来时,傅沉已经走了出去,他连忙跟上了,“你媳妇?你小子竟然结婚了?真是你媳妇啊?”
傅沉嫌他聒噪,只微微颔首。
小刘啧了一声,“稍微好看点的姑娘,竟然都结婚了,没天理啊。”
两人一起出了厂子,傅沉一眼就看到了陆小言,他身边还站了一个年轻男人,二十出头,中等个头,脸被晒得有些黑,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他忍不住笑了笑,露出一口小白牙。
傅沉瞥他一眼,走了过去,“出什么事了吗?”
陆小言点点头,将猪生病的事大致说了一下,“再拖下去,其他猪肯定也会出事,大队长挺着急的,让我来问问你,认不认识养殖场的人,要是认识,看看能不能私下找那位兽医沟通一下。”
傅沉摇头,原身性子闷,就喜欢搞钻研,整日都在埋头苦干,和车间的同事基本不说话,虽然在机械厂待了两年,也就跟同宿舍的人熟悉一些。
他努力搜刮了一下原身的记忆,说:“我们班长人脉挺广,他爸妈好像都是厂里的领导,我先去找他打听一下,看看他认识不。”
陆小言松口气,脸上不由露出一个笑,小酒窝露了出来,“那你快去。”
傅沉站着没动,目光仍落在她身上,“你们是不是还没吃饭?”
陆小言点头,坦白说:“没,四点多坐车来的,一到县城就过来找你了,喏,拖拉机还在那边停着。”
傅沉也看到了拖拉机,“你俩进来吧,先在我们食堂吃个饭。”
陆小言眼睛一亮,“让进吗?”
她也确实饿了。
傅沉点头,“让,我在传达室登记一下就行。”
等傅沉登记好,先带他们去了食堂,陆小言将五块钱和大前门递给了他,“实在不认识也没关系,既然他人脉广,可以让他帮忙打听一下这位兽医的消息,多多益善。”
傅沉没接,“用不着这些。”
他这位同事,家庭条件挺好的,抽的烟都是更高档次的,他回宿舍,将自己前两天组装好的小风扇拿了出来,装到了纸盒里,拎着风扇,去了他的住处。
这位班长也住职工宿舍,不过待遇更好一些,分了个小t单间,傅沉拎着东西过来时,郑浩盛才刚吃完饭,他嫌食堂吵闹,每次都是打好饭回来吃。
听到敲门声,他盖上了饭盒,起身开了门,“来了。”
看见傅沉,他一愣,“傅北?”
他对傅北印象挺深刻,来车间两年了,不攀关系,不说是非,每天都在勤奋干活。
今年又有老职工退休,有的是让家人接班了,也有孤寡老人,正好空出两个名额,为了这两个名额,最近好几个临时工都悄悄找了他,想走走关系,让他在主任面前说说好话,就傅北没来。
郑浩盛的父母都是领导,他爸爸格外正直,从不徇私,郑浩盛也受了他一点影响,原本还挺欣赏傅北,见他也拎着东西来了,心里一时竟挺不是滋味。
他这是,也要走后门?
郑浩盛直接堵住了他的话:“小傅,你也知道,这次转正名额就两个,名额多的话,我还能说上话,这次咱们车间不一定有名额,张主任对你挺赏识的,你就算什么都不做,该给你转时,肯定就转了。”
等他说完,傅沉才开口,“班长,我不是为了转正的事。”
一个转正名额,他并不在意,“我们大队的猪生病了,有一头已经死了,还有两头已经起热了,村民都挺着急的,所以拜托我想想办法。”
郑浩盛有点懵,猪病了,找他有啥用?
傅沉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鼻尖,“我平日不爱说话,跟车间的人完全没交情,就记得你认识的人挺多,你认识养殖场的兽医吗?实在不认识也没关系,最好是帮忙打听一下他家的家庭情况,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解决的困境,我们好对症下药,请他帮一下忙,怕再拖下去,怕其他猪也生病,我才叨扰了。”
说着,他将自己的风扇拿了出来,“这是我自己做的小风扇,不值什么钱,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郑浩盛倒是有个朋友,他家里有人在养殖场上班,不过是负责后勤的,不知道跟那位兽医认识不,他说:“我打个电话,帮你打听一下吧,东西就不用了,你拿回去吧。”
傅沉直接将纸袋挂在了门把上,“一个小东西,还是我自己做的,夏天天热,你拿着用吧,我还能再做,那我晚会儿,再来找你。”
说完,就走了,背影一如既往干脆利索。
郑浩盛笑了笑,也没再拒绝,拿起袋子,将小风扇放在了桌子上,正要出门打电话,却又想起他那句“天热,拿着用吧”,让他有些心痒痒,天确实挺热,尤其是,他还喝了一碗汤,后背上都是汗。
他忍不住拿了出来,边锁门,边查看了一下,小风扇不算太大,几个扇叶组装在一起,也不过巴掌大小,构造不算复杂,开关一按,就打开了,凉风顿时吹到了脸上。
郑浩盛一愣,脸上露出一丝惊讶,这么小,风竟然还挺大,完全不鸡肋,等感受过二档的大风后,他更觉得惊喜了,这小风扇,晚上放在床上,再也不怕热得睡不着了,就是不知道耗电不。
就算耗电,这么一个小东西,也是件宝贝了,这件礼物,还真是送到了他心坎上。
郑浩盛的朋友也都不是普通人,家里也装了电话,给朋友打电话时,他语气都郑重了些,让他赶紧问问他哥,认识兽医不,他哥去年被调去的养殖场,和那边的人还不太熟悉,也没跟廖兽医打过交道,他说:“我哥说,明天去了养殖场,帮你打听打听。”
“别等明天了,你让咱哥,现在就打电话问一下,看看谁跟他走得近,等咱哥闲的时候,我请你们去国营饭店吃红烧肉。”
“呵,还是头一次见你对一个人这么上心,咋?想娶他家闺女?”
郑浩盛笑骂了一句,“滚犊子。”
他将事情大致说了一下,“那边等得挺着急,越往后拖,剩下的猪越有风险,你先去问问咱哥,等会儿给我回个电话。”
对面没含糊,赶紧挂了电话,打听去了,过了一会儿,才回过来电话,他哥一位同事倒是认识廖兽医,不过也不太熟,也就点头之交,这位廖兽医脾气挺倔,这次是哥哥亲自接的电话,说:“这事估计不好弄,县里也有猪生病,他肯定走不开,前两天有个生产队的猪,也生病了,带了罐头和烟,去他家,想请他去看看,他都拒绝了。”
见帮不上啥忙,他也挺不好意思,说:“家庭地址倒是帮你问出来了,我同事也在那一块,你可以让你朋友去碰碰运气,直接去我同事家就行,报一下我的名字,他会帮忙牵一下线,不过他们俩关系也一般,估计帮不上大忙。”
“能帮着牵个线已经很好了,职工宿舍管得还挺严,陌生人都不让进,谢谢俊哥。”
“谢啥,一个电话的事。”
傅沉此刻已经和陆小言汇合了,他也简单吃了点东西,吃完饭就带着陆小言和赵楠往宿舍的方向走去,路过打电话的地儿时傅沉往里瞟了眼,瞧见了郑浩盛的身影。
郑浩盛一眼就看到了傅沉,目光扫过陆小言时,顿了一下,隐约觉得她有些眼熟,他并未多看,礼貌地收回了目光,陆小言也瞧着他眼熟。
傅沉介绍了一下,“这是我们车间的班长。”
陆小言点头,说了声班长好,又不由一拍脑袋,“您是唐奶奶的女婿吧?我在县医院见过你。”
郑浩盛这才又多看陆小言一眼,笑道:“难怪我觉得你眼熟,原来是在医院打过照面。”
他前几天去医院探望过老丈人一次,因为还得上班,来去匆匆的,也没多待,前天他媳妇还跟他提起过陆小言,说她妈这两天,总念叨医院遇见的那个小姑娘,也不知道她哥啥样了。
媳妇还挺吃味,说她不过认识两天,就惦记得不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闺女。
郑浩盛忽然想起了傅北请假的事,那是他头一次那么慌张,家里像是出了什么事,连自己具体请几天都说不好,只承诺解决完家里的事会尽快回来,来到厂里后,他后脑勺还缝了针,他不由问了一句,“你当时在医院照顾的人不会是傅北吧?”
“对,是他,因为住院还多请了几天假,给车间添麻烦了。”
郑浩盛没再多问,他将打听来的事说了一下,“估计有点难办,之前就有人送礼,他嫌远直接拒绝了,你们大队距离也不近,现在才周一,要是周六周日,请动他的几率还大一些,现在够呛,我哥的同事,和他也就只是认识,没啥交情,他未必给面子,你们要是想试试,也可以找他牵线。”
前面送礼的都被拒绝了,贸然登门肯定不行,陆小言思考了一下,问:“他们家孩子都有工作吗?家里有没有临时工?”
如果没工作,她可以帮忙出出主意,有临时工的话更好办了,想法帮人转正就行。县里也就几个大厂,除了机械厂,有食品厂、服装厂、织布厂。每家厂都重视效益,如果能给厂里带来利益,给个工作岗位,也不是不可能的。
食品厂的话,她有糕点的配方,服装厂的话,可以帮着设计一些新款式,至于织布厂,也能提供一些意见,她脑海中,一瞬间闪过好多念头。毕竟是从二十一世纪穿来的,旁的优点没有,从发展前景入手,倒是可以提一些建议。
陆小言挺不好意思,“就是还得麻烦你,也可以帮忙问问,他们家最近有啥困难没,如果能针对性地帮他们解决问题,再提让他们帮忙的事,他们应该不会拒绝。”
第18章 第18章一把抱住了他的手臂。……
她条理清晰,反应也快,难怪丈母娘这么喜欢她,郑浩盛笑着说:“没啥麻烦的,我现在打电话问一下。”
陆小言忙道了谢。
郑浩盛摇头,“客气,一句话的事。”毕竟收了风扇,总得帮上忙。
郑浩盛很快就打完了电话,出来后,将廖兽医家里的情况说了说,“他媳妇原本在制袜厂工作,前两年工厂倒闭后,去了食品厂,是里面的临时工,他家有三个孩子,大儿子是公交车售票员,正式工,工作挺稳定的,二儿子前年已经下乡了,他闺女今年高中毕业,正闹着要下乡,她二哥已经下乡了,原本也轮不到她,t不过她执意要随朋友下乡,父母怕她一下去,就回不来了,还挺担心的。”
下乡毕竟不是儿戏,真去了,不是自己想回来就能回来的,偏偏孩子天真,想去建设农村,他们家就这么一个闺女,从小娇生惯养的,饭都不会做,家里的卫生都没打扫过,还建设农村,去了不添乱都是好的。
廖兽医夫妇最近都愁死了。
陆小言听到食品厂时,眼睛就亮了一下。
郑浩盛又说了一下打听到的地址,“如果需要他牵线,直接报我朋友的名字就行,那边已经打好招呼了。”
傅沉点点头,也道了声谢,“等忙完,我再请你和你朋友吃饭。”
郑浩盛笑着摆摆手,还晃了一下自己的小风扇,“请啥请,这个我很喜欢,我都收下了,你也不用客气,先去忙吧。”
傅沉点头,带着他们出了机械厂。陆小言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廖兽医她媳妇,离退休也就差几年,如果能帮她转正,她女儿就能接她的班,有了工作,也就不用想着下乡了,如此一来倒是能帮上忙。”
赵楠叹口气,“帮她转正哪儿是这么容易的事。”
陆小言笑了笑,倒是有点信心,现在的食品厂,卖的都是饼干、月饼、麻花一类的,不管她在哪个车间,只要能上交个配方,给厂里带来利益,转正名额肯定跑不掉。
陆小言给奶奶做过不少糕点,倒是有几样拿手的,去找人谈判前,肯定要将糕点先做出来,让人尝一下味道。
陆小言说:“前几天去省城时,我看过一种糕点的做法,咱们县里没卖的,我干脆将糕点做出来,带过去让他媳妇尝尝吧,她如果想要方子,作为交换,就让廖兽医,去咱们那儿看看情况。”
赵楠总觉得不靠谱,但是也没别的办法,只能试试了,傅沉吃过她做的糕点,倒是有些信心,“先去买食材吧,到时找个地儿做一下。”
当初在医院时,唐奶奶说过她家的情况,陆小言记得她家的地址,“去唐奶奶家吧,她挺热心的,等会儿过去时,给她带一斤红糖,材料多买点,糕点做好后给她留点儿。”
傅沉和赵楠自然没意见。
陆小言先去供销社逛了一下,了解了一下行情,这个年代交通不便,小县城里也没啥好吃的东西,除了粗粮饼干、鸡蛋糕、麻花、散子外,也就卖了些麻片。
看完,陆小言打算做蛋黄酥,蛋黄酥其实是南方特产,七十年代在港台卖得很火爆,陆小言记得,连外国华侨都排队买。
现在交通不便,省城、上海一些大城市虽然卖的有,县城里却没卖的,蛋黄酥的材料也好买。
将面粉,鸡蛋、咸鸭蛋、豆沙等原材料一一买好后,陆小言便拎着去了唐奶奶家,他们过来时,天已经黑了,唐奶奶刚吃完饭,家里除了老头子,还有两个孩子,是她的孙子、孙女。
听到敲门声,唐奶奶还有些纳闷,谁这个点来,瞧见陆小言,她有些惊喜,“小陆?哎,快进来,你咋来了?你哥怎么样了?去省城后,治好了吗?”
她已经瞧见了傅沉,笑着说:“哎,太好了,人没事就行,快进来。”
陆小言跟了进去,笑着说:“唐奶奶,我这次来,是想麻烦您一件事。”
她将情况简单说了一下,“挺不好意思饭点打扰,我在县城认识的人不多,所以才厚着脸皮登门了,真是麻烦您了。”
唐奶奶笑道:“哎,这有啥麻烦的,不过借用个厨房,你们快进来吧。”
老爷子听到动静后,也拄着拐杖,站起来打了声招呼,见陆小言将一斤红糖放在了桌上,还客气了一句,“不过借用一下东西,干啥买这么贵的东西。”
陆小言笑了笑,“没多少钱,让娃娃们甜甜嘴,爷爷,您的腿怎么样了?”
“好好休养就行,问题不大了,你们忙吧,我家有老家那种灶台,还有煤炉子,你们看看用哪种,都能用。”
唐奶奶小时候随着父母在乡下生活过十几年,更习惯用农村的土灶台,哪怕男人出息,嫁来到城里后,她也更习惯用灶台。儿子也是个孝顺的,搬来家属院后,还给她新沏了一个,如今倒是方便了陆小言。
陆小言笑着说:“用灶台锅吧。”
陆小言将赵楠和傅沉喊了进来,帮着打下手,她则按比例,将水、糖、面粉等材料搅拌在一起,揉成面团,因为自己也爱吃蛋黄酥,她做过很多遍,步骤也熟悉。
前几步都不麻烦,最后将压好的混油皮,放入裹好的蛋黄豆沙,揉成丸子状,再将蛋黄刷上,洒上芝麻就完工了。
家里没烤箱,只能放进锅里蒸,怕他们控制不好火候,煮饭的大锅,和炒菜的小锅一起开的火,每一个锅里都放了成型的蛋黄酥。
大锅锅大,里面可以放十几枚,陆小言怕把握不住火候,第一次只放了六个,小锅里也放了六个。
火候是最重要的,因为对灶台不熟悉,只能摸索着来,好在赵楠和傅沉烧火比她熟练。
第一锅还没掀盖时,香味就飘了出来,一掀盖,不止两孩子,连唐奶奶都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只觉得这味道也太霸道了。
两个小的馋得口水直流,蹲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唐奶奶怕他们打扰陆小言,赶忙将人哄走了。
蒸好后,陆小言先拿了一块递给了赵楠,“赵哥你先尝一下。”
赵楠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手忙脚乱地接住了,小心翼翼尝了一口,入口就是绵密香甜的红豆沙,咸蛋黄更是湿润细嫩,他此生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原本还觉得送糕点不太靠谱,这会儿完全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锅糕点,只有六块,唐奶奶家四个人,等于还多出一块,陆小言拿起一个,掰了一小块,自己尝了尝,剩下的递给了傅沉,傅沉没接,“先放那儿吧,没洗手。”
同样没洗手就接住糕点的赵楠脸红了一下。
傅沉没管他,站了起来洗了洗手,剩下的糕点,他又掰了一下,自己吃了一块,顺手递给陆小言一块。
她正在往盘子里装糕点,见糕点送到了嘴边,下意识咬住了,吃到嘴里后,不好意思地抬头,“谢谢啊。”
她腮帮子鼓鼓的,脸上还蹭了一小块白面,傅沉指了一下脸,她眨了眨眼,没明白。
傅沉俯身靠近,直接伸手帮她擦掉了。
陆小言只觉得脸颊一凉,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等他退开时,瞥见他指尖上的白面,她才忍不住又摸了一下脸,不好意思地吐舌。
她将剩下的四个糕点,放到了盘子里,端着走了出去,说:“唐奶奶,第一锅做得比较软糯,你们要是不嫌弃,就品尝一下。”
唐奶奶忙摆手,“你们不是要送人?赶紧忙正事。”
陆小言笑道:“材料买的多,本来就有你们的份,就是第一锅,火候可能把握得没那么好,你们要不嫌弃,就趁热尝尝,正好给提一下意见。”
哪里嫌弃,没看孩子们正拼命咽口水呢,小她孙女这两天有些感冒,胃口不太好,吃不下东西,这会儿都有些口水泛滥。
唐奶奶心中感慨万分,只觉得小陆真是个实诚人,不过用一下她家锅,先是给红糖,又让吃糕点的。
小妮儿这两天没啥胃口,晚饭也没吃多少,这会儿正眼巴巴盯着糕点,唐奶奶先拿一块递给了小妮儿。
孩子们已经迫不及待,咬了一口,小妮儿发出惊喜的感叹,“哇,也太好吃啦。”
小妮儿的哥哥也嗷呜直叫,吃得狼吞虎咽的,手里的糕点吃完后,连手指都舔了舔。
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看向了爷奶手里的糕点。
呜呜呜还想吃。
见孩子馋得直流口水,唐奶奶和老爷子都没吃完,只尝了一口,就把剩下的就给了孩子。
大娃挺懂事,只咬了一口,就举着糕点说:“爷奶吃。”
小妮儿也举着小手,有样学样,“爷奶吃。”
唐奶奶摸摸两人的小脑袋,“你们吃吧,爷奶之前就吃过,不爱这一口。”
孩子还小,信以为真,抱着糕点又吃了起来,这次舍不得吃那么块了,尤其是小妮,还剩下一半,说留到明天再吃。
他们几人都没能提出意见,都觉得是神仙美味,比供销社的鸡蛋糕都好吃,也就陆小言不太满意,觉得火候没控制好,有点粘牙,接下来又认真盯了一下火候,小锅那锅火候控制得勉强可以,但是锅太小,里面只有六个蛋黄酥。
他们还得让郑浩盛的t朋友带着去,肯定得多做点,大锅小锅又一起开火,做了第二锅。
第三锅和第四锅总算符合了心意,陆小言又掰开一个尝了尝,剩下的分给了赵楠和傅沉,这两锅味道很不错,三人将糕点放到了提前买的纸盒里。
带着糕点去了养殖场家属院,这个点天已经彻底黑了,各家各户都亮起了灯。
来到养殖场家属院时,他们竟偶遇了李姐,她刚和人换了点票,瞧见陆小言时,还有片刻的慌张,毕竟她公公是养殖场的,他们家就在这儿。
不过都撞见了,她也没跑,而是大方地打了声招呼,压低声音说:“秦姐那儿布不多了,不过我从另外两个人那里给你凑够了,也是你运气好,人家不着急做衣服,就换给了我,还是之前的价格,过几天就能做好,你到时还去供销社找我就行。”
她也没打听陆小言来这儿干啥。
陆小言也没多说,“行,谢谢李姐了。”
跟李姐分开后,他们先找到了帮忙牵线的,最后由他带着去了廖兽医家。
廖兽医家正愁云惨淡的,女儿又嚷着想下乡,“我有个朋友已经报名了,人家能吃这个苦,我咋就不能。”
廖兽医媳妇气得够呛,一时恨自己将她养得太天真,恨不得掰开一句句给她讲道理,“人家啥情况,人外婆家里是地主,成分不好,就算她外婆跟他们断了关系,也受了影响,一个个谨小慎微的,工作都找不到,她主动下乡,还能为家里博个好名声,你呢?你只要多耐心等等,只要厂里招工,咱们就有机会进厂。”
“等等等,那得等到啥时候,我都要高中毕业了,国家正是需要我的时候,下乡支援农村建设有啥不好,你们有点绝悟行不行。”
“不是我们没觉悟,而是你啥农活都不会,能支援啥?去了也就锄草、种地,收麦子,全是农活,你干得来吗?衣服都没洗过的人,还想支援农村,你拿啥支援,一腔热血吗?厂里同样需要人才,你做一些技术活,还有可能完成任务,真去了村里,不是去添乱吗?”
他闺女瞬间不高兴了,“咋就添乱了?不会做,我可以学,别人都能吃这个苦,我也能,你别小瞧我。”
他媳妇放了狠话,“你也别闹腾,反正我不同意,你就等着各厂的招工消息就行。”
两人吵得不可开胶,“等等等,得等多久了,我是不想等,这次我去定了,你们没资格干涉我自由,我已经够懂事了,一没偷,二没抢,只是想为国家做贡献而已,你们凭啥不同意?”
吼完,见她妈眼睛气红了,她语气又软了一分,“我知道你们怕我吃苦,可我已经长大了,为啥就不能理解我,大不了有了工作岗位,我再回来。”
廖兽医嘴角都抽了抽,这两年学生们一直在闹革命,学校也乌烟瘴气的,她这是连基本常识都没有,真以为下去了,想回来,就能回来。
廖兽医皱了皱眉,不满地看向闺女,“吵啥,你妈也是为你好,下乡不是你想得那么容易,真下去了,就算你想回来,也回不来,只能等国家政策。”
“那我就等,国家既然需要我建设农村,那我义不容辞。”
见她爸也不了解她,她气得直接摔门而出,出去时,恰好和陆小言他们碰上,她怒气冲冲的神情一收,有些尴尬地跑开了。
廖兽医想追出去看看,房内传来了媳妇的声音,“追啥,她不是有能耐,有本事别回来,一不高兴就甩脸子,惯得上天。”
他闺女胆子不大,虽然一生气,爱跑出去,却又怕黑,晚上也不敢出去乱晃,顶多跑去邻居家,廖兽医也没再追,正想宽慰一下媳妇,门就被敲响了。
廖兽医开了门,“小章?”
小章笑了笑,“廖兽医,大晚上的打扰了,这是我一个亲戚,做了一些糕点,我觉得味道不错,要是厂子里能生产,肯定能卖出去,想着嫂子在食品厂上班,想让她帮着品尝一下,看看味道如何。”
这是陆小言一早交代的,怕一上门,就提给猪看病的事,人家会直接拒绝,真拒绝了,再纠缠也不好看,不如先不提。
品尝糕点,又不是啥大忙,说起来还是他们占便宜呢,这年头糕点可不便宜。都是养殖场上班的,总不至于坑他,廖兽医打开了门,“快进吧。”
陆小言和小章一起进了门,赵楠和傅沉在楼下等着呢,没上来,以免人多,给他们造成心理压力。
廖兽医的媳妇叫孔喜儿,四十出头,圆脸上还有几个小雀斑,看着挺和蔼,虽然心情不大好,还是笑着招呼了一下,“快坐吧。”
廖兽医去倒茶时,陆小言已经将盒子里的糕点打开了,一盒子放了六块,摆得整整齐齐的,一个个圆润如珠,聚而不散,外观就很是不错,一股子香味也直往鼻子里钻。
“这糕点,卖相还挺好的。”
陆小言笑了笑端起了纸盒,“您和廖兽医都尝一个。”
两人也没客气,洗完手,就拿起尝了尝,一口下去,外皮软糯,内馅酥香,口感简直不要太好。
“这也太好吃了,真是你自己做的?”孔喜儿在食品厂待了两年,因力气大,分配的是和面的活儿,也见了不少糕点,这蛋黄酥,还真是头一次见。
陆小言笑了笑,“之前在省城见过,我就试着鼓捣了一下,没想到真鼓捣了出来,如果用烤炉做,外皮会酥脆可口一些,您觉得这味道怎么样?如果上交给厂里,可以吗?”
孔喜儿心中不由一动,不由打量了陆小言一眼,如果真上交厂里,换一个入职名额,肯定是没问题的,她这是想进食品厂?
她是实在人,人家没藏着掖着,愿意让她品尝,说明厂里没其他熟人,她要是能将人引进厂子,也算一个小功劳,孔喜儿脸上的笑,都热情了些,“味道自然是极好的,就是不知道成本贵不贵。”
陆小言说:“主要材料是面粉、蛋黄、红豆,都不难找,成本也不算太贵,一个卖三、四分钱,肯定能赚个两分,如果面粉一类走批发,成本还能再降一些。”
倒也不是特别贵,奶油雪糕卖8分,都有人买,这么个新鲜食物,味道又好,肯定不愁卖。
孔喜儿也是爽快的,见她连主要材料都说了,心中也挺舒坦,她就喜欢敞亮的,主动说:“我觉得行,这样吧,明天你跟我一起去厂里,我可以帮着推荐给主任,如果真能采用,应该能给你安排工作。”
就凭糕点的味道,就算她不带着,人家也能找别人,早晚能进厂,不如卖个人情。
陆小言可不是来给自己找工作的,笑了笑,“姐,不瞒你说,我没有县里的户口,在县里上班来回交通也不方便。你要是觉得好吃,我可以把做法交给你,如果真能卖,你出面交给厂里就行。”
孔喜儿愣了愣,简直不敢相信还有这么好的事。要真是由她出面,今年肯定能给她转正,这个月底,就有一批转正名额,她要是能转正,女儿也能接她的班,有了班上,她也不用整日闹着下乡了。
不止她,连廖兽医也想到了这一层,呼吸都重了一分,两人都清楚,天下没有白掉的馅饼,他们既然找来了,想必是有求于他们。
孔喜儿说:“那多不好意思,有什么我们能帮上的吗?”
陆小言揉了揉鼻尖,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还真有一件事,想麻烦廖兽医,我们大队的猪生病了。”
她将症状说了一下,“如今死了一头,怕其他猪也会陆续出事,我们想请廖兽医,去队里看一下,坐拖拉机估计需要一个多小时。”
陆小言看向了廖兽医说:“只要您愿意跑去看一眼,不管能不能治好,我都愿意将方子交给婶子,保证将她教会。”
廖兽医还没开口,孔喜儿就推了他一把,“都死了一头了,情况挺危急,你赶紧看看去,一个多小时,也不算太久,晚上不行在那儿住一晚。早上早起会儿就行,这样也不耽误明天上班。”
还不忘给他使眼色,让他关键时候,别掉链子,虽然累了点儿,得一个方子,咋滴都划算,别说去一趟,就是去十趟都成!
廖兽医哪里不知道,是他家占便宜了,也没说啥,“我去拿药箱,晚上有住的地方吧?”
现在都快八点了,等看完最快也得十点,再往回赶,多少有些折腾,还不如第二天再让人送。
陆小言连忙说t:“有,保准让您住得舒服。”
大队长家房间就多,空出一间不是问题。
说好后也没再耽误,陆小言先将提前写好的方子,给了孔喜儿,说:“婶子,这上面是完整的步骤,你照着做就成,如果交到车间的话,最后一步就用烤炉,这样做出来的口感更好。上面写的也有,最重要的是火候,温度如果是170度就烤40分钟,180度的话烤30分钟,制作过程遇见任何问题,都可以往我们公社打电话,我可以过来,亲自教你。”
孔喜儿认识字,已经飞快浏览了一遍,纸上写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连注意事项都交代了,做出来应该不难。
原本还以为,陆小言会等她男人给猪看完,再交方子,没想到提前就给了。
孔喜儿心中高兴,亲自将他们送下了筒子楼,还不忘叮嘱自家男人一句,“你仔细些,一天看不好也不怕,虽然不好请假,左右离得不远,去着也方便,怎么稳妥怎么治疗,别怕麻烦。”
唯恐他治不好。
廖兽医:……
还不远,平时让她出个门,走几步,都嫌远,这坐拖拉机都得一个小时。
罢了罢了,如果他媳妇真能转正,总归是他们欠了人家的,再折腾他也得给办好,他摆摆手,“回去吧,我做事,你放心。”
傅沉也跟着上了拖拉机,天黑,乡下也没路灯,赵楠不敢开快,九点多时,才回到大队。
大队长一直在等消息,也没敢睡,听到拖拉机声,忙穿上鞋,打着手电筒,跑了出来,虽然光线暗,他还是一眼瞧见了廖兽医,以及他手中的药箱。
他激动得唇都有些抖,忙上前一步,在身上擦了擦手,才跟他握了一下,说:“是廖兽医吗?我是陆家大队的大队长,真是辛苦您了,大老远的还让您跑来。”
廖兽医并非头一次下乡,见他如此重视自己,笑着跟他握了握手,“没事,先进去看看猪的情况吧。”
大队长点了点头,忙提着灯,在前面开路,带他去了养猪场,来到养猪场后,廖兽医就走过去,认真检查了一下猪的情况。
大队长这才有时间看了小言和傅沉一眼,“今天辛苦你们俩了,你们也该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接下来我来招待廖兽医。”
陆小言也确实累了,留这儿也帮不上啥忙,干脆地点了头,她看了廖兽医一眼,压低声音说:“烟没用上,在拖拉机上,钱也没用完。”
她将剩下的三块多塞给了大队长。
自己和傅沉一起离开了养猪场,各家各户都熄了灯,夜色浓得如同墨汁,唯独那轮弯弯的明月,冲破了夜色,像是一艘挂着白帆的小船。
陆小言有些怕黑,走路速度都慢了些,路过陆小军家时,门内忽然传来一声狗吠,紧接着另一只也叫了起来,陆小言吓了一跳,不自觉往傅沉身边挤,一把抱住了他的手臂。
第19章 第19章小姑娘紧紧攥着他的手臂……
傅沉垂眸看了她一眼,小姑娘紧紧攥着他的手臂,温热的身体,也贴了上来,他喉结微微动了动,清楚她怕狗,他移开目光,低声安抚了一句,“门关上了,跑不出来。”
两只狗昂着脑袋,一声比一声吓人,叫得陆小言心中发慌,仍紧紧抱着他,不撒手。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截儿,见大狼狗确实没出来,她才松开手,直到现在才有些不好意思,细白的小手摸了一下鼻尖,嘀咕了一句,“崔奶奶家不愧是咱大队最有钱的人家,咱俩都吃不饱,她还一下养了两只狗。”
哎,跑到这年代,活得还不如狗。
可怜啊可怜。
两家离得近,王月勤和陆大山也听到了犬吠声,还喃喃了一句,“是不是小言回来了?”
陆大山趿拉着鞋,刚走出房间,就听到了敲门声,他忙加快脚步,打开了门,见傅沉也跟着回来了,他一愣,随即摸了摸脑袋,“小北也回来啦?怎么样?请到兽医没?”
傅沉点头,主动插上了门栓。
王月勤也出来了,说:“锅里有热水,估计还热着,你们洗洗早点睡。”
天热,不冲澡根本睡不着,陆小言每天都要洗澡,夫妻俩也养成了天天洗澡的习惯,提前把水烧好了。
陆小言和傅沉相继洗了澡,折腾一天,也确实困了,陆小言洗完,也爬到了床上,今天实在累,上午拎水,下午和面,都是体力活,她打了个哈欠,都没顾上傅沉,等他洗完澡出来时,她已经睡着了。
睡前面朝上,躺得好好的,睡着后,就原形毕露了,已经变成了侧躺,小腿也搭在被子上,露出一小截儿雪白的肤色。
傅沉将她往里扒拉了一下,以为奶奶又在帮她盖被子,睡梦中小姑娘嘟囔了一声,“奶奶。”
傅沉微微一顿。
这一声呢喃满是依恋,她口中的奶奶,自然不是田桂凤,傅沉也不由想起她老人家,走前她仍记挂着他们俩,让他们一定要相互扶持,活得开开心心的。
傅沉在她身边躺了下来,久久没睡着。
翌日清晨,陆小言醒来时,天边已露出一抹暗淡的微光,天空从深邃的黑,又过度到浅浅的蓝,眨眼的功夫,霞光已倾斜而下,天逐渐亮了。
傅沉已经离开了,陆大山和王月勤也去了地里。陆小言洗漱好就来了厨房。
锅里给她留了饭,还是窝窝头,红薯粥,分家后,虽然勉强能填饱肚子,每次都是杂粮,连个菜叶都见不到,更别提荤腥了,昨天中午那顿鲜美的鱼汤,已经成了一场梦。
她的连环画起码得画一两个月,还是得想法改善一下生活才行。
陆小言吃完早饭,就去养猪场看了看。
一有粪便刘霞就会清理掉,养猪场被打扫得更干净了,都没啥太大味道。
此时,刘霞正在给猪喂食,打完针后,不咋吃饭的那三头猪,都精神了些,正撅着屁股,埋头干饭。
连猪都知道干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刘霞精神头也不错,瞧见陆小言,忙擦了擦手,站了起来,脸上满是笑,“小言啊,真是多亏了你和傅北,要不是你俩将廖兽医请了过来,我这会儿指不定在哪儿哭呢。”
她是个爽利的,连自己都打趣了起来。
陆小言笑了笑,“能帮上忙就好,嫂子不用特意招待我,我就是看看这几头猪咋样了。”
刘霞又往盆里给猪倒了些水,陆小言也蹲在一旁看了看大白猪的情况。
眼前这头,长得还挺好,少说也有八九十斤了,这可都是香喷喷的肉呀。
陆小言越看嘴巴越馋,眼前浮现了烤乳猪,五香猪蹄,麻辣烤肉,红烧肉……
她不由吞了一下口水。
大白猪感受到危险,黑漆漆的大眼提溜转,哼唧着调转了头,将屁股对准了陆小言。
刘霞拍拍它的屁股,还挺高兴,“不用担心它们,已经恢复大半了。”
她笑着将廖兽医的话复述了一遍,“廖兽医说他们只是流感,不是猪瘟,没起热的都是刚感染上,还有的救,已经起烧的那头也打了针,今天早上都喂了药,精神头好了些,还要看看能不能退热,如果可以,问题就不大,他还留下了针剂和药,这两天让陆大夫盯着就行,人家还挺负责,说万一情况不大好,还可以联系他。”
有了他这句保证,不仅大队长放心多了,刘霞一颗心也放回了肚子里,除了已经病死的富贵,现在只有一头起烧的,其他的现在都已经打过针了,依照廖兽医的意思,起码能保住六头。
刘霞笑着说:“对了,知道是你让剩余的猪隔离开时,廖兽医还夸你了,说你做得对,还特意教了咱科学养殖的要领,真是位好兽医。”
看来这位廖兽医倒是个值得结交的,陆小言笑了笑,“那嫂子你可得好好学,过年我们还指着多分点猪肉呢。”
陆小言记得每年杀猪,都是一件大喜事,连原身这种胆子小,性子闷的,都在外围凑过一次热闹,每次过年,都眼巴巴盼着分肉呢。
刘霞叹口气,“多分是没指望了,每年养猪都要病死个一两头,还得往公社交个几头,等到过年,能杀两头猪都是好的,前两年都是杀一头,咱们大队二百多户人家呢,猪没啥吃的,重量也达不到,去年好多家就分了t三两肉,一人能吃两三块都是好的。”
自打穿来后,陆小言还没吃过肉呢,这会儿也有些嘴馋了,她咂摸了一下嘴,“那咋不多养点。”
刘霞又叹了口气,“地里产量不多,现在还好多人吃不饱肚子呢,哪儿有猪的粮食。”
陆小言越想越觉得大家过得太苦了,忍不住提建议,“粮食虽然不多,咱们地里草多呀,河堤上也是,一到春天,最不缺草,完全可以分出一部分人多割点猪草。”
“也就春天草多一点,其他季节还是很难,咱们大队这么穷,可没钱买饲料,也没钱买猪仔。”
陆小言顺手在地上揪了一颗小草,挠了一下跟前的大白猪,随口接了一句,“那就想法借点呗。”
刘蓉摇头,“钱哪是好借的,咱们大队穷得连饭都吃不饱,一家顶多十几块钱存款,还都等着娶媳妇办事呢,谁有余钱?”
陆小言:“就算大队没有,不是还能找农村信用社贷款?有了钱,就有了小猪仔,再买点饲料,等猪出栏后,长一百多斤应该没问题吧?把猪卖掉后不就有钱了,咱们还能买粮食,人能吃饱后,猪也有了粮食,第二年能养更多的猪,良性循环,村里的日子不就好了。”
大队长和刘书记过来看情况时,恰好听见这话,大队长想说什么,刘书记嘘了一声。
刘蓉也听得一愣一愣的,总觉得事情没她说得容易,她绞尽脑汁想了想,说:“就算借了钱,买来一群小猪仔,咱连兽医都没有,万一一生病,都死了可咋整?真没你说得容易。”
“没兽医也不是难事,可以想法从城里请一个,这次咱不就把廖兽医请来了?”
刘蓉止不住地摇头,“乡下穷苦,哪有人放着城里的好日子不过,跑乡下来?”
只见过往城里挤的,还真没见过主动来乡下的,那些知青大多也都是被逼无奈才来的,连那些自愿来的,还没待几天,就想离开了。
乡下苦啊。
个个削尖了脑袋,想往城里钻,都钻不进去。
刘蓉叹口气,一张脸也皱巴巴的,只觉得他们大队也太难了,想致富都没辙儿。
只能苦哈哈熬日子。
陆小言说:“还没试呢,不能自个先退缩了,就算真请不来,其实也可以自己培养一个,就拿廖兽医来说吧,如果有针对地再帮他一下,让他带个学徒,他应该会同意,毕竟是互利互惠的好事,有了兽医,就不用害怕猪生病了,猪养得多了,还能多换点粮食,村里既有肉又有粮,多好,说不准还能有余钱。”
刘蓉总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半天才憋出一句,“就算有兽医,正儿八经的养殖厂也不是说办就能办的。”
陆小言不赞同,“国家不是一直在鼓励咱们发展农业畜牧业吗?主席在六六年,五七指示中就提出过,要以农业为主,有条件的情况下,要由集体办些厂子,国家都鼓励咱们开厂呢。就连知青们下乡也都是为了帮助咱建设农村,想让百姓过上好日子,既然都是为了咱老百姓好,怎么就不能建厂?”
陆小言继续说:“建了厂,既能解决老百姓填饱肚子的问题,还拿把猪肉外销,带动当地的经济,这对国家是好事呀,就算报到公社,肯定也没人反对,县里不就搞了养殖场?听说规模也没多大,咱们要是能开起来,可以慢慢扩大规模,说不准以后比县养殖厂都大,咱们顿顿能吃上肉。”
大队长和刘书记都听得热血沸腾的,别说顿顿吃肉,一个月能吃一次也是好的呀。
被她这么一说,刘霞竟也觉得办个厂挺不错,可他们大队,是公社最贫穷的一个,哪里办得起厂子?难不成真去银行贷款,人家肯借吗?
她又叹口气,“别说顿顿,一周能吃一次都跟做梦一样。”
陆小言笑了笑,“说不准咱们就能实现呢。”
陆家村陆是大姓,除了陆姓,还有刘姓,刘书记住在村子北头,对陆小言倒也有印象,知道这小丫头是大队里唯一一个高中毕业的女娃娃。
印象中,这小娃娃不爱说话,没想到竟这么有远见,她这番话,可谓让他醍醐灌顶。
他记得公社之前搞建设时有些缺钱,就去银行贷过一笔。他却只想着大队穷,啥都没法做,完全没想过贷款的事。
他越想越觉得妙。
之前他们咋就没想到这一点呢。要真能贷到一笔,就可以多买点小猪仔,厂子也能搞起来,等有了盈利,他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谁在任时都想带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如果真能办成,履历上也能漂亮些,说不准还能被提拔到公社。刘书记比大队长更有野心,已经在思索办厂的可能性了。
这会儿他忍不住开了口,“听洪均说这次的兽医,就是你请来的,如果咱们大队真能办厂子,你能想法请个兽医在咱这儿长期工作吗?”
听见声音,陆小言不由扭头,瞧见他们,她忙站了起来,因为蹲得太久,腿也有些发麻,差点摔倒。
亏得一旁的刘霞扶住了她。
陆小言尴尬地脚趾扣地,呜呜没法见人了,她稳了稳心神,才说:“如果大队想办厂,我可以请个试试,就算没法长期将人留下,带出来一两个学徒应该不难。”
她大学的时候,去她爸的公司实习过,也干过招聘的活,也算有点工作经验,这不就相当于去各地挖人才吗?
只要待遇好,不信挖不来。
真能办厂的话,整个大队都能富有起来,也不用担心吃不到肉了,对她来说也是好事。
这年头就算有了钱,肉也不好买,好多去黑市倒腾肉被抓的,陆小言可不想去黑市冒险。
大队长脸上也带了笑,“听小赵说,你为了将廖兽医请来,还贡献了一个糕点方子,你对大队做的贡献,我们都记着呢,等年底分肉时,肯定多给你分点,这次你要真能请来兽医,我和刘书记再给你记个功劳。”
陆小言连忙摆手,“这就不用了,过年能多分点肉我就已经很高兴啦。”
想起香喷喷的肉,她身上瞬间有了干劲儿。
陆小言:“过两天等咱们公社的猪恢复后,我再去县里一趟吧,过去感谢一下廖兽医,他认识的人多,我可以和他谈谈请兽医的事。”
大队长笑了笑,“慢慢来吧,这事也急不得。”
接下来两天,陆小言都在家里画连环画,就去养猪场看了一次,大队里的猪已经逐渐好转了,食欲不振的那三头彻底没事了,每次吃饭时,都狼吞虎咽的,完全没了之前的萎靡,那头起热的,运气也挺好,已经退了烧,接下来好好养着就行。
陆小言打算明天去县城,晚上做饭时,她才想起,家里的火柴没了,昨天去县城时,忘买了。
此时太阳已缓慢西斜,天空似一匹暖金色的绸缎,用不了多久就会暗下来,这会儿去公社买盐,也有些晚了,陆小言干脆来了崔奶奶家,想找她借一盒。
她过来时,卧倒休息的大黄狗,耳尖动了动,矫健有力的四肢,一下站了起来,另一只黑色大狗身形更矫健,一下俯冲到门前,汪汪叫了几声,幸亏链子不长,距离陆小言七八步远时被迫停了下来。
陆小言掉头就想走,想到也就崔奶奶家里富有,又止住了脚步,试探着喊了一声,“小曼。”
厨房内,陆小曼正在抹眼泪,听到喊声,忙擦了擦眼睛,从厨房内跑了出来,“小言姐?真是你呀。”
狗狗仍叫个不停,陆小曼呵斥了一声,“大黄小黑,不许叫。”
两只狗听到她的声音,摇了摇尾巴,低声呜咽了一声,乖巧地走了回来,两大只又重新卧倒,露出了白白的肚皮。
陆小言站在原地仍不敢进去。
陆小曼揉了揉两大只的脑袋,教训道:“这是小言姐姐,以后见了她,不许乱叫听到没?不听话就打屁股。”
说完,扬起小脸,“小言姐,你快进来。”
陆小言瞄了眼大狼狗,虽然卧倒了,仍旧一只比一只威风,其中一只,还伸出了舌头,露出了獠牙,她腿都是软,哪里敢从它们跟前经过。
她揉揉鼻尖,不好意思地说:“我不进去了,我就是来t你家借点火柴,要点火做饭时才想起没火柴了,你家有多余的吗?有的话,借我一盒,等我明天买了再还给你们。”
陆小曼怔了一下,才意识到她说的是洋火,她摇摇头,不在意地摆手,“洋火没多少钱,小言姐不用还,我去给你拿。”
听见“洋火”陆小言才想起村里都是这么称呼,还有自行车,也都是叫“洋车子”,以后还是得注意些。
陆小曼已经跑回了厨房。
她扎着两个麻花辫,跑动起来,乌黑的辫子一摆一摆的,比陆小言那头枯黄的头发,可好看太多了。
小姑娘很快就拿了火柴,小跑着出了院子,将火柴递给了陆小言,她早就忘了伤心事,眼睛亮亮地看向陆小言,“对啦小言姐,听说是你请来了兽医,你也太厉害了,幸亏有你,咱们的猪总算保住了。”
陆小言也弯了弯唇,也有一点开心,嘴上还不忘谦虚地说:“一般一般,全村第三,嘿嘿,过年能吃肉了。”
她接住火柴,晃了晃,“谢谢啦。”
离近了才发现,小姑娘眼尾有些红。
陆小言眨了眨眼,伸出手指指了指,“眼睛咋这么红?”
陆小曼现在最佩服她了,可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没出息地偷偷哭鼻子了,忙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没事,生火做饭时不小心眯了眼,不要紧,小言姐别担心。”
她说得煞有其事的,陆小言也没怀疑,只捏了捏小姑娘红扑扑的脸蛋,“真遇见困难,就来找我。”
陆小曼嗯嗯点头,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小言姐,你要是早点分家就好了,这样早早就能搬过来,咱们提前当邻居,多好。”
“现在也不晚。”陆小言弹了弹小姑娘的脑门,“回去吧,我也要回去做饭啦。”
等她拐进院子,陆小曼才回家,想起相看的事,她脸上的笑散了大半,又郁闷起来。
周五这天养殖场的猪,基本恢复了正常,阳光刚穿过清晨的薄雾,陆小言就拎着大队长备好的谢礼上了拖拉机,两头罐头,二十个鸡蛋,这已经是极重的礼了,大队长让她送给傅沉的班长,总不能让傅沉破费。
要不是这个班长帮忙牵线,他们也找不到人,大队长不是那等抠门的,也晓得人情世故,难得在县里有个人脉,当然要维护好,说不准以后还能用得上。
至于廖兽医一家,送礼不如请吃饭,毕竟还要和人聊一聊请兽医的事,在哪儿谈都不如饭桌上谈,大队长还特意备了肉票。
拖拉机一路前行,开到公社时,陆小言扭头对赵楠说:“这个点已经有车了,我自己坐车去就行,赵哥回去吧,给大队省点油。”
大白天的倒也挺安全,赵楠点了点头,“那你路上小心些。”
他们公社到县城有车,每天上午虽然就一班,总比没有强,陆小言冲他挥挥手,“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来到公社后,陆小言就走到了邮局附近,车每次都是在这儿停,想去县里,在这儿等就行,没等多久车就到了。
车子的座位不算舒服,不过比拖拉机要快不少,来到县城时,刚十点多,陆小言直接去了机械厂,他过来时,陈大爷正在打太极拳。
还挺有闲情逸致。
陆小言将小竹篮放在了脚边,津津有味地看了一会儿,等他收拳后,才笑着鼓掌,“陈大爷,你这套太极拳,打得还挺标准,是不是学过呀?”
陈大爷谦虚地摆手,一副高人风范,“随便练练罢了,你倒是好眼力,这套太极拳可是师承陈家沟。”
要是有胡子,一准捋上一把。
陆小言看得乐不可支。
不过她还真听说过陈家沟,太极拳的发源地就是陈家沟,位于清风岭上,南临黄河,北依太行,听说里面大师云集,哪怕在后代,都十分有名。
她一个初中同学,有段时间就想学练武,想当高手,闹着不肯上学,他父母没法子,将他送去了陈家沟,听说里面有好几所学校。
进去没一个月,他就闹着要回来,听说天不亮就得跑操,招式没学到手,每次累得要死,自此,他再也不想当高手了。
陆小言弯唇,“难怪看着这么正宗,原来师承陈家沟,听说这里可是出了不少英才。”
两人一下就拉近了距离,陈大爷骄傲地挺直了背,“那可不,我老家就是陈家沟,拜师学艺的可是络绎不绝。”
陈大爷笑着看向她手里的篮子,“这是给傅北送的?”显然还记得她。
陆小言也没瞒他,“不是,给傅北的班长送的,您是不知道,我们大队的猪这次险些死掉,幸亏郑哥帮忙牵了牵线,联系上了廖兽医,我们的猪才救回来,乡亲们都记得他的恩情,这不,就让我带了些土鸡蛋,感谢他一下。”
陈大爷点头,“帮了这么大的忙,也确实得送,他们还得半小时,才休息,你要不然进来等会儿吧,要是信得过我,将东西放这儿也行,等他们休息时,我让傅北过来拿。”
陆小言忙道谢,“我自然信得过大爷,真是太感谢了,您老不愧是学过太极拳的,有侠义之风。”
陈大爷矜持地摆摆手,嘴角却不受控制地翘了起来,“你们这些小年轻,说话真是一套套的,快忙去吧,东西我指定完好无损地交给傅北。”
陆小言:“您办事,我肯定放心,大爷,您再给傅北捎带个话吧,让他中午下班后,去一趟食品厂附近的国营饭店,我在那儿等他。”
好不容易吃顿好的,总不能撇下他。
将东西放下后,她往食品厂走去,附近正好有个国营饭店,她记得国营饭店的肉每天供应得不多,既然要请客,肯定得吃到肉才行。
她都要馋死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先凭借最后一张糖票,在供销社买了半斤糖,将糖揣到兜里后,才去国营饭店。
刚刚十点五十,这个点饭店还没啥人,陆小言过来时,服务员正无聊地抠指甲呢,瞟见陆小言才问了一句,“吃啥?”
陆小言将糖塞给了她一把,笑着说:“姐,我今天中午,想在咱饭店请廖兽医吃饭,不知道今天有啥好菜供应?”
这一把少说有十来颗糖,服务员心中一喜,不动声色收下了,脸上也带了笑,“好多请客的都是提前一天就来定了,肘子和鱼虽然被人订完了,红烧肉和牛肚各剩两份,饺子也有,你要是要,我就给你留着两份荤菜。”
“那就太感谢了。”陆小言又订了两份素菜,加上三份饺子,算下来不少钱。
为了办事,这些钱,是必须花的,她倒也没心疼,就是不知道大队长会不会心疼。
和这边定好,陆小言就去了食品厂,她这次过来的倒是巧,正好赶上工人休息,传达室的人帮着将孔喜儿喊了出来。
瞧见她,孔喜儿挺激动,“小陆?你来县里了?”
第20章 第20章她心中莫名一酸,
陆小言走后,孔喜儿就去了供销社,将东西买齐后,就开始做了,她连着试了七八次,终于将蛋黄酥做了出来,虽然不如陆小言做的好吃,也没差太多,这就说明配方是完全正确的。
第二天她就将方子上交给了他们主任。昨天主任已经让人烤了一些出来,果真如陆小言说的一样,烤出来的更酥脆可口,真真是一绝。
关键是材料好买,成本也不算太贵,只要上市,肯定能给厂里带来一笔可观的利润,主任昨天表扬了她,说今年能给她转正。
她昨天晚上,都跟女儿说了,等下个月她一转正,就让她闺女接她的班。她闺女只是不想闲着,只要能上班,能给祖国做贡献,也不是非要下乡。
孔喜儿正高兴着,瞧见陆小言又热情不少,开心地拉着她的手,“这次可真是谢谢你了,多亏你的方子,我才能转正。”
陆小言反握住了她的手,“婶子这话说的,是我感谢你才对,幸亏廖叔跑了一趟,我们大队的猪,才好了起来,要不然指定出事,我今天可是带着任务来的,务必要请你们吃个饭。”
孔喜儿笑着说:“请啥请,他能治好,说明不是啥严重的病。”
陆小言笑眯眯地说:“那也得感谢,这可是我们大队长派给我的任务,我刚刚都已经在国营饭店定好t位置了,就等你和廖叔下班了,中午咱们务必要去搓一顿。”
“你们也真是,花这个冤枉钱干啥。”
陆小言笑了笑,“是队里掏的钱,我和我哥也是沾了你们的光,才能混一顿好的,快别客气了,我再去通知一下廖叔,中午咱们四个一起吃。”
“养殖场离这儿挺远的,你走过去得一个小时,快别跑了,我往他们单位打个电话通知他一声就行。”
孔喜儿还得再上一个小时的班,两人约好了中午见,陆小言到处溜达了一下,提前想了一下,都是需要买啥。
很快就到了中午,她来食品厂等的孔喜儿,和她一起来的国营饭店,他们到时,廖兽医和傅沉已经到了,一个骑着自行车,一个腿长,都比较快,两人正在门口说话。
瞧见两人,陆小言笑了笑,“果然是你们先到。”
她选的靠窗的位子,招呼着两人坐了下来,傅沉坐在了她身侧,他话不多,眼中却有活,端起茶壶,给其他人倒了茶。
廖兽医道了声谢,对陆小言说:“你给的方子已经很贵重了,干嘛还浪费这个钱。”
陆小言笑了笑,“那也得正式感谢您一下,您可是帮了我们大忙,乡亲们都等着过年杀猪呢,还得上交国家,要是死了,都没法给公社交代。”
她态度恭敬,说的话也好听,廖兽医和孔喜儿脸上都是笑,也很感激她,因为她,今年才能转正,也帮了他们的大忙。
很快他们的菜就好了,两荤两素,一人一份饺子,他们这下都惊讶了,他们家条件不错,也下过馆子,要了饺子后,顶多喊一道菜,就算遇见请客的,也不会一下喊四个,这也太破费。
“咋要这么多?这也太浪费了。”
陆小言和舍友聚餐时,还喊八个菜呢,正儿八经的请人吃饭,要少了多难看,要不是票不多,她肯定还会多要俩。
“没事,今天咱们敞开肚子吃,四个人呢,肯定能吃完。”
说实话,这家国营饭店味道挺一般,醋溜小白菜醋有些酸,蒜薹木耳也有些甜,估计是没咋放盐,但荤菜是实打实的肉,红烧肉油汪汪的,看着就有胃口,陆小言又好久没好好吃菜了,哪怕有点甜,吃得也很尽兴。
几人边吃边聊,一顿饭下来,关系也更亲近了,快到尾声时,陆小言才切入正题,“对了,廖叔,我想向你打听个事,我们厂,不是没有兽医吗?猪一生病,总让人觉得心慌,所以我们大队,想请个兽医,不知道您认识的那些人里,有没工作的吗?”
陆小言没提办厂的事,他们缺兽医也确实是事实。
廖兽医叹口气,“我也不瞒你,学兽医的本就少,能出师的更是凤毛麟角,好不容易出来一个,都想留城里,我那一批老同学,大部分都留在了省城,剩下几个也都在县城养殖场,你要是想挖人,还真不容易。”
陆小言点头,“确实,像你这种经验丰富的老兽医,大部分都很得厂里的重用,家里也不缺钱,未必肯往乡下来,不知道有没有家里经济条件困难的,或者是想让孩子接班的,已经退休的老兽医,我们也愿意要,只要经验丰富、医术好就行。”
说到让孩子接班的,他身边还真有一个,也是他老同学,当初是一起拜师学的兽医,医术也好,原本在省城,省城文化革命闹得还挺厉害,他媳妇的父母又是省大的老教授,高级知识分子,都出国留学过。
虽然两老已经退休了,因为住着小洋楼,还是被人上门堵了几次,结果丈母娘心脏病犯了,人没了。
他媳妇也是高中老师,虽然正好到了退休年龄,仍旧整日胆战心惊的,怕牵连到儿子的前程,他果断让儿子接了班,随后就和孩子断了关系。
他则带着媳妇还有老爷子,回了老家,老家的人不知道老爷子的留学经历,他们又打扮得格外朴素,平日连肉都不敢买,倒是还算平安,就是乡下苦了些。
不过他媳妇和老爷子都有退休金,单论条件,比他还要好一些,不知道愿不愿意过去。
他正寻思着,就听陆小言继续说:“我们给的工资虽然没县里开得高,但我们会给补贴,每个月都可以贴补粮食,年底还能再分二十斤肉,二十斤鸡蛋,我可以保证,加一起绝对不比县里差多少。”
这个条件是陆小言提前和村里商量好了,为此大家还特意开了个会,刚开始所有人都不同意,觉得太多了。
还是陆小言掰开给他们算了一下收益,多养活一头猪,就有上百斤肉,只要能将经验丰富的兽医请来,第一年就算多养十头,那可是上千斤的肉,多分给人家二十斤肉,二十斤鸡蛋,不过是毛毛雨。
最后大家都忍痛答应了,心中也期待起兽医的到来。上千斤的肉呀,他们想都不敢想。
廖兽医听得瞪圆了眼睛,这个待遇确实相当好,他虽然在养殖场,过年时也不过能分半斤肉,他们一口气竟然分二十斤,还有二十斤鸡蛋。
他们家生活条件算好的,一周顶多吃一次肉,也就二两,一年下来,一家人也不过吃个几斤。
他都有些不敢相信,又重复了一遍,“真是二十斤?”
“对,这个可以写在合同里,我们乡下生活苦,只能待遇好一些了。”
不千金买马骨,哪个兽医愿意来?
连廖兽医都心动了,要是没工作,一准儿答应了。
要真是又给肉,又给鸡蛋的,他完全可以联系一下老同学,老同学手里虽然有存款,怕被人盯上,几乎不敢吃肉,自打他丈母娘过世后,他老伴身体也不太好,长期吃素,身体哪里扛得住。
廖兽医说:“我这儿倒是有个让儿子接班的,他刚五十,是咱县红旗公社的,单论医术那是没的说,大前年猪瘟时,我还将他请到县里帮过忙,要不是县养殖场已经有了我,凭他的本事,肯定会被反聘。”
他老丈人虽然被人围堵过,是公派留学,当时事情并未定性,丈母娘还为此丢了命,加上他们果断抽身回了老家,政治背景并没受到多大影响。
廖兽医说:“我问问他吧,他如果有这个意愿,我再介绍给你们认识。”
陆小言笑了笑,“那就多谢廖叔了。”
“举手之劳,不用谢。”
一顿饭吃的双方都满意极了,陆小言看了眼时间说:“大夏天的也容易犯困,刚一点,你和婶子还能午休会儿,那咱们下次有机会再聚吧。”
孔喜儿也确实习惯了午休,笑着点头,“下次你来了县城,可一定要来我家,到时婶给你做好吃的。”
陆小言爽快地应了下来。
跟他们分开后,陆小言看向了傅沉,“你也回去休息会儿吧。”
傅沉垂眸看她,“你呢?现在就回?”
“我先去找一下李姐,新衣服她估计该做好了,我拿上衣服,再去供销社买点东西就回。”
抱着衣服去买也不方便,傅沉直接说:“需要买什么?我去买。”
陆小言说:“家里没火柴了,我还想买点面粉、糖、红豆、猪油,让爹娘也尝尝糕点。你也没啥票吧?”
“在厂里找人换了点。”
明天周六,傅沉晚上能回去,清楚家里没啥吃的,她肯定扛不住,已经弄了点票。
陆小言弯了弯眉,原身这童养夫也太体贴了吧?
不过原身的父母也养大了他,他想尽孝,她也不必拦着,她干脆地点头,“那你去买吧,你快上班前,要是我没赶过去,你就先回厂里上班,我去传达室拿就行。”
“嗯。”
跟他分开后,陆小言就去了供销社,等了几分钟果然遇见了李姐。
李姐笑着说:“衣服前天就做好了,我正想着你哪天会过来你就来了,真是巧。”
陆小言将五块钱的手工钱和剩下的糖一并掏了出来,塞给了她,“我就是估摸着你该做好了就来了。”
“哎,你看你,给手工费就行了,干啥又带糖,不能次次都带东西吧。”
陆小言不在意地说:“给孩子的,没多少。”
说是没多少,也说也有二十个,一个糖一分钱,这些糖,都能买二十来个窝窝头了,一家子两天的口粮。
她这般客气,李姐都不好意思,“下次可不许再买了,你等我几分钟,我去给你拿衣服。”
陆小言笑着点头,上次她直接将钱交给的李姐,还是拜托她去买的布,总不能让人白跑腿。
李姐很快,就将衣服拿了出来,笑道:“夏天天热,睡裙给你做得不长,反正是t晚上穿,短些还凉快,省下来的布我给你做了两件小内衣,一个小内裤。”
陆小言已经瞧见了内衣,说是内衣,其实有点像肚兜,大概为了省布料,就前面有一块布,后背则是带子,直接一系就成,内裤有点像大裤衩,就是短一些。
陆小言原本还想买了布,自己做内衣内裤,更合身一些,没想到她这么贴心,而且这个尺寸,瞧着还正合适,“李姐,真是辛苦你了,那我多给你点手工费。”
“给啥给,都没费啥功夫,一会儿就做好了,你买这么多糖,不都得花钱,你快收下,不然我生气了。”
她虽然有自己的小心思,却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脾气,也不好意思占人便宜。
连着两次,陆小言都给她多少糖了,再说内衣好做得很,是真不费功夫,没半个小时就弄好了。
见她真不肯要,陆小言也笑了,“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过两个月需要做秋冬装时,我再来找你。”
陆小言兜里就十块钱,还是傅沉上次离开,交给她的,十块钱,还得买其他东西,暂时做不起新衣了,能有两身替换的,她已经挺满足,毕竟这可是饭都吃不饱的年代。
想过好日子,只能慢慢来。
在村里用钱的地方不多,留个两三块应急就行,她干脆又找李姐换了两块钱的票。
陆小言没耽误,拿上衣服和票,就进了供销社,果然在日用品区看到了他,他已经买了面粉和糖,现在正在买火柴。
陆小言走到了他身侧,“你还有什么票?”
傅沉剩的票也不多了,只有两市斤粮票,一个肥皂票,一市斤豆票,陆小言将自己换的票也拿了出来,从李姐这儿换的大部分都是日用工业品购货券。
她买了两块新毛巾,两块香皂,三盒火柴,两支笔,又买了两本草稿本,把傅沉剩下的三张票也全用了,零零总总又花掉快两块钱。
最后兜里就剩五块二。
傅北将几斤面粉和豆子、草稿本拎了出来,把轻的递给了她,“这些我明天再拿回去。”
陆小言乐得轻松,笑着道谢,“那就辛苦小北哥了。”
傅沉不置可否。估摸着该上班了,就没送她,让她自己去坐的车,陆小言挥挥手,“你快去上班吧。”
虽然重的都交给了她,陆小言还是满载而归,好在回到村里时,大家都在地里忙活,街上就几个小孩。
孩子们正撅着屁股,趴在地上玩弹弹珠,一个个或兴奋,或沮丧,小脸都红扑扑的,压根没注意到陆小言。
陆小言也没跟他们打招呼,拎着东西,回了家,将东西放下后,她就去了地里,找大队长说了说情况。
大队长挺激动,“还真有提前让儿子接班的啊?红旗公社离咱这儿也不太远,开拖拉机一个小时就到了,咱开出的条件这么好,他指定答应。”
陆小言也笑了笑,“条件好机会是大一些。”
通知完,她回去休息了一会儿,随后才去院子把新衣服洗了洗。这次的衣服,依旧是白衬衣,黑裤子,款式也和上次的一模一样,这是陆小言特意要求的。
李姐还挺不理解,她每次做新衣服,就算颜色一样,款式也一定要不一样,穿新衣,可不仅仅是自己穿着舒服,那也得让其他人羡慕一下不是?
只有活在艳羡中,快乐才会加倍呀。
她这都选一模一样的,就算穿出去,大家也只以为他们就一身新衣服,也太亏了些。
惋惜归惋惜,见她坚持,李姐也没多说,就睡衣,陆小言没要求颜色,正好秦姐那儿还有几尺红布,平时红色布料,可是相当难找,哪对新婚小夫妻不穿一身红,李姐干脆给她选了红色。
洗干净,挂到晾衣绳上后,陆小言才意识到这个颜色过于扎眼,红色小肚兜和睡裙还好一些,尤其那只红裤衩,怎么看怎么雷人。
啊,还是得赶紧赚钱啊。
陆小言回屋继续画连环画,大丫的故事这两天应该能画好,她开始专注作画。
一画就是一下午,一直到太阳下山时,她才停下笔,乡村的傍晚落日好像格外圆,晚霞也格外漂亮,不止云彩添了色彩,整个小院都染上了玫瑰色。
陆小言舒展了一下筋骨,才去厨房做饭,瞧见窝窝头,她不由叹口气,早知道,拿回来一点面粉了。
等傅沉,还得等到明天呢。她头一次,这么期盼一个人归来,就为了一口吃的。
一直到第二天傍晚,傅沉才拎着东西回来,陆小言脚下生风,第一时间迎了上去,“来来来,我帮你拎。”
目标明确,一看就是冲着面粉、白糖去的。
傅沉没给她,反而给了她一个斜跨包,包是军绿色粗布做的,没啥图案,瞧着有一种质朴感。
陆小言忙接了一下,眼睁睁看看傅沉将面粉拎到了厨房,她抱着布包,亦步亦趋地跟了进去,语气满是雀跃,“时间不算晚,咱们做糕点吃吧。”
在县城做得不算多,又得送人,她也就尝尝口味,还不够塞牙缝的。
她忍不住舔了舔唇,小馋猫一般。
傅沉瞟她一眼,“先把包放回房间。”
陆小言哦哦应了一声,跑回了房间,她弯弯唇说:“今天早上,我去崔奶奶家还火柴时,特意找他们换了几个鸡蛋,咱们也做蛋黄酥。”
傅沉自然没意见。
有的吃就不错了。
两人这次配合得更好了一些,第一锅蛋黄酥出锅时,味道就挺好,除了蛋黄酥,她又在灶膛里烤了几块红薯,天天喝红薯粥也挺腻味的。
糕点和烤红薯的味道都很霸道,她家斜对门和隔壁会计的老娘,都闻到了味道,两个老太太都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这啥味道,也太霸道了些。”
尤其是斜对面的章老太,忍不住嗅了好几下。
他们住最西头,后面就是田地,这条街一共就五户人家,除了陆小言、崔奶奶和小秀家,就是会计家和章老太家。
章老太只闻出了红薯味,她们家此时也做了好吃的,锅里正熬着蛋花汤,今天是她家老头子陆满福的生日,他远嫁的闺女便带着娃娃回来了,因为距离远,干脆在这儿住一夜。
鸡蛋还是她闺女拿回来的,两个孩子原本正围着锅台,眼巴巴等着鸡蛋汤,闻到糕点味,也咽了咽口水,五六岁大的小男娃,还仰着脑袋问哥哥,“是鸡蛋糕吗?好香。”
他哥哥正盯着隔壁,“姥姥,对面那个老不死的,不是死了吗?咋有香味,不会又住人了吧?”
章老太和对门的陆老头打过架,他们每次喊陆老头都是老不死的,一年也就过来两三次的孩子都记住了。
陆芽瞪了孩子一眼,“什么老不死的,按辈分应该叫姥爷,交你们的是不是都忘了?还想打手心是不是?”
小男娃一缩脖子,不敢吭声了,他娘打得可疼了。
章老太撇撇嘴,“屁的姥爷,本来就是老不死的,上天有眼,收了他,才不再碍人的眼,轮得到叫他姥爷?尸骨估计都化了。”
陆芽无奈喊她一声,“娘。人死为大,当着孩子的面呢。”
章老太一瞪眼,“那怎么了?实话还不让说了。”
两男娃眨巴着眼睛,更惦记好吃的,“姥姥姥姥,你还没说,是不是住人了?”
“可不就是住人了,也不嫌晦气,为了分家连死人的房子都敢住,也是没啥孝心的。亏得没借她钱,欠的钱还没还完,就鼓捣起了好吃的。”
她闺女陆芽也看了眼隔壁,好奇地问了一句,“谁家搬来了?咋还找你借钱?”
“就田桂凤大儿子那一窝子窝囊废,为了给女婿看病,借了不少呢,还找我借,我才没那么傻,当然没借。”
她一直惦记对面的房子呢,她家三个儿子,三个闺女,一共就四个房间,老大早早就结婚了,占了一间,原本老二和小儿子挤在一起,三个闺女一间,几年前老二结婚后,小儿子只能搬去和闺女们一起住,幸亏另外两个闺女也陆续出嫁了,倒也勉强能住下。
现在小儿子也到了结婚的年龄,也需要婚房,小闺女又是老来女,今年才十二,还不到出嫁的年龄,章老太那屋还住着两孙子,根本没法给闺女腾位置,小儿子结婚都没地儿。
她原本还想着,等他结婚那天就和大队长商量一下,把对面的钥匙要过来,先借他们住一住,住久了,只要他们不搬,这房子不就成了他们的。
谁知道半道杀出个程咬金,到嘴边的鸭子,就这么飞了。一想起这事,章老太就生气,忍不住啐了一口t,“大队长脑子也有坑,一年就收他们一块钱,这不跟白送一样。”
陆小言一共做了二十个糕点,崔奶奶、秀儿还有会计家,都有小孩,她干脆取出四枚,“你先吃吧,我去给邻居送点。”
距离远的算了,距离近的都能闻到味,送去点儿正好让孩子尝尝鲜。都说远亲不如近邻,这话一点不假,傅北这次生病,他们都帮了忙。
感情都是互相的,人家帮了你,总不能转头就忘了。
陆小言先敲响了会计家的门,陈奶奶耳朵有些不好使,是家里的娃娃跑来开的门,小丫头才四岁,还挺有礼貌,乖乖打了声招呼,“小言姐。”
陆小言随着她进了院子,他们家和崔奶奶家一样,都盖了砖瓦房,一排四间,还有堂屋,堂屋正中间,摆着一个黑色的长桌,墙上画着山水图,瞧着格外大气。
陈奶奶瞧见孩子跑了出去,还有些纳闷,咋招呼不打就跑了,一瞧见陆小言来了,顿时笑了,“这小丫头,比养个小狗强多了,都知道给姐姐开门了,快进来坐。”
陆小言笑道:“岂止是比小狗强,比好多年龄大的孩子都强。”
小女娃有些羞,一溜烟跑到了她跟前,依偎进了奶奶怀里,只时不时偷瞄一眼糕点,不自觉吞了吞口水,却没闹着要吃,小小年龄懂事得不像话。
换成刘蓉家那两娃,要是看到糕点,一准儿冲上来抢,吃不到肯定要撒泼打滚。
陈奶奶也瞧见了陆小言手中的糕点,“这是?”
她今年都七十多了,眼睛也不太好使了,愣是没看清她拿的啥。
陆小言笑着走近了些,“陈奶奶,这是我做的蛋黄酥,想着你家有娃娃,给你们送来四块。”
“哎呦,我说刚刚怎么闻到了香味,原来是你做的吃食,你这丫头,拿这么多干啥?留一个让孩子尝尝就行,其他的快拿出去。”
“我就拿了这四块,特意给您送的,哪有拿回去的道理,您别嫌少就行,糕点比较软糯,您也能尝尝。”
“哎,我一个老太婆,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吃了也浪费,你还是带回去,让你爹娘尝尝。”
“家里还有呢,您就别推辞了,我还要去给小军、秀儿送点,就不多逗留了,给您放厨房的盘子里吧,你们趁热吃。”
陈老太瞄了眼默默咽口水的小孙女,见孩子馋成这样,也没再推辞,毕竟家里孩子也多,有两个上学还没回来,一块也确实不够他们分。
陈老太和她一起进了厨房,亲自找了个盘子。
从会计家出来后,陆小言又去了陆小曼家,她有些怵她家的狗,离近后,一听到狗吠声,就不敢动了,正想喊小曼,就瞧见崔奶奶他们扛着锄头回来了,一并回来的,还有陆大山和王月勤。
陆小言冲爹娘笑了笑,才对崔奶奶说:“崔奶奶,你们回来得正巧,这是我刚刚做的糕点,正要给你家送,你们直接端回去吧。”
说着就递给了崔奶奶。
崔奶奶虽然六十多了,身体却倍棒,眼力也好得很,这糕点一瞧就是用的白面,上面还洒着黑芝麻,用料也很足,“这也太贵重了。”
王月勤没想到,闺女今天会做这个,眼睛都看直了,这得花多少钱呀,她文化程度虽然不深,却知道有恩报恩的道理,也跟着劝,“婶子快收下吧。”
陆小言不想浪费口舌,直接塞给了崔奶奶的小孙子,小男娃才四岁大,抱住盘子时,口水也流了出来。
这可把崔奶奶吓坏了,忙放下锄头,拿住了盘子,口水不口水的无所谓,唯恐他不小心摔了盘子。
将盘子拿稳时,陆小言已经拉着王月勤跑远了,崔奶奶摇摇头,“这丫头。”
陆小曼他小叔说了一句,“这糕点肯定不便宜,她倒是舍得。”
陆小曼她爹也瞄了眼糕点,说:“肯定是还记得咱们借钱的事,倒是个好的,难怪这两天小曼总夸她。”
陆小曼听到动静,从厨房跑了出来,她原本还有些闷闷不乐,开口时眼睛却亮了一下,“小言姐来了吗?”
崔奶奶说:“已经走了,喏,糕点是她送来的,她倒是手巧,连糕点都会做。”
陆小曼骄傲地挺起了小胸膛,“糕点算啥,小言姐还会画画呢,画得可好了。”
一家人说着话,进了屋,别说小孩,连大人都忍不住瞄了又瞄,一瞧就好吃,真不知道啥味道。
崔奶奶生了六个儿子,个头都挺高,几人都结婚了,目前就前四个有了孩子,老大家一个女娃,一个男娃,女娃已经结婚了,男娃也快十九了,老二就是陆小曼她爸,生了她和小军,老三、老四各一个娃。
崔奶奶直接发了话,“一共四个糕点,四个年龄小的孩子各一个吧。”
二儿子陆红武是个孝顺的,说:“小曼已经大了,不用分一个,让她和小军吃一个就成,爹娘,你们也没吃过,另一个你们二老吃。”
陆小曼是奶奶一手带大的,性子也随了他爹,再孝顺不过,嘴馋归嘴馋,却附和了一句,“对呀,奶奶,我不是小娃娃啦,你们吃。”
“奶奶啥好吃的没吃过,你吃。”
陆小曼掀她老底,“咱家条件在村里算好的,也就能填饱肚子罢了,几根腊肉,还都是留到过年吃,您也就年轻时吃过牛肉,我都听八百遍啦,这个糕点,你肯定没吃过,供销社都没卖的。”
说完,她拿起一个,掰成了两半,这一掰,里面的蛋黄直流油,她眼疾手快地塞给了爷爷奶奶,一人嘴里一半。
两个老家伙不由瞪眼,这死丫头,都塞到了嘴里,总不能再吐出来,他们只好吃了,不过咬一口,眼睛就亮了,外皮酥香,内里软糯,独特的蛋香混杂着红豆的甜软,瞬间在口腔里炸裂开来,简直好吃到爆。
两老都觉得小言这丫头,也忒能耐了,这么好吃的吃食都做得出来!这手艺,比那些个大厨都要好。
他们可没见过哪个大厨做过这么好吃的糕点。
陆小言此时,已经来了秀儿家,秀儿家是整个生产大队最穷的,秀儿哥哥都十一了,连小学都没上,因为出不起学费。
就这,他们家还借给他们两块钱。
陆小言进来时,秀儿她娘正在做饭,秀儿坐在门槛上,左手抱着个小娃娃,右手拿着石子,正伸着小脑袋,在地上写字。
陆小言站在门口喊她,她都没听见,还在认真写写画画,她怀里的小娃娃正骑在她腿上,嘴里呜呜啦啦不知道说着什么。
陆小言直接走了进去,离近了才发现,她写的是“天、地、人,大”。
陆小言记得,她因为家里穷,上不起学,却没想到,她竟这么好学,抱着小孩,都在写字。
她心中莫名一酸,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在他们那个年代,孩子们都上得起学,却有许多不学无术的孩子,整日逃课、打架,去网吧,家长打着骂着,都不肯学。他们这个年代,明明饭都不吃饱,却有这么好学的。
陆小言越看越觉得,养殖厂一定要尽快建起来,等有了钱,必须得建个学校,一个让所有贫穷家庭的孩子,都能念得起的学校。
直到眼前一暗,光线被挡住,秀儿才抬起小脸,看见小言姐,她先是一喜,见她在看自己写的字,她脸上一红,慌忙用手去擦,讷讷说:“小言姐,我写得很丑。”
陆小言说:“不丑,不过天字写错了,应该是第二个横比第一个长一点,你的第一笔更长。”
秀儿脸上更红了,赧然道:“我、我就见小曼姐姐写过一次,我、我记错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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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21章她吓得尖叫了一声,直直……
陆小言说:“你要是想学,没事的时候,可以去我家找我,我教你识字。”
秀儿眼睛顿时亮了,她话不多,是个很害羞的小姑娘,这会儿才抬起小脸,急急追问了一句,“真的吗?小言姐真要教我。”
“嗯!我有一年级的课本,可以从简单的教你,另外,每天画画时也要写故事,你要是喜欢,我也可以给你讲上面的字,你每天记一些,时间久了,就能认很多了。”
秀儿高兴地极了,抱着弟弟站了起来,恨不得蹦上两下,“谢谢小言姐。”
厨房内,秀儿她娘,也听了动静,“秀儿,谁来了?”
秀儿忙说:“是小言姐。”
秀儿她妈忙走了出来,她个头不高,很瘦很瘦,单眼皮,下巴尖尖的,颇有几分扶风弱柳的姿态。
秀儿的文静秀气,就随了她。
她局促地擦了擦手,忙招呼了一句,“t小言来了?快进屋坐,秀儿这丫头,年龄小,待客都不会,你别见怪。”
陆小言笑了笑,“秀儿多乖啊,刚刚就在认真招待我呢,我就不进去了,婶子,这是我做的糕点,拿来让你们尝尝。”
秀儿这才留意到,她手里端着吃的。
秀儿她娘也有些惊讶,她连忙摇头,“哎,上次秀儿去你家吃饭,就没拿啥,你还送啥糕点,留着你们自己吃。”
陆小言笑道:“没事,家里还有呢。”
她直接去了厨房,“放你家盘子里了。”
她没咋耽误,送完糕点,就回了家。
回到家后,才发现他们还没吃,剩下的八个糕点,都整整齐齐摆在餐盘里。
一家子都在等她。
陆小言洗洗手,招呼大家坐了下来,“不是让你们先吃吗?趁热时,最好吃。”
“没事,又没等多久。”
王月勤心疼归心疼,眼中却满是骄傲,“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糕点,凭它,将廖兽医请来了?”
“对,就是这个,我特意让小北哥买的面,想让你和爹爹也尝尝,你们快趁热吃。”
两人都拿起了糕点,软糯香甜的糕点入口时,都一脸惊艳,这也太好吃了。
不止他们觉得好吃,陆小曼也吃了一半,当即将陆小言夸上了天,“小言做的糕点也太好吃了,比鸡蛋糕都要好吃。”
崔奶奶也赞同,“可不。”
陆小曼几个婶子都有些嘴馋,她们也要脸,不能跟孩子抢吃的,硬是忍住了。
陆小曼她娘陈素云也嘴馋得紧,这会儿还有点生气,觉得女儿就会向着二老,都没说让她咬一口。
真是个白眼狼,当着二老的面,她也不好意思指责陆小曼,心思便转到了另一头,“这味儿闻着就香,逢年过节要是送这个,肯定气派,娘,咱家也有白面和鸡蛋,不然咱找个时间和小言学一学吧?”
分明是自己嘴馋,还送人,就她这抠门样,哪里舍得送这么贵重的东西,这可是个往自己娘家送俩鸡蛋,都心疼的货色。
几个儿媳崔奶奶最不喜欢的就是她,说话拐弯抹角的,小心思也多,她当即翻了个白眼,“没听小曼说,她在画小人书吗?哪有那个功夫教你,你也少去打听,这是人家的方子,咱凭啥不劳而获?”
崔奶奶板起脸时,那双睿智的眼睛,充满了杀伤力。
陈素云神情有些讪讪的,小声嘀咕了一句,“不就一个方子,顶多自己做了吃,我又不是要拿去卖。”
“你以为一个方子,就不值钱?听大队长说,她之所以能将廖兽医请来,用的就是糕点方子,肯定就是这一个,人家为了大队牺牲,所有人都记她的好,你呢?凭啥白得人家的方子。”
傅北去省城看病,她让老伴去送钱时,她都叽叽歪歪的,说什么人家万一死了还不上咋整。用的都不是她的钱,她还不乐意,现在哪儿来的脸,惦记人家的方子,崔奶奶都替她脸红。
见婆婆生气了,陈素云不敢吱声了。
不仅她家气氛不好,斜对面的章老太家,气氛也不太好,就因为小儿子回家时,问了一句,“娘,陆小言刚刚做了糕点,给崔婶子家送了四块,给咱家送没?”
这一句话,可是捅了马蜂窝。
章老太本来就不高兴,听完这话,一张脸瞬间拉了下来,阴阳怪气地说:“呵,人家凭啥给咱送,咱家可没六个儿子,也没全队最高的工分,别说砖瓦房,土柸房都不够一人一间的,你有啥本事让人家巴结。”
小儿子顿时闭了嘴。
章老太说起来没完没了,“欠的钱还没还完,就已经造上了,家里有工人了不起啊,有资本,难怪田桂凤那老东西,要将他们撵出去,原来是生了个败家子。”
两儿媳都没敢吭声,陆老头敲了敲碗筷,摆明了不想听她念叨,她大闺女看了一眼老父亲的脸色,说了一句,“反正败的也不是咱家的,随他们造去,咱不管她,今儿爹生日,咱们好好过。”
陆小言哪里知道,送个糕点差点引发两场争斗。
八个糕点,一人俩,她吃得很满足,吃完糕点,又将烤得黄腾腾的红薯,从锅底里捞了出来,笑着说:“爹娘,等我赚了稿费,就全买成白面,咱们天天吃馒头,吃糕点,再也不吃窝窝头了。”
王月勤笑着应和,“好好好。”
嘴上附和的好,实际上一个月能吃一次糕点,她都觉得是神仙过的日子,至于天天吃,做梦她都不敢这么做。
吃完饭,天已经彻底黑了,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天上一颗星星都无,好像要阴天了,
王月勤去刷锅时,陆小言将衣服,都收回了屋,包括她那条令人窒息的红裤衩。
她做贼似的,塞进了衣服底下,室内,傅沉已经打开了台灯,他坐在桌前,正在往收音机里放电池。
等等,收音机!!
陆小言一脸欣喜地跑了过去,“你买收音机了?你哪儿来的钱?”
哪怕对七十年代了解的不多,陆小言也知道收音机属于三大件之一,就算他现在成了工人,想买个收音机,也得几个月的工资,不,单有工资还不行,还必须要有票,收音机票可十分难得。
她心中不由一动,先是小台灯,又是小风扇,现在又了收音机,他、他不会也是穿越来的吧?
一两件还好解释,现在连收音机都有了,他可没钱!怎么可能买的到收音机?
正怀疑着,就听傅沉开了口,“我之前不是跟着金教授学习过吗?组装台灯和小风扇,都是跟他学的,之前没材料,才没做,收音机的构造啥的,也是同他学的,材料有一部分是在省城买的,还有一部分是在县里旧货市场陶的,你凑合用吧,估计寿命不长。”
他也不算撒谎,老教授虽然没教他这些,却给过傅北好几本书,也指导过他一些物理原理,多钻研的话,组装出这些东西,其实也不难。
他说完,就将安好电池的收音机打开了,转动了几下,里面传出了一个沉稳的男声,正在播放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
陆小言记得他口中的金教授,听说是清大的老教授,一身才华,在物理学界是泰斗一般的人物,给国家培养了不少物理人才,还曾参与过秘密项目的研究,他接触的都是国家核心机密,组装个收音机啥的对他来说,对他来说,估计跟喝水一样简单,陆小言没再怀疑什么。
他来到陆家大队后,傅北跟他走得挺近,刚开始陆大山还挺担心,让他少接触金教授,以免受连累。
傅北一向听话,唯独这一点很倔,虽然明面上没再接触他们,仍会偷偷接济这几位老教授,他亲近的可不止金教授,陆小言跟他一个屋,了解的最多,他晚上还会趁人不注意,帮他们打扫牛棚,送热水袋,送红薯,还时常捧着几本资料,看到很晚。
那些书,都是几位老教授偷偷带来的,也不知道他学了多少本领,有好次,陆小言半夜醒来,都看到他趴在书桌上在看书,都要成书呆子了。
印象中金教授也很是爱学习,哪怕睡在牛棚,环境臭烘烘的,也时常抱着一本书看得如痴如醉的,有时候,放着牛时,还会突然掏出笔记本,一通计算,算出来时,开心地手足舞蹈。
去年,陆小言去河提上捡柴时,还听到跟他一同下放的人,嘲讽他,“看再多的书有啥用,都成臭老九了。”
老爷子眼睛仍旧盯着书本,语气却云淡风轻,“国家刚成立没多久,一切都要摸索,等革命结束,咱们总会恢复名誉,不论什么时候,建设国家都需要科学知识,只有坚持学习,日后才能继续为祖国效力。”
他的同伴听到这话,却不由老泪纵横,喃喃了一句,“就怕咱们等不到这一日。”
这段时间,陆小言要么忙分家的事,要么着急猪生病的事,都忘了村里还有几个高级知识分子。
回忆起这些,陆小言不由肃然起敬,正是有这样一批可爱又可敬的人,祖国才变得更加繁荣昌盛了。
陆小言没再多问,傅沉将收音机递给了她,从包里拿出两盒膏药,陆小言眨了下眼,傅沉已经站了起来,“我出去一趟。”
一看就是要送给老教授们。
下放到陆家大队的知识分子,有五人,有清大的,还有人大的,都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一朝遭难,他们的待遇自然不可能像知青这么好,只能睡在牛t棚,一个个年龄又大了,难免腰酸背疼,金教授和陈教授,是几人里家庭经济条件最好的,不说从小锦衣玉食吧,也差不多,哪受过这种苦,这不繁重的劳作,让他们都落下了腰疼的毛病,每逢阴天下雨都要遭罪。
也亏得傅北胆子大,对知识的渴望让他对这几人,不仅不畏惧,反而充满了敬佩,有了他的帮衬,这群老前辈的日子才没那么苦。
之前傅北每次去探望这几人时,原身都胆战心惊的,唯恐被大家发现后,家里也跟着遭殃,她很想劝劝傅北,奈何嘴巴笨,啥都说不出来,以至于只能胆战心惊的瞧着。
陆小言倒是不怕这些,还出声提醒了一句,“厨房里还有红薯,你拿去一袋,他们饿得扛不住时,可以烤着吃一块。”
这年头,村民都吃不饱,更何况他们,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傅沉脚步一顿,点了点头,也没说啥,径直去了厨房,他知道她一直有颗柔软的心,唯独面对他时总气鼓鼓的。
他走后,陆小言将收音机放在了桌上,继续作画,没过多久,外面就刮了起风,木门被吹得吱呀作响,豆大的雨点落在了屋檐上,混着泥土,噼里啪啦往下砸。
陆小言还挺高兴,前两天陆大山还念叨着,可别又干旱,村里已经一个多月没下雨了,地里的菜都蔫蔫的,全靠浇灌,才活了下来,这场雨来得很及时,只要不是暴雨,对庄稼来说,其实是好事。
陆小言还没高兴多久,啪嗒,一滴雨砸在了脸上,她一惊,忙抱着画稿站了起来,桌子上也有一滴水,抬头一看,才发现,这屋里竟然漏水。
陆小言忙将台灯,收音机放在了床头,将桌子移了移,抬到了不下雨的地儿,糟糕的是,床上方竟然也漏雨,陆小言只来得及将床单被褥卷了起来,床板上已经滴了一小滩水。
她去找了个盆,放在了漏雨的地方。
刚接上水,陆大山就冒着雨跑了过来,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才问,“怎么样?漏雨的地方多不?”
说完,抬起了头,“还好,就两处,不算太多。”
“爹,你们房间呢,漏水的地儿多吗?”
陆大山:“也不多,就三处。”
陆小言:……
三处还不多?这可是应了那句,天上下大雨,屋里下小雨。
陆大山还乐观,“等天晴时,我再维修一下,今天你们先凑合一下吧,小北又出去了?”
怕他们担心,她敷衍道:“嗯,找他朋友去了,等会儿看看雨会不会停吧,要是不停,我等会儿接他,你和娘累一天了,早点休息吧。”
下这么大,哪能休息得了,得一直接水才行,不然屋里全是泥泞,滑倒就不好了。
陆大山:“你不用跑了,大晚上下着雨,不方便,我去接就行,他去的谁家?是振南家还是小成家?”
陆小言揉了揉鼻尖,“爹,你不用管了,说不准等会儿雨就停了,你别担心,在村里丢不了。”
陆大山虽然憨厚,却不傻,见她神情有异,猜出了什么,他也没多说啥,说起来那几位老人也怪可怜的,本来一个个都是教授,要多体面多体面,结果现在过得连他们都不如。
清楚闺女是不想让他担心,他也没再坚持,左右在村里,也没啥坏人,“行吧,那你小心些,这雨还不知道要下多久,先把床移动一下位置吧,放到不漏雨的地儿。”
两人将床掉转了一个方向,靠东放的,这边不漏,将床抬好后,陆大山目光不由一凝,呼吸都重了一分,“这是啥?收音机?”
七十年代结婚的四大件俗称三转一响,那一响就是收音机,村民们没啥娱乐,要是有个收音机,那可是件相当赶时髦的事,能吹嘘很久。
他们大队也就刘书记家有一个收音机,还是大女儿嫁的好,男方给的彩礼,闺女又是个孝顺的,留给了刘书记。
刘书记最宝贝的就是这个收音机,有时干活时会带着身上,让村民们也听一听。
但凡带这个收音机出门,那是必定要带个板凳的,他家那个凳子,都快成了收音机的专属宝座。
怕听多了容易坏,他也不经常听,带出去的次数也有限,陆大山只听过三次,一次是新闻,两次是戏曲《朝阳沟》的精彩片段,不止他,所有人都听得如痴如醉。
他至今还记得“那个前腿弓,那个后腿蹬”“亲家母你坐下咱们说说心里话”,田间村民们干活时哼得最多的也是这几句。
至于其他村民,都没收音机,他们村实在穷,崔奶奶家能买一个自行车,也足够炫耀好久了。
陆大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忍不住又揉了一下。收音机竟然还在。
不是做梦。
见他喜欢,陆小言拿起收音机递给了他,“这是小北哥厂里给他的奖励,你们拿去听吧。”
陆大山咕咚咽了一声口水,比吃到香喷喷的烩面时,还要激动,他连忙摆手,“我、我们那会听这个,是小北拿回来的,你俩听。”
陆小言不止拥有过收音机,P3、P4,手记、平板、笔记本,哪个都有,自然没那么稀罕收音机,她说:“你们拧一下这个,就能收听节目了,很简单,我还得画画,晚上不听,早上听一下新闻就行,你和娘也没啥娱乐,拿去听吧。”
陆大山还是直摆手,“不行,不行,弄坏了咋整,外面下着雨呢。”
陆小言找了个不穿的褂子包裹了起来,“好啦,这样就淋不湿了,爹,您拿去听吧,咱是一家人甭客气,就算真坏了,小北和金教授也会修,不怕。”
陆大山激动的唇都是抖的,小心翼翼将收音机抱进了怀里,那副紧张的模样,活像抱了个大地雷。
看得陆小言好笑又心酸。
只觉得这个年代的人,真是太苦了。
一个收音机都紧张成这样,以后要是有了手机,彩电,平板,那得多激动?
陆大山已经抱着收音机回到了自个屋,王月勤刚将搪瓷缸里的水,倒到脸盆里,没错,就是搪瓷缸。
家里盆不多,漏水的地方又有三处,干脆用搪瓷缸也接了一处,就是需要时不时倒一下。
他小心翼翼将衣服放到了床上,激动地说:“媳妇,你看看这是啥。”
王月勤还是头一次见他眼睛亮成这样,好奇地凑了过去,“啥。”
陆大山已经打开了衣服,收音机顿时露了出来,王月勤顿时倒抽一口凉气,“你、你、你不是去小言屋了?咋弄回来个收音机?难不成趁着下雨,去刘书记家了?我勒个乖乖,你可不能偷,咱再喜欢,也不做那偷鸡摸狗的事。”
陆大山瞪眼,“我是那种人?这是小北拿回来的,厂领导奖励给他的,不要钱!小言让我拿来的,让咱俩听。”
王月勤眼睛又瞪大一分,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这、这、这是他们小北的?
哎呦喂,她这是在做梦吧?她忍不住捏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顿时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收音机还在!不是做梦!
陆小言并不知道,她娘狠起来连自己都捏,大雨瓢泼似的,下了足足两个多小时,估摸着十点多时,终于转小了,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陆小言放下了画笔,决定去接一下傅沉。
此时,傅沉正在和老教授们探讨学术问题,几人围着灶房,锅底里烤着红薯,大家边吃边聊,难得这么惬意。
金教授几人原本就对他印象极好,见他这次问的,全是有深度的问题,一个比一个惊讶,只觉得这年轻人进步也太快了。
傅沉怕他们怀疑,解释了一句,“这次去省城看病,上午我就醒了,走之前我去图书馆泡了一天,翻看好几本书,有好几本都是您老之前推荐给我的,看完之后,受益匪浅。”
这两年上工时,他已经自学完了大学课程。
金教授推荐的那几本,都是研究生们才接触的知识,知道他看书快,没想到竟然这么快,金教授记忆算好的,能一目两行,一天最多也就看个两本。
他这速度只怕是一目十行吧?
王教授羡慕地开了口,“老金,你这次可真是捡到宝了,要是能恢复高考,以他的水平,准能考上研究生,这是妥妥的做研究的苗子啊。”
金教授也很高兴,“到时候我亲自带他。”
陈教授却忍不住泼凉水,“都下放了,高考都也消了,有生之年还不知道能不能回首都,说不准一辈子就这样t了,瞎乐呵啥。”
一番话下来,几位老人都沉默了,这五人有的是教授,还有的是研究员,却都被打成了臭老九,时间一长,他们心中的信念,也有所动摇,高考真能恢复吗?
只要高考不恢复,他们也不会被起用。
如果有生之年,都等不到那一天,那他们活着还有啥意思?整日放牛、耕地、锄草,总有一天,他们脑子里的东西会逐渐忘记。
连一向乐观的金教授心情都有些凝重,这时,却听傅沉说:“肯定能恢复,说不准用不了几年就恢复了。”
几位老人都朝他看去。
傅沉知道历史,自然清楚还有七年就能恢复高考,他没法直接说,而是如实道:“国家需要人才,科技的发展也离不开人才,少年强则国强,国家总会恢复高考。”
王教授鼓了一下掌,“说好的,科教兴国啊,国家离不开人才,目前,咱们国家正处于摸索阶段,就算一时走错了路,肯定也会更正过来。”
“对,那些个搞破坏的不法分子,早晚有一天会受到惩罚,咱们如今正处于逆境,越是如此,越不能气馁。”
低迷的气氛,一扫而空。
陆小言此时,刚找到蓑衣和油布,家里穷的都揭不开锅,她穿上了蓑衣,打算去接傅沉一下,牛棚肯定没这些,他要直接回来,铁定要淋湿。
她一手抱着油布,一手提着油灯,闯进了细密的雨雾中,幸亏雨已经转小了,带着斗笠也淋不着,就是蓑衣有些大,因为是草编的,还挺重,扎得皮肤也不太舒服。
走出院子后,陆小言才后知后觉地有些害怕,天实在太黑,乡下没通电,大家干了一天农活,又挺累,这个点基本都睡了,一眼望去,到处都黑漆漆的,没一家亮着灯,夜色当真是比墨汁还要浓稠。
等狗吠声响起时,她更怕了,一时间都想退回去。
最近花了他不少钱,还是接一下吧。
勇敢点,陆小言,你都二十一岁了!不是小孩子了,村里多安全呀,又没坏人,不就天黑点,狗叫声大了点儿,不怕不怕。
陆小言不停地自我催眠。
主街住的人多,狗也多,她没走街里,抄近道走到了南边,沿着田地走的,此起彼伏的狗叫声弱下去后,心中的恐慌总算散去一点点。
她壮着胆子,朝前走去,牛棚也在南边,还得再往东走个八百多米,其实不算远,就是乡下没修路,一下雨,地上泥泞不堪,比较难走。
怕滑倒,陆小言没敢走快,走到菜园附近时,她悄悄松口气,再往前四五百米,就是牛棚了,很快了。
这时,她却看到右边的菜园子,忽然窜出来一个人,陆小言吓得身体打了个哆嗦,脚下一打滑,她吓得尖叫了一声,直直朝后摔去。
第22章 第22章陆小言脑袋、屁股都是疼……
她的叫声,吵醒了睡着的陆大志。
他一个鲤鱼打滚爬了起来,因为前年闹过贼,村里的菜园子,就是由他盯着,他蓑衣都没穿,拿着手电筒就从棚子里跑了出来,手电筒照了一圈,见菜园子没人,才绕出园子,“咋地啦,谁在这儿?”
陆小言摔得头晕眼花的,后脑勺一阵疼,幸亏头上还戴着草帽,缓冲了一下,不然这一下,非摔出脑震荡。
她仍有些惊魂未定,听到陆大志的声音,才惨兮兮开口,“叔,是我,小言。”
直到手电筒照过来,陆小言才缓过来,她捂着后脑勺,坐了起来,眯眼躲了一下光。
陆大志伸手将她拉了起来,弯腰将地上的油灯和油布捡了起来,这么一摔,油灯也灭了。
陆大志上下扫她一眼,“咋摔了?大半夜不睡觉,跑这儿来干啥?”
陆小言脑袋、屁股都是疼的,她忍着疼,回答了一句,“下雨了,我要去给小北哥送油布,看到有个人影从菜园里窜了出来,吓我一跳。”
陆大志脸色一变,打着手电筒,往前照了一下,路上哪儿还有人影,就隐约有几声犬吠声,好端端的狗也不会叫,可见确实有人跑过去。
陆小言也意识到什么,揉了揉脑袋,“不会是遭贼了吧?”
陆大志拿着手电筒往菜园子里照了一下,打在了黄瓜上,这些菜,都是他亲自侍弄的,哪儿结了果,他心中门清,每天都会确认一下数量,一眼看去就少了几个,他心中一沉。
确实来贼了。
前年菜园子里就遭过一次贼,他因为睡眠轻,被大队长特意调来了这儿,既要侍弄这些菜,还要盯着有没有小毛贼,这两年在他的盯梢下,倒是没少东西。
今天下雨,地里泥泞一片,不太好走,以为不会有人过来,他才放心睡了,因为下雨的缘故,也没听到旁的动静,结果这毛贼竟然又来了。
陆大志骂了一句娘,“往东边跑的?这小兔崽子,我非把他抓到不可。”
陆小言点头。
陆大志扯着嗓子喊了一下,“老菜!”
距离菜园子住的最近的就是老菜家,听到动静,他们家跑来两个人,一个是老菜,一个是他儿子,大江。
陆大志说:“又遭贼了,估计还没跑远,你们跟我去追一下,小言你在这儿守一下,大江你去通知大队长,今天我非把这手脚不干净的狗东西抓到不可。”
陆小言点点头,忙提醒了一下,“大志叔,你可以看一下脚印,今天有雨,泥土都松了,被人走过的地方,地上的泥肯定多一些。”
陆大志和老菜他们走后,陆小言从兜里摸出柴火,重新点亮了油灯,瞧见有一道身影朝这边走来,她心中咯噔了一下,本能地往棚子里躲。
很害怕是那个贼去而复返,那人靠近后,她才瞧清竟然是傅沉,陆小言松口气,冲他招了招手,“小北哥!”
傅沉快步走了过来,竟真是她。
这里离牛棚不远,她那声尖叫,傅沉也听到了,他上下扫她一眼,见她没事,才松口气,“怎么回事?”
陆小言没答,见他淋着雨,忙举起了油布,说:“里面不脏,你先披上吧,一直淋雨多难受。”
傅沉接住了油布,却没披,而是走到了棚子下,这棚子是前几年搭建的,自打大队种了菜,就时不时丢一些,大队长组织着建了棚,晚上也留了人,小偷小摸的情况才少了些。
傅沉又问了一句,“刚刚喊什么?”
陆小言将事情说了一下,她觉得丢人,没提摔倒的事,“菜园子遭贼了。”
刚说完,前面就传来一道亮光,是陆江带着大队长过来了,大队长也没穿蓑衣,就带了个草帽,急急赶了过来,幸亏雨小了点儿,没那么急了。
“怎么样?抓到人没?”
陆小言摇头,大队长带着傅沉和陆江,也去找了找,东头这四条街上,都有脚印,脚印还挺杂,像有人特意在这儿走过,还不止一个脚印。
陆小言守着油灯,等了等,过了十几分钟,几人才回来。
陆大志骂了一句,“这鳖孙,肯定是团体作案,要不然咋会有好几个脚印,乱七八糟的,还通往四条街,每一户都到门口,一下将这十八户都拉下了水,依我说就应该进去搜,现在进去搜,肯定还能搜到。”
大队长不赞同,“咱只是怀疑,直接进去搜,把队员们当啥了?再说了非法搜查,本就不合法,就先让老菜和大江他们在两头守着,只要没人出来就行,你先查查,菜园里少了啥,丢多了,我直接去公安局报案,就算真要搜,也只能由公安来。”
陆大志说不过他,只能拿着手电筒去了菜园子,越看脸越沉,丝瓜和茄子少了十几个,黄瓜更惨,大的都没了,少说也有二十,就连没完全成熟的南瓜都没放过,快长成的那三个,都被摘了,空心菜和豌豆也少了不少。
这是损失最惨重的一次。
这些菜可相当金贵,因为种子不多,亩产又低,每个人一个月能分俩茄子、一斤菜都是好的。
被偷走的都够一家几个月的菜量了。
大队长说:“我去公安局报案,让他们过来搜。”
“报案的话还得跑去公社,大晚上的,还下着雨,只是丢了菜,万一公安不来,等到明天,菜和湿的蓑衣被转移走,估计就晚了。”
大队长说:“老刘最见得不得有人偷鸡摸狗,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丢了,难得有线索,他肯定愿意来。”
陆小言根据记忆又提供了一些线索,“对了,他从菜园子蹿出来时,穿着蓑衣,背着麻袋,看到我才跑的,草帽比较大,我没看见脸,个头不算太高,估计一米七。”t
陆小言回忆了一下,继续说:“他虽然背着袋子,不过跑得不算慢,我穿着布鞋,小心翼翼的走,都差点滑倒,他却没一点事,对了,我还听见了响声,穿的应该是防滑的胶鞋,比较笨重,公安们搜查时,可以查查哪家的蓑衣是湿的,家里有没有胶鞋。”
大队长点了点头,裹着油布,去了公安局。
陆小言总觉得等公安来了,也未必能搜到,毕竟小偷都知道提前制造脚印可见脑子挺活,那些菜未必会藏在自己家。只要没藏自己家,就很难将人揪出来,顶多将菜找出来。
不过,查一查,总比不查强。
这种事,还是得公安出面,说不准就揪出来了呢。
陆大志看了看陆小言,还记得她摔得挺惨,他说:“等会儿公安就来了,这儿我守着就行,你们先回去吧。”
陆小言身上扎得很不舒服,这么一摔,好像哪哪儿都疼,就算留这儿也帮不上啥忙,干脆点了头,“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万一需要帮忙,随时喊我们。”
陆大志点点头。
傅沉接过她手中的油灯,在前面开路。
见他拿着油布,没有披,陆小言摸了摸鼻尖,还挺不好意思,难得送个油布,结果还掉在了地上,“要不然还是披一下?”
“没事,下得不大。”
刚说完,雨点又密集了些。
傅沉:……
傅沉只好披上了油布,走到半道时,还碰到了陆大山,他左等右等,见他们一直不回来,有些担心,干脆出来看了看。
瞧见两人,陆大山才松口气,“咋回事?怎么弄这么晚?”
陆小言将事情说了一下,陆大山哎了一声,有些肉疼,自打分家后,他就日盼夜盼,就等着月底分菜呢,之前每次分菜他娘都不准他们吃,最后这些菜基本都进了两孩子肚里。
他们是一口没尝过,结果还不到月底,菜竟然又被偷了,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如此胆大,连大队的东西都敢偷。
“偷走得多吗?”
陆小言大致说了一下,陆大山更肉疼了,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菜,两人说着话,倒是很快到了家,王月勤也在门口守着呢,还没睡。
“爹娘你们快睡吧。”
王月勤点头,“油布也遮不了太多人,小北肯定淋湿了吧,我烧了水,你们洗洗早点睡。”
陆小言点头,进了厨房后,她才脱掉蓑衣,傅沉也跟了进来,在外面光线不好,他一直没瞧见蓑衣的脏污,这会儿目光一凝,“摔了?”
虽然穿着蓑衣,她衣服还是弄脏一些,头发上也沾了点泥,瞧着有一丝狼狈,傅沉:“摔伤没?”
陆小言摇摇头,“没啥事,你去堂屋将你的盆拿来,你淋了雨先洗。”
傅沉看了她一眼,才进屋。
因为下着雨,两人只能在房内洗,他洗澡时,陆小言在厨房待了会儿,先把头发洗了,轮到她洗澡时,傅沉则躲去了厨房。
陆小言不由叹口气,也不知道啥时候能住上大房子,这洗个澡,都这么麻烦。
洗完,陆小言翻出了新衣服,那条红裤衩也露了出来,陆小言再次被雷得眼皮一跳。
忽然想起初中他们班一个男生就总穿红裤衩。
起初是他弯腰捡橡皮时,露出一点儿,被同学发现后,就总有人手贱的掀他上衣,第二次、第三次,每次掀,他都穿着,大家每次瞧见都一通乐呵,他也不生气,贱兮兮的说,家里多的是,送他们一条,要不要?说穿红裤衩,可以保平安。
陆小言还真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也会穿红裤衩。
罢了罢了,做都做好了,总不能不穿。
就当保平安吧。
陆小言换上了睡衣,李姐口中的短,其实也不算短,好歹到腿弯,她中学的校裙都比这短,穿好后,陆小言就喊了一声傅沉,她则拿起了毛巾。
傅沉进来时,她正坐在床边擦头,小姑娘一身红色短裙,露出雪白的小腿和细弱的手臂,他目光一顿,撇开了视线,坐到书桌前,打开了笔记本。
笔记本是黑色封皮,是金教授刚刚交给他的,这个笔记本是傅北学校发的奖励,他送给了金教授,这两三年,金教授又陆续记录了许多知识,还有他的最新研究成果,原本没打算让傅沉看,是觉得他水平还不到,今天探讨了一番,见他有所长进,就给了他。
傅沉拿着笔记本翻了翻,金教授的研究,无疑代表着这个时代的前沿技术,这些项目,也将在后代一一取得成功。
陆小言擦好头发时,估摸着已经十一点多了,外面还在下雨,小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她只擦了个半干,就懒得再擦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这几天习惯了早睡,还没熬过这么晚,她拉开了被子,躺到了床上,小手一捞,抱住了被子,嘟囔了一句,“小北哥,你睡之前,把桶里的水倒一下,别半夜溢出来。”
傅沉应了一声,合上笔记本站了起来,房间里两处漏水的地方,漏得多的底下放的桶,另一个放的盆,盆里的水已经快满了。
傅沉将盆里的水倒掉后,把桶里的水也倒了出去,他又洗了洗手,才关掉台灯。
陆小言往里移了移,傅沉在她身侧躺了下来,没一会儿就听到身旁传来平稳的呼吸。
他也闭上了眼睛,可惜没睡一会儿,小姑娘又熟练地滚到了他怀里,裸露在外的小腿,直接压在了他腿上,许是下雨的缘故,她小腿冰冰凉凉的。
傅沉将人往一边扒拉了一下,将蚕丝被拉了起来,盖在了她身上,没过一会儿,被子就被她踢开了,难怪奶奶天天去她屋,给她盖被子。
这睡相,也是没谁了。
再次被压醒时,傅沉用被子裹住了她,直接将人圈在了怀里。
第二天醒来时,傅北已经不在了,陆小言抱着被子坐了起来,发了会儿呆才下床。
外面雨已经停了,天阴沉沉的,远处乌云连成一片,似乎又在酝酿一场暴风雨,连麻雀都只敢在低处扑腾,唯恐被乌云压到。
他们原本今天去省城复查,因为地上泥泞一片,很容易陷进泥坑里,干脆推迟了两天,等天晴好再去。
陆小言吃了点东西,正想画画,门口就传来了陆小军的叫声,“小言姐,你在家吗?”
几天不见,他已经有点变声,声音嘎嘎的。
陆小言瞅了一眼满是泥泞的院子,真心不想出门,“在家,门没锁,你们直接进来吧。”
陆小军拎着木桶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陆小曼和秀儿,再往后还有二柱和陆会计的孙子二毛。
好家伙,上次的捉鱼班子再次凑齐整了。
陆小言好笑地看向几个孩子,除了陆小曼,陆小军一个个竟然没穿鞋,不等她开口,陆小军已经激动地晃了晃渔网,“小言姐,咱们钓鱼去吧?我和二柱都拿了渔网,刚下过雨,河里鱼儿肯定多。”
这句鱼多,让陆小言眼睛一亮,“成,那就去吧。”
距离上次吃鱼,都一周了,还真是有些想念。
陆小言说:“你们咋不穿鞋?”
二柱仰着小脸,骄傲地说:“路上都是泥,一穿鞋,肯定弄得特别脏,洗了后,一时半会儿干不了,就没鞋穿了,还不如不穿,多节省呀,我娘也不会说我淘气了。”
秀儿一脸赧然,小脸都快垂到了胸口,女孩早熟一些,她也才七八岁,已经知道羞耻了。
陆小言一时有些心酸,二柱又将小胸膛挺了挺,得意洋洋的说:“对了,小言姐姐,我现在可棒了,都能数到一百了,我娘都夸我了呢。”
陆小言脸上带点笑,摸了摸二柱毛茸茸的小脑袋,“哇,二柱这么棒呀?”
“对呀对啊,我可棒了呢,下学期开学我就是二年级了,我到时更棒。”
陆小军看了看二柱,也对陆小言说:“小言姐,我下学期都要初二了,我都想好了,我也要上高中,以后像你和小北哥学习,我要和你俩一样厉害。”
陆小言乐得他们多读书,毫不吝啬夸奖,“好样的,就是要好好读书才行,我成绩一般,学习小北哥就行。”
秀儿的神色更黯然了,眼中是不自觉的艳羡,他们家别说她了,她哥都没去上学,家里实在太穷,根本拿不出学费,她这么大了,只能从一数到二十。
陆小曼揉了揉鼻尖,也有些别扭。
陆小言只顾和他们说话,也没留意到秀儿的神情,“走吧,钓鱼去!”
几人浩浩荡荡往河边走去,路过村子东头时,都瞧见了一身制服的公安,大队长和刘书记也在,神情都有些严肃t,他们身后是乌泱泱的人群,大家都一脸疲倦。
陆小言不由多瞄了一眼,看这架势,好像事情还没解决。
二柱白着小脸,紧张兮兮地抓住了陆小言的手,女娃们对公安有种天然的畏惧,连小曼都往她身边躲了躲。
唯独陆小军胆子大得不像话,他不错眼地盯着看,虎头虎脑的,“这是咋回事?公安咋来了?”
陆小言低声说了一句,“昨天晚上咱们菜园子遭贼了,公安估计是在抓贼。”
陆小军倒抽一口凉气,“竟然又遭贼了,公安还在,不会没抓到人吧?”
他们确实没抓到,大队长请来两个公安同志,他们赶到陆家大队时,都半夜十二点了,每家每户都仔仔细细搜了两遍,不仅没找到菜,连湿掉的蓑衣和胶鞋都没找见。
东西就像不翼而飞了一般。
其他人都上工去了,唯独这十八户,大家几乎一宿没睡,这会儿都有些不满了,赵大妞家也在东头,这会儿陈红叶忍不住骂了一句,“哪个兔崽子偷的东西,还不赶紧认罪,连累的老娘大半夜的被喊醒,真是活腻歪了。”
其他人也有些不满。
“就是,究竟谁偷的,赶紧站出来,自己手脚不干净,还将大家拖下水,要让老子知道,看我不废了你。”
大队长瞪他一眼,“啥废不废的。”
当着公安的面胡咧咧啥。
那人完全不带怕的,还挺憋屈,“大家被连累的都没睡几个小时,他倒好,竟然敢偷菜园子的菜,我们可都等着分菜呢,他这一偷,侵犯的可是集体利益,要人人都学他,其他人还分啥。”
“就是,侵犯的可是我们的利益,找了好几个小时了都没找到,东西能飞了不成?”
公安们也很纳闷,他们不仅搜了这十八户,从菜园子到东街,沿途这几家也都搜了,床底、屋顶,厕所,包括柴火堆都翻了个遍,包括东地那个草垛都没放过。
却一无所获。
公安们又将老菜和大江喊到跟前,“我们来之前,你们确定一直守在两头吗?有没可能有人偷偷出去过。”
大江摇头,“没人出去,怕一个人盯不过来,我和我爹特意喊了姚大爷和申哥帮忙,我们一起盯着呢,都没敢合眼,就怕将人放跑了。”
公安也纳闷,“那就邪门了。”
村里泥多,晚上下得又大,脚印比晴天明显得多,他们也特意查了脚印,出村的那条道,只有他们走出的痕迹,从菜园到东边,确实就这四条街有脚印,旁人晚上都睡了,压根没出来。
三位公安也挺累的,对视了一眼,将大队长拉到了跟前说:“有没有可能是出了内鬼?盯梢的这四个人有可能被收买吗?”
大队长顿时摇头,“不论老菜还是老姚都再老实不过,两人性子也直,不会被收买的,何况大志还请了民兵。”
三位公安一时觉得棘手。
陈红叶又冒了头,开口说:“这事闹的,年轻人还好说,我们这把老骨头折腾了这么久,几乎没睡,都有些扛不住,公安同志,贼得抓,但是也不能不让我们休息是不?先让我们补会儿觉吧。”
“对啊,昨天干了一天活都累死了,不休息会儿咋成,早饭也没吃,总不能为了一个贼,把我们都累死。”
大队长看向公安,刘公安开了口,“行,大家先去睡吧。”
他们也累了,忙活一夜,眼底都熬出红血丝了,总得休息一下。
村民们陆续回了家,三位公安正要离开时,陆小言走了过来,大队长向公安介绍道:“这位就是陆小言。”
其中一位年长的公安对陆小言说:“小言同志是吧?一会儿正好要找你做笔录,你先不要走远。”
陆小言点头,看向了大队长,“东西没找到吗?”
秀儿和二柱都有些怕,缩着身体几乎要藏在她身后,怕归怕,看热闹的心一点不少,坚持没离开。
大队长说:“哎,说来也奇怪,哪儿都找了,每一家仔仔细细全翻了两遍,就是没有,别说菜了,连蓑衣和胶鞋都没找到,就陆虎、陆三、还有陆二牛家,有湿衣服,都是半夜起来去厕所淋湿的,都不像小偷。”
东西找不到,多少有些离谱,又没飞机托运,东西也不可能长腿,咋可能找不到。
除非哪个地方漏掉了。
会是哪里?
陆小言将菜园到这四条街的路线,一一回想了一遍,过到第二遍时,眼睛忽地一亮,“池塘找了吗?”
第23章 第23章哼,姐姐又偏心,
两位公安都打算先回去睡会儿了,听到这话,精神一震,对啊,这四条街后面可是有个池塘,一麻袋的东西,挺有重量,真丢下去,肯定会沉到水底,菜不比旁的,就算在水里泡一段时间,洗洗还是能吃的。
“走走走,去搜一下池塘!”
大队长也有些激动,确实,其他地方,他们全搜了,唯独这个池塘,被他们下意识忽略了。
陆小言惦记菜的事,对陆小曼他们说:“我想去池塘看看,要不然你们先去抓鱼?”
陆小军脑袋摇成了拨浪鼓,率先开了口,“我跟小言姐一起。”
陆小曼也想跟着,她还从来没见过公安破案呢,多新奇呀,胆小的秀儿都想凑热闹,小拳头一攥也巴巴跟了上去。
几人改道去了池塘。
池塘不算太大,就是浮萍很多,水也有些浑浊,单从外面还真看不出来有没有东西。
刘公安和大队长一起下了水,两人不过找了几分钟,大队长就惊喜地说:“摸到了。”
他想一把将麻袋揪上来,结果发现还挺重。刘公安走到他跟前,两人一起将麻袋抬了起来。
里面除了几十斤的菜,还有蓑衣和胶鞋,除此之外,竟然还有两块大石头,分明是怕菜会飘起来,才放的石头。
刘公安都不由咋舌,“你们村这个贼,不是一般厉害,脑袋还挺活,要不是这位小同志,我们一时半会儿还真发现不了这些菜,说不准,晚上就被他转移了。”
大队长笑道:“小言这丫头,确实很聪明,这次帮了大忙了。”
陆小言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哪里哪里,你们忙了一夜,肯定又累又饿,一时没想到也正常,时间再多点,肯定能想到。”
既然东西找到了,嫌疑犯的范围也能缩小一些,一是家里有湿衣服的,二是穿胶鞋合适的,公安们又拿着胶鞋去了有湿衣服的人家。
陆小言则带着孩子们,去了河里,一路上孩子们还很兴奋,陆小军更是激动极了,浓黑的眉毛下,那双眼睛简直炯炯发光,“小言姐,你怎么猜出在池塘的?”
“常规地方,公安都找过了,他们的衣服又没湿,说明没下水,只要仔细观察,慢慢就猜到了。”
陆小军还是觉得她好厉害,公安都表扬了她呢,几人叽叽喳喳,一路上嘴都没停,到了河里后,就高兴地下了水。
因为水不算太深,见孩子们也想下来,陆小言没阻止,只叮嘱了陆小曼看好他们。
他们捉了半天,只看到两条鱼,幸亏配合得还算好,两条都捉住了,只可惜没一条大的,仔细衡量的话,两条加一起,比上次的还小一些。
陆小言还挺沮丧,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要是有渔网就好了,肯定可以多网到一些。”
几人家里都没渔网,也辛苦没,真拿渔网来网鱼,估计会被举报,说他们薅社会主义羊毛。
好歹有两条小鱼,比没有强,几人还想喝鱼汤,便约好了还在陆小言家里熬汤。
路过村东头时,陆小言好奇地瞄了瞄,也不知道公安抓到人没,几条街都挺安静,街上也没啥人。
公安估计早离开了。
陆小言收回了目光,“对了,小曼,大妞带着孩子回来没?你知道她家的事吗?”
他们村还挺大,一个在村子西头,一个在村子东头,离得不算近,就算她家真闹起来,陆小言也听不到动静。
这几天她不是作画,就是在担心猪生病的事,完全将赵大妞的事抛之脑后了。
陆小曼还真知道,农村没啥娱乐消遣,大家就爱八卦,陆小曼性格活泼,和谁都能聊上几句,村里的事,她基本都知道。
她兴致勃勃地讲了起来,“陆晨哥天天去请她,都没将人请回来,刚开始陈大娘还骂骂咧咧的,非要让儿子休了她,还闹了两天绝食呢。”
陆小言撇嘴,这人还真是能闹,就是不知道陆晨啥态度。
陆小曼也有些愤慨,小拳头攥了起来,“她可真可恶t,还拿绝食来威胁陆晨哥,幸亏他没妥协,她绝食,陆晨也跟着绝食,还说干脆都不活了。”
“这可把陈大娘吓坏了,赶紧开始做饭,她哪里舍得死,这两天也不敢再闹了,其实真离了婚,以陆晨哥的条件,肯定娶不到更好的,她心里也门清,我奶说,陈奶奶不过是觉得大妞嫂子不好拿捏,才想逼他休妻,喏,知道以死相逼不好使后,就老实了。”
“这几天陆晨哥都没上工,整天去赵古同请罪,不上工哪里有工分,陈奶奶可遭不住,听说昨天,她还去了赵古同呢,想将大妞嫂子请回来,不过被大妞她哥,拎着扫帚赶了出来。”
陆小言啧了一声,只觉得她活该,让她闹妖。
他们拎着桶回去后,孩子就又跑回家拿菜去了,这次连秀儿都拿来两块红薯。
陆小言忍不住戳了一下她的小脑袋,“不缺你一口吃的,下次可不许再拿了。”
秀儿抿唇笑,眼睛却晶晶亮,比上次自信多了,显然觉得不吃白食更开心,陆小言便也没非让她拿回去。
陆小军处理好鱼肉,就认真洗了洗,十三岁大的小男孩,干啥啥行,他将鱼肉递给了陆小言。
陆小言将鱼肉放到了锅里,这次同样买了很多豆腐,她刚将豆腐切成小方块,门就被敲响了。
二柱和秀儿他们在院子里跳房子,听到敲门声,二柱跑去看了看,又给陆小言报信,“小言姐姐,是大队长爷爷。”
陆小言洗洗手,从厨房走了出来,大队长也拎着东西走了进来,他摸了摸二柱的脑袋,说:“你辈分小,得喊小言姑姑,不能叫姐姐。”
二柱有些懵,眼睛眨了又眨,才说:“姑姑老,小言姐漂亮,叫姐姐。”
这小屁孩。
陆小言笑着对大队长说:“大伯,您咋来了?”
大队长说:“多亏你找回了那些菜,加一起好几十斤呢,这次可是帮队里挽回了损失,不提这次,要不是你贡献方子,咱们也请不回来兽医,我来给你送些菜,算是队里对你的奖励,别嫌弃茄子在池塘泡过就行。”
陆小言忙摇头,“不嫌不嫌,这可是宝贝疙瘩,我感谢还来不及,咋会嫌,就是让队里破费了,我也没做啥,没啥好奖励的。”
一眼望去,袋子装了不少东西呢,四根黄瓜,四个茄子,还有四个丝瓜,菜也有两三斤呢。
大队长说:“还是要奖励一下,任何为队里做贡献的,队里都记着呢,那你们忙吧,我先回去了。”
陆小言忙出去送了送他,走出去后,陆小言才问了一声,“大爷,公安查得怎么样,抓到小偷没?”
大队长叹口气,如实说:“公安拿着蓑衣和胶鞋,去对比了一下,蓑衣都那样,还真分辨不出来是谁的,至于胶鞋,湿衣服的那几家,虽然弄湿衣服的人,穿不上胶鞋,但家里总有一两个男人能穿上,家里人多,就这点不好,他们难保不会互相包庇,公安又一一审问了一遍,还是没人承认。”
见小崽子们也跟了出来,陆小言摆摆手,将人撵了出去。
她又送了几步,走到巷子口,才说:“这几家应该都有小孩吧?大人不说实话,小孩子应该不会隐瞒吧?审问小孩了没?”
大队长说:“刘公安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不过孩子们一问三不知,他们七八点就都睡了,乡下没啥娱乐,别说小孩,大人也是,雨下得大,基本都是吃了晚饭就睡了,小偷偷东西时,估计都十点半了,早睡沉了。”
查半天没查到,大队长也累了,两位公安也有些扛不住,干脆先回去休息了,见大队长始终皱着眉,陆小言迟疑了一下,说:“大队长,我有个法子。”
大队长精神头一振,“啥法子?”
通过这几次的接触,他算发现了,这小丫头成绩虽然不如傅北惊艳,脑袋灵活得很,说不准还真能将人揪出来。
陆小言随着他走出了巷子,确认四周没人,才压低声音,将自己的分析说了一下,“脚印既然就到你们说的那四条街,说明人肯定还在咱们村。小偷是看见我才急匆匆跑开的,你可以将人都喊起来,再开个会,就说我看到了小偷的脸。”
大队长脑子也不笨,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中一喜,“将人诈出来吗?但是公安都搜过了,还没将人揪出来,再诈是不是不行?”
陆小言笑了笑,“没事,就说我刚开始害怕被报复不敢指认,但是公安说了我如果包庇,也是犯罪,所以我很害怕,刚刚公安走后,我就找你坦白了。”
大队长又有些担心,“万一他报复你咋办?”
陆小言说:“不然就说我帮着求了情?从实际出发,如果他认罪后还需要坐牢,他未必肯承认,我觉得您可以给他一个机会。您要是愿意,我就详细说说。”
好不容易有个线索,这次,大队长势必是要将人揪出来的,“你说说看。”
陆小言:“我觉得您可以这么说,就说念在是同一个大队的份上,就再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他如果肯主动坦白,并承诺再不偷盗,就绕他一次,你可以找公安撤案。”
“今天下午,如果他不主动坦白,那明天直接让公安将他抓走,这些菜好几十斤呢,能卖不少钱呢,被抓走后,不仅要罚款拘留,还得去农场改造。”
陆小言笑眯眯说:“不仅公安局会处罚他,咱们大队也要惩罚他,菜都丢了几次了,不管是不是他,都先赖他身上,您将处罚结果说得严重点,就算他改造完,咱们大队也不会要他,他多次偷盗,损害了集体的利益,队员们肯定不满呀,为了平息公愤,就将他们家人撵出咱们大队。这样一来,就算他不怕,他家人也会怕,总有人沉不住气。”
大队长越听越觉得可行,恨不得立马开会,他笑着拍了拍陆小言的肩膀,“这个法子好啊!你这小丫头,脑子可真活。”
陆小言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哪里,也就是吓唬吓唬他。”
她那个便宜哥哥,脑袋才是真好使,说是神童都不为过,当年少年班全国招生就五十人,都是顶尖天才,他进去后还能名列第一,智商高得简直离谱。
她不过是个小渣渣。
大队长也笑了笑,“管用就行,我这就去喊他们开会,一个个肯定醒了。”
大队长脚步生风,脸上也满是激动,说完就匆匆离开了,要能将这个贼揪出来,一到菜成熟时,他们也不用这么提心吊胆的。
他走后,陆小言才回去,门口趴着四个小崽子,除了烧火的陆小曼,这是都在呢,一个个探头探脑的,倒是听话地没出去。
对上她的目光,一紧张,三个机灵的一溜烟跑了回去。倒是年龄最长的陆小军,傻乎乎待在原地,他脸一红,望天望地,就是不敢看陆小言,“我、我就看看小言姐啥时回来。”
一紧张还结巴上了。
院子里二柱快乐地学他发声,“嘎嘎嘎。”
陆小军原本还不觉得有啥,见姐姐和秀儿几人都笑得咯咯响,脸一热,跑到了二柱跟前,想捂他的嘴,二柱多机灵呀,顿时钻进了厨房,扑到了陆小曼怀里。
他和陆会计家的小孙子二毛关系最好,两人年龄相仿,一起读一年级,每天都一起玩,两人最喜欢小曼,说是她的小尾巴也不为过。
陆小曼也护着他,将人圈进了怀里,见弟弟跟了进来,还在哈哈直乐,“二柱又没说在学你,你要自己认领吗?哼,声音难听还不准人乐呵一下呀。”
陆小军委屈。
他、他声音也没那么难听的好吧?
哼,姐姐又偏心,究竟是这臭小子的亲姐,还是他姐。搂搂抱抱成何体统,简直没眼看。
他险些自闭,闷闷不乐地出了厨房。
陆小言拍了拍他的肩膀,忍俊不禁地安慰,“很快就变得好听了,男生都要经过变声期,这是你长大的证明,蜕变后你就是大孩子了,你该骄傲才对。”
对哦,大孩子才变声呢。
陆小军骄傲地挺起小胸膛。
鱼香味同样霸道,小风一吹,味道一下就传到了斜对门章老太家,她忍不住皱了皱鼻子,一脸不高兴,“昨天做好吃的,今天还做,当自己是资本家的小姐不成?”
昨天雨下得大,路上满是泥泞,她闺女就没走,两娃也闻到了香味,小男娃的小鼻子皱了皱,扑到了陆芽怀里,眼睛却盯着屋里墙上挂着的两条鱼,“娘,我也t想喝鱼汤。”
陆芽看了一眼她娘,为了回来给她爹庆生,她拿了六个鸡蛋,还拎了两条鱼,为了抓鱼,一连十几天,中午都没吃饭,每天一有空就往河里钻,就是想让她爹吃好点,鸡肉、猪肉她都买不起,总要在旁的地方孝敬一下。
结果她拿来的两条,她娘一条都没做,说是等着过年再吃,生日吃个鸡蛋就行,所以只给他爹煮了个鸡蛋,因为孩子闹腾,她才熬了个鸡蛋汤,一大锅水,就放一个鸡蛋,分到他们碗里顶多两个蛋花,另外四个鸡蛋也被她娘收了起来。
章老太张口就斥责,“小孩子吃啥鱼,这鱼是你娘孝顺你姥爷的,还得留到过年,哪有你们的份,昨天都浪费一个鸡蛋了,还闹腾,再闹也没有。”
章老太还想留给宝贝孙子呢,他们在时吃,一下多了三张嘴,她的乖孙得少吃好几口,她当然不乐意。
陆芽抿了抿唇,没说啥,只将小男娃搂到了怀里,“崽崽乖,等回去娘就给你抓鱼吃。”
俩孩子是她一手带大的,都很听她的话,虽然馋得直流口水,见姥姥不肯给他们熬鱼汤,娘亲又让他们等,也没辙,他比划了一下,奶声奶气地说:“娘,要抓大的。”
“好,抓大的。”
章老太瞥了一眼墙上的鱼,怎么看怎么小,心中也不高兴,敢情是将大的留在了家里,小的才带来的,这个没良心的死丫头,果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一个个都没良心,另外一个连过来都没过来。
她瞪了陆芽眼,终究没骂出声,毕竟是结了婚的人,万一骂多了,不肯往娘家扒拉东西了,她去哪儿哭去?
她自认是个聪明的老太太,才不像田桂凤那么没脑子,换成她,绝不会整日打压陆大山和王月勤,嘴甜一点,将他们当牲口使唤多好,现在一分家,才真是人财两失。
她这边正得意着,就见她男人陆满福沉着一张脸回来了,不太高兴地问她,“你是不是又惹了啥事?招人嫌了?”
他是一家之主,板起脸时还挺吓人,章老太呼吸窒了窒,“我能惹啥事?不就以前和对面那个吵过一次架,早过去八百年了,我门都不出能惹啥事。”
她腿疼得厉害,这几年,顶多上半天工,基本靠男人和儿子养着,别看在闺女、外孙面前威风,在男人面前,那是又一个样,只要他不高兴,她那叫一个怂。
“没惹啥事,人小言给这条街全送了糕点,唯独漏了咱家,你敢说没做啥?没做啥人家会特意打你脸?”
昨个雨下得大,地里都是泥,今儿他们没去锄草,而是跑去挖水渠了,结果崔老太家、会计家、秀儿家都在夸陆小言做的糕点有多好吃。
夸就夸吧,崔老太她男人陆得胜还问他吃了没,得意洋洋的说,他们家送来的那四块,本来分给了孩子,结果孙女孝顺,硬是往他们嘴里塞了一半。
哎呦,那叫个得意。
这糟老头子可真是坏得很,一天到晚搁他跟前炫耀,陆满福黑着一张脸没回答。
陆得胜以为他孙子没分给他,还得意地说:“满福啊,不是哥说你,咱虽然是老农民,也懂一个道理,玉不雕不成器,树不修,不成材,还是别太溺爱孙子了。”
陆满福闷头干活,没理他,那张脸却是臊得通红,根本不好意思说,陆小言压根没给他们送。
这不,回家后,就兴师问罪了。
章老太一拍大腿,激动地吐沫星子都吐了出来,“啥?她竟然还给其他家送了?那么金贵的东西,偏偏漏了咱们家?这个死丫头,忒不是东西,要让其他家知道不定怎么看笑话,这不是打咱们得脸吗?”
陆满福瞪眼,“你还知道让人看笑话,要不是你做了啥,人家会漏了咱家?谁吃饱了撑的,好端端的打你的脸?”
陆大山那两口子,他是了解的,再老实不过,一家子都只会挨欺负,被田桂凤欺负了半辈子,分一点粮食,就被扫地出门了,搁谁都不乐意,他们偏偏忍了。
小言那丫头是他们的亲闺女,虽然不爱说话,也不是那种会给人难堪的,指定是这老婆子做了啥。
章老太有些心虚,眼神也有些躲闪,“我、我能做啥,我啥都没做。”
第24章 第24章陆小言小脸一红,
这副样子,一看就是干了啥,也没听说她又跟人吵架呀,陆满福忽然瞪圆了眼睛,“之前,傅北去看病,我让你送去五块钱,你究竟送了没?是不是压根没送?”
他们家儿子多,孙子才两个,他也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工分一直都是最多的,自从儿子陆续长起来后,家里的生活一直处于中上等,比很多人都强,家里自然有些存款。
章老太更加心虚了,眼睛左右乱瞄,“谁,谁说我没送,送了的。”
这话鬼才信!
她小孙子也刚上一年级,今天也在家,半大小子已经能听懂大人的话了,顿时帮奶奶说话,“爷你生啥气,奶说了,才不能让咱的钱打水漂,那些都是我们的,凭啥借给他们,就得拿扫帚打出去才行,省得赖上来。”
陆满福简直要气死,身体一晃,险些晕厥过去,他闺女陆芽忙扶住了他。
陆满福气得手都是抖的,前几天陆得胜这个炫耀精,还找他吹嘘过崔老太,说他婆娘别看说话声音大,瞧着厉害,其实最仗义不过,傅北去看病,她二话不说让送去五块钱。
陆满福清楚自家婆娘有多抠门,自然没脸夸她,只说自己也送了五块,这要是让陆得胜知道,他们家压根没送,他这张老脸往哪儿放。
陆满福几乎可以想象那老小子嘲弄的小眼神,他怒道:“我是不是给你说过,就算别人都不送,咱家也得主动送!闹饥荒时,我饿晕了过去,险些摔到沟里,是陆大山扶住了我,又是捏人中,又是将我背到医疗室的,还喂我一碗水,要不是他,我说不准早没了,你这娘们,你、你非气死我不可,你还将人打出去,谁给你的胆子?啊,谁给你的!”
章老太有些理亏,缩着脑袋跟只鹌鹑一样,怕老头子误会,又赶忙辩解了一句,“没、没打出去,他们来借钱时,我在扫地,所以才拿着扫帚,我哪儿会打人,小金不懂事,胡说八道呢。”
小金想说什么,他娘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章老太也有些怕,连忙澄清,“我只是没借钱而已,我这是为了谁,还不是怕傅北出事,他们还不上,这可是五块钱啊,能买两只老母鸡。”
她哪里知道傅北能醒来,要是知道,她肯定不当这个坏人啊。
说着说着,委屈地直掉眼泪,“我都是为了这个家啊,手里本就没几个存款,我怕一下还完,就没了,我没舍得在自己身上花过一分,这些年,一块布都没扯过呀,我怕步了小雷的后尘啊。”
小雷是她那个早夭的儿子要是还活着,也跟傅北一般大了,可惜也饿死了。
清楚自家老头子看重陆大山一家人,她冲过去,抓住了陆满福的手,哭道:“你打我吧,你打我,我知道错了,我让你丢人了,家里那点钱,我都换了粮食,我怕呀,怕又闹饥荒,怕咱们一家子没法齐齐整整地全活下来,怕咱们都像小雷一样命苦啊。”
陆满福手颤了颤,想起死去的儿子,他心头一痛,终究没打下去,半晌,他才抿了下唇说:“你随我去道歉!把小芽拿的那条两鱼拎上,再给我拿五块钱。”
章老太心中不乐意,那鱼可是闺女孝顺他们的,她都想好了,一条给孙子红烧,一条给他们熬汤喝,哪能便宜外人,可对上老头子凶狠的目光,她一怂,到嘴边的话,全都咽了下去,回屋拿钱去了。
两个孙子顿时不干了,冲上去抱住了她的腿,哇哇大叫,“不许拿走,这是我们的鱼!是我们的!凭啥给外人!”
此时,王月勤他们也都回来了,两人都顶着一双熊猫眼,也不知道昨晚听了多久的收音机。
看得陆小言好笑不已。
他们正要盛鱼汤,听见了斜对面传来孩子的哇哇哭声,陆小言拿着勺子的手也不由一顿,紧接着,就听一声凄厉地喊叫,“爷,我不敢了,别打了,我再也不闹了,我听话,我真的听话。”
小的也哭着求饶。
一时哭声震天。
陆小曼还哦吼了一声,“这俩崽子不知道又干了啥,整日人厌狗嫌的,还是得满福爷爷出手才t行。”
秀儿和二柱他们也好奇地竖起了耳朵,尤其是二柱,他跟小金一个班,最不喜欢小金,整日跟个小霸王一样,还欺负他的好朋友,二柱还跟他打过架呢。
这会儿正咧着小嘴,笑得一脸幸灾乐祸。
陆小言八卦之心也蠢蠢欲动,不由竖起了耳朵,村里娱乐实在太少啊。
也不知道他们家闹出了什么幺蛾子,刚搬来时王月勤还特意跟她说过,章老太不好相处,虽然以后要当邻居,还是远着点。
王月勤不是那等子嘴碎的,也从不说人坏话,是怕陆小言受欺负,才叮嘱了一句。
陆小言一猜就知道事出有因,在她的追问下,王月勤才老实坦白,说他们去借钱时,章老太没一点好脸色,直接将他们撵了出来,唯恐赖上他们似的。
借钱这事吧,她不肯借,陆小言也能理解,借你是情分不借是本分。她没因为钱的事,责怪章老太,但爹娘都被人拿扫帚撵了出来,怪让人难受的,但凡她态度好点,陆小言送糕点时,也不会特意漏掉她家。
没错,陆小言就是故意的。
她有个记账的小本本,谁让她不痛快,她都记着呢,陆大山和王月勤都是老实人,陆小言既然穿成了他们闺女,可不想让他们受欺负。
对面鸡飞狗跳的,好像在教训孩子,那哭声简直震天响,房顶都能给掀翻喽。
王月勤帮着盛好了鱼汤,再想看热闹,也抵不过新鲜出炉的鱼汤诱惑力大,陆小言催着小崽子们去洗手,小崽子们正眼巴巴盯着鱼汤呢,鱼汤奶白奶白的,不知道放了什么,味道格外鲜美,好像比上次还好闻。
二柱口水都要流了下来,小鼻子嗅了嗅,听到小言姐姐的催促,才乐颠颠洗手去了,开心地摇摇摆摆,早将那个讨厌鬼抛之脑后了。
看乐子哪有喝鱼汤美。
因为大队长送了丝瓜,今天的鱼汤确实不一样,里面是加了丝瓜的,奶白的鱼汤里,还飘着一点绿,单看卖相都是好的。
陆小言还炒了个红烧茄子,凉拌了黄瓜,难得丰盛,别说孩子们,小锅一掀,将盘子里的菜端上桌,陆大山和王月勤都瞪圆了眼睛,“哪来的菜?”
不等陆小言开口,孩子们就叽叽喳喳地开了口,“小言姐帮着把小偷偷走的菜找回来了。”
陆小军满眼崇拜,“还是在池塘里找回来的。”
二柱得意地晃着脚丫子,“小言姐可厉害了。”
秀儿小声补充,“所以大队长送来了菜,特意表扬小言姐。”
一人一句,别说,配合得还挺好,陆小言笑了笑,“难得这么丰盛,快吃吧。”
几人刚开吃,就听到了敲门声,紧接着传来了陆满福不太好意思的声音,“大山,在家吧?”
陆大山夹着筷子的手一顿,站了起来,“满福叔,在家呢,有啥事吗?”
王月勤也跟着站了起来。
陆满福拎着两条鱼,走在前面,他媳妇章老太走在后面,陆满福一眼就瞄见了,室内的小娃娃们,竟然还有陆得胜那两孙子。
他神情一顿,只觉得来得不是时候,这事要让那小老头知道,非笑话死他不可。
可来都来了,也不好不解释。
陆满福说:“傅北去省城看病前,我让这老婆子,给你们送去五块钱,今天才刚知道,她不仅没送,还将你们撵了出去,这老婆子大字不识一个,连基本的做人都不会,我替她道声歉,你们千万别放心上。”
陆大山和王月勤都是不爱记仇的性子,两人都有些无措,陆大山忙开了口,“叔,您这是哪里话,谁家日子都难,都能理解。”
陆满福仍是满脸愧疚,见章老太一句话都没有,恶狠狠瞪了她一眼,章老太难堪地垂下头,这才跟着道歉,“对,对不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猪油蒙了心,不该那么做。”
陆满福将鱼递给了陆大山,说:“我家也没啥好东西,这两条鱼让傅北补补身子吧,这是五块钱,听说你们欠的钱,还没还完,先拿去还给别人吧。”
说完,一并塞给了他。
陆大山忙摆手,“钱已经欠得不多了,鱼您也拿走,我们今天喝的就是鱼汤,婶子身体不好,家里还有小娃娃,你们也补补。”
陆满福不肯拿,见他不肯接,还有些难受,“你收着,别跟叔见外,我也不要求你们原谅你婶子,这事是她做得不地道,我都心寒,当初要不是你,叔估计早饿死了,你们如今过得难,叔本来就该帮一帮,你拿着,别让叔心里难受。”
说到最后,他眼眶都有些发红,不仅觉得丢脸,也觉得愧对陆大山,人家对他有救命之恩,老婆子却不当人,他想想就恼恨得慌。
这一切,陆小言都瞧在眼中,倒觉得他是个敞亮的,他就算不来也没啥,没人会责怪他,结果他还特意跑来道歉,陆小言劝了一句,“爹娘,既然是爷爷的一片心意,您就先收下吧。”
陆满福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对,收下吧,你们收下,我心里才好受点。”
见他们真要收,一旁的章老太有些肉疼,心疼归心疼,却没敢说啥,她家老头子发起脾气挺邪怪,她可扛不住,只能内心哎呦哎呦的心疼。
瞧她肉疼成这样,陆小言莫名有些出气,她笑盈盈地看向陆满福,“爷爷,你们也留下吃吧,正好做得多。”
“不了不了,你们赶紧趁热吃,家里做好了,我们也回去吃饭。”
等他们离开后,陆大山才说:“哎,咱们今天都熬了鱼汤了,还收他的鱼,多难为情。”
他和王月勤性格还挺像,唯恐欠人人情。
陆小言说:“您不收,他肯定难受,满福爷爷是个不错的,咱总不能因为章老太太,就不跟他来往了,他诚心送,收了也无妨,以后再想法还回去就行了。”
陆大山便也没再多说。
几个孩子基本都听懂了,尤其是陆小曼,心中那是百转千回,她没吭声,反倒是陆小军忍不住说:“章奶奶也真是,不借就不借,竟然还开口撵人,太没礼貌了,二柱这么小,都干不出来这事。”
二柱忙附和,“对啊,干不出,我可有礼貌了。不过满福爷爷人很好,之前还给我吃过麦芽糖呢。”
想起甜甜的麦芽糖,他哈喇子都流了出来。
陆小言好笑地弹了一下他的下巴,“想吃麦芽糖啦?”
二柱舔了舔唇,脆生生说:“麦芽糖可好吃啦,小言姐,等我有了麦芽糖,给你留着,让你也尝尝。”
陆小言还挺感动,笑着说:“改天我给你们做更好的糖,保准比麦芽糖好吃。”
“啥糖?”
“等你们吃到就知道了。”
孩子们一脸期盼,傅沉不由瞥她一眼,不管在哪儿,她都很招孩子喜欢,陆小言已经迫不及待拿起了筷子,黄瓜清脆爽口,茄子口感软香,香气扑鼻,每一道菜都好吃极了。
一口下去,吃得根本停不下来。
见秀儿和小曼都不咋夹菜,陆小言帮他们夹了些,“别不好意思,快吃!”
陆小曼确实不好意思,这都第二次蹭饭了,这次比上次还要丰盛,虽然是大队长送来的,他们要是不在,够小言姐他们吃两三顿了。
一顿饭几人吃得那叫个满足,王月勤也没怎么吃过菜,只觉得日子真是过得越来越好了,最近两周吃的好吃的,比之前二十年都多。
孩子们也异常开心,长这么大,他们是头一次敞开肚子吃,一个个吃得小肚子鼓鼓的。
孩子们都很乖,知道小言姐还要画画,吃完饭,帮着收拾了一下桌子,就乖乖离开了。
陆小军走了走了,还不忘扭头说:“小言姐我们下周就放暑假了,到时咱们还去捉鱼。”
陆小言爽快地应了下来,“行啊。”
时不时喝一次鱼汤,真得很让人满足啊,她可是吃够了红薯粥,这顿饭她吃得异常满足。
他们离开时,陆小言才忍不住多打量了一眼陆小曼,总觉得这小丫头有些蔫巴,上次一起捉鱼时,她一直活力四射的,眼底都是光,这次却没啥精神。
难不成遇见啥事了?
傅沉的话,拉回了她的思绪,“小偷抓到没?”
陆小言:“不出意外的话,晚上就出结果了。”
傅沉挑了挑眉,倒也没追问,他对抓贼的事,也没那么好奇,想到她昨晚摔了一跤,眸色才郑重两分,“身上还疼吗?”
陆小言小脸一红,没好意思说屁股疼,那一下摔得是真挺狠的。
傅沉挑挑眉,“脸红什么?屁股疼?”
陆小言一张小脸一下更红了。
第25章 第25章干净又漂亮,
她连忙摇头,“不疼啦,我去画画t啦。”
傅沉眸色微暗,小姑娘说完,就一溜烟钻进了屋,鞋子上有泥,一进屋,房间里也有了泥,陆小言细长的眉毛不由皱了起来。
她无奈叹口气。
哎,还是赶紧晴天吧,满地的泥,还真扛不住。
傅沉也跟了进来,凉凉说了一句,“跑这么快,看来也不算疼。”
陆小言鼓了鼓腮,嗔了他一眼,已经掏出了画笔,想认真画画。
她画画时,傅沉没再出去,待在屋里不知道在组装什么,忙完就去会计家借了个梯子,打算修一下屋顶。
他扛着梯子回来时,陆小言听见了动静,她顿时睁大了眼,忙走了出去,“哎,你小心点,咋不让我帮你抬,地上有泥,这么重的东西,万一滑倒咋整?”
傅沉将梯子放下后,才瞄了一眼她的小身板,意思不言而喻。
陆小言抓了抓脸,好吧,她还真未必抬得动,“你借梯子干嘛?”
傅沉说:“修一下屋顶。”
“现在就修吗?地上还有些潮湿,屋顶的瓦片,应该也是潮湿的吧?会不会很危险?”
这个屋子也是泥土屋,填充的有稻草秸秆,房子盖得比较低矮,就屋顶用的青色瓦片,说实话,住这样的房子,陆小言都挺担心的,唯恐雨一大,房子会倒塌。
傅沉:“没事,修一下吧,别晚上又下雨。”
下午仍旧是阴天,乌云还多了些,明明才两三点,跟五点多一样,傅沉总觉得晚上还会下,陆小言没再画画,怕梯子万一会歪,她在底下帮忙扶了一下梯子。
记忆中,房子漏雨时傅北修过两次,他依葫芦画瓢,修得像模像样的。
晚上果然又下起了雨,没昨天那么大,小雨淅淅沥沥的,他修得也起了作用,屋里没再漏雨,两人又一起,将床抬回了原位,还是这样放看着更顺眼,屋里空间也更大一些。
第二天,傅沉便上班去了,他们一周只休一天,陆小言吃完饭,就开始画画,再过几天,大丫的故事,就能画完了。
一直到吃午饭时,她才知道,昨天的小偷,确实坦白了。
陆大山说:“真没想到,竟然是你来福叔,瞧着挺老实一个人,竟也学会偷鸡摸狗了。”
连大队长都没想到会是他,毕竟他家可没有湿衣服。
王月勤叹口气,“也是太穷了吧。”
大队长履行诺言,撤销了报警,但是也给了他很重的惩罚,接下来三个月,都只能给他算一半的工分,不仅他收到了惩罚,他爹娘也受了惩罚,来福辈分高,今年才二十六,之前娶的媳妇,生病没了,家里也没娃,家里就他们三个人。
昨天他去偷菜时,他父母并不知情,他鸡贼的狠,那些脚印是他偷菜前,自己走出来的,并不是陆大志以为的团体作案。
偷到菜后,他也没敢往家里放,只是想拿去换钱,他家实在穷,为了给媳妇看病,还欠了十几块钱,媳妇都走两年了,还没还上,为了还钱,也为了攒钱再娶一个媳妇,他才铤而走险。
前年丢的菜,也是他偷的,当时媳妇刚走,邻居又催着他还钱,他一时没法子,就打上了菜的主意。
他家之所以没有湿衣服,是因为他回屋后,听见了陆大志的说话声,怕他们万一闯进来搜查,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衣服塞到锅底,点火烧了。
说起来,要不是陆小言恰好撞见了他,以他这智商,估计还真抓不到他。
不管他是不是有苦衷,既然做错了,就得受到惩罚,除了扣三个月的工分,大队长还罚他给大家挑三个月的粪。
在农村,粪便可是最好的肥料,前年他也偷了不少,既然损害了集体的利益,总要弥补一二。
陆小言也挺唏嘘的,“再穷也不该偷鸡摸狗,但愿他以后能挺直腰杆做人。”
她更惦记请兽医的事,结果周一晚上,赵宇从公社邮局回来时,就带回来一个坏消息,廖兽医打来了电话,说那位老兽医考虑过后,还是拒绝了。
得到这个消息时,村干部都觉得不可思议,换成他们,是兽医,要是知道年底能得这么多猪肉和鸡蛋,他们无论如何也要过来。
大队长心里有些难受,叹息一声,说:“看来咱们大队的这个养猪厂是开不起来了。”
他也畅想过几天吃一次肉的美好生活,如今人家兽医却不愿意来,大队长一下子就蔫了,如霜打的茄子一般。
陆小言说:“才刚开始,先别放弃,斧头虽然小,多次劈砍,也能劈倒最硬挺的树,咱们坚持下去,肯定能成功,就算他不来,还能再找别人,又不是只有他一个退休的兽医,这样吧,我反正不算忙,过两天,路上没泥了,我和赵哥,先去他们公社看看吧,了解一下他不想来的原因,看看能不能说服他。”
大队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她一个小娃娃都知道坚持才能成功,他反倒先退缩了,果真是年龄大了,没了斗志。
想到她不仅请来了廖兽医,还将小偷诈了出来,大队长对她不自觉多了一丝信服,“那就辛苦你了,要是能将人请来,咱全大队的人都会感谢你。”
陆小言摆摆手,接下来两天,都是晴天,地上终于没泥了,周三这天,陆小言便带着王月勤去了省城,傅沉没再头晕过,也不好总请假,就没去。
这才检查完,医生又给陆小言开了一周的药,她问题不大,喝完这一周,就不用喝了,接下来可以食补,多吃点有营养的,至于王月勤,则一次性给她开了两周的药,两周后再来复查一下。
王月勤拿着药方,心疼地不行,考虑到这段时间,肚子没疼过,才咬咬牙,让陆小言抓了药。
陆小言这次还特意去了书店和报刊亭,既然要搞养殖厂,只有兽医自然不行,养殖技术,也得抓起来,陆小言打算多找些养殖类知识,让霞嫂子多学学。
她在书店转悠了一圈,特意翻了一下养殖方面的书籍,找半天才找一本养猪的。
陆小言小学、初中时,很喜欢去书店看书,她记得有一个区域全是养殖类的,少说也有上百本,结果这个年代养殖类书籍竟然这么少。
原本她还想当天回去,因为没找到想要的书,她打算多留一天,一下午她跑了好几个书店,总算又淘到一些报纸和养殖书籍,其中有两本书是养猪的,一本养鸡的,甚至还有一本是水产类。
他们村只有一个池塘,面积并不大,至于那条横跨好多村庄的河流,也不适合养殖,这本书对他们其实用处不大,考虑到这类书籍不好找,陆小言还是买了下来。
第二天上午,陆小言对王月勤说:“娘,下午也有回去的车,咱们干脆再去百货大楼逛逛吧,难得来一趟。”
王月勤还想早早回去挣工分,对上闺女期待的目光,她还是点了头,“钱是不是剩得不多了?”
傅北赚的钱,花的就剩一块了,她身上倒是还有三十一,当初父母主动借的都已经还完了,这三十一有五块是满福爷爷送来的,其他二十六,是另外几户送来的,她只将赵大妞的还了,还剩下几户。
知道她担心什么,陆小言笑道:“小北哥这个月工资是二十一,等他发了工资咱们先把欠的三十一都还了,花个十来块是没问题的。”
上次实在花得太多,听到她只打算花十块,王月勤竟然大大松口气,十块钱的购买力,还是很可的,这个年代,看一个电影也才五分钱,陆小言又买了不少白面和白糖,除此之外,就只买了纸、笔,倒也没逛太久。
回村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各家各户的烟囱都冒起了炊烟。陆小言和王月勤一起去厨房做的饭,坐车还挺累,晚上也没鼓捣什么好吃的,就熬了点红薯粥,把之前做的玉米馒头热了一下。
第二天,陆小言就和赵楠坐上了去红旗公社的拖拉机,拖拉机带着特有的突突突声,行驶出了陆家大队。路上好多地儿都还没修路,说是坑坑洼洼的,都不为过,并不好走,一个小时的路程,他们愣是走了一个半小时才赶到红旗公社。
陆小言来之前,给廖兽医打过一个电话,大致问出了钟兽医家里的地址,来到卫生室附近后,赵楠便找了个地儿将拖拉机停了下来。
红旗公社倒是能瞧见一些砖瓦房,条件要比他们陆家大队强,赵楠不由感慨了一句,“难怪人家不愿意去咱生产队,去了咱那儿,可没砖瓦房。”
他们大队盖砖瓦房的也就t崔奶奶一家,还是因为她几个儿子能干,会盖房,真去了他们村,这位钟兽医只能和知青们挤一挤,都是土房子不说,离打水的地方也远,不像红旗公社,有些人家都有压水井。
陆小言没直接去他家,而是走到了那群正在抽陀螺的孩子跟前,赵楠还有些纳闷,她这是想找小孩带路?
不是说就在池塘旁边,第一条街,第二户吗?
正疑惑着,就见陆小言喊了一声,“嘿,小朋友。”
这群孩子,大的已经十三岁了,小的才五岁六岁,有的还没上学,有的是学不明白不上了,几人玩得正欢,见有人打扰,还挺烦。
脾气不好的那个,小眉毛顿时皱了起来,“干啥,喊谁小朋友呢,小爷早长大了。”
正是几人里最大的一个,被家里宠成了熊孩子,明明能拿得起学费,他说不想上,家里也都由着他,喏,小小年龄就成了街溜子,每天跟孩子们一起疯玩。
陆小言没搭理熊孩子,笑着将兜里的糖果全掏了出来,足足有二十颗。
她笑眯眯地说:“你们认识钟学成吗?听说之前在省城当兽医,现在回乡三年了,还将老丈人带了回来,我是其他公社的,对他家了解得不多,你们如果认识他,但凡能说出有用消息的,一个消息一颗糖,提供消息最多的,额外还能得一毛钱。”
现在的孩子,可没一分零花钱,一毛钱足足能买十颗糖,大部分孩子,一年到头也就吃几颗,对他们来说一毛钱可是一比巨款。
孩子们顿时举起了手,“我知道,我知道,我说我说。”
唯独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娃,扯了一下旁的孩子,警惕的看向陆小言,“你打听这些干嘛?”
兽医爷爷可是好人,还给过她鸡蛋糕呢。
陆小言羞赧一笑,“有人给我姐说亲,我听说他家有个儿子,家里条件也挺好,不知道他家能不能看上我姐,所以我想打听打听,看看他家有没有什么困难,如果有的话,说不准我们能帮上忙,要是真能促成这桩好姻缘,你们可都是功臣。”
赵楠听得目瞪口呆。
她哪里有姐姐。
他们难道不是来请兽医的吗?咋成了结亲的?
几个孩子还没当过媒人呢,都很兴奋,包括之前开口的那个小女孩,眼睛也亮了一下,还不忘追问一句,“你姐条件好吗?”
陆小言指了一下自己,信口胡诌,“比我高,比我白,比我好看。”
她穿白色短袖,黑色裤子,干净又漂亮,孩子们已经觉得她很好看了,比她还好看。那得是什么天仙!
十三岁的小男孩搓搓手,开了口,没了刚刚的嚣张,还带了点讨好的意味,“漂亮姐姐,你有妹妹吗?我今年十三,大一岁小一岁无妨,好看就行。”
陆小言:……
陆小言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这小子,才多大点,还是好好长大吧,别整日想有的没的,想要糖和钱的,可以给我提供消息啦。”
一个十岁孩子率先开口,“兽医大爷是家里的儿子,他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原本他们家房子还挺大,现在兽医大爷一回来,不仅带着媳妇,还带着老丈人,现在家里有些住不下,曹奶奶还抱怨过呢。”
陆小言给了他一颗糖,这小孩顿时剥开糖果皮,将苹果味硬糖,塞到了嘴里,其他孩子瞧见真有糖吃,眼睛亮晶晶的,顿时叽叽哇哇也说了起来。
陆小言维持了一下秩序,让一个个来。
“我说我说,何止抱怨,他们还吵架呢,曹奶奶嫌弃他带回个拖油瓶,带媳妇就算了,还带老爷子,我亲耳听见的,说是没见过女婿长期养着老丈人的,想让兽医大爷将人撵走,兽医大爷和大娘感情好,也是个孝顺的,当时反问了一句,房子是我寄钱回来盖的,难道别人让我撵走你,我也要答应吗?哈哈哈,曹奶奶脸都白了,还骂他不孝,不过这次,大家都说是曹奶奶做得不对。”
他也得了一颗糖,兴奋地蹦了一下,却没舍得吃,快活地塞进了兜里,“我还有消息。”
另一个孩子没理他,已经迫不及待开了口,“别看他往家里寄过不少钱,还是他哥更招老人喜欢,真的,以前曹奶奶就偏心,兽医大爷之所以在省城多年没回来,也有这个缘故,这次还是因为年龄大了,才回来的。结果他将老丈人也带了回来,两老更不高兴了。”
有个辈分小的男娃也急巴巴开了口,“对呀,可不高兴,他哥的大儿子快结婚了,没婚房,听说兽医爷爷得搬走,他前几天还找大队长批了一块宅基地呢,估计等天气凉快些,就要建房子了。”
小女娃说:“胡说,我都听说了,就看了宅基地,根本没批,盖房子得花不少钱呢,他们没工作了,就靠兽医大爷一个人赚工分,哪有那么多钱?他们过段时间要搬去森林爷爷那儿,森林爷爷没儿没女,他都准备答应帮森林爷爷养老了,以后住森林爷爷那儿,我娘听秦伯娘亲口说的,不会有假,秦伯娘和我娘关系最好了,她还哭了呢。”
这小女娃,就是最初满眼警惕的那个。
“还有秦大娘和秦姥爷都是厉害人,他们还教过我背诗呢,算术也教我啦,每次跟他们学,我都学得可快了,我娘都夸我呢。”
……
陆小言兜里的糖,一共分出去十一颗,那一毛钱则给了小女娃。
小女娃高兴坏了,其他人挺不服,有个年龄小的,眼眶里都包了一汪泪。
陆小言还真怕他们哭闹惹来大人,笑着说:“我来替姐姐打听消息的事,不方便提前传出去,你们要是肯帮我保密,我就再给你们一人一分钱,成交不?”
一分钱也能买个好吃的!
小孩子们忙不迭点头,那个眼泪打转的小男娃率先伸出了小拇指,“拉钩钩!骗人的是小狗!”
陆小言和他们拉手手,等他们一个个承诺完,绝不透漏给别人后,她才带着赵楠离开。
赵楠一路恍恍惚惚,来的路上,大队长特意叮嘱了他,让他机灵点,记得多帮衬一下陆小言。
他就想问问,哪儿有他发挥的余地?
不到两毛钱,就将一切都打听清楚了,这小丫头怕是成精了吧?
直到来到钟兽医家,他才回过神来。
钟兽医上工去了,他媳妇秦英正在给她爹贴膏药。为了不吃白食,她爹也时不时下地挣工分,他都七十岁了,又哪里干得了农活,这不,上个月又闪到腰了。
她贴完狗皮膏药,出来洗手时,正在给孙子洗衣服的婆婆张口就抱怨,“整天贴贴贴,味儿大得要死,贴多久了,也不见个好,浪费了多少钱,还真是败家。”
秦英出自书香门第,父母都是文化人,她身边的人也都好相处,就算有坏人也都是背地里捅刀子,还真没咋见过动辄撕破脸皮,互相辱骂的,刚来时她还真不知道怎么跟这个婆婆相处,时常生闷气。
要不是怕一回来就搬出去,恐怕会惹人非议,她早搬出去了,这一忍就是两年。
她也明白婆婆为啥看他们不顺眼,觉得他们是回来抢房子的。
秦英在省城都有房子,又哪里会惦记乡下的房子?她婆婆却不信,还整日盯着他们买了什么,唯恐占家里一分便宜,整日想从她手里扣钱,贴补大伯一家。
如今老太太说啥,她都假装听不到,要是和她理论,被她爹听见了,老人家只会难过。
权当她在犬吠。
她只需要再忍一个月就能离开了,下个月就是大伯家大儿子结婚的日子,他结婚时,需要多余的房间当婚房,他们正好离开,给他腾出婚房来。
事出有因,就算他们为了房子,跑去给别人养老,任谁也不会说他们的不是。
她正忍耐着,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女声,“您好,是钟兽医家吗?”
秦英脸上这才带了笑,忙迎了出去,“是我家,谁呀?”
陆小言不动声色打量了她一眼,面前的人衣服得体,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虽然已经五十出头了,气质却很出众。
陆小言脸上带了笑,“您是秦婶吧?钟叔的爱人。”
回到乡下两年年,村里人都是喊她谁家婆娘,她都好久没听到爱人这个称呼了。
她笑了笑,“我是,请问你们是?”
陆小言忙做自我介绍,“我是陆家大队的,叫陆小言,这位是我t们大队的拖拉机手,秦婶,我这次来,是想找您和钟叔聊一下,去我们大队当兽医的事。”
秦英听老伴提起过这事,她当时都觉得待遇还挺好的,又是肉又是鸡蛋的。
村里大多数人,肚子都填不保,就算她捏着一千块钱,也不敢乱买,唯恐被人盯上,回乡时,他们只说年轻人都勇于下乡支持祖国的建设,他们老一辈更该义不容辞,所以拖了个关系,赶在出事前,就走完了下乡志愿建设的流程。
说是回来搞建设,实际上,秦英和她爹身体都不大好,根本干不了太多农活,虽然手里捏着钱,也不敢张扬,乍一听说对方给的待遇这么好,她还挺心动,想让老钟过去。
有了这些肉,不仅她爹能光明正大地补补,老钟也能多吃点好的,养一下身体。
不过老钟还是拒绝了,毕竟离得远,他们公社到陆家生产队,还没大巴车,开拖拉机估计都得一个多小时的路程,队里的拖拉机有多贵重他是知道的,也就有人生病,不得已去县城才能借一下,骑自行车咋地也得好几个小时的路程。
实在是太不方便了,他要是真去了,估计好几个月也回不来一次,媳妇和老丈人身体都不算硬朗,当初在省城,老丈人又被围堵过几次,就怕他不在时,万一他们在家出事。
他实在放心不下,干脆拒绝了。
秦英清楚他的顾虑,见人家都亲自登门了,忙将人迎了进来,让她爹帮着将老钟喊了回来。
扫见她手里的蔬菜,秦英一怔,“来就来了,怎么还带东西?”
陆小言笑道:“都是我们大队自个种的,不是多金贵的东西,正好成熟了,让你们也尝尝味道。”
在这儿穷乡僻壤的地方,哪有吃食不金贵的,何况他们还拎了不少。
秦英挺不好意思,也怕万一真收了,一会儿自家老伴不好再拒绝,她说:“我们离供销社近,买啥都方便,你们不用送,先进来坐吧。”
秦英打定了主意,一会儿让他们将菜带走,她婆婆曹老太已经热情地接住了赵楠手中的菜,“哎呦,真是让你们破费了,快进来坐吧,小枝儿你去给人倒水。”
不等秦英多说什么,这个老太太已经宝贝似的拎着菜拿去了自己屋。
秦英:……
那副屁颠颠的模样,简直没眼看。
秦英动了动唇,当着外人的面,终究还是没驳她面子。
钟兽医很快就回来了,他每天都在挣工分,穿着短袖、短裤,虽然没太多补丁,晒得却有些黑。
在路上,他已经听老丈人说了他们的身份,他忙伸出手和赵楠握了一下,看向陆小言时,有片刻的迟疑,还以为她是赵楠的妹妹,跟来玩的。
他笑着看向赵楠,说:“老廖提起你们的条件时,我确实挺心动的,不过考虑到家里的各种问题,还是拒绝了。”
赵楠被他看得一阵紧张,忙求助般看向陆小言,大队长虽然让他机灵点,他也就端茶倒水在行一些,还真不擅长劝人呀,完全不知道咋说服人家。
他也不想搞砸了。
小言同志,全靠你了!
钟兽医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陆小言,陆小言露出个笑,“钟叔,我知道您已经拒绝了,不过,我们大队各干部一致决定,还是想多试试,我都听廖叔说了,您的医术相当好,要是一直干农活,实在屈才,不是说干农活不好,只是人各有所长,还是应该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发光发热,才能更好地为老百姓做贡献。”
曹老太探头探脑的,显然想偷听,秦英眼角抽了抽,对这个婆婆真不知道说啥好,她起身站了起来,说:“娘,咱家是不是还有红糖?给客人沏点红糖水喝吧。”
她将曹老太扯走了,曹老太心都在滴血,这死婆娘,看看自个在说啥,还红糖水。
家里的红糖水,可是要留到大孙子结婚用的。
沏个屁。
虽然不想沏,她还是被秦英拉到了自己屋。
陆小言没在意曹老太,笑着说:“乡下穷成什么样,您也是知晓的,我们大队一直想为老百姓做点实事,我们大队唯一的优势就是地多,紧挨着一条河,草相对旺盛,所以我们大队想将养殖厂的规模扩大一些,只不过我们实在缺兽医,想扩大规模,必须得请一个兽医,虽然您拒绝了,我还是想代表我们大队再过来争取一下。”
钟兽医没想到她竟然是代表大队来的,他叹口气,“挺抱歉的,县里应该还有其他兽医,你们再寻摸一下吧。”
“钟兽医,您要不然还是再考虑一下?我们大队不仅年底会分猪肉、鸡蛋,只要您愿意过来,还可以给您批一块宅基地,让队员帮你们建房子,您要是放心不下家人,就多盖两间,可以将秦婶子和老爷子一起带过去,只要你们愿意,可以直接落户在我们村,我们大队离你们公社开拖拉机也就一个来小时,以后经济发达了,肯定会通车,到时速度会更快一些,逢年过年的也不影响你们回来探亲。”
这下钟兽医是真惊讶了,根本没想到他们大队愿意给他批宅基地。
他最大的顾虑就是自家媳妇和老丈人,如果能带上他们,那真是再好不过,就是不知道换个地方后,他们会不会适应,钟兽医已经有所松动,一时却还是有顾虑。
陆小言始终在留意他的神色,见状,又加大了筹码,“不瞒您说,我们有意慢慢扩大规模,有了盈利,大队势必要建学校,一旦学校成立,可以请秦婶子和老爷子当我们的老师,也不用上多少课,一天两三节就行,以他们的身体为主。他们都读过大学,有丰富的教学经验,这水平足够当我们的校长,只要他们愿意,学校就交给他们管理。”
这待遇不可谓不好。
钟兽医听着,都替老伴高兴,他媳妇比他还小四岁,今年才五十三,她从小没干过农活,这两年为了支援建设,时常下地赚工分,这样的苦日子,她实在是过不惯,钟兽医自然清楚,她最怀念的就是在学校当老师的日子,她最大的理想也是教书育人,为国家培养人才,哪怕来了乡下,这一点也没改变。
这三年,她郁郁寡欢,营养也跟不上,身体也越来越虚,三天两头生病,她娘又是个嘴巴毒的,没少数落她,留在红旗公社,不知让她受了多少委屈。
老爷子同样如此,他一辈子都醉心研究,老了老了,却没了老伴,他又是个好强的,不肯吃白饭,一把年纪了还不服输,非要下地,结果又因为收麦子闪了腰,如果能当老师,起码不会太劳累,慢慢的也能养好身体。
钟兽医没一口应下来,学校的事,最快也得明年了,他问了最要紧的一件事,“如果我们过去,真能给我批一个宅基地,让我们落户在你们大队?”
陆小言清楚,大队的人肯定会同意,大队长是一心为民,刘书记虽然有自己的野心,也同样盼着带领百姓过上好日子。
她笑道:“当然可以,我们极其需要您这样的技术人员,您的到来只会让我们大队蓬荜生辉,我们大队上上下下几百户都盼着您点头呢。”
钟兽医原本还有些奇怪,他们大队怎么派一个小姑娘过来,听了她这番话,只觉得这小丫头,还真是会蛊惑人心。
他这下是彻底动心了。
他也没给准话,“这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这样吧,我还要和家人商量一下,中午你们留下吃个午饭,下午我再给你们答复。”
“午饭就不用了,我们还有其他事,就不打扰了,您做好决定后,下午往我们公社打个电话就行,如果您愿意过来,就让大队长先给您批个宅基地,到时你看看,您想建砖瓦房还是土房子,可以让队员帮您盖。”
钟兽医笑着点头,商量好后,陆小言就带着赵楠离开了,路上赵楠还有些发愁,“落户咱们大队可是大事,刘书记和大队长能同意吗?”
“能带领大家致富的事,没人会往外推,只要钟兽医肯来,咱们就能扩大养殖规模,也能过个肥年,他们肯定会同意。”
拖拉机回到陆家大队时,大队长和刘书记都在河提上干活呢,一听到动静,放下铁锹,就跑了过去,真真是眼巴巴等着呢。
赵楠刚熄灭火,两人已经跑到了跟前t,难得不稳重,刘书记率先问了一句,“怎么样?钟兽医同意没?”
陆小言看了眼赵楠,笑道:“这次成功的几率应该大一些,主要还是得看咱大队愿不愿意接受他的条件。”
全程参与的赵楠一脑门问号?
钟兽医什么时候提条件了?他咋没听到?正疑惑着,就听这小丫头开了口,“钟兽医这次回来是带着媳妇和老丈人一起回的,两个人身体都不太好,考虑到他的实际情况,我说只要他肯来咱们大队,就给他批个宅基地,让他带着媳妇和老丈人一起来。”
刘书记当即皱了眉,“咱们只需要兽医,让他们来干啥,两人身体还不太好,来咱大队不是多两个拖油瓶吗?”
陆小言说:“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们身体之所以不好,并非得了什么病,主要是身体有些亏空,也没干过农活,人家都读过大学,是文化人,等他们来了,不让他们下地就行了,等养殖场赚了钱,咱们大队完全可以建个学校,到时可以让他们当老师,他们本就是老师,是不可得多的人才,老爷子教的还都是大学生,如果有他们教导,咱们大队的学生也会更出息。”
刘书记觉得这女娃娃有些不够务实,养殖厂还不知道能不能建成功,就想着建学校了。
大队长却觉得这是好事,从傅北和陆小言来看,就知道读书多有用,他们也确实应该有个学校。
就算如今在搞革命,也不是所有的地儿都在闹腾,他完全可以管好自己大队的人。
大队长家人丁兴旺,他一共有三个儿子,单小孩子就有五个,他还指着孩子有出息呢。
大队长当即表了态,“建学校好呀,只要有了钱,咱们就建,之前公社还希望咱们大队能自食其力建个学校,可惜咱大队实在太穷了,根本盖不起学校,养殖场如果能有收益,咱们就将学校提上日程。”
刘书记倒也不反对,他也是文化人,念过书,知道识字的重要性,大部分大队都有学校了,也就他们大队和另外几个实在贫穷的掏不出钱来,他们大队近一千个娃娃,也确实得有个学校。
刘书记:“建学校的事,还早着呢,先讨论批宅基地的事吧,如果确定要建养殖厂,也就建在咱陆家村适合,如果大家都没意见,就将他落户在咱村,等会儿先开个会儿吧,先看看大家都什么意见,到时少数服从多数。”
村里一向如此,遇见重大事件,都是投票决定,刘书记临时将各位干部召唤了过来。
没多久会计、革委会主任、副主任、妇女主任等人便来了知青点,男知青这儿还有一个空房间当成了办公室,这些年,但凡人多,开会时都是在这儿。
陆二山收到开会通知时,还挺激动,这还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参加会议,十分忐忑地来了会议室。
瞧见陆小言,他不由一愣,这两天陆小言倒是出了不少风头,因为抓贼的事还受到了表彰,他还暗暗羡慕过,觉得这丫头运气可真好,正好撞见了小偷,立功的要是他,说不准,他就去掉暂代两字了。
听说,她还提议开什么养殖厂。
陆二山一直觉得不靠谱,一个小女娃娃,真以为念两天书,去一趟省城,就啥都懂了?
他们大队穷成这样,哪有钱开厂子,没看到今年还死了一头猪吗?
要不是侥幸请来了兽医,只怕其他的也死了,真开了养殖厂,还不赔得裤衩都不剩?大队长也是胡闹,竟还真在考虑这丫头的建议。
他前两天还想找铁柱打听一下具体消息,铁柱这个没用的,竟然也不知道,还是大队长的儿子呢。
第26章 第26章到时我推荐你当厂长。……
陆小言倒是笑眯眯冲他打了声招呼,“叔。”
陆二山哎了一声,尴尬地笑了笑,也没过多寒暄,大队干部全到了,他一时有些紧张,不知道这次开始是为了啥。
室内有一张桌子,十来个板凳,因为小队长的到来,室内的板凳还少了一个。
陆小言想去找知青借一个,刘书记摆了摆手,“没事,这次我来主持吧,我站着讲就行,用不了多长时间,大家先入座吧。”
这些干部他最年长,级别也最高,在大队里很有威望,都顺从地坐了下来,陆小言将板凳递给了他,笑眯眯地说:“刘书记坐吧,我今天坐了好久的拖拉机,就想站会儿。”
刘书记笑了笑,没再拒绝。
陆二山不由撇嘴,这死丫头在家这么气人,出来后竟然还挺会拍马屁。
刘书记:“这次小队长们也都喊来了,我先说一下,具体是啥事吧,村里有意开个养殖厂,喊大家来,是让大家发表一下意见,主要还是请兽医的事。”
大家已经知道请兽医的事进展的并不顺利,大家一时都没吭声,等着他的下文,陆二山瞅瞅这个,瞅瞅那个,忽然举起了手。
他想去掉暂代两字,只能好好表现,这次不就是表现的机会,他要是积极发言,勇于分析利弊,肯定会被领导看在眼底。
大队长跟他家紧挨着,对他一家印象不太好,这不是还有刘书记吗?平时跟他打交道的机会可不多,只要他好好表现,要是得了刘书记的赏识,他也不用再提心吊胆的了。
刘书记到嘴边的话一顿,冲陆二山点点头,“这位小队长,是有什么意见吗?”
陆二山忙不迭点头,昂首挺胸地站了起来,“嗯,刘书记,小言是我侄女,听说是她提议的扩大规模,这小丫头还没十八岁,不能因为她读了两天书,就听她瞎指挥,我觉得这事还是慎重为妙。”
扩大养殖厂的事,已经开过一次会,当时虽然有不少人反对,听了陆小言的分析后,却是全票通过的,因为兽医的事,还没定下来,也没去公社报备开厂的事,大家才没声张。
任谁也没想到,他竟这么虎,竟然直接提了反对,上次开会时,是有人被提问,不得已说了实话,其他人才陆续举的手,可没他这么猛。
陆二山紧张地搓了搓手,才挺直背,骄傲地说出了自己的观点,“旁的不说,你看咱们往年,哪一次不损失个几头猪?也就这次幸运些,请来了兽医,现在兽医可罕见得很,上次来的廖兽医又是县养殖厂的,他咋的也不会放弃县里的好条件,往乡下跑吧,万一请来个没啥经验的,不坑了咱吗?买小猪仔可需要不少钱,万一买来后,到年底全养死了,这个损失谁承担,村民们不高兴,公社领导也绝不会高兴,万一成了反面教材,咱大队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要抬不起头,所以这个请兽医的事,依我看,还是不能由着小言这丫头胡来。”
他觉得自己一番话,可真是啥都考虑到了。
说完,才发现周围很安静,并没有意料中的鼓掌声,刘书记倒也没生气,大多数村民,估计都和陆二山一样的想法,怕失败,怕赔钱。
他笑着说:“你先坐下吧,建厂的风险我们都考虑过了,肯定得有靠谱的兽医才行。小言同志多方打听,已经为咱们大队找了一位合适的兽医,钟兽医原本在省城养殖厂工作,有三十年的从业经验,是位医术精湛的老兽医,如果能将他请来,咱们养猪时,就不用担心猪总是生病的事。你的顾虑也可以打消了。”
陆二山听得目瞪口呆的,在省城工作的老兽医,她怎么可能认识?怕不是骗子吧?
陆二山根本不信,可是见大家都面色平静,他也不敢再多说了,唯恐让领导不喜,他笑着说:“那就行,有了靠谱兽医,就没啥顾虑了,不过这省城的兽医,肯定不好请吧?”
人家傻了,才会来吧,陆二山压根不信,她能将人请来。
刘书记点头,“他原本拒绝了,今天小言同志又往红旗公社跑了一次,跟钟兽医又聊了聊,想将他请来的话,估计需要给他批一处宅基地,并接收他的家人,这次开会的目的,也是让大家发表一下意见。如果大家都同意,咱们就给他批一块地,大家还是投票决定吧。”
上次开会的时候,陆小言清晰地阐述过,养殖厂扩大规模后,会给大队带t来多少收益,刷刷刷,大家二话不说就举了手。
会计笑着说:“拖家带口好呀,争取将户口也给他们转来,这样才能留住人。”
陆二山左右看了一眼,见其他人都同意了,他哪里还敢反对,也赶忙举了手。
会议通过后,大队长想起了陆小言的话,说:“厂子要能办成,以后咱们大队三天两头就能有肉吃,大家都谨慎点,先别声张,谁要是给我不小心走漏了消息,我饶不了他。”
说完,还扫了一下陆二山。
陆二山缩下脑袋,忙表忠心,“大队长您放心,我们肯定管住自己的嘴,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要真能请来兽医,对村民当然是有好处的,虽然不相信小言这死丫头能将人请来,陆二山也不敢搞破坏。
直到散会,大家都觉得不真实,都提出让钟兽医落户的事了,不会真能将厂子开起来吧?
陆卫军走路都是飘的,“等有了兽医,咱们说不准,真能多养个几十头,过年也要过个肥年了。”
“听说别的富裕点的县,各家各户都会养个两头,鸡也能养两只,哪年都是肥年,条件比咱好得多,也就咱们大队实在穷,人都填不饱肚子,也没多余的粮食喂猪、喂鸡,以后就好起来了,嘿嘿,想想好日子,就觉得美。”
陆二山泼冷水,“美啥美,就算有了兽医,咱们也还是没粮食,靠青草喂,压根喂不肥,也不知道你们被灌了什么迷魂药,真以为能富起来呀,咱大队连买猪仔的钱都没有吧?”
第一次参加会议的人都挺美,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会计背着手,慢悠悠的说:“这你就不懂了吧?不知道可以贷款吗?还是小言她叔呢,懂的还没她多,小言都说了,只要厂子开起来,第一批买猪仔的钱,不愁弄不到,这可是公家的厂子,找公家贷点款怎么了?又不是不还。”
陆二山:……
等其他人都离开后,大队长将陆小言喊到了跟前,跟她一起出去的,路上问了一句,“你有几成把握?别咱这边已经同意了,那边又拒绝。”
“我和他谈条件时,他已经心动了,不出意外,应该会答应。”
就算他有其他顾虑,秦英也会说服他,为了搬出去,她都宁愿帮孤寡老人养老了。
陆小言相信她给出的条件,肯定能打动他们。
此时,钟兽医一家正在商量此事,连老爷子都加入了,急急问道:“他们真愿意让我们当老师?”
“对,那小姑娘答应了,还说如果你们愿意,学校愿意交给你们管理。”
“管不管的无所谓,能教学就行。”老爷子满腹才华,最喜欢的就是教书育人,退休后一直无所事事,这几年他都要憋出问题了。
秦英也很高兴,“对啊,能教学就行,年底还能补二十斤猪肉,二十斤鸡蛋,猪肉既能做腊肉,还能红烧,足够咱们吃上十几二十次了。”
只是想想都觉得生活有了盼头。秦英催着说:“那还等啥,赶紧去给他们打电话,就说咱答应了。”
钟兽医也倾向于答应,“娘那边……”
秦英说:“婆婆那边我来说,小伟快结婚了,家里本来就住不下,他们肯定愿意咱们搬走。”
秦英原本都考虑过在钟家村盖房子,可是镇上的宅基地并不好批,他们家面积也不小,一共五个房间呢,其实挤一挤也能住下,是秦英实在跟他们处不来,才起了搬走的念头。
陆家村也不算太远,不仅愿意接收他们,还愿意让他们当老师,她自然是满意极了。
秦英说:“你快去给那边回个消息吧,别拖了,建房子还需要时间呢,既然能批地,就批个面积稍微大点的吧,直接盖四间,三个卧室,一个堂屋,万一家里有个客人,还能招待一下,咱儿子回来探亲时也有地儿住。”
“成。”
下午六点多赵宇从公社赶回来时,就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大队长。
大队长高兴坏了,摸了一下孙子的小脑袋,“去,给你小言姐报个信,就说钟兽医愿意来咱大队了。”
小男娃是刘霞的二儿子,今年已经五岁了,小家伙正在和几个小不点,在门口扔沙包,闻言,还不想动,大队长塞给了他一颗麦芽糖。
他眼睛瞬间一亮,一溜烟跑了出去,跑到陆小言门口后,又折返了回来,“小言姐是不是搬走了?”
“嗯,搬到你会计大爷旁边了,你在门口吼一嗓子,她就能听到,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
大队长亲自跑了一趟,他过来时,陆小言正在教秀儿认字,听到消息后,陆小言也很高兴,“那厂子可以筹办起来了,对了,我还答应了钟兽医,说只要他肯来,咱们大队的人,会帮他盖房子。”
“这是应该的,他来得越早,咱就可以早点去挑小猪崽,房子可不是好盖的,请人还浪费钱,咱大队各家盖房,都是邻居人搭把手,人多力量大,很快就盖好了,我到时动员一下大家就成,帮忙盖房的,过年都多分半斤肉。”
他也是豪气,一出口就是半斤,以前过年一家人能分四两都是好的,一想到可以养上百头猪,他红光满脸的,那叫个兴奋。
“我这就去公社盖章,今天把办厂的事敲定了,就是不知道社长会不会卡咱们,之前公社办过一个养殖厂,猪病死不少,赔了不少钱,后来就倒闭了,这些年咱公社都是号召各生产大队养,原本还要给村民要任务,一人养个两头,上交国家一头,咱连肚子都填不饱,前两年还不少人饿晕过去,更没粮食养猪,这才作罢。”
说到这里大队长眼中的担忧更多了,“要是知道咱们请来一个兽医,他们想将养殖厂办在公社可咋整?”
陆小言说:“请到兽医的事,我不是没让声张吗?赵楠哥也特意叮嘱了赵宇哥,让他先保密,公社还不知道咱请了兽医,您就说村里实在太穷,为了让大家过上好日子,为了娃娃们有学校可读,所以想办厂,别提兽医的事。”
大队长点头,“我这就去。”
他风风火火的,说走就要走。
陆小言有些好笑,“天都快黑了,明天早上再去也不迟吧?”
“不等了,万一有人不小心走漏消息,就不好了,以免夜长梦多,还是先将厂子办好。”
陆小言也没再拦,“成,等您回来时,天肯定黑了,让赵楠哥陪您一起吧,路上注意安全。”
大队长点了点头,急匆匆离开了,身上充满了干劲儿,陆小言又不由感慨万分,这个年代大家虽然生活贫苦,精神面貌却很好,真的是斗志满满,好像每一天都格外有盼头。
陆小言回屋时,太阳已逐渐西斜,房间内光线也暗了下来,秀儿正趴在书桌上写字。
陆小言打开了台灯,对秀儿说:“下次,屋里暗时你打开灯。”
秀儿“嗯”了一声,她又写了一会儿,就站了起来,说:“小言姐,该做饭了,我得回去看弟弟了。”
她年龄小,干不了太多农活,也就捡捡牛粪,帮着看看弟弟。
陆小言七八岁大时,一放学,会满院子的跑着玩,作业都是要拖到天黑后才去写,有时玩得开心,都不记得回家吃饭,还得傅沉出去找她。
反观秀儿同样的年龄,却懂事得不像话。
陆小言有些心疼地摸摸她的脑袋,“回去吧,今天都学会二十个字了,很棒了,晚上不用写了,油灯光线太暗,会坏眼睛,想学习就来我这儿。”
秀儿乖巧地点头,小脸红扑扑的,忍不住抿唇笑了笑,很开心很开心,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有人夸她棒。
她有些晕乎乎的,回去的路上,都觉得脚下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云朵上。
她默默在心中说了一句:小言姐,你才是最棒的,比任何人都棒。
说完,嘴角又咧了起来。
陆小言又画了半张画,才去厨房做饭,家里有了白面,有鸡蛋,还有芝麻,陆小言打算烙饼吃,她只做过各种糕点,还没烙过饼,所以第一锅没敢多烙,怕万一做得味道一般。
第一锅出炉时,只有三个饼,她拿t起尝了一下味道有点淡,盐放少了,第二锅她又重新调的馅儿,重新做了四个咸口的,又做了四个豆沙的。
饼子烙好时,酥香味一下就传了出去,陆大山和王月勤一进门就闻到了香味。
王月勤脚步都快了一些,语气都有些迫不及待,“又做糕点啦?”
陆小言笑道:“烙的饼,再做糕点怕你们觉得腻,干脆烙的饼。”
“哎,咋会腻。”
那么好吃的糕点,王月勤觉得,天天吃都不会腻,她昨晚晚上,做梦都在吃糕点,这话她可不敢说,唯恐闺女真天天做。
那得浪费多少白面。
陆小言莞尔,“你们要是喜欢,下次我再给你们做,今天先尝尝这几个饼,看看喜欢不。”
饼子贴在锅上烙的,浇了不少油,所以瞧着黄灿灿的,只是看着就勾得人流口水。
陆大山挠了挠脑袋,小心翼翼看了闺女一眼,说:“那个,看着饼挺多,个头也大。我给你满福爷拿去两个?”
陆小言笑了笑,“拿四个吧,两个不值当送,正好两个咸口的,两个红豆的,让他都尝尝。”
陆大山兴奋地嗯了一声,因为收了人家五块钱,还有两条鱼,他还挺不好意思,尤其是听说,那两条鱼还是他闺女给他拿的,特意让他补身体的,他更难安了。
陆大山拿着饼,去了斜对面。
见他送了吃的过来,章老太还挺高兴,“哎,老头子,大山来了,你快出来。”
这饼子一瞧就是白面做的,煎得油汪汪的,一看用料就很足,她家的条件在村里占中上等,也不是顿顿都能吃饱,也就逢年过节能吃上白面馒头,饼子那更少了,因为费油费盐,他们很少烙饼,实在馋了才弄个鸡蛋饼,一年一次都是好的。
她则接住了饼子,因老头子在家,还客气了一句,“你们自己吃呗,这么金贵的东西,这多不好意思。”
“家里还有。”
两个孙子也眼巴巴围了上来,小的那个蹦蹦跳跳的,还想伸手去拿饼子,见爷爷出来时,瞪了他们一眼,两小只顿时缩到了奶奶身后。
陆大山笑得憨厚,对陆满福说:“小言今天刚做的,我拿来一些,让您也尝尝。”
他没多待,送完饼就走开了,章老太将饼端到了桌上,她心中高兴,一下忘了形,跟屋里的大儿子说:“还是你爹聪明,这要是每次做好吃的,都给咱送,那得占多少便宜。”
两小娃娃跟着笑,“嘿嘿嘿。”
陆满福抽了一下嘴角,他洗完手,也进了屋,“我还没聋!做什么春秋大梦,人家肯送,你就好意思收?年龄一大把,就知道整日占人便宜,像话吗?你看看俩孩子跟你学成啥样了!”
陆小言哪里知道,一次送饼,还差点引起他们的内部矛盾。陆大山一回来,他们仨就开吃了,饼子烙得外焦里嫩,那叫个好吃,连陆小言觉得味道淡的那两个,陆大山和王月勤都直呼好吃。
陆小言好笑,觉得也就牛角板凳腿,啃不动的,他们才觉得难吃。
第二天陆小言醒得很早,洗漱好后,她便拿着书和报纸去了大队长家,这个点正是做饭的时间,各家各户的烟囱都冒起炊烟。
陆小言刚走到主街上,就瞧见三个人扛着锄头和铁锹准备去干活。
陆小言主动打了声招呼,花大娘笑着问了一句,“小言这是去哪儿?”
办厂的事既然确定了,技术知识也该抓一抓了,陆小言笑着说:“前天去省城,买了一些养殖资料,要给霞嫂子送去,天色不早了,你们快回去休息吧。”
“铁柱媳妇吗?她不是才小学文凭,还让你捎书啦?”
陆小言笑着说:“她不是在养猪吗?前段时间猪生病,她挺着急,省城有养殖类的书,教人怎么养猪,我干脆买了些。”
“那你快去。”
陆小言笑着点头,来到大队长家时,刘霞正在做饭,大队长瞧见她一脸喜意,“小言来了?”
昨天大队长为了厂子的事,亲自跑了一趟公社,好在国家很支持生产队自己搞副业,公社一听他们是想赚钱建学校,痛快地盖了章。
陆小言笑着将书递给了大队长,“这是我在书店看到的养殖类书籍,报纸上也有相关知识,里面的内容写得很好,霞嫂子要是能学会,肯定能将咱们的猪养得白白胖胖的。”
大队长则有些惊讶,没想到她这么高瞻远瞩,前天她去省城时,钟兽医可没答应要来,她竟然提前买好了书和报纸,难道已经预料到了他会来?
大队长感激地接住了资料,“花了多少钱,大队给你报销。”
陆小言笑着点头,也没拒绝。
刘霞在厨房也听见了动静,她擦了擦手,忙走了出来,一瞧见足足有四本,报纸也有一叠儿,她顿时头疼了,“哎,我小学就读到三年级,好多字都不认识,一本都够我头疼了,这么多书我可看不明白。”
她忙不迭推辞。
唯恐真将书交给她,万一学砸了可咋整。
昨天晚上,她公公从公社回来时,高兴地喝了二两小酒,这些天,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么激动,他们一问才知道,大队里要办个正儿八经的养殖厂,规模大的那种,章都已经盖好了。
不是她妄自菲薄,她也就是干活的料,哪会儿学习,“反正我是不成,小言还是你学吧,你读了高中,肯定比我学得快。”
大队长也看了一下她们,厂子既然要扩大规模,学好这些技术是很有必要的,刘霞人虽然勤快,干活也麻利,学习能力却一般,并不适合当技术员,厂长更不行。
大队长开了口,“小言,你脑袋灵活,学习能力也强,这几本书,不如你自己学?到时我推荐你当厂长。”
第27章 第27章脑袋都摇成了拨浪鼓,……
大队长最是刚正,他觉得养殖厂是陆小言提议开的,兽医也是她请来的,没她就没有养殖厂,理应由她当厂长,前天他和书记还过讨论厂子能不能办成,真办厂后,由谁当厂长。
书记的意思是她年龄小,瞧着一团孩子气,让她当厂长,只怕不能服众,如果她真能请来兽医,可以给她一个主任的位子,厂长还是找个成熟稳重的来。
大队长却不这么认为。
他觉得小言这丫头看着年龄小,实际上办事却很沉稳,钟兽医拒绝后,她都没放弃,硬是将人请来了,都说有志者事竟,他觉得,这丫头有这个毅力,办啥都容易成功。哪个要是不服,就自己去请兽医去,要能请来,也可以让他当。其他人摆明了不行。他甚至觉得,只有在陆小言的带领下,厂子才能建起来,才能走远。
陆小言连忙摆手,“不成不成,您还是另选他人吧,我就不瞎指挥了,真的,我也没那么擅长管理,我还要画画,也没那么多精力。”
脑袋都摇成了拨浪鼓,唯恐被抓壮丁。
见她这么抗拒,大队长还挺惋惜,不由叹口气,将书收起来后,他送了一下陆小言,路上才问:“那你觉得有合适人选吗?”
陆小言仔细想了想,她年龄大些后,才不爱出门,小时候就是她娘的小尾巴,整日在地里待着,农村没啥娱乐,个个都爱唠嗑,她时常听婶子大娘们八卦,对村里的人倒是算熟悉。
她说:“当厂长的话,技术可以一般,最重要的是管理能力,咱们村有好几个厉害人物,旁的不说,花大娘和陈家婶子都挺合适,花大娘是很有领导能力。”
记忆中她还当过妇联副主任,在公社工作过十来年,能被公社提拔过去可见能力多强,儿媳妇生了孙子后,她就把工作让给了自家闺女,如今是边带孩子,边挣工分。
“至于陈婶子,听说她前些年也养过猪,干活也是一把好手,经验比霞嫂子还丰富,评过好几年的先进,还有卫军叔,他虽然没养过猪,我记得,他管理能力很强,小队长当的风生水起的,到时让队员们投票选举吧,选个更有民心的。”
刘书记也最中意花大娘和卫军,大队长笑了笑,“成吧,那就让队员选取吧,我就不勉强你了。”
陆小言感激一笑,“当务之急我觉得还是赶紧找几个人t学一下养殖知识,咱们既然要养就要科学养殖,只有兽医也不行,其实我觉得霞嫂子真的可以试试,她踏实能干,分内之事能完美地做好,从来不会敷衍了事,就算她认识的字不多,也可以找人带她。”
大队长也挺高兴,他儿媳妇虽然不适合厂长,养猪却是一把好手,确实也能培养培养,“中,那我明天和书记商量一下,先找几个有初高中文凭的,让他们一起学养殖技术,学的最好的就来负责技术这一块的指导。”
陆小言笑着点头。
大队长是个办事利索的,当天上午,就召开了会议,十个生产小队的队长也一并被喊了过来。
大队长先将开养殖厂的事说了一下。其他几个小队长还没听说这事,闻言都有些惊讶,这几天猪不是还差点死掉?咋又突然办厂子,扩大规模?
就不怕赔的裤衩子都不剩吗?直到听说他们大队也有了兽医后,一个个才双眼放光,兽医啊,那可是香饽饽,他们县都没几个,他们大队竟然也有兽医了?
陆二山也有些晕乎乎的,不会吧?小言那丫头,真请来兽医了!她咋认识的兽医,去省城一趟,巴结上的?
陆二山嫉妒的内心翻江倒海,头发丝都要酸得冒泡了。
大队长说:“这次喊大家来是,为了通知一个消息,咱们已经有了养猪厂,兽医很快就到位了,眼下,不仅需要挑个老手去买一批小猪仔,还得选几个学习能力强的,来学养猪技术,学成了以后就是咱厂子里的工人,正儿八经的发工资。”
大家呼吸都重了,包括陆二山,工人!这可是工人,拿的不是工分,这大家还不得抢破头。
大队长继续说:“不仅要招技术员,等钟兽医来到后,还得给他配两个助手,说是助手,其实算是学徒,只要钟兽医愿意带,其实算是学徒,以后学成后,就是正儿八经的兽医,你们回去统计一下,各小队里的人,有愿意当助手的也报个名。”
大家呼吸更重了,这年头兽医有多吃香,他们自然晓的,每年大队里的猪生病时,大家都一筹莫展,这还是学会给猪治病,那可是养多少猪都成,一个个眼前浮现的都是白花花的猪肉,香喷喷的五花肉。
陆二山等人没忍住,都默默吞了一下口水,别说旁人,他们都想当报名。
散会后一个个脚步都发飘,感觉跟做梦一样,等他们将消息说下去后,整个陆家大队都炸开了锅,大家活也不干了,围着小队长叭叭叭问个不停,大娘、婶子们更是涂抹横飞,激动的双眼放光。
养猪好呀,她们一个个最是勤快,也可以当工人。
啥!还得学好几本书?
那不是问题,找个有学问的,读给我们听,我们就是死记硬背,也要跟着学!
小队长们呼啦啦摇头,不成不成。
咋地就不成!
大队长说得有初中以上文凭?
婶子大娘们恨不得捶胸顿足,想到自家孩子是初中生,才又喜出望外。家里没有初中生的,一个个垂头顿足,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更有彪悍的大娘,直接杀到了大队长跟前,非要找他问个明白。
咋招个还非得是初中文凭,这不是歧视他们这群大爷、大妈吗?年龄大的,还真没几个初中文凭的,小学学历,倒是勉强能揪出几个。
大队长被缠得没法子,最后才不得已说:“技术员肯定招有学问的,不过等猪养的多了,会专门招一批人给猪洗澡,清理粪便啥的,到时可以放松要求,大家多点耐心。”
大爷大妈们这才不再闹腾。
陆小言并不知道这事,她还在专心画画,这一画就是两三个小时,等大队长终于安抚好大家时,钟兽医带着自家媳妇找来了陆家大队。
因为陆小言和他们更熟悉,大队长还特意派了个人来找陆小言。
陆小言忙放下画本,出去迎接了一下,她过来时,大队长已经将两人带到了养殖厂。
一瞧见她,钟兽医就笑了,对大队长说:“你们这位小同志可不得了,她给的那些条件,每一点都让我很心动,就在我纳闷,她咋知道那么多时,就看见邻居家小孩拿着糖,得意洋洋的炫耀,说是自己赚的,再三追问,才知道都是你们这小同志搞的鬼。”
陆小言闹了个红脸,哪想到这么快就暴漏了,还挺不好意思。
秦英意味深长看她一眼,打趣道:“你姐姐要是有你这么机灵,跟我家结亲也不是不行。”
陆小言脸更红了。
大队长仔细问了一下,才知道缘由,这些糖和钱全是她自己出的,压根就没找大队报销,上次去糕点方子也是,说送就送了,要不是赵楠说了经过,他都不知道,她付出了这么多。
这小丫头,还真是一心为大队。
他都没这个觉悟。
大队长感动得不行,哪里知道,陆小言是从小大手大脚惯了,压根没将糕点和糖果,放心上。
毕竟,就这点东西,也不好找他报销啊?
嘿嘿,这不还是传到了他耳中?
她都觉得自己的形象莫名高大了呢。
大队长忍不住笑了笑,打趣了一句,“可惜小言家就她一个女娃,没姐姐,她也已经结婚了。”
这下钟兽医和秦英相当惊讶,秦英说:“她看着也就十七八吧?”
大队长笑眯眯地说:“今年十八,结婚早。”
两人倒也没再过问她的私事,他们这次来是想过来看一下,自家的房子建在哪儿,钟兽医在县里有点人脉,打算从买县城材料,直接拉陆家大队来。
知青点在村子东头,那一块有不少空地,大队长说:“不然你们就在东头挑一片空地吧,日后有了钱,学校也会建在这一块。”
大队长带他们来了东边。
这里离养殖厂也不远,走路也就几分钟的路程,以后有了学校,倒是方便老丈人和他老伴,钟兽医爽快地应了下来。
看着这一片空地,陆小言心中也不由一动。
钟兽医说:“那我今天去县里,砖块、水泥、沙子啥的买一下,到时直接让他们把东西卸在这儿,要是村里有空房子,我就先来搬来,等房子盖好,再让我老伴他们过来。”
人家都要帮着盖了,材料啥的总要自己弄好。
大队长准备先把会议室收拾出来,让他凑合一段时间,“自然有,我这就让人去收拾一下,您随时可以入住。”
几人商量好后,钟兽医就带着自己媳妇离开了。
他们走后,陆小言对大队长说:“大爷,可以给我们家批块地吗?等我们攒了钱,也盖一个,总住着二爷爷的房子,也不好,就算旁人不说啥,我们心里也过意不去,还是得有个自己的房子。”
她给大队做了不少贡献,要是没她,钟兽医不会过来,也压根不会有这个养殖厂,大队长痛快地应了下来,“你选吧,看好位置,给我说一声就行,到时给你批。”
陆小言翘了翘嘴角,指了一下钟兽医后面的空地,“那我就先定了,就这儿就行,以后有钱了再盖。”
东边挨着麦田,离河堤也近,站在这儿都能看见绿波荡漾的河水,等建了学校,在这儿肯定能听到下课铃声,她也能跟着孩子们的作息来。
她画画总是很投入,一忙起来,经常忘记休息,都是肩膀发酸时才想起来活动一下,这样对颈椎可不好,陆小言不想年纪轻轻就落个职业病。
“中,我给你批。”大队长脸上满是笑,“我这就去找人,正好农忙时,已经过去了,这几天就先让大家多围点猪圈,先弄三十个吧。”
陆小言仔细回想了一下后世的养猪经验,从一档节目里扒拉出一点有用的,“我觉得盖猪圈之前,还是得好好规划一下,一定要通风好,采光好,最好有饲料区,有生产区,最后再弄一个隔离区,以后猪生病时,不管什么病,都带到隔壁区,以防是传染病。”
大队长越听,越觉得有理,他一搓脸,让陆小言等了一下,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一拍脑袋,“老三!”
陆铁成就是他小儿子,就在不远处记工分呢,,他算术不错,如今是大队的记分员,听到喊上,他屁颠颠跑了过来,“爹,喊我干啥。”
钟兽医才刚走,他爹就喊他,不会想让他给钟兽医当助手吧?
嘿,他爹总算开窍了,想给他走后门了?
陆铁成激动地搓手手,要知道,他这个记分员的活,都是他经过比拼,一路过关t闯将,打败掉赵振南和陆小言这两高中生,才得到的。
亏得他算术好。
要不然才轮不上他。
记分员看着光荣,其实没啥发展前途,挣的也是工分,哪有兽医学徒香,他要是会给猪治病,一个个保准将他供起来。
陆铁成不在乎赚多少钱,就享受万众瞩目的感觉。
也希望自己喜欢的女孩能正眼看他。
陆铁成只是想想,就忍不住嘿嘿乐,这时,就听他那铁面无私的老爹说:“啥乐什么呢?小言你再说一遍吧,我怕我一忙,后面会忘记,让铁成赶紧记下来。”
陆铁成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好吧好吧,他早该认清现实,真有好事,也轮不到他啊。
他闷闷不乐地撇嘴,嘟嘟囔囔抱怨了一句,“好事想不到我,一有苦力活就抓我,我每天记工分,都记得头昏脑涨的,又让我记啥。”
他高高大大的,瞧着很男子汉,偏偏整日跟个小媳妇似的,委屈巴巴,简直没眼看。
大队长抬手,朝他脑袋上抽了他,“少贫嘴,赶紧记,小言,你再说一遍。”
陆铁成一蹦三尺远,苦哈哈地摸出了他的笔和小本本,“打傻了你赔啊,还是不是亲爹。”
大队长瞪眼。
陆小言笑着说:“我干脆整理整理一下吧,直接写出来给您,养猪的那本书上,也有不少要点,我下午汇总一下,等会儿给您。”
大队长感激不胜,还不忘瞪自家啥儿子一眼,“你看你,再看看小言,同样是高中毕业生,咋差距恁大。”
陆铁成满眼幽怨。
这可真是亲爹,还带人身攻击的!
陆小言回去后,就整理了一下,她不仅提了建猪圈的建议,想到明天就有人去挑小猪仔,还说一下挑选猪仔时,需要注意猪的事项,这些书上都有提,她只是汇总了一下,怕他们一时半会看不完。
他们省地处中原,温度不太冷,也不太热,各类型猪种都挺适合,还是要看能买到什么品种的,像这些进口的长白猪、大约克夏、杜洛克大概率是没有的。
她很快就整理好了,直接交给了大队长,大队长念过小学,也识字,看完就喊了十个年轻小伙子,崔奶奶家六个儿子也全喊来了,一个个都是建房子的好手,他认真交代了一番,让他们按要求建猪圈。
几人拍着胸脯保证,保准按要求建好。
陆小言也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周围连个砖瓦都没有,他们就开始建了,一瞧就是打算做土墙,陆小言皱了皱,找到了大队长,“咱们不能盖瓦房吗?瓦房冬暖夏凉,下雨时,也不容易漏水,更适合养猪。”
大队长也愁,忍不住摸出了焊烟,“咱们哪儿有钱买砖。”
“一百头小猪仔的话,前期建个十个猪圈就行。”
大队长尴尬望天,就算只建十个,单是需要的砖瓦,加一起也得几百块钱啊,他们买不起啊,实在买不起。
大队是真的穷,穷得大队长都不好意思张口。
陆小言却觉得砖瓦房很有必要,既然开始养了,条件设施就应该跟上。
不过公社没窑厂、砖瓦厂,也没这个技术,砖瓦啥的,只能去县里买。
陆小言眼睛转了转,笑着说:“公社好像最近在建卫生院是吧?我记得建卫生院,好像是县里要求的,他们去砖瓦厂拉砖时,也更容易些吧。”
大队长一时没听懂她的意思。
陆小言只好直白地说:“当初说的是每个大队都能建一个学校,结果公社没拨款,当时咱们大队也没说啥,为了建学校,咱们打算自己带村民致富,公社总要支持咱们一二吧?”
大队长这才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时很是心动。
陆小言继续说:“也不用他们掏钱支持,让他们去县里拉砖时,给咱们拉点砖瓦就好了,咱们要的也不多,够咱们盖十间猪圈的就成,单算砖瓦,成本也不多,要是厂子开不起来,他们也很难拿到盈利不是?”
大队长叹口气:“虽然成本不高,他们也未必愿意,毕竟公社底下有十个大队呢。”
“可开养殖厂的只有咱们一个,咱们养殖厂如果做好了,也属于公社的政绩,公社投资一点砖瓦,咱们以后是能反哺国家的,互利互惠的好事,咱总要争取一下吧,说不准成了呢。”
大队长点头,“那我去和刘书记商量一下,他比我能说会道,由他出马成功的几率应该大一些。”
陆小言也没瞎出主意,他们这位刘书记瞧着不显山不漏露的,其实可是位能人。
大队长也深知这一点。
接下来两天,陆小言都在认真画画,果然不出所料,刘书记果然成功了,第三天,公社就将砖瓦拉了过来。
陆小言这下是彻底放心了,她这两天也没闲着,每天会抽出一个小时,教一下秀儿认字,她还从陆小曼那儿借来了小学课本,按一年级的课本,教的她。
秀儿是个好学的小姑娘,再踏实不过,让她背的东西,第二天陆小言检查时,她基本都能背出来。
这天,陆小言考察完她的数学,打算讲语文时,却见小姑娘在偷偷瞄她。
陆小言挑了挑眉,“咋啦?觉得累了?想休息了?”
秀儿被抓了个正着,小脸瞬间红了,她忙摇头,嗫嚅着开了口,“不是,小言姐,那、那个……”
秀儿家毕竟贫穷,小姑娘也没啥自信,总是怯生生的,胆子跟老鼠似的,陆小言摸摸她的小脑袋,鼓励道:“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就是。”
秀儿两只细弱的小手,缠在了一起,又偷瞄她一眼,小声说:“月芽和草儿也没念过书,她们也想认字,小言姐可以一起教她们吗?我昨天想教她们,我、我没小言姐教得好,她们老记不住。”
月芽和草儿一个八岁,一个九岁,也没上学,他们家里的情况都比秀儿好,紧吧紧吧,也不至于拿不出一个娃娃的学费,主要是因为她们是女娃。
父母觉得女娃念书也是白念,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就算读了书,也都是给别人家读,有那几块钱,还不如过年时,让一家人吃一顿好的。
没法子,这个年代本就不重教育,贫穷落后的地方,更是如此,这是思想认识的落后。
陆小言说:“当然可以啊,让她们来吧,教一个也是教,教十个也是教,你们顺便问问其他小孩,有没有愿意学的,有的话都过来,我一起教。”
秀儿眼睛亮晶晶的,“小言姐,你真好。”
说完她对着门口喊了一声,“月芽、草儿。”
门外当即探进两颗小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紧张兮兮的,一脸的期待,也不知道在门口等了多久,秀儿兴奋地说:“小言姐同意啦。”
两人雀跃地蹦了一下,秀儿也开心地站了起来,话都平时多了点,“小言姐,那我们去问问还有谁想学习。”
村里能上学的基本都是男孩,好多女娃都没去,有的是家里经济不富裕,有的是觉得女娃读书没啥用,有钱也不送,人就是这样,越不让上,越想上,好多女娃最羡慕的就是家里的哥哥弟弟可以去念书。
秀儿她们跑出去问了一圈,一下子带回十六个女娃娃,年龄大的十四,小的才五岁,一个个都眼巴巴看着陆小言。
另外还有四个小男娃,这是家里条件不好,读不起书,秀儿的哥哥也来了,大家既兴奋又忐忑,唯恐小言姐嫌人多,不肯教。
秀儿的哥哥,陆石挺着胸脯保证,“小言姐,我帮你管纪律,大家肯定不闹腾,你尽管教。”
放在别的村,肯定没这么多孩子愿意主动读书,他们陆家村,是因为出了个傅北,傅北每次考第一时,都会得到学校发的奖励,小生初时还是第一,公社都奖了五块钱,他们大队还给了奖励呢。
家里有孩子上学的,家长都是拿傅北激励他们,让他们也好好学,争取拿奖金,虽然事实证明,像傅北成绩那么好的没有第二了。
在小孩子的心中却早早就埋下了一个种子,成绩好,等于能赚钱,不仅大队会给奖励,公社也会给。
那可是五块钱,他们连一分都没有呢,如果能赚五块钱,他们也能帮家里分担了,不用再饿肚子,还能悄悄给自己买颗麦芽糖。
只是想想,嘴里就开始分泌唾液了。
一双双乌溜溜的眸,满是渴望。
陆小言看得心中软乎乎的,摸了摸陆石的小脑袋,笑着说:“好呀,那纪律交给你,你们先回家搬个小板凳,我想想给你们讲什么。”
孩子兴奋地点头,快活地跑开了t。
因为人多,家里也没黑板,陆小言不打算教生字,下午画画累了,可以先去供销社买一块小黑板和粉笔,孩子们搬着小板凳来到她家后,她让大家分成四排坐在了院子里。
她从“目不识丁”的成语故事入手,先讲了一下识字的重要性,通过“匡衡凿壁借光”“朱买臣负薪挂角”给大家讲了一下古人读书,尚且努力的故事。
她小时候喜欢看课外书,脑海中故事很多,又讲了一些类似“司马光砸缸”、“曹冲称象”的故事。
孩子们听得眼睛亮晶晶的,都崇拜地看了陆小言一眼,只觉得她懂得可真多。
不知不觉一个小时就过去啦。
陆小言讲的喉咙都哑了,她清了清嗓子说:“好啦,今天上午就讲到这里,以后咱们上午一小时,下午一小时,今天下午我需要去供销社一趟,你们四点再来吧。”
大家家里都没表,都是根据日头、沙漏计时,没那么准确,陆小言又加了一句,“等我回来,让小秀儿去喊你们。”
孩子们脆生生应了声好,下课后,他们也舍不得走,胆子大的小姑娘,凑到了陆小言跟前,她捧着小脸,星星眼地说:“小言姐姐,下午还讲故事吗?”
陆小言端起水喝了一口,才笑着撸撸她的小脑袋,“不讲啦,下午咱们学习认字,先教你们写自己的名字吧?然后学语文第一课!”
“哇!所有人的名字你都会写吗?”
小娃娃们小脸红扑扑的,满眼崇拜,还像会写大家的名字,是多么了不得事。
陆小言看得怪心酸的,鼓励道:“等你们学习一段时间,也会写,不仅会写自己的名字,家人的名字,全大队的名字都会写。”
一个个更激动了,连五岁大的小不点都凑了过来,奶声奶气地问:“真的假的,小言姐姐,我也可以吗?”
“真的呀!只要好好学,都会写!”
孩子们嘿嘿只乐,一个个开心的不行,还是秀儿小声跟哥哥说:“哥,小言姐还要画画。”
十一岁大的小男孩,十分有担当地站了出来,“好了好了,大家不要缠着小言姐了,她还有事要忙,咱们下午再来。”
第28章 第28章真是脑子被驴踢了。
陆小言确实还得画画,她想赶紧挣钱,多买点白面,也没阻拦,孩子们离开后,她认真画了半个小时,才去做饭。
中午陆大山和王月勤回来后,她才听说村民们反应很大,一个个都想报名,陆大山说:“不过有学历要求,得初中以上学历才行。”
这点陆小言知道,一个大队人还挺多,要是不设要求,一窝蜂的都跑去报名,谁来种地?
下午的时候,陆小言从崔奶奶家借了辆自行车,正想去公社买东西,就被大队长喊住了,“哎,小言,我正想找你,你这是要去哪儿?”
陆小言如实说:“我原本在教秀儿学认字,其他孩子也想学,教一个也是教,干脆让他们一起来听了,因为人多,我打算去公社买个小黑板,再买点粉笔,方便教学。”
大队长算是发现了,这丫头总是默默做好事,完全不声张,村里也确实有不少孩子读不起书,他一直有心做点什么,奈何也帮不上啥忙,这会儿说:“你也别去公社买了,浪费这个钱干啥,小黑板我家就有,五六十年代,比这会儿还穷,那时公社连桌子板凳都没有,大家去学校都是带着个小黑板,趴黑板上学习,前几年才好些,买得起桌子了,才用不上小黑板。你家估计也有。”
陆小言仔细回忆了一下,还真想起了原身七八岁的事,那时上学确实要背着个小黑板,她开始上学时赶上饥荒,哪里有桌子,各地都缺木材,人饿死后,甚至没棺材装,都是席子、稻草一裹,再用绳子一捆,挖个土坑就埋了。还有那缺德的,为了一件衣服,将死人扒出来的。
说来她也够惨的,他们省地处中原,虽然是重要的交通枢纽,本就够穷的,他们县还是贫困县,就连他们大队,都是他们公社最穷的一个。
惨不拉几啊。
她都忘了小黑板的事,“我们搬家时,好多东西都没拿,我小时候用过的那个估计在我奶家。”
“你奶未必给你,你先去还自行车,还完,和我去开个会,等结束你去我家拿,至于粉笔,我让赵楠给你捎回来几盒,他正好要带陈老去公社寻摸一下小猪仔。”
陆小言爽快地应了下来。
今天这个会,是为了商量考核的事,他们主要是招养殖技术员,饲养员,繁殖员,兽医学徒,还有清理员。前四种工人都得好好培养,目前规模不大,各招一个就行,也就兽医学徒需要多招一个。
大队长都没想到报名的竟然这么多,全大队初中学历的一共二十九个,高中生四个,除了傅北、陆小言,竟然全报名了,包括年仅十五岁的陆小曼,大家都想当工人。
除了大队队员,知青们竟然也有一多半报名的。剩下那一半没报的,有个别是没得到消息,还有的是不想养猪,迈不过心里那一道槛。
就这加起来,也有四十二人了。包括他那不着调的小儿子,也想跟钟兽医学习,他倒是挺鸡贼,知道兽医这个行业有多吃香。
这次会议是大队长主持的,他说:“这次学历高的基本都报名了,知青也报名了,咱们先讨论一下,要不要招知青吧。”
大队长其实不太想用知青,虽然现在没有知青返乡的政策,万一哪年知青们突然回去了,对厂子来说,也是一种损失,在他看来,培养知青不如培养自己大队的人。
其他人也不想用知青,在他们眼中,知青们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啥重活脏活都干不了,就连已经适应农村的老知青也不如他们力气大,不如他们干活麻利。
用他们干啥,拖后腿吗?
大家嫌弃得不行,浑身都不得劲,活像被占了多大的便宜。
大队长先看向了陆小言,“小言,你怎么看?”
陆二山心中酸溜溜的,嫉妒得浑身都咕噜噜直冒泡,都怀疑陆小言才是大队长亲生的。
瞧这亲热劲儿。
连这么个问题都找她。
当他们其他人都是死的吗?陆二山内心咆哮,实际上却安静如鸡,只能静静等着陆小言开口。
陆小言知道,知青们还有八年才返城,八年,能做不少事呢,她想了想说:“他们大多都是高中学历,文化水平高一些,既然也报名了,就一起竞选吧,咱们厂以后肯定要扩大规模,到时需要不少人才,估计咱们大队的人都不够,还得往外招。”
大队长对她的话,还是很信服的,点点头,这才顺口问了问其他人,“其他人觉得呢?”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没发表意见,大家都是老油条了,轻易不开口,都是先等出头鸟,再试探一下大队长和书记的态度。
这不,陆二山没忍住开了口:“一个养猪厂,规模再大,也就养个上百头,咋可能招其他大队的人?真招了知青,咱们大队的名额就少了,我觉得与其便宜外人,不如紧着咱们自己人来。”
他甚至有些埋怨陆小言,既然说话那么管用,也不提一下意见,让队里降低学历要求,可不是学历高的才会养猪,她都不想着自家人,学历卡得那么死,结果他们一家没一个能报名的。
以他的意思,就不该卡学历,年龄大的不照样能养猪?众目睽睽之下,他不敢这么说,只能先排除知青了。反正是为大队队员谋取利益,没人能说他不是。
见妇联主任和会计都附和地点头,他更得意了,这时,却听到了陆小言反驳的声音,“要是最后只养个上百头,哪里值得开厂,咱们既然养了,往后肯定要养上千头,等技术员和兽医多培养一些后,养一万头都是可以的,既然开了,就努力做大。”
大家听得目瞪口呆的,一百头都不少了,过年都分不完,一千头,一万头,他们都不敢想,乖乖,这小丫头口气咋恁大。
陆小言继续说:“以后肯定要招不少人,我说一下发展前景吧,真能养一万头的话,咱们还可以开食品加工厂,类似肉干、肉脯、腊肠、猪肉罐头一类,出售这些,肯定比单纯地卖猪肉要赚钱。咱们大队还怕没名额吗?除了养猪,咱们还t能养鸡,养牛,养牛的话,能加工牛奶,鸡鸭的话,可以卖各种卤味,只要味道好,不愁没销路。”
大家听得晕乎乎的,什么肉干、腊肠,猪肉罐头,就跟听天书一样,他们公社都没正儿八经的食品厂,县里也就一个。
瞧瞧这丫头在说什么,怕不是做梦呢吧?
咋恁敢想?
别说建什么食品厂,他们能养一千头猪,做梦都能笑醒。
连大队长都一脸呆滞,恨不得全拿笔记下来,唯恐过段时间就忘了。食品厂就不想了,养猪,养牛,养鸡鸭,这些都要跟上!谁还不想要一些会下蛋的鸡了,他作为大队长,还是有点追求的,也想富裕起来啊!
他们大队牛也不多,一共就四头,每年农忙时,这四头牛都能累瘫下,要是多养点,嘿,只是想想,一颗心就沸腾了起来。
养,必须养!!
其他人也双眼冒光,神情狂热,恨不得立马将厂子扩大,养养养,都养上!肉干,卤味啥的,就算卖不出去,他们自己吃,也是好的呀,只是想想浑身就真得劲儿,这周吃腊肉、五花肉,下周吃卤鸡卤鸭,时不时再来口牛肉。
咕咚!
咕咚咕咚!
众人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这小日子实在太美了,不敢想啊不敢想。
见将情绪调动了起来,陆小言继续说:“到时咱肯定需要不少有学问的青年,单咱们大队的年轻人,肯定不够,所以就算这次招了知青也没啥关系。”
她也清楚大家对知青们有意见,又补了一句,“咱总不能白养着他们,农活没干多少,好不容易能贡献点力量,不用白不用!”
大家顿时醍醐灌顶,是啊,不用白不用!凭啥便宜他们?
陆小言继续说:“就算以后知青们会离开,咱们每年也能培养不少年轻人,影响不大,大家没事就可以想想规模扩大后,多少好日子等着咱呢。”真没必要盯着知青不放。
知青也苦呀,陆小言一个城里娃,是很容易共情的。
大家嘿嘿乐,是呀,好日子在后头呢,他们大队这是要崛起啦!
刘书记都觉得这小丫头太爱做梦了,真是不务实,见大家也一脸梦幻般的幸福,他咳了一声,才将众人的思绪拉回来。
刘书记语重心长说:“远的先不提,咱们还是扎扎实实,一步一个脚印,稳妥着来,不能总想那些有的没的。”
大队长笑了笑,“年轻人都爱做梦,才有冲劲嘛,有您领导着,只要大方向对,咱就走不错。”
这些年,他俩一直配合得挺好,刘书记也笑了笑,“你呀,既然知青也参与了,将他们排除在外也不好,他们下乡说到底也是为了建设咱们农村,不如就准备一个考核吧,两名兽医助手,就让钟兽医自己选,另外三名技术员、饲养员、清洁员,就招干活麻利,细心周到,学习能力强的,小猪仔还没买到手呢,有意报名的,就先去学习书上的知识,到时再参加一下考试,咱们选拔最优人才。”
大家都没意见。
大队长这才继续说:“这次开会还有一个目的,一是选拔厂长,二是对小言的任命,先说说小言吧,厂子是她提议办的,兽医也是她请的,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咱们养殖厂,我和刘书记都觉得可以给她一个顾问的职位,厂子以后有重大决策时都可以咨询她的意见,大家现在可以投一下票,要是同意,她日后就是厂里的顾问了。”
陆小言有些惊讶,忙摆手,“大队长,还是算了吧,不用给我安排职位,术业有专攻,我其实更擅长画画,就算当了这个顾问,我也未必能提出什么建议。”
她爸虽然有经商头脑,将公司开得挺大挺红火,不代表她也行呀,她之前提的建议,都是从后世发展看的,等于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并不是她有多厉害,她顶多耳濡目染,受到一点点她爸爸的影响罢了。
陆二山看傻子一样看着她。白到手的好处,还往外推,这丫头脑子有坑吧?
刘书记同样有些惊讶,原本大队长说她压根不肯当厂长时,他还有些不信,在他印象中,陆小言是个挺有干劲儿的人,按理说应该挺有野心才对,谁料,她竟然连顾问都不想当。
经此一事,他对陆小言的印象,倒是更好了些,这小同志虽然不够务实,却也不是那等贪图名利的浮躁之人。
刘书记说:“你已经给厂子提了不少建议,没有你,厂子也不会这么顺畅地开起来,以后咱们厂如果能成为大厂,说不准真能搞一下食品厂,你的思维很活跃,能提不少建议,以后肯定少不了麻烦你的地方。”
陆小言摸了摸鼻尖,不好意思地说:“刘书记,主要是我在画画,可能没那么多时间,厂子要真遇到什么难题,可以随时找我咨询,能帮的我不会拒绝,去厂里当顾问就算了,我还是更想将精力放在我的主业上。”
陆小言从小就喜欢画画,在她爸的公司实习时,虽然在好几个岗位待过,当时还是在宣传部门更如鱼得水一些,说到底她还是更喜欢自己的本职工作。
人各有所长,她也就在画画领域有一些天赋,其他的不过是半吊子水平,还真怕做不好,她也没有改行的打算。
大队长知道她在画小人书,在他看来,这多少有些不靠谱,小人书不比旁的,能不能过稿还不好说,在他看来,她还是更适合来厂里当顾问。
就算她说了,有问题可以随时找她,可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他们也会不好意思。
总不能老占她便宜。
刘书记也觉得这丫头也太傻了,白给钱都不要,当顾问可是有工资拿的。
他想了想,说:“那干脆这样吧,你平时该画画就画画,给你算编外顾问,你家离厂子也近,你可以不天天过去,不忙时该画画,大家如果遇见问题,找你咨询,你该帮帮,这样成吗?你不止贡献了糕点方子,还为咱们厂请来了兽医,这个功劳大队一直记着,到时就给你发一半的工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陆小言只好同意了,她也正缺钱,只要不耽误她画画,也不是不能考虑,“成,那就这样吧。”
大家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尤其陆二山,不明白她哪儿来的福气,不咋干活,竟然还能拿工资,嘿,这不止是大队长的亲闺女,也是刘书记的吧?
大队长脸上总算有了笑,他刚刚还真怕她不同意,好在刘书记比他会劝人。
答应了就好,答应了她就是厂里的一份子,以后少不得麻烦她。
大队长如今对她充满了信心,觉得只有在她的带领下,养殖厂才能红火起来,他甚至喜滋滋地幻想了拥有上千头猪的大厂是啥模样。
还有食品厂,他们真能开起来吗?
哎,不能想不能想。
还是稳打稳地来,饶是如此,他浑身都充满了干劲儿。他精神抖擞地说:“既然小言的职位确定好了,那就来选厂长吧,厂长不比旁的,需要各方面都有经验的人,要真是能养成千上百的猪,对厂长来说,也是一个重大的挑战,所以厂长的人选尤其重要,我和书记、主任几人私下商议了一下,选出了五个人,让书记先公布一下名单吧。”
刘书记接了话,“这五个人分明是花凤,陈禾苗,陆卫军,赵守仁,陈爱国,接下来,各位投一下票吧,选出前两名,票多者就是厂长和副厂长,陆卫军、刘爱国和赵守仁你们仨都是小队长,你们投票时,投别人就行。”
花凤和陈禾苗都是嫁来的媳妇,这次并没有参加会议,被点名的另外三人都有些激动,根本没想到他们也会名列有名,那可是厂长、副厂长。
只是想想一颗心就火热火热的。
三人慎重思索了一下,都投下了宝贵的一票,陆二山嫉妒坏了,这几人也就花凤、刘爱国是初中学历,另外三个都是小学学历。
当初他爹娘也让他念书来着,早知道,他完完整整读完小学了,要是有小学学历,想当年选小队长时,他肯定会被选上。他要是早早成了小队长,是不是也有机会竞选厂长、副厂长?
他嫉妒得浑身难受,心肝肺都是疼的,谁也不想投,可是不投又不行,因为他娘不会做人,他在村里名声也算不得太好,其他几人虽然是他们村的,他反而和赵守仁t关系不错,他干脆填了赵守仁的名字。
陆小言也可以投票,思忖了片刻,她填了花大娘,说起花大娘,她可是位了不得的女子,她爹是位为国捐躯的老红军,大哥也上过战场,虽然侥幸活了下来,却断了一条腿,作为烈士家属,她也足够争气,上初中时一直全校第一。
为了帮家里多承担家务,她才没读高中,就这还不忘学习,听说,她还自学了高中课本,是个相当好学的,出嫁后,她也相当能干,还在大队干了多年的妇联主任,因为做得好,还得了公社领导的赏识,前几年,要不是为了照顾孙子,她也不会辞职。
如今孙子也都到了上学的年龄,她倒也有时间管理厂子,陆小言毫不犹豫地选了她,在她看来,花大娘可是铁娘子一样的人物。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不止陆小言投了花大娘,除了陆二山选了赵守仁,其他人也投了她,花大娘几乎是人心所向。
刘书记念了一下票,笑道:“看来厂长的位子非花凤所属了。第二名是赵守仁,有一票。”
赵守仁相当兴奋,根本没想到,他也有人投。他原本还以为,刘爱国的几率更大一些,毕竟,刘爱国比他年长几岁,学历也更高。
陆二山羡慕又嫉妒,一时都后悔自己投了这一票,一想到他能当副厂长可都是自己的功劳,顿时又开心了,赵守仁当了副厂长,可不能忘了他的功劳,要不是他,哪有人选他。
他当即笑道:“这一票是我投的,我觉得守仁很适合当领导。”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众人脸上的神色顿时有些微妙,谁不知道他跟赵守仁关系好,前段时间,两人还一起喝酒呢。
大队长心里也相当别扭,虽然赵守仁是个不错的,这些年,各项工作都配合得很好,但是能跟陆二山混一起,眼睛也不见得有多好,以后难免识人不清。
大队长最是正直无私,当即对刘书记说:“按前两名来,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副厂长的位子也得慎重啊,还是认真选一下吧?每人再投一票。”
刘书记怕他得罪赵守仁,干脆看向了大家,“大家觉得呢?”
其他人还没说话,刘爱国先开了口,“不然就按大队长说的,再投一轮吧。”
这也是个急躁的,难免沉不住气,毕竟他是名单中的一个,要是重新投,他也有入选的机会,除了花凤,就他是初中毕业,他甚至觉得,这一轮重选的话,副厂长非他莫属,殊不知,这一开口难免落了下乘。
刘书记、大队长还有陆小言,都没投他,唱完票,最后赵守仁还是仅有一票,刘爱国也只有两票,反倒是陈嫂子和陆卫军的票数多一些,最后陆卫军以一票胜出。
陆卫军压根没想过自己会胜出,比学历刘爱国胜他一筹,比人缘陈禾苗比他强多了,比家庭条件,赵守仁也甩他一截儿。
结果四人里却是他票数最多。
他哪里知道,他人缘学历虽然不算最出众,却是执行能力最强的一个,经他手的事,就没有办砸的,他这人看似脾气冲,也得罪过人,其实很仗义,为人也正直,底下一群人都挺服他的,说实话,如果不办这个厂,大队长都想等自己退休时让他接任大队长的位置。
他是有能力的。
厂子是大家的,大家自然希望厂子越来越好,他可不就胜出了。
赵守仁脸色却有些苍白,其实他人缘也没那么差,办事也可以,搁在平日咋地也会有个两三票,这不是在场的都是人精吗?大队长之所以提出重选,分明是不看好他,这谁还敢选?
这一天,散会时陆卫军的脚步仍是飘的,那叫个意气风发,四十出头的人了,高兴得跟要结婚了一样。
赵守仁脸色却不太好看,陆二山遗憾地将手搭在了他肩膀上,压低声音说:“嘿,真不知道卫军叔有啥好的,四十了,才是个小队长,哪有兄弟你……”
不等他说完,赵守仁一把甩开了他的手,掉头就往前走。
陆二山皱眉,嘿,这小子,咋还生气了。
能不气吗?
赵守仁也是个聪明的,当即明白了大队长为啥让重选,陆二山这二货要不是自作聪明加那一句,说不准他已经是副厂长了,他偏偏要邀功。
真是脑子被驴踢了。
赵守仁甚至觉得,要不是他多嘴,非说一句,那一票是他投的,大队长也不会提出重新选,
难怪知道他和陆二山交好时,他媳妇还劝他,让他别和陆二山走太近,说他们一家子名声不好,肯定不仅仅是田桂凤的原因,他当时还嫌他媳妇多管闲事,看人也不准,人家二山明明挺会来事。
如今看来,他也真是眼瞎,会来事的干得出这事?想邀功,不会等他成了副厂长再邀?
真是操蛋。
第29章 第29章你个老不死的,你还敢吐……
陆小言跟着大队长去他家拿了小黑板,这个小黑板是陆铁成用过的,已经有十一年的历史了,仍被保存得很好。
他们过来时,陆铁成也在,在屋里叽里咕咚,不知道翻啥呢。大队长见他在家,没好气地骂了一句,“你小子,不好好去上工,回来瞎鼓捣啥呢?”
陆铁成已经找见了想找的东西,这可是好东西,家里几个孩子,老爷最喜欢他,他临走时,将东西悄悄给了陆铁成,他爹和他爷都不知道这事,亏得他家房子多,他打小自个住,才成功藏到现在,要不是需要用钱,他还想不起来呢。
陆铁成忙将东西藏进了柜子里,讪讪跑了出来,眼神乱瞄,“我、我就回来喝口水。”
这模样一瞧就心虚得不行,大队长朝他屁股上踹了一脚,他一缩屁股,险险躲开了,不知道被踹过多少次,才练成了这么灵敏的反应。
“还不赶紧滚?别忘了你的身份,每个人干多少工,都得心里有数才成。”
“知道了。”陆铁成嘟嘟囔囔跑开了,只朝陆小言挥了挥爪子,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陆小言总觉得他哪里怪怪的。
陆铁成已经跑远了。
陆小言也没多想,道了声谢,抱着小黑板离开了,走到主街时,远远就瞧见一辆大卡车在东地停了下来,钟兽医从车上跳了下来,紧接着两个工人开始往下搬砖。
一块块大青砖,看得陆小言艳羡不已,他们家啥时也能住上砖瓦房呀,地都已经批了下来,房子迟迟不盖,心里也怪难受的,等画稿的费用还不知道等到啥时候,傅北的工资要拿来还债。
瞧着钟兽医忙前忙后的样子,她心中不由一动,钟兽医都能这么快买来砖瓦,廖兽医肯定也有人脉吧?
在乡下盖一个五间的房子估计需要三百块钱的砖瓦,一份正式工咋地也值三百块钱,她如果再提供一个糕点方子,不知道能不能和廖兽医家进行二次合作?
陆小言眼睛亮了一分,打算明天再去他家一趟,正好周末了,他们肯定在家,看看能不能谈成这个买卖,她都去省城两次了,再拿出一个糕点方子,也不算惹人怀疑,毕竟省城卖的糕点可不少,廖兽医一家顶多觉得她有天赋。
她回到家时,还不到四点,孩子们已经聚集到了门口。虽然有了小黑板,却没粉笔,赵楠去公社还没回来,陆小言干脆又给他们讲了一个小时的故事。
这时,赵楠已经从公社回来了,这会儿大队长他们都在地里忙活,他直接去了地里,将情况说了一下,公社的小猪仔没剩几头了,还都是被人捡剩下的,瞧着有些弱,他们便没买。
大队长简直愁死了,连刘书记都抽上了焊烟,只觉得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扩大规模呢,小猪仔都买不到,还咋扩大。
其他干部同样愁云惨淡的,陆二山听见这话,却有些高兴,当初要扩大规模时,他可是反对的,知道买不到小猪仔后,他就跟生产小队的人抱怨了一通,话里话外,都在嫌弃自家侄女瞎指挥的事。
招工的消息放出来时,大家都兴奋坏了,这会儿滚烫的心,却一下凉了半截儿,原来不是有兽医就成的,没小猪仔,有兽医又有啥用?
还有人拿钟兽医的待遇说事,二十斤猪肉,二十斤鸡蛋,这不是剐他们的肉吗?
甚至有人开始埋怨陆小言了,章老太也嘀咕了好几句,“一个年轻娃娃,去城里连工作都找不到,看两本书就瞎指挥,真是不知所谓,要是开不起厂子,t给钟兽医的补贴,就该让她出,凭啥大队出。”
被老伴瞪了一眼,她才讪讪闭嘴。
她可没觉得自个说错了,大队多出一斤肉,他们就要少分一斤,那可是二十斤肉,二十斤鸡蛋,只是想想,她都像被人割了肉一般,心疼又肉疼。
泛嘀咕的,自然不止章老太,赵大妞的婆婆照样不看好,她边锄草,边吐了一口吐沫说:“厂子能办起来才怪,还顾问,屁的顾问,要真能养上千头,我倒立吃草。”
还有看不惯她的,故意替她加仓,“倒立吃草算啥本事,有本事吃屎。”
“吃就吃,要真能养一千头,说明咱们以后再也不缺肉了,别说倒立吃屎,去茅坑里吃,我都乐意。”
大家想笑,却笑不出来,一千头,谈何容易啊?
连十头小猪仔都买不到。
厂子还没正式办起来,人心先浮动了起来。
赵楠报完消息,才去给陆小言送粉笔,他足足买了三盒,能用好久了,陆小言给他钱时,他拒绝了,“哎,不用给钱,大队长已经给了,你不用付了。”
陆小言笑了笑,“看来又要占公家便宜了,今天怎么样?买到小猪仔了吗?”
赵楠没瞒她,将情况说了一下。
陆小言:“那就去县里看看吧,县里养殖场规模还算大,应该能买到一些。我明天正好有事去钟兽医家里,那我顺便问问他小猪仔的事。”
她如今是养殖厂的顾问,也不能白领工资不是?
赵楠脸上顿时露了笑,“那可太好了,廖兽医在县养殖场工作了二三十年,可认识不少人,要能走通他的关系,咱们应该能买到一些。大队长正愁呢,我去跟他说,他知道后,肯定高兴。”
陆小言:“先别高兴得太早,我先去看看再说,还不知道有没有多余的,我尽量吧,能多买一头就多买一头。”
赵楠点头。
他走后,陆小言就扒拉了一下脑海中的糕点方子,从中选了一个适合生产的雪梨酥,主要材料是面粉、白糖、猪油,雪梨,甚至少量加入点胡萝卜就行。
这个时候物资虽然短缺,相对其他的水果,梨子也不是那么难买,他们省就有种植雪梨的果园,上次去县供销社,她还看到了梨和苹果。
陆小言想好后,心情又高兴了几分,正开心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高兴什么?”
是一周回来一次的傅沉。
陆小言嘿嘿乐了一下,才说:“我想到一个好法子,说不准能换来砖瓦,如果能成功,咱们家也能盖房子了。”
陆小言兴致勃勃地将批地的事说了一下。
傅沉微微挑眉,他拿发动机的图纸和研究思路换了一笔奖金,原本想给家里盖一个浴室,见状也没再拿出来,上次她就怀疑了他,索性由她出面盖房子吧,其他的慢慢来。
“什么法子?”
陆小言也怕暴露,干脆摆摆手,“这点小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你为家里添置了这么多东西,盖房子时,我也理应多出出力。”
傅沉也没再多问,说起了另一件好事,“这周公布了转正名额,我也转正了。”
他刚工作两年,正常情况下,都得工作三到五年才能转正,他算是破格提拔的,说起来,也跟他上交的发电机图纸有关。
研究要是能成功,就意味着第一台热气发动机会问世,这个技术连国外都没有,这意味什么不言而喻,车间主任和厂长都很激动,唯恐图纸被特务偷走,连县长都惊动了,傅沉还被迫签了保密协议。
陆小言一喜,“这可真是好事,转正后工资好像能高不少。”
这时技术员的工资是按等级划分的,转正后,每次提高等级时,工资都会长,长工龄时工资也会高一些。
“嗯,一个月27.5。”
陆小言很是高兴,“多六块五呢,能买不少白面。听说正式工还会有粮票补贴啥的,真好,晚上我做点好吃的,咱们庆祝一下。”
她笑起来眉眼弯弯的,这雀跃的模样,傅沉已经很久没见过了,实际上,从奶奶去世后,她就没这么开怀了,平时遇见邻居也只寒暄几句,看着在笑,却客气疏离,郁郁寡欢。
他不由多看两眼,再次觉得穿到这儿,兴许也是一桩好事,苦是苦了些,她的精神头却好了。
傅沉将买的蜜饯和糖果掏了出来。
陆小言哇了一声,“怎么还买了这些?”
傅沉瞟了一眼中药,“你们不是还要吃药?还要还账,买得不多,先凑合吃吧。”
印象中她喝不了一点苦,除了糖,他还买了两斤小青菜。
陆小言嘿嘿笑,已经凑上去看了看,连小青菜都没放过,说是不多,糖和蜜饯足足有两斤了,也不知道他打哪儿弄来的票。
陆小言并不知道,为了换票他又做了几个小风扇,现在他们宿舍人手一个小风扇。
他兜里的票也鼓囊囊的,除了粮票,还有工业券,要不是想着建浴室需要花钱,家里能添不少东西。
陆小言已经很开心了,捡出两颗酥糖,扒开糖皮,塞到了嘴里,这年头酥糖个头挺大,吃得她腮帮子鼓鼓的。
傅沉冷冽的眉眼柔和了下来,目光瞥见了书桌上的画,里面画的是个小女娃,正在教室里认真听讲。
“这是什么?”
陆小言鼓着腮帮子,随口回:“送给秀儿的,她的八岁生日快要到啦,她不是最想上学吗?干脆给她画一幅画。”
傅沉捏着画有片刻的出神,不承认他又嫉妒了。
是的,嫉妒。
五六岁时,陆小言很黏他,一口一个哥哥,他写作业,她也会写,他出去丢垃圾,她都要跟着,小尾巴似的,直到四年级,不知道咋得罪了她,忽然就别扭起来。
她七岁开始学的画画,十岁那年,已经画的像模像样了,哪怕没有老师的指导,也能独立完成一幅画,那年院子里的小朋友都有一张她送的画,唯独他没有。
傅沉原本以为,生日时会等到她的画,结果奶奶给他买了小蛋糕,让她祝哥哥生日快乐时,她哼一声就跑开了。
陆小言并不知道这一幅画招来了觊觎。
她开开心心地吃完糖,又拿粮食去秦奶奶那儿换了两块豆腐,晚上,她炒的青菜豆腐,随后又将白面拿了出来,加水弄成了面糊,这次的主食做的是他们省的特色。
叫咸食子,面糊中加点葱花和鸡蛋,放在锅里一煎,省事又好吃,将面糊弄好后,陆小言洒了盐,随口感慨了一句,“可惜没肉,要是能换点肉吃就好了。”
在现代,她吃惯了山珍海味,其实不太喜欢吃猪肉,偶尔吃一次,也都是吃红烧肉里的瘦肉,没想到来了这里,反而对猪肉想念了起来。
傅沉起身站了起来,“我出去看看,一会儿你盯一下火候。”
陆小言点点头,还以为他有啥事,也没太在意。
傅沉揣着钱和票,去了大队里,借了一下自行车,除了崔奶奶家有一辆自行车,他们大队也有一辆,之前没拖拉机时,这辆车可是队里最宝贵的资产之一。
傅沉骑着自行车去了公社的供销社,他们大队到公社有四里路,他腿长,骑得快,几分钟就到了,公社附近就有换票的,傅沉拿十几张日用品票换了三张一斤的肉票。
供销社七点关门,他过来时,倒是还有卖肉的,只不过都是被人捡剩下的,肉剩得不多,还都是瘦的,没啥肥肉,这年头大家都喜欢买肥肉烙油渣吃,反倒是瘦肉没这么吃香。
就这瘦肉也不过剩个七两,排骨倒是剩了不少,卖得也便宜,他干脆买了些排骨。
拎着肉回去时,陆小言已经将饭做好了,见他手里拎着肉,陆小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你去公社了?”
傅沉只嗯了一声,将肉和排骨放在了案板上,仍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
陆小言可太开心了,根本没想到他竟然舍得买这么多,这年头肉票可不好弄,这咋地也得两块了。
她开心地说:“咱们明天可以熬排骨汤,今天我再做个红烧肉吧。”
不管肥肉多不多,肉当然是红烧最好吃,陆小言嘻嘻笑,开心地恍若个孩子,“你烧火,我来做!”
虽然没做过红烧肉,她却吃过不少次,只要舍得放调料,盯着别做糊了,味道应该也不至于差到哪儿去。
陆小言将肉多洗了几遍,凉水下的锅,水开后又煮了五分钟,捞出来将水控了控,放在小锅炒的,锅里放了油,等油烧热后,就把切成方块的肉倒了进去。
锅里顿时滋啦响,陆小言倒了一点酱油上色t,将肉炒均匀后,就放了葱、姜蒜、八角啥的,还加了些白糖,没一会儿肉香味就飘了出来。
王月勤和陆二山等人一回来,就闻到了香味,两人不约而同地嗅了嗅,会计媳妇问了一句,“谁家做好吃的了?”
章老太哼哼:“除了你家和老崔家,谁家有肉吃,我们可没这么富裕,过年能吃一顿都是好的。”
崔奶奶可不惯她,直接怼了回去,“我们就算能吃肉,也都是孩子争气,赚来的,一没偷二没抢,吃一次怎么了?”
不过这次还真不是她家,她家每次也都是逢年过节才吃,家里是小曼做的饭,这丫头只会炒简单的菜,给她块肉,估计都弄不熟,她偏头看向会计媳妇,“瞧这肉味,应该是你家飘来的吧?”
会计媳妇心中一喜,脚步都不由加快了,难不成是小姑子回来了,她小姑子没那么抠,也知道心疼爹娘,每次回来都不会空手。
不对,就算来走亲戚,她也都是中午来,这大晚上的来干啥?总不会出事了吧?
她扯了一下自家男人,“走走走,赶紧回去看看。”
章老太哼了哼,“不就做个肉,急啥。”
被老头子瞪了一眼,她才讪讪闭嘴。
陆小言正做得热火朝天,虽然颜色有些淡,倒也没额外倒酱油,她估摸着放了一些盐,这时,陆大山和王月勤进了门。
一进厨房,味道更浓郁了,两人心头一片火热,陆小言已经听见了脚步声,扭过头,笑着说:“爹娘,小北哥转正了。”
“转正?”两人都激动坏了,陆大山说,“太好了,怪不得远远就闻到了肉味,是得庆祝一下。”
陆小言也嘻嘻笑,这个年头,工人可是铁饭碗,她笑着说:“爹娘,你们先去洗洗脸,休息一下吧,还得几分钟呢,一会儿我喊你们。”
厨房小,四个人也确实挤不下,见傅北在烧锅,王月勤也没再往里挤,他们干了一天活,也确实该好好洗一下。
剩下的也不麻烦,汤汁收净后,就可以出锅啦,红烧肉色泽偏浅,瞧着倒是不错。
陆小言夹起一块,尝了尝,味道香浓、软烂滑润,呜呜呜真好吃,因为是第一次炒,盐味没把握好,稍微有些咸,她有些没信心,顺手夹起一块,递到了傅沉嘴边,“你尝尝这个咸味能接受不,要是觉得咸,我再弄点水,再炒一下。”
傅沉眉眼微动,望着近在咫尺的红烧肉,张嘴咬了下去,两人是吃一锅饭长大的,口味差不多,“可以,不算太咸,这样就行。”
陆小言这才松口气,香喷喷的红烧肉出锅后,傅沉便一一端到了桌子上,一家四口围着桌子坐了下来,陆大山高兴得语无伦次的,“转正好呀,转正好,咱家的日子是越来越好了。”
陆小言笑着说:“还是小北哥争气,等会儿吃完饭,咱们就能去还钱了。”
陆大山说:“对对对,等会儿咱就把钱还了。”
王月勤也很高兴,对陆小言说:“你也争气,听会计说,以后你也是工人了,咱家今天真是好事成双。”
陆小言笑着说:“我的跟小北哥没法比,咱们的厂子年前都没啥效意,这几个月肯定是没钱拿。”
陆大山说:“甭管有没有,你也有一份正式工作了,以后都不愁吃喝了。”
王月勤也乐得跟啥似的,笑得牙齿都露了出来,头一次这么开心,盘子里的红烧肉都没想象中得诱人,就只顾高兴来着,吃完跟没吃一样,完全没留意味道。
吃饱喝足后,傅沉刚将盘子端到厨房,陆小言就听到了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来人门都没敲,直接闯了进来。
果真是田桂凤,她一个人来的,陆二山和刘蓉都没露头,陆建良也没来。
田桂凤哼一声,一进院子,三角眼就半眯了起来,贼眉鼠眼地往厨房瞥,瞧见案板上的排骨时,顿时阴阳怪气了起来,“嘿,一分家,排骨都买上了,也不管二老的死活,可真孝顺啊。”
陆大山和王月勤都没想到她会这时过来,两人都抿紧了唇,神情有些戒备,还是陆小言先开了口,“瞧您这话说的,房子都分给了我叔,将我们扫地出门时,铺盖都不让我们拿,还要我们怎么管?”
“就知道你这个不孝女会顶嘴。”田桂凤冷笑了一声,想起儿子的话,才哼道,“懒得和你们废话,我就直接跟你们挑明了,现在你也成了厂里的工人,一个你,一个傅北,拿的可是两人的工资,你爷身体不舒服,需要看病吃药,平日也不用你们管,这生病了,总要给钱吧,我们也不要多,拿十块就行。”
田桂凤并不知道傅北转正的事,这一开口就是十块钱,要的是傅北一半的工资。
这小算盘打得可真好,说完,她就拐进了厨房,伸手去拎排骨,还不忘扭头对陆大山说:“这排骨,我正好拿走给你爹炖汤喝,让他好好补补。”
陆小言给傅沉使了个眼色。
傅沉先她一步将排骨拿了起来,仗着个高,直接挂在了厨房的横梁上。
陆小言也进了厨房,绕过她站在了傅沉跟前,厨房内不仅有肉,还有白面呢,陆小言咋地也不会让她拿走,“不问自取就是偷,大队里已经有一个小偷了,您想当第二个不成?”
田桂凤被她轻慢的态度气得够呛,一撸袖子,就想扇她巴掌,“说谁小偷呢?”
傅沉淡淡瞥了田老太一眼。
这眼神,无端让人觉得凉飕飕的。
田桂凤莫名怂了一下,她眼珠子咕噜噜转,想到儿子的交代,没再来硬的,反正够不着排骨,她一拍大腿,正要坐在地上干嚎。
陆小言堵住了她的话,“不是偷,那就是明抢喽,抢不成就撒泼吗?我叔当了个临时小队长,您都知道买肉给他庆祝,我这当了工人,也没见你买东西,空着手来就算了,还想抢我们的排骨,这排骨是小北哥为了庆祝我当上顾问,特意买的,不是我爹买的,您直接动手抢,您觉得妥当吗?”
田桂凤气得牙疼,只觉得这死丫头还真是牙尖嘴利,难怪能得了大队长的青睐,肯定没少拍马屁。
她不管不顾地坐在了地上,她站在门口,一屁股下去坐在了门槛上,一张老脸顿时皱了起来。
她倒抽一口冷气,也没换位置,按儿子说的开始卖惨,“哎呦喂,这天杀的小兔崽子真是反了天了,自个好吃好喝的,排骨都吃上了,却不管两老的死活,我那可怜的老头子,今天一摔,路都走不成了,家里实在没钱,才跑来要医药费,结果他们压根不管,大家都来看看了,看看我怎么生了这个没良心的货色。”
陆大山自然也了解她一哭二闹的套路,气得攥紧了拳头,不明白她怎么就不能放过他们,都分家了,为啥还要跑来闹。
他气得双眸都是红的,左邻右舍听到动静,都探出了脑袋,这年头没啥娱乐,就没有不爱看热闹的。
田桂凤嚎得声音又大,章老太正系着围裙刷锅,锅刷都没放下,拎着东西就跑了出来,她家大金小金也爱凑热闹,一个个本来都上了床,见奶奶往外跑,也趿拉着拖鞋,屁颠颠跑了出来。
短短两分钟,院子里就多了几颗脑袋,连靠近主街的秀儿都听到了动静。
章老太哎呦一声,走了过去,“嫂子咋坐地上了?虽然天热,不会着凉,咱一把年纪了,也不能动不动往地上坐啊?没得让人看笑话。”
田桂凤眼刀子横飞,虽然背对着她,都听出了章老太的声音。
田桂凤都想跳起来骂她这个老不死的,就会看热闹。她就爱坐地上咋地啦?坐你家地啦?
她最听小儿子的,气归气,还谨记卖惨的事,拍着大腿继续哭,“哎呦喂,我真是白生了个孽障啊,老头子摔得那么惨,都不愿意掏钱,真是个不孝子啊。”
这看热闹,瞧不见正脸,算啥热闹,章老太连拖带拽地,硬是将田老太调转了个方向,“哎呦,嫂子,你还是起来说吧,坐地上多难受,有啥苦,你跟我说,我这人旁的优点没有,就喜欢给人扶理。”
哎呦,她的屁股。田桂凤可是坐在门槛上,被这么一拖,这下真是遭罪了,田桂凤简直想捶死这个缺德玩意,她气得啐了一口,“我还不知道你,扶个屁的理,少他娘的折腾我。”
吐沫直接吐到了章老太脸上,这还不算,她手上一使劲儿,一把将章老太险些推到地上。
章老太踉跄了两步才站稳,她一抹脸,手t上都是口水,简直恶心得够呛,她朝前两步,也一口吐沫吐了过去,“你个老不死的,我好心扶你,你还推我吐我,当我好欺负是吧?”
这一口喷得田桂凤脸上眼皮上全是,田桂凤吃啥都不肯吃亏,顿时恼了,嗖地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冲上去就揪住了章老太的头发,“你个老不死的,你还敢吐我?”
章老太也火了,伸手就在她脸上挠了一下,“吐的就是你,叫谁老不死的,你个死东西,丑八怪,丑人多作怪。”
眨眼的功夫,两个老太太就扭打成了一团。
别说陆小言目瞪口呆的,两个小家伙也瞪圆了眼睛,同样惊呆的还有王月勤和陆大山,没想到两人怎么说打就打。
大金最先反应过来,他今年都九岁了,平时章老太最疼的就是他,他也见不得有人欺负奶奶,嗷呜一声,就拿起一旁的扫帚,挥舞着朝田桂凤扑去。
一下扑在了她脑袋上。
第30章 第30章哎,简直赔了夫人又折兵……
余光瞥见其他人来了,陆小言才去拉架,“哎,你们别打了。”
陆大山也总算反应了过来,伸手抓住了大金手里的扫帚,一同进来的是会计一家,还有陆满福,见自家老婆子竟然和田桂凤打了起来。
他眉心跳了跳,直接上去,拽住了自家媳妇,一把将她扯开了,怒道:“动啥手?还要不要老脸了?”
章老太被他吼得一愣,理智总算回来了,讪讪收了手,就这么两分钟的功夫,她的头发被田桂凤薅掉一缕,她也抓破了田桂凤的脸。
两人斗得那叫个旗鼓相当。
田桂凤这会儿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得厉害,手里的头发并不能让她开心,还想扑过去踹她两脚。
她刚窜起来冲到他们跟前,陆小言就扯住了她,劝了一句,“奶,您别打了。”
田老太反手就朝陆小言捶去,陆小言后退一步,躲开了。
田桂凤打了个空,踉跄了一下,还差点摔倒,眼睛瞪成了铜铃,“你个死丫头,不帮我也就算了,还拦我,欠打是不是?”
她骂骂咧咧的,随即就听到了陆会计的声音,“田婶子,有啥话不能好好说,干啥总动手?”
这个“总”字让田桂凤打了个激灵,来之前儿子可说了,这次决不能闹事,只能卖惨,更不能给陆会计留下不好的印象,他想转正,以后还需要他投上一票呢。
被章老太这么一闹,她险些忘了自己的目的,她嚣张的态度一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捶地哭了起来,“我可怜的老头子啊,你一出事,连我也受欺负啊,好端端的就被人抓成这样啊。”
章老太气得跳脚,究竟谁欺负谁,她想上前理论,愣是被陆满福按下来,“还嫌不够丢人?”
章老太那个委屈啊,也呜呜地哭,“你吼我干啥,我才是那个被欺负的,我一来,她就坐在地上哭,我好心扶她,她说我没安好心,一口吐沫吐在我脸上,是她先动手的!”
田桂凤呸了一声,“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拉什么屎,好心个屁,我命苦啊,来要个医药费还受欺负。”
她又嗷嗷哭了起来,“脸都被人挠花了,孩子也不管,我可真是生了个不孝子啊,老头子啊,你说我咋这么命苦,不过分个家,你一出事,他们连管都不肯管,这是眼睁睁看着你去死啊。”
她哭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陆建良已经死了。
大家都看得瞠目结舌,上一刻还彪悍地跟人打架,下一刻,就哭成了泪人。
连崔奶奶都震惊,这田老太啥时候哭戏这么好了。
陆大山和王月勤简直抬不起头,不为旁的,纯粹觉得丢人。两人都嘴笨,嗫嚅着不知道咋解释。
陆大山动了动唇,伸手去扶她,“娘,您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田桂凤一把甩开了他的手,继续抹眼泪,她脸上疼得厉害,以往是干嚎不掉泪,这次眼泪是真出来了,纯粹是疼的,“好好说啥说,你都不管你爹死活了,还好好说,大家都来给我评评理啦,这个不孝子要眼睁睁看着他爹去死啊,他爹摔伤了,他连医药费都不肯拿,真是个不孝子啊,我白生了他。”
她张嘴就是十块钱,哪是他不孝。分家时陆大山已经足够心寒了,这会儿更觉得愤怒,这个不孝的帽子,要真是扣在他头上,以后他们还咋做人?
他一个当爹的,总不能次次让闺女冲在前头,见陆小言要开口,他摇摇头,深吸一口气,才红着眼睛说:“我啥时候要看着爹去死了,娘,你张口就要十块,我赚的那点工分,顶多填饱肚子,月琴和小言还要吃药,我哪有多余的钱?之前欠得都没还完,您这是想逼死儿子。”
田桂凤指着傅北说:“你咋没有,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小兔崽子每个月都是这会儿发工资,今天就到手二十一块,我又没全要,只要十块给你爹看病罢了,你却不肯出,不就是看着他去死吗?大家快看看,他就是这么对待他爹的,自己都有钱买排骨,咋就不能给他爹治病?”
说起排骨,田桂凤脸上那叫个嫉妒,她这个月都没吃排骨,他们倒是吃上了。
同样嫉妒的还有章老太、会计她媳妇,尤其是会计她媳妇,她还以为是自家婆婆做的呢,结果到家后,家里只有窝窝头,隔壁那肉香味,简直能让人香晕过去,做糕点都知道给人送,咋地做肉,就不舍得了?
不想送也成,别弄这么香啊,惹得孩子们一个个流口水,扯着她一直要肉肉,她哪有什么肉肉。
也不带割掉一块喂他们的。
陆大山眼眶都是红的,又心寒又无力,“排骨是小北买的,为了庆祝小言当上工人,也就买了这一点,二山暂代小队长时,您不仅给他割了肉,还奖他五块钱呢,我们啥都没找您要,您却跑来闹,看一次病,只需要五分钱,您张口就是十块钱,摔一跤,哪需要这么多钱?”
以往这个儿子可是三杆子打不出一个屁,如今倒好,瞧瞧,还敢顶嘴,都跟这个死丫头学成什么了?
田桂凤的眼神简直能杀人,“看病是不需要十块钱,你爹这一摔,估计几个月动不了,也没法上工,不得买补品吗?那可是活生生一条命,给你要十块钱多吗?多吗?”
依她的意思,就得全要走,儿子不知道想啥呢,咬死了只准要十块,每个月十块,能要来总比没有强,她和老头子还能轮流不上工,倒也值了。
陆大山真是有嘴都说不清。邻居们虽然清楚田老太是啥人,这会儿见她哭哭啼啼的,一时也有些不知道该说啥,还是会计她老娘,关系地问了一句,“建良咋地啦?出啥事了?”
陆小言说:“我奶说,我爷摔了一跤,受伤了,我原本还想去看看,结果我奶直接坐在了地上,开始哭,说我们不管我爷死活,不知道闹哪出。”
陆满福是个聪明的,心中不由犯嘀咕,下午他还见陆建良了,当时还好好的,一没下雪,二没下雨,好端端的咋就摔了?怕不是要装病,来讹钱的吧?
田桂凤还在哭,“啥叫我闹哪出?分明就是你们不给钱,咋地,分了家就不想管我们死活了?是不是非眼睁睁看着我们去死?”
陆小言真是服了这个老太太,真当自己是敦煌不成,逼话这么多?
她简直忍无可忍,“奶,当初分家时,是您非要跟着叔婶,为了把房子分给他,还将我们撵了出来,被褥都不让我们带,还让我们立马滚,多待一个小时,就要收我们一百的房租。”
听到这里,大家倒抽一口凉气。
一个小时一百。
这田老太抢钱不成?陆满福也震惊不已,这也真是太狠毒了,哪有分家连被褥都不让带走的,早就听说有这事,原本以为是谣传,没成想竟然是真的。
这田老太忒不是东西了,连章老太都鄙视地看着她,实在是瞧不起。
她虽然也偏心,顶多把好吃的藏起来,给宝贝孙子吃,也不至于这么苛待闺女,她小闺女还一个人住一间房呢。
这陆大山还是男娃呢,干活又是一把好手。
至于这么虐待人吗?亲儿子都作践。
田老太被大家的目光弄得下不来台,梗着脖子说:“你少胡搅蛮缠,陈年烂谷子的事也扒出来,有啥好说的,现在说的是药钱!你说吧,管不管你爷的死活!”
陆小言:“既然您非要跑t来闹,还说我爹不孝,咱们当然要掰扯清楚,分家时白纸黑字说得明明白白,房子归我叔婶,以后也让叔婶养老,还是大队长做的见证,难道叔婶不肯给爷爷看病吗?”
“你少往他们身上泼脏水,他们咋不乐意,还不是花得钱多,出不起,你们这么富裕,一个月给十块怎么了?我好歹生了你爹。”
邻居们又倒抽一口凉气,分家都将人撵出去了,还想一个月要十块,这老太太也太能吸血了。
陆小言清楚,别看大家这会儿同情他们,田老太要真是天天卖惨,他们如果什么都不出,肯定会被说不孝,人心就是这样,他们如果过得比大家富裕,肯定会被嫉妒,被说闲话,被泼脏水。
陆小言说:“是,你是生了我爹,虽然你非打即骂,整日只让我们喝稀汤,饿着肚子做所有的家务活,还将我们撵了出来,您也是长辈,虽然白纸黑字,说得明明白白,不需要我们养老,我们就算不管你们,也说得过去,但我爹娘都孝顺,不可能真不管你们,你再虐待我们,也生了我爹,这份生恩,我们不会忘。”
非打即骂怎么了,自己的孙女媳妇她还不能打?田老太没太注意这话,这会儿还有些得意,瞧瞧,还是她小儿子聪明,这不,只要拿他们不孝说事,只要咬死是要医药费,他们还不是要乖乖就范。
她手一伸,得意洋洋地说:“那就拿钱来,十块钱,我得给你爷好好补补。”
陆小言却没给,而是说:“分家前你已经花了小北哥二百多的工资,分家当天我把小北哥的工资又给你留了一百,当做对你的孝敬,还没一个月,这一百块钱,您都花完了吗?”
田桂凤眼神躲闪,随即又硬气起来,进了她腰包的钱可没要回去的道理,“是,花完了。”
她这副心虚的模样,大家自然瞧在眼中,从分家到现在,不过半个来月,就算顿顿吃肉,顶多一天一块钱,咋可能花完一百。
这分明是看傅北发了工资,来占便宜来了。
真是不做人。
崔奶奶看不上眼,没好气地说:“你吃的仙丹啊,花这么快,你们两口子还真是,老脸都不要了。”
田桂凤不屑,要脸有个屁用,能要到钱才是关键,饿肚子的时候,有了钱想买啥买啥,有脸面可填不饱肚子。就算她田桂凤不要脸,也轮不到别人来说她,要不是顾忌小儿子的名声,她早冲上去和崔老太干架了。
早年她可没少和人干架,跟崔老太也动过一次手,这死老太太,儿子多又咋滴,还不是被她压在身下打。
现在小儿子成了小队长,她可不能再莽下去,闹多了儿子可不高兴。为了小儿子的前程,田桂凤已经学会收敛了,她只瞪了崔奶奶一眼,“你少胡咧咧,管好你自家的事吧。”
说完,再次向陆小言伸出手,“赶紧拿钱来,你爷还等着看病呢。”
陆小言没看她,而是看向了会计等人,说:“今天邻居们都在,就让大家做个见证,按理说分了家,我爷奶理应跟着叔婶过活,既然他们不肯管,我们愿意再承担一部分。”
田桂凤气得跳了起来,“谁说他们不肯管?再给你叔泼脏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真是不孝顺的东西。”
她这偏心的模样,大家都看不过去,小儿子就是人,大儿子一家就随便泼脏水,这田老太还真是过分。
陆小言才不怕她,反倒是傅沉伸手一拉,将她往怀里扯了扯,陆小言没防备,脑袋直接撞到了他肩膀上。
她不由一怔,下意识抬眸,对上了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他五官立体深邃,过于俊朗的脸上没什么情绪,整个人有一种超脱年龄的沉稳。
记忆中他同样稳重,话很少,每天只会埋头学习,原身和他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一年,仍旧看不懂他,不懂他为何那么爱学习,也不懂他为何宁可冒险,也要去管金教授他们。
有很长一段时间,原身都挺忌惮他,怕他给家里带来灾祸,也怕他彻底抢走父母。
傅沉上前一步,将陆小言护在了身后,“既然他们肯管,就让他们带着去看病。”
有些话陆小言不便说,他却没顾忌,“一个月张口就是十块,我爹就是去卖血也换不来这个钱,还不是想找我要?我快死时,你们管了吗?”
确实。
谁不知道她干的缺德事,一看傅北晕迷了过去,就急吼吼将人往外撵,一分钱都不肯出,陆大山去借钱,她还生气,为此还分了家。
现在倒好,竟然又跑来找傅北要钱。
咋这么巧,偏偏傅北发工资这天,陆建良摔了一跤。脑子迟钝的都回过味来了,这是故意要钱来了吧?
换成他们,也绝不会给。
陆会计也看不下去,开了口,“确实是这个理,你们都没管小北,凭啥找他要钱,他们家仗义,愿意出药钱,田老太你还闹腾个啥,别以为大家都欠你的。”
一见他也开了口,田桂凤嚣张的气焰,不自觉弱了些,儿子可说了,这次来只能卖惨,可不能惹怒大家,更不能给会计留下不好的印象。
她气势不自觉弱了一分,讷讷说:“我还不是着急老头子的身体,哪闹腾了?”
说完看向陆小言,“不是要掏医药费?赶紧给我十块,给了钱,我立马走人。”
虽然天气挺热,坐地上也不好受,没看她腿上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吗?屁股也痒得厉害,不知道是不是地上有虫。
她压根不想在这儿多待。
陆小言看了傅沉一眼,男人仍护在她跟前,似乎是害怕田桂凤动手。
这老太太也确实不是啥好人。
不过陆小言并不怕她,她直接开了口,“我们欠的钱,还没还完,手头哪有余钱?就算有也没道理一次次被你们敲诈,小北哥的工资都给了你们三百多了,也没得你们一句好,我们也不是冤大头,我说了会管你们,只会管你们的医药钱,旁的一分没有,为了防止你们骗钱,以后但凡你们吃药看病,我们只会出一半,另一半让我叔婶出,他们得了房子,锅碗瓢盆啥的也全归了他们,让他们出一半不多吧?既然我爷摔得严重,那就带他看病去吧,我们会将一半的医药费亲自交给大夫。”
“嘿,你这死丫头,闹半天耍我呢,看我不打死你。”田桂凤简直要气死了,哭了一通,卖半天惨,结果她来这么一出。
这死丫头,也忒会算计了,竟是分文不出。
说着她就扬起了手,想给陆小言一巴掌,这是从小打惯了,一生气,就想把泻火洒在她身上。
傅沉一把攥住了她的手。
他个头高,往那儿一站相当唬人,手劲儿也大,田桂凤骨头都被捏疼了,顿时哎呦哎呦地叫了起来。
她一时生了畏惧,脑袋都缩了缩,“你、你松手。”
傅沉甩开她的手时,她无端抖了抖,总觉得他瞥来的那一眼,凉得瘆人。
连秀儿她娘都忍不住说:“给你们付一半的医药费,够对得起你们了,房子都归了老二,本来就该老二养老,不想要医药费,就赶紧走,动不动就打人,小言是你的出气筒吗?”
崔老太:“就是,有这么虐待孙女的吗?”
陆满福也说:“啥也不是,人家都想出医药费了,还动手,一看就是想讹人,做啥美梦呢。”
大家一句又一句,田桂凤头一次这么吃瘪,简直要气吐血,她算看明白了,陆小言这死丫头比她还会卖惨,一个个都只会替她说话,她恶狠狠地看向陆大山,“咋地,你爹摔伤了,你就真不管?”
陆大山早就寒了心,这会儿声音都出奇的平静,“我本来就没钱,我媳妇的药钱都得小北出,我没脸一次次找他要,这些年,你将我们当牲口使唤,分家时还直接将我们扫地出门,出医药费,已经是我们最后的仁慈了,换成旁人,根本不会管你们。”
陆大山最是能干,人也老实,谁家有个啥忙,二话不说就帮,出多少力气都不怕累,他名声是极好的,村里就没有不同情他的。
这会儿见他这么说,也纷纷附和,“田婆子,大山都愿意出医药费了,你还咋地让他管?”
崔老太最硬气,“就是,讹钱也不是这个讹法。”
“再闹我就帮着报公安了。”这是唯恐天下不乱的章老太,巴不得事情闹得再大些,最好是抓走这个老不死的丑东西。
真是丑人多作怪。
田桂凤气了个倒仰,“t你们、你们一个个欺人太甚。”
她简直要憋屈死啦,气得脑壳都是疼的,不仅脑壳疼,手腕也疼,想跳起来打人,对上傅沉冰冷的眼神时,又打了个激灵,憋屈得险些一口气喘不过来。
陆小言说:“我们咋欺负人了,奶,爷不是摔得严重吗?走啊,赶紧带他去看看,医药费我们和叔婶平分就行,又不让您出,要是真严重,咱就送去省城去,就是借钱,也要给我爷看病!”
田桂凤恶狠狠瞪着她,简直想掐死她,要不是这个死丫头诡计多端,她好歹能要走一些,结果呢,她只肯平摊医药费,还只交给大夫,亏她想得出来。
田桂凤哪里敢去省城,这不是坑她小儿子吗?别说去省城,就是去县城他也不会高兴。
她气得说话都不利索了,指了指陆小言,“你、你个死丫头,就你能耐是吧,你、你给我等着。”
说完,撂下狠话扭头走了。
她一走大家更是鄙夷了,一个个面面相觑,都没料到,她竟然能奇葩成这样,还真是让人大跌眼镜。为了要钱,不惜让老头子装病,这不是敲诈勒索吗?
后娘都没这么恶毒吧?
会计同情地拍了拍陆大山的肩膀,章老太忍不住啐了一口,“我呸,什么东西,果真是来讹钱的。”
陆满福倒也没说啥,这事他也属实没见过,不知道的都以为陆大山不是亲生的。
难道就因为他只生了一个闺女,就这么被区别对待?村里虽然也有重男轻女的,却没哪个像田桂凤做得这么绝。
连大儿子都不要了,真狠心呐。
陆大山抿着唇,一时说不出话来,陆小言对大家抱歉地笑了笑,先开了口,“让大家看笑话了。”
崔奶奶心疼地拉住了她的手,“啥笑话不笑话的,你奶这人,说句难听的,本身就是个笑话,我们压根不拿她当事儿,你们也别放心上,依我看,医药费都不该出,这老太太忒不像话,今天摆明了想讹你们。”
“可不是。”
等大家都散去后,陆小言才忍不住看了陆大山一眼,他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陆小言想了想,还是安慰了一句,“爹,您还有我和娘呢,还有小北哥,咱们以后好好过。”
陆大山勉强一笑,“嗯,我知道。”
虽然知道,心中也不是不难过,毕竟是生他的娘,结果却这么算计他,任谁都会难受。
这时田桂凤已经臭着一张脸回了家,她一回来,刘蓉和陆二山就迎了上去,陆二山甚至没瞧见她脸上的伤,直往她手里瞅,“娘,怎么样?要来多少?”
就算陆小言那死丫头不想出十块,也得拿个几块出来吧,除非想被人骂不孝,正估摸着能有几块时,却听他娘说:“没给。”
陆建良也走了出来,“咋没给?你的脸咋啦?”
陆二山也抬起头,见她脸上有抓伤,脸都绿了,“娘,你和他们打架了?不是说了让你卖惨,你好好的打啥架?”
田桂凤唾沫横飞,“还不是那章婆子!”
她巴拉巴拉将事情说了一下,讲到最后气得眼睛都红了,“她只肯出一半医药费。”
陆二山听完,脸更黑了,“你就这么回来了?”
他这一声几乎是吼的,田桂凤有些讪讪的,“不回来咋整,难道真让她出一半医药费,这样你也得出,娘还不是为了你?”
陆二山痛苦地抱头,不知道她咋这么蠢,这么一来,大家肯定会觉得他爹是装的,就算是装的,也不能让人知道啊!
陆建良也想到了这一点,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半晌才说:“明天我不去上工了,二山,你去大队借个板车,拉我去陆大夫那儿看一下,我先装个两天,对外就说你娘嫌他们不孝,营养费都不肯出,才气得掉头走了,并不是我没事,我这情况还是得看一下医生。”
陆二山这才悄悄松口气,还是他爹有主意,好歹能挽回点名声。不然陆会计他们铁定以为,她娘是讹钱去了,不成功才走的。就算真是讹钱,也不能让人这么以为啊。
他还要不要名声了?
早知道他娘这么不中用,就让他爹去了。
刘蓉已经开始心疼上了,两天不上工,损失的可是十几个工分,还得出车费。
哎,简直赔死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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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31章肩膀和雪白的小腿都裸露……
陆大山神情仍旧落寞。
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陆小言将钱拿了出来,说:“爹,你先去把崔奶奶和满福爷爷送来的钱还了吧,还有小姑家,其他几家我和小北哥去还,咱今天就把账清了,对了家里还有小北哥买的红糖,你给我小姑拎一斤,排骨也送去一半吧。”
这些钱毕竟是给傅沉拿的,他理应去道谢,附近几家陆小言都送过糕点,也都道谢过,可以少跑一趟,其他家还是应该去一下。
陆大山应了一声,“好。”
陆小言看向傅沉,傅沉回屋将钱拿了出来,天已经逐渐黑了下来,他又拿上了油灯,将油灯点亮后,他才意识到,只顾着做台灯了,应该再弄个手电筒出来。
他出来时,陆小言在院子里等着,他将钱递给了她,“走吧。”
陆小言也没说啥,顺从地接过了钱。
两人一同出了院子,他个头高,腿也长,两三步就超过她,走在了前面,见她没跟上,才放慢脚步,“先去谁家还?”
“先去花大娘家吧,顺便恭喜一下她成了厂长,对了,你昏迷时,振南哥还给你送鸡蛋了呢,记得也感谢一下。”
赵振南是花大娘的小儿子,也是傅沉的好朋友,傅沉点头,跟他肩并肩后,陆小言才看向他,“刚刚谢了哈。”
“谢什么?”
陆小言难得卡壳一下,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真不知道她在谢啥?
傅沉已经移开了目光,淡淡抛下一句,“真想感谢,就来点实际的。”
陆小言一头雾水,什么实际的?
迟疑的功夫,他已经走到了崔奶奶家门口,两只威武的大狗狗瞬间又叫了起来,嘹亮的嗷呜声,直接划破天际,直冲天灵盖,陆小言险些吓了个半死,小跑着追到他跟前,才安心。
过了小桥,又走了好几分钟才到花大娘家,他哥赵镇东结婚早,已经有了两个孩子,此时,两个小不点正在门口疯跑,村里的小孩就是这样,天黑后也要在门口玩一会儿才去睡觉。
陆小言揪住大娃,问了句,“你奶奶在家吧?”
花大娘正是为了照顾这小子,才辞了妇女主任的工作,小男娃点头,脆生生应了一句,“在呢。”
说完一溜烟跑回了自己家,喊道:“奶奶奶,小北哥和他媳妇来啦。”
那句他媳妇让傅沉耳尖微动,不自觉垂眸,陆小言也抬起了头,四目相对时,两人都有些不自在。
陆小言咳了一声,移开了目光,对着大娃喊了一句,“叫小言姐就行。”
大娃嘿嘿乐,一头扎进她奶怀里,花大娘牵着他的小手迎了出来,“大晚上的,你俩咋跑来了?”
她也不过四十多岁,圆脸,丹凤眼,眉毛很英气,笑起来相当爽朗,因为多年的操劳,脸上却有不少皱眉,不止她,这个年代好多人都很显老。
没法子,整日风吹日晒的,也不用任何护肤品,皮肤都很糙。
陆小言笑着说:“小北哥今天发工资了,我们来还钱。”
花大娘嘿了一声,“这着啥急,快进来,哎,咋还拿红糖了。”
陆小言笑眯眯说:“没多少,让家里的娃娃甜甜嘴。”
这年头红糖可相当金贵,不仅要票,也不便宜,谁家来客人,要是冲一碗红糖水,那绝对是顶呱呱的待遇。
花大娘招呼着赵振南去倒水,“别忘了沏红糖。”
陆小言笑眯眯说:“快别让振南哥忙活了,我们刚从家里过来,不渴,坐一会儿就走了,还要恭喜您成为厂长。”
花大娘笑得谦虚,“恭喜啥,我都没管理厂子的经验,让我说还是由你来当得好,听说这厂子都是你提议办起来的。”
陆小言笑着说:“你当妇联主任时,管理的人可不少,论管理能力,可没几个比您强的,还是由你当,厂子才能发展得更好。”
虽然能力被得到了认可,花大娘也没咋骄傲,笑盈盈的说:“既然大家信任我,那我姑且试试吧,以后少不得要辛苦你指导,听说兽医都是你请来的,你这个小娃娃以前多内向呀,不显山不露水的,没t成想这么有主意,真该让振南向你多学学。”
田桂凤不是东西,陆小言七八岁时,就没少挨打,小小一个女娃,身上都是伤,花大娘是妇联主任,对他们家的事自然有所耳闻,她怕陆小言受欺负,往她家跑过好几次,想让田桂凤对孙女好一些。
往她家跑得次数多了,她对陆小言也算了解,这丫头再孝顺不过,可惜太逆来顺受了,没成想,大了大了,反倒立了起来,这人呀,果然应该多学知识,眼界一开阔,心中也有章程。
陆小言:“大娘快别夸我了,我需要学习的地方还多着呢,哪里教得了振南哥。”
赵振南端着两碗水走了进来,傅沉这才开口,“说了不用倒,客气什么?”
换成陆铁成,肯定不会这么客气。
赵振南笑眯眯地说:“来者即客,我要不倒,等你们走了,我娘一准儿数落我,喝了吧,你们也甭客气。”
花大娘笑着摇头,“你这小子。”
说完,端起碗递给了陆小言和傅沉,陆小言只好接了,花大娘笑着说:“小言呀,正好你来了,你振南哥还真有个忙,需要你帮一下。”
“您说。”
红糖水都递到了跟前,不喝也不礼貌,陆小言干脆端起来喝了一口。
傅沉则将他那碗,塞给了赵振南。
赵振南笑着接过,自个喝了一口。花大娘已经开了口,“听说搬家后,你和小曼走得还挺近,她本来昨天应该和振南相看的,结果昨个儿那边递了消息,说她身体不舒服,推迟一下相看时间,大娘拿你当自己人,干脆找你打听一下?她真是身体不舒服还是不想相看?”
陆小言被“相看”两字呛了一下,一口水险些喷出来,她忍不住咳了两声,傅沉拍了拍她的背。
“和谁?”她简直要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小曼那丫头也才十五吧?
花大娘叹口气,她之所以找陆小言打听,其实是因为听说陆小曼昨天跑出村了,大家都是一个大队的,村与村之间就隔了一条河、一条马路,消息灵通着呢,她只是想不通,小曼要是没瞧上振南,说一声不想相看就行了,咋就跑了呢?
说实话,要不是媒人主动上门,她也想不起来要和她们家结亲,实在是她娘不是很讨喜。花大娘是个爽快人,最见不得那些个弯弯绕绕,八百个心眼子的人,不过,小曼那丫头她也算熟悉,挺开朗一个小姑娘,每次见了她都会开开心心地喊大娘,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很讨喜。
花大娘:“就是小曼,陆小曼,你崔奶奶家三孙女。”
陆小言好容易才缓过来,“小曼不是才十五吗?”
花大娘也有些尴尬,“才十五吗?那确实小了点,媒人说十六七了,我还以为真这么大,村里一般都是十六七就相看了,一般相看也得几个月,要是能成,十七岁定下来,十八就能结婚了。”
村里结婚都早,这会儿结婚年龄是女的十八,男的二十,还有不少年龄不到就办酒席的。
花大娘在妇联干过,自然清楚太早结婚对女孩不好,说:“原本想着要是能成,让他们满结婚年龄再成婚,振南今年也十九了,还差一年。”
赵振南没想到,他娘又说起了这事,斯文的脸上出现一抹狼狈,“娘,你打听这个干啥?都跟你说了,先不相看,人家估计也是嫌太早,不想成,你还张罗啥?”
花大娘说:“你今年十九,正是定亲的好时候,拖晚了,好姑娘都被旁人抢走了,你懂啥,你看小北跟小言,人家都成亲了,说不准明年就有娃娃了。”
陆小言也闹了个大红脸。
什么娃娃?她觉得她还是孩子呢,咋可能生娃娃,她和傅北也不是真夫妻。
她赶忙转移了话题,“十九岁,也确实可以相看了,毕竟只是相看,也不是立马定亲,小曼那边我问问吧。”
花大娘笑了笑,“那就麻烦你了,哎,没想到她才十五,毕竟不是一个村,知道的没那么清,媒人也是,说媒前也不打听好年龄,这事闹得,我是真没想到这小丫头这么小,她要是不想相看,如实说就成,我再帮我们振南寻摸就是。”
陆小言答应了下来,离开花大娘家时,还一脸不可思议,崔奶奶是村里难得不重男轻女的老太太,小曼才十五咋就这么着急,让她相看。
难怪这几天总觉得她心事重重的,敢情是因为相看的事,正思索着,手臂突然被人拽住了,耳边传来一声提醒,“小心。”
陆小言这才发现,前面有几块石头,再往前两步,她就撞上了。
不远处还有几个小娃娃跑来跑去的,在玩官兵抓土匪的游戏,月光暗淡,大家也不怕黑,时不时传来一声嬉笑声。
陆小言往一旁走了走,绕开了石头,嘀咕了一句,“崔奶奶咋这么早让小言相看?”
这是一门心思还惦记着这事。
傅沉这才松手,另一只手仍拎着油灯,闻言,才不紧不慢地说:“未必是她张罗的。”
陆小言一拍脑袋,“瞧我。”
确实,崔奶奶挺疼孙女的,应该不至于这么早就撵她出门,陆小言总觉得这个年代都是婆婆做主,才想到了崔奶奶身上,家里的事就算是她做主,当妈的也能张罗闺女的亲事。
他们又去了大队长家,大队长瞧见小言,还挺高兴,“我还正想去找你,听赵楠说你要去县城找廖兽医问小猪仔的事,甭管成不成,总不能再让你往里贴钱,喏,我刚刚去菜园,摘了一些菜,明天你带上吧,还有这框鸡蛋也一并拿上,听说城里也缺物资,好歹算咱一点心意。”
陆小言也没拒绝,“成,那我就带上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办成,我尽力吧。”
大队长也明白其中的艰辛,“你尽管去,能多买一头是一头,总比没希望强,对了,今年又有一批知青下乡,都是中学毕业没找到工作的年轻人,咱们大队得分来四个,你下午回来时,顺便从县里将人领回来吧。”
“往年不都是从公社领吗?”
“对,之前都是公社派人去领,你不是正好要去县里?我让赵楠跟小李说一声,直接让你去知青办帮着领一下,这样一来,也省得他们跑了,咱们大队也能先选人,你争取选几个身强体壮的男娃娃,往年送咱们大队的都是别人捡剩下的,一个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这次咱们也先选一次。”
陆小言爽快地应了下来。
从大队长家离开时,傅沉将油灯递给了她,自己一手拎鸡蛋,一手拎菜全包了,陆小言还挺不好意思,“我帮你分担些吧。”
“没事,不重。”
陆小言乐得清闲,也没再问,拎着油灯在前面开路,路过原身爷奶家时,她往里瞄了一眼,院子里黑乎乎的,没啥动静,陆小言咕哝一句,“不会拉去看病了吧?”
原身她爷爷没那么蠢,说不准还真看病去了,看一次病不过花五分钱,依他们的阴险,事后估计会颠倒黑白,说他们不管他死活。
陆小言才不会让他们得逞,笑着说:“小北哥,你在路口等我一下吧,我去陆大夫那儿看看。”本来想说,你先回去,又怕路太黑,他拎着鸡蛋,看不清路。
傅沉有些好笑,“一起吧。”
陆小言指了指他手里的东西,“太沉了吧,我帮你拎一个。”
傅沉没给她,“没事。”
陆小言:“走走走,咱们快去快回。”
她眼睛晶亮,想到他们一家气得吐血,又无可奈何的模样,眸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
傅沉唇角也不自觉上扬了一下。
陆大夫家灯火通明,确实很热闹,刘蓉、陆二山也在,刚走到院门口,陆小言就听到了,陆建良的“哎呦”声。
田桂凤说:“对对对,这儿也疼。”
田桂凤继续说:“膝盖也疼,刚刚来时,都不能走路,我特意让儿媳妇借了个板车,还有肩膀,腰,脑袋,哪哪都疼。”
陆建良有些汗颜,这死老婆子,不会说话就闭嘴吧,整天蠢死得了。他就少叮嘱一句!
陆大夫也有些无语。
他这一跤摔得可真神奇,哪哪儿都疼,这是摔了前面,摔后面吗?连个破皮、红肿的地儿都没。
他医术就算一般,也瞧出了建良叔这是装的,不知道他这是玩哪出。
陆建良连忙找补了一句,“没t她说的夸张,就腿疼,腰也闪到了,小陆啊,你瞧瞧我这腿骨折没?需不需要多休养休养?”
陆大夫答得还算中规中矩,“骨折倒是没有,我也没瞧出有啥大问题,你们要是实在想休养那就休呗。”
反正扣得不是他的工分。
田桂凤没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啥叫没啥大问题,哪儿都疼,一看问题就不轻。”
陆大夫最不喜欢的就是她,也懒得跟她争,随口敷衍,“是是是,你说不轻就不轻,就休养着吧。”
“这还差不多。”田桂凤肉疼地掏出五分钱,这次倒是没讲价。
她给钱可从来没这么利索过,每次都想讨价还价,恨不得一分不给,陆大夫觉得有猫腻,连忙说:“既没上药,也不需要喝药,慢慢养着就行,这次不用付钱。”
听到这些,陆小言简直要笑死。
田桂凤不满意了,“咋不用钱呢,我们可不是那等会拖欠医药费的,虽然老大不管我们,我们可还有老二呢。”
说着要将钱塞给陆大夫。
陆小言适时走了出去,笑着说:“既然我爷情况不严重,那就慢慢休养吧,陆叔,以后我爷奶来看病,我叔婶出一半,剩下的一半我们家来出,省得我爷奶到处说我爹不孝。”
陆建良没料到,她会直截了当地点明一切,脸也有些黑,嫌这丫头不给他们留面子。
陆大夫是个聪明人,隐约猜到了什么,笑道:“行,以后只收他们一半,剩下的找你们报销。”
陆小言拿出五分,递给了他,笑着说:“不用找了,我把他们下次来看病的钱,先交上,你记账就行。”
田桂凤气得头顶冒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恼得刘海都要翘了起来,“这是干啥?咒谁生病呢?”
陆小言脸上仍挂着笑,“这不是怕您老也摔倒吗?营养费误工费没有,医药费我们还是掏得起的。”
说完,拎着油灯就转了身,一秒钟都没多呆。
田桂凤简直要气死,扯着陆建良说:“你看看,你看看,嚣张成了啥样!”
陆建良脸色也不好看,她这一出现,他们也没法拿医药费说事了,小算盘再次落空。
陆小言和傅沉还完钱,就沿着主街回了家,她仍惦记小曼的事,瞧见一群孩子在街上乱跑,她多看了几眼,没瞧见小军和小曼,反而看到了二柱。
二柱也瞧见了他们,一溜烟跑了过来,冲到了陆小言跟前,“小言姐,你也出来玩吗?”
小家伙脑门上跑得都是汗,小脸也红扑扑的,头发都竖了起来。
陆小言笑着撸了一下她的小脑袋,一摸一手的汗,“跑这么快不热吗?我出来还钱,对了,你晚上有看到小军哥哥和小曼姐姐吗?”
二柱摇头,“没看到小曼姐,小军哥刚刚也出来玩了,应该是回去写作业了,你找他们吗?我去帮你喊人。”
小家伙龙卷风似的呼呼跑开了,一转眼就没了人影儿,陆小言吓一跳,喊了他一声,“你慢点,天黑,别摔了。”
“没事。”
等他们拐到小巷时,小军已经随着二柱跑了出来,“小言姐,你找我们有事吗?我姐不在家。”
那边几个小孩在喊二柱的名字,小家伙跟她说了一声,就小兔子一般跑开了。陆小言拉着小军往巷子里走了走,这才小声问:“你姐不在家吗?”
陆小军看了眼傅沉,也压低了声音,“听我奶说昨天去我姥姥家了。”
陆小军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我娘刚刚又去喊她了,估计等会儿就回来了,她要是再不回来,我娘肯定要发飙的。”
“我听花大娘说你姐身体不舒服,才没相看成,不会是不想相看跑了吧?”
陆小言将花大娘的话重复了一遍,才说,“花大娘说,之前不知道你姐年龄这么小,她要是不同意跟她说一声就行,她会再寻摸其他人。”
人家花大娘也是个精明的,这是瞧出了陆小曼不愿意,才托陆小言传的话。强扭的瓜不甜,陆小曼又这么小,他儿子总不好等她三年,万一最后她心里还是不乐意,那不是耽误她儿子吗?
陆小军眼睛亮了亮,“那好呀,我姐确实不想相看,她想等开学去读高中,都给我娘说了先不相,我娘不同意,让她必须去,还说读书没用,读啥读,趁年轻找个好人家才是正经的,见厂里招工,还帮我姐报名了,我姐一气之下,才跑去我姥姥家,昨天我娘就去喊了,她不肯回来,这不,今天又去了。”
说到最后他又有些愁,“现在花大娘成了厂长,我娘肯定更不肯放弃了,她一直希望我姐嫁得好点,最好超过堂姐。”
陆小言不好评价他娘,只说:“想读书是好事,你姐才十五,没必要急着嫁人,进厂也是,学历高了,以后干啥工作不行,那等你姐回来,你悄悄跟她说一声,就说花大娘说了,她要是不愿意,人家会再寻摸,不会勉强她,你娘总不能按着她脑袋,让她相看吧?”
陆小军忧愁地叹口气,小言姐不了解他娘,他确实知道的,只怕没那么容易妥协。
陆小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行了,别愁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也跟花大娘说一声,就说你姐想去读高中,还不想这么早结婚。”
陆小军挠挠头,“行,那就谢谢小言姐了。”
“客气啥,行了,回去写作业吧,咱们村还没通电,晚上灯光暗,别学太久,爱护好眼睛,明天周末还能写。”
陆小军嘿嘿笑,“我在复习,我们下礼拜就考试了,考完试就放暑假了。”
“加油。”
陆小言给他鼓了鼓劲儿,随后就回了家,刚洗完澡,家里的门就被敲响了,陆小言刚将洗澡水倒在院子里,正准备去开门,傅沉走了出来。
他上下扫她一眼,小姑娘已经换上了红色睡裙,肩膀和雪白的小腿都裸露在外,在现代很常见,在这个年代,这个衣服多少有些不合适,“我去开。”
察觉到他的目光,陆小言瞄了眼自己的裙子,这才意识到,貌似有些不妥。
她揉揉鼻尖,回了屋。
第32章 第32章陆小言有片刻的晃神,心……
门外是贼兮兮的陆铁成。
许是有些心虚,他那么一个大高个,硬是缩着脖子,莫名有些怂,瞧见是傅沉开的门,还悄悄松口气。
他将傅沉往外拉了拉,压低声音说:“小北,哥们找你办点事,这次你可得帮我。”
边说边四处望了一眼,见没人还不放心,将手电筒都关了,鬼鬼祟祟的,活像接头的特务。
傅沉挑眉,倒也没拒绝,原身虽然不爱说话,跟陆铁成和赵振南关系却不错,“说。”
陆铁成说:“我想找你帮我换点工业券,咱们供销社附近虽然也有换票的,基本都是粮票,偶尔也就能换个肉票,没有工业券,你在县城,应该好换一点吧?”
凭工业券购买商品的范围较广,像毛巾、毛毯、电池、暖水壶、闹钟、收音机、白酒等,都能用工业券来买。
工业券是对在职人员按其工资收入比例发放的,平均每20元工资配一张券,城里公职人员多,工业券也多一些。
“你要几张?”
傅沉兜里确实有几张工业券。
陆铁成左右看了眼,确定没人,才压低声音说:“需要八张。”
傅沉几乎以为听错了,买一个缝纫机才需要八张工业券,像搪瓷脸盆只需半张,他一张口就是八张,“怎么要这么多券?”
“嘘,你小点声。”陆铁成吓得想去捂他的嘴,傅沉嫌弃的后退了一步,觉得这小子没打什么好主意。
“不说我回去了。”
陆铁成连忙拦住了他,“哎哎哎,别走啊,我说就是,我说,是小雪她哥,她哥前段时间相亲成功了,不过女方要一个缝纫机,你也知道,买缝纫机需要八张工业券,他们家哪有券,所以我想帮忙寻摸一下。”
小雪是他们俩的高中同学,是他们隔壁班的,挺漂亮一个女生,在他们学校算还挺有名,陆铁成从高中就喜欢她,毕业后也没忘,如今都惦记好几年了。
傅沉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她让你帮忙的?给你多少钱?”
“哎,分这么清干嘛,你就说帮不帮这个忙吧?我如果能帮她弄来票,说不准她就肯嫁给我了,兄弟,哥的幸福就拜托在你身上了,拜托拜托。”他一个大男人,t腻腻歪歪的,恨不得挂到傅沉身上。
傅沉往一侧躲了躲,据他所知,这个小雪可不是什么善茬,就算他弄来票,也未必会嫁给他,人家眼光高着呢,根本看不上陆铁成乡下人出身。
她想嫁的是城里的工人,傅沉还从原身记忆中,扒拉出一段回忆,成为临时工后,有一次去公社,傅北遇见了小雪,她还朝他示过好,羞答答的,什么目的不言而喻,傅北顾及自家兄弟的面子,才没告诉陆铁成。
傅沉倒也尊重原身的意愿,完全没了待下去的意思,丢下一句就要回去,“管好自己就行,人家券不够会自己想法子,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傅沉抬脚就往回走,陆铁成忙拉住了他,“兄弟要不要这么绝情?真的,哥的幸福,全系在你身上了,真的,她都说了,我要能弄来券,她会考虑和我在一起。”
傅沉嗤笑一声,“你还是别弄来的好。”
“哎哎哎,怎么说话呢,你自己都有媳妇了,怎么就不能帮帮我?”陆铁成扯着他不肯撒手,语气也软了下来,听着可怜巴巴的,“哥长这么大,还没求过人,就求你这一次,你就帮帮我吧?我知道你瞧不上小雪,我也知道她风评不太好,但我是真喜欢她,她也就有点爱慕虚荣,人还是善良的,真的,我还见她给过二毛吃的。”
二毛是他们公社有名的小傻子,大冬天都光着腚乱跑的那种,啥都不懂,他爹和他娘是表兄妹,他和他姐智力都有点问题。
陆铁成说:“粮食有多金贵,你也清楚,她要真的是个坏女孩,不会这么好心,我也没那么傻,她就是家庭不富裕,过惯了苦日子,眼光才高了点,也是我不争气,没考上城里的招工。这次咱大队的招工,我还报了呢,再帮她弄弄票,说不准我们真能成呢。”
傅沉眉头紧紧蹙了起来,半晌问他一句,“认准她了?”
陆铁成一听有戏,眼睛都亮了几分,恨不得摇尾巴,“对,我就喜欢她,只想娶她,你就帮帮我吧,我虽然没钱,但有个好东西,是我老爷传给我的,当初他不是在地主家当过长工吗?机缘巧合救了他们家小少爷一次,东西是他们送的,一个白玉貔貅,十厘米长的一个小摆件,拿黑市卖应该能值几张工业券,你帮我换个试试吧。”
他边说边将自己的貔貅从怀里掏了出来,递给了傅沉,入手沉甸甸的,傅沉蹙眉,只觉得他败家,“白玉现在收的人虽然不多,等再过个几十年肯定值钱,说不准够让你在县城买一套房子的,你现在换券太亏了。”
“几十年我都成老头子了,还是娶媳妇更重要,你帮我换了吧,我要求不多,能换八张就行。”
他知道傅北不喜欢小雪,刚开始也没敢找他,赵古同有个小子,在村里倒腾鸡蛋,时不时会去黑市,今天下午,陆铁成去找了他,他说玉貔貅只能帮着换五张工业券,多了没有,毕竟这东西,被人发现了,也挺危险。
缝纫机需要八张券,五张也太少了,他又弄不来另外三张,只好咬咬牙,来求傅北了。
“真的,要是能换来,以后你但凡需要帮忙,喊哥一声就行,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成吧,那我帮你问问。”
陆铁成捶了一下他的肩,“谢了兄弟,就知道你够意思,就是要害你冒险了,等我和她成了,肯定请你喝喜酒。”
陆铁成高兴得不行,离开时,还哼上了小曲。嘚里嘚瑟的,好像已经要抱得美人归了。
傅沉总觉得他还有的磨。
这年头八张工业券可不是少数,估计也就他班长能吃下,就是不知道他对玉貔貅有没有兴趣。
他回到屋时,陆小言刚擦好头发,正晃着脚丫构思小丫的故事,见傅沉走了进来,才好奇地问了一句,“谁呀?”
“铁成。”
陆小言有些好奇,“他来干啥?我去他家拿小黑板时,还撞见了他,总觉得他哪里怪怪的,不会出啥事了吧?”
傅沉没瞒她,“他想找我帮他换几张工业券。”
陆小言的目光,已经落在了他手上,貔貅是白玉雕成的,瞧着栩栩如生的,很精致,“哇,他竟然还有这好东西?”
这年头谁家要有个玉,都是藏着掖着,唯恐被扣了帽子,压根不敢拿出来,陆铁成也真够大胆的,还敢拿去换券。
陆小言扬起了头,“他要换多少呀?会不会有危险?”
“小心些就行,他想换八张工业券。”
陆小言惊讶地瞪大了眼,脚丫子也不晃了,不自觉坐直了身体,“给我看看,他就换八张?这也太亏了。”
傅沉将小貔貅递给了她,“工业券也不好换,他坚持要换。”
他用三个小风扇,才换来五张工业券,一些糖票,舍友的存票基本都被他全收割了。
陆小言爱不释手地摸了摸,“那也太可惜了,这么可爱,只换几张券。”
别说几张券,在陆小言看来,就是换来好几辆自行车都不值。
傅沉眸色一动,“喜欢?”
陆小言当然喜欢,女孩对玉石一类没啥抵抗力,她下意识点头。
“那就留下吧。”
陆小言眨眼,“八张券呢,你去哪儿弄?”
“转正后每个月我都有一张工业券,上周我用小风扇还换了五张,就差三张,先找朋友周转一下就行,到时再还。”
陆小言听得很心动,想了想还是摇头,“那我也不能白要你东西呀,算了算了,你还是别借了,也不是那么好借的,直接找个靠谱的人,给他兑换吧。”
傅沉说:“没那么麻烦,爹娘养我这么大,我养你都是应该的,不过一个摆件,你要不好意思,就当欠我的,有了券再还我就行。”
陆小言可耻地心动了,只觉得原身这老公也太好了,可惜原身没福气,看上了另一个男生不说,还早早结束了生命。
她又摸了摸小貔貅的脑袋,笑弯了眉眼,“你想尽孝,养爹娘就行了,哪里用得着养我,那说好啦,就当欠你的,等我有了就还你。”
“嗯。”
陆小言开心地碎碎念,“那等有钱了,我去县城买个带锁的小箱子,到时锁起来。”
她将小貔貅先收到了柜子里,特意放到了旧衣服的口袋里,暂时只能这样了。
陆小言还不困,每天晚上,她都会画上一两个小时,构思完小丫的故事,她又拿出大丫的故事,看了看哪儿有不足,该改进的都改了一下。
傅沉也有些好奇她画了什么,拿起前面的看了看,想起他的身份,陆小言还挺不好意思的,“那个,故事里我涉及了童养媳的事,大多童养媳遭遇都挺悲惨的,远的不提,咱们隔壁大队,就有两个,都过得很凄惨,我干脆以童养媳为题材,写成了故事,想起到一点点积极的作用,你不会在意吧?”
不管对原身来说,还是对他来说,被收养都是一件幸运的事,傅沉摇头,难得自我调侃一句,“我还没看过小人书,只要允许我提前阅读就行。”
陆小言莞尔,“看吧看吧,随你看。”
反正这人话不多,不至于到处说。
看她笑了,傅沉也无意识勾了下唇角,“收费吗?”
陆小言哼哼,“不收成了吧?真是便宜了你,要不然你闲时,帮我给画稿上一下颜色吧?不让你白干,等我有了画稿费,让你也跟着吃香的喝辣的。”
市面上的连环画好多是黑白色,陆小言也不清楚这个题材,会不会被采纳,她想一次投稿成功,如果有颜色,肯定会让人眼前一亮。
傅沉倒是点了头,还调侃了一句,“明天闲下来,我去买颜料,就当提前投资。”
陆小言莞尔。
两人忙到十点,才关灯歇息,睡到半夜,身旁的小姑娘糯叽叽哼唧了起来,睡得很不安稳。
傅沉一下清醒了,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入手一片潮意,他打开了台灯,小姑娘蜷缩成一团,手抱着肚子,小脸埋在被褥里,唇瓣都咬白了。
他眉毛拧了起来,“哪里不舒服吗?”
陆小言昏沉的意识,逐渐聚焦,软软开了口,“肚子疼。”
说完,她才意识到什么,彻底清醒了,赶忙抱着被子跪坐了起来,还好还好,床单没弄脏。
原身营养不良,十七岁才来月经,一共也就来那么一回,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了,很不规律,许是喝药调理的缘故,竟突然来了。
陆小言有些抓瞎,她没有那个t呀。
她呆呆跪坐在床上,小脸苍白,神情无措,难得显出几分无助来,这时肚子又一阵痛,她脸颊又白了几分,疼得咬住了唇瓣。
傅沉还以为她是吃肉吃多了,得了急性肠胃炎,拿衣服一裹,打横将她抱了起来,“我带你去陆大夫那儿。”
陆小言吓一跳,忙搂住了他的脖颈,因为不舒服,她不自觉蜷起,脸颊也贴在了他颈窝处,“没事,你给我煮点红糖水就好。”
她说出的话绵软无力,呼出的气却热烘烘的,洒在他脖颈处,傅沉喉结动了动,隐约明白了什么。
之前在现代,她每次经期第一天都要疼得死去活来的,他见奶奶给她熬过红糖水。
他将人又放了下来,陆小言没敢躺床上,挣扎着要起来,怕将床上弄脏,这年头没姨妈巾,大家都是用月事带或者干脆用卫生纸叠一下,她根本没月事带,幸亏家里有卫生纸。
她正迟钝地思考着,傅沉已经将她按了下来,“乖乖躺着,脏了再洗就是。”
陆小言有些不自在,脸有点红,“我没事,你去煮红糖水吧。”
她每次疼得厉害时,奶奶都会给她熬,喝完确实能舒服一点点。
傅沉又瞥她一眼,见她还能坚持才出去。
他走后,陆小言才找出来卫生纸,厚厚叠了一下,幸亏原身量不多,要不然简直不敢想象。
陆小言疼得厉害,已无暇顾忌旁的,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被喊醒时,傅沉已经端来了红糖水,他特意晾了一下,没那么烫了。
陆小言还是疼,像只被人拔掉爪牙的小猫儿,委屈哒哒地蜷缩着,乖巧得不行。
傅沉伸手将她扶起,将碗递到了她嘴边,陆小言就着他的手,喝完了红糖水,随后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傅沉拉出夏凉被,盖在了她身上。
第二天醒来时,腹部的疼痛才逐渐缓和了些,她睁开眼睛爬起来时,傅沉端着一碗红糖鸡蛋水,走了进来,“还疼吗?把这个吃了吧。”
陆小言摇头,“好多了,我先刷牙。”
刷牙时,她还忍不住偷瞄他一眼,这个男人虽然瞧着沉默寡言,没想到如此会照顾人,竟然将吃的端到了她床头。
原身还真够幸福的。
同样是养子,她那个便宜哥哥,可从来没这么温柔过。别说给她端饭了,她喊他吃饭时,他顶多嗯一声,大一那年,不过忘了敲门,进了他房间,他一张脸便冷了好多天,平时眉宇间也总是压着一丝不耐,看她的目光,也活似要吃人,上辈子仿佛欠了他的。
啧。
同样是人,差距咋就这么大?
原身和她一样,差不多疼八个来小时就好了,吃完饭,陆小言已经没了大碍,她对陆大山和王月勤说:“娘,我今天要去县里一趟,不确定几点回来,应该赶不上做午饭,您提前回来会儿吧。”
需要做饭的妇女,快到饭点时,都是提前一个小时回来,王月勤点头。
陆小言又说:“对了娘,我不确定几点赶回来,你跟秀儿说一声吧,让她通知一下孩子们,明天我再给他们上课。”
上课的事,王月勤也是知道的,她大字不识一个,见闺女愿意教别的孩子,还挺高兴,昨天下午好几个家长见了她,都道谢了呢,都夸她将小言教得好。
王月勤还挺骄傲。
傅沉却突然说了一句,“非得今天去?身体受得了吗?”
王月勤顿时紧张了起来,“小言这是咋了?身体不舒服吗?”
陆小言有些不自在,也不好当着陆大山的面多说,“没事,就是没睡好,不要紧,晚上回来,早点睡就行了。”
王月勤却是个细心的,联想到傅北一大清早不仅煮了红糖水,还给她煮了鸡蛋,全是补身体的,隐约猜到什么,她眼底眉梢都是笑,“那让小北陪你去,重东西让他拎,你别累着。”
陆小言点头,这个倒是没拒绝。
陆大山还有些懵,总觉得媳妇笑得怪怪的,走出门还问,“闺女没睡好,你高兴个啥?”
王月勤悄悄白他一眼,觉得他真够粗心的,“我当然高兴,两人总算圆房了,说不准今年我就能抱上外孙外孙女了,能不高兴吗?”
陆大山也嘿嘿乐,“小北这小子,总算争气了,我还以为,他非要等到小言满十八呢。”
“这不快了吗?就差一个月了。”
*
陆建良一家也刚吃完饭,在上工不上工之间挣扎了一下,这时却听儿子说:“爹,您还是去上工吧,左右要不到钱,工分还是得挣的,到时您干慢点,时不时哎呦一声,要是有人问,就说摔伤了,只能慢慢干,我到时再劝您回去,您就是不肯回,就说我知道心疼您,但是您也不想拖累我。”
陆建良有些迟疑,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他们这么装模作样,万一被人识破,只会被人看笑话。
到时他这张脸还要不要了,别看田桂凤风评不好,其实他名声还算可以。
有啥事都是田桂凤在前面冲锋陷阵,他时不时还会劝上两句,大家都觉得他倒霉,娶了个拎不清的,还真没多少背地里骂他的,顶多说他怕媳妇。
实际上,家里真正做主的,还不是他。
他可不想老了老了,被人看笑话。
不等他开口,田桂凤眼睛就亮了,“还是我儿子聪明!我这就去借板车,拉着你爹去,这样更显得你哥不是东西。”
陆建良嘴角抽了抽,“借啥借,按二山说的就行。”
他走出去时一瘸一拐的,果然,一出门,就接受了大家的瞩目,陆会计有事找大队长,来了村东头,走到主街时,恰好瞧见这一幕。
他昨天可是看了好大一出戏,这会儿没忍住,笑了笑,“建良叔,您不是摔伤了要休养几个月吗?咋出来了?”
陆建良斟酌了一下措辞,正要开口,就听他老婆子神神叨叨地说:“不干能成吗?老大一家又不肯管,当然得上工了!”
陆建良悄悄对她使眼色,唯恐她再说下去,把老二也衬得不像话。
田桂凤这才闭嘴,她心中也有些不高兴,觉得自家老头子真是事多,整日让她少说话多做事。她说的哪句不好了?
陆二山忙劝:“爹,您回去吧,听我的劝,我和刘蓉多干点,足够您吃喝了。”
陆建良脸色略好了些,他们演戏时,傅沉和陆小言也出发了,两人已经坐上了拖拉机,陆小言又问了傅沉一遍,“你真不在家多休息一下?”
她一般也就疼几个小时,现在肚子已经不疼了,感觉又是一条好汉,这些东西自己拿估计也没事,他也就一天假期,如果想多休息会儿,下午五点坐末班车去县城就行。
傅沉瞄了一眼她的小身板,“一起吧,廖兽医那儿要是弄不到砖瓦,我还能帮忙想想法子。”
陆小言记得他那个班长人脉还挺多,便也没多说什么,“成吧。”
因为傅沉跟着,赵楠只将他们送到了公社,两人从公社坐车去的县城,到了县城后,还要走一段路,也幸亏有他陪着,要不然陆小言肯定觉得累,走这么一截儿,腿都是软的。
两人来到廖兽医家时,已经十点了,陆小言敲响门时,很快就有人开门了,是孔喜儿。
瞧见她,孔喜儿脸上瞬间带了笑,闪身让出了空,“哎,小陆,快进来。”
傅沉跟着陆小言走了进来,将东西放在了桌子上,一大兜菜,一筐子鸡蛋,单鸡蛋得有几十个,这要是花钱买,可需要不少钱。孔喜儿看得咋舌,傅沉已经将东西放了下来,他对陆小言说:“我下去透透气,大门口等你。”
孔喜儿这才回神,“哎,你们也是,干啥又拿东西?透啥气,进来喝口水再走。”
说着要去倒水,傅沉摆手,“我不渴,婶子不用招待我,你们聊,我先下去了。”
他性子内敛,不爱说话,陆小言还以为,他是单纯地不想和外人打交道,也没阻拦,毕竟糕点方子的事,她也想保密,只拿出一样还好,拿多了,肯定会被人怀疑。
“婶,你不用倒水。”陆小言帮着关上了门。
孔喜儿说:“下次来可不许拿东西了,再拿我可是要生气的。”
陆小言笑着说:“这东西可不是我买的,是我们大队长让我来的,我这次来,其实是用新糕点方子换点东西,大队长知道我要来,想让我帮忙问问咱县养殖场有没有出售的小猪仔。”
廖兽医也在家,听到t糕点方子时,他心中就动了动,前两天,厂里已经公布了转正名额,他媳妇已经成了正式工,下个月就能让他闺女接班。
这几天蛋黄酥在县里已经开始售卖了,短短几天就卖了不少,他媳妇最近整日念叨蛋黄酥给厂里带来了多少利润,厂领导多高兴,他自然清楚陆小言的糕点方子多有值钱,没想到她竟然还有方子。
如果能换到手,说不准她媳妇还能凭借方子重新得个正式工的名额,廖兽医心思转了转,有些遗憾地说:“五六月份出生的小猪仔基本都已经被人挑走了,就剩下十几头,都是皮毛不太好的,也不大爱动,精神头一般,不确定能不能长大。”
也不知道这小丫头想换什么东西,要是以小猪仔做交换,只怕是不成了。
陆小言记得,母猪怀孕三个多月就生产了,她想了想说:“廖叔,不知道县里有没有怀孕的母猪?晚一个月生产也没关系,我们等得起。”
“那还真有,县里有三四百头母猪,近期怀孕待产的有三十几头,最快的二十天生产,其他的基本得一个月,你们如果愿意等,我可以提前帮你预定一下,不过,其他公社也有需要小猪仔的,没办法全给你。”
他们县的母猪一头能产8到12只小猪仔,三十多头估计能有三百多只小猪仔,养猪场的猪卖谁都是卖,基本都是先卖给有关系的。
他在养殖场也有一定的话柄权,这些年也没帮人预定过,想起糕点方子,他有意卖个好,主动说:“我尽量帮你订一百头吧,一百头够吗?”
陆小言弯弯唇,“太感谢廖叔了,我们这边多多益善,因为要扩大规模,最缺的就是小猪仔,最好多来点小母猪。”有了母猪,他们才能更快地扩大规模。
很多地方小母猪都不售卖,都会留着,等长大了好配种,他们养殖场倒是也卖母猪,母猪的寿命一般是四年,为了更换新鲜血液,每年他们都会留下三分之一的母猪,剩下的才会出售。
廖兽医招呼着她坐了下来,笑着说,“我尽量帮你争取数量吧,不过价格上没法给你优惠,我们养殖场是财务收款,价钱都是统一的。”
“这已经很好了,要是没您帮忙,我们估计连十头都订不到,接下来全仰仗您了,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您尽管说。”
她这番话说得熨帖,廖兽医也笑了笑,“这就甭客气。”
见自家媳妇悄悄对他使眼色,他才笑道:“你刚刚说糕点方子,是想换什么呀?”
陆小言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尖,“前段时间,我爹和我叔分家了,房子分给了我叔,所以我们需要重新盖个五间的房子,盖房子所需的砖瓦我们都没,自己买的话起码得三百块钱,我们手头没那么多钱,所以我打算拿糕点方子来换,如果将方子送到食品厂,应该能给厂里带来不少利润,换一个工作名额应该是可以的,我在县里认识的人也不多,所以才想到了找您帮忙。”
不等廖兽医开口,他媳妇就激动地说:“我们就认识砖瓦厂的人,可以帮你买到,糕点方子就换给我们吧。”
县城没多大,别说认识,就算不认识,她也要想法子帮她买来。说实话,她还不到五十,两个儿子都还没结婚,不需要看孙子,要不是为了闺女,她根本不想退下来,一想到下个月就没了工作,她就浑身不得劲。
要是能凭借方子,再得一个工作,那再值得不过,毕竟工作可不好买,怎么都是他们占便宜。
她笑着说:“婶子不瞒你,我的工作打算让我闺女接班,等她接了班,我就没工作了,干脆换给我得了,我也闲不住,等会儿我们就能去一趟砖瓦厂,这几天保准将砖瓦给你拉过去,他们除了砖瓦,还有水泥、沙子,我一并给你弄好。”
能有砖瓦就很棒了,陆小言忙道谢,“那可太好了,真是麻烦婶子了。”
“麻烦啥,我还要感谢你了,要不是你来得及时,接下来我肯定闲得长毛。”
陆小言将方子递给了她,笑着说:“雪梨酥成本比蛋黄酥要低一些,应该也好卖,步骤我全写好了,根据步骤来,肯定能做出来,您要是有时间,咱现在去买材料,我教您做一遍也行。”
“没事,你的步骤写得很清楚,肯定能做出来,上次我就做出来了,等会儿我和老廖先去砖瓦厂一趟,先把这事敲定了。”
陆小言笑着道谢,“那可真是麻烦您了。”
孔喜儿哎了一声,“这麻烦啥,我还想感谢你呢,要是没你的方子,我闺女还闹着下乡呢,她从小娇生惯养的,真下去了,哪里受得了?我和老廖也不放心,这次你又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廖兽医也说:“确实,没有你,我们这会儿不定怎么愁呢,光我闺女闹着下乡的事,都够我们喝一壶的。”
几人又客套了几句,陆小言才对孔喜儿说:“我还得麻烦您一件事,这方子其实是一个老师傅交我的,他的身份不便透露,您交给厂里时,也不用提我,我甚至没告诉村里人有第二个方子的事,等砖瓦拉到我们村时,我就说是您转正后,廖兽医得知我们批了一块地,出于感谢,才送来砖瓦的,你看成吗?”
换成其他年轻人,要是身怀秘方,肯定巴不得大张旗鼓的炫耀,她年纪轻轻,却懂得藏拙,孔喜儿都更欣赏她了,只觉得自家女儿要是有她一半聪明,也不至于被人一怂恿就头脑发晕。
孔喜儿一口应了下来,“自然可以,你放心,我和老廖肯定帮你保密。”
陆小言下来时,傅沉正站在大门口的树荫下等她,他上身是白色短袖,下身是黑色裤子,那双腿格外笔直,往那儿一站,修长的身姿比梧桐树还要挺拔。
许是没干过多少农活的缘故,皮肤也很白,侧脸线条异常冷厉,眸色也漆黑深邃,悠远的目光落在熙攘的行人身上,透出一股子冷漠来。
陆小言有片刻的晃神,心头不自觉一跳。
第33章 第33章一张老脸算是丢尽了。……
尚未抓住什么,他已经回过头,迈步朝她走来,那张立体的脸在阳光下愈发显得深邃,一双眸也熠熠生辉,眸色却显得温和许多,像是周身的冷漠一下散了个干净,整个人都似活了过来。
他挑眉问了一句,“好了?”
伸手接住了她手里的竹篮,这是临走时,孔喜儿塞给她的,是她自己做的辣椒酱,给她拿了两大瓶,据说很下饭,陆小言推辞不过,索性收了。
陆小言心头的异样感已散了大半,她弯了弯唇,点头,“嗯,好了。”
这才瞧见他手里还拎着东西。
竟然是颜料。
他真的买来了,陆小言很惊喜,“花了不少钱吧?”
“还好。”他也没多说,将颜料放进了竹篮里,随即转移了话题,“知青办离这儿有点远,坐车去吧。”
他们挺幸运等了没几分钟,车就来了,坐车也挺快,十来分钟就到了,来到知青办时刚十点四十,时间不算晚。
傅沉四处瞄了眼,看见一家国营饭店,说:“我去买点东西,一会儿门口见。”
陆小言点头。
这批知青是今年刚到的县城,也刚到一会儿,大家正等着公社的人来接,这次分给他们公社的有三十八个人,工作人员看完陆小言的介绍信和公社盖的章,便将人喊了出来,说:“你们被分到了团结公社,这位小陆同志,是特意来接你们的,你们随着这位女同志走吧。”
说完,递给陆小言一叠资料,这是各位知青的籍贯,基本家庭情况。
三十八个年轻人,有男有女,最小的才十五,是个娃娃脸的少年,年长的也不过二十,大家都背着一个包,瞧着风尘仆仆的,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的车。
陆小言清了清喉咙说:“我是团结公社陆家大队的陆小言,大家先随我去坐车吧,咱们人多,只能坐车回去。”
一个十八九岁的女生,好奇地打量了陆小言一眼,她以为村里的女生,都是穿着碎花衣服,露脚拇指的布鞋,土不拉几的,谁料面前的女孩,白色上衣,黑色裤子,打扮得清清爽爽的。
要说五官多美,倒也t不至于,有些电影明星还是比她漂亮的,可那纤细的腰身,雪白的小脸,清凌凌的眸,组合在一起时就是说不出的动人,就连头发跟别人绑得也不太一样。
陆小言懒得编麻花辫,大夏天的头发垂在脖子里她嫌热,干脆扎了个丸子头,她可是凭一己之力,推广了丸子头的扎法,这个年代的审美,还是麻花辫,她们大队的小姑娘都觉得她这样好看,一个个争先效仿,如今丸子头已经是陆家大队的一道风景线了。
女生还在打量陆小言,只觉得她的头发瞧着很蓬松,刘海也是,没那么齐,她哪知道,陆小言的刘海是特意打理过的,她实在不喜欢齐刘海,每次洗头擦头都挺注意,还自己修剪过一次,跟后世的空气刘海差不多。
原身皮肤又白,最近陆小言又一直在喝药调理身体,肤色健康了许多,虽然发质还是一般,瞧着却漂亮不少。
不仅女生,连两三个男生都忍不住在看她,其中一个眉眼不善的寸头男生,也多瞥了她一眼,嘴角挑出一抹笑,“村里还使唤童工的吗?”
陆小言看他一眼,没理这话,说:“走吧,大家跟我去坐车。”
萧宁挑了挑眉,也不在意,背着包跟了上去,漆黑的目光仍落在陆小言身上。
一群人从知青办走出来时,傅沉也过了马路,朝他们走了过来,陆小言一眼就瞧见了篮子里的烧饼,大油纸里包了不少,这厚度,肯定有六七个,她眼睛亮了起来,“你还有粮票吗?”
“嗯,还热着,到车上要是饿了,就先吃一个垫垫。”他将手里的水杯塞给了她,“里面灌了热水,可以直接喝。”
陆小言只注意烧饼了,没看到他另一只手里的水杯,乳白色水杯还挺漂亮,上面印着一幅山水画,湖中央的小舟上坐着一个垂钓的老人,很有意境。
陆小言扬起了小脸,“刚刚买的吗?得花不少钱吧?你还有钱吗?”
确实没了。
不过宿舍还有材料,能再做个小风扇,到时换点就行,他们在食堂吃饭也用不了多少钱。
傅沉没说实话,“没花多少,据说可以保温,你试验一下,要是不保温,可以到公社给我打个电话,再拿去换新的。”
陆小言点头。
两人说话时,一群人都在打量他们,单看陆小言已经让人觉得好看了,傅沉这相貌又这么能打,不仅女生在偷瞄他,男生都忍不住看了好几眼。
这气质,这相貌,哪里像农村人?连他手里的竹篮都好像高级了一分。
之前盯着陆小言猛瞧的女生,没忍住,问了一句,“小言同志,这也是你们大队的?”
陆小言记得她叫桑渺,因为姓挺独特,点名时,陆小言记住了她,陆小言点头,介绍了一下,“这是我哥,傅北。”
大家点点头,也没多问,唯独萧宁嚼着糖,目光一直落在陆小言身上。
下乡前,他一直在做一个梦,梦里总梦见一个陌生女孩,最后会定格在一个画面,女孩朝他抱歉一笑,最后朝另一个人走去,他看不清男人的脸,却始终记得梦中锥心般的痛,似乎弄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想伸手抓住她,却总是徒劳。他这人一向放荡不羁,也从不信什么感情,更不觉得自己会是个痴情的人,梦得次数多了,他却记住了女孩的模样。
原本他没在意,甚至觉得梦境过于荒诞,以至于有些不真实,直到此刻梦中的女孩从梦境中走了出来,活生生立在他跟前。
一瞧见她,第一反应不是荒谬,也不是震撼,胸口竟一阵奇怪的感触,说不清是宿命感,还是什么。
萧宁死死盯着她,又看了眼傅北,几乎要从他脸上盯出一朵花来,他要笑不笑地问了一句,“一个姓陆,一个姓傅,什么哥哥?不会是情哥哥吧?”
声音也痞里痞气的。
一路上,萧宁都吊儿郎当的,早跟大家混熟了,有两个男生没忍住吹了声口哨。
傅沉淡淡瞥了萧宁一眼。
这眼神让萧宁想起了继母带来的那个便宜大哥,也总是这样看他,好像自己高人一等,令人讨厌得紧,萧宁恶劣笑了笑,也吹了一声口哨。
这时车已经来了,陆小言对大家说:“走吧,大家跟我一起上车,先去公社报道。”
傅沉随着陆小言一起上了车,这个点,车上没几个人,知道她受不了车里的味道,傅沉找了个前排靠窗的位子,他将竹篮放了下来,对身旁的小姑娘说:“这个点了,我就不回去了,要是觉得重,辣椒酱,我先拿宿舍,下周再拿回家。”
陆小言连忙摆手,“没事没事,就两瓶,没多重。”
她将篮子放在了座位上,冲他挥了挥手,“你快回去吧,到宿舍好好休息一下。”
说完,没再管他,而是点了一下人数,三十八个人呢,可不能弄丢了。
傅沉点头,刚让开,萧宁就迈着拽了吧唧的步伐,走了过来,他将包裹放在了脚边,自己翘着二郎腿,在陆小言身边的位置坐了下来,还吹了声口哨。
傅沉目光微凝,瞥向陆小言,小姑娘已经在核对人数了,压根没在意萧宁。
他们人多,一上来,车上就坐满了,不用再等人,可以直接发车。
司机开口撵人,“送人的下去吧,这就要出发了。”
傅沉下了车,这时陆小言也点好了人数,车门关上时,傅沉透过玻璃往里看了一眼,小姑娘将篮子放在地上,在座位上坐了下来。
身旁的萧宁偏头说了一句什么,她下意识侧脸倾听,傅沉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却瞧见她白皙的小脸腾地红了,粉嫩的唇微微抿起,神情一下变得很生动。
说不清是羞恼还是什么。
萧宁笑得肆意,转过头挑衅地看了傅沉一眼。
傅沉眸色彻底沉了下来。这时车喷出一阵黑色尾气,缓慢朝前开去,将他抛在了后面。
车上萧宁继续孔雀开屏,“真的,给哥哥当情妹妹绝对不亏,哥哥身强体壮,长得俊,还有钱。”
饶是陆小言见多识广,也没见过第一次见面,就这么撩人的。这可不是现代,这年头,男女谈对象时都不敢拉小手,一个比一个纯,竟还有这么骚包的人。
真让人一言难尽。
陆小言身体后移了一步,离他远了些,眉毛也蹙了起来,严肃地开了口,“我结婚了。”
这个时候,陆小言才发现,结婚还有这好处,多好的挡箭牌呀,所以识相点就理她远点。
萧宁意外地挑眉,随即笑了,“刚刚那个真是你情哥哥?”
陆小言没理他,她可不想被缠上,甭管他是花花公子,还是单纯的嘴贱,就喜欢撩妹,她都没兴趣。
她也不可能跟这个年代的人谈恋爱。
她拿起水杯拧开了瓶盖,杯子里的水还有些烫,她只喝了一小口。
坐在她后面的姑娘也听到了他们的话,诧异地开了口,“小言同志,你真的结婚了呀?你看着好小,也才十六七岁吧?结婚这么早吗?”
陆小言笑了笑,“我十八了,村里结婚都早,好多十八九岁结婚的。”
桑渺也直勾勾看着她,说:“刚刚送你的那个,就是你的结婚对象?”
陆小言只是笑了笑,没答,而是说:“得一个小时才能到,谁要是晕车,就提前说一声,可以坐在前面,要不然等会儿扛不住。”
大家都坐过车,也没咋晕过,没太在意她的话,这群年轻人,都是刚中学毕业,对乡下还充满了幻想,忍不住逮着她,叽叽喳喳问了起来,“你们乡下真的很艰苦吗?听说连电都没通,真的假的呀?”
陆小言:“艰苦是真的,粮食不多,还要下地挣工分,一年到头,也没几个钱,也不是所有地方都没通,我们公社是有电的,富裕点的大队也有通电的,不过我们大队还有隔壁几个大队,都还没通呢。”
“啊,没电可咋整,就用蜡烛和油灯吗?那也太不方便了。”
陆小言也觉得挺不方便,他们大队实在穷,拖拉机都是公社淘汰下来的,一年能坏几次,要不是教授们会修,他们连这个拖拉机都没得开。
想通电t,只能先致富,好在养殖厂慢慢走上了正轨,只希望一切顺利。
一路上大家好奇地不行,车子开出县城后,入目的便是一望无际的田地,还有人惊呼,“哇,这就是麦田吗?”
陆小言也看向了窗外,耐心地回,“不是,冬小麦五月底已经收割了,地里种的是玉米,这是玉米苗儿。”
结果车子没开出十分钟,就有一个女知青白着脸举手,“那个,我、我想吐。”
这年头可没塑料袋,司机师傅也不希望车上臭烘烘的,忙停了车,“下去吐。”
陆小言也下了车,拍了拍她的背,等她吐完,才说:“乡下都是土路,比城里颠簸一些,你坐前面吧,前面靠窗的位置好受一些,咱们换一下位置。”
陆小言拎着篮子去了后排,将自己的座位给了女知青,她已经坐了好几次车,倒是习惯了一些。
见她走得毫不留恋,萧宁挑挑眉。
车子再次启动后,陆小言想起了大队长的话,让她挑几个身强体壮的干活好手,如今村里已经有了养殖厂,以后还要建学校,比较缺的其实是技术人才。
知青们都是中学毕业,顶多有的成绩好一些,其他水平应该差不离,反倒是父母的职业更重要,说不准以后就能帮上大忙。
陆小言干脆翻了翻知青办给她的资料,上面是这三十八人的基本信息。
陆小言大致看了一下,不看不知道,一下看一跳,这些知青还真是卧虎藏龙。
陆小言率先瞧中的是楚航,父母一个是化肥厂的主任,一个在农业局上班,以后要是需要化肥,说不准可以找他们。
这年头化肥可是相当紧俏,基本还靠进口,分到他们县的都少之又少,陆小言记得,去年他们大队一共就领了不到十袋化肥,量实在少,基本起不到作用,但是想提高亩产,用化肥又是必须的。
接下来是林媛媛,她父亲很厉害,是供销社的副主任。这个女生,她也必须争取到手。
还有萧宁父母也很牛,父亲是食品厂的副厂长,母亲在药厂,赵魁也可以,母亲是纺织厂主任,父亲则是公司汽车修配厂的工人。
翻完陆小言心中大致有了数。
车子开得快,路上也没人拦车,五十分钟就到了公社,下车时,陆小言正要拎起篮子,萧宁已经把她的篮子拎了起来,另一只手轻轻松松拿起了行礼。
陆小言忙说:“哎,我自己拿就行,你顾好自己的行礼就可以了。”
萧宁已经头也不回地下了车,笑着回了一句,“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还是悠着点吧。”
车子就停在了公社大院门口,他们一群人下车时,还是挺壮观的,已经有人看见了他们,小跑了出来,“是今年新来的知青吗?”
陆小言也下了车,倒完谢,从萧宁手里将篮子接走了,笑着回了一句,“对,这些都是咱公社的。”
这人带着大家进了大院,里面是公社各办公室,刘主任听到动静也跑了出来,见还有十几岁的少年,不自觉叹口气。
目光触及陆小言手中的竹篮,他笑了笑,“难道你就是陆小言?”
陆小言笑着点头,“对,是我,刘主任好。”
刘主任没想到她竟这么年轻,一时更惊讶了,赵楠随着陈婶来公社挑小猪仔时,他才知道他们大队的一位女同志为他们大队请来了兽医。
这年头赤脚大夫多,正儿八经的兽医可是很少见的,连他们公社都没有,前年好不容易请来一个,因为受不了乡下的苦,又跑回县城了,真没想到,她小小年龄这么能耐,难怪社长都感慨了一句后生可畏。
刘主任脸上的笑,又真诚了几分,“这次还要多谢你将人领了回来,替公社省事了,最近公社忙着建卫生院,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的,都抽不开空,多亏了你。”
陆小言笑着说:“应该的,为公社排愁解难是每一个队员都应该做的,就是不知道一会儿要怎么分人?往年我们大队都是等别人先选,剩下的归我们,这次能往前排排吗?以前我们怕公社添麻烦,也没提过要求,这次主要是因为养殖厂已经开起来了,比较缺人才。”
让谁先选都无所谓,今天她又帮了忙,刘主任爽快地应了下来,“成,那你们公社先选吧,其他公社的人,估计下午才来,你直接带走四个就成。”
提前带走,他们还能省顿饭,也挺好。
陆小言笑着说:“那可太感谢了。”
她直接报了四人的名字,“楚航、林媛媛、萧宁,赵魁。”
楚航、林媛媛、赵魁都站了出来,楚航竟然是那位年龄最小的少年,今年才十五,林媛媛是个很文静的女生,齐耳短发,戴着一个黑框眼镜,遮住了大半张脸。
赵魁穿着尿素裤,也挺显眼,说起尿素裤,还得从布票紧俏说起,每年全家的布票加起来,只够给一个人做衣服的,所以从日本进口的尿素袋就火了起来,在染缸里一泡,就是条新裤子。
说起来也挺心酸,人家装化肥的袋子,到了这儿也不是人人都买的起,毕竟一个袋子可不便宜,能买好几斤白面,寻常人甚至穿不起,穿一条尿素裤都是时尚的。
萧宁则笑着举了一下手,“这里。”
瞧见他嬉皮笑脸的模样,陆小言神情一顿,她只顾看家长信息了,没留意照片,没想到他就是萧宁。
刘主任说:“那你们四个跟陆小言去陆家生产大队吧。”
桑渺却开了口,神情有些别扭,“等一下,我想问一下,陆小言同志是依照什么选的人?”
这个陆小言还真不好说:“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桑渺当然不想说,她想去陆家大队,她说:“男女体力差距挺大的,这次知青,女生本来就比男生多两个,你一下选走三个男知青,其他大队要是知道了,肯定不高兴吧?”
她是笑着说的,比起挑刺,更像友善的提醒。
说完,还笑盈盈看着陆小言,又问:“刘主任您觉得呢?”
往年别的大队,还一下选过四个男知青呢,这话刘主任也不好说,毕竟敢这么选的,都是有点关系的,他干脆看向了陆小言。
将难题抛给了她。
陆小言看向了萧宁,打算将他踢出去,不等她开口,赵魁就情意绵绵地看了一眼桑渺,局促地说:“那我不去了吧,陆同志,你再选一个女生吧。”
他正好不想去陆家大队。
慢一步的陆小言:……
这会儿再踢萧宁倒是不合适了。
桑渺顺了顺长发,她打扮得很时髦,是众多女生中,唯一一个烫头发的女生,本以为这次陆小言会选她,谁料陆小言却报出一个陌生名字,“那就韩晓云吧。”
韩晓云嘟嘟嘴,小跑到萧宁跟前。
她一米六左右,小脸圆乎乎的,瞳仁颜色却很浅,长了一张很清丽的脸,这会儿小脸上,露出一抹强挤出来的雀跃,假的不行,“太好了,宁哥哥,咱俩竟然分一起了。”
呜呜呜,竟然和这个可怕的男人分到了一起,她是什么狗屎运!
韩晓云内心咆哮,小嘴无意识撇着,她也是从首都来的,跟萧宁还是同学呢,她爸爸是军人,她妈妈和萧宁的妈妈一样,都在药厂上班。
萧宁懒懒睨她一眼,轻嗤了声,“不会笑,就别笑。”
韩晓云撇唇,悄悄冲他扮了个鬼脸,哼,狗脾气,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难讨好。
她几乎可以预料到,以后被盯梢的人生,呜呜就算来到乡下,也不自由,嗐,罢了罢了,起码父母放心了。
桑渺没想到陆小言会选别人,脸色瞬间难看了下来。
陆小言没管她,笑着对四人说:“欢迎你们加入我们大队,走吧,我带你们回生产队。”
几人还有行礼,陆小言也挺累,不太想走回去,就去了刘老头家里,他家有牛车,虽说不能投机倒把,东西拿不完时,还是可以租一下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总不能累死吧?
当然了,明面上都是说借一下,只能私下悄悄给钱或者给粮食,只要不被逮个正着,就没啥事。
陆小言花了五分钱,租到了牛车,几人t挤了挤,林媛媛话不多,没怎么开口,韩晓云和楚航性子都很开朗,韩晓云还好奇地看向楚航,“你真的才十五呀?这么小,是初中刚毕业吗?”
韩晓云也很显小,她扎着两个麻花辫,穿着一身列宁装,虽然打扮的成熟,却稚气未脱,纤细的手腕上,还戴了一块手表,一看家庭条件就不错,这年头一块手表可是工人近一年的工资。
楚航骄傲挺胸,笑得龇出一口小白牙,“我们那儿高中改成了两年制,我高中毕业了。”
韩晓云嘟嘴,跟谁没改一样,他们也改了的,**期间,初中和高中都改成了两年,虽然就上了两年高中,她还是十八岁才毕业,只能说这孩子上学太早了。
一路上都是两人的话,本着和人打好关系,换取自由的目的,韩晓云又换了个笑脸,笑容亲切,友好地对萧宁说:“宁哥哥,咱俩真有缘分,没想到真能分到一个大队,我妈原本还害怕我和你不一个地儿呢。”
乡下路不平,马车一晃,她险些栽到他身上。
萧宁伸出修长的手,嫌弃地推了推她的脑袋,眉毛都挑了起来,“说话就说话,扶好。”
韩晓云吐了吐舌,这才扶住车上的板子。
这时,她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韩晓云看了眼手表,说:“十二点半了,怪不得肚子好饿。”
陆小言说:“我有烧饼,要吃吗?”
韩晓云带的零食,在火车上都吃光了,闻言眼睛亮了一下,“可以吗可以吗?我妈妈说,对你们来说,吃的可是相当珍贵的,还让我来了乡下,不能挑食,不能剩饭,更不能随便蹭饭,不然会遭人恨,说不准会被人套麻袋,你真要把烧饼分给我吗?”
小姑娘比林媛媛还大一岁,瞧着却稚气未脱,整个一傻白甜,一看就是被家人宠大的。
陆小言笑了笑,“人是活的,东西是死的,吃吧。”
韩晓云感动得不要不要的,脆生生说:“那太感谢了,我不白吃你的,我好多粮票,我拿粮票给你换。”
萧宁抽了抽嘴角,有些怀疑,这丫头怎么活这么大的。
蠢死得了。
连楚航都瞠目,还不忘提醒她,“晓云姐,你还是长点心吧,财不外露!”
韩晓云连忙捂住了嘴巴,眼睛眨巴眨巴的。
陆小言好笑地摇头,总觉得以后,他们大队会热闹一阵了,她从竹篮里拿出了烧饼,递给韩晓云一个,随即又看向另外三人,“你们饿吗?要不要吃?”
楚航毫不客气地拿了一个,笑容明媚,“我也拿粮票换。”
两人给她粮票时,陆小言没收,“就一个烧饼,也不是超级贵重的东西,你们初来乍到,还有缘来了我们大队,以后就是朋友了,就当我请客了。”
她说的大度,实际上也有一丢丢肉疼,毕竟物资匮乏,这个月肯定是买不到其他烧饼了,可想到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以后他们大队肯定能用的上他们,还是没收。
瞧,她就是这么大度。
呜呜呜,不知道大队长能报销不?
她还落落大方地看向林媛媛和萧宁,“你们吃吗?”
两人都摇了摇头,一个是看她没要票,单纯不好意思占人便宜,另一个纯粹是因为没洗手,不想吃。
在几人的叽喳中,马车很快到了陆家大队,这个点儿各家各户都回去吃饭了,地里、河堤上都没人。
进村后才瞧见人影,今天天不热,还有风,有人端着饭碗正坐在门口吃饭。
“嘿,小言,这就是今年新来的知青吗?”
“嗯,一共四个。”这时老黄牛也哞哞叫了两声。
孩子们听到牛叫声,都端着碗,一股脑跑出来看热闹,刘蓉他们也在吃饭,听见热闹也端着碗走了出来。
刘蓉一眼就瞥见了车上那两个文文弱弱的女娃娃,一瞧就不是干农活的料,另外两个男娃,一个懒洋洋的,一个稚气未脱,像是未成年。
刘蓉呵呵笑了笑,阴阳怪气的,“小言,大队长不是让你选几个干活的好手吗?你就是这么选的?一个个瞧着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怎么干农活,怕是连饭都做不熟吧?”
她这么一说,韩晓云、林媛媛,连同楚航都有些脸红,咳咳,他们还真不会做饭,愁啊愁。
可小言都将他们选出来了,总不能让她受攻击不是,韩晓云当即拍了拍胸脯,表忠心,“我吃得很少的,可以少吃点,真的,我也不是啥都不会干,在家我扫过地,以后我可以负责扫地。”
这副傻乎乎的模样,让其他人也抽了抽嘴角,都有些一言难尽。这下不止刘蓉不满了。
其他人也有些埋怨,赵大妞她婆婆也出来了,倒不是看热闹,而是不想面对赵大妞,没错,今天赵大妞已经回来了,她儿子整天又是去干活,又是送吃的,赔尽了不是,连她也被请去道歉,过去请人。
一张老脸算是丢尽了。做好饭,她就端着碗出来了,压根不想面对赵大妞。
她心情正不痛快,听到刘蓉的嘲笑,也上下打量了陆小言一眼,哼道:“说好的给养殖厂扩大规模,连小猪仔的问题都没能解决,现在又带回一群吃白饭的,就这还养殖厂的顾问,什么顾问啊,还不如我一个老婆子能耐,啊呸!”
她刚“呸”完,就听到一声轻嗤声,声音散漫随意,陈红叶顺着声音看向了萧宁,面前的小子顶着一张寸头,脸倒是挺好看,面上却不善,嗤笑完还不算,他慢悠悠地说:“听着确实能耐。”
还是这城里娃娃有眼光。
她可不就是能耐,干活那是一把好手,可不像那些个爱偷懒逃滑的。还不等陈红叶得意,就听他说:“这泼妇骂街的本领,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第34章 第34章惹不起惹不起。
陈红叶气了个倒仰,“嘿,你这臭小子,说谁泼妇?”
跟她的炸毛不同,萧宁始终挂着笑,身子也慵懒地靠着板车,“谁认领就是谁喽。”
陈红叶跳脚,“你、你、你这个臭小子,别以为你是城里来的娃娃,我就怕了你。”
萧宁又哂笑了一声。
被他这么一搅合,大家的注意力倒是都到了他身上,一个个都有些头疼,这唯一一个身强体壮的,咋还像个刺头?
好几个人都不由叹口气,觉得陆小言不靠谱,好不容易大队长发话了,这次他们能先选,咋选的都是不靠谱的?其他人都要脸,也顾及邻里间的面子,虽然不满,并未表露出来。
不像陈红叶,这会儿更气了,跳脚归跳脚,她还真不敢冲上去教训人,这人一看就不好惹,陈红叶可不想挨揍,只是放狠话,“臭小子,笑什么笑,别以为你是城里来的娃娃,就了不起,我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这时大队长也跑了出来,“陈红叶,干啥呢?”
大队长还是挺有威严的,陈红叶闭了嘴,“能干啥?还不是这小子不老实,哼。”
说完,端着碗溜了。
他一来,刘蓉也不敢多嘴了,大队长也瞧见了车上的娃娃们,他倒是没觉得多失望。经过这几次的事,他对陆小言已经有了基本的信任,单瞧小言这丫头,不是同样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可她脑子好使啊。
说不准这几个,也各有厉害之处。
大队长笑着说:“小言,你快回去吃饭吧,我带他们去知青点就行。”
陆小言点头,顺势下了牛车,正要往回走时,又想起小猪仔的事,说道:“大队长,县养殖场已有的小猪仔已经被人买走了,就剩十来头长得不好的,不过有一批母猪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了,廖兽医说会帮咱预定一百头,到时咱们过去买就行,就是得等等。”
大队长脸上满是笑,他就说这丫头能耐,等一段时间算啥,养殖厂的扩建还需要时间呢,他们有的是时间。
不等他开口,大家就欢呼了起来,“哎呦,那可太好了。”
“对啊对啊,一百头呢!这可是一百头,往年咱们大队,最多养十头,一下翻十倍,小言,你也太能耐了。”
那个些不满的都有些羞愧了,“是啊是啊,难怪大队长和书记让你当顾问,亏得选了你,还得是你才能解决问题。”
大家一个比一个高兴,能不高兴?本以为他们大队压根买不到小猪仔,t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养,年底还要给钟兽医发补贴。
结果她去了一趟县城,就弄到一百头,一百头啥概念,他们大队总共也就三百来户,如果真要分给大家,平均每三户就能得一头猪,乖乖哟,那是多少肉啊!
一个个都兴奋了起来,比过年还激动,拉着陆小言夸个不停,完全将新来的知青无视了,有了猪,这几个知青娃娃算个啥。
大队长看得好笑,“行了行了,小言从县里回来,还没吃饭呢,你们别耽误她回家吃饭。”
大家这才放她离开。
陆小言回到家时,王月勤和陆大山也在吃饭,瞧见她回来了,王月勤忙站了起来,“锅里给你留了饭,还热着,正好趁热吃。”
她熬的红薯粥,主食是白面馒头,总算不是窝窝头了,陆小言吃得挺开心,还将辣椒酱拿了出来,对陆大山说:“爹,你可以夹馒头里吃点,娘,咱俩还在喝药,等停药了再吃。”
王月勤哎了一声,陆大山夹了一些放在了馒头里,在省城他连胡辣汤都喝了,也放了辣椒油,倒是能吃辣,饶是如此一口下去,还是辣得直哈气。
陆小言看得有些馋,“好吃吗?”
已经不用问了,看她爹吃得停不下来,就知道了。
又香又辣,一口下去,真真是好吃,他只顾点头,都顾不上说话了。
陆小言看得更馋的,可惜姨妈刚来,晚两天还好,今天吃,铁定要肚子疼,只好忍了。
此时的知青点正热闹着,如今村里已经有十一个知青了,加上今年新来的都十五个了,一共七个男知青,八个女知青。
男知青和女知青各两个房间,知青点只有一个空房间,被当成了办公室,他们新来的,只能和老知青们住一起。
大队长对徐宽说:“这四个新人就交给你了,他们刚来,估计啥农活都不会,你们老知青就多带带。”
徐宽是知青点的负责人,挺踏实一个小伙子,刚来时也啥都不会,让他们给菜浇个水,连菠菜和油菜都分不清,现在已经干得像模像样了。
徐宽爽快地应了下来,“行,您放心吧,知道他们今天来,我们特意多做了点,正好,大家一起吃。”
他做事靠谱,大队长便也没多待,徐宽让他们将行礼放了下来,招呼他们先吃饭,边吃饭,边给他们挑重点讲了讲,“为了省事,男知青和女知青都是一起吃,男知青负责捡柴劈柴,打水,打扫卫生,女知青们负责做饭,分下来的粮食,都是放一起统一管理,你们刚来,虽然没工分,不过有队里给的补贴,粮食够吃一个月的,这个月算是你们的适应期,适应后就全靠工分吃饭了,干得多的粮食多,可以多吃点,粮食少的就只能少吃了。”
林媛媛和韩晓云都听得很认真,楚航也好奇地问了一句,“工分少的,能吃饱吗?”
“够呛。”小李举起了手,“我体力跟不上,每天只能拿三、四个工分,要不是家里时不时寄来点粮票和吃的,我肯定早饿晕了。”
小李是去年来的知青,也是省城的,知道楚航同样是省城的,主动说:“我的床旁边正好有个空床,你睡我旁边吧,我等会儿帮你把床收拾一下,上面有我们的东西。”
楚航忙道谢,嘴甜得不得了,“谢谢李哥。”
至于萧宁被分到了徐宽所在的宿舍。
第一顿饭,大家倒是吃得热热闹闹的,吃完饭,徐宽就帮着将空床收拾了出来,没办法,房子小,难得有个空床大家将东西全堆了上去。
徐宽和另外一个知青把自己的东西一一收走了,萧宁就倚在门上,站着看,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另一个叫魏荣生的知青,反倒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之前房间里只有他们俩,空间也大,现在多个知青,他自然不高兴,很想让萧宁去隔壁住,他笑着说:“萧宁是吧?你和楚航一起来的,不去隔壁和他住一起吗?”
隔壁加上楚航都四个知青了,也不知道他咋好意思说出这话的,原本他们屋就有三个人,小李正是和他处不来,才搬去隔壁的。
说起来小李也是个心善的,怕楚航年龄小,住隔壁会受魏荣生的欺负,才主动邀请了楚航。
萧宁虽然还不了解各人的脾性,数人头,也知道隔壁住了几个人,他也笑,“要不然我将楚航喊过来?”
那副等着看好戏的悠哉样,多少有些欠揍。
魏荣生顿时不说话了,脸也有些黑。
萧宁才懒得看他臭脸,他也不打算和他们一起长住,看政策一时半会儿肯定没法回去,他当然想住得舒服点,他长这么大,还没跟人睡一个屋过。
他直接看向了徐宽,“村里有空房子吗?让出租吗?”
“原本有一个,不过前段时间陆小言和她奶分家了,他们一家人搬了过去,目前没空房子,不过听说她找大队长批了地,估计过段时间有了钱就会建房吧?她家如果盖了新房子,等他们搬走,就空下来了,咋?你想租房?”
萧宁脑海中浮现出女孩那双清凌凌的眸,他不由轻笑一声,“不,我也建房。”
“啥?”这下不止徐宽震惊了,魏荣生也惊讶地反问了一句,“你建房?”
盖房子可得花不少花钱,这人脑子没问题吧?
萧宁嗯哼了一声,没理他,只问徐宽,“大队长家离得远吗?批宅基地是不是要找他?”
徐宽震惊得无以复加,饶是他是个老知青,也没见过哪个知青一来,先盖房子的,别说他们大队,十里八村,别的大队也没这种情况啊。
这人难不成真想扎根农村?
徐宽说:“咱们一插队,虽然落户在了这儿,毕竟不是本村的人,以后能返程时肯定是要离开的,大队长肯定不会给咱轻易批地的。”
两人都觉得萧宁太傻了,真有这个钱,不如留着买粮食,以后要是工分不够,分的粮食可填不饱肚子。
萧宁显然不是个听劝的,问了一下大队长家在哪儿,溜溜达达出了知青点。他大老远跑来乡下受苦,首都那群人也别想好过,反正盖房子用的不是他的钱,能过好点,他为啥委屈自己?
萧宁来到大队长家时,大队长正准备去找刘书记,打算将买小猪仔的最新情况告诉他一声,这几天因为养殖厂的事,不仅他的心情跌宕起伏,刘书记更愁,眼瞅着都快秃了。
瞧见萧宁,大队长有些惊讶,“嘿,你小子怎么来了?还没到上工时间呢,吃完饭可以休息一会儿,先回去休息吧。”
四个新来的知青,萧宁最让人印象深刻,这小子虽然长得不错,却痞痞的,一看就是个刺头。
大队长对知青一向都是能敷衍就敷衍,这会儿风风火火地说完,就想离开,结果却听到这小子,“大队长,我想批一块地盖房子。”
大队长手里的烟屁股都掉到了地上,“啥玩意?”
萧宁一派淡定,“我都落户了,按理说也是咱大队的人了,批块地盖个房子,也不逾矩吧?”
知青盖房还真是闻所未闻。大队长也没听说过这事,忍不住挠头,“不是,你以后不回城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大队长还是搞不懂他咋想的,“盖房子可不少钱,这倒是其次,你毕竟不是我们大队土生土长的,日后肯定会离开,想批地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萧宁仍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离开不更好,等我走了,房子可以归大队所有,你们想怎么支配都成,相当于我出钱盖个房子,等我走了,房子归你们,这种好事,你们该高兴才对吧?”
嘿,别说,还真是这个理儿。
大队长爽快地点头,“我这儿没意见,我再去问问刘书记,我正好要去找他,走,你跟我一起,他如果也同意,这地就给你批了。”
陆小言有些累,这会儿已经躺到了床上,准备午休一下,她并不知道,她家后面那块地已经被人惦记上了。
一觉醒来,她才觉得没那么累,看天色应该三点左右,陆小言咕哝了一句,没手表真是不方便啊,等攒了钱,还是要买一块手表。
她打起了精神,继续作画,今天估摸着就将大丫的故事画完了。
接下来两天,陆小言都没出门,每天除了教孩子们知识,就是在作画,大丫的故事已经彻底结束了,已经在画小丫的故事了。
故事中,小丫与姐姐截然不同,陆小言就是想通过两姐妹不同的遭遇,来告诉大家,忍气吞声只会挨打挨骂,如果有t不同的选择,就会有不同的人生。
小丫也经常挨打,童养媳都被看做家里的佣人,所有人都对她呼来唤去,她还因为反抗,被打得奄奄一息。
与姐姐的逆来顺受不同,她躺在地上不能动弹时,会忍不住问月亮:为什么女娃就得被卖?为什么哥哥弟弟就能留在家里?为什么她和姐姐,就只能成为童养媳?为什么她努力干活还要挨打?
她哪里知道,父母爷奶是受重男轻女思想根深蒂固的影响,才把她贱卖给另一个家庭。对方买她,也不过将她当成一个便宜的货物,一个衡量过后觉得很值的半大劳动力,以后还能传宗接代,何乐而不为?
小丫来到新家后,最羡慕的就是那些能念书的孩子,不用挨打,也不会有干不完的活,家长会告诉他们,好好念书以后才有出息。
她也想有出息,每次路过学校,听到学生们郎朗的读书声,她眼中都满是羡慕,夫家不让她念书,她就趴在窗户下,偷偷听讲,割猪草时还会拿石子写字。
九岁那年她已经偷偷认了好几百个字,她趴在窗前,听课的事被发现了。
一群孩子都将她围起来,骂她是没人要的野孩子,既然当了童养媳,就该好好去干活,她的小丈夫会带头欺负她,骂她晦气,不该来学校,还将她的脑袋按进水桶里,说她臭,要给她好好洗洗。
小丫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被按进桶里时,都能挣扎着抬起脑袋,给坏孩子来一拳,将其中一个打得嗷嗷直哭,还敢将小丈夫夫按进桶里也尝一下臭味。
她打架很凶,被人骑在身下时都能拿脑袋撞倒身上的人,一口咬哭一个,谁上来就踹谁,像个小狼崽子。
小孩们都被她的凶猛吓到了,哭得吱哇乱叫,小丈夫跑回去告状,小丫被婆婆抓回了家,狠狠一顿揍。
小丫挨了打,也不怕,第二天就将小丈夫堵到了小巷里,也揍了一顿,打到他不敢告状为止。
就算如此,她也经常挨打。
那几个挨了打的坏孩子更排斥她了,还怂恿其他孩子一起打她,谁同情她,就说谁是叛徒,那些可怜小丫的孩子都不敢出声了。
小丫还是想听课,虽然很谨慎,还是被那群坏孩子抓到了,还有两个男孩喊来了哥哥们帮忙。
他们将小丫围在中间。说小丫污秽,弄脏了他们学校,还将小丫抬了起来,要将她丢到粪池里。
小丫拼命挣扎,成功跳了下来,逃跑时,被人用石头砸破脑袋,晕了过去。
陆小言花了许久,晚上吃完饭,又画了几个小时,一口气画到小丫昏迷,才停下笔,去睡觉。
这一觉睡得有些沉,直到门被敲响,她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太阳已经日上三竿了,她头一次起这么晚。
她抱着被子坐了起来,忙换了衣服,去开门,门口果然是那群小萝卜头。
一个个神采奕奕的,都抱着小板凳,眼巴巴望着她呢。
秀儿盯着她蓬松的长发看了眼,细声细气地问她,“小言姐姐,你刚起吗?身体不舒服吗?”
陆小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嘿嘿笑了笑,“昨天一不留神熬了夜,刚醒,你们先回忆一下我前天讲的内容,看看能不能想起来,我去洗漱一下,马上来。”
秀儿的哥哥陆石小大人似的开口,“我们不急,小言姐你先吃饭,总不能饿着肚子讲课。”
其他小孩也附和了起来,“对呀对啊,小言姐先吃饭。”
锅里热的有烧饼,熬的还有粥,陆小言洗漱好,火速吃了个早餐,就开始给孩子们讲课,这个时候小学一到三年级只学语文和数学,数学还叫算术,直到四年才加一门自然科学。
陆小言上午教的语文,下午教的算术,这些孩子,都是想念书却没机会念的,一个个学得都很认真。
她教学的事,不算秘密,有几个家长已经知道了孩子们跟着陆小言学习的事,还找王月勤道过谢,也有两家长是今天刚知道。
这俩孩子怕家长不让她们去上课,一直瞒着家里,刚开始家长并不知道这事,他们还指着孩子干活呢,结果这几天,总有那么一两个小时找不着人,也不知道野去了哪儿,赚的工分也少了一个。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本以为她们偷懒了,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她们竟然跟着陆小言在学习,怕陆小言事后收孩子的学费,这不,两个家长一合计,当即跑大队长那里告状去了。
尤其陆雨的家长,满脸不高兴,一瞧见大队长,就一通输出,“我真是服了小言那丫头了,高中生了不起啊,这么想当老师,咋不去公社应聘,找不见工作,就跑来祸害我们的孩子,没见过这样的,反正我们是没钱,要钱一分没有,就没见过这样的,抓着一群孩子,就想当老师,也不问我们家长同意不。”
刘荷花偷瞄了一眼大队长的脸色,没敢说话。
大队长则是有些震惊,“她教了一群孩子?”
他一直以为,她就教了秀儿和她哥,顶多三、四个人,压根没问她教了多少。
陆雨她娘曹怜轻哼了一声,“何止啊,都二十多了,一个班了都,还真是野心大,也不知道怎么将人骗去的,瞧着不吭不响的还偷摸干坏事,反正我家是没钱。”
大队长脸有些黑,“什么干坏事?她啥时说收费了,她可怜孩子没书读,好心教大家的,你胡扯啥?少搁这儿败坏她名声。”
真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大队长都想骂人,总算是忍住了。
他一发脾气,还是挺吓人的,曹怜缩了缩脖子,“哪是我胡扯,可不是教了一次,语文、算术都教,一天教两个小时呢,不要钱,她费心费力地教个啥?吃饱了撑得啊。”
大队长简直要气笑,人家好心教,你还嫌这嫌那儿,还真是不知好歹,“她愿意教对孩子来说是好事,白让你占便宜,你还不乐意了?”
曹怜还真不乐意,原本还缩着脖子,想到跑去听课的可是自家孩子,她又硬气了起来,“就算她不收钱,那也不能耽误孩子干活啊,一天两小时呢,跑去捡牛粪都能捡不少,学习能学出个啥来。”
大队长这下是真气乐了,他最瞧不起那些个不把闺女当回事的,“一个七岁的小女娃,能给你捡多少牛粪,儿子你都知道送去学校,咋,女娃就不配学是吧?亏你自己是女人,咋能这么偏心。”
曹怜家儿子确实被送去了学校,就女娃没去,曹怜还挺不服气,“儿子可是我家的命根子,上了学说不准能当工人呢,女娃可是要嫁出去的,这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可不是我偏心,荷花,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刘荷花点头,确实是这个理,她想附和两句,见大队长脸色难看,咽了咽口水,还是没敢说,她可没曹怜莽。
想到这次来的目的,她才扯了扯曹怜的袖子,对大队长说:“不收费就成,我们是都没钱,怕她收费,才找你反应一下这事,既然不收费,我们也懒得管了,走吧走吧,咱们也别耽误大队长忙活了。”
曹怜还想说啥,硬是被她扯走了,走出一截儿后,她还念叨着,“哎,你扯我干啥?”
刘荷花说:“你说那些有的没的干啥,大队长只会不高兴,咱不乐意让孩子读,喊回家不就得了,没必要起争执。”
说完,就扯着曹怜去了陆小言家,打算将孩子揪出来。
一个女娃娃读啥书,有那个时间真不如给家里多干点活,捡点柴火也是好的啊。
曹怜一想也是。
两人便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了陆小言家,她过来时,陆小言正在教孩子们识字,家里房间小,随着孩子们逐渐增多,屋里实在坐不下,陆小言便让孩子们坐在了院子里,幸亏陆叔家有一个很粗壮的梧桐树,大家挤巴挤巴倒是没那么晒了。
大门敞开着,两个小女娃一瞧见自家娘气势汹汹闯进来的样子,小小的身体就抖了一下,胆子小的那个一紧张,唰地一下站了起来,撒腿就想跑,也不知道要往哪儿跑。
曹怜几步冲了过来,一把揪住了她的耳朵,“死丫头,你还敢跑!”
第35章 第35章小言啊,还是你脑子活……
陆小言拧眉,放下了粉笔,上前一步,拦在了曹怜跟前,想将小雨解救出来,“曹嫂子您这是要干嘛?有话好好说,干嘛揪孩子耳朵?”
曹怜一下推开了她,哼道:“我没管你乱教孩子的事,你也甭多管闲事。”
说完t,揪着小雨就往外走,刘荷花也冲了进来,同样拽走了自家闺女。
两个女娃都哭了,一个小嘴一瘪,嚎啕大哭,小雨则是连大声哭都不敢,直默默掉眼泪,哽咽着求情,“娘,你让我听课吧,其他时间我一定好好干活。”
“好好干个屁,你自己说说,你少捡多少牛粪?”
年龄小的孩子干不了重活,也就能捡捡牛粪,捡捡柴,平日小雨都是背着背篓跟着牛屁股后面捡牛粪,也能赚两个工分呢。
小雨一味地抹眼泪,根本不想走,抽噎着说:“我、我会早起,我努力,我都会写自己的名字了,你就让我学吧。”
小姑娘六七岁大,却又矮又瘦,比皮包骨头的二柱都显得瘦骨嶙峋,这会儿哭得额头眉毛都红了,愣是不敢大声,只弱弱求情。
陆小言瞧着都觉得不忍心,她娘却一瞪眼,“不听话是不是?又想挨打是不是?真是反了天了,都敢提要求了,惯的你。”
陆小言抿了抿唇,又看向曹怜和刘荷花,语气严肃了些,“这么小的孩子,两位嫂子真要强迫她们去干活吗?”
曹怜嘿了一声,“这是我家娃,咋地?你要多管闲事吗?你有啥资格,别以为多读两天书,就有资格干涉人家的事!”
“是,我没权干涉,不过妇联有,你这么苛待孩子,我可以上报给妇联。”
刘荷花吓了一跳,抓人的动作都停了一下,曹怜却不带怕的,还生气地冷笑了一声,“你去,我看你能以啥名义去,我就不信自己娃,我还不能管了?我一没打死,二没打残,不听话揪一下耳朵就是苛待?公安来了我都不带怕的。”
说完揪住小雨的耳朵,手下的力道都重了一分,小姑娘小小的耳朵被拽得通红,眼眶里蓄满了泪,只能踉踉跄跄跟着她离开。
刘荷花没揪耳朵,却拽住了小姑娘的胳膊,将人也硬是拽走了。
陆小言也清楚曹怜说的是对的,她确实管不了这么多,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个孩子被掳走。
秀儿几人都有些担心,已经有孩子,叽叽喳喳问了起来,“小言姐,小雨和小叶子不会挨打吧?”
陆小言也不知道。
另一个孩子说:“哎,小雨的娘可凶了,肯定要打她,我之前看到小雨挨打,她娘拿棍子抽,打得可狠了。”
胆子小的抖了抖,抱住了身边的小女娃,“幸亏我娘不拿棍子抽我,这也太疼了。”
疼是一回事,遭受的心灵摧残得多严重?
陆小言头一次生出一股无力来,但是这个年代的农村,打孩子却是普遍现象,尤其是女娃,就是家里的出气筒,更是免费的劳力,甭管多小,都得干活。
有的几袋粮食就换了出去,给人当童养媳,没被换出去的,待遇也不是多好。在这里待得越久,陆小言就越同情这些小女娃。她们承受了太多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事。
好多人却觉得这是正常现象,女娃就该被这么对待,这已经形成了一种思维认知。在这种教育下,长大的孩子,又哪里有独立的人格?只会有更多的女孩被同化,从受难者,变成施暴者。
难怪曾有人说教育是国家万年根本大计。
在这个年代,教育真的很像一门精细的医术,需要一点点去治愈脓疮。
秀儿也轻声问了一句,“她们俩以后是不是不能上课了?”
陆小言想了想,说:“我想想办法,争取让她们也能来。”
这种家庭连免费的教学,都不肯让孩子来,想治住他们,只能直接损害到他们的利益才成。
见孩子们都受了惊,接下来陆小言干脆没再教她们认字,而是给他们讲了一个故事。
小孩子忘性大,一下就沉浸到了故事中。
等陆小言讲完时,才发现大队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正在门口站着,孩子们乖巧地喊人,有的是爷爷,有的是大爷,喊什么的都有。
大队长笑出一脸褶子,等孩子们散去后,他才说:“刘荷花和曹怜是不是将她家孩子揪走了?”
陆小言点点头。
大队长叹口气,“哎,就猜会这样,咱们大队算好的了,因为出了个傅北,大家都指着男娃们有出息,能当工人,所以男娃去上学得还挺多,其他大队还有觉得学习没啥用,不让男娃上学的。”
大队长却清楚学习的重要性,旁的不提,拿陆小言来说,他觉得,她要是没读书,肯定没这么多主意。
对啊,小言这丫头,主意多,说不准真能有法子。
大队长直接问了出来,“你说有啥法子,能让她们把孩子送你这儿学习不?之前不知道你教这么多学生,你放心,大队不会亏待你,你不是一天教两个小时吗?以后给你按三个工分算,我和刘书记都商量好了。”
曹怜他们找完他,他没直接过来,就是找刘书记商量去了。
陆小言没想到还有这好事,脸上带了点欣喜,能算工分当然好啊,秋收时,可是能分粮食的。
陆小言想了想,说:“我倒是有个法子,就是不知道您和刘书记能不能狠下心?”
“刘书记比我清楚教育的重要性,要不然也不会将孩子送去公社读书,就是因为公社教育比隔壁大队强,你说吧。”
陆小言说:“如今也不是六十年代,虽然吃的不算饱,也不至于饿死人,大部分家庭节省点,其实还是能省出几块钱学费的,我觉得可以这样,以后计算工分时,十三岁以下的孩子但凡是不上学的,不论男孩女孩,干的活一律不计入工分,至于上学的孩子,寒暑假捡的牛粪,割的猪草,可以计入工分。要是出现私下使唤孩子,拿孩子干的活,赚工分的,一旦发现,不仅东西全部充公,还可以倒扣两个工分。总之就从严处罚,邻里之间也可以互相举报,只要查明被举报者压榨孩子,可以奖励举报者两个工分,这样一来,就能杜绝一些家庭奴役孩子的现象。孩子的身体还在发育,原本就不能干太多活,国外有的国家已经严禁使用童工,咱们国家其实也是,除了父母双亡,不得已接班的,工厂的招工要求都是必须满十六岁。”
大队长有些迟疑,“这样一来,只怕会得罪好些家庭,咱大队也确实有经济条件困难,上不起学的,总不能一刀切吧?”
陆小言说:“当然不能一刀切,特殊情况可以特殊分析,我教他们时,又不要学费,送来多少都没问题,等明年,咱们大队有了钱,可以建个自己的小学,到时针对困难家庭,可以给与一定的帮助,好比可以免除孩子一半的学费,或者让家长农闲时来学校干活顶替学费。”
大队长眼睛亮了一下,觉得这个法子好,想到村里的复杂情况,又不由叹气,“今年还好说,不收学费的话,他们应该愿意让女娃们学一学,就怕到明年,有些家庭不肯为女娃们付出,你是不知道?好多家庭还是旧思想,觉得女娃就是泼出去的水。”
“以后说不准就普及九年义务了,上学不要钱。”
大队长一愣,“九年义务?”
“哦,说错了,现在小学初中,改成了七年制,社会在发展,国家也会越来越重视教育,说不准以后就不要钱了,远的先不谈,既然您和刘书记都重视教育,不如再想点法子杜绝这种现象,这次咱们厂里不是在招工吗?招工时再多加一个条件,后勤工作女娃优先录取,让他们意识到只要女娃优秀,一样可以当工人。别的厂咱们管不着,咱大队就看您和书记的意思了,也可以这样,准许女娃上学的家庭,说明思想先进,家里的男孩来招工时,咱厂里可以额外多加一分,水平差不多的情况下,会优先录取这种家庭的男娃。”
大队长一拍手,“这个好!正好这次报名的人多,我还愁该选谁,不该选谁呢,如此一来,还能多刷掉几个人,等明年咱有了学校,也不怕他们不送女娃了。”
大队长有些高兴,“亏得问了你,小言啊,还是你脑子活。”
陆小言被夸得都不好意思了,她不过是从现代穿来的,见得多罢了,还真不是多聪明的人,顶多有点小聪明。
“大队长,您再夸下去,我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大队长爽朗地笑了笑,“哈哈哈,翘吧翘吧,年轻人可以骄傲一下,对了,以后你去会议室给孩子们上课吧,好歹能遮阳,让孩子们自己带上t小板凳就行,虽然没几张桌子,总比没有强。”
“好嘞。”
大队长说完就急匆匆离开了,打算去找刘书记。
陆小言并不知道,她给的这几个建议会彻底改变他们大队这些女娃的命运。
估摸着该做饭了,她就去了厨房,家里还有烧饼,陆小言打算把烧饼烤一下,再煮点粥,煮三个鸡蛋,中午就吃这吧。
正准备烧火,门再次被敲响了,陆小言正在点火,没进来,喊了一声,“进。”
她将点着的麦秸秆扔进了灶膛里,片刻后,门口就露出一颗小脑袋,是陆小曼。
小姑娘难得有些局促,抠着门框没进来。
陆小言招招手,“小曼,快进来,咋地,去姥姥一趟,就跟我生疏了?”
陆小曼有些不好意思,吐吐舌,才走了进来,“小言姐,花大娘真那么跟你说吗?只要我不愿意,他们就再相看?真不勉强我?”
陆小言好笑,“你都不愿意了,她还怎么勉强?振南哥也很优秀的好吧,肯定有喜欢他的呀。”
陆小曼这才笑了,坐在了她身旁,“我这不是被我娘吓到了吗?我也认识振南哥,见过他好多次呢,他是优秀不假,我拿他当哥哥,我才不想那么早嫁人呢。”
“听小军说你想继续读高中?”
“嗯,我奶说了,只要我愿意读,她愿意去初中活动一下,看看能不能将我安插到初二,重新考一下高中,现在上高中都是看推荐名额,有一半的人没法上,还是得先考个好成绩,我都一年没上学了,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呢。”
“那就先努力呗,你年龄还小,读完高中再找工作不迟。”
陆小曼弯了弯唇,“小言姐,你说我能学画画吗?你画得真好,看着就让人喜欢,我也好想学呀,不知道这个年龄开始学晚不晚。”
“当然不晚,学习什么开始都不晚,只要有兴趣,愿意下功夫,铁杵都能磨成针,你要是喜欢,寒暑假时,可以来找我,我可以从简单的教教你,前期你多临摹,总能进步的。”
陆小曼开心地摇摆,脑袋蹭到了陆小言肩膀上,“小言姐,你也太好了吧。”
陆小言啧了一声,“多大点儿事。”
她是个喜欢热闹的,也很喜欢和孩子们相处,每次瞧见他们满是希冀的目光,都觉得生活是有意义的。
陆小曼嘿嘿笑,“我先回去复习啦,先努力考上高中。”
“去吧去吧。”
下午,孩子们搬着小板凳过来听课时,陆小言瞄了一眼,小雨和小叶子果然没来,孩子们忘性大,已经不记得她俩的事了,催着陆小言先讲个故事。
每次上课前,陆小言都会给他们讲一个寓言故事,这也是他们为啥这么喜欢上学的原因。
陆小言笑着说:“讲故事前,先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以后咱们也有教室啦,就去知青点的会议室上课。”
孩子们都欢呼了起来,“哇,太棒啦!”
大夏天在外面听课,其实还是挺遭罪的,毕竟有些晒。陆小言也不由翘起嘴角,“走走走,咱们带上小板凳出发啦。”
到了会议室后,她干脆讲了个“买椟还珠”的故事,她讲得总是很精彩,抑扬顿挫,极有感情,一个小小的故事都妙趣横生,孩子们听得如痴如醉的,还有小孩感慨,“换成我,才不会放弃珍珠,这个人真傻。”
“对啊对啊,真是个大傻瓜!换成我,我全要,还不如我聪明。”
“少吹牛啦,你连箱子都买不起。”
孩子们哄堂大笑,每次她讲完一个,大家总要叽叽喳喳讨论一下,各抒己见,相当的捧场。
陆小言也不阻止,任他们讨论了几分钟,才忍俊不禁地打断,“好啦,都收收心,接下来要学算术啦,算术是很严谨的学科,一不留神就会出错,大家不要马虎哦。”
再枯燥的内容,她都讲得兴味盎然,中间还会穿插小游戏,穿插各种鲜为人知的故事,总能让学习氛围变得很轻松,孩子们一个个都听得认真极了。
一节课总是过得好快好快,每次她讲完时,孩子们都还意犹未尽。
刚给孩子们讲完课,陆小言就瞧见大队长过来了,他站在窗边往里看了眼,见她还没结束,也没进来,陆小言笑着说:“好啦,咱们明天见。”
有两个孩子没看到大队长,哒哒哒跑到了陆小言跟前,抱住了她的腿,开始撒娇,“小言姐,你再给我们讲一个故事吧,我还想听。”
“我也想听,我也听。”
一个个仰着小脑袋,咧着小嘴,活像嗷嗷待哺的小崽子。
陆小言忍俊不禁,“明天吧,没看到大队长他们来了,估计要用会议室了。”
一瞥见大队长,两个孩子瞬间站直了,其中一个胆子小的,猫儿一般弯着腰溜了出去,唯恐被批评。
大队长已经走了进来,压根没注意到这个小不点,将孩子轰走后,见窗外没人,他就对陆小言说:“我们打算就中午的问题,开个会商讨一下,让大家投个票,今天这个会,你就别参与了,我会说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不是抢你功劳。”
不等他解释,陆小言就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我自然是信你的,不过这么一来,大家可就将火力对准您了。”
不需要他解释,这点好歹她还是分的,一旦实施,他肯定要挨骂。
大队长也笑了,“让他们尽管放马来,闹不出什么幺蛾子,我什么场面没见过,总比让你担着好,成了,你回去忙吧。”
陆小言便也没跟他客气。
大队长以为外面没人就保险了,哪知道隔壁男知青点有人嫌太阳晒,溜达了回来。
此时萧宁正翘着二郎腿躺床上,光明正大偷懒呢。
他将两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不止对话,连她讲课的内容,他都听见了。
当天下午,大队长和刘书记便一同主持了会议,虽然经历一番波折,陆小言提的那些建议,最后还是通过了。
大队长特地启用了队里的大喇叭,“各位请注意,各位注意,针对社员偏心,不让女娃读书一事,大队特意讨论了一下,现在出了几条新规定,请大家注意听。”
喇叭声还是挺大的,每次一使用,都说明有大事,大家顿时竖起了耳朵。
刚播放完第一条,大队里一下就炸开了锅,“啥玩意,不上学的孩子不算工分?这是要搞啥?大家还能举报?还扣工分!简直离谱!这是要闹啥?”
好多人家都不敢置信,村里不上学的孩子还是很多的,尤其家里有女娃的,就算疼孩子,也顶多让女娃娃们上个小学,不至于当个睁眼瞎,上初中的都少。
这一下整个大队都沸腾了起来。
刘荷花和曹怜一张脸同样臭得不行,曹怜直接就嚷嚷了起来,“大队长这是干啥?我家孩子,我还使唤不得了?人家别的大队可没这样的。”
曹怜越说越生气,忍不住撸起了袖子,“不成,我非得找大队长理论去,没这么欺负人的,凭啥我家娃不能算工分?谁愿意送赔钱货去上学谁去送,我家才不送。”
大家都知道她今天做了啥,顿时有聪明的联想到了她身上,忍不住问她,“你今天找大队长是不是说了啥?”
“嘿,你这啥意思,还怪我喽,我不过是提前给大队长打了个预防针,告诉他我家可没钱给陆小言交学费,我不让我家娃读书,还碍着你了?咋地,今天的事,还怪我不成?”
“肯定怪你,要不是你,咱大队咋会突然改变?人家小言都不收学费,你还多管闲事,肯定是你惹恼了大队长。”
曹怜不乐意,叉腰骂道:“你少他娘的给老娘扣帽子,咋怪我,有本事,找大队长理论去?往我身上怪,算什么本事,再污蔑老娘,信不信我大嘴巴扇你。”
年轻媳妇里,曹怜的战斗力还是很强的,之前他们家和邻居们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打了起来,听说曹怜差点将隔壁的小秦薅秃。
“你扇个试试!”
刘荷花和曹怜关系不错,上来拉住了她,“行了,都是一个大队的,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大家都少说两句,听说下午还开会了,今天的事肯定是大家投票决定的,找大队长也未必管用,下面还有呢,大家都安静点,先听广播吧。”
果然,大队长重复播报完第一条,又念了第二条,大家这下更沸腾了,这次却是家庭贫困的人蹦了起来,有一个甚至忍不住抹眼泪,“太好了,等咱们大队有了学校,不仅能给贫t困生免一半学费,还能让家长干活抵钱,这个好啊,这个好啊,我家娃以后也能读书了!说不准我家也能出个工人呢!”
秀儿她爹也忍不住抹眼泪,他家实在穷,每次石头和秀儿在地上写写画画时,他眼睛都一阵发酸,觉得是自己没本事,孩子才读不起书。
现在好了,只要他们多掏力气,他们家娃也能读书了!这个消息,简直比养殖厂招工还要让他高兴。
要是放在别的大队,听到这个消息,肯定没他们大队的人高兴,不得不说,还是傅北给大家做了一个好榜样,因为他成了工人,哪怕只是临时工,一个月也能赚二十一块钱,他们一年到头能有二十一都是好的。
他一个月就赚来了,通过傅北,大家都认识到了读书的重要性,正因为如此,这个消息,才格外让人振奋。
还有人唱衰,“养殖厂还没正儿八经开起来呢,学校更是没影的事,大前年咱们大队就说要建学校,都两年了,还没个影儿,这次未必能建成。”
一下还真是,大家的兴奋劲儿这才散去些。
大队长重复两遍后,又播放了第三条,这下,让女娃读书的人家,高兴地蹦了起来,“啥?养殖厂招工时,让女孩读书的可以加分,哎呦喂,这可太好了,我闺女在读小学呢,我儿子可是正儿八经的初中生,这一加分考上的几率,可不就大了。”
大家更是艳羡地看着崔老太,“崔大娘,你家小曼是不是也报名了?她也初中生,哎呦,她还是真是赶上好时候了,咱们大队一共就两个女娃,初中读完了,后勤要优先录取女娃,这下你家娃可出息了,这可是工人哦。”
陆小曼她娘陈素云,也高兴坏了,她虽然给闺女报名了,却也知道竞争有多大,原本以为自家女儿没啥希望,这一改,可不好极了,她兴奋地手足舞蹈,“这个改革好,这个好!女娃能优先录取,这也太好了!我闺女也能当工人了。”
说的就跟陆小曼已经考上了一样。
崔奶奶眼皮跳了跳,瞪了陈素云一眼,陈素云这才收敛了些。
经过这三个改革,崔奶奶算是看明白了,他们大队长也是重视教育的。
刚刚乍一听消息,她还有些后悔同意让小曼上高中的事,仔细一想,也没啥可后悔的,她上了高中,日后只会更出息,反正这次她儿子也报名了,他也是初中生,因为家里的女娃读书了,还能加一分呢。
多好。
她笑着回道:“我家小曼只怕是没福气了,她想和小言一样读高中,既然孩子想读,家里就算砸锅卖铁也要供呀,我们家可不是那等子偏疼孙子,不管孙女的,这女娃读好了,不照样出息。”
其他老太太都觉得她脑子被门夹了,这个节骨眼让孩子跑去上高中,可真是丢了西瓜捡芝麻,多浪费两年的学费不说,还丢了工人的名额。
陈素云同样这么觉得。搞不懂她婆婆咋想的,好不容易小曼考上的几率变大了,她咋就非要搅黄?
整日就会惯着那个死丫头,现在那死丫头都跟她不亲了,弄得活像她是后娘。她那么费心费力地给她张罗亲事,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死丫头,她可是托了最好的媒人,挑的还是他们大队最有出息的崽,为此还虚报了年龄,结果这死丫头愣是不同意相看。
哎呦喂,真不能想,越想越生气。她甚至觉得,这个婆婆就是来克她的。
章老太却巴不得崔老太让孙女去上学,她小儿子也难得读完了初中,这次也报了名,因为没让女娃读书,已经少了一分,要是陆小曼还跑去竞争,岂不是又多一个竞争对手?
她还言不由衷地恭维了一句,“老姐妹,还是你开明啊,对孙女那可是真好,以后我家,也要像你们学习,一定要送女娃去读书。”
大队长里热热闹闹的,因为有人受益,反对的呼声倒也不算高,曹怜倒是想纠结一群人,去找大队长闹,大家心中跟明镜似的,各位干部已经投票通过的事,你再去闹,那不是得罪领导吗?日后万一被穿小鞋可咋整。
大家可没那么莽。
知青们也有些惊讶,根本没想到队里会这么改革,韩晓云眼睛亮晶晶的,“我真是来对地方了,没想到陆家大队对女娃这么好。”
别说乡下,连城里都有些人家重男轻女,不让女娃读书呢。
老知青徐宽都跟着感慨了一句,“他们都说是大队长的主意,大队长平时再刚正不过,没想到他还能想出这么个损招,这么一来,那些重男轻女,使劲奴役女娃的家庭,也只能捏着鼻子送女娃去读书了。”
足足在屋里躺了两小时的萧宁,一过来就听到了这话,他微微挑眉,想起中午那番话,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损的分明是另有其人。
第36章 第36章傅沉不由垂眸看她,……
第二天上课时,果不其然,小雨和小叶子都被送来了会议室,刘荷花还不好意思地说:“小言啊,这小丫头我给送来了。她要是不好好学,你尽管打。”
她瞧着不如曹怜嚣张,下手却是个狠的,平时可没少打孩子,小叶子和孩子们玩时,不小心露出过小腿,上面可都是棍子抽出的痕迹。
陆小言要笑不笑地说:“嫂子快别这么说了,看把孩子吓的,老师是传授知识的,不好好学时认真教就是,哪有随便动手打人的?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爹娘要是不心疼,当老师的再不心疼,孩子得多可怜。”
刘荷花有些讪讪的,终究没说啥。
被送来的,不止小雨和小叶子,还来了十来个女娃,幸亏会议室不算小,要不然还真坐不下。
陆小言倒是挺开心的,教一个是教,教一群同样是教,过来学习的孩子,当然是越多越好。
周六晚上,傅沉回来时,又带来一兜烧饼,除了烧饼,竟然还有一块肉,两根芹菜,瞧见这两样东西,陆小言眼睛瞬间亮了,夸奖的话张嘴就来,“小北哥,你也太好了吧!又让你破费了,哎,可惜我的稿子还没画好,最近真是全靠你养家,辛苦啦。”
傅沉微微挑眉,状似不经意说了一句,“真感谢就来点实际的。”
陆小言眨眼,这句话,咋这么耳熟?
他好像说过一次啦。
不不不,不是好像,确实说过,她陆小言还没得老年痴呆呢,他这是对她表达感谢的方式有所不满?
好吧好吧,她确实只有口头感谢,他究竟想要什么实际感谢?
陆小言眨眼再眨眼,一时没想出来。
傅沉将东西放到了厨房,随口丢下一句,“我上周找同事换了不少票,正愁不知道怎么感谢他,他挺喜欢收藏画,不然你抽空,画一幅,我当礼物,送给他?”
陆小言有些迟疑,“他既然喜欢收藏,收藏的肯定是不普通吧?我的画不行吧?”
傅沉:“没什么不行的。”
陆小言一脸纠结。虽然老师总说她有天赋,她顶多在同龄人中显得出类拔萃一些,哪能跟那些老画家们比。
不成不成,他还当礼物,这也太羞耻了。
陆小言的脑袋快摇成了拨浪鼓,“拿我的画送人也太不好了,改天咱们去书店逛逛,给他选一幅店里出售的吧。”
傅沉:“……”
要他帮忙数数,她送了多少人吗?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幽幽开了口,“你刚画的那幅,不就是要送人?”
“那哪儿一样,我这是送给孩子的,随便画一幅,他们都高兴,你那儿可是成年人,还是个喜欢收集字画的,我哪好意思献丑,反正不成,等我有钱了,买一幅再给他。”
傅沉:“……”
“不用。”他不是赚不了钱。
这时,大门被敲响了,门口传来了陆铁成的声音,“小北,你回来没?”
陆小言眨眼,“是铁成哥,估计找你要工业券的,你换好没?”
傅沉点头,走出了厨房,陆铁成已经走了进来,脸上紧张兮兮的,“怎么样怎么样?”
傅沉点头,“我回屋给你拿。”
陆铁成高兴的摩拳擦掌,兴奋地搂住了傅沉的肩膀,“太棒了,兄弟,我就知道,找你准没错,你就是我的福星。”
傅沉往一旁躲了躲,他扑了个空,也不介意,见陆小言在厨房冲他打招呼,他才挠了一下脑袋,笑着应了一声,“在做饭?你做吧,不用招待我。”
陆小t言原本也没将他当外人,继续切肉,没往上凑,他换券的事,她还是装作不知道好了。
傅沉很快就出来了,手里不仅拿着八张工业券,还有一个收音机。
他对陆铁成说:“按市场价,你那个貔貅确实只能换几张工业券,你既然找了我,我就给你说清楚,以后玉的价值肯定会涨,这个收音机算是补贴给你的,你把字据签了就行,以后想反悔,也无效。”
能有八张工业券,陆铁成已经超级兴奋了,更别提多台收音机,一台收音机,不仅需要几张工业券,最便宜的也得好几十块钱。
可是天价。
他们家所有的存款,都未必够买一台的。别说他们家,他们整个大队可就一台!
陆铁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补偿给我的?”
天啦撸,乖乖呦,这种补偿也太香了吧。他陆铁成以后竟然也是有收音机的人了!
陆铁成简直要被天降的喜事砸晕过去,怕一不抓紧,收音机就插着翅膀跑了,陆铁成一把抢过字据,“我签,我签。”
别说只是签字据,让他接下来打三年的零工,来还收音机的钱,他都觉得值。有了收音机,他就是全大队最靓的崽,还愁小雪看不上他吗?
陆铁成咧着嘴一直傻乐,飞快签了自己的名字,见上面还让写身份证号码,他也一股脑填了上去。
陆小言隐约听到几句,有些惊讶,没想到傅沉搞得这么正式,竟然还签字据。
她哪里知道,正是因为收貔貅的是她,他才搞这么正式的,收音机是他额外做的,就是为了补偿陆铁成,这样一来他等于是高于市场价两倍的价格买的,就算放到以后,他也亏不了多少。
毕竟这年头,收音机卖得挺贵。
陆铁成将工业券揣到了兜里,小心翼翼抱住了收音机,他高兴得恨不得飞天上转悠一圈去,抱着收音机离开时,脚下都轻飘飘的,整个人跟梦游一样。
陆小言都怕他摔一跤。
陆铁成离开后,傅沉来厨房打下手时,陆小言才问道:“你额外给他做了一个收音机?”
“嗯。”旁的傅沉没有多提,反倒是想起另一件事,“砖瓦已经送来了,今天我和开车的师傅一起回来的,卸在了你批的那块地上,我看到大家正在忙廖兽医盖房子,是等他们建好,再让他们盖咱们的?还是重新找人?”
陆小言惊喜地转过头,“太好了,竟然已经拉回来啦,你咋才说,我还以为,那边还没协商好呢。”
傅沉揉了一下鼻尖,难得不自在,刚一回来就被她夸,就只惦记她的画了,谁还在意这点小事?他回来时,还引起了轰动,好多孩子跑去围观,大家还以为是钟兽医买的砖瓦,要扩建,一个个眼热得不行。
傅沉淡淡说:“刚刚忘了,廖兽医直接和我联系的,将砖拉过来需要人带路,我干脆和他们约了今天。”
要不是在做饭,陆小言都想跑过去亲眼看看,一想到他们也要有新房子啦,心中就热乎乎的,开心得想转圈圈,陆小言弯唇:“咱们还是找人盖吧,公社不就有专门盖房子的人吗?那么多砖瓦啥的,时间久了,被偷了不白忙活了?”
村里出过偷菜的小偷,陆小言还是挺担心的。
傅沉点头,“我明天上午去公社看看,公社最近在建卫生院,建筑队的人估计也被请了去。”
傅沉边说,边拿出芹菜,洗了洗。
陆小言:“嗯嗯,明天先去看看吧。”
等他洗好,陆小言将芹菜切了切,因为可以盖房子了,她做饭都更起劲了,将剩下的排骨也拿了出来,傅沉有些惊讶,“还没吃?”
这排骨是傅沉去供销社买的,当天晚上炖排骨有些晚,就没做,第二天他们又一早去了县城,就给小姑家送了一半,剩下的还够熬一次的。
陆小言弯了弯唇,“没呀,排骨还是你买的,我们总不好吃独食吧,放心,已经处理过了,还刷了一层蜂蜜,风干的,不坏。”
傅沉不是担心这个,只是没想到她一直留到现在,毕竟没冰箱,想保存一周,处理起来也挺麻烦,不过几根排骨,还不够折腾的。
以前她可是最怕麻烦。
陆小言已经将处理好的排骨清洗了一遍,直接下了锅,打算炖个排骨汤,她都好久没吃过排骨了,一想起排骨鲜美的味道,忍不住吞口水,还不忘给傅沉来点实际的承诺,“小北哥,等我挣了钱,也给你买排骨,每周让你喝两次。”
傅沉抬眸,瞥她一眼,轻飘飘怼了一句,“要你一幅画,都难于登天?还一周两次?”
陆小言被他怼得脸红,大呼冤枉,“我又不是舍不得给你画,这不是怕丢人吗?”
经此一事,陆小言倒是觉得,他也不像印象中只会埋头苦学,好歹有点人气,陆小言继续哄,“哎,等我有了钱,先给你买画行了吧?”
傅沉哼笑一声,倒没再多说什么。
一群人归来时,一拐进小巷,再次闻到了香味,章老太鼻子尖得很,顿时皱皱鼻子,看向崔奶奶,“这是排骨味吧?哎呦喂,谁家又熬排骨了,不会又是你家吧?这一天天的,真是不考虑邻居死活。”
崔奶奶的大孙女陆小芹嫁到了公社,她男人是屠宰场杀猪的,时不时能捞点大骨头啥的,她出嫁两年,已经往娘家送过好几次骨头了,是个很孝顺的。
崔奶奶嫌她说话不中听,翻了个白眼,“上个月你家还熬鸡汤了呢,咋滴,就准你家吃肉,别人家连喝汤都不成?”
今天家里做饭的是她大儿媳,这个儿媳妇倒是个舍得的,每次闺女回娘家拿的骨头,她都会主动熬成肉汤,一家子一起喝,不过上个月大孙女已经来过了,应该不是她家做的。
就算离得近,也不能总往娘家跑呀,崔奶奶可是叮嘱过她,没得让人看笑话,小芹虽然不如小曼嘴甜,却再听话不过。
都晚上了,应该不会有人下午走亲戚。
崔奶奶脑子转得很快,笑着看向王月勤,“今天小北回来,应该是这孩子买的吧?我生了这么多小子,可没见哪个会拎着肉回来的,几人加一起都不如小北这个孩子争气,你真是养值了。”
六个汉子脸都有些热,小儿子委屈地叫冤,“咱家情况可不一样,咱又没工人,年底分粮分钱时,可都是您收着,我们哪有钱买肉?”
崔奶奶白了他一眼,“那你不会努努力,考个工人出来?”
她生了六个儿子就一个闺女,孩子小时家里也挺穷,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一点也不假,当初学费虽然便宜,也供不起那么多娃,学习好的就继续供了,学习不好的都是读到三年级就完事,不至于当个睁眼瞎。
就老六成绩最好,几个儿子中,是唯一的初中生,这次除了小曼,她家大孙子、小儿子也都报了名,也不知道这两人能不能考上。
王月勤红光满面的,只觉得自打分家后,这日子过得就跟神仙一样,她话也多了点,柔声对崔奶奶说:“我家小北是出息,你家也很争气啊,几个儿子个个是一把好力气,咱大队哪个不羡慕您?这次红兵和小铭都报了名,说不准能出俩工人呐。”
章老太听得牙酸,要不是她老头子也在,她一准儿“呸”出声,这两人忒没下限。本以为王月勤是个老实的,没想到也这么会拍马屁。
真真是没眼看。
崔奶奶却通体舒畅,整个人被夸得轻飘飘的,满脸笑,“那我就借你吉言了,别说出俩,能出一个我都能半夜笑得嘎嘎响。”
说话间,已经到了家门口,几人各回各家,果然一进家门,王月勤就闻到了浓郁的肉香味。
还真是她家做的。
陆大山也咧嘴笑了笑,只觉得这日子可真有奔头,陆小言已经听见了脚步声,笑着说:“爹娘,你们快洗手,已经做好了,我现在就盛。”
不论是芹菜炒肉,还是排骨汤,都鲜美不已,吃饭前,陆小言还拿出了收音机,打开后,放在了桌子上,收音机已经开始播放新闻了。陆大山也跟着听了一会儿,比起新闻节目,他更喜欢革命样板戏,每次都听得如痴如醉的。
大家边吃饭,边听新闻,一顿饭吃得异常餍足。
六个烧饼全干完了。
王月勤去刷锅时,陆小言也想帮忙,被她撵了出来,“一会儿就好了,你休息会儿吧。”
陆小言也没再客气,出了厨房,今晚有风,小风吹着暑气散了大半,还挺凉快,她惬意地眯了眯眼,“爹娘,那我去东地看看咱们的t砖瓦,今天小北哥将建筑材料拉回来了,咱们很快也可以盖房子了。”
厨房内传来“啪”得一声,王月勤心疼地“哎呦”了一声,连忙弯腰去捡,地上的碗已经摔碎了。
陆小言也吓一跳,“哎,娘,你小心点,别划破手。”
傅沉也跟了进来,弯腰捡起了碗。
王月勤没再看碗,摔都摔了,再心疼也晚了,她抓住了陆小言的手,“你刚刚说啥?啥盖房子?咱家要盖房子?”
连陆大山都急急冲到了厨房门口,他同样没看碗,眼巴巴盯着自家闺女,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陆小言笑道:“嘿嘿,没错,咱家要盖新房子了,砖瓦水泥都拉过来了。”
两人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眼睛一个比一个瞪得圆,王月勤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咋、咋就盖房了?咱不是没钱了?赊账买的吗?这可不少钱吧?人家咋肯赊账?这以后要是还不上可咋整。”
要不是心脏没问题,她这状态,一准儿犯心脏病。
陆小言嘿嘿笑,“我之前不是用了一个糕点方子,请来了廖兽医吗?凭借这个方子,廖兽医的媳妇得到了转正名额,一个工作咋地也值二三百块钱,有了工作,他闺女可以接班,也不用下乡了,廖兽医心中感激咱们,上周我去他们家,听说咱们批了地,想盖房子后,他就说他有门路,可以帮忙搞来砖瓦和水泥、沙子,不过就这四样,像木材、玻璃窗户啥的得咱们自己买。”
两人都被这个巨大的惊喜震得有些懵,陆大山更是喃喃道:“这么贵的东西,你直接就放那儿了?不成不成,媳妇,你赶紧把凉席找出来,我收拾一下褥子,晚上我得盯着,这要被偷了,可咋整?”
陆小言揉揉鼻尖,倒是没想到她爹比她还担心,原本是陆小言想去看看,等他们出发时,一家四口都去了,陆小言拎着油灯,傅北抱着被褥,陆大山拿着凉席和油布,王月勤则抱着枕头和蒲扇。
幸亏天气预报没雨,晚上好多人坐在门口乘凉,尤其是主街上,不少人拉家常,瞧见他们一家四口抱着东西往外走,大家还挺奇怪,山峰叔就好奇地问了一句,“大山,大晚上的,你们这是干啥去?”
陆大山是个老实人,直接说:“廖兽医为了感谢小言,给我家送了砖瓦,已经卸在东地了,我不放心,晚上想睡东地,守着点。”
有人惊讶极了,“今天那一大卡车砖瓦是送你家的?”
陆二山也惊呼出声,“啥玩意?”
这两天陆二山一直气不顺,后悔自己没读初中,要是读了初中,他也能报名了,因为小言上学的缘故,说不准他还能加一分,没准儿以后就是工人了,他偏偏没坚持,小学没读完,就不上了。
如今一想起来,就心烦意乱。家里的事也让他烦,自打分家后,做饭洗衣服全成了刘蓉的,刘蓉自然不满,她不敢将活儿推给田老太两口子,只能自己做,自己做吧又不甘心,整日气不顺,难免要抱怨几句。
陆二山自然不乐意听,人家王月勤都能干,换到你身上,咋就不成,惯的你。
他不想听媳妇叨叨,干脆来街上乘凉来了,谁料刚出来,就听到了这话,他嫉妒的眼睛都红了,“哥,那些砖瓦,真是送你的?”
陆大山立马警惕地转过了头,这小子一直瞧不上他,嫌弃他嘴笨,不会哄爹娘高兴,也嫌他生不出儿子,丢老陆家的人,一直懒得叫他哥。
事出反常必有妖,陆大山可清楚砖瓦房的价值,怕他打新房子的主意,立马说:“不是送我的,是送给小言的,盖新房还要买其他东西,我也没钱盖房,肯定是小言和小北出,所以这房子是他俩的。”
陆二山一张脸臊得有些红,解释这么清干啥,没看周围的人都奇怪地看着他,他又不是在打房子的主意。
好吧,虽然有这心思。他也不可能明抢啊,顶多想法住进去,现在房子还没影呢,他再着急,也得等他们盖好了再筹谋啊。
陆二山笑着说:“瞧你说的,你们可是一家人,小言又是个孝顺的,她的房子,不一样让你住?我还帮人盖过房子呢,到时再喊上几个年轻人,直接帮你将房子盖起来。”
这个叔叔可是无利不起早。
他这么勤快,铁定有猫腻,陆小言还不了解他,他说的盖过房子,无非是大队长家盖房时,他去献过殷勤,帮着递了递瓦片,总共也没干几个小时。
真找他盖,以后房子的归属肯定说不清。
陆小言眯了眯眼,笑着说:“大队里会盖房的年轻人如今都在帮钟兽医盖呢,肯定忙不过来,我们打算找公社的人来盖,就不麻烦你了,叔,先不聊了哈,你们凉快吧,我们先过去看看。”
说完,扯着王月勤就离开了。
走远了,还能听见有人在笑话陆二山,“分家时,闹这么难看,一看人家要盖房子,就往上凑,啧啧啧。”
陆二山虽然懒了点儿,在外人面前却很少表现出来,加上他嘴甜,人缘其实比田桂凤好得多,分家的事虽然有人说他们的不是,大部分人都是在骂田桂凤不是东西,单独将他拎出来骂的还真不多。
这不,还有个大娘替他说好话,“都是邻居,快少说两句吧,人家二山也是好心,估计就是想帮忙。”
陆小言撇撇嘴,几人来到了东地,这边原本是一大片树林,一颗颗枝繁叶茂的,六零年闹饥荒时,树皮全被人扒光了,好多树都死了,后来大队长就让人把树都砍了,前几年种的也是树,树还没长多大,就都在传公社能给拨款,让他们大队也建个学校,这些树,就被移植到了河堤上,结果公社一直没钱,只在隔壁大队建了一个。
这块地就这么空置了下来,大队长和刘书记一直想着建学校的事,也没让人在上面种粮食,如今倒是方便了陆小言他们。
陆小言走近后,才发现这儿搭了一个草棚子,里面还亮着灯,她有些惊讶,走近后,才发现钟兽医在这儿,“钟兽医,您怎么在这儿?”
钟兽医笑着说:“前天我发现砖头少了几块,干脆临时支了个棚子,好守着点,别到时砖不够用。”
少的起码有几十块,要不然他也发现不了,怕是村里人偷的,钟兽医没好声张,还是盯着些吧,“你们咋来了?”
陆小言指了一下后面的砖,“这些砖是我们的,以后咱们要做邻居了,我爹不放心,也打算守着,正好和您做个伴。”
钟兽医笑着说:“哎,我正觉得无聊呢,多个人唠唠嗑,正好棚子不算小,能挤下两个人,让你爹晚上和我迁就一下,也不用再搭棚子了。”
“成,那就谢谢您了。”陆小言知道他爹不善言辞,笑着说,“我一会儿把家里的收音机给你们拿过来,你们无聊时可以听听,晚上也有节目。”
钟兽医家也有个收音机,因为老爷子爱听,他忍痛留家里了,原本以为这两个月需要熬一下,如今真是峰回路转,他这下是真高兴了,笑得露出了牙齿,“那感情好。”
陆小言看了看他们的砖瓦,心中一阵高兴,不久后就能住得舒服点,真是太好啦。
不仅她高兴,这一晚,注定许多人夜不能寐,陆二山回家后,就将消息告诉了田桂凤和陆建良,两人同样恍恍惚惚,一时间更后悔分家的事了。
偏偏已经分了。
田老太当即说:“还盖砖瓦房,咋不上天,这么好的房子,合该咱们住。”
她气咻咻站了起来,一撸袖子,就想过去闹。
还是那么没脑子。
陆建良抽了抽嘴角,伸手拉了她一把,他可不希望她再冒冒失失的将事情搞砸,上次要医药费就是,不仅没要到钱,还闹出了笑话。
陆建良至今记得大家意味深长的眼神,要不是强撑着装了几天瘸,大家还真以为,老太太是故意跑去讹钱的,见他真摔了才不再议论纷纷。
要不然他一张老脸真真没地儿搁。
陆建良说:“房子还没盖呢,你现在闹个啥,就不怕闹大了,他们一闹,直接撂摊子不盖了?”
田老太一想也是,就算稀罕砖瓦房,也得等房子盖好啊,现在着急,屁用没有。
陆小言这会儿正在看夜空,她穿来也有一段时间了,还是头一次注意农村的夜空有多美。
浩瀚的夜空中繁星点点,一颗颗星星真的如同璀璨的宝石,不远处竟然还有萤火虫,一个个尽情飞舞着,如t同一盏小小的灯笼,点缀在夜空中,为这沉寂的夜色,添了一抹活力。
陆小言不由感慨了一句,“好美啊。”
有种心灵都受到洗涤的感觉。
她生活在大都市,傍晚城市就亮起了灯,到处都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场景,很难静下心感受大自然的美。
傅沉不由垂眸看她,小姑娘仰着巴掌大的小脸,澄清的目光里满是惊叹。
第37章 第37章没错,只要她不脸红,脸……
傅沉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夜空,夜色浓得似墨,一望无垠的夜空中坠满了星星,一轮弯弯的明月被繁星簇拥着,像银钩一样,挂在树梢,透着皎洁的光芒。
确实很美。
他们只待了一会儿,手臂上就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陆小言扛不住了,看向了陆大山和钟兽医,“爹,钟叔,你们怕蚊子吗?晚上睡外面估计会有蚊子咬。”
钟兽医笑着说:“没事,我备了驱蚊花露水,特意托人从上海买的,挺有用的,一会儿让你爹也涂抹一些。”
陆小言笑眯眯道了谢,“那我爹就劳烦您照顾了,我回家给你们拿收音机去。”
陆小言不仅拿了收音机,还给暖水壶给他们拎一壶水,让他们晚上口渴时喝。
钟兽医还挺高兴,催着陆大山打开了收音机。
此时大队长家却因为收音机险些引发一场战争。说起来,陆铁成也真够倒霉的,他才将收音机和工业券拿到手,还没焐热呢,准备明天中午休息时,再给小雪送去,结果家里这群淘气的小崽子们竟是提前发现了收音机的存在。
这群讨债的玩意,玩个捉迷藏竟然钻到了他的衣柜里,收音机有多金贵,连四岁的娃娃都知道,他大侄子今年都七岁了,发现收音机后,顿时激动地叫了起来,“啊啊啊收音机!爹娘,爷奶,小叔买收音机了!你们快来啦。”
他这一叫,茅坑里蹲坑的陆铁成,整个一抖,险些栽下去,等他提上裤子,飞扑进房间时为时已晚,他娘已经将收音机拿到手了。
陆铁成简直欲哭无泪,腿一软,险些跪下来。
这不,一家人都在审他呢,不仅他的收音机被发现了,工业券也没跑掉。
闯了祸的小崽子们,丝毫没闯祸的觉悟,还兴奋地围着他奶转,小嘴叭叭个不停,“奶,赶紧给我们播放节目呗,我要听《小喇叭》。”
这年头《小喇叭》可是唯一的少儿广播节目,自打在书记爷爷家听过一次后,小崽子们就有些念念不忘。
刘霞一把将儿子搂到了怀里,捂住了他絮叨个不停的小嘴,没看两老脸色不对吗?这小崽子真是看不清眉眼高低。
这时大队长和大队长媳妇神情都有些凝重,两人正在审问陆铁成,“你老实交代,好端端的,你柜子里怎么这么多工业券,还有收音机,究竟哪里来的?”
就是将这小子卖了,都不值这么多东西,要不是清楚他的为人,大队长都以为他去做贼了。
陆铁成不想说,他老爷走时,可是交代了,这东西就是给他的,让他别声张。
说起这位老爷子,也是位命运多舛的,他给人当过长工,还打过鬼子,什么苦都受过,虽然有四个儿子,还足够好运地活到了九十多,最后几年却瘫了,只能床上吃床上拉,四个儿子推三阻四的,都不乐意照顾他,当真是应了那句久病床前无孝子。
最后还是身为长孙的大队长,看不过眼,将他拉回了自己家。陆铁成那个时候已经七八岁了,他就是个小话痨,也喜欢听老爷讲年轻时候的事,时常拉着他讲故事,每次听到精彩之处,都呱呱鼓掌。
别看他小,临终那两年,却给了老爷子一丝慰藉,让他觉得自己还有点用。
老爷子这才将东西传给了他,之所以让他悄悄的藏起来,也是怕他叔伯几人发现后闹腾。老爷子走时正赶上饥荒,他心中清楚,这块玉可是好东西,关键时候可是能换粮食救命的。
老爷子走时,陆铁成已经九岁了,已经是半大小子,老爷让他自个收着,他就自个收了起来,这会儿见瞒不过去,只好交代了,“这东西,是我让小北帮我换的。”
他大哥陆铁柱还有他二哥陆铁新都有些酸,他们也是很孝顺的好吧,还经常给老爷端饭呢,咋就没这么好的命。
都说这小子傻,还真是傻人有傻福。
两个嫂子也酸得不行,偏偏这东西,是去世的老爷给他的,想让他充公,都说不过去,毕竟老爷子给他东西时,她们都没过门呢。
大队长还是不信,现在这世道他再清楚不过,根本没人敢私下买卖,就算拿去黑市也只能贱卖,顶多换几张工业券,咋可能再多个收音机,对方脑子被驴踢了不成?买一个收音机不止要钱,还得好好张工业券呢。
“真的,收音机是小北亲自给我的,已经银货两讫,还让我签了字据,双方都不能后悔。”
陆铁成为了自证清白,将字据也拿了出来。
一家人都有些沉默,连字据都有,对方就是想反悔,都不成了,“不对,这咋是傅北签的名?难道玉他悄悄收了?”
陆铁成探头一看,还真是,“是他帮忙收的,估计不想暴露那人的姓名才写的他的名字。他还特意叮嘱了过我,说几十年后,这玉肯定会升值,他估计是不想我吃亏,才努力给我争取了收音机。呜呜呜小北对我真好,不愧是我最好的兄弟,哎,我真不是人,之前还和振南吐槽过他,说他一结婚,就和我们疏远了,也是个怕媳妇的,重色轻友,我真是冤枉他了,你看,为了我的事,他真是操碎了心,硬是多要了一台收音机。”
陆铁成狠狠脑补了一出大戏,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这么一说,大队长倒是能理解了,这傻小子还真是走了狗屎运啊。
他们家几口人奋斗好多年了,也就盖了个房子,买自行车的钱,虽然攒够了,却愣是没券,他可倒好,三大件直接得了一件,工业券还得了八张,都够买缝纫机了,说句毫不夸张的话,真是一下少奋斗十年。
大队长最后发了话,“老爷子既然将东西给了你,我们应该尊重他的意愿,如今字据都立了,也不好反悔,既然是小北给你的补偿,这东西,我们也没资格要,你自己妥善收着吧,以后对小北也好点,为了这个收音机,他不定欠了多少钱。”
大队长那关过了,他娘却觉得有蹊跷,曹春叶仍狐疑地看着他,这臭小子一撅腚,她知道他要拉什么屎,“让他收个屁,这么多年了都没换,咋突然跑去换东西了?肯定有猫腻,你小子,给我老实交代。”
陆铁成瑟瑟发抖,迫于他娘的淫威,只好招了,一家子都抽了抽嘴角,这会儿连刘霞都觉得他蠢了,“所以明天,你打算将票和收音机直接送给那姑娘?”
陆铁成理所当然地点头,“我知道东西贵重,可再贵重,也不及小雪在我心中的分量,反正我是认定她了。”
大队长吸气再吸气,才控制住怒火。
曹春叶却没忍住,一巴掌抽在了他脑袋,“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东西!还直接送她,你当自己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啊?这么财大气粗!你要真喜欢她,娘就托人给你提亲去,这些东西,可以当彩礼给出去,不清不楚的算个啥,啊,你啥算个啥?”
她气不过又拍了陆铁成一下。
陆铁成心中委屈,却不敢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娘收走了收音机和工业券。
呜呜呜,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飞了。
他真是太惨了,咋就这么命苦。
见他挨了打,几个小崽子这才意识到好像坑了小叔,一个个鹌鹑似的缩在自家娘怀里,也不敢听小喇叭了。
陆小言和傅沉并不知道大队长家还闹了这么一出,两人回家后,就各忙各的了,一个在画画,另一个也在画。
傅沉画的是太阳能热水器的设计图纸,他记得国内第一台太阳能热水器是在1958年研究出来的。不过研究员在测试、运行方面做了很多工作,介绍这台热水器的文章,一直到74年才在《科学实验》上发表出来,他这个时候画出图纸,其实也不算太超前。
陆小言并不知道,他随手画的这张图纸会再次引起轰动,画好后,傅沉翻了个面,在背面就热水器的运行原理,写了一篇小论文。
他写完时t,就随手塞到了口袋里,然后就开始帮他的画稿上颜色,陆小言原本还以为得交代几句,等看见时,他都上了好几页了,和她想的几乎一模一样。
她眼睛亮晶晶的,觉得这人对色彩的把控真的太牛了,完全清楚她想要什么感觉。
聪明人真是有天赋,干什么都很快。
陆小言也没再管他,继续作画去了,两人一忙就是三、四个小时,眼瞅着夜色已经很深时,傅沉才收起画稿,铺好床,才喊她,“早点睡吧。”
陆小言伸了个懒腰,胡乱应了一声,将手头的人物画好,才停笔,因为画了不少,陆小言还挺累,倒是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用完早饭,傅沉就打算去公社请人盖房子,陆小言喊住了他,“小北哥,我和你一起去吧,正好去公社买点东西。”
她来月经时,造掉很多卫生纸,在省城买的卫生纸已经用完了,陆小言打算去公社买一点。
傅沉点头,他去大队借了自行车,他腿长,长腿一迈就坐了上去,两只脚轻松撑地,“上来吧。”
陆小言眨眼,“你会骑吗?”
原身还真没骑过,不过傅沉却是会的,四五岁,刚到陆小言家时,陆叔叔就给他和小言各买了一辆,他们小时候就会骑,“在厂里跟人学过,上来吧,摔不了你。”
陆小言眨眨眼,跳上了后座,有一点点不好意思,她才不是怕摔呢,她嘴硬地说:“摔了也不怕,我肯定能第一时间跳下来。”
傅沉扬了下唇。
自行车“嗖”地一下,骑了出去,没想到他骑得还挺快,陆小言吓了一跳,连忙揪住了他的衣摆,“哎,你慢点,乡下路不好走,摔了咋整。”
傅沉轻笑一声,“不是不怕?”
陆小言鼓腮,这男人,没想到报复心还挺强。她一时又有些好笑,戳了一下他的背,“骑吧骑吧,真摔下来,看咱俩谁跑跑快。”
傅沉扬唇,太阳还没露头,清晨的风拂过脸颊,倒是觉出一些惬意来。
骑自行车还是挺快的,几分钟的功夫,他们就到了公社,公社有一个建筑小队,陆小言和傅沉一起来到了办公室。
建筑队和采购科离得挺近,
他们过来时,传达室就一个看门的老大爷,
见他们是想找建筑队的人,老大爷说:“那你们估计得等等了,他们最近在给公社建卫生院呢,人都出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公社建卫生院的事,陆小言也是知道的,“我们就是来问问情况,不知道应该找谁咨询。”
陆小言也不确定公社建筑队会不会接私人的活。
陈大爷正想开口,就见到了郑副主任,他笑着说:“郑主任,您回来的正好,喏,来两个想盖房子的,不知道是哪个大队的,想要找你们咨询一下情况,小刘不在,您要见一下吗?”
郑副主任瞧着四十出头,挺着个小肚腩,一脸倨傲,这年头,大家都缺衣少食,他能将自己养这么胖,还真是一种能耐,难怪都说建筑队油水多,看来是真的。
他不经意瞥了两人一眼,只一眼就惊艳到了,这两人一个比一个好看,尤其是傅沉,一个大男人五官竟说不出的俊美。
他们公社还没这么好看的男人。他也就听说陆家大队有一个相貌相当出众的,还是个工人。
这位副主任看人,看的可不是脸,而是衣服和手表,两人都是白色上衣,黑色裤子,瞧着是再普通不过的棉布,也都没带手表。
傅沉掏出一盒烟。
陆小言有些惊讶,真没想到他兜里还揣着烟,虽然烟盒满当当的,抽出来的也是第一根,陆小言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他的手,他的手骨节分明,指甲被修剪得很整齐,虽然在车间工作,洗得也很干净,手上倒是带着薄茧,不过并不发黄,不像抽烟的样子。
傅沉将烟递给了郑副主任。
郑主任一瞧,嘿,竟然还是好烟,他伸手接住,笑着将他们带去了办公室,这会儿才热络两分,“你们哪个大队的?想盖学校?还是盖办公室?”
傅沉说:“陆家大队的。我们想盖自住房,准备盖四间卧室,一个堂屋,坐北朝南一排盖成五间,东边再加一个厨房。”
算起来相当于盖六间了。
陆小言原本打算的也是盖这么多,不过她想的是她和傅北一人一间卧室,多盖一间书房,傅沉却是想多盖一间浴室,以后洗澡方便一些,冬天上厕所也方便,省城已经有抽水马桶了,过段时间可以去买一个,乡下用水虽然不方便,也可以先安装上,前期多打点水就行,用水问题过段时间也可以解决一下。
郑副主任有些惊讶,“你不会就是那个傅……就是那个,年年第一,还考上工人那个?”
他一时是没想起名字。
傅沉点头,“是我。”
郑副主任笑了笑,“还真是巧,你在咱公社可是名人。”
傅北在他们公社的名气可不小,凭借一张脸和优秀的成绩,还得了社长小闺女的青睐,他要不是有了娃娃亲,只怕真要成为社长的乘龙快婿了。
当时他们可是津津乐道了好一段时间。
郑副主任有意交好,笑着说:“自住房还真没几个找我们的,我们都是给集体盖,工资拿的也是死工资,真要给你们盖,工钱也贵,最便宜也得八九百,一般人也盖不起,乡下盖房都是请相熟的人帮忙盖,一般都是每天包一下伙食,再送点东西就差不多了。”
陆小言坦诚地说:“我们大队的人正忙着建猪圈呢,还得给我们的兽医盖房,最快也得一个月了,我们不想等太久,也不好意思总麻烦大队里的人,所以才想找人盖。”
见他们是真心想找人,郑哥心中动了动,倒是想起一个会盖房的,那小子最近正闲着,每年农闲他都会出来打零工,是个会来事的,给他介绍活,少不了他的好处,他胆子也大,还组织过一个建筑小队,偷接私活,帮人盖过不少房子。
这两年因为投机倒把抓得厉害,他们不敢收钱了,都是要粮食粮票啥的,主要也怕人眼红,怕万一有人举报,真被举报了,总归是件麻烦事。
其实这种私下交易,只要不放在明面上,只要没收钱,换点粮食,其实也是可以的。
郑副主任如实说:“就算你们出得起钱,这两个月我们也帮你们盖不了,建完公社的卫生院,我们还得去县里盖招待所,得忙挺长一段时间,这样吧,我给你介绍个人,他不要钱,只要粮票、粮食,工业券啥的,你如果诚心找人,直接去他家找他,到了报我的名字就行。”
两人道完谢,才来到秦胜家。
秦胜的媳妇,正坐在门口的树荫下掐辫子,用麦秸秆掐的,掐出的辫子可以制作草帽,厂里不定时会收一些,也能额外给家里增一笔收入。
见来了人,她忙站了起来,“你们找谁?”
陆小言开了口,“是秦胜家吗?我们是郑主任介绍来的,有事找她。”
郑主任的名头,在整个公社都是响亮的,秦胜媳妇忙招呼道:“你们快进,我去喊他。”
正好公社有一家盖房的,秦胜正在那儿干得热火朝天呢,见媳妇找他,他打了声招呼,才赶忙往家走,郑主任之前就给他介绍过私活,他心中已经有了数,见他们俩不论相貌、还是气度,都一等一等的好,他还挺惊讶,难不成是城里人?
他让自己媳妇去倒水,自己则压低了声音,单刀直入,“你们是想找我们建筑小队帮忙盖房子吗?”
“对,听说你们只要粮票、粮食?”秦胜作为建筑小队的队长,还是挺谨慎的。
“对,我们不收费,就卖点力气,换点粮食,换点票,每天不让我们白干就行。”
他们大概谈了一下,他们要得倒是不高,如果干到最后,每人个人能给一张工业券,粮食和票都能少点。
划下来,一个月也就七八十块钱的东西,“我们建筑小队有八个人,就算给你干两个月,要的这点东西二百块钱就买齐了。你们要是找其他建筑队,起码这个数。”
秦队长比了个四百的手势。
这倒也不假,盖几间房子没四百真拿不下来。
秦队长虽然是公社的,跟着他干的,都是乡下汉子,大家都不乐意闲着,干一个月能换来两个月的口粮,都能高兴t得不得了,毕竟大家都不想闲着。
陆小言觉得可以,郑主任既然敢介绍,说明他们应该盖得不错,陆小言问道:“那你们什么时候能过去?”
“这几天手头这个就能忙完,最多六七天吧,你要觉得成,我们忙完直接过去。”
“行。”
帮人盖房基本都是完工后给工钱,三人谈妥后,陆小言和傅北就去了公社的供销社。
陆小言还是第一次来,规模比县城的小不少,只有一层,不过日用品啥的倒是都有,瞧着琳琅满目的,他们手头没多少钱了,陆小言只买了卫生纸、画本,外加一斤盐。
傅沉上车后,就看了她一眼,“东西给我吧,挂车把上。”
“没事,我抱着就行,不重。”
傅沉便也没再多说什么,等她坐稳后,就骑着车出发了,回去时,已经快十点了,陆小言说:“我还得上课,就不回家了,你把东西拎回去吧。”
傅沉知道她上课的事,伸手接住了东西,陆小言来到知青点时,又瞧见了萧宁。
这大少爷来乡下,就跟旅游一样,每天悠哉得不行,就早上干两个小时,下午干两个小时,一旦太阳有些晒,就会跑回知青点,下午没那么晒时再出去,每天只拿四个工分,有的孩子还能拿五个工分呢。
听说大队长还找过他,问他干啥总请假,人家给的理由都无懈可击,说什么对阳光过敏,晒久了会休克。
大队长虽然看不惯他吊儿郎当的样子,还真怕他会休克,城里少爷真是惹不起,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了,反正他兜里有钱,也不靠工分吃饭。
陆小言来知青点上课时,都撞见他好几回了,他嘴上没个正经,时不时就要打趣她一下。
陆小言上高中时,班里就有种男生,倒也没大惊小怪,就是不咋搭理他。她正准备进会议室,萧宁却喊住了她,“小言同志。”
陆小言挑挑眉,萧宁朝她走了过来,依在了门板上,“找你打听个事呗,你家不是要盖房子?请好人没?”
他问得是正事,陆小言便也停了下来,“请了,今天刚找好,你真要盖?”
她倒是听说了他在忙批地的事,刚开始刘书记还不大同意,见他这架势,倒像是批下来了。
萧宁点头,当然要盖。
萧宁问她,“是陆家大队的,应该对这片比较熟悉吧?附近还有会盖房子的吗?不白找你帮忙,你要是能帮忙找到,不让你白忙活,我可以出五块钱的辛苦费,工钱也不会拖欠,就按公社厂里招零工的标准来,一个月十五块。”
陆小言啧了一声,这人真是散钱童子,五块钱顶工人几天工资了,他要是没这么多花花肠子,赚一下他的钱,也无妨,但是这人吧,没那么好掌控。
陆小言可不想跟他有金钱往来,万一遭算计,以后说不清,“大队里想必好多人愿意赚这个钱,萧知青还是找别人吧。”
萧宁笑了笑,没想到还真有不爱钱的人,“我这不是初来乍到,跟大队里的人不熟悉吗?要不是你主动,从三十八个人中把我选出来,我也没机会来你们大队不是?既然将我选来了,小言同志总要对我负责。”
陆小言抽了抽嘴角。
他一个大活人,有手有脚的,哪儿需要她负责?她只帮忙选了一下人,又不是他爹娘,负什么责?这男人就是有本事把什么话都说得暧昧不已。
“是从三十八个人选了四个,不是独独选了你,其他三个人都没让我负责,你一个大男人好意思?”
萧宁好意思啊,农村生活这么枯燥,就她还有点意思,他总得给自己找点乐子不是?
余光瞥见傅沉的身影后,他笑得意味深长,“这样吧,既然你不想要钱,我就给点你想要的,你们不是要开养殖厂?养殖类的书籍应该不多吧?首都各方面技术都更先进,包括养殖技术,我可以找朋友弄来几本养殖方面的书,怎么样?这个有诚意不?”
陆小言还真有些心动,当初选他来,看重的是他父母的职位,没想到他能先帮上忙,目前这几本书,还真不够,尤其没有母猪产后护理的书。
“成吧,那我帮你寻摸一下,你尽量让朋友找一些母猪产后护理的书。”
萧宁:“……”
陆小言说完,就想进屋,忽然听见陆石喊了一声,“小北哥哥。”
陆小言偏头,才发现傅沉站在不远处,也不知来了多久,陆小言愣了一下,瞧见他手里的水杯,她眼睛不自觉笑弯了,“来给我送水吗?还真有点渴了,还是你细心。”
陆小言朝他小跑了过去,笑容很灿烂。
傅沉将水杯递给了她,瞥了萧宁一眼,萧宁唇边带着一丝痞笑,耸耸肩,进了房间。
她拧开就喝了一口,他果然细心,水杯里的水并不烫,恰好能喝,估计是在搪瓷缸里凉了一下。
傅沉不经意问了一句,“他找你帮什么忙?”
陆小言没瞒他,“他也想盖房子,想让我帮忙联络一些会盖房子的人。”
傅沉皱眉,随口说了一句,“这人不太靠谱,还是别有金钱往来得好。”
陆小言笑得狡黠。如果私下收他的钱,确实不妥当,不过她可以找大队长帮忙啊,毕竟,收他那些书,也是为厂里做的贡献。由大队出面,就算不上私人交易了。等他走后,他盖的房子肯定是归大队所有。
大队长也不算白忙活,书有了,房子也有了,还帮其他队员创收了,一举三得。
傅沉当即看懂了她的意思,一时有些好笑,余光瞥见孩子们眼巴巴的目光,傅沉将其他话咽了下去,“行了,先去上课吧。”
陆小言嗯嗯点头,跑去上课了,上完课出来时,她才发现傅沉竟然还在外面等她。
幸亏树多,他正站在树荫底下,阳光透过缝隙洒下斑斑点点,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竟说不出的好看。
陆小言眨眼,朝她小跑了过去,“你怎么没回去?”
傅沉:“看看你怎么讲的。”
陆小言仔细回想了一下,小脸顿时红了起来,天知道,为了逗孩子开心,她还模仿了女巫的声音,呜呜呜,太羞耻了。
她忍着羞耻,强自镇定道:“怎么样?是不是挺像老师的?”
没错,只要她不脸红,脸红的就是别人。
奶奶刚去世时,她和爸爸关系很紧张,连他的生活费都不肯要,将近一年时间,陆小言都在当家教,她不仅教人画画,还过英语和语文。
虽然最后原谅了爸爸,实习时还去了他的公司,陆小言还挺喜欢这段经历的,她教的几个学生,进步都挺大的,现在想想,还有点小骄傲呢。
傅沉眼中带了点笑,“嗯,挺像。”
他的目光瞟过男寝,萧宁斜靠在桌子上,正看着窗外,傅沉收回了目光,随她一起走出了知青点,走出一截儿后,他才状似不经意地问,“新来的这四个知青,都是你选的?”
第38章 第38章铁了心要娶。
陆小言毫不设防,笑着说:“对,我看过他们的资料,这几个人以后说不准有大用。”
傅沉闻弦音知雅意,只怕这四人都有点用,萧宁并非是特例。
得到想要的后,傅沉也没再追问,陪着她一起去找大队长。
陆小言将萧宁的话转述了一遍,“我在省城跑了好几个书店,都没找到几本养殖类的书,也没母猪产后护理的书,咱们厂既然要扩大规模,肯定得养母猪,让母猪们多生崽,产后护理还挺重要,他朋友在省城,资源应该多一些,说不准真能找来,既然如此,咱们就答应吧,就由咱们大队出面给他找人盖一下,反正是他出钱,其他队员肯定愿意来,咱们还能多几本书,多好的事。”
大队长也挺高兴,“这事就交给我了。”
他们最缺的就是技术,找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现在又不是农忙,消息只要一放出去,会盖房的肯定会寻着味儿主动找过来。
大队长又好奇地问:“听说廖兽医为了感谢你,还给你送来了砖瓦,你家的房子是不是很快也要动工了?”
“对,打算早动工,不然有个刮风下雨啥的,沙子水泥肯定会损失。”
大队长叹口气,“可惜,咱们村会盖房子的,全被我使唤着建猪圈去了,剩下的几个也去给钟兽医帮忙了,等他们完工最快也得一个月,要不然还能让他们帮你家盖。”
农村盖房就是这样,要是不t想花钱,都是请相熟的人来帮忙,到时候送点东西就行,算下来能省不少钱。
陆小言笑着说:“大家都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要是没左邻右舍的帮忙,我都没底气带小北哥去省城看病,盖房子也不是一两天能完成的,也不好总麻烦他们,我已经找到人了,很快就能动工了。”
两人唠完,陆小言就回去画画去了,傅沉则去了牛棚,瞧见他,金教授还挺惊讶,忙撵人,“大白天的,你过来干啥,也不怕其他人瞧见,去去去,赶紧走,我们一切都好,没啥需要你帮忙的。”
傅沉:“没事,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没人往这边来。”
傅沉从现代穿来的,清楚政策会改变,也不害怕和这些老教授们相处,他说:“我来是想和您再探讨一下太阳能转换为热能的事。”
傅沉将兜里的草稿纸递给了金教授,说:“上次和您聊完,我又受到了一些启发,有了一个新构思,想找您看看。”
当时傅沉特意提起了乡下没电的艰难,还感慨能利用起太阳能就好了,两人还就此问题讨论了一下。
金教授接住图纸看了看,他先看的是设计图,只大致瞄了一眼,起初倒是没太大反应,觉得他一个小年轻,有想法是好的,就算失败了也不怕,起码尝试了。
毕竟失败是成功之母。
等完整看完时,他神情就严肃了起来,瞧见背面还有字,他迫不及待翻了过来,等他瞧见太阳能热水器的运行原理后,他双眼几乎在放光。
在国外,太阳能已经用于太空了,他们国家这一方面的技术却是落后的,国家虽然已经有了第一台太阳能热水器,但是这项技术还不是很成熟。
虽然早就觉得傅北有天赋,也将他视为了关门弟子,金教授根本没想到,他会写出这个论文。
他激动得手都在抖,“试验成功了?”
理科就是这样,每一个设想,都需要试验的验证,如果没成功,也就没这篇论文了。
傅沉笑了笑,“我带了简易的材料,您可以亲眼看看。”
热水器虽然暂时做不出来,可以先制作集热器,集热器是太阳能热水器的核心部分,用来吸收太阳辐射能,并将其转换为热能,这一部分一旦完成,储水箱和循环系统的组成也能紧跟着完成。
闻言,金教授更激动了,几乎手足舞蹈,“老陈、老李,你们也来看看,这小子了不得啊。”
其他教授也不忘撵他,“你先走,大白天的别来了。”
金教授也直摆手,撵小鸡仔一般,“走走走,剩下的我们自己弄,你甭管了,下周晚上再来,让人举报了就不好了。”
他们已经被打成了臭老九,跟他们接触也落不着好,大队里近三百户人家呢,指不定就有小人盯上他。
傅沉也清楚这点,没再多说,将图纸留下,就离开了,就算国内已经有了太阳能热水器,他也不好直接将东西拿出来,还是要借借这些大佬的光。
傅沉回去后,又看了看陆小言的画稿,继续帮着上颜料,离开前,他还征询了一下她的意见,经过她的同意后,傅沉将一部分画稿带去了单位,这样,每天晚上下工后,都可以帮忙涂一下色。
接下来几天,陆小言一直在努力画画,盖好房子后,肯定要给工钱,她也不好意思一直花傅北的钱,打算在房子盖好前,将小丫的故事画好,在她的努力下,故事推进得很快。
小丫刚醒来后的情节,也已经全画好了。
故事里,小丫醒来后发现,她好像拥有了神力,一掌就能拍飞一个屋子,那些欺负他的大孩子,也变得弱不禁风,她打个喷嚏,都能吹飞一个,动动手指,就能摁倒一个。
在陆小言的笔下,小丫一下变得英武无比。但是,将其中一个坏孩子再次摁倒后,小丫心中却涌起一个念头:我如果也欺负他们,那我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小丫并没有以暴制暴,打算和他们光明正大地较量,她带着这群坏孩子,找到了深山中最有智慧的教授,让他分别从语文、算术、自然常识来考察他们。
输掉的人要认真道歉,还要反思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不肯认错的,就会承受她的喷嚏轰炸,反正她一个喷嚏就能打飞一个孩子。
这几个坏孩子,平时不好好学习,成绩都很差,老教授的问题,他们没一个答得上来的,反倒是小丫屡战屡胜。
孩子们刚开始还很不服气,说小丫作弊,她一个没上过学的野丫头怎么可能懂得这些知识?
小丫才没作弊,她虽然没上学,但她是个爱学习的孩子,她会在窗外偷听,会听知青姐姐们讲外面的故事,她每天都在进步,都在获取知识。
小丫生气了,坏孩子只能承受她的喷嚏轰炸,一个个被撞到了墙上,撞得头晕眼花的,每个都哭得涕泪横流,求小丫放过她。
小丫恨不得叉着腰嘲笑他们,一个个不用干活,坐在教室里听课,都没有她懂得多,真是羞羞脸。
傅沉再次回来时,瞧见了她的新画稿,大丫的故事,他已经看完了,又看了看小丫的。
他看的正是这段有趣的梦境,陆小言将情节设置得很有趣,教授考察孩子们的问题,也都很有技巧,传授了不少知识。
他看得快,很快就翻到了最后一页,最后一张画里,坏孩子痛哭流涕地悔过时,小丫得意地笑醒了,再次醒来,小丫才发现她根本没有神力,自己只是做了一个美梦,实际上她被坏孩子打晕了。
陆小言不仅画工了得,也很擅长讲故事,短短一个梦境都被她写得跌宕起伏的,真真是趣味盎然。
小丫的这个梦也愈发衬出了她和大丫现实中的悲惨,傅沉只看过专业类书籍,没怎么看过故事,这会儿有些好奇接下来的进展。
她起来活动时,傅沉抬眸看向了她,“后续是什么?”
陆小言原本还没太大信心,怕自己刻画得不好,也怕自己只专注于教育性,失去了可读性,既然能引起他的好奇,说明这个故事也有一定的吸引力吧?
她稍微安心了些,弯了弯唇,“剧透多没意思,画出来你再看吧。”
傅沉没忍住,抬手揉了一把她的脑袋,陆小言一下躲开啦,大眼忽闪忽闪的,“干嘛?不让看就报复呀?”
傅沉笑了笑,转移了话题,“前两天不是去医院复查了?医生怎么说?”
“我不要紧,以后都不用喝药了,营养跟上就行,娘恢复得也差不多了,最近她肚子都没疼过,精神状态也不错,大夫说把这次开的药喝完就成,不用再去复查了。”
这倒是好消息。
第二天秦队长也领着自己小队的人过来了,说是可以施工了,正好今天是个好日子。
陆小言十分欣喜,也跟着去东地看了看,这下大家都知道他们要盖房子了,一个个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尤其是章老太,嫉妒之余,她又有些高兴,还忍不住和自家老伴说:“等他们搬走后,陆老头这房子就空下来了,你说咱们能不能一块钱租一年?”
要是能的话,先花一块钱,租下给儿子结婚,以后就不搬走,房子不就成了他们的?
陆满福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一块租一年,你做梦呢?别人租一个月都得四、五块钱,当初大队给他家优惠,是因为小北出了事,你也想出事?还是你想出五十块钱租一年?少想那些有的没的,有这些小心思,不如多干活攒钱,争取在旁边给老小盖一间。”
章老太讪讪闭了嘴,很是心疼,盖房子不要钱啊?就算盖土胚房也得请人帮忙不是?到时还要管吃管喝,也不少花钱。
人家傅北都能一块钱租一年,她咋就不成?大不了她就装病,她瞥了眼自家老头子,又觉得他不会同意。
哎,这个老古板。
陆小言来到东地后,才发现这里真是大变样,才一周没过来,钟兽医家的房子,已经到腰部这么高了,他家后面,萧宁的房子也都打好地基了。
没错,就是这么神速,当初大队长刚放出消息,隔壁大队会盖房的就主动找了过来,这不,才没几天,地基都打好了,瞧这架势,也要盖五间,还真是有钱啊。
陆小言啧啧称奇,一抬头,瞥见了萧宁,他竟然也在,正斜靠在歪脖子柳树上。
毕竟是他的房子,说不好能住几年,萧宁自然上心,这不,趁天不热,过来监一下工,看一下进度,看t见她和傅沉,萧宁挑挑嘴角。
原本是找她做的交易,结果最后却是大队长找他说的好消息,当时萧宁才知道她当了甩手掌柜。
陆小言是想跟他撇清关系,哪里知道,她的态度反而勾起了萧宁的兴味。
萧宁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量了一下,他阅人无数,一看就知道,两人不是真夫妻,新结婚的小夫妻,哪个不是腻腻歪歪的?他们俩连亲昵都谈不上,顶多像朋友,走路各走各的,也压根没什么眉目传情。
这几日,他倒是也听说了傅北的身世,从小被陆家收养,说是童养夫,陆大山两口子却把他当成了亲生的,农闲时还硬是靠着打零工供他读的书,一满十八岁,他就被田桂凤盯上了,怕他长大后,翅膀一硬,不认小时候答应的婚事,便催着他们结了婚。
酒席没摆,证都没领,算什么结婚?
萧宁瞟了一眼傅沉,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了陆小言身上,口吻是一贯的熟稔,“舍得出门了?”
陆小言点点头,看向了秦队长,“接下来就麻烦你们了。”
秦队长还谦虚,“应该的,这是设计图纸,你们看一下吧,哪儿有不满意,可以直接说。”
他在公社建筑队干过,还系统地学习过怎么画设计图,因为和副主任闹了矛盾,待得不顺心,才离开的。
陆小言更惊喜了,还有图纸,廖兽医和萧宁盖时,就没这个东西,全靠双方沟通。
陆小言大概看了一眼,她也不懂这个,递给了傅沉,傅沉和对方沟通了一下,确认了粪池的位置,又说了一下管道的事,他们盖房时,需要连管道一起弄好,后续傅沉可以自己安装马桶。 :
秦队长也算见多识广,去年还给县里的一个有钱大爷盖过房子,他家厕所就在一楼,还安了蹲便,为了干净,粪便都排了出去,同样走了管道。
所以沟通起来,还挺快。
萧宁也听到了,没想到这小子还挺有见识,乡下长大的还知道马桶,上周他跟村民们沟通马桶和管道问题时,可是费了不少口舌。
反倒是陆小言刚想到这一点,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咱们也能安马桶吗?县里是不是没卖的?”
傅沉:“省城肯定有,过段时间我抽空去省城一次,买回来就能装,不费事。”
陆小言还挺兴奋,来到乡下后,她最不习惯的就是这里的厕所,要是能安装上马桶,那可真是太方便了。
“就是可惜没有自来水,啥时候咱们也通上电,有了自来水,生活就彻底舒坦了。”
“慢慢来吧,会有的。”
两人的讨论,钟兽医也听到了,他在省城分的是楼房,厕所也在房内,回到乡下后,只想着这儿条件不行,盖房时也没要求旁的,这会儿才想通,就算没水,他们也是可以安马桶的,大不了多打点水就行了。
“还是年轻人脑袋活,我都没想到可以安马桶。”他忙说,幸亏我的没盖多少呢,好整改,我也加个室内厕所吧,再弄个浴缸,以后泡澡也方便。”
崔奶奶几个儿子都在,小儿子脑子最灵活,当即笑着说:“可惜我们没盖过,少不得要偷师了。”
他还拿出一盒烟,给秦队长他们发了发,这也不算偷师,其实很简单,就算没跟着学,看一眼别人盖过的房子,基本就弄清楚了。
秦队长也挺敞亮,接过烟,笑着说:“你们随便学,不会的直接问我们就成。”
听到浴缸,陆小言眼睛也亮了,这年头乡下可没暖气和浴霸,冬天洗澡肯定能冻死,要是有个浴缸,倒是能舒坦些,她眼巴巴看向傅沉,“咱们也能搞浴缸吗?”
等房子建好后,傅沉想安上太阳能热水器,见她想要浴缸,也没多说什么,“那就安一个吧,我去省城时,一并买上,多走一个管道就行。”
钟兽医忙说:“去省城时也喊上我吧,我也一并买上。”
钟兽医一下更有干劲儿了,不止他,连陆小言都喜滋滋的,小脸上一直带着笑,惹得萧宁瞟了她好几眼。
傅沉目光幽深,淡淡瞥了萧宁一眼,他这副少年老成的稳重样,萧宁还真是看不惯啊,他恶劣一笑,看向陆小言,亲昵地开了口,“小言同志要去省城吗?要是去的话,我干脆也一起吧,我还没去过省城,倒是可以逛一下。”
陆小言还真不想去,房子都开始建了,村里盖平房还挺快的,两个月差不多就能完工。接下来一个月她得将小丫的故事画完,然后尽快投稿,总得赚点钱,要是过不了,也得想法子赚点钱,总不能啥都靠傅北,盖房的工钱也是一笔大钱呢。
“我不去。”见大家都盯着她和萧宁,目光有些好奇,陆小言顿了顿,说,“我虽然结婚了,也还是位年轻女同志,萧知青还是称呼我陆同志吧,免得惹人误会。”
萧宁轻笑一声,也没再多说,他仍依靠在柳树上,姿态懒散,目光却含着一丝戏谑。
这模样多少有些碍眼。
傅沉也扯了一下唇角,不咸不淡说了一句,“太阳已经出来了,萧知青还不回去?不怕休克了?”
萧宁勾唇,笑得满面春风,“没想到傅同志这么关心我啊,我还真是受宠若惊。”
陆小言也看了傅沉一眼。
傅沉神情顿了顿,才说:“休克不是小事,萧知青既然晒不了太阳,就不要给大队添麻烦了。”
陆小言忍不住轻笑,她就说嘛,好端端的,他咋会关心人,敢情也是看不惯萧宁的做派。
萧宁笑嘻嘻说:“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短暂地晒一下是不要紧的,呦呵,傅同志的新家,也没选在河边呀,这还有几十米的距离呢。”
这是嫌他管得宽。
一个大好青年,还挺会阴阳怪气。
傅沉扯扯唇角,怼了回去,“乡下不比城里,河没那么多,萧知青如今的住处已经算住在河边了。”
说完,没再理他,反而想起一件重要的事,看向秦胜,“秦队长,动土前,是不是得放鞭炮?我昨天买了,我回去拿一下吧。”
秦队长说:“挺多人讲究这个,既然有,那就回去拿吧。”
虽然不让搞封建迷信,不过盖房子是大事,大家权当庆祝了,也没人管放鞭炮的事。
陆小言嘿嘿笑,“我和你一起回去拿。”
他买了挺大一盘呢,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钱,陆小言怀疑他已经负债了,毕竟上周还给陆铁成做了个收音机呢,想起陆铁成,陆小言笑着八卦了一句,“对啦,昨天铁成哥定亲了,你应该还不知道吧?”
傅沉还真有些意外,“真定了?”
“对,就是公社那位陈小雪同学。”陆小言听说不少八卦呢,忍不住跟傅沉分享了一些,“她哥不是相中一个姑娘吗?那姑娘起初要一个缝纫机,见她哥痛快答应了,又觉得要少了,追加了一百的彩礼,他们家没啥钱,她哥却寻死觅活的,非要娶,她爹娘合计了一下,打算拿陈小雪换个缝纫机,外加一百块的彩礼。”
农村穷,好多人结婚都是十块钱、二十块钱的彩礼,一百块钱的彩礼已经是天价了,还得额外加个缝纫机,就算陈小雪长得漂亮,也不成啊。
陈小雪是个心气高的,之前仗着漂亮,一直想嫁给城里人,但城里人也看条件,她爹娘又不是好相与的,没哪个愿意出这么多彩礼的。
隔壁大队一个老鳏夫听说了这事,愿意出一个缝纫机,这老鳏夫已经娶过一个媳妇了,家里还有一个九岁大的儿子,媳妇几年前就死了,他家里正好有个缝纫机,他又是学校的大厨,倒也存了一笔钱,愿意再出五十块钱的彩礼。
缝纫机虽然是二手的,却有个八成新,总比没有强,五十块钱在公社也不算少了。陈小雪她娘找不到出价更高的,终究还是同意了。他们家还有点块钱,凑一凑,倒也能让儿子结婚。
陈小雪虽然为了弟弟愿意放低条件,却不愿意嫁给一个老鳏夫,这人都能当她爹了,她死活不同意,她娘才不管她咋想呢,和她爹商量完,就准备答应下来,陈小雪自然不愿意,她心气高,好多年轻小伙子都瞧不上,又哪里瞧得上一个老男人。
为了逼她就范,她父母直接将她关了起来,不同意就让她出门。
赵铁成知道这事时快急死了,要不是她娘死死捏着工业券和收音机,他早将东西送给陈小雪了,现在只能求他娘想法子。
曹春叶已经托人打听过陈小雪,原本以为儿子眼光不会差,结果就是个看脸的,这姑娘人品咋样先t不说,爹娘真不是好东西,真结亲以后有他受的。
陆铁成不管,铁了心要娶。
曹春叶没办法,只好托了媒人去提亲,说起来也是一波三折的,对方只肯要缝纫机,最低五十块钱的彩礼,就算曹春叶有收音机和工业券都不成。
曹春叶忙活了好几天,才找到一家家里有缝纫机,并且愿意交换的,说起来,也是她运气好,人家这家家庭条件挺不错,一直想买个收音机,可是却没票,反倒是得了一张缝纫机的票。旧的这个换成收音机,再买个新缝纫机也是可以的。
缝纫机虽然比收音机贵,但是他们家的缝纫机已经用了四年了,就算很爱惜,也只有六七成新,曹春叶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才让对方同意交换的。
如此一来,她再出五十的彩礼钱就成。实际上,曹春叶一分都不想出,偏偏儿子不争气,满心满眼都是陈小雪。
她实在没法子。
拿到缝纫机后,曹春叶才再次登门,将闺女嫁给一个老鳏夫,名声也不好听,闺女还寻死觅活的,同等彩礼的情况下,陈小雪的父母,倒是更倾向于选择赵铁成,毕竟是头婚,也省得让人看笑话。
陆小言唏嘘不已,“听说曹大娘还额外出了四张工业券,她虽然答应铁成哥娶她,不过也有一个要求,需要他们签一个断绝关系的协议,结婚后,他们不能以任何形式找闺女要钱。他们竟然真签了,这不是卖闺女吗?”
虽然知道农村这种事真的很多,陆小言还是觉得难以接受,女孩也是人呀,怎么能随随便便,为了一点彩礼,就卖掉呢。
第39章 第39章偏偏喜欢上有夫之妇,……
傅沉也有些唏嘘。
这三年,陆铁成一颗心都扑在陈小雪身上,傅沉对她家的家庭,倒也了解一些,一家子就是吸血鬼,当初陈小雪一直想嫁给工人,说到底也是家长灌输的思想。
他们之所以供陈小雪读高中,一是因为她读书好,二是因为高中生可以卖个好价钱,她如果能当上工人,还能将工作让给弟弟,他们打得什么主意,一打听就知道,毕竟,陈小雪还有个姐姐,也被他们卖掉了。
说到底,曹大娘也是为了陆铁成,怕他这个傻子,被他们一家人拖死,才不得已出此下策,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也不能说她做错了,她只是站在自己立场上,选了对儿子有利的做法。
傅沉挑了下眉,“铁成生气了?”
“可不,说曹大娘不该这么做。”
陆铁成可不止生气这么简单,他辗转反侧了一宿,心中都不得劲儿,这不,今天直接跑到了公社,找到了陈小雪。
短短几天,陈小雪就像变了个人,之前的她虽然不爱笑,却是个自信、骄傲的小姑娘,眼中也有神采,她一直以为喜欢她的人这么多,以她的条件,肯定能嫁得不错,她可不像姐姐,嘴笨,人也蠢,挨了打也不敢反抗,她以后的日子绝不会这么窝囊。
爹娘也是疼她的,这次父母明码标价要卖她时,她才意识到,在儿子面前,她和姐姐同样一文不值。
她追求者多,本以为就算爹娘出价高。也总有那么一两个愿意娶她的,结果却只有一个老鳏夫找了过来,她这才意识到之前太看得起自己了,喜欢她的那些人也未必是真心的,不过是看她漂亮,一旦彩礼过高,一个个全退却了。
众多追求者中,陆铁成并不算出众,她也不太喜欢他,一是嫌他二,二是嫌他不够稳重,连工人都没考上,还天天乐呵呵的,也不知道高兴个啥劲儿。
这会儿见了陆铁成,她也没啥笑脸,脸上也没半分女孩的娇羞,“找我干嘛?”
陆铁成讷讷说:“那个,昨天我娘登门提的要求,我都知道了,我、我没想到,她会逼你断绝关系,对不起啊。”
瞧吧,果然是个二傻子,明明是她父母卖了他,他反倒道歉。陈小雪气不顺,漂亮的也脸蛋也板了起来,带了分嘲讽,“你来就为这个?”
陆铁成摸摸脑袋,心中又有点难受,他瞧着心大,实际上,也没那么傻,对人的情绪再敏感不过,清楚小雪并不喜欢他,他垂着眼睛说,“不、不是,那个,我没想逼你,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不嫁。”
陈小雪讽刺一笑,冷着脸说:“彩礼都送来了,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岂止是彩礼,连出嫁的日子都订好了,就在下个月,说是卖女儿,一点都不冤枉她父母,见了缝纫机后,就眉开眼笑,更别说还多得四张工业券。
陆铁成宁可她不笑,也不希望她这么笑,他沉默了一瞬间,坦诚地说:“原本我就想把东西送给你,我娘不准,她才来提亲的,你要是瞧不上我,我不会勉强,彩礼就当我送你了,咱俩相识几年就当我给你的嫁妆,反正这些东西已经到了你手里,我娘也不可能再找你要,等你哥顺利娶上媳妇后,你娘应该不会拿你换彩礼了,你可以嫁给想嫁的人。”
陈小雪听得一愣,不由抬眸,少年局促地抓着脑袋,清澈的眸透着紧张,眼神再干净不过,一瞧就是真心话。
陈小雪心中像被马蜂蛰了一下,疼疼的,一时说不上什么感受,她不自在的别开了眼睛,“真是个傻子。”
陆铁成就很委屈,他咋就傻了?再没有比他更男人的,换成其他人,可舍不得将这些东西白送人。
谁有他大方,为了喜欢的女孩能幸福,他可是连老爷送他的玉貔貅都送出去了。就算不觉得他爷们,也不能说他傻吧?
他陆铁成也是要面子的好么。他委屈巴巴地看向陈小雪,奶凶奶凶地抱怨,“干啥总说我傻,我明明最爷们,趁我没后悔,就这样说好了,反正以后你要好好的,嫁个喜欢的人,我看上的女孩过得总不能比我差吧?要是真这样,我以后可是要叉腰笑话你的。”
陆铁成碎碎念,念完心疼地转过了身,“走了走了。”
他怕自己待下去,会后悔,天知道他多喜欢她,得多克制,才能压住心中的后悔。
转过身后,他脑袋才耷拉下来,呜呜呜就很难过,回家后,他娘肯定会打爆他的狗头,不行就去傅北家躲几天吧,他可以打地铺,他娘总不能追到傅北家揍人。
他走得干脆,背影都可怜巴巴的,活像只被抛弃的大狗狗。
陈小雪鼻头莫名一酸,从小到大,还没人对她这么好过,陈小雪咬紧了唇,忽然喊了他一声,“喂。”
陆铁成蔫头巴脑地转过身来,却听到他喜欢了几年的女孩,脆生生地说:“你还想看我被卖第二次是不是?”
陆铁成挠头,一时没反应过来,陈小雪哼了一声,“说你傻还不服气,赶紧回去准备婚事去,我可不想被卖第二次。”
说完,头也不回地回了家。
陆铁成傻乎乎站在原地,眨眼再眨眼,反应过来后,忙迈着大长腿,追了上来,喋喋不休地问,“啥啥啥?你啥意思?准备啥婚事?你同意嫁给我了?”
陈小雪耳根一红,他越追,她走得越快,最后忍无可忍,扭头踢了他一脚,“再啰嗦就退婚。”
陆铁成瞬间闭了嘴,怂得一匹,直到陈小雪跑回家,他还傻傻站在原地,所以她这是真要嫁给他了?
靠靠靠。
他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难怪大家都羡慕他,呜呜他也开始羡慕自己了,上一刻陆铁成还难受地快要死掉了,这一刻,就乐成了二傻子,兴奋地一蹦三尺高,几乎是蹿回的陆家大队。
这个点,傅沉和陆小言已经将鞭炮送到了东地,鞭炮都放完啦,鞭炮也相当矜贵,除了过年,也就谁家红白喜事时会放一下,平时可见不得。
这两天孩子们都已经放假了,一个个也不怕热,顶着太阳在街上玩,还有下河摸鱼的,一听到鞭炮声,孩子们顿时像闻到鸡味的黄鼠狼,一窝蜂都跑了过来,鞭炮声一停,他们就冲了上来,想捡漏,看看有没有没炸的鞭炮。
陆小言还瞧见了二柱,这小家伙眼尖,还真捡到一个,他拿着鞭炮,开心地冲到了陆小言跟前,“小言姐,你家也要盖房子啦。”
大队里一盖新房子,孩子们还挺高兴,这个月都捡了三次鞭炮啦,真呀个真开心。
陆小言捏了捏他的小脸,“对呀,要盖啦,等盖好,邀请你们来做客。”t
二柱开心地蹦蹦跳跳,“好呀,小言姐,这些砖瓦全是你家的吗?你们要盖多少间呀?是不是等我开学就能盖好了?”
他小嘴叭叭的,陆小言都不知道该回答哪个了,答完,说:“好啦,你们玩去吧,我该去上课了。”
一听上课,二柱顿时小尾巴一般黏在了她身后,“小言姐,我可以去听吗?秀儿姐姐说你还会讲故事,我也想听。”
“想听就去,不过先说好,去了就要安静听课,不许调皮,也不许乱讲话哦。”
二柱高兴地摇摆,拍着小胸脯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上课时要安静,老师教我们啦,不听话的都要被打屁股。”
见他要跟着去上课,其他想听故事的,也连忙举手,陆小言干脆将这一群小崽子全带上了。
傅沉也没管他们,留下帮了帮忙。
一回到陆家大队,陆铁成就看到了傅北,傅北正在帮着打地基,他身姿挺拔,瞧着鹤立鸡群的,哪怕手里拿着铁锹,也不像农村人,一群汉子硬是被他衬得土里土气的。
当初上高中时,喜欢他的女生就挺多,因为他和傅北玩得多,还有女生凑上来,找他打听消息。
不止别人,就连小雪对傅北都没那么冷淡,他一度以为小雪是喜欢傅北的,有一段时间,他还吃过傅北的醋,嫌他长得太招摇,别扭了好几天,放学都不想跟他一块,实在憋不住了,才偷偷问过他会不会跟其他女生好。
傅北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直截了当地说,他只会娶小言。听到这话,他一颗心才彻底放到肚子里。
说到底,他也是没自信,他成绩不如傅北,长相也不如他,总觉得傅北要是喜欢小雪,他指定没戏。
就算没了傅北,小雪还有很多追求者,陆铁成真没想到他能胜出,这会儿他高兴坏了,将傅北扯到一旁后,就喜滋滋地炫耀,“小北,兄弟今天有未婚妻了。”
傅沉往一旁躲了一下,挑眉,“昨天不就有了?”
他一下猜到了重点,“你跑去退婚了?”
陆铁成开心地头发丝都竖了起来,脑袋一晃晃的,“小雪不乐意退,嘿嘿,我终于有媳妇了,还要多谢你,要不是你多给了个收音机,我和她估计真成不了,你是不知道,他哥那个相亲对象,真是贪得无厌,见他们家答应给缝纫机,又额外追加了一百的彩礼,这可害惨了小雪。”
他巴拉个不停,傅沉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
陆铁成难得卡壳,“啥?”
“昨天大队里就传遍了,小言跟我说了,你要是没其他事,我就忙去了。”语气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哎哎哎,你别走啊,兄弟都要娶媳妇了,你就不能陪我高兴一下?你不也刚娶了媳妇吗?总能理解我的心情吧?正好给我讲讲,新婚小夫妻该怎么相处,你俩肯定很甜蜜吧?”
哪壶不开提哪壶。
傅沉:……
因为要盖新房,陆小言格外兴奋,讲故事时都神采飞扬的,新来的孩子同样听得津津有味的,恨不得她再多讲几个。
上完课,大家还舍不得离开,缠着陆小言又讲了一个故事,陆小言心情好,也没推辞,爽快地多讲了一个。
放在平日,小大人似的陆石,肯定会站出来维持秩序,让大家乖一些,不用缠着小言姐,今天他却垂着小脑袋,还挺沮丧。
陆小言讲完故事,又多看他一眼,小家伙好似霜打的茄子,蔫啦吧唧的。
陆小言将课本收好,连同小黑板放到了桌斗里,走时,锁上了会议室的门,队里不常开会,没建养殖厂前,一年顶多开个两次,大队长干脆将钥匙给了她,让她自己保管。
陆小言将门锁好后,又瞄了陆石一眼,前两天他就有些蔫,陆小言之前没太在意,她时不时还会丧一下呢,见他还没好,有点上心,难道遇到了什么难题?
等孩子们陆续离开时,陆小言喊了他一声,“小石头,你等一下。”
小石头是陆石的外号,大家都这么喊他,陆石勉强打起了精神,秀儿则忧心地看了哥哥一眼,陆石说:“你先回去吧,帮娘看着点弟弟。”
秀儿乖巧点头,他们家一向如此,哥哥经常去地里挣工分,秀儿年龄小,能干的有限,也就能帮忙照顾一下弟弟。
等其他孩子都离开后,陆小言才说:“走吧,咱俩聊聊。”
陆石有些紧张,“小言姐想聊啥?”
陆小言很少拐弯抹角,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放轻松点,我就是看你有些蔫,想了解一下你咋一直这么沮丧,长期下去,可不利于身心健康。”
这些学生,秀儿和小石头是最好学的,许是家里太穷,两人格外刻苦,勤奋好学的孩子,所有老师都喜欢,哪怕陆小言只是临时教导一下他们,也希望他们能茁壮成长。
陆石比秀儿还像他娘,文文静静的,一不好意思,耳根都红了,“没啥。”
对上小言姐关心的目光后,他忍不住坦白,“就是感觉自己好笨,我比秀儿大三岁,还没她记东西快,你教的课本,她多读两遍,就会背了,我读了十遍了,还没背会,好不容易背会儿一段,第二天还忘了。”
陆小言还以为啥大事,没想到竟然是因为学习,见他越说越郁闷,脑袋都快垂到了胸口,陆小言才正色起来。
她兜里恰好有个鸡蛋,是早上她娘塞给她的,她还没来得及吃,陆小言将鸡蛋拿了出来,又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问:“我手里的鸡蛋和地上的这块石头,你觉得谁更硬?”
陆石不懂她干嘛这么问,老实说:“自然是石头硬。”
陆小言拿鸡蛋撞了一下石头,鸡蛋壳果然裂开了,她将鸡蛋递给了陆石说:“你尝尝,鸡蛋味道怎么样?和石头比,谁美味?”
陆石没尝,虽然没吃过鸡蛋,他也知道鸡蛋比石头美味,“当然是鸡蛋啦,石头哪里能吃。”
陆小言弯了弯唇,“对呀,鸡蛋和石头比硬度时,肯定毫无胜算,和石头比美味时,却稳赢,这说明,每一样东西都有自己的优点。”
“你也一样啊,秀儿记性确实不错,你们这十几个孩子,数她记性最好,大部分人都是读个十几二十遍才能背会,也就你妹妹读一两遍能背会,连我都要读十来遍才能记住呢。你也有优势,你的算术很好,其他孩子都不如你细心,从教你开始,你的正确率一直很高,作业完成的也最好,这一点,你比秀儿棒多了。”
陆小言不止给他们上课,也给他们布置过作业,其他孩子因为粗心,或者学的不够认真,都出过错,唯独陆石还没出过错,字迹也是最工整的一个。
陆石原本没觉得自己有啥优点,被她这么一夸,心情一下明朗起来,“我、我也有优点吗?”
“当然,每个人都有优点,也有缺点,我们学习时,也应该将心态放平,别一味地拿自己的短处,和别人的长处比较,只要好好努力,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好就行。”
陆石郑重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小言姐。”
说着将鸡蛋递给了陆小言。
陆小言没接,笑着摸了摸小少年的脑袋,“你吃吧,你作业完成的一直很棒,我原本还在发愁怎么奖励你,这个鸡蛋就奖励给你吧,记住鸡蛋的美味,下次沮丧时,就多想想自己的优势。”
陆石不好意思收,“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小言姐你吃吧。”
陆小言佯装生气地板起脸,“嫌弃一个太少吗?”
陆石拼命摇头,“不是,哎,我收就是,小言姐别生气。”
陆小言这才笑了,正想说什么,就听到一声轻笑,陆小言扭头,这才发现萧宁吊儿郎当依在门板上,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这会儿倒是不怕太阳晒了。
他看向陆小言,笑眯眯地开了口,“小言同志连安慰人都别具一格,长见识了,难怪故事讲得这么精彩。”
陆小言神情有些古怪,难道她每次讲课,他都听到了?想到农村的土墙,确实不隔音,她一时有些不自在,这人可真是,天天躲知青点偷懒,咋好意思的?
她扭头就走,背影都气呼呼的。
萧宁唇角勾了勾。
陆小言直接跑去了东地,她过来时,秦队长正t带着人打地基,已经七月份了,天还挺热,一个个额头满是汗,却干得热火朝天的。
其他两队的人同样如此,没一个偷懒的,个个都干得很卖力,连陆大山都来了,地里已经没啥活了,去地里忙一天也赚不了几个工分,他也跑来帮忙。
只是站着不动,陆小言都觉得晒,他们却很能吃苦。大家都习惯了这个天气干活,每到农闲的时候大家都会出去打零工,所谓农闲也就几个月,要么是最热的时候,要么是最冷的时候,一年到头辛苦几个月,都赚不了几个钱,最苦的就是老农民。
陆小言正想回家拎一壶水,就见傅沉拎着暖水壶走了过来,给大家一人倒了一杯。
一上午,他已经送了两次水了,架不住人多,天又热,水一拎来,一人一杯就没了。
陆小言说:“大家还是休息会儿吧,天热,别干这么猛,要是中暑就不好了。”
都十一点了,也确实热。
秦队长招呼着大家休息一会儿,说:“中暑倒不至于,这会儿还不是最热的时候,都戴着草帽呢,人容易没精神是真的。”
陆小言还是怕大家中暑,这才刚进入七月份,后面还得干一两个月呢,“还是避开午时吧,中午多休息会儿。”
拎着水壶,和傅沉回家时,陆小言说:“下午你去上班时,路过公社,往供销社拐一趟吧,买点绿豆,让陈宇帮忙带回来就行,我以后每天熬点绿豆汤,可以解解暑。”
干的都是卖力气的活,她还真怕大家中暑,傅沉点头,“嗯,家里还缺什么吗?我一并买上。”
“油好像快没了,应该还能用个几天,咱们也不咋炒菜,下周回来再买也行,就先买绿豆吧。”刚还完债,家里剩的钱已经不多了,陆小言就剩一块二,怕傅沉也没钱,她把这一块二递给了傅沉。
傅沉没要,“你留着花吧,手里总要有点钱,我还有一点,够买的。”
陆小言也没再跟他客气。
下午陈宇下班时,便将绿豆送了过来,傅沉找了好几个换票的,折腾大半个小时,加一起也才买了九斤。
傅沉还嫌少呢,家里人多,熬一次,就得下去大半斤,九斤绿豆顶多喝个十来天。
用完也不怕,下周回来,可以再买点。
陈宇却咋舌不已,只觉得他们家自从分家后,真是越过越好了,他在公社当邮递员,也有工资和补贴,家里的条件算好的,都不敢这么买,“你们咋买这么多,这够吃一两年的了,也不怕放坏。”
陆小言笑着说:“我们不是分家了吗?只能盖个新房子,今天已经动工了,我怕秦队长他们忙起来,容易中暑,打算每天熬点绿豆水,晌午的时候给他们送过去,解解暑。”
陈宇惊讶地瞪大了眼,盖个房子竟还请其他人?他们大队可没姓秦的,谁家盖房都是邻居们搭把手,“你家难不成要盖砖瓦房?”
也就砖瓦房,大队里会盖的不多,一时忙不过来时,可能需要其他大队的人帮忙。
“对。”
陈宇这下更惊讶了,这么金贵的东西,竟然是给外人喝的,这小丫头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得花多少钱啊,陈宇一个旁观者都觉得肉疼。
说实话,他都想帮他们家盖房子了,这待遇也太好了,他一年到头都没喝过绿豆粥。
陆小言笑着说:“今天真是多亏你了,要不然我还得往公社跑一趟,陈宇哥,你快进来喝口水。”
“不了不了,从公社回来时刚喝过,我就不进去了,正好去看一眼大妞。”
陆小言也听说了大妞回来的事,最近不是画画,就是在教学生上课,她还没去看过大妞,她顺口问了一句,“大妞最近怎么样了?她婆婆没再为难她吧?”
陈宇是个疼妹妹的,当即说:“她敢,你放心,大妞性子也强,吃不了太大的亏,倒是你,你家这一盖房子,你奶奶那边肯定要作妖,你们可得小心点。”
陆小言点头,道完谢,亲自将他送出了院子,说:“走吧,我跟你一起,我也看一眼大妞去。”
刚走出院子,他们竟是瞧见了大妞,她牵着大花儿和小花儿,另一只手还拎着东西,看到陈宇,大妞还挺惊讶,“二哥?”
她的目光不自觉在两人之间打量了一下。
赵大妞一共三个哥哥,大哥和三哥都结婚了,就二哥还单着,虽说是邮递员,算是铁饭碗,今年也二十二了,到现在还没娶上媳妇。
她娘还挺发愁,每次让他相看,他都说不急,死活不肯相,也不知道想啥呢。
这几天更是见不着人,公社邮递员下班还挺早的,单位给他配的有自行车,按理说每天五点多他就能到家,最近回家后,经常天都黑了,一问咋回事,就说忙,支支吾吾的,一看就有猫腻。
不仅她,连她娘都怀疑她二哥心里有人,所谓的忙,肯定是约会去了,可他嘴巴严得很,就是不肯说看上了谁,也没见他跟哪个小姑娘来往过。
难不成她二哥喜欢的竟然是小言?
赵大妞越想越震撼,望着他哥的目光,都带了点儿同情的意味。
小言都结婚了。他看上谁不好,偏偏喜欢上有夫之妇,难怪不肯相看。
第40章 第40章一看就是全大队最中用的……
陈宇总觉得她眼神有些怪,大花儿、小花儿三天两头的头见舅舅,舅舅还会偷偷给他们麦芽糖。
小花儿是个热情的小姑娘,当即迈着小短腿,小弹簧一般,扑到了他跟前,搂住了他的大腿,脆生生喊“舅舅。”
陈宇一把将小花儿举了起来,他个头高,长得也壮实,抱着小花儿时,活像抱着一个洋娃娃。
三个兄弟,他是长得最好的,继承了父母所有的优点,剑眉星目的,眼睛炯炯有神,笑起来很阳光,肤色也随了他娘,原本很白,当了邮递员,经常风吹日晒的,才被晒成了古铜色,就这,都比赵大妞还白一些。
他阳光的面容上,是宠溺的笑,低头在小姑娘脸蛋上亲了一口,逗得小花儿咯咯咯笑。
陈宇这才看向赵大妞,“你咋来了?”
赵大妞还想问他呢,见他先问,更觉得他这是先发制人,她似笑非笑看了二哥一眼,才说:“小言不是在盖新房吗?我今天刚知道,来沾沾喜气。”
说是沾喜气,她却从兜里摸出两盒勇士牌的香烟,递给了陆小言,“我家票不多,就买了两盒,别嫌少。”
陆小言还有些惊讶,眨巴了一下眼睛,好端端的她送烟干嘛?
她一个大好青年,可不抽烟呀。
她从原身的记忆扒拉了一下,才了解到他们这边的风俗人情,有人盖新房时,关系好的人家都会送烟。
这年头缺衣少食的,一盒勇士,得一毛四,两盒将近三毛了,还要票,谁家盖房,能送两盒烟已经是很有牌面的了。
陆小言连忙道了声谢,“你家还得养娃,本就花钱多,还买啥,快进来坐吧,我和陈宇哥还原本打算一起去看你,正好你来了。”
赵大妞又瞥了陈宇一眼,他原本在逗小花儿,听见陆小言的话,笑了笑,“可不,既然来了,先进屋歇会儿吧。”
这是心疼妹妹挺着个大肚子,从东头走到了西头。
赵大妞却在心中呦呵了一声,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家里的男主人呢。
把人家傅北当什么了?
她又忍不住看陆小言,小姑娘脸上也带着笑,已经牵住了大花儿的小手,带她进了院子,还扭头招呼他们,“陈宇哥,你也进来吧,再坐会儿,刚刚急得连口茶都没喝上,正好喝点茶再走。”
这声陈宇哥叫得也怪亲热的。
不像是第一次这么喊。
赵大妞忍不住又瞄她一眼,心里也暗自嘀咕起来,难不成他哥不是单恋?
赵大妞打了个激灵,不敢相信。不管是比相貌,还是比工作,比学历,傅北可比她哥强多了。
陆小言笑着说:“你们先坐,我正好买了红糖,去给你们沏点糖水喝。”
赵大妞思绪乱糟糟的,还在想傅北条件有多好,小言就算傻,也不可能看上她哥吧?她内心已经唱了一出大戏,连陆小言说了啥都没在意。
陆小言已经进厨房,沏红糖水去了,陈宇瞥了自家妹子一眼,哎,这妹妹,以往不是挺懂人情世故,人家都进去沏糖水了,你就算想喝,好歹推辞一下啊。见妹妹连句客套话都没有,他只好跟进了厨房,忙说:“沏那个干啥,多贵。”
陆小言这时已经将家里的t四个碗全拿了出来,陈宇吓一跳,“沏这么多干啥,快别沏了,反正我是不喝,你费这个钱干啥,不行就沏一碗,让孩子甜甜嘴就好了,我和大妞不贪这个。”
陆小言没听他的,直接往四个碗里都倒上了红糖。这可把陈宇心疼坏了,这倒得也太多了,他娘够大方了,平时放红糖时也舍得放,就这都比陆小言少一半。
赵大妞原本还盯着他们看呢,见小言倒个水,他哥都要凑上去看着,心中那叫个五味杂陈,陆小言倒红糖时,她才回过神,忙说:“你看你,倒这么多干啥?我不喝。”
刚说完,就看到从小疼她的二哥,幽幽瞪了她一眼,哎呦,这眼神,分明是怪她呢。
瞧她哥心疼地要死的模样,难道这红糖还是他买的?这还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妹。
啊呸!屁的媳妇。人小言是有夫之妇,有夫之妇!她哥明白吗?清楚吗?真想把他脑子里的粉色泡泡晃出来。
赵大妞神情有些凶。
陈宇还挺委屈,咋地,不就瞪她一眼,还凶上了?在自家咋样都成,在外面可不兴占人便宜,他妹之前也不这样啊?肯定是嫁给陆晨后过得太苦,连红糖水都喝不上,才这么嘴馋。
陈大妞见不得他委屈巴巴的神情,简直没看眼,他这个当哥的不知轻重,她身为妹妹,理应让他明白事理,就算小言是个好姑娘,她也结婚了,他哪能惦记有夫之妇?
她说:“哥,你赶紧回去吧,这几天你回得都晚,娘在家不定怎么担心呢。”
她特意将老娘搬了出来,想提醒陈宇,咱娘都已经怀疑你了,你小子可注意点吧。
两人脑补时,陆小言已经倒好了水,足足四碗,每碗都倒了不少红糖,陈宇这下更是一言难尽了,他妹为了多喝一碗红糖水,都开口赶他了?
咱就是再馋,也不能这样啊!
他还偏就不走了。红糖水多金贵啊,就算他家条件不错,一个月也就喝那么一两次,哪能一下喝人家四碗。
他都看不过去。
陆小言说:“壶里的水不烫,正好能喝,大妞,你带着两娃,去院子里等着,我和陈宇哥一起端就行。”
虽然水不烫,但是她倒得太满了,还真怕一不留神把水洒到孩子身上。
赵大妞将孩子扯到了院子里,又说了一遍,“你真不用弄这么多,给孩子端一碗就行,其他的等叔、婶回来后,让他们喝吧。”
听到这话,陈宇才满意点,总算会做点面子情。
陈宇也没帮着端,让陆小言留给二老喝,她放了那么多红糖,到时正好兑点热水,分成四碗,够他们一家四口喝了。
最后这四碗红糖水,大花儿、小花儿各喝一碗,两娃还小,喝不了太多,赵大妞把闺女剩下的喝了,陈宇、陆小言都没喝,一个是无论如何不肯喝,另一个则是不爱喝。
陈宇愣是赖到最后,还挺高兴,瞧,他妹妹还是有救的,有他盯着,她果然没好意思,单独喝人家一碗红糖水。
赵大妞则有些脸黑,她哥还真是,竟然撵都撵不走,就不怕被人瞧出什么吗?
走到主街上后,赵大妞才隐晦地提醒她哥一句,“我都知道了,哥,你以后还是别这样了。”
赵宇还以为小妹在向他认错,让他以后不用再盯着她,陈宇挠挠头,他平时忙得很,也没功夫盯着她啊,“成,听你的,你也注意点。”
他答应得太过利索,一瞧就没走心,还让她注意,她有啥好注意的,难不成怕她到处说?
这种丑闻,她捂着还来不及,咋会到处说?她又不傻,她哥真是一点都不了解她。
知道不应该,还巴巴惦记人家。
真是。
原本赵大妞,还只是猜测,见他哥承认得这么痛快,赵大妞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真是作孽哟,这都闹的什么事。
她是知道她哥的,别看一团和气,其实就是个牛脾气,从小就倔,她也不指望他一时半会儿能改好,看来只能从小言下手了。
她哥再好,也不如傅北啊,还是得让他认识到傅北的能耐。
赵大妞心中有了成算,才松口气,也懒得再看他,这么大人了,还让人操心,“成了,天都黑了,你快回去吧,不然娘又要担心。”
陆小言可不知道,赵大妞误会了。她正要去做饭,结果院子里又来人了,这次是陆铁成的大嫂和堂嫂,两人都拎着烟,结伴上礼来了,陆小言招呼了一下,让她们进屋坐。
两人没进屋,就站着和她聊了几句,“天快黑了,我们还得做饭,就不多待了,下次闲了咱们再唠。”
等他们走后,陆小言找了个本子,将三人的姓名,送的什么烟,都记了上去,等他们盖房子时,这些都是要还礼的。
第二天又有不少人来送烟,他们家一动工,关系不错的都来了,包括斜对门的章老太也在自家男人的叮嘱下送来两盒烟,陆小言全记了下来,记好后,她就去熬了一下绿豆水,因为人多,她熬得也多,一放就是大半斤绿豆,大锅小锅一起开的火,满满一两锅,足够装五、六瓶的绿豆水。
没法子,人多只煮两壶压根不够分的。陆小言可不希望有人中暑。
天热,等绿豆水放凉后,她才装到壶里,给他们送到了东地。
她过来时,大家盖得热火朝天的,不仅她爹在,她娘也来帮忙来了,重活做不了,却能帮着递砖块,铲铲土,当个小工是没问题的,两人都想尽快将房子盖好,早盖好一天,就少一天工钱。
大家过来时,都带着自己的搪瓷缸,陆小言拎着水壶,一人倒了一缸,十来个汉子都兴奋极了,根本没想到,还有这好事。
以往给人干活时,遇见抠门的,大冬天连个热水,都不给烧,嫌费柴火,他们没法子,有时候冬天,去干活,还得带上个小炉子,自己烧水喝。
遇见好心的,虽然不缺水喝,也没见哪个给煮绿豆水的啊,这可是实打实的绿豆水,他们缸子里都倒出绿豆了。
秦队长也笑出一口小白牙,又感激又感动,还不忘道谢,“真是让你破费了。”
陆小言笑着说:“应该的,你们这么辛苦。一天天的多累,快喝吧。”
他们累不假,可也是有赚头的,又不是免费给他们干,别说秦队长了,听了这话,其他人也挺感动,个别干活慢吞吞的都羞愧了,觉得不该因为热就偷懒。
这么好的绿豆水,他们一年都舍不得喝一次,他们家却这么舍得。
陆小言跟他们说了几句,给爹娘也倒了一杯。
她这次拎了两个水壶,给自家人倒完,就拎着壶来了隔壁,“钟叔,你们的搪瓷缸呢,我煮得多,给你们几个也倒点,解解暑。”
距离这么近,大家都听到了隔壁的动静,没看隔壁大队的人,还伸着脖子看呢么。
陆红兵正羡慕,就看到小言过来了,闻言顿时精神抖擞了起来,“小言,我们也有份吗?”
“当然啦,红兵叔,你们快别干了,大热的天,喝绿豆水解解暑,休息一下再干。”
陆红兵已经将大家的搪瓷缸找了出来,陆小言给几人各倒了大半杯,没办法,她这次过来一共就拎了两壶,肯定是先紧着自家干活的人,剩下的全给他们倒上了。
就这,大家也满足极了,钟叔一口气干了大半,“喝点绿豆水,真舒服,还是你想得周道。”
喝到后面还瞧见不少绿豆,陆红武说了一句,“小言,你这可没少煮绿豆啊。”
陆小言笑了笑,“煮得多才解暑嘛,锅里还有几壶呢,等会儿我再送来两壶,估计底下绿豆更多。”
钟兽医当即说:“下午我也去买点绿豆,每天煮点真不赖,到时还要麻烦你帮着煮一下。”
这是不想占她便宜,起码可以出绿豆。
陆小言也没直接拒绝,笑着说:“小北哥买了好多斤,起码能熬个二十来天,后面没了再说吧。”
“成。”
隔壁大队的汉子,只能眼巴巴瞧着,那叫个馋,萧宁过来时,恰好瞧见这一幕,干脆也让他们休息了,可惜他们只能没滋没味地喝着杯子里的凉白开。
有个二十出头的汉子,还时不时瞄一眼隔壁,那可怜巴巴的眼神,啧,简直没眼看。
萧宁都觉得自己成了剥削老农民的资本家,他这次下乡,单从他爸手里就抠了六百块钱,买砖瓦啥的倒是花了一百多,还有四百多呢,乡下汉子没多少工钱,盖完房子,还能剩下不少,他想了想,干脆去了供销社,反正没钱后,t还能再要,苦谁他也不会苦了自己。
陆小言又和钟叔唠了两句,就拎着空水壶离开了,打算再去灌两壶水,走到主街上时,她瞧见了赵大妞,她笑着打了声招呼,“你咋出来了?”
赵大妞就住东头,刚刚出来找小花儿,看到她拎着水去了东地。
赵大妞特意堵她来了,不过赵大妞没说,她笑着找了个借口,“我想找一下柜子上的东西,可惜肚子太大,不敢爬高爬低的,正想出来找个人帮忙,就看到了你。”
“走,我去帮你拿。”
赵大妞道了声谢,“重不?我帮你拎一个。”
陆小言瞟她一眼,“空的,能重到哪里去,瞎客气啥,就算重,我也不敢使唤你呀。”
赵大妞爽朗一笑,倒是很喜欢她如今的性子,哎,她喜欢就算了,她哥发什么晕?
赵大妞脸上的笑收了收,陆小言问了一句,“你这个肚子越来越大了,不会是双胎吧?什么时候生?”
赵大妞笑着说:“双胎的几率倒是挺大,不过具体也没去医院查,只让陆大夫看了看,别看肚子大,最快也得两个月才生呢。”
她还挺喜欢孩子,刚说完就感受到了胎动,她伸手摸了一下胎动的地方,神情都温柔了些。
“那正好,到时天气就没那么热了,你坐月子也舒坦一些。”刚说完,陆小言也瞧见她肚皮鼓了一下,有些惊奇,“宝宝动了吗?”
赵大妞莞尔,“要不要摸摸?”
陆小言才不跟她客气,赶紧摸了摸,嘻嘻,小宝宝又踢了一下小脚,还挺好玩。
赵大妞的婆婆陈红叶一共就生了一儿一女,女儿已经出嫁了,他们家房子倒还宽敞,当初赵大妞之所以看中陆晨,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家庭简单,嫁过来,不用担心妯娌矛盾,一个陈红叶,赵大妞还不放在眼里。
如今农闲,地里活不多,两人都去公社打零工去了,都不在家,没法子,以后说不准得养四个孩子,儿子又被拿捏得死死的,就算生的可能是女娃,陈红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她家衣柜还挺高,陆小言还没赵大妞高,根本够不着,只能踩着板凳找,“你要拿啥?”
赵大妞说:“你把衣柜上那个黑色布兜拿下来吧。”
陆小言帮她拿了下来,里面像是大花、小花刚出生时的小衣服,陆小言还以为里面藏了她想要的东西,也没多问,给她放到了床上。
赵大妞连忙道谢,“多亏了你,我还真不敢上凳子,就怕不小心踩空,来,赶紧喝口水。”
水里还放着红糖,陆小言笑着说:“不是跟你客气,我是真喝不下,我拎着壶就是给他们送水去了,刚喝了绿豆水,让大花儿和小花儿喝吧。”
两个小丫头都眼巴巴望着娘亲。
赵大妞是个爽利的,也没再跟她客气,她笑着摸了摸两人的小脑袋,将一碗水,分成两半,倒进了两人的小搪瓷缸里,让她们抱着,自个喝去了。
她则对陆小言说:“那你坐下,陪我唠会儿吧,等会儿再回去做饭不晚。”
陆小言点头,最近画画还挺累的,干脆坐了下来,刚坐下,就听赵大妞说:“你和傅北结婚也有一个来月了,你肚子有动静没?”
这话,让陆小言怪不好意思的,她揉了揉鼻尖,说:“没呢。”
她和傅北是假夫妻,咋可能有动静,怕她再追问,她连忙转移了话题,“倒是你好快啊,大花儿和二花儿下个月才满两岁吧?结果你这又快生了。”
赵大妞笑了笑,“我男人别看个头不高,那方面倒厉害,我就喜欢孩子,多生两个也挺好,一个娃是带,三、四个还是一样带,不如一带带一群。生完这胎,我就不生了,等他们大了,我就彻底轻松了。不说我,你家傅北,个头那么高,那方面应该也挺强吧?你是不知道,咱们村多少姑娘羡慕你。”
赵大妞可是来吹傅北的,想让她深刻意识到傅北的好,当然要夸,可劲儿地夸。
这车开得猝不及防,陆小言一下闹了个红脸。
“真的,背后大家都羡慕你呢,傅北这相貌,可没人比得了,偏偏工资还高,就算没工资,大家都眼馋死了,远的不提,香花没出嫁前啥德性,你还记得吧?那双眼睛恨不得黏在傅北身上。”
所以呀,你可别犯糊涂,放着傅北那么好的不要,反倒被我哥迷了眼。
陆小言自然不清楚她的言外之意,她对香花倒是有印象,是王大娘的闺女,比她和傅北大一岁,应该是挺喜欢傅北,还勾引过傅北呢。
没错,就是勾引。
农村姑娘同样有性情豪放之辈。她订婚前夕,跑来了陆小言家,将傅北喊了出去,说有事找她,傅北跟她出去后,她羞羞答答地,说想嫁给傅北。
傅北原本以为她真有事,一听她要说这个,扭头就走,结果她忽然扑过去,从后面搂住了傅北的腰,搂住还不算,还扯着他的手,往自己胸前摸。
动作那叫个豪迈。
傅北耳根都红了,又羞又恼,一把甩开了她。香花毫无防备,直接摔了个四仰八叉,疼得嗷嗷的。
陆小言揉了揉鼻尖,从原身记忆中,扒拉出了这段回忆。
没错,这一幕,恰好被原身撞见了。
瞧见她后,香花更是羞愤欲死,几乎是连滚带爬跑走的,打那以后,但凡遇见陆小言,她都绕道走。
赵大妞还在夸傅北,想突出傅北的优秀,只能拿别人对比,她吹起来,毫无压力,毕竟句句是真的。
“你家傅北让人惦记的可不止脸蛋和工资,那挺直的腰板,将近一米九的大高个,除了香花,惦记的可不少,别看咱村的汉子挺能干活的,有好些不行的,背后这些老娘们也没少议论你家傅北,还有人猜他一晚上能来五六次,那喉结,那手指,啧啧啧。”
说着说着又飙起了车。
陆小言发红的脸蛋又滚烫几分,这这这真是她能听的?她恨不得堵住赵大妞的嘴,“你快别说了,孩子还在院子里呢,也不怕污了她们的耳朵。”
两个小丫头已经喝完了红糖水,拿着小棍子戳蚂蚁玩呢。
赵大妞不以为意,“她们才多大点,一玩起来,喊她们名字都听不见,不怕。”
说着说着,赵大妞反倒来了兴致,“傅北一晚上,真能五六次吗?”
陆小言脸上又升温了,小姐妹之间一旦混熟,好像总要开一下车。大学时她们宿舍一个女生谈了个男朋友,大三有一天晚上她没回来,第二天晚上,大家一个比一个激动,纷纷问她为爱鼓掌没,鼓掌几次。
她们口嗨时,陆小言也兴致勃勃加入了一下,问她啥感受?真像小说里写的一样疼吗?舍友闭眼装死,被逼急了,才说想踹人,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真是一报还一报,如今,她陆小言竟然成了被审问的那个。她哪里知道能不能五六次,他们又不是真夫妻。
陆小言一脸麻木,耳根悄悄红了,只能随口敷衍,“你一个已婚妇女,还好奇个啥劲儿,都是男人,能有啥区别?”
“嘿,这区别可大了,你是不知道吧?陈芝她男人就不行,个头不高,走路晃三晃,一看就不行,要不然陈芝也不会眼馋你家傅北的身子,上次她还跟我说,傅北那坨鼓囊囊的,一看就是全大队最中用的。”
赵大妞一下捂住了嘴。靠,一不留神,说秃噜嘴了,陈芝要是知道了,一准儿跑来打她。
啊啊啊,什么鼓囊囊的。
陆小言简直听得面红耳赤,一下具象化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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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41章陆小言简直是落荒而逃,……
从赵大妞家离开时,陆小言简直是落荒而逃,脑海中总闪过那个不堪入目的词。
呜呜呜她的耳朵,她的眼睛。
这已婚妇女的战斗力,果然比未婚的强多了。
幸亏傅北已经上班去了,得一周才回来,要不然陆小言简直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直到回到家,她脸上的热意,才消散一些。她又打了两壶绿豆水,给他们送去后,才回来做饭,刚点上火,大队长大马金刀地来了,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脸上还有些不好意思。
陆小言笑着说:“有啥事,你直说就是。”
大队长清了清嗓子,说:“咱猪圈盖的差不多了,我和花大娘商量了一下,决定过两天就举行选拔考试,从符合条件的人里,选出几个成绩优秀的,小猪仔没来之前,可以让他们有针对的学习,不过我们不懂怎么出题,那几本书,你不是翻过一遍,要不然你帮忙出一t下试卷?当然不让你白忙活,我们给你算七个工分。”
七个工分是壮劳力一整天所挣的工分,不算少了。
不过让她一个人出,多少有些不合适,万一有人质疑考试的公平性咋整。
陆小言想了想,才说:“虽然您信任我,不代表所有人都信任我,这样吧,中午吃完饭,我和钟兽医一起出吧,他当了好多年的兽医,对养猪也有一些心得,干脆我们俩商量着来,等咱们吃完饭,您将钟兽医喊来,我们俩一起出,出完题,立马就考试,省的拖久了不小心泄露了考题,有人质疑公平性。”
大队长有些迟疑,“最近几天有出去打零工的,今天考仓促不。”
“没啥仓促不仓促的,他们都准备了好几天了,打零工的基本都在公社,中午也会回来休息,下午他们考试时,让家人去帮他们干一下就行,虽然麻烦了点,起码公平,试卷要是出个好几天,大家肯定心思浮动,说不准有人想送礼,万一没考好的,觉得考好的,找我们送了礼可咋整,咱们还是提前杜绝得好。”
陆小言可不想被人怀疑。
大队长觉得有道理,“行,那你做饭吧,我先去跟钟兽医说一下,一会儿用大喇叭通知一下考试的事。”
陆小言点头。
听到喇叭声时,大家还挺惊讶,干农活的都停了下来,“咋不提前通知,这下打零工的可咋整?”
“没听是下午吗?等会儿大家又不是不回来,着啥急。”
话虽如此,还是有人急得不行,唯恐自家崽子,嫌路远,中午直接在公社休息,不肯回来吃饭了,大家都胆战心惊的,直到家里报名的人,准点回来后,一个个才松口气。
参加考试的同样很惊讶,陆红兵也要参加考试,他老娘消息最灵通,他忍不住问了一句,“咋不明天再考?”
崔老太说:“谁知道,大队长自有安排吧,你俩赶紧再复习一下。”
养殖的这四本书,大家都传阅着翻了翻,崔老太家里有钱,怕儿子、孙子看不完,拿到书后,还拖人在公社的印刷厂印了出来,虽然花了不少钱,为了让儿子、孙子多看几天书,还是咬牙印了。
印的自然不止他们,还有发动家里的孩子,一起抄写的,为了考上工人,一个比一个努力,有的吃饭时,都捧着书,有的连饭都不吃了,赶紧复习。
家里有鸡蛋的,都给煮了一个,吃完饭,陆小言就去了会议室,等了不到五分钟,大队长就领着钟兽医过来了。
两人在会议室合计了一下,一共出了十道题,他们商量时,大队长也没闲着,他把会议室又布置了一下,四十来个人考试,会议室可没那么多桌子,只能坐十来个人,他用大喇叭吆喝了一下,让本大队的考生自带桌子、板凳。
他和花大娘则在门口守着,暂时没让考生进去,所有的桌子板凳,都是他和花大娘搬进去的。
大队里没有印卷子的条件,陆小言干脆将考题写在了小黑板上,等考题确定后,花大娘才让大家进来,大队长边发草稿纸,边说:“一共十道题,每道题十分,家里有女娃上学的,额外加一分,行啦,开始答吧,一共考两个小时。”
他们大队没手表,只能用沙漏确定时间,大队长便将沙漏放到了书桌上,考生都是自带的钢笔,一个个拿出钢笔后,看完考题,就开始唰唰作答了,有眉头舒展的,也有皱成一张苦瓜脸的。
考完后,大家更是愁眉苦脸的,都说:“哎呦,真难,有的都没复习到。”
就陆红兵欠打地来了一句,“嘿嘿,我全复习到了,感觉我能考上。”
这小子从小臭屁,五分的本领,能被他炫耀成十分,大家压根没信,纷纷白他一眼,“等你考上再说吧。”
陆小言还得给孩子们上课,考试试卷是钟兽医批改的,一个小时的课程结束时,钟兽医已经批好了十一份,陆小言帮着将剩下的批改好了。
当天排名就出来了,考的最好的竟然真是陆红兵,他比知青点的徐宽,还多考了三分。
陆小言舒展了一下腰身,对大队长说:“名单您公布吧,我就先回去做饭了。”
忙了一下午,天都要黑了。
大队长笑着说:“辛苦了,来来来,这是额外给你和钟兽医的补贴,拿去吃吧。”
陆小言这才瞧见,会议室的桌上,不知道啥时候,放了一大篮子的菜,一眼望去,有茄子、西葫芦、黄瓜,小青菜,连西红柿都有四个。
陆小言可真是太高兴了,“嘻嘻,大队长您真是英明神武!”
大队长好笑不已,“行了,赶紧回去做饭吧。”
连钟兽医都很高兴,他都有一段时间没吃过菜了,一篮子,拎起来都十斤了,够吃几天的,别看陆家大队用水、用电不方便,大队长和书记却都是好的,在这群人手底下工作,还是挺舒心的。
钟兽医好久没回家了,今儿得了菜,打算回红旗公社一趟,还没回去,就能想象出媳妇看到菜时惊喜的模样,他忍不住翘了下嘴角。
陆小言同样开心,都已经在琢磨晚上吃什么了,先炒个西红柿西葫芦,再炒个西红柿茄子,再炒个小青菜,还能凉拌个黄瓜,西葫芦能放久一些,可以等傅北回来再吃。
她正美美地畅想着,好几人就拦住了她的去路,有知青点的知青,还有他们大队的人,一个个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是不是批好试卷了,怎么样,怎么样,小言,我考上没?”
陆小言笑着说:“我负责批改了十三份,剩下的二十几份都是钟兽医批改的,具体排名我也不清楚,明天一早大队长就公布名次了,大家耐心等等吧。”
说完,就溜之夭夭了。
见她没批改几个,大家都放过了她。
陆小言松口气,一路上好多问排名的,好容易才回到自家小巷,没想到崔奶奶一家,也在门口等着,陆红兵还没开口,崔奶奶就问了出来,“小言呀,我家红兵和小铭,考上了没?我也不指望全都考上,能考上一个就谢天谢地了。”
自打穿来后,崔奶奶一直对她很照拂,陆小言能敷衍别人,却没敷衍她,她笑眯眯说:“那崔奶奶今晚可以吃肉啦。”
她拿出一个茄子,一个西红柿塞给她,俏皮地眨眼,“喏,再加一道菜,好好庆祝一下。”
崔奶奶眼睛一亮,都顾不得推辞了,一个劲儿叫好,“哎呦,太好了,太好了!真是谢谢小言了,我这就回去做肉去。”
崔红兵兴奋地击拳,“我果然考上了,我就说题很简单,我指定成!”
他记性一直不错,几本书都翻了好几遍,考不上他才觉得奇怪,他兴奋地上蹿下跳的,“哈哈哈,以后我也是工人了。”
一旁的小铭神情却有些黯然,哎,看来肯定是小叔考上了,小叔脑袋本就比他好使,他也看了好多遍的书,但是还有一道题没记住答案,全是按自己的理解答的。
他们家人个头都高,小铭今年十九,也一米八多了,佝偻着背,往那儿一站,怪可怜的。
陆小言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背,“打起精神,你考得也不错。”
他成绩虽然不如陆红兵,却也考上了,正好是最后一名,要不然说崔奶奶有先见之明呢,为了两个孩子,她特意掏钱将书都印了,他们家娃,比别人家多复习好几遍,他们考上也不奇怪,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
说完不管他什么反应,陆小言拎着菜回去了。
这下陆小铭也有些激动,顿时抓住了他娘的手臂,“娘,你听到小言说啥没?她说我考得不错,啥意思啊?我也考上了吗?”
他娘也有些晕乎,他儿子成绩一直不算太好,小学、初中,都只能排在中游,这几本书,她虽然盯着儿子看了好多遍,也不敢奢望他真能考上。
她紧张地看向老太太,“娘,你说小言啥意思?”
崔老太一张老脸已经乐开了花,“能啥意思,小言这丫头再稳妥不过,不可能白白让人高兴的,她既然这么说,小铭一准儿也考上了,我的天老爷呀,咱们家这下真是要发达了。”
崔家一个个都高兴坏了,这可是两个工人呀,连陆小曼她娘陈素云都真心实意地高兴,如今他们家没分家,甭管谁赚的t,那都是要交到公中的,最后还不是一家子一起花,多一个工人,就多一份收入,他们家以后真是越来越好了。
陆小言刚拎着菜篮子回到家,门就被敲响了,陆小言边往外走,边问了一句,“谁呀?”
只要门没关,大队里的人都是自个就进来了,这人却敲了好几下,都没进来,她家门明明没关。
陆小言好奇地走了出去,结果门外竟然是萧宁,他身侧还停着大队的自行车,后座上还捆着一个背篓,陆小言眨眼,“萧知青?有事吗?”
萧宁走到了自行车旁,将背篓搬了下来,放到了地上,里面竟然是满满一筐绿豆,陆小言瞬间睁圆了眼睛,“这、这得有二三十斤吧?供销社的绿豆,都被你清空了吧?”
萧宁很满意,为了换票,他足足折腾了一下午,才凑够这点绿豆,周围有票的全被他收购了,原本还觉得操蛋,这会儿见她惊讶成这样,他勾了下唇角,“做个交易干不干?”
陆小言已经猜到了,“让我帮你熬绿豆水?”
他的绿豆虽然挺多,陆小言还是拒绝了,“你还是找别人吧,我家就两个锅,两个火一起开,也就熬六瓶左右,我还得画画,还得给孩子上课,没那么多时间。”
萧宁直接说:“熬一天一块钱。”
陆小言倒抽一口冷气,“多少?”
萧宁很满意,笑眯眯说:“不让你白忙活,我找的人多,一个多月能完工,三十块赚不赚吧?”
陆小言可耻地心动了。
不答应,简直是跟钱过不去。
最近这段时间,她也算了解了大少爷的做派,听说小李帮他洗一个月的衣服都能换十五斤白面。
真是有钱烧的。
陆小言点头,果断说:“赚!不过我不要钱,你送我邮票就行。”
金钱往来多少有些危险,陆小言才不想被人抓住小辫子,她笑眯眯地说:“我喜欢集邮,如果是全国山河一片红的邮票,能给我一枚就行,如果是普通邮票,一张好像就几分钱,三十块钱,足够买六百枚的,我也不占你便宜,给你半价,你买三百枚就行。”
其他邮票值不值钱陆小言不太清楚,她只知道,猴票和全国山河一片红相当珍贵,尤其是全国山河一片红,曾创下了单枚邮票拍卖的最新记录,成交价高达上千万,没错,真的上千万。
猴票80年才发行,现在还没有,反倒是全国山河一片红是67年设计的,因为尺寸过大,被停止发行,但是有极少数的试印版却流入了市场,截止到陆小言穿越前,大一片红,全国已知的好像就九枚,她要真能得到一枚大一片红,一辈子都不用愁了。小一片红因为地图错误,也叫停发行了,不过量多一些,到了现代,成交价三百万左右,不管得到哪个,都挺值的。
萧宁有些惊讶,根本没想到,她竟然喜欢邮票,他爽快地点了头,“那我先让北京的朋友给你找个试试,如果找不到山河一片红,再给你买其他的。”
陆小言点头。
萧宁抱起了背篓,“走吧,给你送进厨房,你在前面开路。”
看着不着调,倒是挺绅士。
陆小言道了声谢,有了这些绿豆,这一个月肯定是足够了,萧宁离开后,陆小言专心做起了饭。
跟崔家喜气洋洋不同,其他人可都不知道消息,还有人跑去了大队长家,想打听自家娃考上没,甚至有拎着东西过去的,摆明了想送礼,大队长最是刚正,将人训了一通,撵走了,东西也让人拎走了。
怕这一晚上都不得安宁,他干脆提前公布了名单,前十名都被录取了,没错,这次一下录取了十个。
再等二十天,他们能多一百头小猪仔,以后养殖厂不仅需要技术员、养殖员啥的,肯定还需要会计,干脆多招点,前期就算活不多,工资也可以少发,反正是自己大队的厂,比较灵活,总比规模变大后,找不到人的强。
他和花大娘等人一合计,就多招了两个。
除了崔家的两个,这次赵振南和陆铁成也考上了,一共十个人,他们大队的队员考上六个,知青则考上四个,名单出来后,一家欢喜一家愁。
果然有闹事的,见崔老太家考上两个,刘荷花的婆婆便叫上了,“我小儿子、大孙子也都是初中生,咋就一个没考上,崔老太家还一下考上两个,这不是欺负人嘛?谁不知道,她家和陆小言交好,肯定有猫腻。”
刘荷花有点脑子,说:“娘,这么大的事,她应该不敢弄虚作假吧?小叔子书都没看完,考不上也正常。”
“就算他考不上,我大孙子也能考上吧?他都说了他可用工了,看了两遍呢,我就不信他考不上,不行,我非得给他讨回公道。”
王奶奶扯着他就要出门。
少年羞红了脸,“我不去,要闹你自己闹去,别扯我,还不够丢人的。”
他们家最是重男轻女,因为是男娃,还是长孙,他基本都没干过啥活,直到初中毕业,没找见啥好工作,才不得已下地,才干一年的农活,他就受不了了,这次招工时,他确实挺努力。
但是关于养猪的书就有两本,他哪里背得完,好不容易翻完了两遍,好多都没记住,回来时,他奶非催着他问考得怎么样,他要面子,才含糊地说了一句考得还可以,谁知道这么快就出成绩了啊。
王奶奶一直觉得自家大孙子是最牛的,根本不信崔家那小子比她孙子能耐,“不行,我得去问问。”
刘荷花也没再拦,反正丢人的不是她,她是二房媳妇,和大嫂一直不对付,真闹大了,丢人的也是大房,她儿子今年还在读小学五年级,还得两年才初中毕业呢,这次的招工,压根没赶上。
大队长正吃饭呢,就听到了嚷嚷声。
像王奶奶这样,觉得有猫腻的可不止一个,三个老太婆一起嚷嚷着,来了大队长家。
陈红叶也一并来了,她儿媳、儿子也是初中生,儿媳虽然没报名,儿子却报了名,同样没考上,邻居们也探头探脑的。
还有几个心眼多的,虽然没来闹,也一并跟上了,想看看究竟有没有猫腻,毕竟他们家也是有人落榜了的。
王奶奶率先开了口,“洪均啊,你可得给我们一个交代,我孙子那么努力,咋就没考上?崔家那小儿子还考了第一,谁信呢,以前上学时,他一直中不溜秋的,可没见他考过第一,连他侄子都考上了,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对啊,我儿子都没考上,他们凭啥考上俩?大队长,你可得给我们主持公道。”
大队长真没想到,小言那丫头担心的事,竟然成真了,也是,这可是工人名额,都说财帛动人心,一个工人,以后可能挣不少钱,大队长饭也不吃了,说:“这么想的肯定不止一个两个。”
他干脆又启用了大喇叭,说:“关于今天招工的事,我先说两句。”
他将陆小言的话,巴拉巴拉说了一下,继续说:“怕大家质疑考试不公平,所以才提前考试的,下午她和钟兽医出考题时,我和花大娘全程在门口盯着,期间没任何人进入会议室,考题一出好,就直接考试的,所以,不存在泄露考题的情况。”
说到最后,他又说:“今天参考的人员,都来一下我家吧,大家考试的卷子都好好保存着,你们过来瞅瞅自己的,再看看前十名是怎么答的,如果存在判错的可能,咱们肯定第一时间改正过来。”
他一番话,说的条理清晰,王奶奶还想说啥,刘荷花连忙扯住了她的手臂,是的,就是刘荷花,她也来了,怕婆婆再闹下去,会惹大队长不高兴,她第一时间制止住了。
她压低声音说:“娘,先看看试卷吧,看完试卷,就知道谁考得好了。”
王奶奶这才不再吭声,等人陆陆续续到齐后,大队长就让花大娘将试卷一一发了下去,大家互相传阅着看的,连王老太这个不识字的,都看到大孙子草稿纸上,没写多少内容。
人家陆红兵则写得满当当的,每一道都是红勾勾,连考第二的徐宽看到他的答题后,都说了一句,“这小子答得真好,肯定没少背诵,全是书上的标准答案。”
陆红兵得意地翘起了尾巴,“我上学时就很聪明好么,就是t不肯干,平时不学习,考前随便翻翻,都能考个十几名,这次,小爷可不是随便翻翻,翻了七八十来遍呢。”
“嘿,你就吹牛吧,这么多人,一个人平均就看了两天的书,你咋可能看这么多遍?”
有清楚的当即说:“崔大娘去公社把书印下来了,他们家有一套书。”
一个个都觉得他家鸡贼,心中倒是服气了,最后还闹啥,自然是消停了,大队长说:“我知道大家是心急,才跑来闹,不过大家可以放心,不仅这次考试绝对公平,以后所有的招工,我们都可以保证公平,没考上的也别失落,等咱们厂扩大规模时,还会继续招工,明年有了钱咱们还会建学校,到时还会招老师,只要大家足够努力,肯定能考上的。”
大家听得热血沸腾的,甚至有人想立马回去找课本,赶紧复习去,当老师可比在养殖厂还体面呢,这次没考上未必不是好事。
闹事的也灰溜溜跑开了,唯恐碍了大队长和花厂长的眼,以后招工也不招他们。
等人都走后,夜色都已经深了,月亮也跑到了半空中,花大娘感慨了一句,“小言这丫头以后不得了啊,这么年轻,考虑事情都这么周道,我都没想到这一点。”
大队长笑了笑,还挺骄傲,“她确实机灵,你以后遇见事,尽管找她咨询,这个顾问,她绝对当得起,只要你们有商有量的,咱们厂子就差不了。”
陆小言也听到了喇叭声,倒是没太惊讶,哪个大队都有几个胡搅蛮缠的老太太,自家娃考不上,肯定会质疑一下考试的公平性。
她甚至没去凑热闹,一直安静画着画,一直到第二天,她才知道,这十个人,有四个都被钟兽医挑走了。
钟兽医的原话是:“想当好兽医不仅看勤奋程度,也看天赋,不是所有人都能学成,别看我挑了四个,最后有一个能学成都是好的。”
这么一来,被挑走的四个人,顿时高兴不起来了,一个个反而紧张兮兮的,陆铁成倒是凭借厚脸皮,成功挤进了这四人里。
别看他挺不着调,其实是个有成算的,他一早就打着当兽医学徒的主意,学习学累时,他也没少往钟兽医跟前凑,端茶倒水的,狗腿得很,完全将自己当成了个小太监来使唤。
他这股毅力,倒是让钟兽医高看一眼,他第一个选的就是陆铁成,然后是崔红兵、赵振南,还有一个是秦红梅,花大娘的大儿媳妇。
他选的全是本大队的,倒不是瞧不起知青,而是怕知青学成后,又回程了,等他退休,陆家大队还是没兽医,陆家大队给他的待遇这么好,他总要给大队培养出一个兽医来。
知青点也挺热闹的,老知青一共有十一人,一下考上四个,这个比例真的不低了,弱不禁风的小李也考上了,别提多高兴了。
他们一回来,新知青就好奇地凑了过去,韩晓云最近干活干得可是累死了,哪怕这会儿农闲,地里压根没啥活,也就除除草、割割猪草啥的,她都扛不住。
她还将自己的衣服包了出去,当然了,她没萧宁有钱,洗一个月的衣服只给四斤白面,女知青还要轮着做饭,八个女知青,一替一天做,一个月要轮四天呢,她哪会做饭,会吃还差不多,这不,也承包了出去,帮她做饭,又得扣掉两斤白面。
加一起,得花六块钱。
郑黎安是个干活麻利的,她家有四个闺女,她最不受宠,才被推出来下乡的,在家时家里的家务活都是她的,她早习惯了干活,来了乡下,也就最开始几个月不适应,现在已经干得像模像样的,她这次也考上了工人。
韩晓云和她一个宿舍,跟她关系也挺好的,这会儿见他们喜气洋洋的,羡慕得不要不要的,“黎安姐,小李哥,徐哥哥,你们也太棒啦,呜呜呜,我也想当工人,我们咋就没多来两天,要是来了,说不准我也能考上。”
没考上的陈橙嗤笑了一声,“真以为那么好考啊,有那脑子,也不会割猪草都割不明白。”
她是杭州来的,家庭条件也不错,原本在知青点是最受欢迎的女同志,结果又来个韩晓云,同样娇滴滴的,比她还会拍马屁,几个男知青最近都只会帮韩晓云干活了。
她本就不爽,忍她好几天了,这会儿自己没考上,韩晓云还大张旗鼓地夸奖别人,更不爽了。
韩晓云眨眼,“小橙姐,你咋这么笨,难怪没考上,我割不明白,是因为我想偷懒啊,干活那么累,我才不会傻乎乎往死里干呢,你看你就是大夏天活干多了,都晒成煤球了。”
她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看着单纯,却气死人不偿命。陈橙呼气再呼气,还是没忍住,怒气冲天地骂:“你说煤球呢,就你白,你全家都白!”
“嗯呐,我全家确实白。”
陈橙气得吐血,手指头都有些抖,“你、你你。”
徐宽连忙出来劝,“哎,小陈,晓云年龄小,不会说话,没有恶意,你别往心里去。”
韩晓云嘟了嘟嘴,“徐哥哥,我都十八啦,不小了,我都没生气,她气什么呀,我本来就白呀,我也不笨,换成我肯定能考上,明年不是还招老师,不信我们比比,看谁能考上。”
“比就比,谁怕谁!谁输谁学狗叫。”
韩晓云可是很有自信的,干活不行,读书她也没那么差的好么,哪次不是前几名?
“好呀。”她得意地扬起了小下巴,那神情,仿佛陈橙输定了。
陈橙简直气死了,再待下去非要吐血,她狠狠剜了韩晓云一眼,才砰地一声推开门,回屋复习去了。
她不信她考不上。
大家都面面相觑,就韩晓云没心没肺的,见萧宁也回来了,当即迈着小碎步跑了过去,“宁哥哥,我今天看见你去找小言同志了哦,你给她送啥去了?那么大一个背篓,哼哼,之前可没见你跟哪个女生接触过,你不会看上人家了吧?人家可结婚了,你可不能犯糊涂!”
满院子还没散去的人,都“嗖嗖嗖”地转过了头,全朝萧宁看去,耳朵也高高竖起。
这大少爷竟然喜欢陆同志?
别看他刚来,可是很受欢迎的,陈橙就屡屡朝他示好,她这么讨厌韩晓云也是因为韩晓云总一口一个宁哥哥,简直腻歪死人。
室内的陈橙也听到了这话,顿时咬紧了唇。
萧宁瞟她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
他目光凉飕飕的,韩晓云瞬间像被掐住脖子的小鸡仔,安静如鸡。
第42章 第42章啊啊啊小北哥好可怕,……
听了大队长那番话后,大家的情绪竟然更高涨了,包括那些落榜的,毕竟明年还要招工呢。他们大队今年一下多了十个工人,这可是十个!
明年一建学校,说不准更高,大家都无比坚信要建学校的事,毕竟大队长说话向来算数,他们已经有了兽医,那一百头小猪仔起码能养大一半吧?
一半是什么概念,一头猪养个一百多斤是没啥大问题的,一斤猪肉差不多能卖七毛,五十头就是几千块!建个学校两千块钱的砖瓦足够了,他们大队还能有剩余,等还完账,还能再多买小猪仔,规模不愁不大,就算考不上老师,也能去考养殖厂的工人,只是想想,大家就幸福得不行不行的。
家里有课本的都挺高兴,一回家就暗搓搓拿起了课本。这次有一年时间的准备,他们就不信考不上!一个个斗志昂扬,仿佛明天就要上战场了。
陆小言也很勤奋,为了将小丫的故事尽快画好,她拿出了奋战高考和考研的劲头,每晚都要加班,好在有小台灯陪伴着她,要不然眼睛都要坏掉了。
倒是小曼那里最先传来了好消息。这小丫头是个争气的,竟然真考上了高中,考上高中的名单其实还没公布,不过崔奶奶有个侄女正好在公社初中当老师,老师们已经批改好试卷了,她便留意了一下小曼的成绩,按名次能被录取。
周六下午,陆小曼一得到这个好消息,就跑来了陆小言这儿,告诉给了小言姐。
陆小言也很是替她高兴,在她看来,多学点知识,比啥都强。她还特意为陆小曼画了一幅有花、有草,有溪流,有阳光,有一群小伙伴的画。
画的正是他们下河捉鱼的场景,陆小言将画从抽屉里拿了出来,t又在上面写了祝小曼考上高中几个字。
写完,她笑着说:“你不是想学画画,起初就从临摹开始吧,平日要善于发现大自然的美,要留意生活中的一景一物,送你的这幅画,小到太阳、小草,大到人物,都囊括在内了,等你能一一临摹好时,我再教你别的。”
里面不仅有弟弟,小言姐,还有她,她头上还别了特别漂亮的小发卡,这是她所没有的。
简直把她画得太漂亮啦。
陆小曼好喜欢这幅画呀,爱不释手地摸了又摸,激动地小脸红扑扑的,一腔喜爱之情,几乎无法表达,她一弯腰在陆小言白皙的脸蛋上亲了一下,“小言姐,我可太喜欢你了,真的好谢谢你呀。”
恰好归来的傅沉:……
他漆黑深邃的目光,不自觉凉了一分,带着一丝力道瞥向陆小曼。
感受到压力后,陆小曼回过了头,瞧见他略有些不善的眼神,顿时紧张了起来。
啊啊啊,她这是做了什么?亲了小言姐吗?啊啊啊小北哥好可怕,她只是亲一下,不是要非礼他媳妇啊。
真不是!
快听我狡辩,啊呸!不是,她是想解释!
陆小曼活泼开朗,遇见沉默寡言的就一个不理解,大多情况都是绕道走,她心底本就有些怵傅北,这会儿更是慌到不知如何是好,“小小小北哥,我我我,我就是太高兴啦,小言姐,我还要做饭,我先走啦。”
说完小兔子一般溜走啦。
陆小言压根没察觉到她的紧张,实际上她自己也紧张上啦,她坐在凳子上,一偏头,目光率先对上的是傅沉的下半身。
顿时“鼓囊囊”三个字,就从脑海深处跳了出来,啊啊啊啊,都过去一周了,竟然还没忘,简直要人命。
该死,给他做裤子时,就应该做的再宽松些,原本以为够宽松了,结果结果,还是有轮廓啊!
呜呜呜呜,简直要命。
陆小言耳根刷地一下红了,目光游移,勉强才镇定下来,“你、你怎么回来了?”
傅沉将兜放在了桌子上,瞥了她一眼,“怎么?不想让我回?”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让陆小言莫名觉得熟悉,这会儿她只顾紧张了,完全没深想,而是飞快摇了一下小脑袋,“就是没想到,这么快又一周了,这次又买了什么吗?”
她的目光落在鼓囊囊的布兜上。
啊呸,什么鼓囊囊,她又飞快摇了一下脑袋,才勉强转移注意力。
傅沉抬抬下巴,示意她自己看。
陆小言伸手去扒兜,兜里竟然还是绿豆,应该有个六七斤那样,估计他的钱彻底见底了。
她哪里知道,傅沉还捏着奖金,只不过这笔钱,不好见人罢了。
陆小言翻看完,扬起小脸说:“下次回来不用买绿豆啦,萧宁买了好多,够煮挺长一段时间了。”
傅沉脸上的神情有片刻的微妙,黝黑的眼神落在了她脸上,半晌问了一句,“和萧宁关系很好?”
听到这话,陆小言也没放心上,她边整理画稿,顺口回了一句,“我跟他有啥好的,钟叔不是拜托我帮忙熬绿豆水嘛,萧宁估计听到了,也拎着绿豆找了我,这小子还拿钱砸我,我才不会要他的钱,最后拿邮票做的交换。”
说完,她站了起来,打算抱着兜,去厨房。
结果一下子,没抱起来。
嘿,还挺重。
傅沉站在原地一时没动,过了几秒钟,才迈开步伐,走到了她跟前,伸手拎起了大布兜,陆小言也跟进了厨房,碎碎念了一句:“这么多绿豆,肯定够熬的了,下周回来,你不用买啦。”
一进厨房,傅沉就瞧见了背篓里的绿豆,他讽刺一笑,“他倒是财大气粗。”
他到公社后,找了八个人才换到九斤绿豆的票,估摸着够她用个十来天的,他才没继续换,他这少说也找了二三十个人吧?
倒是不嫌折腾。
陆小言将绿豆倒进了背篓里,倒到最后,才发现,绿豆底下还有个包裹,里面装的竟然是白面,她瞬间惊喜了起来,“哇,竟然还有白面,家里的正好吃完了,你这买得太及时了。”
难怪她拎不动,这白面估计也有四五斤,“你还有钱吗?”
傅沉顿了一下才说:“拿小风扇跟人换的。”
实际上,他只拿小风扇和宿舍的人换过票,也就那一次。
不想暴露身份,就只能先瞒着。
傅沉垂下了眼睫,坐在灶膛前,点着了麦秆,陆小言喜滋滋的,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他一点火,她就舀了几舀子水,倒进了锅里,笑眯眯感慨了一句,“你的小风扇在宿舍肯定受欢迎。”
她自己都很喜欢。
这个夏天,全靠它救命了。
“对了前几天,秦队长见我私下用过小风扇,知道是你做的后,他还问,能不能帮他也做一个,他愿意拿票换,说是可以出四张工业券、二十张粮票,你觉得成吗?”
陆小言也不清楚,小风扇值多钱,这年头,供销社卖的倒是有台扇,一个台扇估计需要三、四张工业券,额外还得三十块钱。不过那是大风扇,需要插电,成本高一些也正常。
傅沉如今转成了正式工,一年也才十六张工业券,四张工业券需要三个月才能凑够。
小风扇所需要的材料,倒是花不了多少钱,工业券相当于白得的,这年头工业券可不好换,傅沉痛快地点了头,“我可以帮他做,不过电池让他自己买,下周我回来时给他小风扇,让他提前备好电池就行。”
陆小言点头,“好,我跟他说,他眼馋得不行,肯定高兴。”
能买的起风扇的,一般也不会心疼那两块电池。
果然,第二天,陆小言一早,将这个消息告诉秦队长时,他高兴坏了,他四处瞄了一眼,见大家没注意他们,就从兜里掏出了粮票和工业券,他早备着了。
“喏,你数数。”
陆小言还没见过给东西这么着急的,笑着说,“不着急,下周才能给你小风扇。”
秦队长已经将票塞给了她,笑着说:“没事,我信得过你们。”
这段时间,陆小言可没少给他们熬绿豆汤,每天他们都能喝三瓷缸,还能吃到绿豆,这可是不少钱,他们一家做人那是没得说。
他都这么说了,陆小言也没再推辞,她也没数,直接塞进了兜里,同样信任他,这段时间他们可是相当卖力,进度也很快,盖得高度都追上萧宁的房子了,这是想给她省工钱呢。
陆小言心中门清,要不然说村里人都质朴呢,她不过每天熬些绿豆水,要说多费钱吧,其实也不至于,他们干的活,却远高于绿豆的价值。
陆小言还真怕他们中暑,劝过好几次让他们多休息,结果她越劝,他们越感动,越卖力,如今她都不敢再劝了,就怕他们累出个好歹。
在东边待了一会儿,陆小言也去了大队长家,今天是陆铁成和小雪结婚的日子,大队长家条件还算可以,虽然不打算大摆酒席,总要请一下亲戚朋友,庆祝一下,大儿子、二儿子结婚时,就摆了三桌,轮到小儿子总不能厚此薄彼。
曹春叶自认是个一碗水端得平的,哪怕对陈小雪的家人不太满意,也认真操持起了婚事。
陆小言过来时,家里的门窗、连同大门全贴上了喜字,瞧着喜气洋洋的。
傅沉已经来了,正和人往院子里搬桌子,大队长家只有一张桌子,待三桌的话,还需要借两张桌子,十几把椅子,除此之外还得一家家去借盘子,这些活,总不好让新郎来,傅沉和赵振南连同他两个哥哥,便借东西去了。
陆小言过来时,陆铁成已经换上了新衣,衣服曹春叶给他买的,足足攒了三年的票,才够一身新衣,蓝色短袖,黑色长裤,胸口还别了支花。
陆小言笑眯眯道:“还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铁成哥今天真精神。”
陆铁成笑得一脸灿烂,“那可不,再精神肯定没我媳妇精神,等会儿见了她,你就知道了。”
这话说的,好像陆小言不认识她似的,陈小雪可是他们高中的名人,虽然大陆小言一届,陆小言也是见过她的,毕竟算是公社的校花。
她有个姑姑嫁到了城里,据说嫁的还是肉联厂的小领导,她姑姑家也有个女儿,正好大陈小雪三岁,她不要的衣服,都会给陈小雪,每件衣服都有四五成新,陈小雪是他们公社衣服最多的女娃,长得也是好看的,她肤色白皙,这年头可没有化妆一说,皮肤白本身就是个优点,t她眼睛又大而有神,鼻子还很挺直,身材也好,是那种走在街上,女生不敢多瞧的身材,凹凸有致,就是瞧着有点傲。
陆小言如今的相貌也算好看,跟她站一起却不够看,毕竟原身从小营养不良,一个像没发育好的小女娃,一个却是浑身上下散发着成熟魅力的女人。
陆小言将新婚贺礼递给了陆铁成,他们结婚时,陆铁成随了两块钱,陆小言便也给了两块,礼物则是另外给的,是傅沉给他做的小风扇,毕竟他俩都要留下吃酒席,总不好空着手。
陆铁成瞧见小风扇时,很是惊喜,当即打开吹了吹风,唇角也翘得高高的,“谢了,小雪肯定喜欢。”
真是句句不离小雪。
陆小言听得牙酸,还不忘打趣一句,“收起来吧,今天人多,省得不小心摔地上,要是摔坏了,你家小雪肯定饶不了你。”
陆铁成嘿嘿直乐,宝贝地将小风扇收了起来。
很快便到了迎亲时间,这年头,有几辆自行车去迎亲,已经是极有牌面的了,聘礼定亲那天就拉过去了,这次他们人过去,把新娘接回来就行。
大队长一共借了六辆自行车,六吉利一些,最后,陆铁成骑着一辆,带着傅沉等人,前去迎的亲。
陈小雪的爹娘也没给任何陪嫁,权当卖闺女,陈小雪走后,娘家人连来都没来,就怕让随礼。
这边倒也省事了。
等了一个小时,就听到了孩子们窜回来报喜的声音,“新娘子来啦!”
陈小雪还没来,家里的娃娃都对她好奇了起来,毕竟,这可是拿收音机换来的小婶婶,金贵着呢。
一个个顿时小坦克一般,冲了出去,嘴里都嚷着看新娘子。
没一会儿迎亲的队伍,就来到了门口,锣鼓声敲响时,陆铁成的大哥,亲自点响了鞭炮。
陆铁成脸都要笑僵了,车子一停下,就牵住了陈小雪的手,嘿嘿笑,“我带你进家门。”
陈小雪挣了一下没挣开,耳根都红了,在大家的哄闹声中,陆铁成牵着她,雄赳赳气昂昂地迈进了大门。
陈小雪只隐晦地打量了一下他家的房屋,一排的土房子,上面用的倒是青色瓦片,不容易漏水,房子也不少,婚后就算有了娃娃,估计也能住开。
他们家虽然在公社,也是土坯房,陈小雪倒是没嫌弃,感受到他掌心炙热的温度,陈小雪忐忑的心,逐渐平复了下来。
老鳏夫跑来提亲,她娘准备答应时,小雪就有些绝望,见爹娘为了四张工业券,就要和她断关系,更是彻底死心了,她权当自己没了家。
如今这里就是她家了。
好多孩子跑来看新娘子,今年暑假,这还是第一宗喜事,孩子们都在家,全跑来凑热闹了,一眼望去,全是一颗颗毛茸茸的小脑袋。
鞭炮声停下后,孩子们就跑去捡鞭炮,刚捡一个鞭炮,那边就撒喜糖啦,可把孩子们忙坏了,忙又去捡喜糖。就算二柱眼疾手快,也就抢到一颗糖,哎,没法子,人挤人,实在太多孩子啦。
压根抢不过来。
现在结婚比较简单,连正儿八经的司仪都没,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等夫妻对拜完,陆铁成就将陈小雪带进了婚房。
这会儿结婚倒是有闹洞房的环节,说是闹,远不如现代过分,其实就是起起哄,让小两口喝个交杯酒就算完事了。
这可是陆小言第一次参加这种婚礼,看得还挺乐呵,等小两口喝完交杯酒,就开席了。
如今粮食最金贵,但凡懂事点的大人都会叮嘱自家孩子,不能留别人家蹭饭,孩子们看完热闹,都乖乖回家去了。
陆小言和傅沉倒是留了下来,陆铁成一共就请了三个朋友,除了他俩,就是赵振南了,他们仨和陆铁成的哥嫂、几个娃娃坐在一桌。
桌上先上的凉菜,一共有八道,除了素菜,还有百叶、牛肚,猪耳朵,上桌后,别说孩子们嘴馋了,大人都不由咽口水。
新娘子和新郎过来敬酒时,陆大哥打开了一瓶宋河酒,他给自己、傅北、赵振南,还有弟弟各倒了一杯酒,他媳妇不会喝酒,没给她倒,只给弟媳倒了一杯,“小言你喝酒吗?”
陆小言只喝过葡萄酒,不过她对七十年代的酒还挺好奇的,想尝尝什么滋味,结果不等她点头,傅沉就替她拒绝了,“她也不喝,给她来杯汽水就行。”
陆小言委屈巴巴,她也想喝呀,可她脸皮薄,不好意思张口讨要,只能眼睁睁看着陆大哥给她倒了杯汽水。
好吧好吧,汽水也很棒啦。
自从来到这个穷苦的地方,她还没喝过汽水呢,之前点外卖时,每次都要点一罐雪碧的。
孩子们都是汽水,一个个凑热闹似的,都举起了汽水,要和小婶婶碰杯。
陈小雪看着清冷骄傲,却最会审时度势,笑眯眯和孩子们碰了杯,每个人都得了她的夸奖,包括陆小言,她夸陆小言变漂亮了。
陆小言确实变漂亮了,不仅仅是气质变了,大概是喝药调理的缘故,苍白的肤色也红润了,一双眼睛更是乌溜溜的,说不出的灵动,任谁看了,都觉得她好看。
陈小雪还挺羡慕,羡慕傅北是工人,也羡慕他对陆小言那么专情,难怪大家都说嫁得好,人就会幸福,如今的陆小言看着就很幸福,不再畏畏缩缩,唯唯诺诺。
陈小雪以为这都是傅北的功劳,想当初,她也想过嫁给傅北,整个公社,傅北是她唯一能瞧得上的男人,只可惜对方对她无意。
陈小雪有自己的骄傲,示过一次好,见对方无动于衷,也就死心了,她是真没想到自己会嫁给傅北的朋友。
她干脆利索地喝了杯中的酒,直接就带入了铁成媳妇的角色,“大家开吃吧,一定要吃好喝好,我和铁成还得去另一桌敬酒,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陆小言笑着摆手,“都是自家人,快别客气了,这么多菜,我们肯定能吃好,放心放心。”
陈小雪没忍住,又多看她一眼,如今的陆小言瞧着自信大方,从头到脚都散发着光芒。别说,和傅北还挺配。
她笑了笑,才离开。
敬完酒,大家就开吃啦。
酒席还挺丰盛,八个凉菜,四个热菜,还有鸡,有鱼,有甜丸子,鸡蛋汤,陆小言穿过来后,还是头一次敞开肚子吃,连不爱吃的百叶,耳朵都夹起来吃了两筷子。
一顿饭吃得那叫个过瘾,头一次体会到肚皮溜圆是啥滋味。
幸福的滋味啊。
吃完酒席回家时,陆小言却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正往南地拐,她穿着满是补丁的粗布衣,还是一身黑,背影像极了小姑。
见她要离开,她连忙喊了一声,“小姑。”
陆二美转过了头,瞧见她,脸上露出一抹惊喜,“小言,你回来啦。”
她边说边走了回来,“我还以为你们在地里,正打算离开,改天再来呢。”怕去地里,被人瞧见,传到田老太耳朵里,她都不敢去地里找人,来时都是从南边绕来的。
她也怪可怜,就两身衣服,全是黑的,还都是大姑穿剩下的,结婚时,男方给她买的那身衣服,也被田老太扣下了,她和陆大山就是一对难兄难妹。
田老太最瞧不上的就是他俩,因为俩人都嘴笨,不像老大、老三嘴巴甜,会拍马屁,也不如他俩折腾,不然咋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呢,一点不假。
陆小言看着她这身满是补丁的衣服都觉得心酸,可惜现在也没太多能力帮衬她,她忙打开了门,“小姑咋这个点来了?可是有啥事?”
陆二美笑着说:“听说你们在盖房,你姑父找人换了烟票,给你们买了两盒烟,我来送烟来了。”
她脸上喜气洋洋的,透着开心,显然为哥哥一家能有好日子,感到高兴,“小言真是有出息了,你的事我都听说了,我们大队的人还夸你厉害呢,说你不仅请来了兽医,还有恩于人家,砖瓦都是人家大老远送来的。”
不像陆二山和刘蓉,知道她家要盖时,不仅嫉妒,还满眼算计。
陆小言开门,将她迎了进去,这才发现,她不仅拿了烟,还拿了一兜木耳。
陆小言相当惊讶,这年头菜可是相当矜贵,尤其木耳,根本不好买。
“你姑父上个礼拜和人一起去外面打零工去了,想趁农闲,再赚点钱,好过年,他们去的那边有山,也有很多树林,一下雨山里有蘑菇、木耳,蘑菇有的有毒,你姑父没敢采,就采了木耳,我给你们带来些,让你们也尝尝鲜。”
这一兜足够泡t十几次了,能吃十几天,这可真是不少。
陆小言还挺感动,她姑真是好。
她哪里知道,她姑每次也会被他们感动到,上次陆大山还钱时,可是给他们拎了两斤的排骨,排骨熬汤,同样是好东西,上面还有不少肉,他们足足吃了两顿,三个孩子都开心地跟过年一样。
大哥一家人的好,她同样记得,她看着性子软,也没那么傻,要不然也不会偷偷把木耳拎过来,要是她娘看到,她大哥肯定一口都尝不到,她可不想给二哥一家人,二哥除了会使唤她,奴役她,可不念她一句好。
这次,陆小言总算将小姑喊进了门,等她离开时,还硬是塞给她两斤绿豆,两斤白面。
陆二美不肯拿,陆小言板起脸来,“我小时候,小姑给我塞过好多次麦芽糖呢,我都接了,可没给你客气,这是我给弟弟妹妹的,姑姑也不能拒绝。”
陆二美说不过她,只好收了,傅沉和陆小言,还出门送了送她。
这天,傅沉同样是下午去的单位,周一早上,来到车间时,傅沉却被张主任喊去了办公室,这个点刚来几个人,车间还没开工,就这,大家也很惊讶,“张主任喊小傅干啥?”
“能干啥,肯定有事呗。”
“小傅人年轻,干活也利索,能得领导赏识,不是很正常的事?”说这话的酸溜溜的。
第43章 第43章莫名有种归属感。
大家压根没理,都在猜主任找傅沉干啥,他们车间只生产汽车零件,活不算重,小傅才刚转正,不可能这么快就评上先进吧?
大家都有些好奇。
傅沉倒是一派从容,随着张主任进了办公室后,就听张主任说:“小傅啊,你那个手持小风扇,是你自己做的吗?”
傅沉点头。
张主任笑着说:“我看到小郑拿着用,爱不释手的,我观察了一下,风还挺大的,而且还带一个小底座,出门带着很方便,咱们厂虽然是大厂,你也是知道的,只生产汽车零件,效益也不算好,你之前交的图纸已经被省里拿走了,因为涉及保密,咱们厂也没法生产,反倒是这个小风扇,不存在保密协议啥的,我瞧着能生产,前两天我还特意问过厂领导的意思,厂里也想试试看,要是能增加收益,再好不过,我来问问你的意思。”
“咱们县之前没这种小风扇,这毕竟是你的发明,既然想大量生产,厂里肯定不会委屈你,该给的奖励,肯定会给的。”
傅沉自然没什么意见,多一份收益何乐而不为,想到家里没多少细粮和白面,他索性直接提了要求,“奖粮票吧,不用给钱,我家比较缺粮。”
这个要求不算难,他们厂自然是有粮票的,张主任爽快地应了下来。
傅沉回到车间,大家忙追问了起来,“小傅,主任找你干啥?”
傅沉将小风扇的事说了说,大家顿时七嘴八舌议论了起来,“哎,那岂不是要重新成立一个车间?不会又招人吧?”
傅沉如实说:“未必招,前期产量肯定不大,都七月份了,就算生产出来,也卖不了几个月,就算招人,估计也得明年开春。”
大家都有些失望,傅沉猜的不错,厂里果然没招人,只是从每个车间抽调过去一个,又加班加点生产了几千个,听说卖得倒是不错。
七月份过得好像格外快,他们的房子进展也十分显著。
房子盖了大半时,陈宇又跑来了陆家村,刚走到东地,他就瞧见了小言,陆小言正好来新房这儿送茶,这不,绿豆水刚倒了一半,陈宇就来了。
陈宇兴奋地将自行车停到了她跟前,笑着说:“小言,廖兽医那边传来好消息了,说是头一批小猪仔这几天已经出生啦,目前已经出生了三百多头,他们养殖场的仔猪大概二十八天断奶,断奶后就会往外出售,他已经帮咱们预定了一百只,说是抢到二十七只小母猪,让咱们二十七天后拿着钱直接过去,千万别去晚了,早去能早选,对了一头公猪仔差不多三十块钱,母的更贵一点,让咱们最好带上3400,别拿少了,财务收到钱,才让拉走。”
陆小言兴奋坏了,“太好啦!竟然有二十七头。”
猪仔长到七八月就能配种,来年二三月就能配种了,到时他们就有自己的小猪仔了,一头猪,一般能生八到十二头,等明年他们的养殖厂的就能多二百头小猪仔。
这可都是肉!
陈宇也很兴奋,养殖厂规模一扩大,以后他们大队就会富裕起来,身为陆家大队的人,他们吃肉肯定不用愁啦。
“嘿嘿,明年咱们的养殖厂起码能扩大两三倍,不对,不止,听说有的地方,养殖得当的,猪每年都能产两次仔猪,这么算,咱们仔猪会更多。”
陆小言说:“那得买到饲料才行,饲料不够的话,咱们的猪一年最多生一次。”
陈宇还在傻乐,小麦色的皮肤上,满是餍足,“那也不少了,嘿嘿,明年咱们大队肯定大丰收。”
赵大妞每天下午天不热时,都会带着娃出来活动一下,孕晚期,孕妇需要多走走,这样生产时,才不会太艰难。
谁料,她又撞见了自己哥哥和陆小言开心说笑的模样,还真是旁若无人。
两人脸上都乐开了花,也不知道说什么呢,兴奋成这样,她哥平时可不会这么笑,果然面对喜欢的姑娘,就是不一样。
赵大妞简直觉得牙酸,心中也有些郁闷,上次她从各方面将傅北夸了一通,小言这丫头应该充分地意识到了傅北的好,不管是从相貌、工资各方面,傅北都无人能及。
她咋还和她哥接触?
前段时间,赵大妞特意留意了一下,见她哥果真没再找过陆小言,才悄悄松口气。谁知道,还没十天,竟又撞见了,这都是什么事?她哥糊涂,小言不应该也这么糊涂啊?
难不成是太迟钝没察觉到她哥的感情?纯粹是她哥主动往上凑的?
倒也不排除这个可能。
赵大妞干脆牵着两娃,朝他们走了过来,这边陆小言正笑着招呼陈宇,“陈宇哥,你下来喝口绿豆水吧,我熬了好多呢,这两壶都是。”
陈宇咽了咽口水,他也确实喝了,也没再客气,下了车,陆小言又倒了一杯,递给了他。
陈宇接住水咕噜噜喝了几口,这一喝才觉出妙来,绿豆水还透着一股子甘甜,一瞧就是放了白糖,哎,这丫头也太败家。
上次招待他们就放了好多红糖,给他们喝绿豆水也就算了,竟然还有白糖。他顿时一脸肉疼,亏得傅北是工人,不然还真养不起。
陈宇没浪费,将搪瓷缸的绿豆水喝完,才说:“那你见了大队长跟他们说一声吧,我就不往队里去了,最近回家太晚了,我娘总骂我。”
想到这里,陈宇脸上露出一抹羞赧,诚如赵大妞所猜,他确实有了喜欢的姑娘,下班后,时不时会去她家帮她干一下农活,劈柴、挑水啥的。
可惜对方却是小寡妇。
她去年找陈宇修过一次灯,一来二去就熟悉了,她们孤儿寡母的不容易,起初,陈宇只是心生同情,不知啥时候,就喜欢上了。
陈宇清楚他娘肯定不会同意他娶一个寡妇,何况对方还有一个孩子,他便啥也没说,他不肯相看就是为了她,打算将自己拖成大龄光棍,再过几年,他娘肯定着急他的婚事,等他娶不到好姑娘,说不准他娘就会妥协,让小何进门了。
想起小何,他脸上那抹羞赧又怀春的表情,简直让赵大妞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唯恐其他人看出他的异常。
她牵着俩娃也来了东地,过来时,恰好听到他哥说:“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在还知道轻重,没待太久。
陆小言点头,陈宇压根没瞧见自家妹妹,满心想的都是小何,骑上自行车就走了。
小花儿倒是憋了下小嘴,奶声奶气地喊了声:“舅舅。”
不过小姑娘声音太小,盖房时又有噪音,陈宇没听见,已经骑着自行车离开了。
小花儿嘟嘟小嘴,腮帮子鼓了起来,小模样气咻咻的,还仰着小脑袋,软乎乎给娘亲告状,“舅舅跑,不理小花儿。”
赵大妞也没在意,并没有喊他,而是摸摸她的小脑袋,哄道:“舅舅没听见。”
她哥难得早回,还是赶紧走吧,省得她娘操心。
倒是陆小言发现了赵大妞,“大妞,你出来遛娃吗?哎,你哥刚走。”
她坦坦荡荡的,赵大妞更加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说不准还真是她哥单恋,毕竟长眼睛的,都知道傅t北更好。
赵大妞笑着说:“没事,我不是找他的,我就带着娃到处溜达一下,你家的房子盖得还挺快的。”
确实快。
不仅赶上了萧宁的进度,如今连钟兽医的进度都快赶上了,说不准三人的房子能前后脚盖好。
这会儿他们还干得热火朝天呢,每天都是这样,都是天快黑才收工,幸亏公社离得不远,赶回去用不了太多时间。
陆小言将壶送回家后,才去找了大队长,将好消息告诉给了他,大队长果真很高兴,二十七头小母猪,属实不少了,“那咱们可得好好感谢一下廖兽医。”
陆小言最喜欢的就是大队长这一点,会记住人家做了什么,也不会让人白出力,她笑眯眯地说:“城里缺菜,也缺肉,这次去,送点菜就行,等年底咱们杀猪时,可以再送点肉。”
大队长点点头,“应该的。”
高兴劲儿过去后,他才叹口气,“既然他让准备3400,那咱们还是准备3500吧,更稳妥一些。”
“贷款不顺利吗?”
“我们原本预估的是买五十头,打算贷款一两千,起初信用社答应得挺痛快,说是能批下来,前些天你说能买到一百头后,刘书记又往公社跑了几趟,算是争取到了三千,但临到跟前,人家又只批两千,说是资金不足。”
未必是资金不足,可能是评估了一下风险,怕他们还不上,不肯多借。
他们大队实在穷得叮当响,穷到啥地步呢,可以说在整个县都有名,连拖拉机用的都是别人淘汰下来的,压根买不起,最后还只能买个报废的,让金教授修了修,才能开。
整个公社都知道他们大队有多穷,也害怕他们养殖厂办不起来,养猪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说是请到了兽医,万一技术不咋地,猪病死了,还不上钱可咋整?银行贷款,也是要评估风险的。
信用社肯贷给他们两千,已经不算少了,如今两千的购买力,相当于现代的二十万。
陆小言说:“那就贷两千吧,咱们大队还有多少钱?差得多吗?”
大队长几乎有些难以启齿,想到小丫这丫头脑子活,才一咬牙,如实说了:“账上就剩一百多,差了一千多。”
陆小言都震惊了,没忍住又问了一遍,“多少?”
大队长耳根子都红了,挺羞愧,“咱们不是刚买了拖拉机吗?虽然是人家淘汰下来的,也花不少钱呢,就一百多了。”
一百多,还真够穷的。
大队长叹口气,点着焊烟,蹲在了地上,就一个字,愁啊。
大队长:“我再想想办法吧,公社是别指望了,公社盖卫生院还贷款了,也没余钱资助咱们,我看看能不能去隔壁大队借点,咱们俩公社都穷,也算是难兄难弟了。”
去隔壁大队借,多少有些不靠谱,毕竟人家也穷,就算肯借,顶多借你个一两百,一千多呢,根本凑不够。
陆小言也蹲在了他身侧,穿到这个年代后,蹲着聊天、吃饭的技能,倒是学得很快。
陆小言想了想,有了个主意,“找咱们大队的队员借吧,咱们大队三百户左右,家里没存款的应该就二十几户,保守估计每家五块钱,也有一千出头了。”
大队长说:“我和刘书记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你是不知道,咱们大队的人精着呢。前几年,公社不是说能拨款让咱们建学校吗?最后资金不够,把学校建在了隔壁大队,相当于两个大队一个学校,咱们大队的娃娃只能去隔壁大队念书,看着近,因为隔着田地河流,实际上也有两公里呢,天暖和时还好,天冷时娃娃们既没有厚衣服,也没有厚鞋子,每天来回得走好几公里,挺受罪的,中午也是,如果早上带着饭去学校,只能吃凉的,回来吧,小小的娃来回折腾,还挺辛苦。”
大队长叹口气说:“当时,我和刘书记商量了一下,决定借钱盖学校,等公社啥时候能拨款了再还给他们,结果就十几户人家愿意出钱,加一起也才二三十块钱,这哪里够建一所学校的,最后只好不了了之了,让他们出钱,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陆小言说:“既然如此就不借了,让他们直接投资,按出资比例,每年年底给他们分红。”
大队长一听,就觉得她心里有了成算,忙追问,“你详细说说。”
陆小言:“咱们先按总投资三千五算吧,这个数肯定不准,我就给您举个例子。”
陆小言随手捡了小木棍,在地上算了一下,继续说,“如果咱们大队贷款两千,建养殖厂花的钱也得算,先算二百吧,两千二除以三千五,咱们大队相当于占了62.86%的份额,剩下的37.14%就按各家出资多少,每年给他们分红,我举个例子吧,如果你家能投三十五块钱,相当占了0.01的份额,等猪出栏时,扣除成本,如果盈利是5000块,那你家就能分五十块钱,以后每年都可以拿分红。”
大队长虽然是小学学历,简单的数学还是算的懂的,小言这样一算,他基本就听懂了,“那也太好了,只投三十五,每年都拿五十的分红,肯定有人乐意。”
“第一年能不能有五千的盈利不好说,但是第二年肯定可以,不乐意出钱的也不用勉强,让他们自己决定就行,实在凑不够,咱们就去隔壁大队募资,总有人愿意投资,他们如果肯出钱,同样给他们分红就行,不愁凑不齐。”
大队长脸上的愁容一扫而光,他直接弄灭了焊烟,拍了一下小言的肩膀,“这个法子好,有了分红,大家的日子也会红火起来,咱们开厂子本来就是为人民服务的,这才是真正的带老百姓致富啊,你这丫头真是咱们大队的军师。”
陆小言谦虚地摆手,实在受之有愧,“您快别夸我了。”
换成其他穿越者,也都能想出来,这毕竟不是什么大难题,只是很简单的募资。
大队长却很兴奋,当即去找了刘书记,两人一合计,第二天就召集了会议,这次同样是大家投票决定的,能当上干部的,基本都有些学问和远见,都清楚这事对大家有利,一个个都举手赞同,陆二山这次学乖了,见大家都举了手,他也跟着举手,这次的会议是全票通过的。
当天上午,大队里的大喇叭,再次启用啦,大队长播报了三遍,给大家十天时间的准备,有意投资的,十天后可以找他交钱,交钱时间只有三天,过期不候,主要是钱如果凑不够,他们还得去隔壁大队筹钱,得留出时间来。
因为给了十天的时间,大家也没着急,不少人心中犯嘀咕,开个厂还让大家交钱,总觉得是在剥削大家,好多不识字的,压根不懂什么分红,就算大队长是个实诚人,也不是所有人都信任他。
再说了,他今年也五十多了,估计用不了几年就退下来了,新上任的大队长啥样,他们可说不好,有多半家庭都准备先观望一下。
和陆小言交好的几户都跑来她家打听了一下消息,陆小言如实说的:“第一年因为只有一百头小猪仔,还不确定能成活多少,没法估算具体的盈利,如果没猪瘟,说不准第一年你们就赚回来了,如果遇见了就说不好,只要厂子不倒闭,两年回本是没问题的。”
陆小言是保守估计的,其实这一百头小猪仔只要能成活70头,第一年分红时不仅能回本,还能赚一些,不过究竟能活多少,陆小言也没法保证,她是因为信任廖兽医和钟兽医,觉得成活率能有70%,遇见遇见猪瘟、天灾人祸,谁也说不好,她只能将最差的情况说上。
大家一听也是这个理。
崔奶奶最聪明,问陆小言:“你家打算投吗?”
陆小言说:“我是想投,但是我没钱,明天小北哥正好回来,问问他吧,如果他还有钱,我们就全投上。”
崔奶奶这下心中有谱了,也打算把余钱都投进去,猪瘟也不是年年有,万一没猪瘟,他们很快就能回本,以后只要厂子在,肯定是能赚的。
傅沉回来时,陆小言便说了一下投资的事,问他还有钱没,要不要投资。
傅沉眼眸一动,金教授他们实验过后,他就将热水器的图纸也交了上去,前段时间听说,图纸已经被县长秘书,亲自送到了省研究院,保密级别都又加了一级,奖金也下来了,他兜里如今有一千块钱。
怕掉马,这笔钱,傅沉没告诉她,如果知道他的身份,她不t可能这么平和地和他相处。
傅沉不希望她拿有色眼镜看自己,只能暂且瞒着,果然,撒了一个谎,就得用无数个谎言去圆。
傅沉垂下了眼睫,说:“那就投吧,多多益善,我可以先找同事借点,或者先找单位预支一年的工资。”
陆小言:“单位肯定不好预支吧。”
“那就找同事借,我有个同事挺有钱,我记得他存了两百块,他原本打算买个收音机,现在一个名牌收音机得一百左右,他虽然有钱,还没攒够工业券,我可以把我宿舍那个收音机送给他,等把钱还他后,再让他买新的,他应该会同意。”
如果真能借来,投二百挺多了。陆小言还挺高兴,说:“我明天上午去小姑家一趟吧,将这个消息告诉她,也让她尽量多投点。”
傅沉说:“我和你一起,走着也挺远,我去借辆自行车,咱们先拐去供销社一趟,看看能不能买点糖。”
“你有糖票啦?”
傅沉点头,“就换了半斤,不多,你留一点,剩下的给小姑送去。”
半斤糖,在现代相当拿不出手,在这个年代,可是很多很多的糖,陆小言确实可以留几颗。
“既然去公社,要不然我先把手头的画稿投了吧?他们审稿需要时间,来回邮寄路上也需要时间。”
她还得十来天才能把小丫的故事画完,等画完再投,多少有些晚,陆小言想早点知道结果,如果选的出版社没通过,还可以再去投另一家。
这样能提高效率。
傅沉觉得成,“投吧,晚上将画稿整理一下。”
陆小言点头,第二天出发时,陆小言小心翼翼将画稿报到了怀里,一路上还挺忐忑的,比考研面试时,都紧张。
来到邮局后,陆小言特意多出钱寄的挂号信,挂号信需要登记一下,到达目的地后,投递员会送上门,等收信人签字之后才算送达,毕竟安全。
邮寄出去后,陆小言才没那么忐忑,接下来就看结果了,他们买完糖,就去了小姑家,小姑家离公社不算远,跟陆家大队紧挨着,骑车就几分钟。
他们大队运气好,当初学校正好建在了他们大队,陆家大队很多娃娃在他们大队读小学。
小姑家就在学校斜对面。
傅沉骑着自行车来到了傅家大队,原身的亲生父亲也是这个大队的,傅沉没进去,说:“我在外面等你。”
陆小言还以为,他是害怕撞见他叔婶,点点头,“你先回去也行,不用等我。”
也就两里地的路,走回去也挺快的。
傅沉没说什么,只是道:“去吧。”
陆小言点头,她溜达到小学门口时,瞧见校门口有一群小孩在玩,陆小言一眼就看到了傅小磊,她的表弟。
小家伙今年八岁了,是姑姑的长子,他还有一个三岁的弟弟,一个五岁的妹妹。
陆小言喊了一声小磊。
小磊每年过年时,会跟娘一起去姥姥家,还记得陆小言,他眼睛顿时一亮,“小言姐!”
“我姐来了,我家的绿豆和白面就是我姐给的,我姐可好了。”小家伙挺着小胸脯,给小伙伴炫耀了一句,就跑了过来。
陆小言听得好笑不已,“走啦,回家。”
说着还剥开一颗硬糖,塞到了他嘴里,小家伙原本正兴奋地领路呢,压根没看清她的动作,懵了一瞬,才品出一丝甜来,“姐,是糖吗?”
“对呀,小言姐是不是更好啦,还给你糖吃。”
小男娃喜滋滋翘起了嘴角,还不忘重重点头,“小言姐最好了。”
陆小言弯唇,只觉得他这小嘴,可以跟二柱媲美了,陆小言牵着小家伙拐进了姑姑家,姑姑刚洗完衣服,正在院子里晾衣服,两个小不点,都黏在她跟前。
瞧见陆小言,小姑很高兴,“小言来啦。”
陆小言喊了声姑姑,这才将兜里的糖,掏出来,给三个娃一人一大把,加一起少说二十个,小姑忍不住瞪眼,“你看你,咋还买这么多糖,这得多少钱啊。”
她简直心疼坏了。
陆小言弯唇,“嘻嘻,这是给弟弟妹妹的,姑姑可不许说我。”
连三岁大的小男娃都知道糖是好东西,小不点眼睛都直了,哈喇子也流了下来。小磊和小晴却已经懂事了,都无措地看向娘亲,不知道要不要收。
陆二美知道小言的脾气,也没再推拒,“行了,姐姐给的你们就收着吧,长大了也要对姐姐好,知道吗?”
小磊和小晴都忙不迭点头,小磊说:“我一定对姐姐好。”
小晴话少一些,长得也有点像陆小言,一笑露出了小酒窝,小声重复,“对姐姐好。”
陆小言莞尔,摸了摸两人的小脑袋,小不点怯生生看着她,也将毛茸茸的脑袋伸了过去,陆小言一愣,也揉了揉他,小不点顿时心满意足地咧了下小嘴,小模样可可爱爱,看得人心都化了。
陆二美带着陆小言进了屋,三个小孩也跟进了屋,小磊胆子最大,也最黏人,直接依偎到了陆小言怀里。
进屋后,陆小言切入了正题,将养殖厂的情况说了一下,随后劝,“小姑,你和姑父多投点吧,有多少投多少,钱要是不多,就借点,小北找他同事借了二百呢,打算都投进去。”
陆二美瞪大了眼,“二百!乖乖,咋这么多,要是赔了可咋整。”
别说二百,借二十她都心慌啊,钱可不是好借的,上次,她借五块还找了两个人呢,也亏她和她男人名声好,才借来了。
陆小言说:“大概率不会赔,小姑,你要是信我,就大胆的投吧,能借多少算多少。”
“那估计也借不多,关系远的人家也不会借,关系特别近的也就那么几家,之前傅北去看病,我们还找两家借过了。”
陆小言想了想,说:“你每个家借个两块,多找几家,关系一般的也成,就说开春后肯定还他们,只欠十个月,到时不仅会准时还钱,还会多给两个鸡蛋。”如今一个鸡蛋六分钱,两个鸡蛋,一毛二呢,大家捏着钱可不会生鸡蛋,现在也没人去存款,这样一来,肯定有人愿意借。
怕她心疼鸡蛋,陆小言继续说:“小姑,我可以这么说,只要不得猪瘟,肯定有赚头,第一年你的本钱就能回来,还能让你把鸡蛋还了,从第二年起,每年的分红都是白得的,真的,只要厂子不倒闭,你就能一直拿钱。你不用担心猪生病的事,我们请了兽医,要是真赔了,你借的钱,我会想法帮你还上,如果赚了,你和姑父也能过得好一点。”
陆二美是个实诚人,连忙说:“哎,哪能让你还。”
“没事,后续肯定能赚回来,有了钱,你再给我就是,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了。”
话都到这份上,陆二美也清楚,小言是想提携她一把,她咬了咬牙,“那我等会儿就去借钱。”
陆小言点头,还不忘提醒,“借钱的时候,你不用瞒着,实话实说就行,别来年你赚了钱,他们怪你,你记得把有风险的事,也一并说一下,省得其他人也跟着投,万一赔了,又怨你。咱大队肯定会紧着自己大队的人来,钱如果凑不够,才会让其他人投,如果能凑够,估计就不找他们了,你都说清楚,不过凑够的可能性不算大,如果只有十几户想投,肯定是可以投的。”
陆二美点头。
从小姑家出来后,三个小娃娃也跟了出来,送了她一截儿,一个个都依依不舍的。
陆小言挨个摸了摸他们的小脑袋,“成了,都回吧,下次闲了姐姐再来玩,小姑,你也回去吧。”
陆二美点头,特意叮嘱了一句,“以后来不能再买东西了。”
小磊也郑重点头,还不忘加一句,“姥姥骂。”
印象中,姥姥可是相当凶,不仅会骂人,还会打人,小磊是聪明娃,还记得呢。
他仰着小脑袋,认真说:“不买糖小磊也喜欢姐姐。”
原身虽然胆小,却很喜欢姑姑家这几个孩子,每次小姑来走亲戚,她都会带三个孩子出去玩。
这话别说原身了,陆小言听在耳朵里,心中都暖乎乎的,她揉了一下小磊的小脑袋。
刚揉完,就听见另外两个年龄小的,也急急补了一句,“喜欢姐姐。”
最后一个小家伙,急得小脸都憋红了,姑姑正抱着他呢,都挡不住他伸出小脑袋让陆小言揉。
陆小言心中软成一团,又撸了一下两娃的脑袋。
陆小言没让他们再送,走出村庄后,陆小言一眼就瞧见了傅沉。
他肩宽腿长,正倚在自行车上等她,地头的树都比较稀疏,斑驳的阳光,洒在他脸上,他半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小言心中一动,快步朝他走t了过去,“不是让你先回去?你咋还没走,不热吗?”
她在小姑家,待了半个多时间呢,他都不怕热的吗?
“一起。”
他声音低沉,一句“一起”竟让陆小言生出一丝不一样的感触来,莫名有种归属感。
傅沉站直了身体,见她抿着唇不说话,才解释了一句,“也没等多久,你走回去更热,走吧,我带你。”
陆小言还挺感动的,等傅沉跨坐在自行车上后,她也跳了上去。
等她坐稳后,傅沉才骑,“扶好。”
陆小言揪住了后座,真心夸奖了一句,“小北哥,你也太好了。”
傅沉眼皮都没抬一下。
披着傅北的皮囊觉得他好,如果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肯定分分钟拉下小脸。
他还不了解她?
第44章 第44章小言再优秀,那也是结了……
陆小言刚走没多久,她来傅家大队的消息就传到了傅北的小婶郑红艳耳中。
这不,一瞧见自家男人,郑红艳就念叨上了,“听说陆小言来了,刚刚她姑家的娃娃还显摆呢,说给他们拿了好多糖。”
她板着张圆脸,眼睛半眯着,语气那叫个酸溜溜,“听陆家大队的人说,他们家还开始盖房子了,她连个工作都没有,咋可能有人给她送砖瓦,一准儿是傅北那小兔崽子买的。哎,还真是发达了,连陆二美那个倒霉催的都跟着吃香喝辣了,你这个当叔的还不如一个外人。”
傅爱国说:“还提这些干啥,他当上工人时,你一样眼热,还非要去借钱,讨到好了吗?田老太婆也不是好惹的。”
他们说是去借钱,其实压根没打算还,偏偏遇上了田老太婆这个抠门精,一眼就看出了他们打着什么主意,钱没借到不说,还被打了出去。
想起那老太婆的彪悍劲儿,傅爱国都脸疼,当时可不止他媳妇挨了打,他脸上也被挠了好几下,不知让人看了多少笑话。反正他是不可能往上凑了,也没那个脸。
大家可都在笑话他,背地里还说他不是人,他也委屈呀,当时不想养他,还不是穷惹的祸,但凡家里富裕点,能弃养吗?
在媳妇日复一日的洗脑下,他都要忘记他们家人险些将傅北淹死的事了。
郑红艳却说:“那老巫婆确实不好惹,他们这不是分家了吗?我都打听清楚了,真分了,都快分一个月了,要是没分,钱一准儿被老巫婆捏着,咋可能让他们盖房子,他可是工人,总不能不管弟弟妹妹的死活吧?他小的时候,还吃过小西给的糊糊呢,那句话咋说的,滴水之恩,滴水之恩。”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对对对,就是这个理,他理应报恩。”郑红艳越说越觉得是这个理,人可不能忘本,总不能发达了,就不管亲叔、亲堂弟吧。
傅爱国也有些心动,半晌说:“他们盖房子咋地也要花点钱,他们要说全花了,咱也没辙,等秋收吧,等他们分完粮食再去,就算借不到钱,陆家那小丫头肯定不好意思让咱空手回,最好弄它个二百斤粮食。”
郑红艳哪里看得上那点粮食,她更惦记傅北的工资,一个月二十多呢,咋地也得借个一百,不过她男人说得也对,现在去他们未必有钱。
还是再等等。
陆小言并不知道,他们家被盯上了,转眼就到了交钱这一天,第一天大家都在观望,还真没人去交钱,就陆小言去了大队长家。
平时管钱的都是陆会计,不过这几天他也出去打零工了,好不容易才有的工作机会,收钱的任务,暂且由大队长接替了。
陆小言拿出二百块时,大队长眼睛都瞪成了铜玲,“不是,你哪来的钱?”
大队长打算投三十五,他以为三十五够多了,结果这小丫头又让他震惊了。
陆小言笑着说:“小北哥找同事借的,以后发了工资可以慢慢还,难得能投资,他就多借了点儿,这二百先交给您吧,接下来两天如果跑来交钱得很多,能凑够这一千五,我们家出二十块就行,如果凑不够,我们就交二百。”
这是怕交的人多了,大队长最后为难,钱咋地赚都成,也不是非得抢很多份额,万一落下埋怨就不好了。
不过大概率不会太多,毕竟如今当家做主的都是家里的老人,他们大多都没念过书,一辈子都在地里刨食,也都不敢冒险,谨慎的人都会观望一下。
果然,第二天才陆陆续续有人交款,崔奶奶家也投了三十五,刘书记和花大娘、会计家都是二十,这几人投得最多,其他几个村干部为了起带头作用也或多或少都投了几块。
陆二山原本不想投,一见其他小队长都投了,多的五块,少的三块,他也忍痛,让他娘拿了三块出来。
三块钱都可以买150斤的青菜了。
这可是一百五十斤,他简直肉疼死,临到掏钱时,他又觉得有些多,万一钟兽医技术不行,厂子倒闭,这三块钱不就打水漂了?他可不信陆小言有啥大能耐。反正他只是暂代的小组长,少交点估计也没人说啥,他干脆昧下两块,只交了一块。
这一天,陆续有三十八户来交钱,大家一看交得还挺多,有些本就心动的,最后一天也来了,只不过都没多交,见有不少人家都是交个两块钱,他们大部分也都是两、三块,真打了水漂,两块钱还能承受。
陆家大队一共二百八十九户人家,陆小言他们一分家,等于又多一户,算上钟兽医家,现在是二百九十一户,截止到第三天中午,一共一百三十九户投了钱,将近一半了。
这个比例不算少,不过有九十多户,只投了两、三块钱,还有几户,就投了一块,大头还是不多,加上陆小言那二百,才凑了六百多,连一半都没有。
大队长还挺愁,干脆又启用了大喇叭,动员了一下大家,最后说:“还有一下午时间,大家再考虑一下吧,别明年猪出栏时,看到其他人分钱又眼红,就算投个一两块,也可以啊,多投多赚,少投就少赚点,总比一分不投得强。”
没投的人家,都是不看好厂子的发展,觉得扩大规模不太靠谱,几年前猪瘟时,一只猪都不剩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呢,他们可不想把钱打水漂。
大队长动员完,倒是又有二十几户人家,一咬牙投了两块,加一起又多五十,总算突破了七百,还是远远不够。
知青点的人也听到了动员消息,老知青没啥感觉,韩晓云倒是好奇地问了一句,“咱们能投吗?”
徐宽说:“不一定让投吧。”
萧宁却瞥了她一眼,呵,没想到这蠢丫头,竟然还知道钱生钱了,看来还不算太蠢,“想投?”
韩晓云确实有点心动,忙不迭点头。
她家条件算不错的,但架不住她家孩子多呀,她上头还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还都结婚了,连孩子就有六个,她爸妈虽然是双职工,一个月工资虽然有一两百,大嫂还没工作,他们还得养孙子、外孙呢。
就算她妈最疼她,能给她的也有限,一个月就十五块钱,这个月洗衣服就扣掉四块,做饭又扣两块。
她一个月就剩九块钱的零花,还要买生活用品啥的,想顿顿吃白面都是奢想,更别提吃肉了,呜呜呜真心不够啊。
她想吃肉,想吃冰棍,还想买漂亮裙子。
韩晓云嘟嘴:“不知道让不让咱们投,宁哥哥,你有法子吗?”
萧宁已经站了起来,丢下一句,“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既然在动员全大队,说明钱没凑够,大概率是让投的。
萧宁的外祖父曾经是资本家,家里还挺有钱,不过他外祖父很爱国,抗日时将家产基本全捐了,那可是一大笔钱,都能在国外买一架飞机。
也正因为他老人家将资产全捐了,这次革命,他们的成分并未受到影响,他爸爸坚持让他下乡,也有这个缘故。
虽然外祖父已经走了,钱也全捐了,实际上还是给萧宁留了不少好东西,这也是萧宁敢大手大脚的原因,就算兜里的几百块钱全花完,他也有法子换到钱。
这年头,谁嫌钱少呢?不穷途末路时,他也不想冒险去黑市换钱。
还是投资好啊。
见他们俩站了起来,林媛媛和楚航也连忙跟上了,老知青互相对视了一眼,也有些心动,干脆一并跟上了,打算过去了解一下情况。
他们过来时,陆二美倒是先到了,和她一起来的,还有关系好的两个人,她们也想投,只不过她们不t像陆二美这么大胆,打算一人投五块。
陆二美倒是借了二十块钱,她原本存的五块钱,花的就剩四块五了,所以她要投二十四。
她还是第一次摸这么多钱,一路上都紧张得直出汗,幸亏没人抢劫,直到将钱交给大队长,她才松口气。
瞧见她们,大队长还挺惊讶,随后就笑了,问二美,“是小言让你投的吧?那丫头是个好的,有好事,还知道惦记着你。”
陆二美点头,原本她还有些忐忑,怕万一亏本,虽然信任小言,心中照样有些怕,见大队长也觉得能赚钱,她才松口气。
傅沉也提醒了陆铁成和赵振南,让他们尽量投点,赵振南手里倒是有几块钱,都投了进去,陆铁成哪有钱,还跟小雪说了一下这事。
陈小雪听完,倒是没说啥,在她心里,傅北是个聪明人,他和陆铁成又是兄弟,肯定是出于好心才提醒的他们,她不吭不响地跑回了公社,找相熟的人家,借了十块钱,也交给了公爹,算是小两口额外投的。
大队长还挺惊讶,一问才知道是儿媳借的,他原本还跟老伴一个想法,觉得小儿媳有家庭的拖累,算不得好,没想到她却是个有成算的,大队长都不由高看她一眼,就冲她能借来十块,就说明人品不错,那些个为人差的可借不到一分钱。
大队长正感慨着,就见知青们呼啦啦一群都来了。
萧宁进门后,直接拿出了三百,“我们也可以投吧?”
大队长还挺惊讶,这会儿他正缺钱,自然不会拒绝,不过还是劝了一句,“可以是可以,万一你们以后返城的话,只能将钱汇给你们,汇款比较慢,每汇两百,会有两块的汇费,汇费会从你们的分红里扣,你们要是没意见再投。”
一听汇费还得自己出,楚航和林媛媛都有些迟疑。
韩晓云却喜滋滋的,“要是能分二百,两块的汇费,才多少呀,不亏,我要投。”
幸亏她娘怕汇钱麻烦,还额外给了萧宁一百五,让他帮忙保存一下,一个月给她十五块,“宁哥哥,你把那一百五给我吧,我都投了。”
陈橙直勾勾盯着他俩,就算知道他俩关系不一般,也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好到韩晓云张口就要钱的地步。
萧宁会给吗?
萧宁瞥韩晓云一眼,“全投了,接下来每个月吃土?”
韩晓云狗腿子似的笑,“嘿嘿,这不是还有你吗,宁哥哥最好了,你借我点不就好了么,等有了分红我再还你。”
想得还挺美。
萧宁连自己都不想养,何况养个大累赘,只睨她一眼,给了她一百,剩下五十,每个月可以给她五块,猪出栏前,饿不死就行。
陈橙死死地盯着这一百,眼底的嫉妒都快冒了出来,她家条件算不错的,父母都是职工,但是下乡时,她爸也不过给了她三十块钱,在乡下待了一年,兜里就剩三块。
见他俩这么大手笔,楚航这个小少年,也有些迟疑,少年人总有些热血,一咬牙,将他妈妈偷偷塞给他的钱全拿了出来,五张崭新的大团结,“我投五十。”
虽然才认识萧宁一段时间,林媛媛却清楚,萧宁是个聪明的,来之前她妈妈特意叮嘱过她,跟着聪明人走,准没错,她也慢慢吞吞掏出五十,依照萧宁留给韩晓云的,给自己留了五十。
老知青们都倒抽一口凉气,萧宁和韩晓云有钱也就算了,楚航和林媛媛竟然也有这么多。
诧异归诧异,大家倒也没太震惊,刚下乡的知青,都会有一笔贴补,他们初来乍到,还没花多少呢,就算兜里有个一百,倒也情有可原。
四个知青就贡献了五百,这战斗力,可真是杠杠的,大队长笑得合不拢嘴,老知青们也纷纷掏兜,不过他们钱不多,每个人都是三块、两块,就魏荣生兜里一个子都没,啥都没投,新老知青,加一起凑了五百二十五。
这下总算不用愁了,一千二百六十五,就差二百多,终于快凑够了,大队长一颗心总算放松了些,这二百多,他心中还是惦记自己大队的人,想了想,干脆将知青们投资五百二十五的消息放了出去。
果然投资的消息一放出,全大队都沸腾啦,“我嘞个乖乖,城里娃娃这么有钱的吗?”
震惊之后,又开始反思,连城里娃娃都敢投,是不是说明,赚钱的几率还挺大的?却也有不少老人觉得城里娃娃瞎胡闹,活活不会干,整天净想着天上掉馅饼的事,说不准一个个亏得裤衩都不剩,到时候可哭去吧。
大队长又动员了一下大家,恨不得自家也多投一些,要不是刚给小儿子办了婚事,家里就剩三十六,他们家肯定不会就投资三十五。
想到小儿媳都敢借钱,大队长一颗心顿时活络了起来。他将三个儿子、儿媳喊到了跟前,说:“咱家这次一共投了三十五,这三十五是咱家所有的积蓄,算是公账,等我们老两口走后,才能平均分给你们,铁成媳妇是个有成算的,一早借了十块钱,刚刚也投了进去,这十块以后就是他们小两口的,老大、老二,你们如果想要点私房钱,也投点吧?”
老二媳妇却不想担风险,“万一赔了可咋整?”
大队长也不能按着她的脑袋投资,说:“害怕赔就少投吧,你们自己决定,自己借的自己还,以后有了分红,也自己收着。”
刘霞倒是心动了,她一直很敬佩公爹,见公爹也支持投资,她干脆地点了头,当即回娘家借钱去了,她哥哥多,直接借了十五,他们小两口还攒了三块,一共有十八了。
不仅如此,她还给娘家嫂子说了这事,问他们要不要投,二嫂和三嫂倒是心动了,她们不像刘霞大胆,各投了三块。
再说崔奶奶家,她可是一直关注着这事,见刘霞都打算回娘家借钱了,她当即也发动了几个儿子、儿媳妇,她可不像大队长那么好说话,当即要求,“你们也必须投,投多投少,我不管,反正每个儿子都得投。”
陈素云有些不高兴,觉得老巫婆就会折腾人,借钱哪是那么好借的,借钱投,也不怕赔干。
她有些怕婆婆,虽然心中不满,也没嚷嚷,只是耐心说:“娘,家里不是投过了?”
崔老太太说:“那是我和你爹投的,是我们的养老钱,以后养老,我们不靠你们任何人,就花分红,花不完的再分给你们。”
陈素云抽了抽嘴角,还花不完,口气倒是挺大。
陆红兵心思却动了动,“娘,我们自个投的,得了分红,不用交给您吗?”
这个小儿子,最鸡贼,怕他不肯去借钱,崔老太直接点了头,“对,有了分红,你们自己收着,不用给我们,我和你爹投了三十五呢,分红指定比你们多。行了,别啰嗦,赶紧借钱去,等秋收分粮食时,我会按工分先分给你们一部分,让你们把钱先还了。”
听到这话,陈素云才高兴一点。
陆红兵可不是个嘴巴严实的,去借钱时,嚷得全大队的人都知道了,倒是又有十几个人心动了,跑来追加了投资,都是刚开始怕赔钱,只投一两块的,每人又多投了两块。
那些一分没投的,仍旧无动于衷,这些老人都比较顽固,见知青们也跟着胡闹,更不看好厂子了,反倒是有些人家的年轻人,起了小心思,也偷偷跑去借钱了,没看人家崔大娘都逼着儿子借钱吗?
如果铁定赔钱,他们哪里敢这么冒险,崔大娘可是他们村最有先见之明的老太太,之前还让儿子去学盖房呢,每次农闲都打了不少零工,他家可是连自行车都有了。
他们厂还有了兽医,应该不至于赔很多钱,本就动摇的,这下更加心动了,去借钱的年轻人都多了起来,多的借不到,咬咬牙使使劲,几块钱还是可以的。
家里的长辈知道后,还挺生气,直接放了狠话,“要是赔钱了就自己还,可别指望公中出钱。”
下午的时候,时不时就有人拿着钱,去大队长家,晚上七点时,这一千五总算是凑够了,崔奶奶的六个儿子,加起来也贡献几十块,老大、老二少一些,剩下四个儿子都挺多的,尤其是没结婚的陆红兵,一个小年轻竟然投了二十,也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钱,大队长是真惊讶了,这眼光,这执行力,就冲这两点,他以后的日子肯定比很多人过得好。
一直到七点半,天彻底黑了后,还有人来送钱。
在大队长看来,愿意投资对大家自然是好t事,钱虽然够了,再有人过来交钱时,他也一并收了。
八九点又陆陆续续来了十几个人,直到十点才没人过来,大队长又重新加了一下金额,这次倒是多出八十五块钱,比预计好了很多。
原本大队长都做好了去隔壁大队筹钱的准备。
大队长思忖再三,决定退给萧宁一百,这么做虽然不太妥当,总得照顾一下大队里的人,难得大家愿意投资,至于差的那十五块钱,还是便宜一下大队里的人吧,人家崔奶奶都能逼着儿子投资,他干脆也当一次坏人。
他知道二儿子和儿媳手里是捏着钱的,干脆将已经躺下的儿子喊了起来,说:“你大哥一家投了十八块钱,铁成那小子也将自己手里的工业券换了出去,又追加了二十,你要是不投,以后兄弟赚了钱,你不难受?”
陆铁新倒是也想投,只不过他怕媳妇,啥都是听媳妇的,因为媳妇没发话,他才不敢投,实际上,他们小两口攒了六块钱呢。
见他缩着脑袋不吭声,大队长是真失望,这个儿子一把子好力气,小时候也是最听话的一个,本以为不用为他操心,没想到娶了媳妇后更听媳妇的,她说得对,可以听,但不能没自己的主意啊,如今真是越大越没出息,在媳妇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
大队长真不希望以后儿子们的差距越来越大,他一咬牙说:“你们投吧,这会儿也不好去借钱了,手里不是还有存款?全投了吧,万一真亏了,我再想法补给你们。”
当然了,这话只是套路,跟小言那丫头混久后,他脑子也变活了,会解决问题了,他可不是那等子偏心的,如果真到了需要补给二儿子的那一步,他肯定也不会亏了大儿子、小儿子,他对厂子充满了信心,真心觉得没这一天。
陆铁新被他爹感动得不行,呜呜他就知道,他爹看着威严,还是最疼他的,“爹,儿子回去和媳妇商量一下。”
大队长瞪了他一眼。
这个没出息的,饭都喂他嘴里了,都不敢吃。
他媳妇刚刚一直竖着耳朵听呢,也听见了公爹的话,有人兜底,那还怕个啥?赚了是他们的,赔了是公公的,赵兰花是真高兴啊,以往她总觉得公爹更偏心老大家,处处跟刘霞攀比。
没想到真遇见事,公爹还是最疼她男人,她喜滋滋掏出了六块钱,其实她还有十块钱的私房钱呢,这是当初结婚时,她娘给她的嫁妆,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拿出来,这笔钱,连她男人都不知道呢,还是攒着吧,指不定以后就有用呢。
陆铁新上交给大队长六块钱,倒比想象中多了一块。如今好多人还吃不饱肚子,有个存款并不容易,大队长家算条件好的,农闲时儿子儿媳去打零工时赚的钱,他们老两口只收一半,大儿媳那么勤快一个人,也就存了三块钱,二儿媳是抠门惯了,不定从哪儿省出来的。
如此一来,还差九块。
大队长仔细看了一下交钱的名单,今天下午有不少年轻人来交钱,仔细算下来,全大队二百九十一户,一共有四十七户一分没投。
但这四十七户有一部分家里并不是那么穷,真正穷的是秀儿家,他们家都一咬牙借了八块呢。
大队长干脆从这四十七户,选了九户有可能说动的,一一敲了他们家的门。
这个点,大家虽然还没睡着,不过基本都躺下了,乡下没啥娱乐,上床歇息的都比较早,见大队长竟然跑来敲门,一个个还挺惊讶。
大队长劝完,他们都有些抹不开面子,也不好不出,每一户干脆都投了一块,他们哪里知道,日后他们会多感激大队长的登门。这一块钱,可真是如下蛋的母鸡一般,给他们下了一个又一个一块。
第二天,吃过早饭,大队长便拿着那一百块钱,来到了萧宁这儿,说:“你们交钱后,又有不少队员跑来交钱,一个个都是血汗钱,还有不少是找人借的,我也不好拒收,干脆全收下了,本来这项投资,就优先对本大队的人开放,你投二百也不少了,全大队,也就你和傅北投的是二百。”
萧宁微微挑眉,倒也没多说什么,换成他,也会紧着自己大队的人,能理解。
他伸手接住了这一百。
大队长松口气,原本以为这小子是个刺头,不会轻易妥协,这会儿他才发现,萧宁也没那么难说话,也就爱偷懒了点,花钱大手大脚了点。
他笑着说:“如果你还想投,等开食品厂时,再投吧,养的猪多了,我们以后肯定还要开厂的。”
他是唯一一个对陆小言的话,深信不疑的人。
萧宁这下是真意外了,“还要开食品厂?”
这么个破落的地方,能开啥食品厂?萧宁挑挑眉,“不会要加工猪肉,卖熟食吧?”
大队长瞬间来了兴致,笑道:“对啊,小言说了,等规模大了,我们可以卖腊肉,卖肉罐头,还可以卖肉脯、肉干啥的,加工熟食的利润肯定比卖猪肉高,嘿嘿,短时间内先不想,这几年我们得将养殖厂慢慢做大,要不然哪有钱开食品厂,不仅得盖厂房,还得买生产线呢。”
又是她?
萧宁唇边挑起一抹笑,突然问了一句,“她满十八了吗?”
大队长瞬间警惕起来,“你问这个干啥?”
小言是八月底出生的,仔细算,确实没满十八岁,他总觉得这小子没憋好屁,难道是看小言太优秀,对她有意思?
这可不成。
大队长上下扫他一眼,眼中的警惕更浓了一分,“我跟你说,小言再优秀,那也是结了婚的人,她和小北再般配不过,虽然还没领证,两人是实打实摆了酒席的……”
不对,田老婆子那个抠门精,连酒席都没给他们摆,就算没摆,他们也是结了婚的。
大队长咳了一声,“反正人家结婚了,夫妻俩好着呢。”
第45章 第45章人傅北可是有媳妇。……
此时的陆小言一大早就在画画,最近她经常熬夜画,在她的努力下,小丫的故事终于要完工啦。
她将最后一幅认真画完,随后又检查了一下,确认无需修改后,在右下角,很有仪式感地写了个《完》字。
这两天,她一直在等出版社的消息,都十天了,仍旧杳无音信。
陆小言选的是省城的一家小人书出版社,为了稳妥起见,甚至没敢选最有名的那家,就怕对方收到的画稿太多,迟迟审不到她的或者好不容易审到了,结果她的故事没法跟大佬们相比,将她打回来。
就这都等了十天,也不知道还要等几天,才会有消息。她又重新检查了一下页码,见顺序都正确,才将剩下的画稿收起来。
昨天下班时,出版社的曹编辑已经审到她的画稿了,她顺手翻了几页,原本想大致看一下具体是什么故事,结果,这一看,就被图稿吸引了。
没错,就是图稿。
他们出版社收到的小人书,全是线条氏的绘画,对于人物表情细节很难刻画到位,基本只能反映个大概,还有很多作家是只投稿故事,插画配图则需要再约画师。
这本画稿,直接按小人书的尺寸进行创作的,不仅有图稿,下面还配着文字。
不仅如此,她手里这本画稿,还是彩色连环画,没错,彩色的,每个场景、人物神情、穿着佩戴……都栩栩如生,画工相当好,根本不是简单的线条绘画能比的。
一看到这些画,曹编辑都有些激动,以她的眼光,自然能看出这些画的价值,第一次下班后,她没着急回家,而是看起了故事。
这一看她就入迷了,大丫的故事,陆小言画的不是特别多,她的悲惨经历,只占了全稿的四分之一,就这四分之一,都看的曹编辑双眼通红,大丫麻木的神情,挨打时瑟缩恐惧的模样,无不揪着她的心,她恨不得冲进画里,将这小丫头拯救出来。
新中国成立后,颁布的一部《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里已经严禁童养媳的存在,但是这个习俗在某些偏远的乡村依然盛行,无数女孩就如同大丫一样,仍旧饱受摧残。
曹编辑已审过许多稿,不是初入茅庐的小年轻,一颗心早已冷硬起来,寻常故事已经无法打动她了,能让她落泪的,无不大卖。
她还在为大丫揪心时,小丫的剧情展开了,与姐姐的认命不同,这是一个非常具有反t抗精神的人物,她的每一次思考、每一次反抗都让曹编辑拍案叫绝。
故事很快进展到了小丫的梦境,故事情节曲折离奇,一直吊着人的心。
原来,小丫晕倒后,就被学校老师发现了,这位老师问清缘由后,就惩罚了那几个坏孩子,让他们不许欺负小丫,见她这么爱学习,还送给她一本书。
小丫很感激这位老师,收下书本后,闲暇时间,她就开始一个个临摹书里的字,认识了更多的字,也更向往外面的世界。
十一岁时她的字体写得跟印刷体一样,她也开始了打零工,过年时,悄悄帮大家写对联,换粮食,大人们都挺同情她的遭遇,也愿意买她的对联,每写一副对联,她就能换一碗粮食。
除了写对联,她还帮人写信,抄书卖钱,攒够三袋粮食后,她就把藏起来的粮食从山洞里拖了出来,拖到了婆婆家,写了一封断绝关系的书,当初爷奶就是拿她换了三袋粮食。
多讽刺,三袋粮食,就将她买走了。一个活生生的小姑娘就只值三袋粮食。
此刻,她终于还清债务了,小丫天真地以为,还完东西,就可以回家啦,她雄赳赳气昂昂地跑回了自己家,故事却在这里戛然而止。
曹编辑抓耳挠腮地想看后续,不知道等待小姑娘的会是什么。却只看到一封陆小言的来信,上面写着后续的大纲,还说如果能过稿,她会将剩下的画稿一并寄过来,没过稿的话,还劳请他们将画稿邮寄给她,她讲了自己创作的不易,并贴心地在里面放了邮票和邮费。
曹编辑看得有些好笑,不过,这事也不稀奇,一本画稿往往是创作者好几个月的心血,按正常流程,不过稿的,他们都会将原稿退回,也有些小的出版社,懒得退,需要画师自己来取。像陆小言这样,附上邮票和邮费的还真发生过。
等站起来后,她才发现,天早已黑透了。
她是编辑部的主编,组员觉得有价值的稿子,才会送到她手中。她审稿过,觉得可以出版的,就可以和作者协商出版事宜了。
她此刻恨不得拿着稿子去找主编,可惜夜已深了,这不,睡醒后,她一大早就来了总编的办公室,激动道:“郑总编,您快来看看这个画稿,咱今年不是没有大力推广的书稿吗?我觉得这本就成。画稿生动精彩,文章构思新颖,真真是文情并茂,很能引发共鸣,你快看看,跟看电影一样精彩,不,我甚至觉得比看电影还精彩。”
总编还是头一次,见她兴奋成这样,也重视起来,一看到画稿质量,眼睛就亮了一下,“我先看看内容,既然能出版,你先通知作者吧。”
曹编辑:“我先让她把剩下的画稿邮寄过来,还剩下一部分,她还没邮完。”
“这可不像你的作风,没邮完,都敢让我大力推广,不怕作者烂尾?”
“故事已经快到尾声了,从前面的构思到上色,等细节,都能看出作者的用心,她哪里舍得烂尾,何况大纲都寄来了,不会有问题的。”
总编知道她办事稳妥,笑着说:“让她尽快将剩下的画稿邮寄过来,咱们这先筹办出版的事,如果值得大力推广,那再好不过,好点的稿子都投去了隔壁出版社,咱们都被打压多久了?今年收到的这些,都差点意思,得尽快崛起了啊,出版社都关门多少家了,咱们可不能步他们后尘。”
*
进入八月份后,他们三家的房子已经盖得差不多了,用不了几天就能封顶,不得不说干劲儿十足可比消极怠工干得快多了。
他们干得相当起劲儿,不仅有绿豆水喝,每天一到时间,陆大山还会让他们听收音机,小日子别提多美了。
这不,都下工了,几人还在讨论哪个唱段最好听,大家各抒己见,声音大的隔了老远都能听到,刘蓉上午在家呢,十点多端着洗衣盆去北池塘洗衣服去了,北池塘的水要干净一些,她抱着洗衣盆打另一条街拐出来时,恰好听到他们的讨论声。
陆红兵发表完意见,还不忘感慨一句,“大山哥真好,有了收音机,也不忘记咱,每天都开最大音量,干活都不觉得累了。”
“是啊,收音机也就算了,好歹是小北的单位发的,不额外花钱,绿豆可是挺贵的,咱这么多人,少说也得熬了二十斤吧,不花不花一两块都没了,买白面都够吃好几天的。”
陆红武这个话少的都说了一句,“他们家是厚道人,咱们也算跟着沾光了。”
这话不假,如果不是小言开的头,钟兽医也想不起来,让她帮着熬绿豆水,他们确实沾光了。
刘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啥,端着盆愣在了原地,天天听收音机,还天天喝绿豆水?咋不像真事呢。
都过去一个月了,她竟然完全不知道!
等陆红兵他们走远后,她端着盆顿时跑回了家,“娘,娘!”
田老太正做饭呢,刘蓉每次做饭时,都偷吃,压根没王月勤老实,就算她时不时盯着,也防不住这个好吃鬼,田老太如今都是自个做饭。
她吊着三角眼,没好气道:“娘啥娘,大老远都听到你的狼嚎声,多大点事,一点儿都不稳重,二山咋就娶了你这个婆娘。”
刘蓉神情有些讪讪的,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老不死的,要不是知道她兜里还揣着一百块钱,以后还指望他们贴补家里,刘蓉早和她对骂了,王月勤一走,反倒是她成了这死老太婆的出气筒,私下和男人抱怨时,他根本不乐意听,实在烦了,还嫌她事多。
刘蓉那叫个郁闷,总觉得家一分,最倒霉的就是她,家务活全成了她的。
她压下不愤,委屈巴巴地开了口,“娘,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您是不知道,小言那死丫头不仅得了个录音机,还天天熬绿豆水给人喝呢。”
“啥玩意?”田老太震惊地站了起来,“收音机?她哪来的收音机?你莫不是在诓我吧?你听谁说的,消息属实吗?”
收音机可是大件,他们全大队也就刘书记有,小言这死丫头竟然有了一个收音机?
“当然属实,我啥时候骗过您,我洗衣服回来,听红武、红兵他们几个说的,最近盖房他们天天听,好像是傅北的单位发的,听他们的意思,已经发了快一个月了吧。”
见是单位发的,田老太才没那么震惊,她就说嘛,他们怎么可能买得起收音机,单是收音机的票都不好弄,她心中却又难受起来,将傅北的单位骂了个狗血喷头,早不发晚不发,偏偏分家后才发,真是气死人。
“啥破单位,没一点眼力见儿,早干啥去了?不对,发了一个月了,咱们咋一点消息没听到?”
田桂凤顿时又骂了起来,“都什么邻居,一个二个的,都不是东西,没一个好的,他娘的,全都见不得咱们有收音机,连通知咱一声的都没有。”
左邻右舍的都知道她啥德行,要是知道陆大山有收音机,以她的脾气,肯定会去抢,田老太如果真抢走收音机,他们肯定听不到,加上她人缘本就不好,当然没人给她通风报信。
刘蓉也挺不高兴,她婆婆不会做人,她可是有两三个朋友的,连她们都没知会她一声。
什么玩意儿。一个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平时白笼络她们了。
刘蓉还不忘上眼药,“他们不仅有收音机,还天天给工人熬绿豆水呢,大热的天,您和两个孩子,都喝不上绿豆水,小言倒是大方,宁肯给外人喝,也不让您喝,真不是东西,要是传出去,不知道还以为您怎么作践了她,她才这么打您的脸。”
田老太也很生气,可不就是在打她的脸?她和老头子还没死呢,有了收音机,让外人听,都不让她听,熬了绿豆水,还不让她和孩子喝。
她当即撂摊子,锅也不烧了,直接就要往外冲,“这个没良心的狗东西,真是要气死我,还天天熬,她咋不上天?我今天非要教训一下这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刘蓉巴不得她过去闹,却又怕她闹个寂寞,陆小言那死丫头,如今可是难缠得紧,她上次去,不仅没要到医药费,还险些害他们丢人。
刘蓉忙拽住了她,“娘,您先别冲动,等爹t回来,咱们合计一下再说,咱直接上门就怕没啥用,要是小言那丫头就是不肯给你收音机,咱也没辙,旁的没啥,就怕闹大了,爹回来后不高兴,咱们还是等等吧,等他俩回来,看看爹和二山怎么说。”
田老太这才稍微冷静点,是这个理,那死丫头如今可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如果就是不肯给她收音机,她岂不是白闹了?
大热的天,她还嫌累得慌呢。
儿子和老头子都聪明,肯定有办法。
陆小言并不知道,他们又盯上了自己的收音机,何止收音机,连绿豆水都被惦记了,将小丫的故事画完后,她并未闲着,怕万一不过稿,她总得想法子赚点钱,这不,前天,她便跑去供销社买了宣纸、毛笔和墨汁。
说起来还得感谢傅北,他离开时,又在床头给她留下一张十元的大团结,大概是怕家里没钱花。
陆小言便也没跟他客气,这些年,傅北早已成了家里的一份子,就算不是夫妻,俩人也是兄妹,以后等她赚了钱,多给他买点东西就好了,如果分太清,他估计也不舒坦。
将东西买回来后,陆小言就开始画了,这两天已经画了两幅山水画,城里人比较讲究,好多人总会在堂屋挂两幅山水画充门面。
陆小言想试试,看看有没有人愿意要,能私下换下点东西,就算只换点粮票补贴一下家用也是好的。
今天她打算将第三幅画好。
她只打算画三幅,怕画多了万一没人要,如果真没人要,可以送给小姑一幅,自家留两幅,挂在新家,也不算白忙活。
做饭时,她又想起了她的画稿,也不知道能不能过稿,虽然不迷信,陆小言都恨不得拜拜菩萨,祈求快一点了,再拖下去,肯定耽误工钱。
她刚做好饭,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小言,在家吗?”
陆小言听出了陈宇的声音,忙走了出去,她一眼就看到了陈宇从布包里拿出来的信,声音激动了一分,“陈宇哥,是我的信吗?”
“对,从省城寄来的挂号信,你来签收一下,需要签字。”
陆小言签了字,等陈宇走后,她才有些紧张地拆开信,也不知道过稿没,拆开后,她飞快瞄了一眼,随即开心地蹦了起来。
啊啊啊啊,太好啦,过稿了。
**期间,作者是没有稿费的,之前稿费高的作家、诗人几乎都被戴高帽、挂黑牌游街示众。前两年,根本没人敢创作,出版社倒闭了一家又一家。如今因为没稿费拿,倒是又有一批作者,在创作,一般过稿后只赠送作者报刊图书和文具。
他们付给陆小言的是插画的钱,给小人书画插画的画家,画一本小人书能挣几块到几十不等。
陆小言不太懂行情,重点看了一下给她的插画费,上面写的是81块钱,曹编辑言辞恳切,说出版社很看好她的作品,会努力推广,她觉得如果没问题,可以将剩下的画稿邮寄过去,等她们收到稿子,会第一时间把钱汇给她。
对陆小言来说,81块真的不少了,相当于一个月40块了,傅北一个月才二十多呢,虽说她没少熬夜,也很值得了。
这个年代单纯的画家,赚得并不多,大部分人给连环画配插图,一本也就能赚几块钱,她内容挺多,可以分上中下三本出版,能给她这么多,还是因为出版社看好她的作品,很多小人书卖得好的,后续都会继续加印。
如今很多单册或成套的连环画,起印都有几十万的数量,上百万都算平常。这个年代可是连环画册的黄金时代。
出版社定下的初印是九千册,就这还是因为她没啥名气,就算曹编辑看好她,出版社也不会太冒险。
陆小言还在因为这81块钱兴奋,正开心着,陆大山和王月勤一起也进了家门,王月勤走在前面,说:“大热的天,咋在这儿站着?”
陆小言开心地将信递给了她,想到她不识字,又递给了陆大山,惊喜地说:“爹娘,我画的小人书,过稿啦,嘿嘿,有81块钱呢。”
两人都瞪圆了眼睛,陆大山惊喜地去看稿件,果然看到了上面的金额,闺女这两个月的努力,他都看在眼中,还挺怕她失败的,毕竟浪费了那么多心血。
真没想到,不仅投稿成功了,还这么多钱。
王月勤也兴奋坏了,“不行,咱必须给小言庆祝庆祝,我去崔大娘家借一块肉,今天给小言炒肉吃。”
说完就小跑了出去,那红光满脸的模样,哪还有之前的胆怯。
娘亲愿意对她好,陆小言也挺开心,并没阻拦,没多久,王月勤拎着一块风干的肉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尾巴,小曼和小军都来了。
陆小曼率先问出了口,“小言姐,你的画稿过啦?真的能出版了?这也太好了吧!”
最近两人都知道她在忙着画画,都没敢找她捉鱼,陆小言也很高兴,“侥幸出版的,等上市后,我送你俩一本。”
陆小军说:“我攒钱啦,有两毛呢,够买一本,小言姐,我到时买一本,我要支持你。”
他也好开心,他最喜欢的就是小人书,没想到小言姐就要出书了,真是太棒了,班里那群朋友要是知道这事,肯定羡慕死他。
他俩都没多待,陆小言留他们在这儿吃饭时,陆小曼连忙摆手,“我们家也做好啦,我们就来恭喜你一下,嘿嘿,小言姐,既然你没那么忙了,改天天没那么晒时,我们找你来捉鱼哈。”
陆小言刚应了一声,他俩就溜走啦,跑得比兔子还快,陆小言一吃过饭,就整理画稿去了。
她对自己的画稿可是相当珍贵,甚至没借自行车,就怕自己技术不熟练,骑二八大杠时,不够稳,万一和人撞车或者拐沟里,将画稿撒出来可就惨了,她必须要保证画稿的干净整洁。
走了快四十分钟,才来到邮局,她激动地将画稿邮寄了出去,还特意花钱将刚画好的那三幅画裱了起来,这么一看大气多了。
陆小言倒是想买一些肉,可惜没有票,供销社附近,也没遇见换票的,她只好看了一些不要票的商品,公社的供销社,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卖的东西同样挺多,像胡椒粉、五香粉这些都不要票,陆小言干脆买了一些,以后煲汤、炒菜都能用。
她的目光不由落在了花生酱、芝麻酱上,突然好想吃火锅,可惜芝麻酱需要凭副食本供应。
陆小言又买了一些不要票的,因为没骑自行车,她也没买太多东西,走路回去东西拎多了,真的扛不住,瞧见电话时,陆小言心中动了动,傅北前天走的,还得四天才能回来。
陆小言想将好消息告诉他,干脆在供销社多转悠了一会儿,估摸他该下班时,陆小言便打通了他单位的电话,接电话的是接线员,经过转接之后,电话才打到机械厂,又等了一会儿才听到他的声音,“喂?傅北,哪位?”
他声音透着一股子清冷。
陆小言笑了笑,“小北哥,我的画稿过稿了。”
傅沉没想到会是她,眉眼瞬间柔和下来,笑着夸了一句,“很棒,想要什么礼物?”
陆小言莞尔,“嘻嘻,我是给你分享一下好消息,可不是找你讨要礼物的,我刚刚把剩下的稿子邮寄了过去,估计再过几天,就能收到汇款了。”
见有人偷听,陆小言压低了声音,“你不用再借钱了,稿费一到,咱盖房子的工钱就有了,到时咱们想法弄点票,再去供销社买点粮食。”
傅沉喜欢听她说咱,唇边扬起一抹笑。
又唠了两句,陆小言就挂了电话,她交了四分钱的电话钱,开开心心回了家。
傅沉挂掉电话后,就去了食堂,他的舍友孟延安打趣了一句,“大老远就看到你神采飞扬的,什么事这么高兴?媳妇打来的?”
他这么一问,周围好几人看了过来。
包括薛玲,她有意无意撩了一下头发,耳朵不自觉竖了起来,她都找人打听过了,傅北是那家的童养夫,两人既没摆酒席,也没领证,算什么他媳妇?
他如今是正式工,户口也转到了他们单位,已经是城里人了,只要他肯脱离那个家,也不是给不起补偿,再说还有她呢,只要两人走到一起,她也能帮帮他,她长得漂亮,周围好几个男生,都在偷瞄她,薛玲又撩了一下发丝,见傅沉完全没看她,不由咬唇t。
傅沉情绪内敛,就算高兴,顶多扬一下唇角,“嗯,她过稿了。”
“呦呵,就是你之前说的什么小人书?真要出版了?哪家出版社呀?”
傅沉之前买过小人书,大家都想抢着看,傅沉说是给媳妇的,大家才没继续争,隔壁宿舍一个年轻人,还阴阳怪气地问他,一个农村姑娘识字吗?
满满的嘲讽。
傅沉不是忍气吞声的脾气,当时就反讽了一句,“说不准你日后收藏的小人书,就有她画的。”
大家这才知道,陆小言一直在画小人书。
傅沉点头,“省城的一家出版社。”
赵庆国也说了一句,“不错呀,有了稿费也能补贴家用了,以后既是画家又是作家,双重荣誉,你也不用再发愁她有没有工作了。”
之前陆小言一直找不到工作,很长一段时间都郁郁寡欢的,虽然原身没说啥,兴致也不大高,舍友还问过咋回事,他说妹妹一直没找到工作,后来,大家才知道,他口中的妹妹,并非亲生的,如今两人都已经结婚了。
薛玲不自觉看向傅沉,男人肩宽腿长,那张脸更是无可挑剔,机械厂是县里最大的厂子,有不少单身年轻人,却没哪个像他这样,生了一张毫无瑕疵的脸,气质还出众。
就算他那个小媳妇会写小人书又咋样,农村出来的,都要干农活,肯定皮肤粗糙,手上满是茧子。
她家那些个农村亲戚,都是又丑又土,满是补丁的衣服,露脚趾的布鞋,一个个土不拉几,压根不会打扮。
她就不信,傅北放着她一个正式工不要,会喜欢一个村姑?
很快就轮到了薛玲打饭,她打完饭,却没找座位坐下,而是又去小窗口,买了一份牛奶。等傅沉他们坐下后,她才端着餐盘,走过去,笑盈盈地说:“不介意拼个桌吧?”
这姑娘最近往他们跟前凑了三、四次了,有两个聪明的都看出了她对傅北有意思,其中一个还挺羡慕,他咋就没这样的桃花运?
听说人家还有个好爹,是车间副主任,傅北要是跟她在一起,前途肯定一派光明。
孟延安却有些不齿,人傅北可是有媳妇的。
第46章 第46章名声彻底坏掉,才算完事……
傅沉眼皮都没抬一下,眼神一如既往的冷淡,仍在扒饭,薛玲看向了穆涛,穆涛也是傅沉宿舍的,他对薛玲有点意思,忙说:“你坐吧。”
薛玲倒也算矜持,她清楚像傅沉这样性格冷淡的,肯定不喜欢女孩过于主动,除了时不时看傅沉一眼,并不主动和他搭话,都是和傅沉的舍友说,她则时不时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惹得周围好几个年轻人看她。
她时不时撩一下她的波浪卷,这是她新烫的,连一向眼光挑剔的表姐都说她这么打扮最漂亮,她不信见的次数多了,傅北还这么冷淡。
傅北那张脸本就好看,傅沉穿来后,气质又格外独特,不少女孩对他有好感,不过这个年代,大家表达感情都很含蓄,顶多出现一个鼓起勇气搭话的,见他态度冷淡,自然就退缩了。
像薛玲这样,大着胆子跟他们坐一桌的,还真没有,甚至有女孩偷偷议论薛玲,“之前都没见她多关注傅北,人一转正就瞧上了,还真是势利眼。”
说实话,这倒是有点冤枉薛玲了,机械厂还挺大的,薛玲一个女娃又没在车间,压根没怎么接触过傅北,去年就见过一面,虽然觉得他相貌挺英俊,也没太在意,她条件好,好看的不是没见过,还是前段时间傅北转正时,听她爹说了一句,这小子不简单,她才注意到傅北,结果越看越觉得他很吸引人。
说不清为啥,明明人还是那个人,却好像完全不一样了,似乎比去年更好看,更稳重,更从容,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矜贵,她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怦然心动。
吃完饭,薛玲才问大家,“晚上八点食品厂要播放电影,你们想去看吗?如果想去,我可以带你们去,厂里有我认识的人,可以行个方便。”
厂里播放电影时,一般允许带家属,她估计是让大家混成家属进去,这种事倒是挺常见。
穆涛忙说:“好呀,一起呗。”
孟延安和赵庆国也有些心动,赵庆国说:“那就一起吧,谢谢了啊。”
孟延安看向了傅沉,“小北,你去吗?”
傅沉这才开口,“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
薛玲咬咬唇,这才光明正大地看向傅沉,娇嗔道:“这么早回去也很无聊呀,既然大家都想去,那就一起呗。”
傅沉插兜站在原地,夕阳恰好洒在他身上,他深邃俊美的五官像镀了一层金,神情却说不出的淡漠,声音也没任何起伏,“没兴趣。”
说完,看向了孟延安,说:“我先回去了。”
孟延安虽然有兴趣,但是挺看不上薛玲,觉得她人品一般,人家傅北都有媳妇,还往跟前凑。
他笑嘻嘻地说:“我也不想看了,看来看去也就那样,你们去吧,我俩先回了。”
薛玲脸色有些难看,红唇抿了起来,死死盯着傅沉的背影。
他步伐从容,走得毫不留恋,根本不是欲擒故纵,是真的没兴趣。
两人走出一截儿后,傅沉才问:“你知道咱们厂里谁有手表票吗?有想换的没?”
孟延安性格外向,可不像傅沉没啥朋友,他在厂里人缘还挺好的,朋友也多,跟谁都能唠上几句,“嘿,你问我算是问对了,我还真知道谁有,不过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换,咋地,你想买手表了?”
傅沉“嗯”了一声,他作息规律,每天醒得都早,上工下工,都是跟着大部队走,没手表也无所谓,反倒是她需要一个。
之前没理由买,如今她过稿了,总要表示一下。考虑到手表有些扎眼,有掉马的风险,他又改了说辞,“工业券或者闹钟票也行。”
手表是大件,反倒闹钟便宜很多,十几块钱就能买。
孟延安说:“闹钟票挺好换,用工业券也能买,你还想做小风扇吗?咱们车间就有人眼热你的小风扇,你如果还愿意做,我保准能帮你弄到闹钟票,你想要两张都没问题。”
傅沉点头,懒洋洋回了一句,“那就做一个吧。”
陆小言这时刚走回陆家大队,陆红兵这个大嘴巴,已经将她过稿的事宣扬了出去,好在崔奶奶心中有数,没让他们打听稿费多少。
王月勤怕传到田老太耳中,也没主动说,大家高兴归高兴,并没有觉得价格多高,毕竟这年头作家都没啥钱。
就算钱不多,能出书,都是顶顶有出息的,大家都在夸她能干,干啥啥行。
刘蓉也知道了这事,嫉妒的眼睛都绿了,就算钱不多,好歹也有几块吧,足够买好几斤肉了。
哎呦,一想起他们的日子越来越好了,反倒是她越来越惨,她就无比后悔分家的事。
她在心里将陆小言骂了个狗血喷头,正骂着,陆二山和她公爹就从公社回来了,这两人最近也去打零工了,一个是临时的搬运工,可以干个十天,一个是去了卫生院帮忙,同样干不了太久,两人挣的钱只够给娃娃交学费的。
这三瓜两枣跟傅北的工资差远了,他可是每个月都有,哎呦,不能想,越想越心疼。
她连忙上前迎接了一下,两人一进屋,她就巴拉巴拉,将傅北有收音机,还整天给人熬绿豆水的事说了,她还指着公爹给他们赚钱呢,对他态度极好,“爹,你说咱怎么办?”
陆建良和陆二山都很震撼,陆二山率先问了出来,“他真有收音机?”
“对,说是单位发的奖励,估计做了什么好事吧?这小子看着不吭不响的,挺会揽事的,几年前二毛被街溜子围堵,他才十四岁吧?不就冲上去了,险些被打出内伤来,估计又见义勇为了,那些个大厂最要脸,通常都会给补偿。”
田桂凤也恶狠狠开了口,“还天天喝绿豆水,真是钱多烧的,对,今天还画什么稿,说是过稿了,一个个都捧她臭脚呢,估计又多了几块钱,这些钱本来都是咱的,他们倒是穷大方,全挥霍出去了,哎呦,我攒着给两乖孙买肉多好,一家子白眼狼,给外人吃,都不记得孝顺咱,真该让阎王爷收了他们。”
“行了,说再多有啥用,家都分了。”提起分家,陆建良还挺生气的,要不是刘蓉撺掇,他们也t不会分,直到现在,街坊邻居一提他们分家的事,都说分得好呢,还有那些个缺德的,直接当着老婆子的面阴阳怪气,说他们总算饶过陆大山了,算是做了一回人。
陆建良都听见过两次,简直气得人肝疼,又不得不出面澄清,说不放心两个小孙子,跟着老二能照顾一二,这才蒙混过去。
田桂凤撇撇嘴,“那你说咋整,我本来想去闹,被二山家的拦住了,让我听听你们咋说。”
这一点倒是做得挺好,真由老太婆去闹,指定讨不到好,小言那死丫头现在可是强硬得很,一点亏不肯吃,陆建良发了话,“明天你们就去给他们帮忙去。”
“啥玩意?让我们去帮忙,嘿,她咋不怕天打雷劈?我们凭啥给她帮忙。”
其实这次盖房子,他和小儿子就应该去帮忙,帮了忙以后再住进他们的新房,也顺理成章一些,就算他们开口撵人,邻居也会说她不地道,可陆建良舍不得打零工的钱,冬天冻得扛不住,一出去干活,就满手满脚的冻疮,太遭罪,一年到头也就夏天能打个零工,赚个烟钱。
陆建良说:“你们去,将孩子也带上,这不就可以喝他们的绿豆水了?至于活,干多少还不是你们说得算,能偷懒时就偷偷懒,干个三四天,感情缓和后,晚上下工时,就让小林抱走收音机,就说这么好的东西,爷爷还没听过,想给爷爷听听,我就不信当着众人的面,她会和孩子抢东西,小林那么小都知道孝顺爷爷,她但凡要点脸,就不敢拦。”
不得不说,陆建良是有点脑子的,田桂凤和刘蓉都笑了,刘蓉开心地说:“还是爹有成算,那就按爹说的来,我这就叮嘱小林去。”
陆建良也没说啥,他大孙子虽然贪吃了些,还是挺机灵的,肯定能配合好,他就叮嘱了一句,“让他们嘴巴严点,要不然以后就没收音机听了。”
陆小言还在兴奋,回到家后,就将裱好的画,放在了柜子里,打算去县城时再拿出来。乡下路不好走,每次去城里挺遭罪,实在不行让傅北拿去厂里问问也行,他们厂那么多人呢,指不定就有人愿意拿票换。
第二天陆小言没再画画,前段时间精神崩得太紧了,正好休息个两三天,她打算去新房那儿看看,下午上完课,正好凉快点些,到时再和小军他们去抓抓鱼。
吃完早饭,陆小言先烧了两锅绿豆水,等一个小时,绿豆水凉了,她才回来盛,她来到新房这儿时,一眼就瞧见了刘蓉和田桂凤两人,小林小森竟然也在。
两个娃正在新房跟前跳格子,刘蓉和田桂凤则假装忙碌呢,王月勤恨不得将自己缩起来,正埋头干活呢,离她们俩远远的,她爹陆大山紧紧抿着唇。
陆小言笑盈盈走了过去,“奶,婶,我们房子都要盖好了,你们咋来了?”
小林和小森两兄弟没少听奶奶和娘骂她,两人对陆小言也没少好脸色,小林顿时呸了一口,“赔钱货。”
小森有样学样,“呸,扫把星。”
他还得意,这个词他也记得呢。
被刘蓉瞪了一眼,两人才吐吐舌,扮个鬼脸,继续跳格子,两小孩的反应,引起了大家的瞩目,刘蓉忙说:“嘿,这死东西,真是不懂事,哪有这么说姐姐的,都是我没教好,小言啊,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等他们回家,我一准儿揍他们。”
小林顿时不乐意,凭啥他们要挨揍,他仰着脖子顶嘴,“啥死东西,娘,您咋骂我俩,还打我俩,我们还是不是你儿子了,我和弟弟明明很懂事。”
弟弟也跟着嚷,他年龄小,啥都看不懂,就会跟着哥哥瞎闹,“就是,我才不挨打,明明是你和奶经常骂她赔钱货,扫把星,凭啥打我们?”
刘蓉脸色一变,忙给他们使眼色,“我啥时候骂她了?你们别胡说,别败坏娘的名声。”
小林吓了一跳,看懂了一些,忙闭了嘴,小森可看不懂眉眼高低,听她说自己胡说,这熊孩子顿时嚷得更厉害了,“我才没胡说,你有你有。”
为了证明他没胡说,他大声说:“你还骂大娘是不下蛋的母鸡,大爷是窝囊废,骂小北哥……”
不等他说完,哥哥小林就捂住了他的嘴,小家伙呜呜呜没叫出来,小林看了一眼娘亲的脸色,忙将他扯走了。
这下,周围人望着刘蓉的目光全变了,真不知道,她背地里也这么不是东西,骂小辈也就算了,连哥嫂也骂。
刘蓉神情有些讪讪的,“我真没骂,是这孩子听岔了。”
有些话,田老太可以骂,她却不成,田桂凤撇撇嘴,关键时候,还不是要她出马。
她搬了一块砖,递给了陆大山,“成了,赶紧干活,多大点事,嚷嚷个啥,没得让人看笑话。”
陆大山没接,执拗地站在原地,“你骂我们也就算了,弟媳凭啥骂我们?我们一没招她,二没惹她,家里的活还全是我们干,就因为我们老实,我们好欺负,就要给家里当牛做马,事后还被骂得那么难听吗?”
刘蓉还想辩解,田桂凤却不耐烦了,“骂你两句能死啊,不就干点活,天天放嘴里,你眼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当娘的,吼啥吼?少给我瞪眼,你瞧瞧,自己都变成什么样了?一个不爽就吼,就瞪眼,没大没小。”
田桂凤还不高兴呢,好好一个儿子,任劳任怨的,也被陆小言带的不像话起来。
这死丫头就是个搅家精。
她还当自己是大家长呢,说:“赶紧闭嘴吧,来给你帮忙,还不感恩,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干啥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掘了你祖坟,委屈个屁,连个赔钱货都管不住,早知道你这么不中用,我就该掐死你。”
她一贯如此,跟个机关枪一样,才不管别人的目光,只图自己高兴。
当着众人的面,她都这么嚣张,私下更不用说。别说自个大队的,连隔壁大队的,都开始同情陆大山他们一家了,真真倒了八辈子霉,才摊上这么个老太婆。
陆大山抖着唇,气愤地说:“对,你就该掐死我,我宁愿自己是从石头里蹦出……”
不等他说完,陆小言就上前一步,挡在了他跟前,红着眼眶,一副小可怜样儿,“奶,你这是干啥啊?这一个月,别人又送烟,又是恭喜我们的,就你们不露头,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们一家人,嫌我们窝囊,没本事,虽然房子快盖好了,就算婶子空着手,见你们愿意露面,我还是很高兴,可您干啥总向着叔婶?”
刘蓉和田老太被她一番话砸懵了,这死丫头是怪他们没拿烟吗?刘蓉这才想起,他们确实没拿,都是一家人拿啥拿。
她才不想掏钱。
田老太也不高兴,不等刘蓉辩解,她就气哄哄骂了起来,“你个死丫头,竟然还惦记我们的钱包呢,你咋这么不要脸,就不给你拿烟,你能咋地,不维护她,我维护你个赔钱货吗?”
还怪她维护小儿子一家?咋不上天。
陆小言一脸心碎,唇动了动,眼泪也掉了下来,她委屈地说:“我咋可能惦记您的钱包,您兜里那一百块钱,也都是我和小北哥孝敬的,之前花掉的二百,也都是小北哥的钱,你哪里有钱?家里亲戚盖房,哪个不表示一下?不是惦记那点东西,是太瞧不起人,就算往外说,也不是我们的错,换成旁人只怕能怄死。”
大家都深以为然,又不是彻底撕破脸,老死不相往来了,咋就不知道付出?邻居们都知道送烟,亲弟弟却不送,别说不知道,都盖了一个月了,可不是盖一天,啥都不送,不就是瞧不起人,搁谁身上都难受。
陆小言不给他们辩解的机会,继续说:“尤其是婶婶,她骂我们不是一次两次了,背地里也没少撺掇您苛待我,您识人不清,我不怪您,可您不能次次都维护婶子,却整日踩着我们,谁家婶子整日骂哥嫂,骂侄女的,还教得孩子跟着骂?我们一家人已经受够委屈了,为啥分了家,还不消停,算我求求您,您就让她离我们家远点吧。”
刘蓉白着脸解释,“我不是,我没有,烟、烟我以为二山送了,骂人的话,真是孩子胡说。”
这会儿才没人信她。
陆红兵是真真瞧不上眼,他性子直率,才不会给人留面子,当即开了口,“可别留着碍眼了,赶紧滚吧,人家房子都快干完了,才t露头,不定打着什么坏主意,还不够恶心人的,谁稀罕你帮忙。”
话虽然难听,却是这个理。
刘蓉脸色更白了,“红兵,你咋说话的?”
“嘿,小爷就这么说话,咋地?要教我做人吗?话糙理不糙,赶紧别碍眼了。”
隔壁大队的人都开了口,“对啊,人家盖房这么大的事,连烟都不送,这还是亲兄弟呢,既然不拿人家当人,就少碍人家的眼。”
“就是,赶紧走吧。”
田老太有些傻眼,咋地一个个全帮着小言这死丫头了?真真是眼瞎啊,眼瞎,这死丫头就瞧着可怜巴巴,真是会装,实际就是个黑心肝啊。
还有人说她,“田大娘,你可不能太偏心,这分明是你小儿媳做得不对,没得这么欺负人的,你赶紧让她走吧。”
刘蓉想解释,却没人听她的,一个个还让她别狡辩了,她平日比田老太会做人,可没人这么说过她,今天偏偏是俩儿子拆的台,她终究是面皮薄,有些扛不住众人鄙视的目光,跺跺脚,哭着跑开了。
见她哭了,还有人哼了一声,“一句道歉都没有,还有脸哭。”
田老太倒也没去追,她还记得刘蓉偷吃的事呢,干点活就叽叽歪歪的,说实话,她对这个小儿媳也没啥太好的印象,刚开始维护也不过是为了儿子。
她还惦记收音机和绿豆水呢,这会儿也只是撇撇嘴,瞪了大家一眼,“人都跑了,还嚷嚷啥,一个个积点德吧,绿豆水呢?都这个点了,还不赶紧送水来,不会是骗人的吧?不是说天天有绿豆水?”
这话一出,大家简直不知道什么神情,这老太婆,还真是,敢情是听说了绿豆水,才跑来帮忙的?难怪一个劲儿偷懒,啥都不干,就来个人,竟是另有所图。
陆小言有意扒干净他们的皮,让人人唾弃他们,这会儿只是温声说:“让大家看笑话了,大家多担待,我这就回去拎。”
说回去拎,一点不含糊,没多久,就将两壶绿豆水拎了过来,不等她招呼,田桂凤就冲了过去,还不忘招呼小林小森,“你俩别玩了,赶紧来喝绿豆水。”
说着,夺走了陆小言手里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茶瓷缸,没错,她是带着茶瓷缸来的,一家几口的,全拿来了,刘蓉虽然跑开了,茶瓷缸还在呢,她一口气,给自家倒了四茶瓷缸,小林、小森已经咕嘟嘟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小孩子没个谱,因为喝得太急太快,好多绿豆水顺着下巴流到了衣服上,大家看得都肉疼,这也太浪费了,秦队长忍不住说了一句,“哎,你们慢点喝。”
田老太顿时不满了,“慢啥慢,就快点喝,喝完我赶紧再给你们倒一杯,多喝点,这么好的东西,也不能便宜外人,喝饱了,别忘了给你爷和你爹再端回去两杯。”
她说话一向如此,才不管别人,秦队长等人都抽了抽嘴角,陆小言对大家歉意一笑,见她朝自己走了过来,田老太死死护着手里的壶,嚷道:“这壶我们要喝,你要敢抢,看我不骂死你。”
陆小言没跟她起冲突,拎起另一个壶,给大家倒的水,就这田老太还不满意,将壶里的水,递给了小林,给小林使了个眼色。
小林直接往家里拎,她则伸手去抢陆小言的。
这时小森却说:“娘亲偷偷拎了一个,埋在了草地里,哥,你倒咱壶里。”
说着将刘蓉埋起来的壶,扒拉了出来,刘蓉做事,没背着小儿子,哪里能想到,他这么蠢,将她卖了个干净。她是想趁大家不注意,偷偷往壶里倒的。
见陆小言没跟自己抢,田老太还挺得意,也不给众人倒了,管他们死活,她又自己倒了一杯,见小林往自家壶里倒,她反而觉得她孙子好样的,知道往自家扒拉好东西,她也拎着壶跑了过去,将自家那壶倒满才算完。
这下大家都抽了抽嘴角,老的不像话,小的也长歪了,其实小的也不算小了,一个十岁,一个七岁,放在别人家,都是半个劳动力了,他们却跟土匪一样。
他们二房一家子,竟没一个好东西,敢情真是冲着绿豆水来的,这吃相委实难看,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陆小言随他们作,她是晚辈,就算再占理,也不好指责田桂凤,这世道就是这样,一个孝道就大于天,再不讲理的老太太,那也是长辈,一旦你过于强势,别人就会觉得你也不像话。
陆小言只是抱歉地笑,对大家说:“家里还有,我再去拎两壶。”
田老太和小林将壶倒空,才将空壶丢一旁,陆小言也不多言,拎着空壶,就往外走。
趁大家不留神,走到了棚子里,直接将收音机里的电池扣走了,省得吃饱喝足后,他们又惦记上收音机。
要真敢惦记,她铁定让他们退一层皮。
陆小言又拎来两壶,第一壶仍旧被田老太抢走了,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把小林、小森的杯子也全满上了。
她还得上课,没功夫跟她纠缠,说:“娘,等会儿你回家给他们拎绿豆水吧,我先上课去了。”
王月勤被田老太欺负惯了。
他们真是连喝带混,还往家拎。被他们一闹,一上午,其他人就只喝了一茶瓷缸绿豆水,他们要是不来,每人都能喝三大茶瓷缸。
自己的利益被侵犯了,大家自然不爽,看着田老太的眼神,比看刘蓉时都厌恶。
陆小言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他们一家讨厌田老太有什么用,大家一起讨厌,一起厌恶,他们的名声彻底坏掉,才算完事。
第47章 第47章我呸!呸呸呸!
田老太喝得很满足,能不满足吗?她和两个小孩每人都足足喝了四缸,没看俩孩子都靠在树上,动弹不了吗?一个个肚皮溜圆。
不仅如此,他们还往家弄走两壶呢,这一上午可是战功赫赫。
等陆小言上完课过来时,就听到肚皮滚圆的田老太冲着陆大山嚷嚷:“咋回事,我一来,咋连收音机都不播放了?昨天刘蓉可是听红兵那几个小子说了,说你们不仅有绿豆水,还天天听收音机。”
陆大山一上午都在生闷气,偏偏对方是自己的老娘,撵都不好撵,陆大山这下是真真厌恶她,哪还顾得上收音机。
大家也都竖起了耳朵,隔壁几个汉子都睁大了眼,敢情是他们昨天聊天时,不小心被刘蓉听到了,这才将他们招来。
大家都有些心虚,尤其陆红兵,一个大高个,怂怂地缩起了肩膀,完全没料到是自个嘴贱,惹来的祸,正好瞧见小言来了,他忙道歉,“小言,是叔不好。”
陆小言摇头,“叔,哪里能怪你。”
她脑门上明晃晃的几个字:“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只不过有些话,不好明说,大家都挺同情他们一家的。
田桂凤还在嚷嚷,“又装哑巴是不是?没死就吱一声,收音机呢?”
两个小子也听见了收音机,他们撑得都坐在了地上,大的听见这话,又爬了起来,贼眉鼠眼的乱瞄,他娘可是说了,让他在这听个几天,最后要抱走收音机,就说给他爷听,以后收音机就是他家的了。
十岁大的男娃,其实都不能称孩子了,他一眼就瞅见了棚子,冲进棚子就去翻找,果然在陆大山床上,发现了收音机,他抱着收音机就往外冲,“奶、奶,收音机在这儿。”
陆小言趁人不备,手中那颗不起眼的小石子砸了过去,准头果然不错,一下砸在了他膝盖上。
等陆小林绕出棚子,冲到大家眼前时,只觉得膝盖一疼,他下意识去摸膝盖,一动,手里的收音机掉在了地上。
田桂凤脸上的惊喜,转为了震惊,“哎呦,我的大乖孙,你咋这么不小心,这可是收音机。”
小森也站了起来,他也稀罕收音机呢,也跟着嚷,“哥哥笨,摔坏了赔得起吗?娘就应该交代给我,让我最后将收音机抱回家,根本指望不上你!”
这话一出,他们一家子的算计算是赤裸裸地展露在了大家跟前,果然,还惦记着抢人收音机呢。
陆大山也心疼坏了,已经冲到收音机前,将收音机捡了起来,他忙打开了开关,平时一开就响的收音机,完全没音了。
最近一个月,这个收音机不知给他们带来多少欢乐,咋就没音了呢?
他轻轻晃了晃,又t去开,还是不响。
见状,田桂凤心中也一咯噔,哎呦喂,收音机还没到手,就坏了,这可咋整,老头子要是知道,肯定不高兴,昨天当着小辈的面,他还挺矜持,回屋后,可是激动得半宿没睡着,就盼着他们能成功将收音机带回去呢。
这可是她家的收音机啊,咋就坏了呢。
陆小言也上前了一步,从他爹手中,将收音机拿了过去,看完说:“已经坏了。”
田桂凤哼道:“什么破收音机,肯定是早就坏了。”
钟兽医这下忍不住了,这个收音机同样陪伴了他一个月,都有感情了,这会儿见他们弄坏了收音机,还死不承认,也有些恼,“早上还好好的,我们还听了早间新闻呢,明明是你孙子摔坏的,一个收音机最便宜的也得几十,牌子货得一百,别说让你们赔偿了,咋,连声道歉都没有吗?”
田老太听见了赔偿,顿时嚷嚷:“道屁的歉,还想让我们赔偿?你凭啥让我赔偿,这是我儿子的收音机,他都不敢让我赔,你哪儿来的脸?我呸!别以为你是兽医,就敢在我们大队欺负人,一个外人,嚣张个啥?信不信我一个老婆子,都能把你打趴下。”
钟兽医是个斯文人,没想到遇见这么个无赖,气得手都哆嗦,愣是没说出话来。
生气的可不止钟兽医,其他人也听了一个月的收音机呢,还有好几天他们才能干完活,收音机一坏,接下来几天都没法听,得多无聊。
见她对钟兽医没半点尊重,陆红兵不干了,这可是他师傅,以后要教他本领的。
他顿时挡在了钟兽医跟前,虎着脸说:“他如今是我们大队的人,可不是外人,你想打谁?别以为我师傅好欺负,你敢动手试试?”
崔奶奶几个儿子都人高马大的,陆红兵还不像其他几个兄弟老实,从小就调皮,没少给家里惹事,大家也都知道他不好惹。
这会儿他一瞪眼,一股子凶悍劲儿扑面而来,还真挺吓人。
田老太虽然和好几个老太太打过架,却不敢在男人面前逞凶,尤其陆红兵比她足足高了一个半头。
她扬起脑袋,才勉强够着他的下巴。
她吓得后退一步,脖子都缩了起来。
钟兽医还挺感动,没想到这小子平日油嘴滑舌的,没个正型,还挺尊师重道,陆小言羞愧道:“钟叔,真是对不起,我奶这人,说话一向这样,我替她向您道声歉。”
钟兽医也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别看他才来一个来月,已经知道他们一家有多惨了,这会儿还挺同情陆小言,“你道啥歉,又不是你的错,收音机人为摔坏的,店里可不保修,你们要是修,肯定要花不少钱,买一个新的更贵,可惜了,这么好的东西,就这么坏了。”
大家压根没想到,陆小言动手脚了,见她说坏了,都以为收音机真坏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对啊,确实可惜了。”
“弄坏东西,还不道歉,真过分,就应该让他赔。”
大家真是对他们深恶痛绝,“何止弄坏东西,之前那话的意思,谁听不懂,这是还想抢你的收音机呢,小言,你可不能轻易饶了他们。”
陆小言正有此意,不让他们退一层皮,还真以为,她家的便宜好占呢。
她又鼓捣了一下收音机,仍旧没音,陆小言说:“咱们说一下赔偿问题吧。”
小林才不怕她,他已经十岁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一点都不假,他相当能吃,田老太也最疼他,没少给他开小灶,这不,长得也挺高了,站陆小言跟前,气势一点不比他弱。
怕陆小言真让他赔,他嚷嚷了起来,学着他奶说:“赔个屁,你们家有了好东西,本就该孝顺给爷奶,爷奶的东西,就是我的,我想拿就拿,想弄坏就弄坏,我才不赔。”
田老太也一把将她的乖孙护到了怀里,“就是,我乖孙说的对,有了好东西就该孝顺给我们老两口,这本就是我们的东西,坏了就坏了,赔啥赔。”
小森见状不对,忙溜了,跑回家找他娘,通风报信去了。大家也没在意他一个小孩,都被他奶和他哥的无赖样气笑了。
陆红兵说:“凭啥孝顺给你?这收音机是傅北的东西,傅北摔伤需要看病时,你们一分钱都不肯出,怕替他还钱,将晕迷的他,直接扫地出门了,这才分的家,之前的事,你忘了,我们可没忘。”
这下不仅隔壁大队的,连秦队长等人都倒抽一口气,呦呵,还有这缺德事?
大家纷纷问,咋回事咋回事,陆红兵顿时科普了起来,田老太有些不高兴,“快闭嘴吧,八百年前的事,还值当说,我们分家怎么了?大队长都没阻拦,你们议论个屁,就算分了家,陆大山也是我儿子,陆小言也是我孙女!”
陆小言说:“是,我是你孙女不假,如果这台收音机是我的,看在你生了我爹的份上,既然你要护着孙子,我自认倒霉,也可以不让他赔偿,可收音机是小北哥的,他得到收音机时,从没这么高兴过,这就是他半条命,如今收音机坏了,他又不在,我必须替他说两句,他快死时,你们一家人没借他一分钱,现在也别想占他便宜,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他和小林可不是兄弟,小林十岁了,不是三岁,也不是五岁,摔坏了东西,就应该赔偿。”
田老太脸色难看,最恨陆小言这副盐油不进的模样,她气呼呼道:“我们就不赔,你能咋地?”
秦队长都忍不住骂了一句,“呵,摔坏了人家的东西,还这么硬气,真是不要脸。”
“对啊,之前那么狼心狗肺地对待人家,现在凭啥不赔,就应该赔偿,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这可是大件!”
大家不懂啥牌子,都觉得单位发的都是好的,当即附和,“对啊,东西要是便宜也就算了,这可是收音机,供销社得卖一百,还要票,攒一两年都买不来一台,如今摔坏了,凭啥不赔。”
田老太真是恨死这群人了,恶狠狠瞪向他们,“关你们什么事!一个个少他娘的多管闲事。”
陆小言道:“他们说的都是实话,四年前,刘大叔家娶儿媳妇,找你借了四个盘子,那盘子,家里都用好几年了,他家孙子不小心摔碎一个,你还让人家赔了个新的,现在小林摔坏了东西,也应该赔,看在他今年才十岁,还没成年的份上,可以不让他赔票,我们自认倒霉,赔一百就好了。”
刘蓉一过来,就听到了这话,顿时瞪大了眼,“一百!你咋不去抢!这东西是他单位发的,根本不要钱。”
“虽然是单位奖励的,也是因为他做了贡献,现在坏了,我们想要是不是得买新的?摔坏的东西,专柜根本不给修,就算暂时找人修好了,也会三天两头出毛病,这收音机是崭新的,才用一个月,买一台确实需要一百,还额外要票!”
陆小言冷着脸继续说:“不问自取,就是偷,你既然不会管教孩子,我为什么要为他的行为买单?只让他赔一百,已经是看在亲戚的份上,找人换券也需要不少钱。既然你还不肯满足,那就去公安局吧,走,咱们去公安局,公安肯定会管。”
刘蓉顿时吓坏了,忙将小林拽到了怀里,“什、什么偷,咋就要去公安局了,你、你讲不讲理?”
陆小言一把将小林拽了出来。
小林伸腿就踹她,“呸,你个赔钱货,扫把星,小畜生,还想让我赔钱,我就不赔,你凭啥抓我!”
陆小言躲了一下,他没踹到。
陆小言一巴掌甩到了小林脸上,“让你赔一百,已经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再骂人,我饶不了你。”
小林毕竟是孩子,顿时哇啦,哭了起来。
“你他娘的,你敢打我孙子。”田老太嗷呜一声,冲了上来。
不等她碰到陆小言,就蹿出两个人,按住了她的肩膀,一个是陆红兵,另一个是萧宁。
萧宁眼神有些凉,“老太婆,不会管教孩子,还不准别人管教吗?咋,还想踹我?”
萧宁一个用力,将她按在了地上,笑眯眯看向陆小言,吊儿郎当地说:“走吧,我们帮你把人扭送到公安局,偷盗东西,可以直接拘留,我们都是证人,亲眼看到他自己t拿的,不问自取就是偷,收音机这么贵,就算他年龄小,不用坐牢,也得在少管所蹲个两年,接受完改造才能出来。”
陆红兵跟着吓唬,“对啊,我也可以作证,偷东西,还开口骂人,小小年龄满口脏污,就冲这一点,应该可以多蹲一段时间。”
刘蓉直接吓瘫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娘,娘,小林还小啊,不能去公安局啊。”
田老太被死死按在地上,也吓坏了,她拼命仰起头,看向陆小言,她眼神冰冷,端的是六亲不认,如今的她真干得出将小林扭送到公安局的事。
她这下真慌了。
小林可是她的大孙子,是她的命根啊,她求助地看向陆大山,“大山啊,小林可是你侄子,咋能送他去公安局呢,你帮忙说说情,就饶过他这一次吧,他知道错了。”
陆大山都气死了,这个小兔崽子,张口就骂他闺女,还摔坏了小北的收音机,他才不想说情,凭啥饶了他,“小言只让他赔一百,已经是额外开恩了,换成别人,肯定连票一起赔,一分不少,你们不想赔,那就去公安局。”
小林的哭声更大了,他这个年龄已经知道公安局意味着什么了,他才不要进局子,“娘,我不去公安局,呜呜呜我不去,是你们让我拿收音机的,是你们说收音机该是咱们家的,凭啥让我进局子,你们赔钱,赔一百,赶紧赔!你们有钱,我都知道,你们要是不赔,我以后长大了,也不养活你们!”
刘蓉也哭,“呜呜呜,娘,我就两块钱,我哪有一百,我知道您手里捏着钱,之前小言不是给了您一百的孝敬费吗?我知道您还攒着呢,您救救您的孙子吧!”
小林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可怜地看向他奶。
田桂凤还被压在地上,这可是一百块,她心疼啊!虽然宝贝孙子比一百块值钱,她还是不想出啊!他们明明是来占便宜的,咋就要把老底赔上呢!
她不甘心啊,她不说赔钱的事,就看向陆大山骂道:“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我真想直接掐死你,小林可是你弟的金疙瘩,你就这么对他?”
陆小言直接拽住了小林的手臂,“走吧,既然你家人舍不得赔钱,就随我去公安局。”
“我不我不,我知道她把钱藏在哪里!我给你拿,我赔给你!”
陆小言顺势放松了力道,小林顿时挣扎开了,连滚带爬地跑向田老太,田老太藏钱的地儿一直没变过,小钱藏在床板下,大钱藏在裤衩兜上。
小林没直接扒她裤头,而是说:“奶,你是不是不疼我了?那等你老了,我也不管你死活。”
他眼神恶毒,田老太吓坏了,她最疼这个孙子,可不想和他离心,忙说:“奶疼你,奶最疼你,奶帮你赔。”
陆红兵和萧宁这才放松对她的压制。
田老太也顾不得旁的,直接往下一伸手,其他人忙躲开了目光,哎呦,我呸,真是辣眼睛啊辣眼睛。
这个老不修!
真是不害臊,大家嗖嗖嗖转过了头,这才保住自己的眼睛。
田老太已经将那一百块钱拿了出来,她心疼的眼泪都掉了下来,这可是最后一百块,她一直没舍得动,之前给儿子的那三块,都是之前老头子打零工赚的,这一百,她准备当棺材本的,咋就要给出去呢。
她正心疼着,陆小林已经一把抢过钱,递给了陆小言,他实在是怕了这个堂姐了,脸到现在还火辣辣疼着,“你拿去,我赔你了,我才不去公安局。”
这钱田老太一直藏在裤衩外,还怪恶心人的,陆小言都不想接了,“你把手帕拿开,我只要钱。”
陆小林打开手帕,将钱拿给了陆小言。
陆小言这才接住钱,她看向几人,说:“以后不是自家的东西,还是别惦记了,我好说话,只让你们赔一百,换成旁人,肯定连票也要让你们赔偿,但愿你们长个记性。”
田老太都恨死了她,还好说话,我呸!呸呸呸!
这花得可是她的钱。
她的!
刘蓉的神情也好看不到哪里去,这会儿又将两个儿子搂到了怀里,她上下检查了一下儿子,扯着人就跑,唯恐多待一下,陆小言这个疯婆子出尔反尔,突然想报复他们,将她儿子弄走,过去的十几年,他们对陆小言委实不算好。
折腾一遭,田老太头发都乱了,骂骂咧咧站了起来,突然觉得背脊一凉,是陆小言和萧宁这两人的目光都有些不善。
田老太是有些害怕萧宁这个城里娃娃的,大家都知道他家里有钱,投资时一出手就是三百,听说背景也挺硬,这种人可招惹不了。
她讪讪闭了嘴,又暗自骂了刘蓉一句,她娘的,也不知道等等她,搪瓷缸都没拿。
田老太去收拾搪瓷缸时,陆小言才说了一句,“奶,我敬你是长辈,你也不能将我们当傻子,今天你们拿回家的绿豆水就算了,当我孝敬我爷的,明天如果你还扒拉我家的绿豆水,去补贴我叔婶,我就去找我叔要钱,亲兄弟明算账,他们家已经占了我爹十几年的便宜了,应该没脸继续贪我一个小辈的东西吧?绿豆也是小北哥买的,和陆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这个小兔崽子!看我不打死你!”田老太简直要气死了,钱都交出去了,还这么明目张胆地说他儿子不要脸,田老太又跳了起来,伸手就想打陆小言。
结果这次,却是陆大山攥住了她,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手捏断,田老太破口大骂,“你个鳖孙,不帮着我,还拦我,我养你有什么用,我真该在你出生时就弄死你!”
陆大山早就心寒了,听了这些话,也不觉得难过,只冷声说:“既然你这么想弄死我,以后就当我死了,别一次次来找我们的麻烦,我们已经分家了,房子也给了小勇,按协议以后是小勇给你们养老,小言心善,还想管你们,但凡你们生病还要给你们出医药费,如果还想拿医药费,请你们不要再来我们跟前闹事,再闹事的话,医药费我们也不出了,不信你就试试。今天我陆大山就把话撂在这儿,要是有人说我不孝,我宁可扛着,也不想看见你们一次次找小言的麻烦,一次次对她动手,我的闺女,凭啥要整日挨你的打?她身上全是你虐待的痕迹,我媳妇都跟我说了!你几乎要将她打死,已经逼她喝了一次农药了,就不能放过她吗?”
陆大山深深闭了一下眼,才继续说:“她现在还喊你奶奶,不是你配当这个奶奶,只是因为你生了我!生恩我已经还了,我活了四十年,有三十五年,都在给你当牛做马,肚子没吃饱过一次,活干得是最多的,成年以后次次拿满工分,一个人顶两个人,家务活也全是月琴和小言的,我们一家子都在当牛当马,连傅北的工资好几百块,都给了你,我们不欠你的,你再打她一次,我们就断关系,在场的邻居就做个见证。”
陆大山眼眶通红,说完,松了手,不再管她,只是羞愧地望着闺女,这些话他早该说了,结果却一次次看着闺女为他出头,一次次受委屈。
他不是个好爹啊。
第48章 第48章真是鸡飞蛋打啊。
陆小言却冲他笑了笑。
有些话她说不合适,所以田老太闹事时,她一直在容忍,没想到她爹这次竟然提了断关系,陆小言清楚他多孝顺,也清楚让他说出这句话,有多不容易,但愿田老太能消停些。
众人也觉得他早该断了,陆红兵还说:“我要是有个这样的老娘,我早断了,这个见证我给你当!”
连秦队长等人都发了话,实在瞧不上田老太,“我们也给你当见证,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
田桂凤有些愣愣的,饶是她一向泼辣,也被那句断关系唬到了,她想冲上去,扇他两耳光,问问他凭啥敢这样,可对上儿子死气沉沉的目光,她忽然瑟缩了一下,她能感觉到他说的都是真的,老头子和小儿子还惦记他们的大房子呢,要真闹到断关系,他们俩肯定不高兴。
田桂凤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却在意他们俩的,她讷讷收回了手,没再打人,骂t骂咧咧离开了,“嘿呦,这闺女可真金贵,碰不得一下,比人家金疙瘩都宝贝,我看以后能有啥出息。”
她走后,陆大山才一脸歉意地看向大家,郑重道歉,“今天让大家看笑话了。”
本大队的对他印象本就很好,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秦队长都很佩服他,他干活真是一把好手,学东西也快,跟着盖一段时间后,如今都会盖房子了,说他干活一个顶俩,一点不夸张。
秦队长拍拍他的肩,难得调侃一句,“平时这种场面可不多见,今天也算让我开眼界了,就没见过这么对待儿子的老太太。”
“对啊,绿豆水都连喝带拿,还拎走两壶,不分家,你们铁定被吸干,幸亏分了,她以后要是再闹事,大不了就断关系,我们都知道你是啥人,也支持你。”
陆大山还挺感动。
陆小言笑了笑,感激地开了口,“今天谢谢大家了,多亏了你们,他们才肯赔偿一百,不怕你们笑话,说是赔偿,其实这一百块钱,还是小北哥赚的,分家时作为孝敬给了我奶,本就是小北哥的钱,弄到最后,还让他损失一台收音机,哎,这事闹的。”
大家也挺唏嘘,觉得他们一家子真够倒霉的。
陆红武也安慰道:“以后他们再闹,就像你爹说的,直接断关系,要不然肯定要被他们吸干血。”
“对啊,一次又一次,真是够了。”
陆小言感激一笑,“不早了,大家快回去吃饭吧,不早了。”
她晃了晃手里的钱,“虽然这是小北哥的钱,能要到手,也有你们的功劳,下午给你们做顿好吃的。”
钟兽医有些担心,“一个收音机可不便宜,又赶上盖房,你们花钱的地方还多呢,还是省着点吧。”
萧宁却意味深长看了一眼她的收音机,他在首都时,也有一台,不小心摔过两三次都没坏,没道理她这个摔一次就坏了,其中说不定有猫腻,虽然猜出了什么,他倒是没追问,反而翘了下嘴角。
有些理解,梦里的自己为啥喜欢这姑娘了,这脾气很对他的味儿。
他就喜欢这种小机灵鬼,也向来有仇必报。
陆小言叹口气,“我现在手头也没钱,想买新的,还得攒攒,票也不好弄,我先找人修修吧,凑合用一下,没事,钟叔不用给我省钱,我买点原材料,自己给你们做,也花不了太多钱。”
陆红兵一下来了劲儿,“啥好吃的,是糕点吗?”上次的糕点,他可是眼馋得紧。
说着还咂摸了一下嘴巴。
陆小言莞尔,“既然你喜欢糕点,那我就给你们做糕点吧,家里正好有白面、白糖,我再去供销社买点鸭蛋和豆沙馅就行。”
一听要用白面、白糖,还有鸭蛋、豆沙馅,没吃过糕点的都抽一口凉气。
乖乖这得用多少好东西。
陆红武忙说:“鸭蛋不用买了,我家有,我给你拿。”他们六个兄弟呢,也没帮上人家大忙,六张口实在不好意思白吃。
他们足足三十多个人呢,鸭蛋起码得三十个,其他人也陆续开了口,“我家也有,我也给你拿俩!”
“我家也有。”
糕点可是矜贵玩意,秦队长嫌贵都很少买,更多提队里其他人了,一个个都忍不住分泌口水了。
见他们大队里的人开了口,秦队长也忙开口:“我们正好要回去吃饭,我家离供销社近,豆沙馅我们包了,这么多人三斤够吗?要是不够我买四斤。”
乡下人大多比较淳朴,都白喝人家一个月的绿豆水,就算陆小言不做糕点,他们帮忙买点豆沙馅也是应该的。
陆小言也没拒绝,笑眯眯道:“够了够了,足够给做你们不少了。”
其实自己买红豆,做豆沙馅更划算,一斤红豆能熬两斤多的豆沙馅,不过红豆还得泡十二个小时,还是直接买豆沙馅吧。
萧宁勾了下唇,说:“那我贡献票吧,买豆沙馅好像需要票,我再买点白面,让我们也沾沾光。”
陆小言倒是没拒绝,“成,不用多买,我家里有两三斤的白面,够做一些了。”
萧宁点头。
隔壁大队的人也很兴奋,这么一来,他们一准儿也有份,最近他们可跟着喝了一个月的绿豆水呢,不得不说,这次的雇主真真是大方。
陆小言抱着收音机回了家,一路上陆大山和王月勤还在心疼,这么好的东西,就这么摔坏了,小北知道了,肯定更难受。
哎,真是作孽啊。
连王月琴这个没啥脾气的,都埋怨上了田老太他们一家子。
陆小言将收音机拿到了自己屋,王月勤做饭时,她没跟去厨房,而是将电池又装到收音机,先将音量调到最小,随后才拧开。
挺好,没摔坏。
陆小言弯唇,又将电池抠了下来,她将收音机收到了自己衣柜里,暂且先休息两天吧,过两天就说修好了,再交给他爹。抠掉电池的事,陆小言并不打算告诉她爹,免得他又对那一家子心软。他和田老太之间,可是隔着原身一条命。
没将她送去监狱,已经是陆小言最大的仁慈的了,陆二山那一家可没一个可靠的,两娃也被养歪了,她要一点点看着那老太婆自食恶果。
下午吃过饭,有不少人送来了咸鸭蛋,说来也算他们运气好,五月底收完麦子时,大队里刚分了粮食,他们大队里还养了十来只鸡鸭呢,鸡蛋、鸭蛋自然是有的。
每家都分了两三个鸭蛋,劳动力多的像崔奶奶家,足足分了六个呢。大家可舍不得吃,连同鸡蛋一起腌上了,打算留着过年当一道菜。
在钟兽医家帮忙的这十个人,都在翻找自家的鸭蛋,一看自家男人将六个鸭蛋,全拿了出来,陈素云可是心疼坏了,“哎,你拿这么多干啥,送去一两个意思一下不就得了?”
陆红武这个好脾气的都有些不高兴,“她要做的是上次送咱家的糕点,一个糕点,就得一个鸭蛋黄,人多,需要不少鸭蛋,我们六个兄弟,拿一两个像话吗?就算拿六个鸭蛋,也是人家小言吃亏,白面、白糖不要钱吗?又费事又耗力,人家可不欠咱的。”
陈素云还生气呢,叨叨,“那也不能拿这么多啊,就算你想拿,也得先看看别人拿不拿吧。”
崔奶奶也觉得她不像话,“自己既然想吃,没道理白吃人家的,甭管人家拿不拿,咱家是丢不起这个人,我这个当家的还没说啥,你找啥不痛快呢?”
陈素云悄悄撇嘴,人却瞬间老实了。
崔奶奶也觉得六个鸭蛋不够,别说几个儿子想吃,她都还想吃,那玩意确实费鸭蛋,总不能次次占小言的便宜,她说:“老二,你把家里那六个鸡蛋也拿上,都是腌好的,你们人多,鸭蛋要是不够,就让她用鸡蛋黄凑合一下,咱们家可不能白吃人家这么多好东西。”
陆红武还挺高兴,“好嘞。”
怕他哥拿不完,陆红兵也凑了过去,“我去帮忙。”
陈素云这下更心疼了,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巴,早知道不劝了,奶奶的,又搭进去几个鸡蛋,要是留到逢年过节吃,六个鸡蛋,够她夹好几次了。
哎呦,不能想。一个个败家玩意。
这个老太婆同样败家,看吧看吧,早晚有一天家里要被她败干净。
大家将鸭蛋都给陆小言送了过来,不止崔奶奶让儿子多带了鸡蛋,连陆会计都让儿子多带了两个鸡蛋,上次他们得了四个糕点,里面可是有四个鸭蛋黄,明事理的都知道不能总占人便宜。
下午隔壁大队的人也送了十来个鸭蛋过来,并不是所有人都送了,也有那等子爱占便宜的,总归是少数,陆小言也没拒绝,打算将材料全用上。
算上隔壁大队送来的鸭蛋,其实也就三十多个,一个鸭蛋只够做一个蛋黄酥的,幸亏也有人拿了鸡蛋,陆小言自己家也有腌好的鸡蛋,说起来,有二十几个还是邻居送的。
她不是在教孩子读书吗?去的孩子越来越多,有的家长不好意思让孩子白听课,就私下塞给了王月勤俩鸡蛋,推都推不掉,王月勤拿着鸡蛋回来时还挺无措,问陆小言咋整,两鸡蛋也不值当送来送去,陆小言说:“既然给了就收下吧。”
谁知道其他人知道后,也送了鸡蛋,为了还人情,陆小言还将自己喜欢的小饼干拿t了出来,分给了孩子们。
这不家里就多了一筐鸡蛋,王月勤怕夏天容易放坏,也腌了起来。
下午陆小言没去送水,王月勤留在家里,给大家熬了一锅绿豆水,每天用这么多绿豆,她其实也挺心疼,不过她性子好,闺女都决定了,她断不会说啥的。
如今一对比,就知道他家房子盖得有多快了,那真是没一个偷懒的。
别人盖房可没她家这么快,算下来能省不少工钱呢,她还以为闺女是猜到了这些,才故意弄的绿豆水呢。哪里知道陆小言只是害怕大家中暑。
陆小言给娃娃们上完课,就回来做蛋黄酥了,今天的糕点可是个大工程,他们人多,一人只给一个也不好看,陆小言打算做六十几个,一人分两个。
今天的事,大家确实帮了忙,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她还指望大家多宣传一下田老太的不是呢。
她要是什么表示都没有,指不定还有人觉得她要得多,一百块钱够修多少次收音机了。
陆小言可不想赌人心,干脆散点财,大多人还是仗义的,都送了鸭蛋,红豆馅也是秦队长他们买的,足足三斤呢,萧宁还送来五斤白面,仔细一算,她费的东西也不多。
清楚她要做不少糕点,王月勤还回来帮忙烧了烧火,第一锅快好时,香味就传了出去,也亏得这个点在家的不多,他们这条小巷,也就陆会计的老娘和章老太在家,不然单闻味儿,都能馋死一群人。
陆小言让王月勤将家里的两个竹篮,拿了出来,取出几个盘子,放了进去,一个盘子里放了六块,“娘,你给他们送去吧,正好一人一块,让他们先吃着,一会儿第二锅做好后,再给他们送一次。”
“好好好。”
味道香得王月勤都忍不住流口水,看她也有些馋,陆小言弯唇,“里面也有你的,你可以吃完再去送。”
王月勤脸上都是笑,“没事没事,我先给他们送去,到那儿肯定还热着,趁热吃好吃,让他们都尝尝我闺女的手艺。”
她无比骄傲,拎着两篮子出了门,走路都小心翼翼的,就怕一不小心摔了。
街上有几个人正在唠嗑,闻到香味顿时伸长了脖子,瞧见黄腾腾的糕点,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哎呦,大山家的,你这是打哪儿弄的糕点?这也太香了。”
有一个嘴馋的,也凑了过去,脑袋恨不得伸篮子里舔一口。
崔奶奶也在主街上和人唠嗑呢,现在农闲,已经不用去上工了,清楚王月勤话不多,当即替她解释了一下,“上午田老太又带着儿媳妇和两孙子,去闹事了,还将小北的收音机给摔坏了,田老太还想打人,这不,我儿子和萧宁他们拦了下来,小言感激大家,要请他们吃糕点呢。”
“哎呦,这两篮子得有三十来个,这真够大方的,既然这么多,匀给我们点吧,都是邻居,我家孙子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呢。”说话的是王奶奶,最会算计,这不,想让王月勤白给她两个。
请别人也是吃,还不如让她乖孙吃呢,她说不准还能蹭两口,王老太伸手想拿。
王月勤忙后退了一步,说:“哎,婶子,小言做的都是有数的,一人一个,真不能给你两个。”
她要是要一个,王月勤咬咬牙,也就给她了,可以把自己的那个让出去,可一开口就是两个,这样一来,她男人可就吃不到了。
那不成。中午吃饭时,他心情都一直不好,吃点好吃的糕点,说不准就调整过来了。
可不能将他的让给别人,王月勤难得拒绝人,正想说,干脆分给她家孩子一个时,王老太就不高兴地拉下脸来,“我呸,瞧那小气吧啦的样,不给就不给,跟谁没吃过似的,吃吃吃,咋不吃死你们。”
王月勤抿了抿唇,这下一个也不乐意给了。
她还想吃呢。
凭啥让给一个满嘴脏话的。
这下不仅王月勤不高兴,连崔奶奶都板起脸来,“你个老泼妇,还要脸不,这么矜贵的东西,人家凭啥给你,讨不到就咒人,你咒谁呢?”
他们大队会盖房的可是有十来个年轻人呢,中午儿子们要鸭蛋时,家里的长辈都知道小言要给他们做糕点,也有个大娘不高兴了,“就是,你咒谁呢?别以为小王好欺负,你就能满口喷粪,我儿子还在盖房,你再说一句不干净的,信不信我让你吃屎。”
王老太哼了一声,讪讪闭了嘴。
王月勤道了声谢,才拎着糕点去东地,远远的大家就瞧见她拎着篮子过来了,陆红兵伸长脖子看了眼,呦呵了一声,“嫂子来了,啧啧啧,我闻到香味了,肯定是糕点出炉了。”
大家一个个也没心思干活了。
不等王月勤来到跟前,有几个嘴馋的已经凑了过去,“真做好了呀?”
“哎呦,黄腾腾的,可真好看,嫂子,你家小言也太能干了吧。”
王月勤抿唇笑,“大家洗洗手,直接拿着吃吧,一人一个,人人有份,等会儿还有一锅,到时还是一人一个。”
这么多人,能分一个都足够让人开心了,没想到能有两个,好几个年轻人都高兴地蹦了起来,有几个甚至手都没洗,直接在衣服上擦了擦,就凑了过来。
没错,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乡下人不用太讲究。
大家拿到糕点后,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有些个家里有孩子的,只咽口水,不肯吃,想拿回家给儿子,没结婚的却没这个顾虑,没听到有两个吗?自己吃一个,拿回去孝敬给父母一个。
妥妥的。
有两个年轻人已经嗷呜一口咬了下去,呜呜呜,真是太好吃了,一个个恨不得吞掉自己的舌头。
他们没啥文化,不知道咋形容,只一个劲儿夸好吃,家里有娃的,都没受住诱惑,忍不住掰掉一点,一掰就看到了蛋黄。
哎呦,真的是蛋黄。
难怪要鸭蛋,这一个糕点正好用了一个鸭蛋黄,真是太舍得了,大家馋得都流口水,最后就六个汉子,受住了诱惑,愣是一口没尝,其他人那真是吃了一口,想吃第二口,呜呜呜,根本停不下来,停不下来啊。
连萧宁这个大少爷,自认见过世面的,吃得都停不下来。一抬头,见有人没舍得吃,直接出价,“两斤白面换一个,换不换。”
别看大家都说他是散财童子,他并非没有脑子,明面上都是以物换物,不会给人落下把柄。
有两个人摇头,他们家孩子多,想让孩子尝尝,有三人却心动了,一斤白面不仅要一斤粮票,还得花一毛七,两斤白面,不仅能做馒头,还能吃一顿面条,萧宁一下换到三个,其他人都眼巴巴看着他,那叫个羡慕。
这一天,大家都很满足,等王月勤带来第二锅时,他们都没吃,全带回了家。
最高兴的莫过于崔奶奶了,这可是六个黄腾腾的蛋黄酥,老五虽然结婚了,但是还没娃,老六是单身汉一个吃饱全家不饿,老大、老二、老三、老四都挺不好意思,陆红奇挠了挠头说:“本来一人给了我们俩,见老五和老六吃得很香,我们也没忍住,本来就想尝一口,谁知道……”
说到最后他老脸一红,真没想到自个会吃得停不下来,之前吃肉也没见这么馋啊。
崔奶奶笑着说:“小言那丫头本来就是做给你们吃的,你们就算全吃完也没啥,一人能带回来一个已经不错了,别说,小言这丫头做的这糕点是真好吃。”
陆红兵人缘好,消息也广,当即说:“不好吃,也没法卖啊,听说县里卖得还挺火,一个卖两毛呢。”
陈素云顿时叫了一声,“乖乖,这不是抢钱吗?一个月饼才卖一毛。”
陆红兵对这个嫂子,也没啥好印象,笑着回了一句,“是比月饼贵了点,月饼里可没一个鸭蛋黄吧?也没这么多的红豆馅吧?别看贵,买的人还挺多,听说每天都有人排队买,队伍能排老长,上个月卖的最好的就是蛋黄酥。”
确实,贵是贵了点儿,味道是真不赖,崔奶奶也点头,“别说旁人,我都想买几块。”
陆红兵腆着脸凑了上去,狗腿地给他老娘捏肩膀,“娘,等过年置办年货时t,咱们去县城一趟吧,到时再买点,吃一个真不过瘾,还不够填牙缝的,您发发慈悲,一人给我们买两个。”
崔奶奶一巴掌拍开了他的手,“嘿,还一人两个,你当咱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别忘了你们一个个还欠着钱呢。”
陆红兵也不恼,笑嘻嘻说:“那等分红下来成了吧?到时欠的钱肯定全还完了,我用自己的钱买行了吧,我可是个大方的,娘,等我有了分红,我肯定起码买四个,让你和爹一人吃俩。”
崔奶奶笑骂了一句,“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这小子滑头归滑头,还是挺孝顺的,崔奶奶笑得合不拢嘴。
几个嫂子都悄悄撇嘴,尤其是陈素云只觉得没眼看。
这时,陆二山和陆建良也回来了,他们虽然累了一天,一想到过几天就能有收音机听,精神头都不错,刚拐到主街,就有人说陆小言做糕点的事。
说话的是陈大娘,她家儿子也会盖房子,最近一直在帮钟兽医盖房子,想起儿子带回来的糕点,她就忍不住夸了夸,“你们是不知道,味道多好吃,红兵可说了,供销社一个卖两毛呢,比月饼还贵了一半,虽然不要票,两毛也委实贵了些,没吃之前,我还纳闷什么蛋黄酥能值两毛,哎呦,你是不知道多香,还真值这个价,里面除了豆沙、白糖,还放了一整个鸭蛋黄,香得简直流油。”
“那你们可真是跟着享福了,我远远的都闻到了味儿,小言那丫头真舍得,帮忙盖房子的可不少人,算上隔壁大队的有三十来个人吧?一人两个蛋黄酥,这得多少钱啊。”
“可不是。”
陆建良和陆二山也听得内心一片火热,虽然不懂为啥看见他俩后,人家就不说了,他们也挺高兴。
都急匆匆往家赶,他们在公社帮忙时,也听人提起了蛋黄酥,确实两毛一个,真没想到,她今天也做了,一人两个,嘿,那老婆子肯定会给他爷俩各留一个。
陆建良步伐都快了些,回到家后,才察觉出冷清来,厨房的烟囱没冒烟,也没饭菜香味,平时这个点,老婆子不是在做饭,就是已经做好饭了,今天咋回事?
总不能被糕点收买了,傻乎乎在东地帮忙帮到天黑,刚回家吧?他嘴角撇了撇,有些不高兴,“人呢?这么晚了,咋还不做饭?蛋黄酥呢?”
他有些疑惑,往自己屋走去,正要进去却听到一声呜呜呜的哭声,紧跟着房间内传来老婆子的骂声:“哭哭哭,就知道哭,哭有啥用,还不是都怪你,你要叮嘱好小林,他能摔了收音机?”
刘蓉也委屈啊,哭得眼睛都肿了,可收音机确实是她儿子摔坏的,她能咋整,老巫婆气不顺,就会拿她撒气,她偏偏还不能反抗,就算这老巫婆手里没了钱,公公可是比二山能干,工分挣得多,打零工也能赚几个,好歹能补贴家用。
她忍,忍忍忍。
刘蓉不吭声,只呜呜地哭。
田老太继续骂:“哭个屁哭,除了哭你还会干啥,如今收音机坏了,那个死丫头又讹走了我们的棺材本,咱可就剩那一百块了,等二山回来,饶不了你。”
屋外,陆建良和陆二山都觉得晴天霹雳,啥啥啥?啥讹走了棺材本,那一百被讹走了?!
陆二山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屋里,眼睛都红了,“啥收音机坏了?咱那一百块也没啦?咋回事?”
陆建良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手都是抖的,“咋回事?究竟咋回事?”
见两人恼成这样,田老太的骂声一下收了回去,讷讷将上午的事说了一遍。
陆建良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老天哟,那可是一百块!他攒十年也未必攒得够啊!他咋就嫌买菜管账啥的麻烦,交给她呢?
糊涂啊,他糊涂啊。
咋就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她了呢,真是鸡飞蛋打啊。
他眼睛一闭,气晕了过去。
田老太连滚带爬地冲到了他跟前,“老头子,你怎么了老头子,你别吓我啊。”
刘蓉也吓出一身冷汗,顶着个肿眼泡说:“捏人中,快捏人中。”
他们一家闹得人仰马翻的,捏了人中,才将人弄醒。
陆小言倒是心情不错,吃完饭,就回了自己屋,今晚打算好好休息一下,就算画稿费到得不及时也不用怕了,手里这一百足够买粮食抵工钱了,就是还得找人换票。
陆小言心情还挺美,晚上正迷迷糊糊睡着,外面却乱糟糟的,隐隐听到一声,“抓贼啊,瘪犊子往南地跑了,大家快起来,抓贼了。”
什么?
抓贼?!
大队里来小偷了?
陆小言一下子清醒了,大队长家没被偷吧?
第49章 第49章傅沉的目光落在画上,眸……
陆小言穿上鞋就下了床,摸到了手电筒,等她推开门出来时,陆大山已经跑出去了。
王月勤也跑了出来,“你爹已经出去追贼了,你还是别出去了,大晚上的不安全,万一贼人手里有刀咋整。”
陆小言原本还不怕,被她这么一说,莫名有些害怕,“那我爹呢,拿刀没?”
王月勤也有些紧张,“没没没,那咋整?”
陆小言拐去了厨房,拿出一个切水果的小刀,这还是傅北买的,怕她用大刀不习惯,特意买的。
这刀别看小,还挺锋利,虽然捅不死人,关键时候应该能唬唬人,陆小言还抓走了擀面杖。
“我出去看看。”陆小言说完,也窜了出去,她倒是不敢和人硬拼,却也怕陆大山出事,刚刚的喊叫声是从北边传来的,这个贼估计刚跑到他们这边,就怕陆大山一味地往前冲,跟人起冲突。
果然,陆小言跑出去时,后面一群人,还没跑到他们家门口,陆大山则冲南地追了过去,显然在追人。
月色下,隐隐能瞧见两道人影,拼命往前跑。
陆小言打开了手电筒,这还是小北哥上礼拜买的,还真是派上用场了,手电筒一照,她就瞧见了,后面追的确实是她爹。
陆小言看得简直倒抽一口凉气,陆大山竟然从后面一扑,将那人扑倒了,两人撕打了起来。
陆小言心脏险些漏掉一拍。
她爹也太猛了。
不怕对方带着凶器吗?
陆小言拔腿追了出去,陆满福和陆会计也追了上来,距离拉近后,陆小言看见对方掏出了刀,陆小言咽了咽口水,慌忙喊了一声,“爹,你让开。”
也亏得陆大山一直防备着,对方掏出刀时,他往旁边一滚,躲开了。
贼人听到脚步声,知道后面还有人追,一击不中,爬起来就跑,陆小言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拿着刀和擀面杖,她边跑,边将刀塞到了手电筒下,一把将擀面杖甩了出去,她不知道擀面杖能不能砸中,只是试一下手感。
幸亏原身准头好,一下正中了男人的脑袋,男人惨叫一声,却没停,捂着后脑勺,继续往前跑。
陆大山也爬了起来,他也真是个傻大胆,爬起来后,又追了上去。陆小言简直要吓死,他一个赤手空拳的,追这么近,不怕真中一刀吗?
陆大山个头高,跑得越快,干活一顶一的好,这会儿也不带退缩的,很快又追上了小偷。
他这次没敢直接扑,而是一拳朝那人的脑袋挥去,那人又叫了一声,手里的刀子,直接朝陆大山捅了过去,陆小言看得胆战心惊的,“爹,你让开。”
陆大山这次躲得慢了些,刀子擦住了胳膊,他疼得脸一白,对方并不恋战,拔腿继续朝前跑。
陆小言看得胆战心惊的,顾不得旁的,手里的刀子一下就甩了出去。幸亏离得不算远,这下也算给力,刀子插在了那人腿上,他本来跑得正快,一个踉跄摔倒了,这一刻,陆小言无比感谢原身,练了十年的技能,要不是她,单靠陆小言,根本砸不重。
小偷倒了下去,陆大山再次冲到了跟前,一脚踢飞了他手里的刀,小偷疼得满脸苍白,还挣扎着起来,不忘逃跑,陆满福和陆会计也追了上来,三人一同按住了小偷。
陆小言连忙上前一步,拉起陆大山的手臂看了看,幸亏只是划伤,血渗出来得不多。
怕闺女担心,陆大山说:“没事,小伤。”
陆小言这才松口气,又提醒了一声,“满仓爷,会计叔,你们再检查一下他兜里还有刀没,别万一被他伤到人,我带我爹去上个药,需要止血处理。”
两人都瞧见了陆t大山的手臂,确实还在流血,“快去吧。”
他们扭头离开时,大队长他们追了上来,浩浩荡荡一群人,萧宁也在里面,他的目光不自觉落在陆小言身上,小姑娘一身红色裙子,裸露在外的小腿,细长且笔直,像羊脂白玉一般,十分惹眼。
萧宁目光微凝,落在了她脸上,小姑娘长发披在脑后,脸颊白生生的,一双眸神采奕奕的,神情倒是镇定。
见有年轻人在偷看她,萧宁身躯微动,挡住了他的视线。
陆小言搀着她爹赶紧离开了,毕竟身上的衣服,严格来说算是睡衣,不好让太多人看到。
大队长一眼就认出了这小偷是隔壁大队的傅金袋,他一脚踹在了这瘪犊子身上,说:“偷东西偷到我大队来了,真他娘的不做人。”
他一连踹了两脚,傅金袋嗷嗷叫唤,“刀、刀,我腿上有伤,呜呜呜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偷东西了,你们快救救我,我不想死。”
大队长这才看到他腿上的刀伤,小刀还插在他腿上呢,陆满福说:“多亏了小言这丫头,要不是她甩出了刀子,这瘪三估计还要再逃一会儿。”
大队长只顾留意小偷了,都没注意到她,“小言呢?”
陆会计说:“大山最先追出去的,将这兔崽子扑倒时,不小心伤到了,他带着刀,要不是大山躲得快就伤在了肚子上,这狗东西下手真狠。”
陆会计也觉得不解气,一脚踹在了他肚子上,“奶奶的,偷东西偷到我们大队里,真是活腻歪了。”
大队长从他兜里翻找了一下,找出一个小布兜,里面是他藏的钱,有三百块。他就怕招贼,将一千五,分成五份藏的,有两份藏在刘书记家,虽然偷走的不是全部,也够让人生气的,这可是他们买小猪仔的钱。
也亏得大队长警觉,听见了动静,只可惜这小兔崽子蹿得太快,大队长愣是没追上,这才喊了人,幸亏抓住了。
大队长也喊了民兵连的人,将这小兔崽子交给了他们,让他们帮着送去公安局。
陆大夫先给陆大山止了血,给他上完药包扎了一下,才给这小偷包扎,以**血过多,昏迷过去。
陆小言换了身衣服,再出来时,民兵已经将小偷带走了,大家正打算解散,大队长也看到了她,说:“幸亏你们警觉,抓住了人,要不然咱大队非得损失三百块,你爹没事吧?”
“没事,皮外伤,养养就好了。”
见只是三百块,陆小言松口气,看来大队长是分开藏的钱,这样就算招贼,损失也不会太大。
大队长说:“时辰还早,你们先回去睡会儿吧,早上公安肯定要请咱们去做笔录。”
三百块不是一笔小金额,当场抓捕小偷的,肯定得去做笔录。
陆小言点头,回去又睡了一觉,再次醒来时,她娘已经做好饭了,陆小言洗漱完,赶紧吃了两口。
正在吃,大队长拎着篮子过来了,这次又是来送东西的,不仅他们家有,陆满福和陆会计也有奖励。
因为陆大山和陆小言功劳最大,奖励是最多的,不仅有满满一篮子菜,还有一篮子鸡鸭蛋,大队长说:“你爹受了伤,这些鸡鸭蛋让他好好补补身体吧。”
陆小言笑嘻嘻说:“您也拿太多了,这多不好意思,又让大队破费了。”
大队长笑道:“行了,你抓紧时间吃,吃完了,和我们一起去公安局,咱们得去做笔录。”
陆小言忙点头,三下五除二地吃完饭,就随着他们去了公安局,路上大队长还在念叨:“幸亏明天就是交钱的日子了,这不然收着这么多钱,我还真不踏实。”
“两千贷款下来了吧?”
“下来了,前两天就能去取,不过放家里不安全,打算今天下午再取。就怕招贼,没想到还是有贼惦记上了。”
为了让大家积极投钱,大喇叭吆喝了好多遍,隔壁大队的人,还有不少在他们大队盖房子的,消息根本瞒不住,幸亏大队长也挺警觉的,听到动静,一下就醒了。
他们一行人坐拖拉机去的公社,陆大山也一并去了,做笔录倒也挺快,每个人将事情说清楚就好了。
该审的公安也已经审过了,这个傅金袋正是听说他们大队筹了一大笔钱,心动了,才铤而走险。
他已经是惯犯了,平时就偷鸡摸狗的,时不时偷点人家的粮食,还被他们大队的人抓到过一次,见他痛哭流涕地求饶,保证以后不会再偷,那人才饶过他,没想到又跑他们大队了。
三百元,金额不低了,他们一年忙到头,能填饱肚子都是好的,压根没余钱,他少说也得在牢里待两年。
公安问陆小言:“他腿上的刀子,是你甩出去的?”
陆小言点了头,不等她详细回答,陆大山就急忙说:“公安同志,当时情况危急,这鳖孙拿刀捅我两次,还砍伤了我,我闺女心中着急,才丢的刀,她不是有意伤人。”
陈公安也瞧见了他手臂上绑的纱布,笑着安抚,“不用紧张,她是在抓捕中伤的人,不算故意行凶,不会处罚她的,我只是例行询问。”
陆大山这才松口气。
录完笔录,他们就回去了,路上大队长说:“小言,明天你有事没?没事的话,和我们一起去县养殖场吧,你和廖兽医更熟悉一些。”
陆小言点了头,“好呀,我没啥事,那就一起吧,等忙完顺便去修一下收音机。”
正好再给傅北送些东西,家里那么多鸡蛋、鸭蛋,可以给他送点,他在食堂也未必能吃多好。
王月勤一大早就将鸭蛋煮好了,“他还有三天就回来了,给他带六个吧,一天让他吃两个。”
一天吃俩,对王月勤来说,简直是件极为奢侈的事,不过这是闺女规定的,陆大山就是一天吃俩,这几年全靠傅北养家,王月勤也心疼他,正好不要钱,也给他好好补补。
陆小言没意见,她将自己的画也带上了,打算一并交给傅北,机械厂是县里第一大厂,正好让他问问,有没有人愿意要,如果有的话,闲暇时,她可以多画点。
为了第一时间赶到养殖场,他们天不亮就起来了,陆小言才发现,除了她,陆会计和大队长,还有两人跟着,一个是陆红武,一个是养殖厂的副厂长陆卫军,两人都人高马大的,一瞧就是干活的好手。
陆小言有些吃惊,“大队长,去这么多人吗?”
卫军叔跟着能理解,咋,红武叔也要去?
拖拉机能坐下吗?
大队长点头,“对,一起吧,红武已经学了怎么挑小猪仔,人也壮实,咱们挤一挤,省得半道遇见抢劫的,喏,我还特意带了三把刀,你和卫军准头好,一人拿一个,真遇见劫匪,直接甩出去。”
陆小言咽了下口水,被他搞得好紧张,上了拖拉机后,还真是挤一挤,陆小言都快被挤成了肉饼,不过没法子,第一班车八点从县城发车,绕一圈,才到他们公社,返程时咋地也得十点了,他们要是去晚了,小猪仔不就被人抢走了,他们只能坐拖拉机提前去。
幸亏路上没人,拖拉机开得也快,之前一个半小时的路程,硬是缩短到一个小时,不然真要窒息了。
大概是他们抓住小偷的壮举传了出去,一路上倒也算顺利,并没有遇见抢劫的。
五个人怀揣三千五,顺利抵达县养殖场,他们到时,天刚刚亮,养殖场还没开门,几人等了半个小时,才有人陆续来上班,传达室的门,也终于打开了,守门的是一位姓王的大爷。
王大爷让他们登记完,才将人放进去,还喊了个年轻人给他们带路,“他们是廖兽医介绍的人,你先带他们去找廖兽医吧。”
清晨五点有一头猪难产情况不太好,廖兽医一大早就被喊到了猪圈,这会儿还在猪圈。
进了养殖场后,几人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陆小言好奇地打量了一下,瞧着规模不算小,得有好几十个猪圈,一个猪圈养十头猪,起码七八百头猪。
这可都是肉啊。
陆小言真是眼馋死了。
他们过来时,母猪已经顺利生产了,廖兽医瞧见他们,笑着洗了洗手,才走出来,“不错,来得还挺早,你们可以去选了,我先带你们去找老崔,等会儿老崔会陪着你们选猪,每头小猪仔,都有编号,你们看中哪只,把编号记下来就成,若拿不准可以咨询老崔,我跟他打过招呼,他经验很丰富,能帮衬一二,一百头选好后,你们就可以去交钱了。”
大队长再三道谢,笑着说:“等选好小猪仔,我们请你和老崔吃个饭。”
廖兽医笑着说:“客气t啥,吃饭就不用了,上次你们送来的鸡蛋,我还没吃完呢,老崔那儿也就一句话的事,我已经跟她说好了,你们不用客气,小言可是帮了我家大忙,今天当务之急是将小猪仔平安运到你们大队,咱们以后有空再聚。”
说是有空再聚,其实不过是推辞,廖兽医是真不希望他们太破费,毕竟买这些小猪仔得不少钱,他们大队又穷,不定怎么求爷爷告奶奶才借来的。
他们选到一半时,也遇见一群人来了猪圈,亏得他们下手快,有老崔帮衬,选猪仔的过程,算是十分顺利,一个多小时就全选好了,个个都是很壮实的仔猪,一百头。
一头头全选好后,价钱也核算好了,一共3349,不得不说,廖兽医预计得挺准。他特意叮嘱了他们带3400,要是只带3300,这会儿肯定抓瞎。幸亏他们还多带一百,准备了三千五的。
大队长和陆会计在老崔的带领下去财务交的钱,陆小言等人则留在了原地,看着养殖场的人,将一头头猪仔抱上了卡车,
有熟人就是好,可以提前装,一会儿带着收据过来就成,看到收据司机师傅会直接发车,帮忙将小猪仔送到他们大队。
这边正装着车,那边就有人将廖兽医喊了过去,过了近十分钟,廖兽医才过来,他神情还挺严肃,对陆小言说:“今天来选小猪仔的有三批人,结果有一个大队的钱,在公交车上被人偷走了,他们已经报了警,但是人还没抓到,钱一时半会儿估计也追不回来,他们也是攒了好久的钱,还找银行借了,目前没法再凑一笔,他们预定的八十头,这次没法买了,你们大队能多要些吗?如果可以,你们和另外一队,今天直接拿下,各要四十头,拿不下的话,厂里会再联系其他人。”
陆小言心中动了动,飞快算了一下钱,如果多要四十头,就是一千三左右,大队长和陆会计交完钱,还有151,她手里有个100,据她所知,大队长还退给萧宁100,把他的也算上,还得凑1000才成。
努努力未必办不到。
陆卫军和陆红武正惊讶着,就见陆小言果断点了头,“我们要,可以给我们一天时间筹钱吗?明天上午,我们就将钱送过来,这一百头小猪仔,可以等明天一起拉。”
廖兽医说:“应该没问题。”
他们养殖场也是想省事,今天这两队如果能吃下,就不用再找人了,现在打电话还得转线,其实挺麻烦,大家都是本着少一事,不如多一事的原则,明天给钱也不算晚,一起送140头也能省不少事,大货车多跑一个地方其实挺费油。
果然廖兽医很快回了话,“可以,只要你们能凑够钱就行。”
陆小言点头,“保证凑齐。”
陆红武和陆卫军都瞪圆了眼睛,一个比一个震惊,这丫头,咋嫩大口气呢!
四十头,起码得一千多了吧?他们去哪儿凑去?凑这一千五,都用了十来天呢。
咋可能凑齐。
又有人来喊廖兽医,他说了一声,先去了猪圈。
这时,大队长和陆会计也拿着收据出来了,两人都满面春光的,笑得牙不见眼的,他们刚靠近,就看到陆红武和陆卫军惨白着一张脸的模样,“这是咋了?仔猪装好了吗?咋不装了?”
陆红武忙将刚刚的事说了一下,陆会计倒抽一口冷气,“啥玩意,她答应了?我的小祖宗,这可是四十头,一千多,咱咋可能一天凑齐?”
陆小言揉了揉鼻尖,觉得努努力还是有指望的。
他们大队再压榨一下,弄出二三百没问题,还有隔壁大队呢,再找小北哥想想办法。
钟叔其实也有钱,他的工作虽然转给了他儿子,其实老爷子和秦婶都退休了,两人是有退休金的,一个月少说也能攒下几十块,之前投钱时钟兽医是跟着大队长投的,只投了三十五,他兜里肯定是有钱的。
见大队长也一脸震惊,她才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那个,我就是觉得机会难得,好不容易让咱捡漏一次,如果不把握住机会,太可惜了。”
陆会计脑壳疼,觉得这丫头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油盐贵,“咱们未必能凑够啊,这可是一千多,万一凑不够咋整?”
陆小言有些怂,小小回了一句,“又没立军令状,咱们先凑呗,实在凑不够,就卖卖惨,能凑够多少要多少呗,哪怕多买个十几头也是好的呀,剩下的让他们再找其他人就是,咱们好好说就行了,反正今天这一百头,咱先不拉,明天一起,争取多拉走点,没准就凑够了呢。”
大队长没忍住翘了一下嘴角,“你这丫头,真是鬼机灵,那就这样,能凑多少算多少吧,走,咱们给廖兽医打声招呼就赶紧回去凑钱去。”
陆小言点头,边带路边说:“我兜里有一百,先交给您,算是我自个投的,一会儿你们先回去,我再去找小北哥想想办法,你们回村后,你们再试着动员一下村里的人吧。”
大队长清楚她是个有成算的,当即追问道:“关于动员大家,你有啥好法子没?”
陆小言也正思考呢,想到什么,她眼睛一亮,“先动员大家吧,尽量让他们投资,如果没人投,就改为找他们借钱,以大队的名义借,截止到晚上睡前,愿意借十五块的人家,下次招工时他们家工人能额外加一分,能借十元的开春还钱时,还本金的同时会额外给一斤肉,借五元的就给半斤肉。”
大队长听得眼睛也亮了起来,觉得这主意好,给肉倒是无所谓,反正养着猪呢,实在不行多杀一头,加分的事,总觉得不妥。
陆会计说:“一有加分,手里没钱的,估计也会拼命找人借钱,万一好多人家愿意借给咱这十五块钱,真给他们加分吗?”
大队长兴奋地说:“加呗,就一分,影响不大,真能借来,也算他们的能耐,等于给厂子做了贡献。”
陆小言也笑,“借的人多了,大家都加一分,其实等于没加,咱这其实算拿加分套现金。”
也算空手套白狼了。
陆红武和陆卫军原本还兴奋着,都准备让自家也去借个十五块,听完她的话,都一言难尽地望着她,可不就是,一旦借的人多了,确实等于没加。
陆会计这下也觉得妙了,“万一看到别人肯借钱,其他人肯定不甘心落后,有时候加一分,说不准真能考上,一个工人的名额,对大家吸引力还是挺大的。这么一来,愿意借钱的人家应该不会少,难怪大队长总夸你,你这丫头,脑袋就是灵活。”
陆小言嘿嘿笑,“能帮上忙就好,如果到下午四五点差得挺多,就让刘书记去隔壁大队借点吧,咱们大队这么穷,还有一百来块钱呢,其他大队应该也有个两三百,这样吧,如果他们愿意借个三百,明天开春,可以送他们一头小猪仔,就算手里不够三百,为了小猪仔,他们应该也会想想办法。”
陆会计又心疼上了,刚刚那一两斤肉,他都觉得肉疼,“直接送一头小猪仔是不是太多了?”
陆小言却笑了,“不给好处,人家咋可能借给咱?银行不是借不到吗?您可以这么算,三百块钱,能让咱买九头小猪仔,万一有一头小母猪,来年还能生个十来头,只送一头小的真不算啥。”
这么一想还真是,陆会计虽然心疼,总共没那么排斥了。
跟廖兽医打完招呼,他们就风风火火出发了,赵楠将他送到机械厂,才离开。
陆小言这次倒是没拿篮子,只背了个斜跨的布兜,三幅画卷了起来,竖放着,有一半还在外杵着呢,她笑眯眯喊了一声,“陈大爷,是不是一会儿就到休息时间啦?”
机械厂还算人性化,上午能让工人休息个三次,虽然时间不长,好歹能歇息一下。
“哎,还得二十分钟呢,咋?有急事吗?”
工作时将人喊出来,终归不太好,陆小言连忙摆手,“没,我正好等等,我这不是没手表吗?就大概估了一下时间,以为该休息了,我正好陪您唠唠。”
陈大爷笑着招呼她,“进传达室吧,外面挺晒的,你既然来了,正好陪我下一局,象棋会吗?”
陆小言眨眼,她还真不会,她小时候都是玩五子棋和跳棋,也就那个便宜哥哥,喜欢跟老头们扎堆玩象棋。
“虽然不会,我可以学呀,你讲一下规则就行,我记性还是不错的,可以陪您玩一局。”
陈大爷有些嫌弃,“我平时可从来不跟新手玩,没啥意思,还就爱t悔棋。”
“那您遇见的新手不是我这样的,我可知道落棋无悔的道理,像我这么机灵的新棋友,可不好找,您错过这村也没这店哦。”
陈大爷笑了笑,给她讲了一下规则,陆小言认真记了一下,反正还挺简单,两人有来有回下了起来。
陈大爷发现这小丫头还真有两把刷子,他就讲了一遍,她就记住了,下棋时也挺果决,并不是胡乱下,挺有成算,他也认真了几分,一盘局,下了二十分钟都没结束。
幸亏陈大爷还记得她要找人的事,休息时间一到,就让小刘帮着进去喊了一下,傅沉很快走了出来,瞧见她在和陈大爷下象棋,他挑了下眉,眼中带了点笑,“来县里交钱来了?”
“嗯。”陆小言赶忙站了起来,笑着说,“陈大爷,我下次再陪你下哈。”
说完就溜了出去。
陈大爷笑着摇摇头,也没阻拦,毕竟中间休息时间有限,两人来到树荫下后,陆小言先将多买小猪仔的事说了一下,“你还能借到钱吗?”
傅沉有一千的奖金,上次投资二百,还剩八百,他其实可以全拿出来,但是太多的话,她肯定怀疑。
傅沉想了想,才说:“可以,上次只找了一个人借钱,厂子挺大,人也多,只要还钱时,多还一部分,不愁借不到。也有同事提前预支过工资,真借不到,我也可以找财务预支两年的,估计需要请财务吃个饭,预支的钱让他们从工资慢慢扣,努努力,拿出四五百,应该没问题,这样吧,下午借到后我往公社打个电话,让陈宇捎带个消息过去,早上你们来找我拿。”
陆小言松口气,原本希望他借二百,他如果能出四五百,说不准他们还真能将钱凑够。
“那就辛苦啦。”陆小言将鸡蛋掏了出去,言笑晏晏的,“这是娘给你煮的,你这两天给自己加加餐,还有这三幅画,画是我自己画的,你看看能不能在厂里换点粮票、工业券啥的,要是可以,也能补贴一下家用,总不能老让你一个人养家,我多少也帮点忙。”
傅沉的目光落在画上,眸色都深了一分。
第50章 第50章啊啊啊,她已经看到了,……
傅沉勉强收回了目光,“粮票够呛,工人也缺粮票,倒是工业券可以倒腾一下,你想换多少?”
陆小言也不太清楚自己的画,值多少工业券,好歹忙了两三天呢,将画裱起来也花了钱,这画可是她的心血,太便宜了,她也不想卖,她大概预估了一下,说:“五张吧。”
傅沉点头,从兜里掏出一个小闹钟,拳头大小,还挺可爱,昨天下班刚买的,幸亏还揣在兜里,“这个给你。”
陆小言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给我的?”
“嗯,小人书过稿的奖励。”
陆小言嘿嘿笑了笑,开心地抱进了怀里,“谢谢小北哥,我给学生上课都是看的沙漏,有闹钟方便多啦,那你快进去吧,估计该上班啦。”
傅沉点头,将画拿回宿舍已经来不及了,他先将东西放在了传达室,中午休息时才来拿。
舍友都去吃饭了,他让孟延安帮他打的饭,带回宿舍就成。他则拿着东西直接回了宿舍,他们宿舍面积还挺小,小小的宿舍摆了四张床,一共有一张桌子,桌子是大家共用的,他将鸡鸭蛋,放在了桌上,自己将来到了床边,打开了画。
全是水墨画,第一幅画的是连绵起伏的高山,皎洁如白布的瀑布从山上咆哮着汹涌而下,落在石头上卷起层层波涛,迸溅出的水花也画了出来,最终汇入河流中,景色相当壮观。
第二幅画的还是山和水,这次没有瀑布,是苍劲如黛的高山和宽阔雄伟的水面。湖面上有一两个小舟,晚霞即将落入山间,连山上的树叶都好似披了一层霞衣。
第三幅画的是太阳初升时的山水,到处是是薄纱似的雾气,白茫茫的,连绵起伏的高山也被雾气所笼罩,端的是美轮美奂,一轮明月突破层层雾气,从山间升起,璀璨的亮光一下攫住了人的眼球。
傅沉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喜欢,之前想要一幅都没有,如今一下来三幅。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傅沉心情相当愉悦,他将其中两幅收了起来,和行礼放在了一起,另外一幅,则放到了外面,好在机械厂最不缺的就是钉子,他在墙上钉了一个钉子,将画挂在了墙上,傅沉满意地看了一眼,正欣赏着,孟延安拎着饭盒,和另外两个舍友回来了。
孟延安一进门,就瞧见了他床边的画,“卧槽,你这么早回来,就是鼓捣画来了?哪儿买的啊,这瀑布也太壮观了吧,哪个画师画的?也太绝了,贵吗?”
他一迭声问了好几个问题。
另外两个舍友也好奇地看了过去,画得确实挺壮观的,不过他俩对画不感兴趣,只看一眼就撇开了目光。
傅沉倒是出奇耐心,平时话少得很,孟延安问五个问题,他能答一个都是好的,今天却全回了,“不是买的,我家小言画的。”
“陆小言?你媳妇?”孟延安隐约记得,他媳妇好像叫这个名字。
傅沉点头,唇角微微扬起,“确实挺值钱,不过不外售。”
不是,他问的好像是贵不贵吧?谁问你值钱不值钱了?饶是孟延安这个单身狗都察觉出一股儿子酸味来。
这小子,忒欠揍,这是炫耀吧?妥妥的炫耀。
陆小言此时,已经回了陆家大队,这会儿陆家大队正热闹着,借给大队十五块钱,考试就能加一分的消息一传出去,整个大队都沸腾了,心思灵活的,已经行动了起来,陆小军还遇见两人急匆匆出去借钱的。
只要有人去借钱,总有其他人开始心动,这会儿连陆会计都想夸奖陆小言一句了,十五块钱,真是定的正合适,太高的话大家肯定直接放弃,十五块,努努力,想想办法,还是能办到的。
这不,连崔奶奶都心动了,哪怕陆红武将陆小言的算计说了,她也发了话,“得借,咱不借,就会少一分,还是得使使劲,你们几个兄弟去想想法子,这次一人借两块就行,我和你爹去借个三块,多个工人,咱们家的生活也能更好一些。”
去借钱的还真不少,大队长刚放了消息没多久,就有十几个人出去借钱去了,陆红兵这个脑子活的,直接去了知青点,找萧宁借的。
这一天,陆家大队可真是热闹极了,陈宇下班时,便传了消息回来,傅沉借到了五百。
傅沉并不想冒头,也不敢投太多,所以这五百,算是帮忙借给大队的,他自己只投了二百。
大队长得知消息时,瞬间眉开眼笑的,觉得这小子真有能耐,五百啊,这可是五百,压力一下小了一半。
倒也有几个追加了投资,不过不多,就几个人,加起来也就投资十六块钱,秦队长也跑来凑热闹了,大手笔地投了十五块钱,虽然他是公社的,大队长还是收了,左右离得不远。
截止到下午五点半,愿意借给大队钱的就有不少了,单借十五块的,就有十七户,还有二十几户也跑去借钱了,可惜没借够十五,最后为了那一斤肉,也都是十块、五块地借给了大队,全部加一起竟然凑了五百八。加上傅沉、陆小言,还有萧宁那一百就已经一千二百左右了,就差一点。
陆会计和大队长认真算了一下,算完两人都挺震惊,这样一来,再努力凑凑,估计都不用去隔壁大队借钱了。
钟兽医这会儿也有些心动,小言投了一百,萧宁也投了二百,他其实多投点,也不显眼,毕竟他手里确实有钱,他干脆去了公社一趟,往红旗公社打了个电话,打算和媳妇商量一下。
秦英和老爷子都清楚他的医术,他当时在省城可是养殖场的一把手,寻常的疾病基本都可以治好,其他人虽然不看好养殖厂的未来,他们俩其实是看好的。
何况他们还捏着退休金,每个月都能领钱,他们之前是不想太扎眼,才只投了三十五,这会儿萧宁都投了不少,人家一个小年轻都有魄力投那么多,他们捏着钱,多投点其实也没啥。
不过他们还是挺谨慎,最后老爷子发了话,让钟兽医追加三十五,他和闺女各投五十,这样单看也不起眼。
钟兽医投完钱,他们大队又沸腾了一下,心思活络的顿时多想了起来,人家钟兽医都敢投这么多,说明他对自己的医术还是很信任的,竟然又有十几个人追加了投资,到最后,愣是凑了一千五,比预估的t还超了一百多。
大队长和陆会计都很激动,怕大队里又遭贼,这一晚,大队长直接和陆会计将床搬到了门口,堵着门口睡的,真有贼的话,只要一推门,他们就能发现,好在一切顺利。
陆小言没管他们筹钱的事,回家后,就将收音机交给了她爹娘,说是修好了。
陆大山高兴坏了,当即打开听了听,还真能听了,“是不是花了很多钱?”
陆小言没说具体的,只笑着说:“也还好,你们放心用吧,只要不摔着,也不容易坏。”
第二天,大队长他们再去养殖场时,陆小言没跟去,他们还是坐拖拉机去的,先去的机械厂,将傅北那五百也带上了。
也幸亏五百全带上了,去了之后,他们才发现,另一队也是今天来交钱,不过,他们就凑了一千二,没他们钱多,一千二只能买40头小公猪。
好在厂里是按四十头给算的。
如此一来,他们花1522,买了21头小母猪,19头公猪,多出的二十二,还是找廖兽医借的,说是借,廖兽医将钱掏出后,大队长又灵机一动,问了一下他要不要干脆直接投资,还将钟兽医投多少钱的事说了一下。
廖兽医自然愿意投,他同样看好钟兽医,两人一拍即合,最后连钱都不用还了,还多了一个投资者。
这一下可是多了21头小母猪啊,大队长和陆会计嘴都要笑歪了,真真是走了狗屎运啊。
给小猪仔装车时,廖兽医还提醒了一句,“现在刚八月底,天还有些热,夏季容易滋生细菌,仔猪也容易生病,你们一定要注意卫生,粪便要及时清理,猪圈也要保持通风,虽然十天前喂食时我们已经给仔猪加了些饲料和青草,食物完全变成青草和饲料时可能还是会出现拉稀的情况,你们把青草割细点,青草一定要无毒,不带虫卵。”
廖兽医还说了几种草,例如紫花苜蓿,黑麦草,燕麦草,菊苣,尤其是紫花苜蓿,营养丰富,草质柔软,适合喂养各种牲畜。
“我记得你们河堤就有不少,你们割完,记得让钟兽医辨认一下,草总有吃完的一天,既然要扩大养殖,后续可以有意识种植这些牧草,黑麦草的种子冬季都能生长,大麦草可以青贮,制干。你们种植的话,冬季也就不怕没青草了,这些全是优质牧草,对还有几种产量特别高的,像皇竹草、高丹草,还适合咱县的气候,只要种了真的吃不完。”
种牧草的事,钟兽医之前也提了,大队长对这事还挺上心,还仔细咨询过什么时候种合适,没想到廖兽医也提醒了,大队长又诚恳地道了谢,怕记不住,还让陆卫军这个副厂长赶忙记在了本子上。
廖兽医又一一重复了一遍,随后才笑着说:“你们不嫌我絮叨就行,老钟到时肯定也会提醒你们,他比我还要严厉,肯定让你们一天起码清理两次猪圈,他讲的那些,你们别嫌麻烦就行,不执行的话,小猪仔很容易生病。”
大队长认真点头。
回去的时候,大队长坐在了司机师傅身旁,给他指的路,少了他和陆小言拖拉机上终于没那么挤了,真是可喜可贺。
大家一个个都兴奋极了,好在路上一切都好,大卡车顺利抵达了陆家大队,连孩子都知道小猪仔今天要运来他们大队,一瞧见大卡车,孩子们就蹦蹦跳跳跑回家报喜了。
等大卡车来到养殖厂门口时,养殖厂已经围满了人,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
大队长兴奋又好笑,“行了行了,大家都让开点,好歹让一个道,还得将小猪仔抱进猪圈呢。”
看着这一排十间的砖瓦房,大队长心情很是畅快,多亏了小言这丫头提醒,他们才争取来了砖瓦房。
大家也羡慕得不行,他们还没住上砖瓦房呢,结果这群小猪仔却住上了。
还真是让人眼热啊。眼热归眼热,想到长大后,就能杀着吃肉了,大家都露出了幸福快活的笑容。
大家嘿嘿乐,终于让开了道,陆小言刚上完课,听到消息,也和其他孩子跑来看了看热闹。
他们过来时,大家正抱着小猪仔,往猪圈运,小猪仔身上都很干净,乌溜溜的大眼,还怪可爱,一个个显然有些怕生,哼哼哧哧的。
钟兽医也来了,让大家都安静些,别吓着他们。
等小猪仔们一只只全被放进猪圈后,大家才意犹未尽地收回目光,大队长笑了笑,“行了,大家都别看热闹,从今天起都开始割猪草吧,给大家算工分,一会儿让卫军给大家说一下,什么样的草营养价值最高,大家割时,记得割得精细点,小猪仔吃不了太大的。”
一一叮嘱完,大队长才让大家散开。
一个个还不肯走呢,大热的天都不怕晒,纷纷问,“大队长,真拉回来一百四十头吗?”
不等大队长开口,一个半大小子就兴奋地搭话,“对,一百四,我刚刚都数了,一个不差!”
大队长也笑了,“里面四十八头小母猪呢,来年咱们肯定能多不少小猪仔。”
大家都欢呼了起来,“四十八头,也太多了,难怪这次花这么多钱。”
陆卫军说:“咱们算是走了狗屎运了,也得感谢小言,让咱们抓住了机会。”
大家纷纷追问咋回事。
陆卫军便将当时的情况说了说,“你们是不知道,当时我都懵了,人家钱被偷了,买不成,可咱也没钱啊,筹第一批钱,都险些要了咱得老命,还得再弄一千多,哪里好弄,我下意识想拒绝,亏得小言这丫头机灵,应了下来,要不然哪里还有这四十头。”
陆红武也跟着点头,“可不,当时见她答应,大热的天,我冷汗都冒出来了,唯恐咱们拿不出钱,他们连这一百头也不肯卖给咱了。”
两人唱双簧似的,将当时紧张的情况说了说,大家都忍不住竖拇指,“小言这丫头,别看年轻,胆子是真大,换我,我也不敢点头。”
花大娘也笑了笑,这几天她一直在猪圈忙活,昨天还带着几个大娘割了一堆猪草,她笑着说:“所以大队长才说,养殖厂离不开小言这个顾问,没有她,咱哪有这么多小猪仔。”
见大家都在夸她,陆小言不好意思地挠头,“大家快别夸了,要不是大家努力借到了钱,就算我应了下来,咱们也买不到小猪仔啊。”
花大娘笑着说:“虽然大家都有功劳,还是你家小北的功劳最大。”
“对啊,工人就是厉害,听说他又找人借了五百呢。”
“可不是,五百块咋借到的?”
“好多正式工的工资一个月就三十多,没结婚的一年就能攒三百,多找两个人不就就到了?还是工人好啊,身边都是有钱人。”
“可不就是。”
陆小言也觉得他厉害,就算身边有钱人多,这年头,借五百块也不是好借的,原本陆小言还以为他不爱说话,应该没啥朋友,这么一看,朋友倒也不少。
陆小言:“应该是和朋友说好了,后续拿工资抵。”
“就算拿工资抵,小北也真是大胆,一下借五百,两三年的工资,也不怕咱养殖厂赔钱,真赔了,吃土吗。”
“呸呸呸,你少乌鸦嘴。”
那人忙闭了嘴。
陆小言笑了笑,正要说什么,大队长喊了她一声,陆小言也进了养殖厂,大队长这才说:“小言,你再兼任一下会计如何?帮咱大队算算账,本来没想招会计,打算让陆会计一并干了,结果他推掉了。”
陆会计能不推吗?他也就小学学历,初中都没上完,年龄一大,算大队的账都有些力不从心了。养殖厂单买小猪仔都花了好几千了,还算分红啥的,他搞不定啊。
不算大队的投资,只看每个人的投资,他就开始抓瞎了,这不是要他的老命吗?只是想想,他都愁得脑壳疼,当时就拒绝了。
大队长说:“赵振南最是细心,原本陆会计还想推荐他,可他和铁成那小子铁了心的要当兽医学徒,如此一来,咱大队高中生就剩你了,我和刘书记几人商量了一下,干脆先让你当吧。”
陆小言想了想,说:“只是算分红、算工资没问题,我先兼任一段时间吧,不过等后续厂子规模大起来后,还是正儿八经招个会计吧,听说一个好的会计,是可以为厂子省下很多钱的,这点我肯定是不成的。”
大队长点头,“成,你先当着,厉害点的会计未必肯来咱们大队,咱们慢慢培养一个吧,到时看看谁算术好,再让他出去学习一段时间。”
陆小言点头,跟着大队长t算账去了,第一次买小猪仔,花了3349,第二次花了1522,总投资是4871,给养殖厂买玻璃、钢筋啥的还花了64,陆小言也一并算了进去,总投资是4935。
瞧见这个数字,陆小言心中一动,说:“大队长,咱们大队原本不是有一百多吗?建养殖厂花了64块钱,剩下的有65吗?”
“有,还有81。”
“那大队再投65吧,这样总投资就是五千块,正好需要给小猪仔们备点常见的药,这65块可以交给钟兽医。”
“行。”
陆小言大概算了一下,他们大队前后花129,欠银行2000,欠队员580,欠傅北500,总投入3209元,大队的投资占64.18%,村民们占了35.82%,傅北和萧宁的投资稍微多一些,陆小言的占2%。
她将每个村民的占比都算了出来,列了个明细,以后可以一年分红一次,不过今年特殊,过年时,猪还不到出栏的时间,得等开春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大队也没钱,大家的工资也只能先欠着。
陆小言一一算完,又核对了一遍,见没问题,又誊抄了两遍,自己这个会计留一份,另外两份分别交给了花大娘和大队长,大队和厂里各留存一份。
小猪仔来到后,养殖厂也算开始正式运行了,花大娘和大队长,还特意召开了一次会议,商量了一下,工人的工资怎么定。
他们大队比较穷,也比不得城里,工资肯定没法多开,商讨过后,工资也定了下来。
厂长一个月十五块,副厂长十三块,养殖技术员一个月十二块,会计一个月十二块,清理员一个月八块,兽医学徒一个月三块,毕竟有四个小年轻,目前啥也不会,也就给钟兽医打打下手,主要还是学习阶段,给高了其他人也有意见,等学成后再涨工资。
技术员也是,如今大家还没学到多少本领,一个月也就三块,不过厂里会安排他们陆续出去学习。
县里养殖场正好要招临时工,这次可以收两个人,省城也有招临时工的时候,钟兽医可以帮忙联系人,学到本领,再回来工资会变成十二。
就这大家都很高兴,这年头钱不好赚,他们出去打零工,也不是天天有活,一个月也就赚个十来块钱,别看如今才三块,这可是每个月都发,何况大队长和花大娘也说了,学成后,也不会一直十二,等养殖厂盈利后,肯定还会给大家涨工资。
陆小言算是特例,她要兼职会计的活,还要兼职顾问,算是打两份工,工资干脆定成了二十块,等招到会计再给她减一半。
让大队长和花大娘比较愁的是钟兽医的工资,听廖兽医说钟兽医没退休前,一个月工资一百多。
但是他们厂还在起步阶段,根本不可能开那么多的工资,大队长和花大娘等人考虑再三,将他的工资定成了二十五块,每个月再额外给他补贴五斤粮食,五斤蔬菜,两斤肉。
当然啦,目前肯定给不起这么多,只能先给粮食和蔬菜,至于肉先欠着,开春后再还。
当天晚上,钟兽医就知道了补贴的事,陆卫军跟他说起这事时,他还挺感动。
虽然工资不算高,这些补贴着实不少,何况年底还有二十斤的鸡蛋和肉,单这些东西,都能给他们省不少事。
钟兽医还是挺满足的,毕竟此一时彼一时,他们在红旗公社时,不仅要天天干农活,还不敢买太多肉,身子都亏空了,在他看来,陆家大队除了没通电,用水不方便,其他啥都很好,以后吃肉也不用遮遮掩掩的。
陆小言也挺满意,二十块钱,在他们大队,真的不少了,她看着是两份工作,实际上也就算算账,出出主意,也不算太忙。
周六傅北回来时,陆小言还挺期待,忙迎了上去,“小北哥,怎么样?我的画换到工业券了吗?”
没有五张,能有三张也是好的呀。在他们大队,一张工业券都十分难得。这点陆小言还是十分清楚的。
傅沉直接将兜里的工业券掏出了出来,“换到了,喏,十五张。”
陆小言瞬间瞪圆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啥啥啥?
她究竟听到了啥?
“多少张?”她不敢置信地问出了口。
说完,目光一凝。啊啊啊,她已经看到了,厚厚一叠儿,绝对不是三、五张,天啦撸,她不是在做梦吧?
陆小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说话都结巴了,“这这这是十五张?”
十五张什么概念?在他们县一个自行车也才需要十二张工业券,像傅北,已经转成了正式工,他干一年也才十五张工业券。
一年,这可是一年的量,还只有正式工才有,在乡下更难得。
他一下竟然换了十五张。
傅沉挑眉,沉默了一瞬,有些好笑,“你打算拿三张画换五张?”
“不然呢?”陆小言挠挠脑袋,仍有些不敢置信,将十五张工业券接到手中后,她仍觉得不真实,翻来覆去看了好几眼,“我的画这么值钱的吗?”
虽然这十五张券费了不少工分,傅沉还是果断点头,“值。”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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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51章小崽子也不是那么好揣的……
他眉眼深邃,眸色认真,简单一个字,说得干脆又利索。
陆小言不由弯唇,心情那叫个明媚,“嘻嘻,真没想到我的画这么值钱,那我再画几张。”
傅沉眼底带了一丝笑,“倒也不用这么勤快,一周一张就行,换多了也不好,别被人抓到小辫子。”
虽说这些票是找车间的同事换的,要是天天换,保不齐真会出事。
傅沉这周换了十五张,孟延安都胆战心惊的,一般也就即将结婚的新人,因为添置的东西多,才会淘换这么多工业券。孟延安是个正义十足的小伙子,要不是清楚傅沉对薛玲没意思,都以为他想另娶了。
陆小言抓脸,兴奋劲儿终于压下去些,“嘿嘿,确实,还是低调些吧,就算你身边有钱人多,愿意换的终究是少数,也不知道出版社收到我的稿件没?”
“按时间算,应该差不多了吧。”
此时,曹编辑确实收到了陆小言的稿件,她飞快看完了结局,故事中小丫雄赳赳气昂昂地回了家。
可到家后,爷奶却不认她,爹娘也劝她赶紧回夫家去,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她早就没家了。
十三岁的她开始流浪,晚上却遇见了歹人,她咬掉那人一只耳朵,才逃出来,最后是那位好心送她书本的老师收留了她,小丫凭借她的努力勤奋考上了大学,因成绩优秀,还拿到了奖金。
她心中惦记姐姐,奖金到手后,就根据邻居提供的线索,找到了姐姐家。
她找来时,那个所谓的姐夫,正在打姐姐,大丫身体弓起,疼得起不来。
她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已经五岁了,却拿脚踢她脑袋,让她别装死,赶紧起来做饭。她男人也踹她,棍棒相加,让她别一天天装聋子。
小丫冲过去推开了男人,一脚踹在他脆弱的地方,趁他疼得弯腰时,她背着姐姐,跑了出去,在乡亲的帮助下将昏死过去的姐姐,送去了医院。
姐姐醒来后,拼命往墙角躲,手臂也不正常地捶着,嘴里喃喃着,“别打我,别打我。”
小丫喊她,她也没任何反应。
原来她的耳朵早已经聋了,一次次虐打,让她遍体鳞伤,耳膜早已受损,再也听不到声音了,手臂也骨折了。
小丫二话不说报了警,在公安的见证下,让姐姐离了婚,男人也被判了一年。
结尾,她则带着姐姐去了省城,一接触外人,姐姐仍旧会瑟瑟发抖,会害怕地躲起来。
小丫去了很多个医院,想治好她的耳朵,结果都不尽人意,没有小丫牵着,她甚至连门都不敢出。小丫每天都会努力教她唇语、手语,鼓励姐姐说话,鼓励姐姐勇敢起来。
可收效甚微,好在小丫有的是耐心,结局是,毕业后的小丫成了一位老师,在讲台上,给孩子讲课时,竟然透过窗户,看到了不远处站着往里张望的姐姐。
下课时,她欣喜地冲到了姐姐身前,急切地问她,“姐姐,你一个人出来了?”
大丫虽然听不到她的声音,却笑着竖起了拇指,试探着开了口,“妹妹真厉害,真的成为了老师,我、我很没用。”
小丫忽然就想起了小时候。
小时候她们俩没机会上学,最羡慕能上学的女娃娃,她们多么渴望当一个小学生呀,晚上,两人躺在t被窝里时,姐姐很小声很小声地说:“我以后厉害了,也一定要上学。”
小丫说:“我不仅要上学,我还要当老师还要教很多人,让女娃娃也可以读书。”
小丫伸手紧紧抱住了姐姐,红着眼眶说:“不,姐姐不是没用,你现在已经很有勇气了。”
虽然从大纲中已经知道了故事走向,看到最后,曹编辑的眼眶还是不受控制地红了,哎,大丫的耳朵虽然没好,也算勇敢地迈出了门。
第二天一早,曹编辑就让人将陆小言的邮费寄了出去,她则开始安排出版的事。
陆小言还在眼巴巴盼着画稿费的到来呢,吃完早饭,她又去新房看了看,随后就给孩子们上课去了,今天讲得有些久,她上课一贯如此,说是一个小时,其实有时经常上一个半,等下课往往都十一点半了。
今天就是,又拖堂了,出来时,她看见傅沉正站在树荫下等她,她锁上门,一溜烟跑了过去,“小北哥,你咋来啦?有事吗?”
傅沉嗯了一下,“接你出去吃饭。”
陆小言眨眼,有些惊喜,“出去吃?”
“今天去公社国营饭店吃。”
陆小言弯唇,这时,萧宁喊了她一声,“小言同志。”
陆小言扭头,萧宁正斜靠在门上,他上身是淡蓝色短袖,下身是白色裤子,头发略长了些,懒洋洋看着她。
陆小言问:“怎么了?”
萧宁懒洋洋丢下一句,“你要的邮票找到了。”
“卧槽!真的假的。”陆小言激动地爆了句粗,顿时忘了傅沉,屁颠颠跑到了萧宁跟前。
最近因为盖房,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陆小言和他倒是熟悉了些,真正了解后才发现,他也没那么不正经,就是性格恶劣一些。
陆小言急忙问:“真是全国山河一片红?”
萧宁点头,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高兴。
他眯眼看了眼傅沉,男人站在树下正淡淡望着他,眼神谈不上友善。
陆小言扬着小脸,急切地问,“哪儿呢?”
别是骗她的吧?
萧宁勾了勾唇,逗了她一句,“叫声宁哥,我拿给你。”
啊呸,陆小言瞪眼,“少废话,赶紧的。”
她生了双很漂亮的眼睛,瞳仁黑白分明,笑起来很灵动,一瞪眼,整个人更生动了。
萧宁低笑一声,有些手痒,抬起的手还没落到她头上,就被她躲开了。
萧宁勾唇,也没再吊她胃口,伸手将兜里的邮票取了出来,前天就到了,原本打算明天等她生日再给,看到傅沉来接他,他一时没沉住气。
陆小言忙接住看了一眼,确实是全国山河一片红,邮票图案为工农兵手持主席语录,不过是小一片红,小一片红虽然不如大一片红值钱,也值三百万了。
陆小言嘿嘿笑了笑,伸手接住了邮票,“谢了,交易到此结束,你的债也还清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
啧,还真是绝情,萧宁抵了下后槽牙,笑着说:“明天不是你生日,看在你即将生日的份上,再告诉你一个消息如何?”
陆小言还有些懵,她生日是三月份呀,不对,原身的生日要到了,他们这里都是过阴历,原身的生日是阴历七月三十,今年七月三十,正好是八月三十一号,赶在八月底。
她扒拉了一下记忆,才发现明天就是原身的生日,最近一忙都忘了这事了。
陆小言有些好奇,转过了身,“什么消息?”
“这种邮票其实也不算难找,我们那一片还有个人有,不过人家一看有人想要,想坐地起价,涨到了八块钱,我不乐意被勒索,没买他的,还想要吗?”
如今一张邮票才几分钱,八块钱看着是天价,可再等几十年,小一片红,最起码也能卖个两三百万。
两三百万足够买很多东西了。
“想啊,我就这点爱好。”陆小言果断地从兜里掏出一张大团结,正好有里有余钱,她又摸出一张邮票,“那你帮我买了吧,剩下的两块给你朋友,不让他白跑腿,以后要是还有一片红,只要价格不离谱,我都要。”
萧宁笑了笑,才说:“这次就算了,就当送你的生日礼物,下次吧,如果还有人出,你再掏钱。”
陆小言也笑了,“一个礼物哪需要这么贵,说句生日快乐,就可以了,要不然你帮忙写封信吧,这就算礼物了,你把你朋友地址告诉我,我正好要去公社,连同钱,我直接邮寄过去。”
萧宁清楚她的脾气,点了头,回屋写信去了,他速度很快,一分钟就出来了,信上也就写了两行字,背后是地址。
陆小言道了谢,笑眯眯将信揣到了兜里,摆摆手,又跑到了傅沉跟前,“久等啦。”
傅沉淡淡收回了目光,“没事。”
陆小言边跟他往外走,边碎碎念了一句,“提前庆祝新房完工吗?”
他们的房子已经封顶啦,再将墙壁和地面抹上水泥,差不多就结束了,估计还有三、四天就能完工。
“不是,庆祝你的生日。”傅沉今天就得走,干脆提前庆祝一下。
陆小言莞尔,又丧气地鼓腮,“我的画稿费还没到呢,你都借了好多钱了,还浪费这个钱干啥?也不是非得出去庆祝,去国营饭店吃一顿,可不少钱。”
傅沉眼中带了点笑,“不差这一顿。”
嘿,这语气大的。
那就去!看她不吃穷他。陆小言喜滋滋跟了上去,才不会跟他客气。
傅沉带着她去大队借了自行车,他骑上后,双脚撑地,让她先上来,陆小言跳上了自行车,“爹娘呢?”
“他们出发得早,估计已经到了。”
陆小言眨巴眼睛,“你怎么说动的他们?”
这可不像他们啊,之前在省城,每次在国营饭店吃饭时,两人都心疼得要死,恨不得点最便宜的东西。
来到国营饭店后,她更惊讶啦,父母一瞧见她就招了招手,陆大山笑着说:“今天有清蒸鲈鱼,红烧肉,手撕包菜,小炒肉,我都点上了,还喊了两份饺子两份烩面,一会儿你们看看,你们是想吃饺子,还是想吃烩面。”
陆小言更震惊啦。
她爹还真舍得,四道菜,还有饺子,这得好几块了吧,他们现在可是负债。
负债!
虽然是为了给她庆生,陆小言还是有些心疼,“咱家还有不少菜呢,想庆祝,可以自己做啊,来这儿多花钱。”
王月勤笑着说:“我做得不好吃,总不能让你忙活,既然小北想来饭店给你庆祝,就随他吧。”
说着将剩下的粮票递给了傅沉,“喏,这是剩下的粮票。”
傅沉没接,“您收着就成。”
王月勤也没跟他客气,装进了兜里。
陆小言弯了弯唇,“我还以为要提前庆祝房子完工的事,没想到是我的生日,谢谢小北哥。”
傅沉掀起眼皮,扫她一眼,“客气什么?”
这时正好喊到他们,是菜好啦,陆小言也赶忙站了起来,那叫个积极。
傅沉将她按了回去,“我去就行。”
陆小言嘿嘿笑,倒是听话地坐了下来,傅沉和陆大山各端来两盘,饺子和烩面也好了,一桌子摆得满当当的,一顿饭吃得幸福极啦。
陆小言搓了一顿好的,就已经很惊喜了,没想到第二天一睁眼,就瞧见桌子上放了一套护肤品,没错,就是护肤品。
包装还挺精致。
陆小言这下是真惊讶了,这年头用个雪花膏都是极为奢侈的事啦,他竟然搞来一套护肤品,水、乳啥的都有。
这得多少钱呀。
陆小言一把掀开被子,趿拉着凉拖下了床,一侧还有个白色卡片,上面写着:祝陆小言同志生日快乐。
确实是傅沉送的。
陆小言不自觉翘起嘴角,虽然心疼价格,陆小言还是很开心,穿来两个月她什么都没涂过,也亏得原身底子好又年轻,才没觉得干燥。
等到了冬季脸肯定受不了,他也太贴心吧,呜呜呜真是绝世好男人。
陆小言开心地洗了脸,认真涂抹了一下,不愧是良心品牌,还挺好用。
很滋润。
中午吃饭时,王月勤还给她煮了一碗长寿面,拿鸡蛋在她脑袋上滚了滚。
陆小言仰着小脸,任她滚。
王月勤边滚,边念叨:“滚滚霉运去,滚滚好运来,滚滚小人去,滚滚贵人来,滚滚疾病去,滚滚健康来。”
陆小言竖起小耳朵,听得还挺欢乐。嘿嘿,过了今天原身就成年啦。
生日过得很开心,唯一不开心的是画稿费还没来,一等又是两三天,眼瞅着明天房子就要彻底完工了,还没收到画稿费,她都要急死了,都在考虑要不要把家里的粮食全抵出去了。
正愁着,陈宇总算骑t着自行车过来了,陆小言眼睛一亮,签完字就迫不及待打开了信件,里面果然有钱。
陆小言开心地挥舞了一下拳头,“太好了。”
幸亏钱不多,他们直接邮寄了过来,如果是汇款单,还得往邮局跑一趟,见她高兴成这样,陈宇挑挑眉,“瞧你高兴的,发财了?”
陆小言嘿嘿笑,也没隐瞒,笑着说:“我的画稿费到了,最近家里实在缺钱,有了画稿费,也能买点粮食啥的抵工钱。”
秦队长他们也就干了一个月出头,按之前说的来,需要准备八九十块钱的粮食。
家里其实还有分家时分的粗粮,陆小言不怎么喜欢粗粮,这两个月才吃一袋,大部分情况吃的都是傅北拿回来的白面。
买一斤粗粮市场价得一毛钱,他们家还有五袋呢,可以拿出三百斤,三百斤去供销社买,需要三十块钱,还不算粮票。
这三百斤粗粮差不多就能抵一半的工钱,她手里还有十五张工业券,真拿去黑市,也值几十块钱了。
不得不说,这十五张工业券来得太及时了。
第二天秦队长他们果然全部完工了,钟兽医和萧宁的房子也刚盖好,三家进度差不多,算是前后脚完成的,今天完工时,赵大妞还跑来凑了一下热闹,特意瞧了一下他们三家的房子。
看完,只觉得他们是真舍得花钱,不仅将屋里的地做成了水泥地,还用水泥抹了墙,萧宁的更夸张,连院子里都是水泥地。
因为他的院子太过豪华,陆小言和钟兽医的屋子里虽然也做成了水泥地,反倒没那么起眼了。
陆小言还是挺开心的。
不得不说,这几人干活真得很麻利,八个大男人一起下手,不仅水泥地弄得很快,墙也是不到一天就抹好了。要知道,他们家人手才八个,可是没隔壁人多,没想到也这么快弄好了。
陆小言还挺感谢他们,笑着对秦队长说:“我已经准备了三百斤粮食,之前你们不是说,想一人要一张工业券吗?我如今手里有十五张,你们是全要,还是要一部分?”
不等秦队长开口,其中一个小年轻就激动地叫了起来,“老天爷,真有十五张?”
他们一年最多打两年零工,平时也就赚点粮食,工业券能换一张都难,她竟然有十五张。
大家一个个眼冒绿光,毫不夸张,对他们这些老农民来说,工业券真是一券难求。
陆小言笑着点头,“你们要吗?”
一个个忙不迭点头,“要!”
如今物资紧俏,好多东西,就是攒够了钱,没票都买不成,有了工业券好多东西都能购买了。家里有工人真是爽啊,难怪都说工人是铁饭碗。
秦队长也笑了,“那就全要了。”
陆小言点头,“如果全要的话,你们看看,还需要我再补多少粮食?”
十五张工业券就值不少钱了,还有三百斤粮食,他们又喝了一个月的绿豆水,秦队长不好意思多要,和大家交换了一个眼神说:“这就行了,我们每人每天都要喝不少绿豆水,绿豆暂且不提,单柴火都要费好多呢,你的糕点,我们还拿回去给孩子尝了,一个个都很喜欢,不用额外给了。”
其他人也忙说:“就是,这一个月的绿豆水都够我们记一辈子的,之前活了三十年,都没喝过这么多,绿豆可矜贵着呢。”
“可不是,以前我们给别人干活,大冷的天,连个热水都没有,还得我们自己带小炉子烧水喝,你们够意思,我们也不能要太多,这就可以了。”
陆小言想了想,说:“那我就不跟大家客气了,你们也别跟我客气,中午大家别走啦,我和我娘,给你们露一手,请你们几个吃顿饭,正好家里有菜,也算庆祝一下新房完工,吃完你们再走。”
秦队长笑着点头,“行,那我们就留下再蹭一顿饭。”
家里确实还有菜,他们抓到小偷时,大队长送的菜和鸡蛋还没吃完呢,够炒四盘的。
“爹,你带他们回家吧,你们先歇息,娘,你先回去洗菜吧,我再去秦奶奶那儿换点豆腐。”
安排好,陆小言才离开,她不止想换豆腐,他们这么仗义,陆小言也不想让他们吃亏,她手里没肉票,想了想,去了大队长家和崔奶奶家,果然借到了肉票,不过也不多,一家就二两,都打算留着过年割肉吃呢。
陆小言又去了刘书记家一趟,又借了些票,跑了三家,总算凑够一斤的肉票。
她这才骑着自行车去供销社割肉,割完肉,还拿罐子打了三斤的白酒,买了一斤花生。
这年头拿一斤肉出来待客,已经相当阔气了,她拎着肉和换好的豆腐直接去了厨房,王月勤是个手脚麻利的,已经将所有的菜,全清洗好了,还凉拌了一个黄瓜。
陆小言又火速凉拌了一个豆腐,将煮熟的鸭蛋切开,又将花生豆油炸了一下,这就四道菜了。
她先将菜端进了屋,笑着说:“秦队长你们几个先吃着吧,我还打了酒,爹,你给他们倒酒喝,我再去炒几个热菜。”
秦队长连忙说:“都四样了,够吃了,你们快别忙活了,也坐下一起吃。”
陆小言笑着说:“家里有菜,都准备好了,你们先吃着吧,今天就敞开肚子吃,绝对管饱。”
陆大山虽然嘴笨,倒是个实在人,当即给他们倒了酒,每人都倒了不少,他笑着说:“来,我敬你们一杯,多亏了你们,房子才盖这么快,今天咱一定要吃喝喝好。”
秦队长等人对他印象也不错,都已经称兄道弟了,端起酒杯和他喝了一个。
酒虽然好吃,吃得却更好,花生米颜色均匀,炸得又香又脆,鸭蛋更是香得流油,大家平时可吃不到这么好的东西,一个个都嘴馋得不行,吃了一颗又一颗,简直停不下来。
正吃着,他们就闻到了一股儿肉味,这味道实在霸道,一闻就是厨房传来的,大家顿时咽了咽吐沫,一个个都挺震惊,“还有肉?”
乖乖,他们家也太舍得了!竟然还特意买肉了,不到过年,他们这群汉子压根吃不到肉,一个个感动得不行,秦队长条件好一些,也已经三四个月没吃肉了。
大家顿时期待起来。
陆大山笑着说:“这丫头炒的肉很好吃,一会儿你们多吃点。”
王月勤烧了两个锅,陆小言掌勺,大锅小锅一起炒的,一个是豆角炒肉丝,一个是尖椒肉丝。
这两盘只用了不到半斤肉,将菜端上桌后,秦大队就让她也上桌吃,别忙活了。
陆小言笑了笑,“你们吃吧,我再炒最后两个。”
她没咋炒过菜,厨艺其实一般,但架不住她舍得放油,调料放得也多,所以味道还真不错,桌上几人都吃得恨不得吞掉舌头。
陆小言又炒了两道,家里还有茄子和冬瓜,她将一部分肉剁碎,炒了个肉沫茄子,另一个则是冬瓜肉片,将肉全用完了。
冬瓜挺大,和肉片一起,足足炒出来两盘,陆小言留一盘,给他们端了一盘,把肉末茄子也给他们端了上去,桌上正好八道菜,大家让他们也上桌吃。
陆小言和王月勤没去,真去了也坐不下,王月勤笑着说:“我们可不喝酒,我和我娘在厨房都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吧,不用操心我们,尽管敞开肚子吃。”
大锅里烧了水,热了一下馒头,馒头还是王月勤蒸的,白面馒头,看着就好吃,她们也吃了点,吃完,陆小言又打了一盆鸡蛋汤,给他们端了出去,估摸着他们喝得差不多时,上了白面馒头。
几个人真是吃得满嘴流油,只觉得出去吃席时,那些个大厨都没她舍得用料,做得也没她香,尤其是这四道肉菜,味道也太好了。
一个个真真是满足极了。
他们都知道礼数,没敢贪杯,就将陆大山第一次给他们倒的喝了,后面没让他倒,起身告辞时,陆小言将十五张工业券给了他们,陆大山帮着将三袋粮食抬到了秦队长自行车上。
离开陆家大队,到小李家后,他们才开始分粮食,小李家正好有称,三百斤粗粮,八个人,一人将近四十斤,打开袋子,准备称粮时,秦队长才发现,其中一个袋子里放了十六盒烟。
小李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好多烟!难道不小心藏错地儿了?”
秦队长笑了笑,“咋可能,人家一早准备好的粮食,咋可能放错了,肯定是看咱们没额外要东西,她不好意思,才又是请吃饭,又送烟的,要不然也不会正好十六盒,还都是一个牌子的,这是一人给了咱们两盒。”
大家这下更感慨了,连小李这个小t年轻都感慨了一句,“他们家真是会做人,这烟可是好东西,我都没舍得买过。”
秦队长笑了笑,“谁说不是。”
烟确实是陆小言放的,他们确实给她家省钱了,萧宁盖房的工钱可是花了二百,她家连一百都没,这十六盒烟,也算一点心意。
家里正好有不少烟,都是盖房时,亲朋好友送来的,陆大山和傅北都不抽烟,在那儿扔着也是扔着,干脆一人送了两盒。
就这他们家还有不少呢。
陆大山和王月勤也知道她送烟的事,夫妻俩虽然不舍得,却也清楚人家帮了大忙,给他们省了不少钱,俩人也是赞同的。
这会儿他们俩都有些兴奋,王月勤都忍不住翘起了嘴角,“咱们的新房是真宽敞,真不敢相信,咱们也能住这么好的房子。”
陆大山:“还是小北和小言出息,靠咱俩这辈子估计也住不上砖瓦房。”
“虽然花了不少钱,总算有了落脚的地儿,一直住这儿也不是办法,现在他俩没孩子,还能迁就,等小娃娃一出生,就该拥挤了。”
“谁说不是?还是盖了好。”
说起小娃娃,王月勤有些愁,“小言也不知道啥时能怀上,之前去医院,老大夫不是知道她结婚了吗?当时人家还挺惊讶,听他的意思好像是晚两年再生比较好。”
“担心这个干啥,小北一周才回来一次,他们亲近的次数又不多,应该揣不上,小崽子也不是那么好揣的。”
陆小言刚给学生上完课,一进门就听到了这话,根本没想到两人私下竟然会讨论这个,她脚步一顿,脸有些热。
他们俩啥都没有,咋可能揣崽?
靠意念吗?
第52章 第52章傅沉低头凑近,俊脸直接……
这会儿进去,多少有些尴尬,陆小言索性在门口待了会儿。
房子一盖好,两人难得闲下来,坐在门口唠了会儿,唠着唠着,才从揣崽扯到钟兽医身上,“钟兽医一家好像九月份正式搬过来。”
王月勤有些惊讶,“这么早吗?不是说抹好水泥墙得养护一个月才能刮白墙吗?他家刮完不晾晒吗?”
陆大山也不太清楚,正好瞧见自家闺女总算上课回来了,便问了她一句咋回事。
陆小言记得秦英和她婆婆关系挺不好的。她也没细说,“应该是着急住吧,我听钟叔说,他们打算一间一间的刮,先住在水泥屋,粉刷好后也会晾晒一段时间,晾好再搬,咱们倒是不用急,刮完白墙,晾晒一个月再搬不晚。”
两人都听闺女的,都跟着点头。
陆小言还挺高兴,“真没想到小北哥竟然用我的画换了十五张工业券,这可真是给咱省了好多钱,我手里这八十,正好留着买马桶和浴缸。”
这两样东西,陆大山和王月勤见都没见过,浴缸吧,还能想象出来,马桶都有点难以想象。
难不成长得像马?
王月勤笑呵呵问了一句,“啥时候去省城买?”
“这个不着急,等刮了墙再买不迟。”
因为是夏天,水泥墙晾晒得还算快,二十多天时,差不多已经全干了,怕刷得太早,墙会变黄,他们还是多等了几天才粉刷墙壁。
还是让秦队长他们给刷的,这个时候还没有乳胶漆,只能简单刮白,好在他们干活都很麻利,墙面涂抹的既平整又均匀,效果倒是不错。
陆小言还挺满意,虽然比不上现代,可比土屋强多了,秦队长还是没要钱,陆小言干脆将烟拿了出来,还是一人两盒,这次一送,家里就没剩几盒了,正好留着过年用。
一个个小年轻收到烟时,还挺高兴,就算不抽烟的也笑得牙不见眼的,拿出去充门面也是好的呀。
秦队长等人离开时,陆小言倒是瞧见了田老太,她在门外探头探脑的,虽然没闯进来,也挺膈应人。
最近这段时间,他们倒是消停了,不知道是怕断关系,还是害怕真闹大了,陆小言不顾情面,将她的宝贝孙子送去公安局。
甭管咋样,陆小言倒是乐得清闲,她出来时田老太已经走了。
陆小言直接锁上了大门,去收破烂的地方找了找,买了两块烂玻璃,最后让她爹敲碎,弄成玻璃渣,插到了墙上,以防有人翻进来。
这边弄好后,陆小言才总算放心,她正要回去,就瞧见赵大妞又带着俩闺女在东边捡柴,这边树木多一些。
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了,弯腰都困难,有时还得两个娃娃帮着捡,每次看到她干活,陆小言都觉得胆战心惊的。
这肚子实在大了点儿。
这会儿村里的妇女都这样,怀了孕也照样下地干活,赵大妞之前没去地里,还是因为两个娃娃实在小,她心疼孩子风吹日晒的,不肯往地里带,但凡她软弱一点,她婆婆肯定会强迫她下地,好在她是个强势的,不会轻易让婆婆拿捏。
陆小言打了声招呼,忍不住又看向她的肚子,伸手去接她手里的柴火,“你快小心些吧,还是别干活了,我瞧着你这肚子越来越大了,应该快要生了?”
赵大妞还不想给她,陆小言看着吓人,还是态度强硬地接了过来。
赵大妞好笑道:“快九个月了,应该就是这个月生,具体什么时候说不好,我真没事,就捡点柴火,不是啥重活,瞧你担心的。”
刚说完,她的肚子就疼了一下,赵大妞感受了一下,真有点疼,以为要宫缩了,她卧槽了一声,“我好像要生了,哎,看来真不能说没事,一说就出事。”
她这会儿竟还有心思吐槽。
陆小言吓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手里的柴火都险些掉下去,“真的假的?真要生了?你、你、你别吓我。”
“没事。”赵大妞倒是很淡定,“就算要生,也得几个小时呢,你帮忙将我婆婆喊回来就行,最近地里没啥活,她估计去坟地摘枸杞去了。”
她神情一顿,“哎,又不疼了。”
她虽然不疼了,陆小言还是有些担心,柴火也不管了,先放到了新房里面,她将赵大妞扶到了陆大夫这儿。
大花儿和小花儿也很紧张,一路上,两个小丫头几乎是跌跌撞撞跟着娘亲,眼睛也得睁大大的,一脸担心。
陆大夫给赵大妞看了看,拿起听诊器听了听她的前胸和腹部,问了她一句,“还疼吗?”
赵大妞摇头,“就疼了几下,现在完全没事了,可能是弯腰捡柴的缘故。”
陆大夫也没开药,说:“最近注意些吧,可能要生了,要是肚子还疼,就去公社卫生院看看,公社现在已经有妇产科的大夫了,你应该还是双胎,生产时,还是去医院吧,在家生太危险了。”
赵大妞是个惜命的,也不会苦了自己,当即点了点头,“行,谢谢陆大夫了。”
她淡定得很,反而是陆小言紧张得不行,“你真没事了?”
赵大妞笑了笑,“真没事,瞧你紧张的,就算真要生了也没事,起码得好几个小时呢,羊水破了,再去卫生院都不晚。”
见她一派从容,陆小言也没那么紧张了,她亲自将赵大妞送回了家,见她肚子确实不疼了,还不忘碎碎念,“都临近生产了,你别再捡柴了,最近又不是农忙,有啥活让你婆婆和你男人干就行,你还是多注意身体,还揣着两个呢。”
赵大妞笑着点头,“知道了,放心吧,我都生过一次了,心中有数,估计就是刚刚弯腰累到了,休息一下就好,反倒是你,你和傅北什么时候要孩子?”
陆小言连忙摆手,“我们可没打算这么早要。”
他们压根不是真夫妻,咋可能生娃?
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分开了,她也不可能一直留在这个年代,陆小言其实还抱着一丝希望,觉得自己可能还会回去。
赵大妞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总觉得她神情有片刻的落寞,难不成她和傅北的感情其实是有问题的?
当初他们一起上学时,赵大妞就觉得她和傅北的相处有些怪,偶尔碰上了一起回家,也都是陆铁成叭叭个不停,她和傅北几乎没话说,瞧着并不亲近,婚后她同时遇见两人的次数并不多,仔细想想,他们也不算亲密,按理说新婚小夫妻不应该这样才对。
赵大妞真是操碎了心,忍不住劝了劝,“早要娃也有好处,趁年轻有精力,能一下照看完,要不然人老了,娃娃还没长大,多累。”
她起初对陆晨只是有好感,有了深入交流后,感情才深起来,孩子也是两人之间的纽带。
陆小言皱了皱鼻子,“刚刚t肚子还疼着,现在倒是操心上我了,你赶紧好好休养吧。”
赵大妞笑了笑,“我这不是没事了吗?都生过一次了,没啥好怕的,还是你们的夫妻感情最重要,我跟你说,傅北这么优秀,你可别丢了西瓜捡芝麻。”
陆小言听出了不对来,“什么芝麻,西瓜?”
最近除了跟萧宁接触过,她身边可没出现过旁的男人,陆小言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别胡思乱想,我和他不可能的。”
赵大妞倒是松口气,“我就知道我哥是单相思。”
“啥?你哥?”
不是,关陈宇哥什么事?
陆小言有些风中凌乱,“你不会怀疑他对我有意思吧?”
陆小言简直不知道说什么,“你绝对误会了。”
她这么笃定,赵大妞心中倒是泛起了嘀咕,她是个爽快人,这会儿也直接问了出来,“之前有段时间,他回家很晚,难不成,不是来找你?”
陆小言连忙澄清,“当然不是,他就给我送过两次信,帮小北哥给我捎过一次绿豆,那次还遇见你了呢,我们私下完全没接触。”
赵大妞也有些无语凝噎,敢情之前全是自己脑补?那她哥究竟看上了谁?
陆小言也反应过来了,“哼,上次让我帮你拿东西,还逮着空就夸小北哥,原来是怕我看上你哥。”
赵大妞揉了揉鼻尖,“误会误会,我就说,哪有人放着傅北不要,反而喜欢个憨憨。”
陆小言被这句憨憨逗笑了,哪有这么埋汰自己哥哥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陆小言就站了起来,“不跟你扯了,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陆小言还是不放心,干脆去了坟地,他们大队有两块面积比较大的坟地,一块在西地,一块挨着河堤,在地头上,那块坟地上长得有野生枸杞。
陈红叶确实在摘枸杞,她胆子也挺大,天都快黑了,竟然还在坟地摘着枸杞。
陆小言喊了她一声,“陈大娘,你儿媳刚刚肚子疼了,你还是赶紧回家看看吧。”
陈红叶翻起眼皮,拿小眼睛看了陆小言一眼,似乎是在判断她话中的真假,四五点时她来摘枸杞,赵古同有个大娘也提着篮子凑了过来,不过被她骂走了。
谁让这颗长在她公爹坟前呢,那就是她家的,她可不允许别人惦记,天都要黑了,量陆小言也没这个胆子偷摘。
陈红叶哼一声,骂了赵大妞一句,“疼个屁的疼,一不想干活就说肚子疼,这死婆娘,一准儿又装相,肯定是不想做饭,喊我回去做饭呢。”
骂归骂,她倒是没再摘,从地头上了河堤,和陆小言一起回来了。怕赵大妞又找儿子告状。
陈红叶可不想和儿子离心,只能忍了,她闺女说的也对,就算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她也只能忍,万一有男娃呢。
不过陈红叶也不是会吃大亏的人,左右她都想好了,就算这两胎又是俩女娃也不怕,反正赵大妞能生,既然能生。
如果还是女娃,就继续让她生,直到生出男娃为止。
陆小言可不知她婆婆打什么主意,她对陈红叶没啥好印象,通知完就算了,路上也没主动跟她搭话。
反倒是陈红叶贼眉鼠眼的,问了她一句,“小言啊,你家房子盖得这么好,花了多少钱啊?”
她语气好,陆小言也没冷着脸,笑着说:“没花多少啊,砖瓦水泥都是廖兽医送来的,没花钱,秦队长他们也就是过来帮了下忙,就给了点粮食和票,真要是花很多钱,我们也没啊,小北哥的工资都拿来还债了。”
陈红叶撇撇嘴,那还显摆个啥。
她都听章老婆子说了,她家又是做糕点,又熬排骨的,上个月还请秦队长他们吃的肉,不知道的还以为富得流油呢。啧啧啧,要不是她家八辈贫农,她都想去举报了。
陆小言也没管她乱想个啥,见她又是撇嘴,又是翻白眼的,也撇了撇嘴,走到新房后,她就打开了门,说:“这是大妞捡的柴火,您拿回去吧。”
陈红叶一张脸瞬间拉得更长了,“你空着手呢,不会帮着拿一下吗?没看我拎着篮子呢。”
陆小言才不想帮她,她笑眯眯地说:“我还有事,不立马回去,你拿不动吗?那正好,我干脆送给钟叔吧,他们一家子正好要搬来,肯定缺柴火,反正也没多少,大妞肯定也不会介意。”
陈红叶顿时嘿了一声,“你这死丫头,穷大方啥,又不是你捡的柴火,我说不要了吗?”
说完,不管陆小言啥反应,一把扯走了柴火。
陆小言哼了一声,还想使唤她,想啥呢?
她直接锁上门,慢悠悠跟在了陈红叶身后,陈红叶拎着柴火,提着篮子,嘴里也不知道嘀咕个啥,一路上就没停歇。
陆小言离她有个七八步远,也没在意,陈红叶也没听见脚步声,直到走到主街,刘霞冲她俩打招呼,陈红叶才回过头来。
瞧见陆小言,她顿时怒了,“嘿,你这死丫头,不是说不回家吗?难怪你奶整日骂你,跟在我身后,也不知帮我拎一下柴火,懂不懂尊重老人?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原身一张小脸只有巴掌大,身材又纤细,瞧着就是一副小白花的模样,哪怕陆小言不装可怜,瞧着都可怜巴巴的。
这不,她还没开口,刘霞就忍不住打抱不平,“婶子这话说的,您算哪门子老人?骂人都中气十足的,胆子但凡小点,见了您都得绕道,谁敢主动往上凑?”
陈红叶悄悄瞪了刘霞一眼,她毕竟是大队长的儿媳妇,还在养殖厂帮忙,以后肯定有出息,陈红叶也不敢将她得罪死,哼了一声,拿着柴火,就回了家。
陆小言笑着道谢,“谢谢霞嫂子,你这是刚从养殖厂回来?”
“对,刚回来。”刘霞不在意的摆手,脸上都是笑,“没啥好谢的,天都黑了,你也回去吧。”
她最近那叫个激动,她刘霞也是工人了,是唯一个学历不到初中留在养殖厂的人,就因为这几年他们大队的猪都是她照顾的。
她直接晋升成了工人,以后专门负责打扫卫生,给猪清理粪便,她以前干的也是这个,以后可是要领工资的。
大家就没有不羡慕她的,还有几人肠子都悔青了,要知道,当年他们大队刚买回小猪仔时,选的可不是刘霞。
是其他人害怕将猪养死了,还得承受骂名,不敢养,最后是大队长看刘霞勤快又有责任心,才直接任命了她,当初拒绝的都后悔死了。
看到刘霞喜气洋洋的模样,陆铁新的媳妇赵兰花悄悄撇嘴,一个月也就八块钱,嘚瑟个啥。
她原本还觉得公爹更偏心自家男人,如今又觉得他偏心老大家了,当初他要是任命她,成工人的不就是她了?
她有意拉拢陈小雪,笑着凑去了厨房,从这个月开始,家里的饭是三个儿媳妇轮流做,一替一个礼拜。
这不,这周刚轮到陈小雪,赵兰花笑着说:“小雪啊,我正好没啥事,帮你烧火吧,铁成,你一个大男人赖在厨房像啥话?出去出去。”
陆铁成不想出去,“嫂子,你干啥抢我活?没人规定男人不能帮忙吧?”
被自家媳妇瞪了一眼,他才委屈巴巴出去。
陈小雪在家也经常做饭,她只是瞧着清清冷冷的,并非不通人情世故,瞧出二嫂有话要说,也没拒绝,“那就谢谢二嫂了。”
赵兰花笑得恍若春日的花,“客气啥。”
陈小雪话不多,干活倒是一把好手,很利索地炒了个菜,等刘霞回屋后,赵兰花才撇撇嘴,拿下巴指了一下二房的方向,说:“瞧她最近得意的,一个月八块钱,就要上天了。”
陈小雪倒是没瞧出刘霞多得意,人家当了工人还不准她高兴一下?连她都高兴,答应定亲时,她根本没想到陆铁成能考上工人,毕竟县里的招工考试,她可是参加过一次,她成绩比陆铁成要好,都没考上。
也没想到他们养殖厂,竟然会一下招十个人,虽然现在一个月才三块钱,要是能学出来,可不止三块,没看人家钟兽医一个月二十五,还那么多补贴呢。
她都觉得生活有奔头了。
陈小雪只是笑了一下,没接这话,也没法接,虽然才嫁来两个月,她也能感受到两个妯娌的暗中不对付,她一个新媳妇,才不掺和。
见她不吭声,赵兰花继续说:“铁成可是高中生,也才三块钱,她一个清理t粪便的,倒是这么高,我都替铁成觉得不值。”
陈小雪这才压低声音回了一句,“他如今只是学徒,压根帮不上啥忙,就算不给补贴,只要能学到东西也是好的,嫂子快别说这话了,我知道你没别的意思,可这话要是传入旁人耳中多少不妥,毕竟工资是花大娘和刘书记一起定的,咱爹也参与了,万一有人给你扣帽子咋整。”
说白了,哪有你不满的份?
赵兰花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有些抓瞎,正常人不应该和她一起吐槽不公平吗?刘霞一个清理粪便的,本来就不该这么高。他们要是不甘心跑去闹,说不准还能给刘霞降工资呢。
不等赵兰花多思考,陈小雪就笑着转移了话题,“以后厂里肯定还要招人的,二哥不是初中学历吗?后面还能继续报名,接下来,你多盯着点二哥,让他好好复习,没准会考上老师呢,到时比进养殖厂还体面。”
这次陆铁新也参加了报名考试,他也是初中生,不像大哥陆铁柱,初二就不想读了,没继续往下念,不过他孩子都几岁了,毕业好多年了,复习没咋进入状态,自然没考上。
赵兰花这才高兴起来,是啊,他男人是初中学历,这就意味着以后还能考,不像大哥,这辈子都没机会。
她多盯着点,没准他真能考上。
她比刘霞晚嫁过来一年,头几年,肚子不如刘霞争气,一直没生男娃,总觉得被刘霞压了一头,以至于她啥事都要和刘霞攀比一下,这次刘霞成为工人,对她的打击自然大。
陆铁成也成了工人,她都没嫉妒,话说回来,一个月三块钱,她也委实嫉妒不起来,当学徒估计就得两年,能不能学成还不好说呢。
赵兰花只盯屋里的刘霞了,没留意到院门口刚回来的婆婆。
最近大队里的妇人全跟着花大娘在割猪草,曹春叶也是,割完猪草,还要给猪草分类,一个个都得割细,才拿去给小猪仔。
他们伺候起这些小猪仔,比伺候祖宗都要用心,好在养殖厂的猪长得还挺好,刚来时其实有十几头小猪仔情况不太好,一个个都拉稀,不咋吃东西,亏得钟兽医有法子,在他的指导下,养殖厂的技术员都学到不少东西,如今这些小猪仔一个个也活蹦乱跳的。
一切辛苦倒是挺值,等弄好猪草,曹春叶才回来,回得比刘霞还晚了会儿。
厨房又没关门,这不,她路过时恰好听到两人的话,脸色当即有些不好,只觉得这个二儿媳真真是个搅家精,她和二儿子也是同学,算是自由恋爱,她刚嫁进来时曹春叶对她印象也还行,干活麻利,嘴皮子也利索,还比刘霞会表现,处久了才发现这人肚子里总是不憋好屁,反倒是刘霞挺踏实稳重。
她对三儿媳的反应倒是满意,本以为那种家庭教不出什么好人,没想到,倒是个拎得清的。
她直接进了厨房,瞪了二儿媳一眼,丝毫没给她留脸,“少背后嘀咕这个嘀咕那个,整日不憋好屁,有那个精力,就多干点活儿,再让我听见你背后挑拨,我饶不了你。”
赵兰花脸一白,内心又埋怨她不给自己面子,委委屈屈说:“娘,我能嘀咕啥,我就是觉得老三工资太低了,没忍住念叨两句。”
曹春叶哼了一声,眼神带刀,“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以后少自作聪明,真当别人都是傻子?”
说完,不顾赵兰花臊红的脸,看向陈小雪,脸色都缓和了些,“饭快做好没?”
“菜炒好了,我这就盛。”陈小雪忙应了一声,边盛菜,边说,“二嫂,你看一下粥好没好?要是好了,我就喊他们洗手吃饭。”
“哦哦,好的。”赵兰花内心感激,顺着她给的台阶下来了,忙掀开锅,看了看里面的粥。
陆小言回到家时,王月勤也做好了饭,他们家今天也炒了菜,八月底好多菜都成熟了,各家各户都分了些,一天只吃一顿的话,能吃一段时间。
王月勤笑着说:“炒的是你爱吃的茄子。”
陆小言耸耸鼻子,雀跃地凑了过去,“我说咋这么香,还真是红烧茄子啊。”
她洗洗手就将菜端上了桌,喊了一声,“爹,吃饭了。”
陆大山还在院子里忙活,地里的玉米,得九月底才开始收,最近不算太忙,他是个闲不住的,最近便跟人换了点木料,自己在做床,他之前去公社的家具厂打过零工,简单的样式倒是会一些。
自己做能省不少钱。
他应了一声才停下手里的活,陆小言化身为小管家公,忍不住念叨他,“爹,您手臂还没彻底好呢,别干太久了。”
陆大山有些好笑,“早不要紧了,就划了一下,都结痂了。”
陆小言振振有词,“就算手臂不要紧,天色也暗了啊,以后天一暗,您别干了,院子里又没灯,多伤眼睛。”
真真是个小管家精。
陆大山心中暖乎乎的,笑着点头,“知道了,爹以后注意。”
怕闺女念叨起来,没完没了,陆大山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你们这周末不是要去省城?小北就休一天,是不是得请一天假?”
“他已经和单位打好招呼了,最近车间正好不忙,请一天没关系。”
周五晚上,傅沉就回来了,将陆小言要的会计类书籍买了回来,既然要当会计,就算是临时的,也不能一窍不通,既然大队长信任她,陆小言总要做好本职工作。
陆小言将书放在了书桌上,打算每天看一些,结果又瞧见,他拎出几盒吃食。
陆小言眨眨眼,脸上不自觉露出一个笑,惊喜地说:“你又买好吃的了?”
说完,又忍不住念叨一句,“你从哪儿弄来的钱?是不是又借钱了?”
傅沉喜欢她此刻的模样,唇边带笑,将五盒吃食递给了她,“没,用你的画换的,对方没工业券,家里正好有果脯和芝麻片,你不是说换什么都行吗?我干脆换了些。”
陆小言更惊喜啦,“哎呀,竟然是我的功劳嘛?不错不错,我看看,芝麻片我还没吃过呢。”
陆小言已经欢快地拆开了纸盒,第一盒是青梅,第二盒酸角脯,第三盒是杏脯,另外两盒是芝麻片,色泽乳白,质地细密。
陆小言眼睛亮了亮,拿起一片咬了一口,松脆爽口,第一口很不错,真真是甜香宜人,吃一片还不错,就是有点太甜,吃多了会齁嗓子。
“咱爹咱娘肯定喜欢。”她拿起一片,递给了他,“你尝尝。”
傅沉没接,低头凑近,俊脸直接怼到了陆小言跟前,她眼睫轻颤了一下,无端有些不自在。
傅沉直接咬了一口,将薄薄的芝麻片,叼走了,舌尖一挑,进了嘴里。
他这才站直身体,嚼了嚼,“有点甜。”
何止是有点。
陆小言也觉得甜,甜度爆表的甜,她捏起青梅吃了一口,酸酸甜甜很可口,她这次竟没敢直接递给他,而是连盒子给了他。
傅沉眸中带笑,伸手拿了一枚。
第53章 第53章他们大队真要通电了。
尝完零嘴,陆小言拿去了厨房,让王月勤也尝了尝,她正在做晚饭。
陆大山刚刚出去借工具去了,还没回,陆小言干脆带着傅北去新房看了看。
打开大门后,就是院子,农村地多,院子也挺大,可以种一颗枣树。
洗手间设在东边,到时让父母住在堂屋东边,两人可以离洗手间近一些,等两人年龄大了,也不怕,离得近,方便些。
陆小言带他来了西边,“刮白后,房间一下显得亮堂了很多,你过来看看,地上的水泥已经干了,可以进屋。”
屋里是平整的水泥地,踩上去,感觉还不错,满地泥泞的土房子,陆小言真是住不习惯,“还是水泥地好,以后再不用害怕下雨了。”
傅沉也四处看了眼,虽然比不上木地板和瓷砖,却比泥地强得多。
陆小言还在兴奋地说:“原本我还想要一个独立的书房,不过建太多房间,也挺惹眼,既然有了浴室,就先不要书房吧,西边这两间,咱俩一人一间,你看看你想住哪间。”
这是打算分开住。
傅沉神情顿了顿,才说:“我都行,不然把我的这间设置成书房?我不常住,床小一点就行,这边可以弄一张大点的双人书桌,再打个书架,咱们都可以放书,你房间弄个双人床,衣柜也做双人的,直接放你那儿,省得爹娘看出不对。”
陆小言挺喜欢大床的,倒是没t啥意见,“成是成,不过以后你要是想结婚了咋办?到时,有个双人书桌就碍事了。”
房间虽然宽敞,其实也没那么大,放双人床的话,再放双人书桌和书架,肯定会拥挤。
傅沉垂眸瞥向她,“我没打算娶别人。”
他眼神过于专注,这一刻陆小言才发现他的眼睛是很漂亮的桃花眼,盯着人看时会给人一种很深情的感觉。有那么一刻,陆小言都以为,他下一刻会说:“我只想娶你。”
就在陆小言心中莫名发慌时,他已经移开了目光,“书房挨着堂屋更合适,白天西边会有行人,来回估计有脚步声,你睡觉的地儿选西边吧,晚上没人,可以安静些。”
说完,就走了出去,拐去了隔壁屋。
陆小言悄悄松口气,还好还好,只是错觉。
陆小言揉了揉鼻尖,也跟了出去,说:“可以,那我就选西边这间。”
他们看完时,正好听到拖拉机的突突突声,两人走出了院子,果然瞧见了拖拉机正朝这边开来,几十秒钟就开到了他们跟前。
陆小言已经瞧见了钟兽医一家。老爷子率先从拖拉机上下来的,陆小言忙扶了他一把,他还挺不服输,“没事,站得稳。”
陆小言笑了笑,等他站稳,才松手,她和傅沉一起,帮着将行礼搬到了他们屋。
他们行礼不多,一人就两兜衣服,至于床和被褥,都是买的新的,倒腾票还让傅沉帮了忙,也幸亏他在机械厂,人多。
廖兽医家里的布局和陆小言家一模一样,连堂屋也是盖了五间,如今有三间已经刮白了,另外两间还没刮,他们要暂住一段时间。
看着这几间格外宽敞的房间,秦英心情都舒畅了起来,笑着对小言说:“当初多亏了你跑去红旗公社,劝我们老钟,不然我们哪能住这么宽敞的房子。”
在老家时别提多挤了,大伯一家就给他们腾出一个房间,还是老钟想法弄了个隔断,隔成了两小间,他们仨这才勉强有个落脚地。
房间拥挤,事也多,别说她,连她爹都住得很憋屈,一度想出去租房子,秦英放心不下,才劝住了,如今总算脱离苦海了。
陆小言也笑了笑,“这儿虽然宽敞,不过用水用电没那么麻烦,家里没压水井。”
秦英眉眼都是笑,“没事,咱们东地就有一个水井,走两步就能打到水,也不算远,离河也近,河水还挺清澈,洗衣服可以直接在河里洗,也能省点事。”
就算用电不方便,能远离公婆一家子也值了,那老太太真真是尖酸刻薄,无理也要闹三分。
大伯人虽然不错,他媳妇连同他大儿媳同样满是算计,就因为家里的房子是老钟出钱盖的,一家子就总觉得他们回乡是和他们抢房子来了,整日防贼一样盯着他们,说话也阴阳怪气的。
秦英实在跟她们处不来,再住下去,她都能抑郁,如今搬来陆家大队真是山高皇帝远,她脸上的笑都多了几分。
“我们一会儿去找大队长开介绍信,婶子,你们是不是也没开?”
他们已经定好了明天去省城添置东西,正好陆小言存的有钱,钟兽医他们今天就要入住了,安装个马桶还是很有必要的。
秦英点头:“对,还没开呢。”
陆小言说:“你们刚过来,先休息休息吧,介绍信,我帮你们捎上就行,你们是俩人都去,还是就钟叔去?
秦英是省城人,小时候家里条件还挺好的,她不敢去冒险,虽然很想念儿子,还是不敢去。秦英说:“我就不去了,让老钟自己去就行,可以捎带吗?会不会很麻烦?”
陆小言笑着说:“没事,大队长知道你们搬家的事,刚一过来还得收拾,我帮忙开一下就行,明天见了再交给钟叔,晚饭你们应该还没吃吧?要不然今天别做了,直接去我家凑合一下。”
“没事,家里有粮食,柴火啥的,你钟叔也提前备好了,我们随便做点就行。”
见他们不肯去,陆小言也没坚持,去大队长家开完介绍信,他们才回去。
陆小言将自己全部的钱拿了出来,还剩七张大团结,一张一块钱的,一张两毛的,一共七十一块五,“不知道浴缸和马桶贵不贵。”
“应该二三十块钱。”
二三十真的不低了,工人一个月的工资。
陆小言倒是放心了些,“够用就行,还能再买点其他东西。”
原本陆小言不打算去,去一趟省城得两三个小时,坐车还挺累人,她又怕东西多,傅沉不好拿,另外,下个月是王月勤的生日,她苦了一辈子,从来没好好过过生日,陆小言打算去省城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礼物,省城不要票的东西应该多一些。
俩人都怕热,这会儿也开着小风扇。
傅沉没拿钱,将兜里的票拿了出来,也就粮票和工业券多一些,其他的都是一张两张的,有两张糖票,还有一张面包票,凭票能购买五块面包,除此之外,竟然还有棉花票。
棉花票倒是有三张,一张七两的,两张八两的,加一起是两斤三,别小看这两斤多,好多人凑好几个月也未必能有这么多。
陆小言挺高兴,“再攒攒,等冬天来了,咱们说不准能加一个棉被,咱俩好歹有个厚点的被子,爹娘都没有。”
傅沉:“我再多留意一下,争取多换点。”
冬天没厚被子实在难熬,不仅爹娘需要,他们俩的被子也不算太厚,这里又没暖气,她肯定扛不住。
点完钱和票,陆小言一起放进了手帕里,全递给了他,“你收着吧。”
傅沉没跟她客气,接住了钱和票。
陆小言这才去洗漱,她还没开始构思新内容,擦完头发就躺下了,打算早点睡,明天正好要早起。
她将小风扇放到了床头,对着两人吹的,风不算小,两人都能吹到一些,就是特别费电池,时不时就得更换。
陆小言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许是睡前喝了绿豆水的缘故,睡到半夜,她迷迷糊糊醒来了,想去厕所,她下意识抱着被子蹭了蹭,还没睁眼,就察觉出了不对。
怀里的触感并非被子,反而热乎乎的,陆小言心脏露跳一拍,一下睁开了眼,室内黑漆漆的,虽然伸手不见五指,也能感受到男人近在咫尺的呼吸。
呜呜,被子不知道被她踢到哪儿,竟然将他一个大活人当成了被子。
陆小言身子有些僵硬,试图挪一挪,脑袋刚动了一下,就察觉到他平稳的呼吸变了,陆小言心脏再次漏了一拍,嗖地一下从他怀里闪开,猛地坐了起来。
没想到动作过猛,一下闪到了腰,陆小言疼得“嘶”了一声,“疼疼疼。”
傅沉也坐了起来,伸手摸了摸她,“怎么了?”
陆小言欲哭无泪,这一下实在疼,疼得生理泪都流了出来。
傅沉伸手按亮了台灯,室内一下有了亮光,小姑娘呆萌地坐在床上,小脸皱成一团,眼睫毛都湿漉漉的,小模样可怜兮兮的。
傅沉有些担心,俯身凑了过去,跪坐她身旁,下意识扶住了她的腰,“哪儿疼?肚子?”
算了算日期,好像不对,还不该来,见她的手捂着腰,他才明白过来。
难道是闪到了?
傅沉说:“你先躺下,休息一下,别坐着,先别下床。”
陆小言实在疼,疼得她想爆粗,呜呜呜,她不就抱了他一下嘛,心虚个啥,又不是故意的。
好了吧,用力过猛。
陆小言姨妈来,都没这么疼过,就很操蛋。一闪到腰,心里的别扭倒是散了大半。
陆小言欲哭无泪,整个人眼泪汪汪的,哼哼唧唧,疼得都躺不下去。
隔壁,王月勤被那句一跌声的“疼疼疼”吵醒了,她竖着耳朵听了一下,隐约听到一小声哼唧。
她瞬间清醒了。
不都是头一次才疼吗?
咋后面也疼?
两人难不成到现在还没成事?
他俩结婚前,王月勤身为母亲,其实应该教导一下陆小言,但是她面皮薄,便啥也没说,想着傅北一个大小伙子,应该不至于啥都不懂。
难不成两人真不懂?
直到今晚她才听到一点动静,老房子隔音不好,如果真圆房了,按理说,她应该能听到点动静才对,但是没有,之前两个月,她都没听到。
王月勤越想越不对,敢情今天两人才同房?
她一翻身,陆大山也醒了,“怎么了?”
王月勤哪里好意思说这些,忙摆手,“你睡吧,没事。”
陆大山做了一天的木工,也确实累了,又睡了过去。
此时的傅沉莫名有t些想笑,没忍住低笑一声,下一刻果然瞧见她凶巴巴瞪了过来。
傅沉又轻笑了一声,“需要帮忙吗?”
陆小言幽怨地看了他一眼,这还是人话吗?她疼,压根躺不下去,他就干看着?
陆小言想拿小眼神刀死他。
傅沉忍住笑,上前一步,扶住了她,在他的搀扶下,陆小言才躺下来,不对,她起来是想去厕所,怎么躺下了?
不想不着急,一想有点憋得慌了。
呜呜呜,陆小言难受。
呜呜呜,陆小言不好意思说。
呜呜呜,就很操蛋。
倒是傅沉先开了口,“你先躺着休息会儿,我去陆大夫那儿给你拿点膏药。”
躺下后,腰上的疼痛好多了,陆小言也开了口:“不用拿了吧,感觉好点了,大晚上的,还是别折腾陆大夫了,我记得好像可以冷敷或者热敷,咱家没冰袋,不然我热敷一下吧,你帮我摆个热毛巾,正好暖壶里有热水。”
傅沉已经下了床,晚上睡觉,他穿的短袖、大裤衩,“先别热敷,我去问一下陆大夫,别万一拖久了会更严重。”
他已经拿上手电筒出了门。
王月勤听到动静,问了一声,“咋了?”
傅沉没想到会将她吵醒,低声回了一句,“小言扭到腰了,不要紧,娘,您继续睡吧,我去陆大夫那儿拿些膏药。”
说完,他就拿着手电筒,走远了。
王月勤不放心,干脆下了床,陆大山也想起来,被王月勤按了下去,“大晚上的,你别起来了,我去看一眼就行。”
她推门进来时,陆小言正一脸郁闷地躺在床上,她只偏了下脑袋,“娘,你咋来了?”
“看看你咋回事,怎么扭到腰了?要紧不?”
陆小言忍不住揉了下鼻尖,不好意思地说:“没事,就是起来上厕所时,动作有些猛,不小心扭到了。”
她一脸的心虚。
见她眼睫毛湿漉漉的,王月勤隐隐明白了什么,闪到腰有啥好哭的,敢情今晚才是第一次。
估计是小两口姿势不正确,才弄伤了腰。
王月勤也有些不自在,“那、那你休息休息吧,等会儿让小北给你贴个膏药,这两天先别折腾了。”
说完,活似被烫到一般,忙开溜了。
陆小言还有些疼,没留意到她话中的深意,只乖巧点头,“知道了,娘,你们也早点睡。”
王月勤点头。
傅沉速度倒是挺快,不到十分钟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膏药,“陆大夫说,48小时内先别热敷,过了48小时如果还疼,再热敷,先贴一些膏药吧,可以促进血液循环,能止疼、活血化瘀,可以趴下吗?我给你贴上。”
陆小言在他的帮助下,翻了个身,幸亏今天没穿裙子,要不然还真不好贴。
等陆小言趴下后,傅沉便掀起了她的上衣,只往上掀了一点,少女纤细的腰肢,白得晃眼。
傅沉眼睛都没眨一下,她原本的皮肤更白,五官还是明艳款,很惹眼,有一段时间,她还喜欢穿那种可爱俏皮的衣服,一伸懒腰,就会露出平坦的小腹和可爱的肚脐眼,少年时期的傅沉不知道看过多少次,早已经练了出来。
如今可以做到面不改色。他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碰了一下她的后腰,“这儿疼?还是这儿疼?”
按到左边时,陆小言才倒抽一口凉气,“疼疼疼。”
傅沉收了手,他心中已然有数,小姑娘趴在床上,又哼唧了一声,似是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像极了小奶狗,委屈巴巴的。
他的目光不自觉落在她脸上,她白皙的面容如凝脂一般,灯光下眉眼逐渐与现代的重叠,精致纤美,像月光下耀眼的明珠,惹人垂涎。
傅沉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纤长的眼睫微颤,垂下了眸,直接将膏药贴了上去。
她这边一叫唤,隔壁屋的王月勤一下竖起了耳朵,心中也一阵忐忑,这俩小年轻不会又尝试起来了吧?
哎呦,腰都闪了,快歇着吧。
小北瞧着怪稳重一个人,遇见这事,竟也这么不知轻重。
好在后面没了动静,她总算松口气。
贴上膏药后,陆小言才呼出一口气,总算可以去上厕所了,她趴在床上试着想自己起来,一动腰还是疼,看她想起来,傅沉微微挑眉,“去厕所?”
陆小言脸颊有些热,耳根悄悄红了,她咳了一声,才伸手撩了一下耳边的发丝,厕所怎么啦?
人有三急。
她佯装坦然地点头,“嗯,去厕所。”
傅沉没说什么,伸手扶住了她,在他的帮助下,陆小言才老太太一般慢慢下了床,别说,贴上后,还真舒服了点儿。
上厕所的艰难过程不提也罢,从厕所出来时,她白皙额头上都出了汗,纤细的身子在夜色下格外单薄。
傅沉已经打好了水,清楚她弯腰时,肯定会疼,傅沉直接将水端到了她跟前,“洗吧。”
倒是难得细心。
哼,之前还笑话她,陆小言才不感动,她绷着小脸,洗了洗手,傅沉将盆放下后,又扶她上了床。
躺下时,腰又疼了一下。好在缓解了许多,尚且能忍,陆小言没叫出声,躺床上后,她才发现,两人挨得有一点点近,她几乎能感受到他的温度。
她一下又想起刚醒来时,整个人都趴在他怀里的事实。
陆小言脸颊又一阵热意,她想翻个身,离他远一点。
刚动一下,腰又疼了。陆小言扯起被子,默默挡住了脸。
反正她又不是故意占他便宜,陆小言你撑住。她又悄摸扯起被子,夹在了两人中间,这下陆小言是彻底放心啦。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只要我不尴尬,就没人尴尬,陆小言在心中碎碎念了两遍,打了个哈欠。
她也确实心大,没一会儿还是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时,傅沉已经起来,意识回笼后,才想起昨天一系列囧事,她抹了一把脸,坐了起来,贴了一碗膏药,还是很有用的,自己起床完全没问题。
也不像昨天晚上那么疼了。
陆小言神清气爽地起了床,腰上的疼痛,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见她起来了,陆大山才从屋里出来,继续在院子里做床,“锅里给你留了饭,洗漱好先去吃饭。”
陆小言哦了一声,“你们都吃了吗?我娘呢?”
陆大山说:“嗯,你娘出去割猪草了。”
最近她娘每天早出晚归的,割了不少猪草。
还是很能干的。
今天云多,天上也没出太阳,陆小言一时没看出几点,进屋看了眼时间,才发现已经八点多了,平时,她都是六点多就醒了,今天还真是起晚了。
“不对,爹,小北哥呢?”
陆大山说:“他已经去省城了。”
陆小言不可思议地瞪眼,这个傅北,竟然丢下她,一个人去了!她还要去买礼物呢!
陆小言鼓腮,“你们怎么不喊我?他怎么一个人去了?”
陆大山笑着说:“你不是闪到腰了吗?去省城坐车多折腾,小北特意叮嘱了,让你多睡会儿,万一去趟省城严重了咋整。”
陆小言揉了揉腰,如今只是隐隐有点疼,已经没事啦。
就郁闷。
罢了罢了,以后有时间去县城买吧,反正她娘的生日还没到。万一路上坐太久的车,把腰搞严重了,还真不值得。
陆小言原本还想给陆大山打打下手,这会儿因为不方便弯腰,也没再帮忙,而是卧床休息去了。
傅沉他们此时已经到了县城,到了客运中心,才遇见萧宁,这小子不想一次坐太久的车,昨天就来了县城,说是今天和他们汇合。
瞧见他俩,他意外地一挑眉,“小言同志不是要一起去?怎么不去了?”
钟兽医笑呵呵道:“这丫头昨天半夜不小心扭到腰了,小北估计怕她累到,早上出来时没喊她,这会儿说不准正郁闷呢。”
好端端的扭到腰?
萧宁上下狐疑地扫了傅沉一眼,这小子,别是不想让她跟着,故意没喊她吧?
他们一路舟车劳顿,一直到十一点才到省城,找了个国营饭店吃了个饭,三人就找了个招待所,萧宁扭头往后看了好几眼。
他爷爷是老红军,他在大院里长大的,时不时还会被爷爷丢到部队操练一下,早练出了警觉性,总觉得有人跟踪他们。
直到进了招待所,他还不放心,打开窗户,往下张望了一眼,傅沉和钟兽医倒是一派淡定,不知道是毫无所觉,还是不在意。
傅沉倒是知道有人跟着的事,他接连上交两个图纸后,省城研究所的人就想将他挖到省城工作,傅沉当时就拒绝了。
新型发动机也t好,太阳能热水器也罢,经过研究,都表明是一项很成熟的技术,就算他偷偷跟着金教授学习过,他所表现出的天赋也足够让人重视,他再三拒绝后,厂领导就跟他打过招呼,说是省城那边可能会派个人暗中保护他,这个年代有不少特务,他们怕万一走漏风声,有人对傅沉不利。
这人只是远远跟着,因为距离远,并不会打扰他的生活,也不会监听他和家人的对话,傅沉便也没在意,没想到萧宁这么警觉。
傅沉上交完图纸后,原本指望省城研究所那边速度能快一些,尽快将太阳能热水器投入生产,几个月时间,总能大批量生产出来。
他想等到过年,就给家里添一台,他并不知道的是省城研究所已经将图纸上交给了国家,如今在等首都那边下达指令。
这款太阳能热水器涉及的技术已经很成熟,能运用到很多领域,包括太阳能发电,单这一项就足以让研究所的各位大佬痴狂了,出于各方面考量,国家并不想过早暴露这项技术,要不是首都的实验进行得如火如荼,肯定要有人跑来和傅沉交流一下学术问题。
傅沉刚买完浴缸和马桶回到招待所时,身后的那条尾巴,就敲响了他的门。说是研究所省城某位领导想见他一下。
傅沉也想询问一下太阳能热水器的事,就随他走了一趟,结果却是允诺给他的太阳能热水器,今年过年肯定给不了,对方还想将他挖到省城研究所,傅沉再次拒绝了。
省城的人很重视他,当即表示,他如果想搞研究,需要什么材料,也可以直接跟张主任说,县里没有的,省城会想法送给他,只希望他能多为国家做贡献,虽然给不了他太阳能热水器,出于补偿,会给他一台电热水器,让他能用上热水。
至于他们大队没通电,这压根不是问题,省里一个电话打下去,县里就忙活起来了,这不,郑县长亲自给陈社长打了个电话,“小陈啊,听说你们公社陆家大队,响应国家政策养了不少猪,真有一百多头小猪仔吗?”
陈社长还真没关注小猪仔的事,他只知道,刘书记跑来要砖的事,磨了他两天,只到陈社长点头,他才离开。
见秘书点了头,陈社长心中才有底,笑着说:“是,之前他们要办养殖厂时,我还有些愁,我们公社的情况,县里也是清楚的,那叫个穷啊,地里产量不高,人都吃不饱,更别提拿粮食养猪了,那真是饲料饲料没有,余粮也不多,兽医更是招不到,我们公社实在穷,能给的帮助也有限,只能送送砖瓦啥的,也多亏了陆队长和刘书记一心为百姓解决难题,才请来了兽医,这不,还想法解决了资金问题,弄来了小猪仔,如今还在种牧草呢。”
陈社长不由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亏得他扛不住刘书记的磨工,让人将砖瓦送了去,不然今天真要丢人了。
他是真没想到,县里会重视这个养殖厂。
郑县长听他说完,才笑着说:“既然养殖厂都已经开了起来,他们大队也不好一直不通电,晚上总不能摸黑喂养小猪仔吧?给猪洗澡,清理猪圈也不方便,还是通上电吧,更有利以后的发展啊。”
“是是是,您说的对,他们大队确实该通电了,就是公社太穷了,要不然我们也想给队员们通电啊。”
听说县里会拨款,陈社长才翘起嘴角。
这还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其他公社,除了发展好的几个大队通了电,还有很多大队都没通电,没想到陆家大队一个最不起眼,最落后的大队,竟被县里关照了。
还真是走了狗屎运啊。
陆小言还不知道这个好消息,不止她,连大队长和刘书记也不知道啊。
这不,挂掉电话后,陈社长将大队长喊到了公社,明里暗里在询问他们是不是跟县长很熟。
就很懵逼。
整个县城,他们除了认识廖兽医,根本不认识其他人,咋可能跟县长熟悉?
陈社长也很懵,难不成,是因为陆家大队去县养殖厂买小猪仔时动静过大,让县领导注意到了?
甭管咋样,陆家大队都要通电了。大队长几乎要被这个消息砸懵了,离开公社时,整个人都恍恍惚惚。
唯恐自个在做梦。
他一个大老爷们,没忍住,硬是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哎呦,是疼的。
嘿嘿嘿,他们大队真要通电了。
大队长一回村,就将好消息说了出去,整个村一下沸腾了起来,恍恍惚惚,不可置信。
陆小言同样很开心,他们大队竟然要通电了?
陆小言对他们省有点印象,挺贫瘠落后的一个大省,尤其是某些偏远村庄,一直到八十年代都没通上电,结果他们大队竟然一下提前十年?
就因为开了养殖厂吗?
这个养殖厂开得也太值了!
嘿嘿嘿。
可惜,通电前,还得先立电线杆,建电网,需要时间来解决,不是一下子就能通的,就这大家也高兴坏了,一个个恨不得缝人就说说这事。
这不,短短一天消息就传了出去,电还没通上,隔壁几个大队就听说了消息,一个个都不干了,纷纷去了公社,要让陈社长给个说法,咋地,别的大队还没通电,凭啥先轮上他们陆家大队。去年凭先进时,他们陆家大队可不是先进。
陈社长好一番解释,说其他大队也会慢慢通的,只是早晚问题,以后每个大队都会通,陆家大队是因为开了养殖厂,才被额外关照一分。
甭管他们多不满,陆家大队通电的事,已经提上日程了,通电指日可待。
陆小言也兴奋极了,在她的期盼下,傅沉终于带着马桶和浴缸归来啦。
第54章 第54章你说,这碗软饭,我能吃……
听说他回来后,陆小言一溜烟跑去了东地,傅沉刚和钟兽医一起将浴缸抬进浴室,见她小跑着过来的,傅沉顿时挑了下眉,“腰不疼了?”
陆小言伸着脖子,往浴室看了眼,马桶也已经搬了进来,看着很不错的样子。
陆小言随口答:“今天中午就不疼了,陆大夫的膏药还是很管用的,怎么样?好安装吗?”
傅沉点头,已经抬腿,走了出去,还不忘回答:“不麻烦,咱们的不着急,我下周回来再装就行,走吧,我先将钟叔的安装上。”
他们得下个月才能搬来,确实不着急,钟叔都已经入住了。
陆小言点头,追了上去,随着他一起去了钟叔家。他说不麻烦,也确实挺快,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似乎有魔力一般,做什么都行云流水的,没多久就安装好了。
陆小言开心地说:“咱们大队要通电了,最迟下个月肯定能通上。”
钟兽医刚刚已经听说了,这会儿同样很兴奋,“那咱们以后可以找人在家里打个水井,再安装个抽水泵,装上水管,还能安上电热水器,一有电啥都方便了。”
通电已经是个大工程了,通自来水更麻烦,得建水塔,铺设水管,可是大工程,近几年乡下不可能像城里一样通上自来水,自己家里倒是可以安装抽水泵。
秦英也感慨万分,声音难掩激动,“要能给家里通上水,咱们用水也方便了,到时和城里一样,水龙头一拧就出水了。”
秦老爷子更谨慎一些,说:“等猪出栏吧,到时咱们就有分红了,有了分红就找人打水井,就是不知道县城卖的有没有电热水器,也不知道安装麻烦不,他们应该包安装吧。”
傅沉看了眼天色,阳光已逐渐西斜,他收回目光说:“不包也没事,我可以帮着安装,等我休息时,去供销社看看吧,如果有卖的,到时可以帮你们买回来,我家也会弄一个。”
这下不止钟兽医,连秦英都高兴得不行,“那可真是麻烦你了。”
陆小言同样晕乎乎的,总觉得跟做梦一样,一下子他们不仅有了马桶,浴缸,等明年,竟然连热水器也能安装了?
咋这么不真实呢?
从钟兽医家出来时,陆小言还在兴奋,明亮的大眼都弯成了月牙,“嘻嘻,真没想到,咱们也能实现用水自由了。”
她笑容纯粹,一双眸更是熠熠生辉,傅沉垂眸望着她,浓密的眼睫在冷白的皮肤上拓下阴翳,唇角不由扬起,侧颜凌冽的线条都柔和了一分。
他将剩下的钱掏了出来,递给了她,“去省城花了二十,还有五十一,估计只够打井的,买其他东西的钱还得再挣。”
陆小言的重点却在那二十,她不t由眨眼,同样一双眼睛,原身的暗淡怯懦,她的眼睛却满是灵动,“只花了二十吗?比我想象中得要少,你是不是没舍得吃喝?”
这下,傅沉眼中都带了笑,“怕给你花完了,你找我算账。”
陆小言哼了一声,“我才没那么抠,之前你也花了很多钱,我花点也是应该的,反正咱们不急着搬家,先慢慢挣吧,实在赚不来,就等开春,等猪出栏,咱们肯定有分红。”
傅沉身上其实还有点钱,如果拿出来,不仅她会怀疑,也太惹眼了,也容易惹麻烦,“等搬完家再说吧,天冷了。”
这是不打算回去了。
陆小言看了眼天色,说:“我借自行车送你去公社吧,走着也太慢了,别万一迟到。”
傅沉瞄了一眼她的腰,“彻底好了?”
他眼中带笑,陆小言这才想起那晚的尴尬,她扭到腰时,他还笑他,她脸颊微微有些烫,皱了皱鼻子,“再问,不送了哈。”
傅沉笑了笑,抬手弹了一下她的脑袋,“既然没事就送吧,省得走了,累。”
陆小言捂着脑袋,稀奇地看了他一眼,只觉得神奇,从他嘴里竟然还能听到累。
在原身的记忆里,他每次不是在学习,就是挑水、砍柴,做尽农活,活似个机器人,也完全不会累。
这一刻,陆小言才觉得他更真实了点,她哼了一声,脸上也露出了个笑,“那就可怜可怜你,怎么犒劳我?”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大队,傅沉带着她去了供销社,一进去就闻到了月饼的味道,陆小言这才想起,中秋节快到了,难怪月饼这么多。
傅沉也看到了月饼,“想吃吗?”
陆小言摇摇头,穿来前,中秋节也快到了,家里好多月饼,都是她爸爸拎回来的,她没少吃。
傅沉犒劳给她一根绿豆冰棍,陆小言还挺开心,“你不吃吗?”
傅沉对雪糕没啥兴趣,就小时候陪着她吃过几次小神童,上了高中就很少吃了。
“你自己吃。”
陆小言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口,喜滋滋吃了起来,一个吃雪糕,一个推自行车,走到坐车的地儿才停下,一根雪糕刚吃完,还没来得及将棍子丢掉,陆小言就看见车来了,她忙说:“来了来了,幸亏我送你了,你要是走着来,说不准真会迟到。”
“回来再犒劳你。”
说完,傅沉忽地又靠近了些,陆小言捏着雪糕的手,不自觉紧了紧,下一刻男人温热的手指,擦过她的脸颊,将她脸上的奶油抹了下来。
擦完,他才撤开身体,说了一句,“回去吧。”
他姿态从容,挥挥手,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陆小言心中又升起一丝异样感,要不是他平时太一本正经,也不像个花心的,陆小言都以为他在刻意撩她。
又是叼麻片,又是敲她脑袋,又是擦脸的,也太暧昧了些。
之前他可不这样,她仔细扒拉了一下原身的记忆,别说敲脑袋了,话说得都少,两人全是闷葫芦,之前的相处完全没法借鉴。
但凡她陆小言自恋一点点,她都要怀疑傅北是不是喜欢她了,感觉又不像。
陆小言没谈过恋爱,高中只顾学习了,那时,她满心满眼都是傅沉优异的成绩,不想被他甩下去,她拼尽全力在学习,想考最厉害的大学,想成为最优秀的学生,想让爸爸和奶奶都将她视为骄傲。
大学奶奶又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沉浸在悲伤中,更没心情恋爱,倒是有几个男生追过她,她嫌烦,见了都是绕道走,陌生人的微信也从来不加。
以至于虽然觉得他过于亲昵,她也没多想,她哪里知道,萧宁的出现让他有了危机感,他没再继续克制。
等他上车后,陆小言才骑车回去,路过汽车旁边时,陆小言忍不住往里看了眼,傅沉恰好坐在靠窗的位置,也正在看她。
陆小言冲他皱了皱鼻子,才骑车离开。
傅沉低笑一声,靠在了椅背上,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才收回目光。
回到家后,陆小言才发现家里有其他人,刚进院子,就听到了她刻薄的声音,“不是我说你们,两个大人被一个小姑娘拿捏住,咋地,你们就任由她胡来吗?你看看,将爹娘气成啥样了。”
陆小言脚步一顿,是大姑陆大美的声音。
王月勤没吭声,这个大姑一向跋扈,仗着嫁得好,也瞧不起娘家,更看不上陆大山夫妻俩,说是颐指气使都不为过。
陆大山却没了以往的容忍,直接站了起来,“小言是我闺女,没啥拿捏不拿捏的,爹娘也不是我们气的,你要是想打抱不平,去别处,不用来我家。”
陆大美不可思议地瞪眼,嘿,还真是跟她娘说的一样,这个大弟真跟换了个人一样,以前哪敢这么跟她说话。
她脸色有些难看,“你啥意思,赶我走?你以为我多想过来?还不是不想看你和爹娘离了心,好心劝你一句,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我要是你,早休了这个不下蛋的母鸡,另娶了,你倒好,还将她们母女当宝,你看你老了,谁给你摔盆,谁管你死活。”
几个儿女中,她的相貌是最像田桂凤的一个,也生了一双三角眼,鼻子不大,嘴唇有些薄,她之所以能嫁到公社,凭的不是相貌,而是因为她男人是二婚,还动手打媳妇,之前那个媳妇,就是被他打跑的。
陆大美嫁去后,直接给人当了后娘,她并不在乎,她连脾气都随了田桂凤,吃啥不吃亏,自家男人对她动手,她还要嗷嗷扑上去,跟他互殴呢,就没有能让她忍气吞声的人。
她又哪里受得了,一向老实的弟弟,突然对她恶语相向,当即怼了回去,一句比一句难听,“我呸,难怪爹娘说你吃里扒外,狼心狗肺,还真是,为了一个赔钱货,爹娘老子都不要了,白眼狼。”
陆大山一张脸也沉了下来,“一口一个赔钱货,你自己是什么东西,出去,我们家不欢迎你。”
陆大美气得站了起来,指了指陆大山,“你以为我想来,好呀,都敢撵我了,以后老了病得走不动时,也别他娘的求着我登门,看谁给你摔盆子。”
陆大美气咻咻走了,她肚子争气,可是生了三个儿子,原本见他家盖了新房,想过继给他家一个,如今,嘿,不给个几百块钱,她肯定不干,等着吧,没个儿子傍身,有他哭着求她的时候。
陆大美一肚子气,走出院子,瞧见陆小言时,她哼了一声,直接泄愤似的往陆小言身上撞去。
谁知道这死丫头躲得倒快,陆大美一个没刹住,一头栽了下去,摔了个带响的,“哎呦喂,你这个天杀的小兔崽子,躲得倒快,你属兔的吗?”
她的惨叫,惹得邻居冒了头,章老太和陆会计的老娘、儿媳妇都探头探脑的,见是陆大美摔了,几人都没去扶,陆大美的名声跟田老太不遑多让,大家还怕好心扶她,被讹上呢。
当初陆大美可是干过讹人的事,她没定亲时,其实瞧上了刘书记家的大儿子,书记的儿子,真要嫁给他,说出去面上都有光,人长得还不赖,条件也不错,还是个初中生,可惜人家对她没一点意思,陆大美勾搭不成,就想落水算计人家,趁人家路过河边时,栽到了水里。
河水压根不深,人家也没下水救她,就这都能被赖上,说她上岸时,被他看光了。
那真是为了算计人,脸都不要了,明明穿着衣服,还非要人家负责,将刘书记一家气得够呛,刘文忠可不想娶,直接当兵去了,离开了陆家大队,到现在人都没回来,还在部队呢。
经此一事,在他们大队,陆大美的名声也算彻底坏了,一直没人娶,田老太这才将她换给了二婚家暴男,要不然,咋地也给她找个头婚的,比起陆大山和陆二美,她还是挺疼这个闺女的。
出嫁后,她也没少惹事,三天两头和男人干架,还殴打婆婆,真是应了那句,坏人就得恶人磨。
他男人好几次想休妻,都没休掉,反倒让人看了不少笑话。有一次,她被打,没打过自家男人,邻居好心拉了他男人一把,反被讹上了,说她勾搭自家男人,最后还被讹了两鸡蛋。
真真是让人无语。
大家可不同情她,章老太还幸灾乐祸的笑了笑,“嘿,我说咋叫得跟被掐住脖子的老母鸡一样,原来是大美啊,好端端的咋摔了,咋还怪小言躲得快呢t,不会是撞人没撞成,才摔了吧?”
陆大美呸了一声,“你个老虔婆,还敢看我笑话,我娘咋没薅秃你呢。”
被薅掉头发可是章老太心中的痛,她原本头发就少,又被薅掉一把,她顿时想起田老太的可恶来,一口吐沫星子,吐到了陆大美脸上,“我呸,你个小畜生,骂谁老虔婆?你还有没有一点礼数!你娘那个老不死的,想薅秃谁?要不是我让着她,她休想薅我一根头发。”
陆大美被她的口水恶心得够呛,她哪里受过这个委屈,嗷得一声,就扑了上来,“你骂谁小畜生,你个老不死的,还敢骂我娘,看我不打死你。”
陆大美不愧是得了田老太真传的人,身手那叫个麻溜,一头就撞到了章老太身上,将她撞得往后踉跄两步,直接扑到她身上,伸手去拧她的嘴。
敢吐她,这个老不死的,看她不撕烂她的嘴。
章老太一下被压在了下面,打架她可不带怕的,这儿可是她的地盘,她伸手就是一个耳光,啪一声,打在了陆大美脸上。
刚打完,嘴就一疼,被人撕扯住了,她支吾着瞪向儿媳,呜哩哇啦,“还、不来帮、帮忙?”
她大儿媳陈玉苗这才反应过来,伸手去拉陆大美,“快别打了。”
陆大美坐在章老太肚子上,反手就是一掌,扇在了陈玉苗脸上,“还敢拉偏架,看我不打死你。”
要不说她彪悍呢,人家儿媳都在呢,她可是一个人,还这么猛。
陈玉苗也被打恼了,伸手扯住了陆大美的头发,章老太顺势爬了起来,也扑了过去,去薅陆大美,她还记得头发被田老太薅掉的耻辱呢。
这不,一股脑儿报复在了陆大美身上。
她家老头子正好不在,她完全没了顾忌,陆大美被薅红了眼,嗷嗷直叫唤,“娘的,两个打一个,你们要不要脸,陆小言,陆大山,你们还不来帮忙,就看着我受欺负是吧?”
陆大山人老实,小时候经常被陆大美欺负,他心中对这个大姐不是没怨言,也恼她一口一个赔钱货,这会儿没动弹。
陆小言更不会上去帮忙,只是叹口气,“哎,你们快别打了,有啥话,不能好好说,大姑,你也是,嘴巴干嘛那么不干净,你好好说,章奶奶也不会生气啊,你看你,把章奶奶气成啥样了。”
章老太听了都觉得顺耳,可不是,她都气死了,陆大美但凡嘴巴干净点,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她们也不会俩打一个啊,纯粹是她自己作的。
章老太这会儿,都愣是把陆小言看顺眼了,之前还嫉妒她家有工人,伙食好呢,这会儿都惭愧了,这丫头倒是好的,没傻不愣登站陆大美一边。
陆大美却恼死了,恨他们不帮忙,她倒是虎得很,两人围攻她一个,她也没吃太大的亏,时不时给这一拳,挠那人一下,反正逮着一个打一个,嘴上也骂骂咧咧,将他们祖宗十八辈都招呼了。
章老太气得够呛,也去撕她的嘴。
三人真是打成一团,大金、小金原本在街上玩,听到动静,都跑了过来。
一看她娘和她奶被打了,大金顿时不干了。拿起一旁的石头,就朝陆大美砸了过去,“你个坏女人,我打死你。”
陆大美捂着脑袋,瞪了他一眼,清楚当娘当奶的都疼儿子,她一个飞扑,朝陆大金扑去,啪啪啪,给了他俩耳光,陆大金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章老太家的小闺女,正搁屋里窝着呢,她也不爱出门,跟原身有的一比,大队里刚嫁来两年的小媳妇,她都不认识。
听到哭声,也跑了出来,她今年十六,因为爱美,只要出门就戴着草帽,脸倒是养得挺白,完全没晒黑,这不,听到打闹声,她都是戴上草帽才出来,明明太阳都快下山了。
这会儿一看她们在打架,她一张脸更白了,声音都带了哭腔,“你们别打了。”
这个还不如陆大金,陆大金好歹知道拿石子招呼陆大美,这个没脑子的直接伸手去拉她娘,章老太被扯得往后踉跄一步,下一刻脸上就挨了一拳,“哎呦。”
她疼得捂住了脸,没好气地瞪了小闺女一眼。
陆大美得意地笑,头发被揪住了也不在意,猖狂地笑,“陆茉儿你倒是再扯一下啊,让我给你老娘俩拳,好歹对称一下。”
陆茉咬唇,章老太已经飞扑了过去,趁儿媳揪着她,左右开弓,在她脸上捶了两拳。
陆大美呸了一声,一口吐到了章老太脸上,章老太那叫个气,原本,章老太还没下狠手,这会儿直接打红了眼,她拖掉鞋,拿鞋底去抽她的脸,“你个小贱人,我让你厉害,我让你厉害,我让着你,你还嚣张,你当我们真怕了你。”
大金小金看奶奶打赢了,开心地欢呼,陆大美脸都被抽肿了,疼倒不怕,娘的,她的鞋是真臭啊,臭得她扛不住。
偏偏脑袋被按着,一时躲不开,她都要被熏晕了,就在她晕乎乎时,远处传来一声爆呵,“干啥呢?打打打,两天不打架就手痒是不是?”
是大队长来了,同来的还有听到消息的田桂凤一家。
章老太瞧见大队长,才不紧不慢地将鞋穿上。
陈玉苗也赶忙松了手,她一松手,陆大美就扶住了墙,这个不是人的章老太,这臭脚,得几年没洗了吧?
陆大美被熏得难受一阵头晕目眩。
闻到味儿的自然不止她,没看会计的老娘和儿媳妇,都悄悄往后退了好几步吗?
连陆小言都退了几步。
难怪平时从章老太身边经过时,总似有若无闻到一股淡淡的味儿,敢情是臭脚。
田桂凤已经冲了过来,“好你个章婆子,你敢打我闺女!上次咋没薅秃你,还敢给我嚣张。”
她冲上去,就去薅章老太的头发,才不管大队长生气没,这老太太就是有这本领,除了儿子和老伴叮嘱了,否则绝不看任何人脸色。
瞧瞧,连脑回路都和陆大美一个样,不然人家是母女呢。
章老太一矮身躲了过去,又脱下鞋底,田桂凤这个可以一冬天不洗澡的老太太,都一阵反胃。
大队长也被熏得脑壳痛,“打啥打?一个个的想进局子是不是?”数落完,不忘看章老太一眼,“章婶子您赶紧穿上吧。”
章老太倒是给他面子,顶着个鸡窝头,穿上了鞋,压根不知道她的臭脚,给人带来了伤害。
一架下来,三人脸上都挂了彩,有抓挠出的血印子,有乌青,有磕破皮的,地上也有好几缕头发,也不知道是谁的。
问清缘由,大队长一阵无语,这两家还真是,“章婶子,您算是咱们大队有头有脸的人家,好端端的,看她笑话干啥?你先笑话的人,还吐了吐沫,你先道个歉。”
章老太不乐意,“之前黄老婆子先打的我,都没道歉,凭啥我道歉?我吐人了不假,是她先动的手。”
上次的恩怨,陆队长可没参与,他板起脸来,“陆茉儿你爹呢?把你爹喊回来。”
章老太顿时怂了,“哎哎哎,喊他干啥,不就是道歉,我道就是。”
等她道完歉,大队长才一脸发愁地看向陆大美,这闺女,回娘家十次,有九次会惹事。
大队长这个好脾气的,都想爆粗,“你先打的人,你也道歉。”
陆大美同样硬气,“我呸,想让我道歉,门都没有,她嘴贱,就得做好挨打的准备。”
一个个的都这德行,大队长真是愁得慌,他板着脸说:“不道歉也行,你先动手打的人,将人打成这样,如果产生医药费,你就正常赔付吧,毕竟是你先动的手。”
陆建良可不想帮她出钱,这个闺女他是知道的,兜里一有钱,铁定要买点好吃的,立马花掉,存不住半个子,道歉也不值当啥,不过一句话的事,不疼不痒的,总比让他赔钱强。
他如今听到赔钱就心口抽抽的疼。
陆大美撇撇嘴,最终还是道了歉,走前还恶狠狠瞪了陆小言一眼,远了远了,还能听到她的抱怨声,“他们果真出息了,都敢撵我走,我挨打也不帮着,什么东西,不过盖了个新房就嘚里嘚瑟的,我呸,啥玩意。”
陆大山抿了抿唇,不由攥紧了拳,陆小言伸手将他拉了回去,说:“爹,回吧,咱不跟她一般见识。”
嘴巴这么不干净,总有人收拾她。
章老太最后那几下,打得可不轻,看吧,明天一准儿肿起来。
王月勤细细的眉蹙着,也轻声说了一句,“听小言的,回去吧,哎,原本我们还想去东地看t看,被她绊住了,小北肯定已经走了吧?”
“嗯,已经走了,时间紧,马桶和浴缸还没安装呢,下周等小北哥回来才能装。”
想起马桶和浴缸,两人的心情才好点,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傅北回来,他人还没回,秋收时间到了。
秋收可是他们大队的头等大事,就连花大娘这个厂长都得下地掰棒子。
陆小言还没开始画画,也跟着下了地。
他们种的最多的是玉米,不仅玉米熟了,红薯也成熟了,都到了丰收的季节,大家都干得热火朝天的,孩子们都下了地。
陆小言戴着草帽,穿梭在玉米地里掰玉米棒子时,还瞧见了小曼、秀儿他们。
连一向不咋出门的陆茉儿也下了地,她不仅戴了草帽,还不知道从哪儿搞了一块布,挂在了脸上。
真是格外爱护她那张脸。
整个陆家大队的人,都因为秋收忙碌了起来,知青们同样逃不掉,挣不够工分的,就只能自己出钱买粮,投资过后,大家兜里钱都不多了,只能咬牙干。
韩晓云都累哭三次了,边哭边干活,那叫个惨,连楚航这个小少年,都瘦了好几斤,快成竹竿了,一看就遭了大罪。
陆小言有原身的记忆都想撂摊子,倒也能感同身受。
这不,干着干着,韩晓云又哭了,“呜呜呜,热死个人,掰得手也疼,真是太难了,我后悔了,我哥要替我下来时,我干嘛傻乎乎拒绝,不就听我嫂子说几句酸话吗?我咋就没扛住,呜呜呜。”
知青们也被分到了西地,韩晓云这几个女知青,就在陆小言斜对面。
陆小言也有些扛不住,跑到地头喝水时,恰好听到她的话,见她哭成了小花猫,陆小言有些好笑。
虽然扛不住,这妹子也不能净说实话啊,万一被举报,有她好果子吃。
怕韩晓云祸从口出,陆小言走到了韩晓云身旁,今天的韩晓云,没穿列宁装,而是一条布拉吉裙子,跟玉米地格格不入,原本白皙漂亮的脸蛋,也被晒得通红,脸上还有两道泪痕。
陆小言递给她一个手帕,“你太累了,人都迷糊了,快休息一下,清醒一下脑子吧,你们能响应国家政策,跑来支援农村,我们别提多感激了,别累坏了身体。”
韩晓云拿起帕子擦了擦脸,“我没迷糊……”
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有些话不能说,人家是好心提点她呢。
她连忙捂了一下嘴巴,幸亏她干得慢,还在外围掰呢,其他几个知青都跑里面去了,尤其和她关系差的那位,离她还挺远,要是听见她的话,保不齐要说她思想觉悟不行,说不准会给她穿小鞋。
韩晓云心中感激,睁着双漂亮的大眼,真诚道谢,“小言同志,谢谢了呀,我、我会努力支援建设的。”
说完,她又沮丧地耷拉下脑袋,不止楚航瘦了,她也瘦了,也不如之前白了,“我妈妈果然没说错,她说我来了肯定会拖后腿,肯定撑不了多久就想回去,我之前还不信,我果然拖后腿了,乡下太苦太苦了,你们能活到这么大,太不容易了。”
这丫头净说大实话。
韩晓云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亮了一下,“哎,来之前,我听说我们街道,有个小哥哥受不了乡下的苦,果断吃了软饭,娶了大队长的闺女,有了帮衬后就不用下地干活了,你说,这碗软饭,我能吃吗?大队长有几个儿子呀,有长得好看的吗?”
第55章 第55章陆小言一口水没咽下去,……
陆小言抽了抽嘴角,嘿,这丫头不会是认真的吧?
陆小言嗓子渴得冒烟,先将人扯到了树荫下,拿起水壶里的水咕噜噜灌了几口,才劝,“你这念头有点危险啊,大队长三个儿子都结婚了。”
韩晓云又无精打采下来,“好吧,有妇之夫我可不惦记,那刘书记呢,这么老了,应该也有几个儿子吧?有长得好看的吗?”
对长得好看这一点,还挺执着,陆小言毫不留情破她的希望,“也都结婚了。”
韩晓云瞬间成了霜打的茄子,“哎,软饭也不好吃啊。”
萧宁也被分在西地,男知青和女知青负责掰棒子的地儿离得不算太远,天不热时萧宁还能掰会儿,天一热,他就准备开溜了,算下来一天只干一半时间,问就是阳光过敏。
刚路过这边,萧宁就听见了两人的话,他狭长的眉微微挑起。
两人背对着他,没瞧见他的身影,陆小言劝道:“当然不好吃,万一遇见个人渣,不仅让你干活,还会打你骂你,榨光你所有的钱,再狠一点的,会逼你不停地生孩子。”
韩晓云惊恐的睁大眼,“啊,你们乡下人这么恐怖的吗?”
这丫头真是涉世未深啊。
陆小言没忍住多说了两句,“不是乡下人恐怖,城里人一样有人渣啊,坏人又不是按地域出生的,你们城里,照样有坏男人吧?看到年轻漂亮的小姑娘,骗钱又骗身,压榨完最后一点价值,再抛弃人家,难道你们身边没这样的例子?”
韩晓云咽了咽口水,他们大院都是军属,没这种乱七八糟的事,不过其他街道还真有这种人渣,将人小姑娘肚子都搞大了,又抛弃了人家,死活不肯娶,后来被举报了,人也进了局子,仗着家里有背景,逼女方改了口供,愣是被放了出来。
韩晓云瞬间打消了吃软饭的念头,呜呜呜,骗钱骗身什么的,也太可怕了。
她怂怂地缩了缩脖子。
陆小言很满意,成功吓唬住,不对,成功挽救了一个险些失足的少女。
她笑眯眯摸了摸韩晓云的脑袋,“知道怕就对了,你年轻又漂亮,靠自己多好,干嘛吃男人的软饭?女生力气小,你又在城里长大的,也确实不适合干这些农活,那就努力复习吧,明年咱们大队肯定要招老师的。”
韩晓云叹气,忍不住碎碎念,“就怕刚建学校,招不多,宁哥哥,就是萧宁,你知道吧?哼,别看他整日懒唧唧的,脑子很好使的,他要是也报名,肯定能考上,还有楚航,别看他年龄小,听说成绩也很厉害,一路跳级,高考要是不取消,一准儿是他们那儿的状元,还有还有,我们宿舍的人也好刻苦,晚上每天挑灯复习,我这两天都累死了,回去后根本爬不起来,她们还变态地背课文呢,你没听错,就是背,呜呜,我还没看几页,她们都开始背诵了。”
她巴拉巴拉说了一通,越说越绝望,“我、我还是努力去吃一下软饭吧,只要好看就成,小言同志,你对村里人了解得多,给我介绍个靠谱的男人吧。”
陆小言一口水没咽下去,直接呛住了,惊天动地咳嗽了起来,韩晓云无辜脸,连忙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哎,你咋这么不小心?”
这是她不小心的问题吗?她她她,她做不来拉皮条的事啊!
不不不,她做不了媒婆啊。
陆小言又咳了一声,才平复下来,“你别老盯着乡下的男人,以后的政策估计会让你们回城,在这儿结了婚,你还怎么返城?难道抛夫弃子吗?”
韩晓云仿佛被她打通了任督二脉,“你的意思是,让我从知青里找?”
幸亏陆小言没再喝水,不然非得二次呛到不可。
这小姑娘脑回路真是不一般啊。
韩晓云嘟嘴,“哎,可是知青点的男人,就宁哥哥和楚航长得好看,楚航才十五肯定不行的,至于宁哥哥,我要敢打他主意,他肯定打断我的狗腿。”
韩晓云就是饿死,也吃不下萧宁这个软饭啊,她打了个寒颤,“不成不成,知青点的人真不成。”
萧宁懒得多听,从树后走了出来,“知道不成,就少想那些有的没的,敢吃软饭,你哥肯定出得起火车票,一准儿跑来打断你的狗腿。”
韩晓云没想到他竟然听到了,瞬间瞪圆了眼睛,“我我我,我可没吃,你不许跟我哥胡说。”
韩晓云不怕爸爸妈妈,却害怕萧宁和她哥哥,呜呜呜,一个个都是大魔头,家属院俩大刺头,真能将人腿打断的刺头。
她亲眼看见过。
萧宁哼笑一声,“你可以吃。”
说完,看向陆小言,“这个蠢丫头脑子不好使,你要是能帮忙,就多盯着点儿,她哥肯定会重谢,对了,前几天去公社,你不是往首都邮寄了十块钱?收钱的就是他哥,反正你知道地址,没准她哥一高兴,能给你找更多邮票,上次我不是给养殖厂找了几本书吗?也是他帮忙找的,只要你盯着这蠢丫头,他们家肯定会记得你的大恩。”
韩晓云惊恐地瞪大了眼,t二话不说,就麻利地抱住了陆小言的大腿,“小言同志,我就是累死,也不会再让你给我介绍男人的,你信我,我会好好复习,考上老师,你别找我哥,呜呜呜,我求你,让我给你当牛做马都成,我坚决不吃软饭了,真的。”
她哥要是知道了,她岂止会断腿,说不准脑袋都能被拧断。
呜呜呜,乡下虽然苦,她还没活够啊。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个道理她还是懂啊。
她认怂认得毫不迟疑,犹豫一秒都是对生命的不尊重。
见这丫头吓成这样,陆小言忍俊不禁,“行了,那就好好复习吧,争取考上老师,明年肯定还招工,就算考不上老师,还能考养殖厂的工人,你还是有希望的。”
韩晓云小鸡啄米般点头。
萧宁哼笑一声,回知青点去了,没法子,热闹再好看,也扛不住这艳阳天。
陆小言从布兜里,将小风扇掏了出来,打开小风扇吹了吹,小风一吹,韩晓云眼睛瞪圆了些,“你竟然还有安电池的小风扇,也太爽了吧。”
陆小言还真怕她贼心不死,悄悄吃软饭。
软饭也不是谁都能吃的,她一个傻白甜,才十八岁,真选错了路,以后肯定会后悔,见她喜欢,陆小言干脆抛下一个诱饵,“今年热天快过去了,你好好考,要是能考上工人,明年我送你一个。”
韩晓云惊喜地蹦了起来,“真的吗?”
见陆小言点了头,她开心地晃脑袋,“小言同志,你也太好了吧,我肯定好好考!”
秋收无疑是累的,收完玉米和高粱还不算,地里的红薯也得挖,一连几天,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的,回家后都是倒头就睡。
陆小言也累得够呛,周六傅沉回来后,就将马桶和浴缸安装好了,陆大山和王月勤过去围观时,陆小言都没力气爬起来,直接冲了个澡,躺床上休息去了。
傅沉回到家时,她已经睡着了,小姑娘半张小脸埋在枕头里,双手仍抱着被子,也不怕热。
傅沉出去时,王月勤才问了一句,“睡着了?”
“嗯。”
陆大山说:“这几天她也一直在帮忙,估计累得够呛,让她睡会儿吧,锅里给她留点饭就行,啥时候醒了,再让她吃。”
陆小言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早上,天蒙蒙亮,她才醒,意识尚未回笼,她就往旁边摸了一下,隐约记得傅北回来的事。
一摸,摸了个空,陆小言彻底清醒了,抱着被子坐了起来。
最近伙食不错,她一头长发黑了不少,分叉的地方,已经被她剪掉了,如今头发瞧着倒是又黑又亮,只可惜睡觉不老实,瞧着乱糟糟的。
陆小言顶着鸡窝头跳下了床,眼尖地发现桌子上有一包板栗,陆小言眼睛不由一亮,这可是好东西。
她很喜欢呢,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搞来的,每次都能带好吃的回来。
陆小言还没洗漱,虽然嘴馋,也就看了看,她出来刷牙时,看见她娘在洗红薯,便问了一声,“娘,小北哥呢?”
王月勤温声说:“趁没上工,和你爹、你卫军叔一起去出树了。”
陆小言眨眼,“做家具的木材不够吗?”
“当然不够,木材可是相当紧俏的。”
大队里的树,有一部分属于大队,也有一些分给了队员,一般等到孩子成年后,需要添置家具时,就会把树砍了,晾晒几个月,就能打家具了。
田老太是个抠门精,又嫌弃陆小言是赔钱货,家里的树自然没她的份。所以她和傅北结婚时,啥都没有,搬家时,旧床也没让他们带走。
家里两张床,一张是陆爷爷的,一张是找陆会计借的,总不能一直用他们的,所以前段时间陆大山一直在努力做床,不过借的木材只够做一张的,还得再借点儿。
正好陆卫军家两个小子年龄都还小呢,得十年才能用到木材,他家的树已经长成了,陆大山便和他商量了一下,帮他种两颗树,长成的这一颗就先让他们用一下。
陆卫军是个爽快人,已经答应了,这不,还帮着砍了一下树。
村里人过日子就是这样,啥都要精打细算。
呜呜呜,是她太天真了,以为有了新房,自己就能一个屋了,完全不用担心,睡到半夜,把他当被子,抱来抱去的问题了。
事实却是他们压根没床,想分都分不开,哎,何止没床,冬天的被子,他们也没有呀。
陆小言决定奋起了,种完冬小麦,就开始画连环画,赶紧多赚点钱,呜呜呜,她想要大床,想要大书桌,还想要个可以放书的大书架。
洗漱好,她便进了厨房,帮着烧了烧锅,饭做好后,陆小言说:“我去喊他们回来吃饭,娘,卫民叔家的树,在哪儿啊?在河堤还是西地地头啊?”
“在河堤上,你去吧,让你卫民叔,也来咱家吃,做着他的呢。”
“好。”陆小言应了一声,才出门,拐到主街上后,正是吃饭的点,好几个人都端着红薯粥,在街上边吃边唠嗑。
陆小言没走多远,就听到陈红叶在那儿跟人吐槽赵大妞,“别人生孩子,都是在家生,她倒是金贵,昨天羊水一破,就让我儿子送她去卫生院,大半夜的也不嫌折腾,就会折腾自家男人。”
陆小言心中一动,大妞这是终于要生了?
上周她还肚子疼了一次,陆小言原本以为前几天就能生,结果拖到现在,听陆大夫说倒也正常,毕竟严格算,还不到九个月。
赵大妞嫁来两三年,人缘还是不错的,这不,当即有人替她说话,“陆晨可不单单是你儿子,还是人大妞的男人,不使唤他,难道使唤别的男人吗?陆晨也不干啊。”
这话一出,大家哄然大笑。
“可不是这个理,去卫生院怎么了?人大妞可是怀了双胎,在家生多危险,陆大夫都特意叮嘱了让她去卫生院,你可倒好,一大早,就在这儿念叨儿媳妇,她生产,你就在家窝着?也不去看看?”
陈红叶才不会说她刚从卫生院回来呢,都守了四五个小时了,还没生,她儿子看天亮了,让她回来拿东西,顺便熬点粥,昨天走得匆忙,他们啥都没来得及带。
赵大妞虎不拉几的,陈红叶可不敢不去,怕她事后又找她算账,不过怕归怕,这会儿也挡不住她吹牛,“哼,我去啥去,一准儿又生两闺女,怀相跟上次一模一样,肯定还是两个赔钱货,等生了儿子我再去。”
刘桂花:“啥赔钱货不赔钱货的,来到你家,就是你家的娃,大队长都说了,不能重男轻女,咱们可是新社会,要平等对待男娃女娃。”
“就是,不能重男轻女。”
陈红叶不乐意了,“一个个装啥大尾巴狼,嘴上说着平等对待,真平等了吗?尤其是你,刘桂花,说的像模像样的,我咋没看到你给赔钱货吃鸡蛋,还不都喂给了孙子?”
刘桂花神情讪讪的,“咋,我给谁吃,还非得让你看见,一口一个赔钱货,让你孙女听见多难受,积点口德吧。”
陆小言也听不得“赔钱货”三个字,不由抿紧了唇。
陈红叶不以为然,哼道:“我愿意喊啥,是我的事,她赵大妞有本事生女娃,还不准我叫吗?”
有一个哼笑道:“有时间放狠话,还是赶紧去卫生院看看吧,别万一生了儿子,没人照看,被人偷了去,卫生院可是丢过男娃娃。”
陈红叶撇撇嘴,压根不觉得这胎是男娃,“肚子圆滚滚的,咋可能是男娃,等明后年给我们老陆家生了男娃我再去照看,两个女娃娃着啥急,小偷都不要。”
“咋还生?听说这次也是双胎,这一出生,你家都四个小娃娃了,单靠陆晨咋养得起?”
“就是啊,咋地,真要是女娃,还要生啊?”
陈红叶哼道:“那当然得生,王青青为了生男娃,都生了九个闺女了,人家都有这决心,我家也有。”
刘桂花幸灾乐祸地说:“吹啥牛,我咋听大妞说,生完这一胎,她就不生了,四个娃娃就可以了,这可是她亲口说的。”
“她敢!”陈红叶只生了陆晨这一个儿子,这一直是她的心病,无论如何,她也得多要几个孙子,“她起码也要给我老陆家生三个男娃才行,她要不生,自有旁人生,我非让陆晨休了她。”
说完,懒得再搭理他们,气哼哼回家了。
刘桂花:“吹牛不带打草稿的,大妞可不是任她摆布的性子,她和陆晨感情好着呢,陆晨才舍不得休她。”
连刘蓉都凑了过来,哼道:“那可未必,现在感情好,不代表以后也会好,男人不都一个德性?有几个老实的?她t这胎要还是闺女,陆晨肯定也不高兴,女娃哪比得上男娃,看吧,她要是没儿子,还有得闹呢。”
她语气还挺骄傲,她肚皮争气,可是生了两个儿子,不用遭遇这些,王月勤没儿子,不就被老巫婆磋磨了大半辈子?
刘蓉继续八卦,“王青青不就是,生了一个又一个都是闺女,她男人不就生了外心,还将人养在了家里。”
“可不就是,她男人真不是东西,还说什么远房表妹,搁家里住一段时间,无非是想找个人生儿子,王青青也是个糊涂的,都让人登堂入室了,换我,一准儿去公安局举报,判他一个流氓罪。”
“这不是生不出儿子,自己理亏吗?”
陆小言简直听不下去,儿子、儿子。儿子就那么重要?
原身就因为是女娃,从小就要遭受虐待,命都没了,赵大妞已经生了两个女娃,二胎肚子圆一点,就被灌打胎药,王青青,她也是知道的,几乎是一年多就要生一个,结婚十来年,已经生了九个女娃了,早就沦为了生育机器。
简直可怕。
见大家说得热火朝天的,也没留意到她,她索性拐到了另一个巷子里,绕到北地,去的河堤,王青青家就在北地。
路过北池塘时,陆小言还看到,两个女娃正在北地的池塘里洗衣服,正是王青青的闺女,一个老大,一个是老四。
最大的那个还不到十岁,老四更小,才五六岁,两人身边连个大人都没有,就不怕万一掉进河里,淹着吗?
北池塘的水,也不算浅,到陆小言胸口呢,孩子栽进去,同样有危险,这个池塘不是没淹死过人。
陆小言心情又糟糕了一分,“你们俩怎么自己出来洗衣服?你们的爹娘呢?”
两人都跟着陆小言在上课,瞧见她,陆倩倩眼睛里带了抹惊喜,连忙说:“小言姐姐,我娘刷锅呢,我爹不知道去哪儿了,你找他们有事吗?”
“我不找他们,你们俩还小,以后别来池塘洗衣服了,很危险,万一掉池塘里怎么办?”
陆倩倩不好意思地揉鼻尖,“小言姐,我们很小心的,不会掉进去。”
陆艳艳则仰着小脸说:“奶奶说女娃的命不值钱,白送给阎王,人家都不稀罕,淹不死,死了也没关系,反正家里女娃多。”
小姑娘不过五六岁,甚至不明白,这句话有多残忍,还是陆倩倩见小言姐脸色难看,扯了一下妹妹的衣服,让她别说了。
陆艳艳眨巴着眼睛,一脸懵懂,她是姐姐带大的,很听姐姐的,乖巧地不吭声了。
陆小言走过去,将衣服放到了盆里,说:“走,我送你们回去,池塘太危险了,以后没大人跟着,你们别来池塘了。”
陆小言心中憋着一口气,尤其是来到门口,发现她们的家人都在家后,更生气了,她们的爹爹和爷爷正在院子里抽旱烟,她奶奶倒是没闲着,正在拾掇院子里的柴火,柴火扔的有些乱,没有摞起来,一看就是孩子们放的。
陆小言进了大门,将盆子,直接放在了地上,笑着看向一家之主,“陆爷爷,你们要是不想让孩子闲着,可以帮着捡柴,刷锅、扫地,多的是活,别让她们去池塘洗衣服了。女娃再不值钱,淹死了,也是一条命,要是查出哪个有歹念,就算只是嘴上说说,也是要偿命的。你们也不想蹲监狱吧?”
她虽然笑盈盈的,语气却凉飕飕的,尤其是最后一句,莫名让人瘆得慌,陆倩倩的奶奶忍不住缩了下脖子,“谁、谁有歹念了?好端端一条命,长大了还能换彩礼呢,就算再不喜欢女娃,我们也不会害她的命啊。”
她不过嘴上放过狠话罢了,哪会真弄死她们。
这话陆小言倒也信。不过是吓吓他们,这不,秦婆子都有些语无伦次的,“也没人嘴上说啥,真的,孩子的话,你可不能信,我们可没胡咧咧过啥。”
陆小言笑了笑,“没有最好,要是孩子真出事,说过的话,很可能被当成害人的证据。我也相信你们是疼孩子的,既然这样,就别让孩子去洗衣服了。”
陆老爷子也忙说:“你说得对,让孩子去池塘洗衣服多少有些危险,你放心,我肯定多叮嘱她娘,一定看好孩子。”
王青青还在厨房刷锅,忙擦了擦手,出来认错,“都是我不好,以后我来洗,不会让孩子洗了。”
陆小言点了点头,“那就行,我也没其他事,就是不放心她们,才跑了一趟,打扰了,我们家还没吃饭,那我先走了。”
几人都笑脸相送。
来到河堤时,傅沉和陆卫军还在树上,陆小言不由多看一眼,没想到他们会爬树,底下有三个树枝被他们据断了,陆大山已经将树叶全拽掉了,归整到了一起。
陆小言喊了一声,“回去吃饭啦。”
两人将第四根锯断,才从树上下来,陆卫军笑着拍了拍傅沉的肩,“你小子,爬树还挺麻利。”
傅沉笑了笑。
陆小言:“卫军叔,家里做着你的饭呢,都做好了,我娘让我务必将您喊过去,您去我家吃。”
陆卫军死活不肯去,“我家估计也做好了,都是一家人,我也没帮啥大忙,快别客气了。”
陆卫军的爹和陆建良是一个爷爷,算是堂兄弟,他和陆大山也有血缘关系,确实能称得上一句一家人。
陆小言拉人失败。
路上,傅沉看了她好几眼,他也没多说什么,回到家,陆大山去洗手时,傅沉才垂眸问了她一句,“心情不好?”
第56章 第56章目光情不自禁落在他身上……
陆小言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她心情确实不太好,可刚刚一路上,她没少劝卫军叔来他们家吃饭,脸上一直带着笑,他怎么知道她心情不好?
傅沉没解释,只是又问了一句,“怎么了?”
陆小言也不知道怎么说,半晌,才叹口气,“就是突然觉得,这个时代的女人挺可悲的,女娃也有点惨。”
到了现代,男女其实也没那么平等,只不过这里的思想格外落后,为了生儿子,也无所不用其极。
陆小言又想到了原身的服毒自杀,她得多绝望,才会一走了之,哪怕有她的记忆,陆小言也没办法完全感同深受。
从小爷爷奶奶就很疼她,爸爸虽然很忙,同样很爱她,哪怕妈妈走得早,她也一直被爱包裹着,从小就是个自信开朗的小孩。
原身和她截然不同,她从小活在辱骂中,像阴沟里的苔藓,得不到关注,也没有哪一天是真正快乐的。
她挺不理解,为什么女娃就要遭受这些?
傅沉伸手揉了一下她的脑袋,沉声说:“会好起来。”
他话不多,声音却很有力量。
陆小言怔了怔,下一刻,就听王月勤说:“你们俩咋还不洗手?赶紧洗手吃饭了。”
陆小言应了一声,“来啦来啦。”
早饭还是红薯粥,白面馒头,以为卫军要来,还特意炒了两个菜,油放的也比较多,单闻味儿就香喷喷的,吃完饭,傅沉随着陆大山去了地里,王月勤和陆小言留下刷的锅。
刚将锅刷好,陆小曼、陆小军就带着二柱这个小尾巴,来了他们家,二柱欢快地扑了过来,扬着小脑袋说:“小言姐,咱们捉鱼去吧。”
“你们不去挖红薯啦?”
陆小军挠挠脑袋,“都累了好几天了,咱们也休息一下吧。”
每到农忙时,学校都会给学生们放十来天假,孩子们也可以帮帮忙,最近他们也累坏了。
二柱也说:“小孩力气大,挖不了多少,咱们还是捉鱼去吧,我姐姐还给我做了两个鱼钩,我和小曼姐可以钓鱼,你和小军哥负责抓,咱们双剑合璧。”
这小不点,上几天学都会用成语啦。
王月勤也心疼闺女,最近又是掰棒子,又是割谷子的,手上都磨红了,她说:“去抓鱼吧,正好歇一下,要是能捉到一两条,咱们也能改善一下伙食。”
陆小言也想喝鱼汤了,爽快地应了下来,还问了一句,“秀儿不去吗?”
“秀儿的弟弟中暑了,这两天身体不舒服,秀儿要在家看他。”
别看秀儿还小,已经是半个劳动力了,她哥哥更是,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一点不假,陆石一个大半小子,每天都能挣五个工分,比知青点许多男知青都强。
几个人来到了河里,大概是大夏天没啥人抓鱼的缘故,今天遇见的鱼儿,是以往的两倍,陆小言和小军配合得极好,但凡看见的鱼儿,都被他俩抓到了,足足抓了t五条。
小曼和二柱也钓到一条,他们这一上午真真是收获满满,四个人愣是弄到六条鱼,其中有两条还挺大,足足有二斤重,不仅陆小军他们高兴,连陆小言都兴奋坏了,早上那点子糟糕情绪,一扫而光。
二柱兴奋地直转圈,小脑袋一晃晃的,直摇摆,“咱们太牛了,要是每天都能收获这么多,咱们肯定要发大财啦。”
陆小言:“嘻嘻。”
陆小言也跟做梦似的,抓到四条小的不稀奇,那两条大的,真是让人惊艳,单这两条都足够他们吃了。
一下来了六条,怎么吃的完,呜呜呜根本吃不完!
嘿嘿,这也太幸福了吧。
陆小言都忍不住傻乐,“这四条半大的,你们仨拿回去吧,一家两条,让你们家人也沾沾光,中午可以熬鱼汤喝,这两条大的我红烧一条,咱们中午吃个红烧鱼,再给你们做个剁椒鱼头,剩下的咱们几个熬汤喝。”
只是想想,陆小言就忍不住流口水。
二柱小脸红扑扑的,抓了抓头发,认真说:“我都没钓到,跟着你们蹭饭,我都不好意思啦,还让我拿回家,我娘知道了都会打我屁股,小言姐,我可不想挨打,你和小军哥哥抓得多,你们俩分吧,我不要。”
这小娃娃人不大,倒是很机灵。
陆小言笑嘻嘻说:“你贡献渔网和鱼钩了呀,没有你家的东西,你小曼姐姐钓不到鱼,我们也抓不到这么多,拿着吧。”
陆小军这个实诚人,也跟着说:“对呀,婶子人很好的,才不会打你呢,我都没见过她打人,她可不像我娘那么凶,你快收下吧。”
这小子愣是没听出来二柱那句话不过是推辞。
陆小言忍俊不禁。
二柱也咧开了小嘴,跟着乐,他最终还是收下了两条鱼,拎着小桶回家时,小家伙脚步都是飘的,真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二柱也能让家里喝上鱼汤。
嘿嘿嘿。
二柱家在东地,先到的就是他家,将鱼拎回家时,他娘已经回来做饭啦,负责做饭的能提前一个小时回来,回得早,工分也少,远远的她就听到了小家伙欢快的声音,“娘娘娘,快看我给你们带回了什么?”
二柱他娘王杏花配合地伸长脖颈,看了眼他的水桶,笑着说:“你慢点跑,带回了什么?总不能捉到鱼了吧?”
她确实不凶,说话也温声细语的,很温柔。
“嘿嘿,娘真聪明!”二柱跑的额头上都是汗,秀气的小脸红彤彤的,“我们今天抓到六条哦,小言姐姐让我带回来两条,你们也能喝到鱼汤了,不说啦,我今天还要去小言姐姐家蹭饭,今天我们要吃红烧鱼,还有剁椒鱼头哦,真没想到鱼头也是一道菜呢,我到时看看小言姐怎么做的,我学会了教你。”
这小家伙,还没吃到,都想学着偷师了。
王杏花拿帕子给他擦了擦汗,温声说:“你们咋又去蹭饭,蹭多了可不好,你见过谁总跑去别人家蹭饭的?”
二柱一双大眼黑白分明的,怪认真地解释,“没事,小言姐是真心邀请我们,她可不是抠了吧唧的人,和田奶奶可不一样,娘,小言姐是我见过的最最好的人,太客气了她还不高兴呢,真的,咱家不是还有青菜吗?你给我点,我带过去就好了,礼尚往来嘛。”
这小东西又整日卖弄他的成语。
王杏花笑得宠溺,不仅将青菜拿了出来,还额外拿了两个鸭蛋,她家也没啥好东西,就鸭蛋一直没舍得吃,“鸭蛋也拿去吧,记得谢谢你小言姐,别虚了吧唧的,就会拍马屁,要真诚些。”
二柱长长的眼睫毛垂了下来,一副伤心模样,哼哼唧唧,“我才不是拍马屁呢,娘,我难道还不够真诚吗?你看看你,咋忍心这么说你宝贝儿子?我还是不是你的金疙瘩了?”
王杏花翘起了嘴角,这小子,“行了,不是要学剁椒鱼头?不怕去晚了,学不到?”
陆小言这会儿还没回到家呢,刚走到主街,他们就碰到了大队长的二儿媳赵兰花,赵兰花刚从地里回来,这周轮到她做饭。
瞧见陆小言,就和她聊了会儿。
赵兰花和赵大妞一样,也是赵古同的,两家关系还不错,她记得赵大妞和陆小言是同学,就跟她说了一下赵大妞已经生产的事。
赵大妞这次倒是挺幸运,生了一个男娃,一个女娃,赵兰花还挺感慨,“也亏得有个男娃,要不然陈婶子不定怎么恶心人,现在有个男娃,她好歹会用心照顾孙子。”
这倒也是。
陈红叶一直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着孙子的出生,就算她不疼女娃,好歹会照顾一下男娃,要不然赵大妞还真照看不过来。
陆小言:“确实,有个男娃也挺好的,正好她不想再生了,如今有了男娃,一了百了。”
赵兰花没那么乐观,清楚公爹特别看重陆小言,她有意交好,便多聊了两句,“陈婶子想要的可不止一个孙子,看吧,她肯定还要逼着大妞生产,以后还有的闹,一哭二闹三上吊,这老太太在行得很。”
陆小言只是笑了笑,虽然不喜欢陈红叶的为人处事,背后也没论人是非。
赵兰花和她也没那么熟,没深入聊这些,而是问道:“她估计明天就出院了,你随多少礼?”
一般生娃,有随五毛的,也有随一块的,个别亲近的才随两元。
赵大妞生一胎时,陆小言家也随了钱,不过是她娘出的,随了一块,如今陆小言结了婚,按理也得随,陆小言想了想,说:“我随两块吧,她生一胎时,是我娘随的,我没随,这次干脆两块。”
赵兰花点头,“那你也快回去做饭吧。”
她们俩聊天时,陆小军已经拎着另外两条鱼跑回家了,就陆小曼在一边等着她。
和赵兰花道别后,她们继续往家走,这个点回家做饭的人很多,陆小言还瞧见几人,春凤嫂子瞄见她的鱼,还笑着说:“嘿,你咋也买鱼了?你们家傅北不是去供销社买了?”
陆小言心中一动,他不是去地里干活了?
好端端的去买鱼干啥?难道是怕她捉不到?才提前买的,他也想吃鱼肉啦?
陆小言笑了笑,不动声色地问,“嫂子今天也去供销社了?在供销社遇见的傅北吗?”
“对,我娘家嫂子今天中午过来,我也去买鱼了,不过我过去时,他已经拎着鱼离开了,估计没瞧见我,他也买了两条,还要的活鱼,直接放进了小桶里。哎,活鱼多麻烦,还得自己杀,我都是让他们帮着杀好才带回来,省事了。他买的和你们这两条大的差不多大,你这也是去供销社买的吗?咋还买了两条小的?你们弄这么多鱼干啥?”
陆小曼骄傲地说:“我们可不是买的,是在湖水里抓的。”
“难怪。”春凤羡慕得不行不行的,“哎,你们可真能耐,竟然能抓到这么肥的鱼,还一下两条大的,这运气真是没谁了。”
陆小言笑了笑,又和她寒暄两句,才回去,他们回到家时,二柱和陆小军都已经跑到家门口了。
比她们速度还要快。
见两人怀里又抱着菜,陆小言皱皱眉,“你们真是,来就来了,干啥还拿东西,再拿,我真要把你们撵走了,鱼都已经抓到了,我还管不起你们一顿饭吗?”
陆小军嘿嘿乐,挠着脑袋不知道咋说。
二柱脆生生说:“小言姐,这菜可不是给你拿的,是我们自己想吃,干啥撵我们,咋?我们还不能给自己加个菜吗?”说到最后,委屈巴巴,整个人糯叽叽的。
这小机灵鬼。
陆小言没忍住,捏了一下他的小脸,这小鬼脸上没一点肉,瞧着还是皮包骨头的,一双眼睛显得格外大。
二柱嘿嘿笑,毛茸茸的小脑袋也凑了上去,觉得小言姐肯定最最喜欢他。
一进院子,陆小言就去了自家厨房,找到了家里的小桶,小桶干干净净,哪里有鱼?连根鱼刺都没有,不过,一向干净的小桶,却有点潮湿,上面还有一些小水珠,没来得及晾干。
看样子真的装过鱼。
他们家就小姑一家亲戚,舅舅离得远,这些年都没走动过,如果需要去小姑家,头一晚,爹娘肯定会提起,他们什么都没说。
所以买鱼,肯定是他自己的主意。
陆小言又看了眼自己桶里的鱼,想起了春凤嫂子那句,“他买的和你们这两条大的差不多大”。
哼,哪有那么巧合的事。
她就说,水里怎么有这么肥美的鱼,还几分钟内瞧见两条,t原来是他捣的鬼,这是买完鱼,朝他们的方向放生了?
不是不可能,他们这条河并不宽,他们在桥北头抓的鱼,他如果在桥南头放鱼,他们根本看不到,只要确保鱼不往南游,两三分钟后就会经过他们身边。
陆小言将鱼递给了陆小军,问了一句,“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捉鱼?”
陆小军挠挠脑袋,“就是农忙有点累,放松一下。”
“不是你小北哥让你喊的我?”
“啊。”陆小军一呆,“小北哥告诉你啦?”
陆小言哼笑一声,都不用再问了,“行了,去杀鱼吧,我给你们做大餐。”
陆小军“哦”了一声,还不忘偷瞄她一眼,怪紧张的,见小言姐没生气,才乐颠颠去杀鱼。
陆小言自然没生气,她嘴角还不自觉上扬了一些,这家伙看着一本正经的,没想到背地里还会搞这些。是看她心情不好,才故意让孩子们,找她抓鱼散心?
竟然还提前买了鱼,想起抓到大鱼的兴奋劲儿,陆小言嘴角弯了弯。
算了算了,原谅他了。
陆小言熬了鱼汤,做了剁椒鱼头,还炒了小青菜,芹菜腊肉,腊肉又是陆小军拿来的,又添一道菜,她还将自家的鸭蛋也拿了出来,切开凑了一盘。
傅沉他们一进院子就闻到了香味,陆小言指挥着孩子们将菜端到了桌上,瞧见盘子里的大鱼,王月勤和陆大山都很惊讶,“今天收获这么丰盛?”
陆小言意味深长看了傅沉一眼,“对啊,运气好。”
一顿饭,几人都吃得异常满足。
不仅将菜干完了,还喝了一大碗鱼汤,吃饱喝足,二柱摸着圆滚滚的小肚子,一时没站起来,小家伙还快乐地拍了拍鼓囊囊的小肚子,“小言姐,原来吃撑是这种感受啊,肚子真圆溜。”
陆小言摸了一下他的小脑袋,“刚吃饱,别跑来跑去了,半个小时才能跑动,省得肚子疼,知道半个小时是多久吗?”
“知道知道,我已经学着认钟表了,能预估个大概,我们在学校,一堂课四十五分钟。”
陆小言夸了他一句,“真棒。”
二柱嘿嘿乐,吃完饭,大家都是休息会儿,才去上工,孩子们离开后,王月勤和陆大山回屋休息去了,陆小言也回了屋,傅沉也跟了进来。
他肩宽腿长,天生的衣服架子,因为要下地干活,身上穿的是之前的旧衣服,虽然满是补丁,依然难掩他自身的光芒。
陆小言不自觉又想起赵大妞那番话,村里好多女人馋他的身子。她莫名有一点点脸热,这一刻,竟不敢直视他的目光,“那啥,谢谢了啊。”
傅沉走了进来,高大的身躯,挡住了阳光,“谢什么?”
哼,还装。
随着他的靠近,陆小言本能地扬起脑袋,只觉得他好高呀,上一个给她这种压迫感的,还是她的便宜哥哥,傅沉。
明明两人长得不一样,行事作风不一样,她甚至生出一个错觉,有那么一刻,面前的人好像变成了傅沉。
她立马将这个恐怖的念头抛开了。
怎么可能是傅沉?
记忆中的傅沉,虽然长了一张过于好看的脸,却眉眼冷厉,不苟言笑,经常独来独往的,不论面对谁,都似睥睨者的姿态,也从来不搭理她。
傅北却不一样,虽然也不爱说话,却是个很贴心的人,对原身也很好很好。陆小言忍不住羡慕起原身来,有个这么好的未婚夫,还喜欢别人,啧啧啧,真不知道什么眼光。
傅沉骨节分明的手,在她跟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陆小言的目光又聚集在他脸上,他五官深邃立体,是一张很英俊的脸。
其实依照从小的审美,陆小言更偏爱便宜哥哥那一款,眉眼凌冽,身姿修长,一张毫无瑕疵的脸,纤长的眼睫会在冷白的皮肤上拓下淡淡的阴翳,眼尾那颗小痣,更是惹人侧目,像从漫画中走出来的美少年。
一举一动都很惹眼。
陆小言初中时,他已经考进了少年班,一次下雨,他给她送伞被同学瞧见,周围都是女生兴奋尖叫的声音。
他似乎有种与生俱来的气场。
很耀眼。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大名星。
虽然讨厌他的装模作样,陆小言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好看。好看到哪怕她所在的高中,大学,不乏俊男靓女,却没哪个像他这么耀眼,就算追剧时,她偶尔也会冒出一个念头,觉得让他去演男主角,兴许会更好看。
只可惜,他虽然长了张神颜,眼底却没任何情绪,总是显得无欲无求,顶着一张性冷淡的脸,估计也不可能和女主谈恋爱。
他拽是拽了点,说实话,除了他,陆小言还没觉得哪个男人特别好看过。
大概是看多最顶尖的,很难觉得旁人入眼。
此刻她的目光,却情不自禁被傅北吸引。九月阳光正晒,他逆光而立,轮廓深邃,姿态懒散,随着他挑眉的动作,她无端咽了一下口水。
总觉得这一刻,他那双眸子蕴满了清隽的光芒,灰扑扑的补丁衣衫都难掩周身的气质。
变得和傅沉一样耀眼起来。
陆小言有点心虚地咳了一声,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勾住了额前的发丝,“没啥,就是,就是想到不知道咱们的电什么时候弄好。那个,你休息会儿吧,我去画画。”
说完一溜烟,绕过他,跑到了书桌前,这张书桌也是借的,是陆铁成之前用过的。
陆小言坐到了书桌前,装模作样地将书掏了出来,紧绷的身体略放松了些,她望着画本,眼神空空。
傅沉挑眉,黑漆漆的目光落在她背上,唇角掀起一点轻微的弧度,他原地站了一分钟,抬脚跟了过去,颀长的身躯斜靠在桌子上,“新故事构思好了?”
陆小言“啊”了一声,意外地抬眸,“你不去休息吗?”
傅沉垂着眼,侧脸淡漠而温和,“不休了。”
她干了一上午活,肯定能累死,想到他中途还去了供销社一趟,来回能休息个二十分钟,她又收回了视线,无意识地抓了一下小脸,“还没构思好。”
她还没构思,早上有些生气时,倒是产生了创作欲望,想以已婚妇女为主角,一个被夫家强迫,不停生孩子的女人,窝囊了半辈子,被夫家伤得体无完肤,最后觉醒的故事。
这种故事想写好,多少有些难,尤其是想写得富有趣味性,更是难上加难,还是得构思一下,好好想一个切入点。
傅沉却说:“你去睡会儿。”
陆小言确实有午休的习惯,这不是怕他累吗?看在两条鱼的份上,她才将床让了出来。
见他不休息,陆小言也不再谦让了,她打了盆水,洗了个脚,才躺下睡了会儿,二十分钟后,又是一条好汉,下午,陆小言跟着他们去了西地,西地的玉米已经掰完啦,最近将红薯挖了就成。
她爹无疑是干活的好手,动作麻利得很,一铁锹下去,就能挖出两个来。
远远的,她还看到了知青们,天正热着,萧宁没来,说起萧宁,也真是一个奇人,每天只干半天工,顶多拿三个工分,却是整个大队活得最滋润的一个,又是盖房又是投资的,就这,兜里还有钱。
谁让他父母每个月都会给他邮寄一百块钱的生活补贴呢,没错,一个月一百。
听说他爸是食品厂副厂长,工资二百出头,虽然得养家,每个月还是雷打不动,邮给他一百。不仅他爹给钱,连他继母也会给他钱花。
没错,就是继母。
他父母在他七八岁时就离婚了,他妈妈在药厂上班,因为就他一个儿子,也整日给他花钱。
也不知道,他哪辈子修来的福气,亲妈给钱也就算了,连后妈都给他钱,具体给多少,大家却不知道,因为韩晓云也稀里糊涂的。
关于萧宁的消息,都是女知青从韩晓云那儿套出来的,自然是韩晓云知道多少,大家套来多少。她实在是个没心眼的。
大家也不觉得她会撒谎,毕竟,明眼人都瞧见了,这个后妈,上个月还给萧宁寄了麦乳精,一瓶麦乳精可不少钱,就算不给钱,能把麦乳精寄给继子的,也算绝世好后妈了。
真真是让人羡慕。
偏偏这小子还不爱喝,随手送给了楚航,没错,就是送,直接丢垃圾一样,丢给了楚航。
在场的知青,有一个算一个,真是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也就徐宽淡定一些,维持住了惊讶的神情。
楚航也兴奋坏了,他在省城,家庭条件算不错的,也不是每个月都能t喝到麦乳精,结果跟在萧宁身边,整日能捡漏。
年龄小还有这好事。
嘿嘿,他一下都觉得,乡下也没那么苦了。
甭管萧宁多有钱,人家的钱都有正当途径,就算有人想举报他也没法子,谁让人家还有个厉害爷爷呢,据说还是某军区一把手,真真是根正苗红。
整个知青点最让人艳羡的估计就是萧宁了。
林媛媛和楚航家里算条件不错的,父母顶多给他们邮寄点吃食,给钱是不可能的,毕竟家里还有其他孩子,也就刚下乡时父母将下乡的补贴交给了他们。
大家累得扛不住时,萧宁才迈着悠闲的步伐,姗姗来迟,头上还戴了一个咖色帽子。
这帽子不仅知青们羡慕,陆茉儿等人也羡慕坏了,这不,萧宁一出现,大家都朝他看了过去,这年头,乡下的衣服都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一件衣服能毫不夸张地穿个十年,他萧宁不仅一身新,连帽子都是布的,一看就很时髦。
陆小言都不由多看两眼。连她都有些惊讶,七十年代,竟然已经有棒球帽了吗?
她也有个差不多款式的呢。
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了萧宁身上,傅沉攥着铁锹的手,微微紧了一下。
第57章 第57章撞进他怀里,
傅沉手上用了点儿劲儿,挖了一下,一下竟挖出三个红薯,他用铁锹一扬,放到了一边,陆小言看到后,眼睛弯了弯,“哇,中间这个好大,我还没挖过这么大的红薯。”
傅沉没吭声,继续挖红薯,一铁锹,又一铁锹,不一会儿就挖了不少,这速度都超过陆大山了,没想到他瞧着瘦削,力气竟还挺大。
西地这一片有三十几亩种的都是红薯,知青和第一生产小队的人,今天都被分到了这儿,任务就是挖红薯。
一旁的崔奶奶瞧见傅沉麻利的动作,忍不住夸道:“嘿,小北这速度真够快的,没想到不仅脑子好使,干活也是一把好手,小言今天一准儿拿七八个工分。”
机械厂转正时,需要是城里户口,为了转正傅北已经将户口和粮食关系转到了他们单位,他干再多,也不计工分,算是帮陆小言干的,工分可以加在陆小言身上。
陆小言笑了笑,“我还没拿过这么多工分呢。”
高兴归高兴,陆小言却忍不住多看他好几眼,总觉得他有些怪怪的,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傅沉就得离开了,他下午只能干三个小时,还得坐车去单位。
陆小言也放下了铁锹,说:“我骑车送你吧。”
傅沉擦了一下额头的汗,眸中有一闪而过的情绪,最终还是点了头。
红薯地三十亩呢,他们和知青不在同一亩,还隔了好几十米,离得不算近,路过知青劳作的地方时,萧宁喊了她一声,“小言同志。”
他腔调拖得有些长,那张俊秀的脸,总是带着一丝痞笑,眉眼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凉薄。
陆小言偏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萧宁意味深长看了看傅沉,才悠哉悠哉地走到她跟前,说:“邮票寄过来了。”
陆小言伸手,“谢谢了啊。”
萧宁却没递给她,笑着说:“等下午忙完,你去知青点找我拿吧,我没带。”
韩晓云也听到了邮票,小姑娘瞬间竖起了耳朵,一时没忍住凑了过来,“我哥帮忙找的邮票吗?”
陆小言:“对。”
韩晓云小脸瞬间耷拉了下来,呜呜呜,原来,她真认识她哥啊。
哎,这口软饭,看来是彻底吃不成了。
就委屈。
陆小言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对萧宁点了点头,就随着傅沉离开了。
他们去大队借了自行车,说是借,其实是租,每次收一分钱,起初大队刚添自行车时,并不收钱,结果每天都有人来借车,还不止一次地借,借了没几天,大队里的人就烦得不行,最后还是刘书记出的主意,从免费借,改成了收钱租,收钱后,大家才舍不得乱借。他们也清净了。
路上傅沉也没说话,陆小言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眼,关心地说:“是不是干太快,累到了?哎,天热,一会儿坐车也挺遭罪,每次回来坐车都得一两个小时,也挺辛苦,你要是觉得累,下周不回来也行。”
傅沉修长的身影,忽地停住,漆黑的眸子被乌黑的眼睫压着,一时让人瞧不出情绪,他垂下眸,瞥她一眼,哼笑了一声,“不想让我回?”
“啊?”陆小言懵了片刻,连忙解释,“不是呀。”
说完,咕哝一句,“这不是怕你累吗?”
傅沉紧绷的下巴,微微一扬,唇角不明显地弯起,修长的手指上移,来到她脑袋上,毫不留情地揉了一把。
陆小言哎呦叫出了声,“你干嘛?我扎的丸子头,弄乱了你负责啊?”
傅沉已经抬腿,上了自行车,两条笔直的腿,随意撑着地,声音缱绻,莫名有一点儿勾人的意味,“成,我负责。”
陆小言啧了一声,嘀咕了一句,“说的就跟你会扎一样。”
别以为丸子头简单,她自己都扎不太好呢。
傅沉骑得不算快,慢悠悠的,因为不远,几分钟就到了公社,陆小言从自行车上跳下来后,他才低声说:“想要山河一片红?剩下的我帮你收集,最好别跟知青点的人有金钱往来。”
就差说萧宁的名字了。
第一张邮票是帮萧宁烧一个月绿豆水换来的,第二张算掏钱买的。这个年代,私下有金钱交易,还是挺危险的。
陆小言原本也没打算再麻烦他们,收藏一两张可以说是爱好,多了容易说不清。
以为他是担心被人举报,陆小言弯唇,眼睛也软软地弯了下来,“小北哥,你真好,有两张就很可了,后面我没打算收集,你也不用帮着忙活了,谢谢啦,以后有其他邮票,去邮局买就行。”
她记得八零年的猴票也挺值钱,到时可以瞅准时间,多入手点。
小姑娘声音软乎乎的,能甜到人心坎里,那句“你真好”余音绕梁一般,在耳边转了好几圈,他忽地想起一个词,好人卡。
傅沉好转的心情,都卡顿了一下,半晌,揉了一下她的脑袋,见她捂着丸子头,嘟嘟囔囔的,他才扬了一下唇。
将他送到车站后,陆小言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给你买两块月饼带着吧,后天就是中秋节了,你一个人在厂里,也可以吃块月饼。”
“没事,厂里会发,不用买。”
大厂待遇就是好。陆小言也没坚持,等他上车后,陆小言就回去了,最近农忙,学生的课也停了,陆小言又去西地的红薯地挖了会儿红薯,等知青们收工后,她才去知青点找萧宁。
萧宁一出去,就有两个女知青探头探脑的,没法子,萧宁长得不错,条件还好,好几个女知青都动了心思,要是能和他好,就算以后结不了婚,也不亏啊。
他对楚航都那么大方,要是跟他交往,好处肯定多多,虽然起了心思,这几个女知青还是挺矜持的,也没敢主动追人,这会儿见陆小言来找他,大家都有些好奇。
下午他和陆小言说话时,好几个知青都听到了,都有些纳闷,他和陆小言怎么会有交集。连陈橙都忍不住往外看了好几眼。
萧宁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了陆小言,信封里有一张邮票,一摸厚度就不对,陆小言眨眼,“怎么回事?”
萧宁抬了抬下巴,示意出去说。
两人又往外走了走,走出知青点后,陆小言才拆开信封,果然里面是两块钱。
萧宁压低了声音,“我朋友没要,你要是感谢他,就帮忙盯一下韩晓云。”
出发前,不仅好友让他照顾韩晓云,连秦阿姨也特意叮嘱了他,让他帮忙照看一下。
萧宁小的时候时常在她家蹭饭,在萧宁心底,秦阿姨比他亲妈更像妈妈,她的叮嘱,萧宁还是挺上心的,就算两家是世交,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总盯着这蠢丫头。
这丫头时常想一出是一出,一般人还真盯不住。
萧宁说:“不让你白忙活,你不是喜欢全国山河一片红?我再让他帮你弄两张邮票,他消息广,弄来的可能性比较大。”
萧宁也知道全国山河一片红量不多。他打小聪明,眼光也比较毒,不管什么东西,只要量少,就有一定的收藏价值,他也猜出了这种邮票会有纪念意义,说不准还会升值。
说实话,最初听陆小言提起这版邮票时,他还挺诧异,没想到她一个乡下小丫头还知道这些。
陆小言让他惊讶的地方t,不止这一点,他也没过多吃惊。
陆小言仅迟疑了片刻,她对韩晓云印象还挺好的,之前给孩子上课时,恰赶上韩晓云回来打水,这丫头还将自己的小饼干分给了孩子们,就算他不提,她能帮也会帮一下。
对方帮她找邮票,也不涉及金钱交易,其实问题不大,“成,我可以帮忙盯一下,不过我毕竟不住在知青点,也只能偶尔留意一下,不可能天天看着。”
“这样就行,过段时间,我搬家时,会将她也带过去。”
陆小言还挺惊讶,想到两人男未婚女未嫁,她还好心提醒了一句,“还带其他人吗?”
夕阳的余辉洒进了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他似笑非笑地扬唇,“你猜。”
陆小言啧了一声,懒得猜,这人看似不着调,既然知道关心韩晓云,应该会考虑她的名声。
她也没再操心。
第二天,赵大妞果然出院了,不像现代,顺产也会住三天医院。
陆小言跑去看了看她,她不仅带了两块钱,还拎了一斤红糖,六个鸡蛋,这已经是极重的礼了。
她过来时,赵兰花刚走一会儿,她们家还有一个人,陆小言进来时,她也站起了身,打算离开,大家都是来送钱来了。
陈红叶出门送的人,因为得了一个宝贝孙子,她脸上一直挂着笑,眉眼都显得温和了几分,瞧见陆小言,还笑着打了声招呼,“哎呦,来就来了,咋还拎这么多东西,花这个钱干啥,快进来吧。”
以她平日的为人,可说不出这种话,只怕还嫌人拎的少呢,还真是应了那句,人逢喜事精神爽。
陆小言便也笑着喊了声,“大娘。”
赵大妞刚生产完,身体还很虚弱,这会儿正在床上躺着,瞧见陆小言才拍拍床,笑着说:“快坐吧。”
陆小言的眼睛已经落在了两个小娃娃身上,两人身上都包着小包裹,小脸都红巴巴的,还有一点点皱,大花儿、小花儿正跪在床上看弟弟妹妹,两个小丫头被大妞教得乖巧得很,知道娘亲没精力照看她们,也不闹腾,单看弟弟妹妹都能看一天。
陆小言笑着说:“长得还挺像,完全分不出哪个是哥哥,哪个是妹妹。”
赵大妞指了一下其中一个小娃娃,“这个是妹妹,眼尾有颗小痣。”
陆小言仔细一瞧还真是。盯着这颗小痣,她莫名想起了她的便宜哥哥,傅沉,他也有一颗这样的小痣,针尖大小。
四五岁傅沉刚来她家时,陆小言很喜欢这个漂亮小哥哥,眼睛总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觉得小哥哥好漂亮,可每次夸他漂亮,他都脸黑。
夸都不让夸,就……委屈巴巴。很长一段时间,陆小言都觉得这个小哥哥是个小心眼。
哪怕觉得他没那么好相处,陆小言还是喜欢跟他玩,被嫌弃了,也只会嘟嘟小嘴。
总体来说对他还是挺好的。
长大一些,得知爸爸和他妈妈在大学短暂交往过,陆小言就有些别扭,尤其是后来,误以为他是爸爸的私生子后,陆小言对他就没那么友善了,哪怕上了大学,知道是自己误会后,两人的相处也是疏离中透着别扭。
嗐,但愿她走后,他能看在小时候的情分,照顾好爸爸。
陆小言笑着夸了一句,“妹妹真可爱。”
赵大妞脸上多了丝笑,“喜欢就和傅北生一个,你俩长得都好看,生出的娃娃肯定更可爱。”
陆小言只是笑,她才不要生呢。
陆小言没有久坐,清楚赵大妞肯定精神不济,将钱放下,寒暄两句就离开了,“你好好休息,我闲了再来看你。”
陆小言拐去了大队。
他们大队地虽然不少,产量却不高,这也是为啥忙一年,农民却吃不饱的原因。
陆小言大概预估了一下这次的秋收产量,跟现代,差得实在太多了,陆小言找到了大队长和刘书记,说了一下化肥的作用。
大队长也看过报纸,有些地方用了化肥,产量确实高了不少,“但是化肥很紧俏,咱们县就一个小型化肥厂,本就生产不了多少,还得去县革委会计经委搞到化肥票才行,想多买,难得很。”
刘书记也感慨,“咱们大队又很穷,别说咱大队,咱整个公社都买不了多少,每年全靠农家肥。”
陆小言知道这事,农闲时大队还会开展积肥运动,割茅草、挖泥塘、烧草木灰,拆旧土砖屋,将牲口和家里的粪便,一担担往地里挑,就这也远远不够。
陆小言笑着说:“楚航你们还记得吧?他的父母一个是化肥厂的主任,一个在农业局上班,他每半个月就能收到一次家里寄来的包裹,可见父母多疼他,他如果愿意出面,他父母应该能帮些忙。”
大队长眼睛倒是亮了亮,对啊,怎么把这茬忘了,当时陆小言将他选来时,大队长还有些纳闷,她怎么还选了一个年龄最小的,还特意看过楚航的资料,看完就明白了。
秋收一忙,彻底忘了这事,刘书记心中也动了动,“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帮上忙。”
化肥多紧俏,他心中也有数,虽然很多人不信任化肥,在国家的推广下,还是有一批人知道化肥的好处,用化肥的地区产量也确实增加了。
陆小言:“那就看咱大队能给他什么照顾了。”
大队长叹口气,“他一个小少年,也干不了多少活,工分肯定没法给他加,顶多给他补贴些粮食。”
刘书记也说:“咱们大队差不多两千亩地,亩产也就三百来斤左右,用完化肥,亩产要真能增加个几十斤,倒是可以多给他点粮食。”
陆会计正好进来找大队长,见他们在谈话,也找了个地儿坐了下来。
陆小言说:“他父母还往乡下给他邮寄过白面,单纯地给粮食,未必能打动他们,毕竟他们也能弄到粮食,如果嫌麻烦,很可能推掉,咱大队两千亩地呢,需要的化肥不是一点,想提高亩产,得好几十吨的化肥。”
刘书记叹口气,“确实需要不少,一吨就得十几袋化肥,就算他父亲是主任,也未必能帮上忙吧,话说回来,就算他能帮上忙,咱今年也没钱买,化肥可不便宜。”
大队长眼含期盼地看向陆小言,“你有什么法子没?”
“咱们缺化肥,他们城里缺猪肉,我觉得可以互相帮忙一下,来个内部交换,如果他们厂,能够提前赊给咱们化肥,等到三月份,猪出栏,咱们就将这些化肥,转化成同等价值的大肥猪,给他们送过去,不要票,他们给的化肥越多,咱们给他们的猪也越多,省化肥厂规模挺大,工人也多,如果厂领导能弄到猪肉,对他们厂也是好事,没人舍得拒绝。”
“当然了,咱们也不让他父母白忙活,我之前跟楚航聊过,他最爱吃鸡蛋,如果他父母真能弄到化肥,我觉得可以以吨为单位,每加一吨,咱们奖励楚航一百个鸡蛋,为了孩子能过好,他们应该愿意费点功夫。”
陆会计一脸心疼,实在没忍住插了嘴,“一吨一百个鸡蛋也太多了,要是弄来十吨,难道真给他一千个鸡蛋吗?”
陆小言笑了,“要真能弄来十吨,咱们起码能多十几吨的粮食,明年咱们大队大部分人都可以填饱肚子,一千个鸡蛋,看着多,多养三四只母鸡就可以了。”
刘书记笑着指了指陆小言,“你这小丫头,难怪洪均总说你脑子活。”
陆小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主要是咱大队太苦了,大家都吃不饱饭,如果亩产提上来,以后也不用害怕饿肚子了,一切都是为人民服务。”
“好一句为人民服务。”一想到队员可以不再饿肚子,别说大队长,刘书记身上都有了干劲儿,他笑着说:“咱们不就是奔着这点去的?那就努力落实下来,这事我去和他们父母谈,楚航是吧?小言,你出去时,将这小伙子喊来大队,我和他聊聊。”
刘书记在他们大队,可是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由他出马,基本没有不成的事。
陆小言笑眯眯应了下来,也没关注他们怎么谈的,接下来,他们大队着实忙了一段时间,就连中秋节都没咋过,红薯挖完还不算,一连几天,碾麦场都热闹得很,大家聚在一起,剥了好几天的玉米棒子,一颗颗玉米全剥完,才算完事。
休息了没几天,又开始种冬小麦了,一个个忙得t脚不沾地的。
直到这时,陆小言才听大队传来好消息,刘书记和化肥厂已经将化肥的事谈妥了。
今年会让工人加班加点,额外生产十二吨的化肥,等开春他们送去的大肥猪,会当做福利,给厂里的工人分肉。
这一场合作可谓是皆大欢喜。
楚小少年也会收获一千二百个鸡蛋,会按月发给他,一天吃两个,都能吃一年。
嘿嘿嘿。楚航刚收到一筐鸡蛋就嘚瑟上了,不仅给陆小言送来二十个,还一口让他们的大厨煮了十个,一人两个!
一连几天,他走路都带风,可骄傲坏了。
麦子播种到一半时,立电线杆的工人终于到了他们大队,电线是从公社扯过来的,需要一根根立电线杆,他们也已经忙了好些天了,瞧见这些工人时,大家兴奋坏了,直到这一刻,众人才彻底放心下来。
不止孩子们跑去看热闹,连大人都跑了过去,陆小言也没见过这场面,画也不画了,也颠颠跑去凑热闹去了。
场面十分热闹,工人在他们村忙了好几天,电线杆立好,布好电线时,宣传用电知识的电管站工作人员也来了,还说了许多注意事项,让他们别接触裸体电线,说中电后能电死人。
大家的兴奋劲儿这才转为害怕,有些胆子小的对用电都产生了敬畏。好在只要多注意就没事,电不会主动电人。
他们村是九月三十号正式通上电的,并不是所有人家都报了名,也有几户平时就抠抠搜搜,舍不得花钱的,一听到以后每个月还得交电费,就不肯通电了。
田老太也不想通,觉得有油灯就行,费那个钱干啥,九月份给娃娃们交完学费后,他家就剩四毛钱的存款,可不通不行啊,儿子觉得丢面,孙子也闹腾,他们家最终还是通了。
下午四点,陆家大队便正式通上了电,工作人员,让大家一一检查了一下,看看室内灯泡亮不亮。
陆小言打算过几天就搬到新家,所以只给新家通了电,他们也跟着检查了一下,都能正常使用,每个屋都有一个灯泡,墙上垂着根线,一拉线,灯泡就会发出暖黄色光芒,跟现代的开关没法比,不过陆小言还是很高兴。
有了电,以后可方便多啦。
不仅她兴奋,其他人也都兴奋坏了,王月勤仍旧觉得不可思议,望着亮堂堂的灯泡,还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这小小的一个灯泡,真能照明吗?也不知道晚上能有多亮。”
陆小言笑眯眯说:“晚上您就知道啦。”
可不就是,一到晚上,整个陆家大队又沸腾一次,这可真是亮堂啊,比大家想象中的还要亮,大家都兴奋坏了,一出门,嘿,同样是亮的,站在门口都能瞧见院子里的亮光。
一些老人甚至激动地抹眼泪,觉得新社会真是好啊,不仅饿不死人,死之前,还能瞧见这等稀罕物。
连那几户没通电的都心动了,见别人家亮“堂堂的,一个个眼热得不行,瞄见自家人都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啦吧唧的,有三个家长一咬牙,说:“明天我去找大队长,咱们也通电!”
这话一出,孩子们顿时欢呼了起来,开心地窜出了家门,人跑出老远了,还能听到他们的尖叫声,“啊啊啊,我们家也要通电啦。”
秀儿她娘也是,狠狠心也给家里通了电,秀儿和石头同样高兴坏了,秀儿还将小言姐姐送她的课本拿了出来,有了电,晚上也能学习啦。
第二天心动的这几户就找到了大队长家,也想通电,到最后,就刘荷花家里没通,她家是她婆婆王奶奶当家,老太太是个顽固的,嫌浪费钱,小辈也不敢吭声,只能眼巴巴羡慕着别人,去好朋友家里蹭一下电。
一直到十月三号傅沉才回来,四号这天他们开始搬的家,因为每日保持通风,屋里已经没啥味道了。
王月勤和陆大山还要种麦子,傅沉和陆小言一起搬的,他们东西不多,所以一共就用板车拉了两次。
陆大山做的新床,头一晚就搬到了新房,直接放在了西屋,打算让小两口用,他们先用着陆会计的,等明年另一张床做出来,才能还给他,说起来也挺心酸,床都是借的。
虽然没家具,能搬到新家,陆小言还是挺开心的,新家下雨时,好歹不会漏雨呀,屋里也是水泥地,住着舒服多了。
陆小言将东西归整了一下,新房里只放了一张床,一个木箱,陆小言干脆将木箱当成了床头柜,放个手电筒啥的。
这个木箱倒是新做的。
做床剩下一点木料,陆大山干脆做了两个小木箱子,家里没衣柜,衣服也只能放在木箱里。也亏得一人就两三身衣服,要不然还真放不下。
书桌则放在了隔壁屋,用的还是陆铁成的,也幸亏陆铁成结婚时打了新家具,要不然他们连旧书桌都没有,只能凑合着用了。
因为没啥家具,家里显得格外宽敞,尽管如此,陆小言也高兴得不行,天一暗,她就拉开了灯,房间里亮堂堂的,到处都很顺眼。
陆小言正欣赏着新家,门就被敲响了,陆小言隐约听到个清脆的女声,“小言同志。”
她去开了门,门外竟然是韩晓云,小姑娘笑眯眯地说:“听说你们今天搬过来,我来说声恭喜,以后咱们就是邻居啦,嘿嘿嘿。”
韩晓云昨天也搬了过来,就住在陆小言后面。
萧宁盖的房子和陆小言格局一样,有三个卧室可以住人,萧宁选在了西边,他一搬来,连帮他洗衣服的小李,都一并带来了。
他旁边那间让给了小李,新房子不仅宽敞,还有洗手间,住着自然舒坦,小李当然乐意来,屁颠颠跟了过来。
楚航也想住砖瓦房,他和小李都是省城的,来到乡下后,小李对他很照顾,小李一走,他还挺不习惯,他都问过小李了,只要萧宁同意,小李愿意和他一个屋,楚航便找了萧宁,他是个聪明人,没仗着年龄小就耍赖,而是正儿八经谈判的,还愿意一个月交给萧宁三块钱的租金,萧宁没要房租,将劈柴、捡柴的活全交给了他。
楚航可不怕捡柴、劈柴,待在知青点,这些活同样要干,来了萧宁这儿,可以住得舒坦点,多好啊,他喜滋滋答应了。
知青点其他人都羡慕坏了,都觉得这小少年还挺鸡贼,竟然还知道跑去争取,一个个都有些后悔没提前一步,他们哪里知道,萧宁是看这小子还算顺眼,才准的,换成其他人还真未必同意。
这不,楚航搬来后,魏荣生也动了心思,也想搬到砖瓦房,和萧宁一间,他厚着脸皮,跑来找了萧宁,萧宁直接拒绝了。
他就是想住得舒心,才搬出来的,知青点庙小妖风大,矛盾委实不少,整天乌烟瘴气的,他可不希望,他的院子一堆屁事。
另外一间给了韩晓云和郑黎安,他是不指望韩晓云会做饭,这大小姐饿不死就谢天谢地了,郑黎安是老知青,和徐宽是同一批知青,在乡下待得最久,话不多,人却是个勤快的,见她愿意每天做饭,萧宁就让她和韩晓云一起搬了过来。
如今陆小言屋后,可是住了五个人。
住了一段时间的泥土屋,如今突然住上了砖瓦房,韩晓云还是挺兴奋,小嘴叭叭的,“嘿嘿,我都没想到,萧宁哥哥会让我住进来,没想到有一天我还能占他的便宜,真是不可思议,你是不知道,他以前多难说话,整个一刺头。”
余光瞥见萧宁的身影后,陆小言冲她使了个眼色。
韩晓云压根没察觉到,还在叭叭个不停,直接将人老底都掀了,“真的,小孩子看到他都能吓哭,还整日跟人打架,下手是真狠,萧叔叔整日头疼死了,整个大院,就他和我哥最……”
还没说完,就觉得脖子一凉,一扭头,对上了萧宁凉飕飕的目光。
韩晓云顿时一怂,双手搂住了陆小言的手臂,哆里哆嗦说:“宁、宁哥哥,你、你你怎么也出来了?我正和小言姐姐夸你好呢,真的,盖了房子,还不忘拉把我,都不求回报让我搬进来了,你真是大好人。”
“谁说不求回报?”萧宁狭长的眉挑起,眼底透着丝不耐,“还不滚去烧锅。”
韩晓云怂怂地“哦”了一声,冲陆小言挥了挥手,就缩着肩膀,从他身边溜了回去。
陆小言揉了t揉鼻尖,抬了抬下巴,冲萧宁笑了笑,抢先一步说:“我们家也要做饭了,我也回去烧锅了。”
说完,一转头,小兔子似的也蹿了出去。
那一小截儿雪白的后颈明晃晃的,像是最干净的羊脂白玉雕刻出来的,勾着人的目光。
等她跑进门,萧宁漆黑的眸子里,才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陆小言刚跑两步,就撞进一个人怀里,她鼻子一酸,猫崽子似的呜了一声。
天色已彻底暗了下来,他的身影又与夜色融为一体,陆小言才没瞧见,抬起眸时,已经有人快她一步,揉了一下她的额头,“撞到了?”
小姑娘肤色又白了些,仿佛一用力,就能摸出红色痕迹,傅沉猝不及防收了手。
陆小言一抬头,便对上了他漆黑深邃的眸,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厨房后面又有一颗遮天蔽日的梧桐树,斑驳的树影下压,他眸中的情绪让人难以瞧懂。
陆小言捂着额头,咕哝了一声,“你怎么突然出来了?”
傅沉黑眸下压,不轻不重睨她一眼,哑着嗓音,轻嘲一声,“看你一直不回,以为你忘了做饭的事。”
“???”
不对,她哪有一直不回?从出去开门,到跑回来,她在外面待的时间,连五分钟都没有吧?
陆小言皱了皱鼻子,怀疑他在阴阳怪气,可惜没证据。
第58章 第58章陆小言总觉得心尖像被麦……
见她没撞出好歹,傅沉转身进了厨房,走到小马扎前,坐了下来,陆小言也跟了进去,王月勤已经切好菜了,搬家第一顿,总要吃得好一点,放了许久的冬瓜,都被王月勤拿了出来。
陆小言瞄了傅沉一眼,“我烧吧。”
傅沉淡淡回了一句,“不用。”
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已经在扒拉麦秸秆了,他的手白皙修长,跟枯黄的麦秸秆丝毫不搭,但是做起农活,毫不含糊,他拿起火柴一擦,直接将点燃的麦秸秆丢到了灶膛里,动作行云流水一般,别有一股漫不经心的从容。
陆小言走到他身边,在小锅前坐了下来,“那我烧小锅吧。”
傅沉瞥她一眼,没说话,橙黄色灯光打在他身上,他高挺的鼻梁显得格外挺拔,五官都好似更立体了一分。
陆小言总觉得心尖像被麦秸秆挠了一下,有些坐立不安,咋感觉,他好像又不高兴了?
她疑惑地挠了下脑袋,天大地大吃饭最大,陆小言干脆点燃了麦秸秆,点着后,又加入了火柴。
两人安静地烧着锅。
王月勤瞅了小两口一眼,一个人烧完全兼顾得过来,烧个锅还一起,小年轻真是腻腻歪歪。
不过见两人感情好,她还挺高兴,巴不得抱外孙外孙女呢,她笑着说:“家里还有咸蛋鸭,再给你们煮一个吧。”
陆小言记得鸭蛋不多了,“我不吃了,让小北哥吃吧,他难得回来,给他好好补补。”
说完这话,陆小言就偷瞄了傅沉一眼,果然瞧见他黢黑的眸子多了丝温度,不再凉飕飕的,“不用,给小言煮吧。”
陆小言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不愧是我。
这不就哄好了?
嘻嘻。
王月勤将切好的冬瓜,倒进了锅里,冬瓜一入锅,油滋啦响,没一会儿香味就飘了出来,她一共炒了两个菜,还算丰富,吃饱喝足后,陆小言便去浴室洗澡去了,有了浴室,真是方便多了,陆小言并没有泡澡,十月份天仍旧挺热,都用不了多少热水,冲一冲就好了。
洗完澡,一身清爽,时间还早,她先去书房画画去了,第二个故事已经画了十来天了,这次故事的主角叫小欢,没结婚前,她是在父母的期盼下长大的,父母只有她这一个闺女,只愿她平安顺遂,岁岁常欢愉。
她父母是军人,为了执行任务,为国捐躯了,年仅五岁的她,只能跟着叔婶过活,婶子是个刻薄的,哪怕捏着她父母的抚恤金,也没少苛待她。
小欢是个爱笑的小姑娘,哪怕生活苦巴巴的,像地里的小白菜,她也不会掉眼泪。半夜饿醒了,只能去厨房舀水喝时,她也能自娱自乐,觉得半夜的星空好美啊。
叔婶是个要面子的,虽然吃食上苛待她,面上却做得不错,小欢还可以和弟弟妹妹一起去上学。
她喜欢上学,有小朋友一起玩,还能学知识,哪怕被人骂是野孩子,她也不生气,反而会骄傲地挺起胸膛反驳我不是野孩子,我爹娘是烈士。
她没有因为寄人篱下就自卑怯懦,反而豁达开朗,耀眼得像一团光,她想像爹娘期盼的那样,快快乐乐地长大,所以,她整日都乐呵呵的,好像没什么能击垮她。
恋爱后的她,更是从头到脚都散发着光芒,她以为自己是最幸福的,却不知道她的婚姻反而是另一场灾难的开始。
陆小言画了两个小时,肩膀发酸时,才站起来,一转身,她吓了一跳,傅沉竟然倚在门上,静静望着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小北哥,你怎么在这儿?”
傅沉微微站直了身体,那声“小北哥”似裹着糖浆的面团,软乎乎的,一下砸进了沸腾的油锅里,泛起点点涟漪。
傅沉喉结动了动,忽地有些烦躁,比起小北哥,他显然更想听另一个称呼。
他瞥了眼暗沉的天色,哑声说:“天色不早了,喊你休息。”
陆小言“哦”了一声,揉了揉脖颈,伸手拉了一下绳子,屋子里的灯瞬间灭了。
“哎,好黑。”视线一下没能适应黑暗,她摸索着往前走去,结果走歪了,小腿撞到了一个纸箱。
陆小言惊呼一声,才反应过来,今天搬东西时,她把原身的书籍收拢到了纸箱里,也搬到了书房,因为没柜子,直接放到了地上,不小心踢到了。
她弯腰揉了一下小腿,下一刻手臂就被攥住了,“磕到了?要紧吗?”
他摸索着要去拉灯。
陆小言忙摇头,“没事,就碰了一下,不疼,就是没啥防备,吓了一跳,不要紧,走吧,回屋休息。”
傅沉攥着她没松手,直接牵着她的手腕,出了书房,他的手掌很干燥,被他触碰的地方,似是起了静电,酥酥麻麻的。
陆小言耳尖发烫,一时竟忘了挣扎,走出去后,陆小言才瞧见隔壁屋关着门,只能透过窗户,瞧见一些光,爹娘早就熄灯歇下了。
难怪这么黑。
她正想趁势收回手,他已经放开了她,推开门走了进去,姿态从容,神情再正常不过。
显然是情急之下,才牵的她。
陆小言的神色也自然了一些,一进屋,她就上了床,滚到了最里面,还将被子,抱了出来,往中间多放了些,怕自己一混床,将被子踢到一边,半夜又将他当成抱枕。
傅沉懒洋洋看着,若无其事移开了目光。
在床上躺下后,他才丢下一个重磅消息,说:“我换到一张家具票,柜子一个,不知道买一个柜子需要多少钱,家里的钱,够买一个吗?”
陆小言惊喜地转过身来,一双乌溜溜的眸盈满了惊喜,“真的假的?你竟然弄到票了?最近都没花钱,我还有五十呢,肯定够买一个吧?”
傅沉点头,发出了邀请,“不然明天一起去供销社看看?”
陆小言弯唇,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像倒影着两汪清泉,“好呀,你也太厉害啦,连家具票都能弄到,过几天就是娘的生日,我正愁送她什么好呢,要不然咱们就给她买个衣柜吧。”
她声音软乎乎的,温热的呼吸也洒了过来,傅沉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心尖微痒,声音在夜色下,都哑了一分,“成。”
陆小言还挺高兴,她最不擅长买礼物了,这下不用发愁了,如今正好家徒四壁,有个衣柜,比什么都实用。
第二天吃完早饭,她和傅沉一起去了公社,两人甚至没骑自行车,怕公社万一没有好看的款式,还可以去县城瞧瞧。
十月份,天已经凉快了些,两人并排朝公社走去,路上倒也惬意,走到公社主街上后,两人竟瞧见一个熟人,是陈宇。
他推着车子,站在一户人家门口,正和一个女人说着什么,女子相貌清秀,脸上羞答答的,陈宇也一脸不好意思。
两人的目光勾勾缠缠。
大妞之前还怀疑她哥喜欢她?这个姑娘才是陈宇真正喜欢的人吧?
陆小言没想到会撞见这一幕,有些小兴奋,离近后,就看到陈宇直接掏出一个十元的大团结递给了她。
见女子四处张望了一下,陆小言莫名觉得心虚,拉着傅沉往大树后躲了一下。t
总觉得撞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果然,那边传来了女人娇滴滴的声音,“哎,陈大哥,你人怎么这么好啊,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好的人。你都帮衬我很多了,我总要你的钱,多不好意思,你还是自己留着花吧,我就是整日挨骂,去捡破烂,也不能再要你的钱了,我本就配不上陈大哥,可不能拖累你。”
那句“陈大哥”真是叫的百转千回。
陆小言露出小脑袋偷瞄了一眼,女人接住钱后,又将钱往陈宇跟前推,一双杏眸水汪汪的,眼神能拉丝。
那叫个欲擒故纵。
陈宇偏偏上头了,“什么拖累不拖累的,这是我的工资,我乐意帮衬谁帮衬谁,你拿着花就行。”
陈宇并非不心疼,他平日一向抠抠搜搜的,节省得很,十块钱可是他半个月的工资,可再心疼,能帮到喜欢的姑娘,也是件很高兴的事,他又劝了一句,“快拿着吧。”
小寡妇感动地眼泪汪汪的,伸手主动握住了陈宇的手,“陈大哥,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好了,你怎么这么好啊。”
握之前,又四处瞅了眼,亏得陆小言机灵,这颗树又格外粗,她并未瞧见他们的身影。
陈宇一张脸臊得通红,既兴奋又腼腆,只觉得她那双小手,真是软乎乎的,他也想握一下,却不敢,他咳了一声,飞快收回了手,“我、我还得送信,上午得把这些送完,就先走了。”
陈宇也没看见陆小言和傅沉,说完,就骑上了自行车,一阵风似的逃走了。
他一走,女人脸上的娇弱就收得一干二净,反而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了一句,“胆小如鼠的东西。”
陈宇长得高高大大的,五官也周正,关键是年轻,一瞧就是个体力好的,小寡妇挺馋他的身子。
没法子,谁让她死了男人呢,时不时总得快活一下,她明里暗里都暗示过陈宇好几次了,这小子总是憨憨的,一到关键时候就跑,要不是掏钱大方,她都懒得应付他,真是没见过这么傻的。
小寡妇嘀咕完,关上门,进了院子。
陆小言下意识往里面瞄了一眼,门没关严,透过门缝,隐约瞧见一个老婆子,走了出来。
瞧见她手里的钱,她笑得眉开眼笑的,人在院子里都忍不住夸奖了一句,“嘿,还是我儿媳妇厉害,能将人哄住,他还是挺大方的,你多下点功夫,一定要吊住了,十块够咱们花几天的了,就是让你受委屈了。”
小寡妇将钱揣到了兜里,将婆婆拉到了屋里,“娘,咱都是为了这个家。”
剩下的话,彻底听不清了,就算前面的只隐约听见几句,陆小言简直要炸裂了,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
当婆婆的竟然让儿媳,主动哄男人?
她眨了眨眼,做贼似的将傅沉往前拉了拉,走到一旁,才看向傅沉,小声嘀咕了一句,“你听见没?是不是说陈宇大方,让她儿媳妇多下功夫?”
傅沉也听见了,见她睁着乌溜溜的眸,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傅沉漆黑的眸子里浸染上丝丝笑意,“嗯。”
陆小言这才松开手,长长呼出一口气,“哎,陈宇真是个冤大头,那可是十块,看样子没少给。”
她又喃喃了一句,“不知道大妞知道不。”
她恍恍惚惚,三观炸裂,这这这,当婆婆的,亲自教导儿媳妇哄人,还让她多下功夫,这真是开了眼界啊。
傅沉没答,陆小言也不需要她回,整个人都备受冲击,恍恍惚惚朝前走去。
傅沉抬腿跟上,清隽立体的侧颜,被璀璨的阳光笼罩,愈发俊朗几分,有人忍不住偷瞄他,他浑不在意,眼中都是面前的小姑娘。
走了一截儿,伸手拽了她一把,再走下去,都要撞到电线杆了。
陆小言回过神来,有点不好意思,“走走走,看咱们的家具去。”
公社供销社卖的倒是有家具,只不过没几样,款式也比较简单,做工一般,陆小言果然没瞧上,她和傅沉干脆坐车去了县城。
县里的衣柜款式多一些,做工也好一些,还有带玻璃的,只可惜太贵了,得一百多。
有一款木门的瞧着也不错,但是也挺贵,得八十九,需要傅沉三个月的工资。
转了一圈,陆小言有些丧气,“好贵啊,买不起啊。”
是真的买不起,她兜里只有五十块钱,就算不买玻璃的,退而求次,木门的都要不起。
傅沉一派从容,见她垂头丧气的,一时好笑,“距离生日还有好几天呢,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陆小言眨眼,这一刻真心觉得这男人有些帅,“还找人借钱吗?”
傅沉摇头,朝她伸出大掌,“不借也成,把你剩下的五十给我,我来个钱生钱。”
以为他又要买零件鼓捣收音机,陆小言还挺不放心,“那你小心点,别让人发现了。”
就算是私下卖收音机,被人抓到了,也是投机倒把。
傅沉心中有数,自然不可能拿收音机换钱,厂里那么多人盯着,并非个个友善,他一贯谨慎,不可能冒险,“放心。”
陆小言对他很信任,便也没说什么。
有车从马路上经过,傅沉拉了一下她的手臂,将人往里带了带,自己走到了外边,“走吧,先带你去吃午饭。”
他们钱不宽敞,只要了一碗烩面。
自打穿来后,陆小言就喜欢上了烩面,很劲道,虽然这家味道不如省城的好吃,她吃得还是很满足。
吃完饭,已经一点多了,傅沉没回去,将她送到了车站,随后就去了机械厂。
陆小言自己回的家,回到公社时,都三点多了,下车后,她步行往回走的,路过公社邮局时,她又想起了陈宇的事,三观再次受到了冲击。
她也没着急回去。
陈宇摆明了是被人当成了冤大头,这年头谁家都不富裕,这么坑人,也太缺德了。
骗感情也就算了,连钱都骗。
陆小言正是正义感爆棚的小年轻,自个先替陈宇操心上了,也不知道他,了解人家的情况不?
哪怕不想多管闲事,这个闲事也得管一管呀。陈宇毕竟是赵大妞的亲哥哥,陆小言既然遇见了,总要提醒她一下。
她顺着主街往前走了走,小寡妇家在街南头,到了她家附近后,她不动声色打量了一下,街上人不多,就几个小孩,在门口玩,也亏得陆小言有兜里装糖的习惯。
陆小言冲一个十岁出头的半大孩子,招了招手,笑容甜美,还将糖掏了出来,“你好,你认识这家的人吗?我想找你打听一点消息。”
她顺手指了指小寡妇家,“不白打听,这些硬糖给你当报酬。”
怕年龄大的孩子警惕性强,她还拆开一颗,塞到了嘴里,“喏,糖也没问题,都是供销社买的,没拆开过,我不是坏人。”
她穿着白色短袖,黑色裤子,无比清爽的打扮,气色也好了不少,乍一看,长得很漂亮。
小少年也没觉得她是坏人,见她这样,还有些不好意思,“我认识这家人不假,不过王奶奶可泼辣得很,你最少别招惹他们,你想打听什么?”
陆小言半真半假地说:“我堂哥看上了她儿媳妇,想找人提亲,但是吧,我大娘不同意,我堂哥又非她不可,见我大娘愁得整日睡不着,我才想打听一下她家的情况,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她也没说,是想帮堂哥,还是想帮大娘,全靠小少年脑补,他要是觉得小寡妇是个好的,自然同情堂哥,要是觉得小寡妇不行,肯定是站在大娘的立场。
小少年睁大了眼,显然有些震惊,“啊,你堂哥,看上了清扬嫂子吗?她结婚了,哦哦哦,不对,清扬哥死了两年了,她如今是寡妇,确实也能改嫁,可她有儿子啊。”
小少年叹口气,“她儿子今年都五岁了,瘦巴巴的,还没上学,一家人过得挺可怜的,她也不会改嫁的,她说了要守着儿子长大。”
陆小言继续打听,“她性子怎么样?”
“她人挺和善的,也很疼儿子,不过是个可怜的,她婆婆还挺泼辣,听说总虐待她,大家都可同情她了,之前农闲,她还打了两份零工,感觉一阵风都能将她刮跑,她婆婆不会让她改嫁,你堂哥肯定娶不走她,老巫婆还指着她赚钱养家呢。”
看来这小寡妇名声倒是挺好。
小少年眼中闪着八卦的光芒,“你堂哥也是丧偶吗?”
陆小言点头,“不是,他还是个小年轻,还t没结婚呢,所以我大娘愁得不行,既然她婆婆这么厉害,肯定不同意让她改嫁,估摸着两人没戏了。”
小少年点头,“是啊,指定没戏,你劝劝你堂哥吧,天涯何处无芳草。”
都拽上诗词了,陆小言笑了笑,“谢谢了啊。”
将手里的糖塞给了他。
她笑容灿烂,瓷白的小脸在太阳下仿佛会发光一般,瞧着不比自己大几岁,小少年悄悄红了脸,“不用给我糖,我不是小孩子了。”
他想还回来,陆小言摆摆手,“拿着吧。”
说完,就站了起来,走远了。
小少年挠了挠脑袋,终究还是将糖揣进了兜里。
陆小言不得不感叹,这小寡妇,真是个有手段的,都在家门口勾搭男人了,名声还那么好,反倒是她婆婆,有个恶婆婆的名声。
这小寡妇要是整日被婆婆压榨,又哪里敢将钱揣自己兜里,她可都瞧见了,小寡妇将钱收起来时,恶婆婆一句话都没说。可见,这小寡妇在家未必受了欺负。
也难怪陈宇被她耍得团团转。
赵大妞刚生产完,身体还很虚弱,陆小言也没去打扰她,还是等等吧,反正小寡妇的家就在公社,一时半会儿也跑不了。
走回家时,都四点多了,陆小言走得还挺累,也没去地里,就算干一天,她也挣不了几个工分。
陆小言干脆又画画去了,很快就到了十月九号,这一天正是王月勤的生日,早上陆小言特意早起了一下,不仅给她煮了鸡蛋,还做了她爱吃的蛋黄酥。
王月勤是闻到香味,才醒来的,一出来,才发现闺女一大早竟然做了糕点。
王月勤还有些纳闷,以为是闺女嘴馋了,“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陆大山也起了,笑着说:“闺女肯定是记得你今儿过生,特意给你做了好吃的。”
王月勤这才想起自己的生日到了,最近赶上农忙,每日都忙得脚不沾地的,还真忘了。
陆小言拿出了煮好的鸡蛋,“娘,你先吃个鸡蛋,我烧了水,再给你煮一碗长寿面。”
王月勤笑得合不拢嘴,“哎,鸡蛋和糕点就够了,不用煮面了,还折腾啥。”
陆小言坚持要煮,水已经烧开了,她将擀好的面条,下到了锅里,还打了两个荷包蛋,煮熟后,盛到碗里时,又洒了一把香菜和小葱,浓郁的汤池,配着绿油油的小葱、香菜,闻着就很香。
陆小言还滴了几滴香油,给她爹还盛了一碗,“可惜小北哥在上班,回不来,虽然他明天才能回,不过我们俩一起给您准备了个礼物,估计中午就送过来了。”
王月勤有些惊讶,她还以为长寿面和蛋黄酥就是礼物呢,“咋还买了礼物?费那个钱干啥。”
陆小言笑得眉眼弯弯的,“早晚都要买,正好提前送给您,中午下工回来,肯定就到了。”
家具是大件,会有人帮忙配送,她和傅沉都说好了,就生日这天配送,一上午,王月勤都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他们买了啥,竟然还得让人送。
一到饭点,她就和陆大山回了家,两人路上都在好奇,闺女究竟买了啥。
这时,送货的师傅已经按地址将衣柜送了过来,送来的还是一百多那款,玻璃柜的。
师傅送完货,都已经离开了。
听到脚步声,陆小言就从厨房走了出来,笑道:“东西送来啦,娘,放在你们屋里,您进屋看看。”
王月勤带着疑惑,进了屋,眼睛一下睁圆了,这这这,老天爷。她几乎是震惊地望着屋里的衣柜。
衣柜比她还要高,足足有两米出头,纯实木打造的,带抽屉,带柜门,宽敞又精致,中间的门还是玻璃门,瞧着真是相当气派,他们整个大队,都没哪家有这么漂亮的衣柜。
王月勤惊喜地捂住了嘴巴,简直不敢相信他们送了什么,连王大山都很震惊,“这、这得多少钱?”
陆小言笑着说:“也没多少,大头都是小北哥出的,票也是他弄来的,娘,您喜欢不?”
王月勤自然喜欢,她都有些受宠若惊了,供销社最普通的一个衣柜都得好几十,这么漂亮的衣柜,咋地也得上百块,这、这、这也太贵了。
她爱不释手地摸了摸衣柜,脸上都笑出了褶子,“哎,我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用这么好的东西干啥,还是搬你们屋去,你和小北用。”
陆小言才不干,笑着说:“这是送给您的,哪有我们搬走的道理,等明年开春有了钱,我们再买一个就是,这个您和爹用,以后赚了钱,我多给你们买点衣服,咱们挂满整个衣柜。”
如今的日子都跟做梦似的,那么多衣服,王月勤想都不敢想。
闺女、女婿孝顺,都已经让她很高兴了,她一个性子内敛的,都忍不住想找人炫耀一下,都说闺女没用,看看她家闺女多孝顺,别人十个儿子都不如她一个闺女。
直到吃完饭,王月勤都还高兴着,偏偏有不速之客登门,门被敲响时,王月勤还有些纳闷,“谁啊?”
门外是两个意想不到的人,王月勤这么好的脾气都沉下脸来,“你们怎么来了?”
门口正是傅爱国和郑红艳,傅北那对丧良心的叔婶。
第59章 第59章傅沉将她抱了下来,……
郑红艳笑着说:“嫂子,前些天秋收,一个个忙得不行,最近才听说你们家盖房子了,我和爱国,正好来你们家看看。”
她忙给傅爱国使了个眼色,傅爱国掏出两盒劳动牌的烟,这个烟和烟丝都不要票,乡下大多都是买这种,傅爱国说:“这是我们一点心意,你们收下吧。”
王月勤细长的眉,皱了皱,心中虽然不高兴,也没说出撵人的话,而是看向了自家男人,陆大山听到声音也出来了,他也没啥好脸色,说:“本来也不是亲戚,平时也没啥走动,这烟你们自己抽吧,不用给我们送。”
说着就想关门。
郑红艳忙上前一步,用身体挡住了门,脸上也带着笑,她是圆脸,笑起来就多了分和善,“哎,都是亲戚,小北盖了房子,我们总要有所表示的,这烟是给小北拿的,那孩子就我们这一家亲人了,总不好不走动,小时候的事,真是误会,我家小南是不小心才撞到了他,并不是故意的,谁知道,将他撞进了水里,小南当时也才六岁,一害怕才跑掉的,其实是回去喊人去了,等我们过去时,你都将人救了上来。也亏得你们,小北才没事。”
当年的事,本就掰扯不清,还不是他们想怎么说怎么说,傅北也没证据是他们夫妻指使的。
陆大山迟疑间,她已经扯着自家男人,走了进来,一双眼睛直往屋里瞅,瞧见窗户上那一块块玻璃时,难掩贪婪。
这可是好东西。冬天透过玻璃,太阳能直接照进屋里,他们家可没有。
郑红艳笑着说:“这房子盖得也太气派了,还是你俩有福气,将小北、小言养得这么好,才享了孩子的福。”
陆大山和王月勤都有些抓瞎,伸手不打笑脸人,一点不假,他们俩和善了一辈子,人都挤进来了,还真做不到拿着扫帚撵人。
陆大山和王月勤只好跟了上来,小北也确实就剩这一家亲戚了,小时候的事也不知道他咋想的。
陆小言从自个屋走了出来,见这夫妻俩满眼算计,心中先生了不喜。
傅北小的时候,他们从未登门过,权当傅北死了,唯恐探望他一次,就被傅北黏上,唯一一次登门,还是两年前,听说傅北成了工人,来借钱,被田老太打了出去。
他们前脚刚分了粮食,人就来了,一准儿没安好心。
郑红艳也瞧见了她,脸上瞬间挤出一个笑,欢天喜地地朝她走了过来,“哎,小言这丫头,出落得可真漂亮,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夸人的话,张嘴就来,说完看向王月勤,“嫂子,还是你会生,我家那丫头黑不溜秋的,还是个不听话的,整日就知道气人,你看看小言,一瞧就是个人美心善的。”
要是个面皮薄的,一准儿害羞了,陆小言也笑,揣着明白装糊涂,“爹,娘,这是谁啊?咱家还有这门亲戚吗?我咋没见过?”
郑红艳脸上的笑,僵硬了一下,哪里好意思说,两年前登过门?那次可是被田老太打出去的,忒没面子。
她只好笑着,做了自我介绍,“我男t人是小北的叔叔,我是小北的婶婶,以前来往是少了些,你爹娘收养小北后,我们一家子都很感激,怕见了小北,会忍不住将人要回去,我家已经有两娃了,家里穷得是真揭不开锅,他要跟着我们,说不准也会饿死,为了小北好,我们才没登门,这些年也一直记挂着小北。”
陆小言笑着将他们迎了进来,“哎,原来是这样,难怪我不认识你们,既然是亲戚,那就进来说。”
陆大山和王月勤都没想到,她会笑脸相迎,两人都是老实人,见状,都以为自家闺女是信了她的话,还挺着急,怕小北知道后不高兴,毕竟当年那小崽子,可是真真将小北推下了水,根本就不是故意的。
陆大山是亲眼瞧见了的。
别看他们夫妻俩说话好听,其实都不是啥好人,傅北不过在他家生活了两个月,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两个大队紧挨着,陆大山都有所耳闻,还不是因为他们做得太过分。
他之所以带傅北离开,就是清楚留在那个家,傅北说不定还会遭毒手。
陆小言招呼他们坐了下来,笑着说:“登门就是客,我们家实在穷,水都没烧,嫌费柴火,就不给你们倒水了。”
她也在两人身边坐了下来,苦哈哈地说:“你是不知道我们多穷,连你们屁股底下的凳子,都是用的陆爷爷的,陆爷爷都走了两三年了,他要是在,见自己做的板凳,还能让这么多人坐,肯定也高兴。”
郑红艳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啥玩意,这板凳,竟然是死人的东西?
他、他们怎么敢用的?
她顿时坐立不安了,也不想多待了,想单刀直入提借钱的事,小丫头面皮薄,就算不借钱,肯定也得借他们些粮食。
借了就是白得的,还是不可能还的。
她算盘打得好,正想哭穷呢,不等她开口,陆小言就笑着说:“你们来得正好,既然是亲戚,那我就不客气了,哎,你们是不知道,我们今年多穷,给小北哥看病,花了一笔,盖房子又花了一笔,偏偏又赶上队里搞投资,又借不少钱,关系但凡亲近点的,都被我们借过钱,如今家里的粮食全拿来还债了,穷得连粗粮都吃不起,你们既然是小北哥唯一的亲戚,还一直记挂着小北,不能只嘴上说说,却眼睁睁看着我们饿死吧?”
郑红艳眼睛都瞪圆了,根本没想到,她会提借钱,她脸色一时有些讪讪的,这话说得委实狠,她要不借,就是看着他们饿死。
郑红艳自诩有心眼,一时都抓瞎了。
这、这可咋整?
她急得看向了自家男人,他们明明是来借钱的啊?咋就被借钱了呢?
傅爱国也蹙了蹙眉,不等他想出主意,就听那小姑娘继续哭穷,“哎,如果不是真揭不开锅,我也不会在你们登门时,提借钱的事,实在是穷啊,你们看,屋里吃饭的桌子,也是借陆爷爷的,如今秋收刚过去,刚分了粮食,你们肯定有钱吧?借我们一百应应急怎么样?”
嘿,这死丫头,张口就是一百,咋这么会狮子大张口,她算发现了,这丫头,肯定是看出了他们的目的,才先下手为强的。
想明白后,郑红艳脸色更难看了,“我们哪有这个钱,实在不瞒你,今天我们就是来借钱的,家里实在穷。”
陆小言瓷白的小脸,顿时拉了下来,“这话说的,你们一没盖房,二没投资,三没生病,就算穷,好歹有粮吃,还借钱,真穷的揭不开锅,能买得起劳动牌的烟?不想借就不借,就没见过这样的亲戚,见我们打算借钱,就找借口是吧?这种亲戚,我们还真要不起。”
说完,就站了起来,一副赶紧滚的架势。
这下,不仅郑红艳脸色难看,连傅爱国一张脸都有些黑,真没料到这丫头说翻脸就翻脸。
见他们站着不动,陆小言直接去找扫帚,“咋?非得让我们撵人吗?”
两人都抿紧了唇,根本没料到,她这么不按理出牌,一个小辈,咋好意思拿扫帚的。
本以为这丫头是个面皮薄的,没想到,也是个难缠的,两人都有些生气,郑红艳不想闹这么僵,正想说点什么,就听见这小丫头笑嘻嘻伸出了手,“难道是想通了?愿意借这一百了?”
郑红艳深吸一口气,扯着自家男人就往外走,还借她一百,我呸,咋恁大脸,有这一百,她早给儿子娶上媳妇了。
两人是黑着脸离开的,陆小言直接关上了门。
他们骂骂咧咧的,一路上,都在骂陆小言不是个东西,直到回到家,两人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他们出来得狼狈,桌子上的烟都忘记拿了,奶奶个腿的,钱没借上,还赔两盒烟,闹的这是啥事?
陆小言倒是淡定,还将烟收了起来,不要白不要,见闺女心里有成算,陆大山和王月勤才松口气,他们原本还怕她一个小年轻,被郑红艳的好话哄了去,结果,是他们天真了,他们闺女心眼比他们还多。
她还惦记着陈宇的事,估摸着他该发工资时,陆小言就找上门,陈宇的工作也很不错,整个大队的年轻人,除了傅北,就数他优秀,他念书时成绩也很不错,完全是凭借自己的本事考到邮局的,前年就转正了。
平时也挺机灵一个小伙子,陆小言不知道,他咋会被一个小寡妇耍得团团转。
人家摆明了是想哄他的钱。
这种事,你告诉他,他被骗了,人家指定不信,陆小言也不好直接干涉他的感情问题,只能先找他借钱。
能保住多少,算多少吧。
陆小言笑眯眯地说:“陈宇哥,挺不好意思的,借钱借到了你身上,哎,我是也没法子了,最近手头实在有点紧,咱们大队,除了小北哥,也就你拿工资,你可以借我一些吗?过两个月,小北哥发了工资,我再还你,最多借你三个月。”
两三个月,事情应该差不多能解决吧?等他和小寡妇断了联系,就能还给他。
陈宇也有些囊中羞涩,家里没分家,之前几年他的钱都是全部上交,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拿工资,前年他娘觉得他也老大不小了,手里也应该有点钱,每个月才给他五块钱的零花钱。
他攒了两年才攒六十,今年陆陆续续,给小寡妇全花了,因为钱不够,上个月他还跟他娘商量了一下,能不能一个月给他十块。
他一个月工资二十,中午还在外面吃饭,算起来就在家吃两顿饭,一个月上交十五,说实话,交得确实挺多。
一直要这么多,其实很容易,让他和兄弟们离心,他娘便点了头,上个月,刚将他的零花钱,涨成十块。
“四块够吗?我兜里就剩四块。”他是个实诚人,挠了挠头说,“三天后,我发工资,到时会上交一半当我的伙食费,还有十块,我自己收着,要是不够,我三天后,再给你十块。”
陆小言有些迟疑,“都给了我,你怎么办?中午是不是还得在外面吃饭?”
“没事,我有自行车,回来吃也行,我最近都是回来吃。”
一看就是将钱给了小寡妇,能省一分算一分,陆小言笑了笑,“那太好了,谢谢陈宇哥。”
“嘿,能帮上忙就行,客气啥。”
陆小言便也没跟他客气,三天后,陈宇果然给他送来十块钱,一下到手十四。
陆小言将钱收了起来,她其实并不需要用钱,暂时也不用买啥,刚分了粮食,家里啥都不缺,主要怕他又给小寡妇,万一以后要不回来,也怪让人心疼的。
傅沉也拿了工资回来,这次给了她二十五,陆小言有些惊讶,忍不住眨了眨眼,“你先还钱吧。”
傅沉:“已经说好了开春还,工资留着家用,你们拿着花吧,等天冷了可以添两件衣服,我看看最近能不能换点布票。”
陆小言便也没跟他客气。
十月底时,天气已经冷了下来,树叶也从翠绿变为金黄,一场雨过后,天彻底冷了,出门时,得穿厚外套才行,家里穷,一人也就一身厚点的衣服。
陆小言又从清爽的白短袖,变成了灰扑扑的补丁外套,也亏得最近伙食不错,气色好,瞧着更漂亮了,就算穿得又丑又土,也是个漂亮的小村姑。
不过北风一吹,只穿短袖和外套,陆小言还真有些扛不住,确实该添衣服了。
周六等傅沉回来时,两人才将布票统计了一下,一共五尺。
五尺只够给陆小t言做个上衣的,还是因为她个不高,换成傅沉,连件上衣都做不成。
陆小言也有些愁,说:“我明天和你一起去县里看看吧,我去李姐那儿问问,看看有没有瑕疵品,如果有,咱们就买点。”
“行。”
两人商量好,就歇下了。第二天吃过早饭,陆小言先画了会儿画,等到十点,才步行去公社,谁料,快路过小寡妇家时,他们竟是瞧见一个男人鬼鬼祟祟,东张西望着,瞧见他们后,神情还顿了顿。
佯装无事,继续朝前走。
陆小言的第六感瞬间蹦跶了出来,路过小寡妇家后,她应该继续朝前走,还得往前好几百米,才到车站,陆小言没往前,而是跟傅沉使了个眼色。
在下一个路口,两人直接右拐,拐到巷子里,陆小言趴在墙边,往外瞄了一眼,这一看,果然不对。
这男人本来往南走的,见他们拐了弯后,看街上没人,又拐了回来,匆匆走到了小寡妇家门口,进门前,又贼眉鼠眼地东张西望了一下。
陆小言连忙缩回了脑袋,再探出头,查看时,他已经推开小寡妇的门,走了进去。
呦呵。
鬼鬼祟祟。
一瞧就不是啥好人。
陆小言心中痒痒的,扯着傅沉往前走,小声说:“去看看。”
傅沉有些头疼地揉了一下太阳穴,脚却很听话,顺从地跟了上去。
到了门口,她往里瞄了一眼门关得很严,压根看不见,轻轻一推,门果然从里面插住了,陆小言那叫个着急,想踮起脚尖,趴墙头上,奈何个头太矮。
瞥了眼身姿挺拔的傅沉,陆小言心思微动,用口型示意他,“蹲下。”
陆小言想踩着他肩膀往里看,傅沉静静看她一眼,忽地伸出双手将她抱了起来。
他个头高,手劲儿也大,单凭双手,竟是将她高高举了起来,陆小言吓了一跳,险些叫出声,亏得反应快,一手捂唇,一手扶住了墙头。
傅沉抱着她的腿,又上移了些,陆小言顺利地探出了脑袋,也亏得现在的墙头普遍不高。
瞧见院子里的场景后,陆小言瞬间瞪大了眼,艹,这也太劲爆了。
陆小言炸裂地睁圆了眼睛。
这个鬼鬼祟祟的男人,果然是找小寡妇的,两人属实猴急,他一进院子,就熟门熟路地插上了门,小寡妇知道是他。
花枝招展地迎了出来。
结果在院子里就被男人推倒了,就是这么猛,男人直接将她按在了院子里的石磨上,急不可耐地去亲她。
小寡妇也有些急,去扯他的衣衫,眨眼的功夫,衣服就掉了一地儿……
疯了疯了。
陆小言只是想看看有没有猫腻,不想看这么炸裂的现场版啊,她连忙捂住了眼睛,脸红心跳地拍了拍傅沉的肩。
傅沉将她抱了下来,一抬头,就怔住了。小姑娘瓷白的脸颊,早已染上一抹绯红,连耳根、脖颈都红透了,像枝头上熟透的水蜜桃,散发着诱人的芳香。
傅沉喉结紧了紧,漆黑的眸子一片暗沉,显然也猜出了什么,一时有些后悔将她举了上去,也不知道有没有污了她的眼睛。
陆小言没察觉到他的目光,咕哝了一句,“真是伤风败俗。”
傅沉没说话,伸手牵住她,直接离开了,还说了一句,“别什么都好奇。”
陆小言鼓鼓腮,她还不知想看看,这人是不是和小寡妇有关系吗?谁知道两人这么不讲究啊,院子里就胡来。
哎,这小寡妇这熟稔的模样,看来,不止找了一个人啊,陈宇这个冤大头肯定不知道吧?
啧啧啧。
直到走到车站,陆小言一颗心才平复下来,这才察觉到傅沉牵着她的手,她小脸又无端有些发烫,挣扎了一下。
傅沉顺势松了手,推了一下她的肩膀,“先上车。”
车已经到了,幸亏还有位置,不过只有后排了,傅沉打开了窗户,随后让开身体,让她坐在了靠窗的位置,开着窗,稍微好受些,陆小言倒是没晕车。
来到县城时,估摸着快十二点了,陆小言在供销社门口等了十来分钟,果然瞧见了李姐的身影。
她仍旧乔装打扮了一番,头上还包着围巾,穿着碎花褂子,手里提着个篮子,很像农村来城里走亲戚的小媳妇。
李姐先瞧见的她,这两年都在倒腾票,一双眼睛早练了出来,她笑着朝陆小言走了过来,“嘿,好久不见了。”
陆小言弯弯唇,“特意来找你的,我想做两身厚点的衣服,不知道你们最近有布料没?”
李姐叹口气,“一到冬天,布料更是短缺,没人想挨冻,有了瑕疵品,大家也都是紧着自己家人来,出手的真得不多,我怕你想做衣服,一直帮你留意着,也就一个同事想出瑕疵品,量还不多,只够做一个外套的,你要吗?要的话,我帮你拿下,是斜纹棉布的。”
能有就是好的,陆小言当然不嫌弃,“要,价格多少?”
“冬天的裤子布料厚实些,价格比夏天的衣服贵了一块,单一个裤子两块四,做一条手工费你给我五毛就行。”
确实不便宜,不过也能理解,好多人都没厚衣服,愿意买的应该也不少,对方肯定要涨价的,“成,我要了,你给我做成男款吧,我爹穿。”
陆大山是家里力气活干得最多的一个,衣服缝缝补补,穿了好多年了,本来就是陆二山穿剩的,如今都烂得不成样子了,傅北好歹有单位发的工装。
李姐又压低了声音说:“布料虽然没有,不过我们有灰毛线,你要吗?可以织毛衣,加一起应该能织两件毛衣。”
他们纺织厂也有毛线,今年评了十个先进,奖励的就是毛线,有三个女职工和李姐关系不错,她们几个都想将毛线换出去,补贴点家用。
陆小言倒是想要,不过她不会织啊,“价钱多少啊?”
“你如果全要的话,差不多六块,不要票,毛线是全新的,给你哥织,能织两件,如果给你织,省下来的毛线还能织两双手套。”
六块钱,比一身衣服贵了两块,不过织出来的毛衣也确实暖和。供销社的棉毛裤一件三块钱,还要将近六尺的票。
陆小言点了头,“成,那我要了。”
李姐说:“让人织起码得好几块钱的手工费,你们干脆自己学学,闲暇时,织一下。”
陆小言点头,她记得崔奶奶的三儿媳妇好像给自家娃织过毛衣,不行就让她娘去学一下,已经农闲了,地里活不多,闲着也是闲着。
陆小言将钱交给了李姐,李姐:“我得先去找我同事拿毛线,得四十分钟,才能拿过来,你先逛逛吧,要是没吃饭,先去吃个饭,一会儿咱们还在这儿碰头。”
陆小言点头,“对了,李姐,你还有布票吗?多不多?有的话,我全要了。”
这口气还真大。
李姐好笑,“哎,这个还真不多,我兜里就一张一尺的布票,只够给小婴儿做件小衣服的,你要吗?”
“要要要。”
傅北兜里有五尺,加上这一尺,都可以给她爹买件棉毛裤了。她大多时候窝在被窝里,可以先不要外套。
呜呜,穷人就是这么苦逼。
李姐离开后,陆小言才看向傅沉,“小北哥,咱俩先去吃饭吧,吃完饭再逛一下。”
傅沉自然没意见,两人一起朝国营饭店走去,斜对面的薛玲正要过马路,一眼就瞧见了他们,不,准确地说是瞧见了傅沉,傅沉的身高、气度,实在惹眼,总是鹤立鸡群一般,人群里永远的焦点。
第一眼薛玲并没看到陆小言,她是来供销社买盐的,结果却看到了傅沉,紧接着才看见陆小言,不过陆小言走在里侧,身体被傅沉挡着,她一时没看清脸。
这段时间,她早和傅沉的朋友混熟了,和傅沉却没任何进展,她倒是从他舍友那儿打听出一些消息,穆涛还说他很看重她媳妇,就连媳妇画的画,都挂床头,每天都要看几眼。
连穆涛都夸她的画很好看。
薛玲根本不信,一个农村姑娘,能有多优秀,单看身影,真是灰扑扑的,衣服上也不少补丁,个头也不是很高。
她咬了下唇,盐也不买了,悄悄追了上去,她倒要看看,他这个媳妇究竟什么样。
第60章 第60章也许喜欢的并不是你,而……
供销社附近就有一家国营饭店,陆小言和傅沉一起进了饭店,正是饭点,店里已经有不少人了,屋里只剩两个空位,陆小言占了个位,傅沉去窗口点的饭。
知道她喜欢烩面,傅沉干脆喊了两碗烩面t,又点了一份她喜欢的豆角烧茄子,因为没肉票,只点了一份素菜。
他们俩一起出去吃时,一直都这样,点多了,根本吃不完,两人饭量都不多。
薛玲也跟到了国营饭店,她了解傅沉的性子,一直等到国营饭店另一个空桌被人占了去,她才进去。
这时傅沉已经点好菜,坐到了陆小言对面,薛玲率先朝陆小言看了过去,小姑娘正托腮看着傅沉,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阳光下她那张瓷白的小脸,仿佛会发光一般,皮肤好到让人想伸手捏一把,薛玲所见的乡下人,大多长了一张粗糙黝黑的脸。
她则截然不同,灵动的眸,秀挺的鼻,粉嫩嫩的唇,生了一张很秀丽的脸,不算明艳,却很耐看,十分清纯的相貌。
哪怕身上是灰扑扑的外套,也难掩她的清丽。
薛玲一直自持貌美,始终认为他那个乡下媳妇,肯定很丑很普通,直到这一刻,她才有些恍惚,实在是这女孩太惹眼了,尤其是气质,她身上那股子从容、自信的气度,很多城里女孩都很难养出来。
单论相貌,她能比上这小村姑的竟然只有衣着。
傅北的相貌已经足够让人惊艳了,她和傅北坐在一起竟丝毫没被比下去,反倒让人觉得两人很般配。
啊呸,屁的般配。
薛玲咬了下唇,才勉强镇定下来,她不信一个没工作,整日务农的乡下姑娘,皮肤会这么好。
对了。
她未必就是傅北那个小媳妇。很有可能是亲戚,农村咋可能有这么多相貌出众的人。
绝对不可能,说不准是亲妹妹。
薛玲重拾了自信,笑着朝傅沉这一桌走了过去,她惊讶地撩了一下汤成波浪卷的长发,笑盈盈地打了个招呼,“哎,好巧,傅北,竟然真的是你,没想到能在国营饭店碰见你,你这是带你妹妹来吃饭?”
傅沉微微挑眉,清隽的侧脸勾勒出凌厉的线条,他微抬下巴,向来吝啬言辞的他,难得开了口,“我媳妇。”
薛玲呼吸窒了窒,笑着看向陆小言,“你好呀,原来是嫂子啊,我是薛玲,也是机械厂的,早就听说过你,会写故事,又会画画,还出版了一本小人书,真是久仰大名。”
陆小言多看了傅沉一眼,他斜靠在椅背上,漆黑的眸子里没太多情绪,并没瞧见熟人的热络,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陆小言也笑了笑,“你好呀,没想到我这么有名啊。”
薛玲笑着说:“嫂子介意拼个桌吗?没桌子了,我也想在这儿吃个饭。”
陆小言当然不介意,不等她开口,傅沉就看向了邻桌,他轮廓鲜明的下巴,微微一抬,淡淡丢下一句,“那桌快吃完了。”
陆小言和薛玲顺着他的目光一看,人家分明才吃一半。
这拒绝真是绝了。
陆小言算是看出来了,小北哥应该挺不喜欢这个女孩,印象中的他,话虽然不多,并不是个难相处的,也没这么不讲情面。
反倒是她的便宜哥哥傅沉,拒绝人时完全不留余地。
薛玲就怕他会拒绝,压根没问他,特意问的陆小言,结果他还是替她拒绝了。
妈的,他就这么瞧不上她吗?
薛玲修长的手攥成了拳,露出一个憋屈的神情,委屈地看了傅沉一眼,这一眼,眼底可都是戏,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傅北的媳妇。
陆小言微微挑眉,隐约看出了薛玲的心思。实在是这姑娘也没咋伪装。
她又瞄了傅沉一眼。
敢情是遇见了烂桃花啊,难怪他眉宇间压着丝不耐。
薛玲并未退缩,下一刻勉强扯出个笑,略有些委屈的说:“成,那就不拼了,我坐这儿等会儿吧,这样应该不会打扰你们了吧。”
语气也透着委屈,这做派就仿佛她和傅沉有点什么,傅沉不想让她出现,她只好委屈求全。
换成旁的小媳妇估计早误会了。奈何陆小言见惯了各种绿茶和白莲花,还在看好戏呢。
见陆小言完全没露出担忧、自卑的情绪,薛玲神情顿了顿。换成其他小媳妇,发现自家男人身边疑似有红颜知己,不该这么冷静啊?
薛玲有些郁闷地在陆小言身侧坐了下来,有点羡慕地看着她,“没想到嫂子瞧着这么年轻漂亮,应该成年了吧?”
要是没成年,她和傅北肯定没领证,这会儿薛玲巴不得她没成年。
陆小言还真不习惯嫂子这个称呼,点点头,“成年了,你呢?”
薛玲笑着说:“我十九了。”
陆小言澄清的眸一弯,“那你别叫嫂子,你比我小北哥还要大一岁呢,叫我小陆就好。”
薛玲呼吸又窒了一下,脸上的笑险些没能维持住,“行,那就叫你小陆吧,我还真羡慕你,家里有农活,竟然还晒不黑,你看我,每天上下班,裹得可严实,也没比你白多少。傅北也是,车间里这么多人,数他皮肤好,大家都羡慕死他了,恨不得跟他换换呢,你是不知道,他在车间多受欢迎。”
薛玲捂了一下嘴,“哎,我不是说他受女孩子欢迎,那个,是想说他人缘好。”
陆小言笑得露出了酒窝,“没关系呀,他这么俊,不受女孩欢迎才奇怪吧?我们大队,就有很多女孩喜欢他。”
她一副与有荣焉的神情,堵得薛玲愣是没反应过来。这个反应和她预期的也完全不一样好么!
反倒是傅沉抬了下眉峰,漆黑的眸似是有光在涌动,似笑非笑看了眼陆小言,陆小言嘻嘻笑,一脸无辜。
这时服务员喊到了他们的号,傅沉站了起来,陆小言也想起来,余光瞥见她的神情,傅沉侧过脸,垂眸看她,“等着吧,我端。”
陆小言坐在里面,也没跟他客气,薛玲又说了一下车间的事,陆小言完全不了解,只笑着听。
随后又将两碗烩面端了过来。
薛玲不动声色打量他们的菜色,啧,带媳妇出来,就喊了一个菜,还是素菜。
看来也并不在乎她啊。
她的追求者请她吃饭还会喊两个菜,好歹有个肉菜。
她正得意着,就看到傅沉顶着一张冷峻的神情,将其中一碗面,推给陆小言,骨节分明的手拎起了醋壶,先给她加了点醋,加完醋还不算,又给她加了一勺辣椒油。
那叫个体贴入微。
全程都无视了薛玲。
薛玲对他简直又爱又恨,既为他冷淡的神情着迷,心中又委实难受。不明白他为啥对自己这么绝情,她明明也是有魅力的啊。
难道她表现得还不够明显?
他没察觉到她的心意?
她起身走到窗口,也喊了一碗烩面,眼不见心不烦,付款时才想起自己是出来买盐的,压根没带粮票,她摸了半天,果真没摸到粮票。
如今能进国营饭店的可没普通人,这会儿大家的态度也不像现代那么好,服务员当即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没票吃什么饭。”
薛玲尴尬地红了脸,红唇抿了抿,“那个我……”
她窘迫地转过了头,希望傅北来帮帮她,结果他和陆小言都在悠哉吃饭,压根没看她这边。
薛玲咬咬唇,说:“抱歉,我忘带粮票了,可以先欠着吗?我等会儿肯定来还,你要不放心,我将我的手链先压这儿。”
说着就摘掉了自己的手链,虽然不是金银的,手链也挺漂亮,是一颗颗紫色小珠子串成的。
服务员哼了一声,“没看见概不赊账吗?赊粮票也不行,没有就让开,别耽误其他人点菜。”
薛玲会打扮,涂了粉,抹了口红,瞧着也挺漂亮,当即有年轻人打抱不平,“什么态度啊,人家都说了会还,还要抵押手链,又不是赊账?不行就不行,不会好好说啊。”
看吧,她就说,她还是有魅力的。薛玲郁闷的心情,总算好了几分,她又往傅沉的方向看了眼,动静这么大,这次该听见了吧?
结果这狗男人还在慢条斯理地吃面,吃吃吃,咋就那么好吃!
陆小言倒是听见了动静,转过了头。
服务员可不惯着任何人,当即翻了个白眼,怼了年轻人一句,“就这态度,爱买不买,不买滚蛋,下一个。”
年轻人也有些不高兴,又不敢得罪国营饭店的人,索性掏出了粮票,愤愤地说:“多少粮票,我替她给了,真是,五两够不够?”
陆小言又瞄了眼傅沉,他还在吃面,察觉到她的目光,才挑了下眉,看向她。
压根没给薛玲解围的意思。
这么不怜香惜玉,和她的便宜哥哥倒是很像,不过,这样也挺好,起码能让女生断了念想。
明知傅北有媳妇,还往上凑,人也不咋地,说不准是瞧不起原身的农村身份,觉得傅北早晚会甩了她,这才往他跟前凑。
如果原身还在,以她心思敏感t的模样,瞧见薛玲,肯定会自卑。薛玲估计就是想让她知难而退。
陆小言心思转了转,干脆站了起来,走到窗口前,对薛玲说:“我帮你给吧。”
她掏出粮票递给了服务员。
服务员伸手接住了,只要有人给就行,管是谁给的。
薛玲连忙道谢,“谢谢了啊,我吃完饭就回去拿,等会儿还你。”
服务员翻了个白眼,“让一让,想道谢,去一边谢,别影响其他人点饭。”
薛玲吸气呼气,才忍住怒火。
陆小言也算见识了服务员的牛逼,摇摇头,回了自己的座位。
薛玲又对年轻人道了声谢,才坐到陆小言身边,“真是谢谢了啊。”
她无比憋屈地看了傅沉一眼,这一刻,愣是把陆小言看顺眼了,她这个唯我独尊的性子,都生出一丝愧疚来,觉得自己不该撬她墙角。
陆小言弯弯唇,“客气啥,出门在外,遇见了就是朋友。”
见她对薛玲这么友善,傅沉反倒是有些不痛快,漆黑的眸子里情绪一闪。
他轻眯起眼,瞥向她,最终却是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吃你的,凉了。”
陆小言瞳仁乌黑,添了抹恼意,瞄了对面一眼,他一大碗面都快吃完了,她才吃几根,好吧,确实有资格数落她。
她低头认真吃面。
薛玲看看她,又看看傅沉,心情更糟糕了。
这和她预想的完全不同好么,她以为,她凑上来,陆小言会吃醋,会不高兴,会无理取闹,结果不高兴的却是狗男人。
她真是服了,第一次这么郁闷。
薛玲的面也到了,说来也巧,邻桌竟然真的吃完离开了,薛玲端着面,坐到了邻桌。
不管咋样,票肯定要还给她。
薛玲吃得还挺快,一吃完,她就看向了旁边,陆小言也刚吃完,小姑娘一脸满足,还意犹未尽地端起碗,喝了口汤,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一贯对人冷淡的傅沉正宠溺望着她,眸中是星星点点的笑。
艹。
薛玲简直牙疼,她来不是为了看他们秀恩爱的。
她嫉妒的眼神,太过明显,陆小言一扭头,瞧了个正着。
罢了罢了,好人做到底,还是让她再死心一些吧。
陆小言弯弯唇,起身站了起来,走到了傅沉对面,挽住了他的手臂,亲昵地靠在了他肩上,笑着对薛玲说:“我们还要去供销社,先走啦。”
傅沉甚至没道别的意思,直接和她离开了国营饭店。
两人肩膀挨着肩膀,手臂挨着手臂,要多亲密有多亲密。
薛玲自虐地追了出去,内心无比憋屈,对陆小言说:“我还没还你粮票,一会儿我也要去供销社,你等我一下。”
说完,竟是没再看傅沉,直接离开了。
等她走远后,陆小言松开傅沉的手臂,笑着说:“我聪明吧?帮你解决掉一朵桃花,怎么犒劳我?”
她笑容透着小小的得意。
傅沉哼笑一声,眸中闪过一抹不为人知的情绪,抬手想揉一把她的脑袋,目光触碰到她的丸子头时,手下滑,捏了捏她的后颈儿,那句“傻不傻”在舌尖打了转,又咽了下去,“想要什么?”
陆小言脖颈痒痒的,躲了一下,被他的大口气震惊到了,就仿佛她想要什么都成。
啧啧啧,他工资都上交了,兜里哪儿还有钱?
陆小言狐疑地看他,“你难道还有钱?”
傅沉笑了笑,他身材高大,五官立体,平时总是显得很成熟,很稳重,这一刻,才让人想起,他也不过十八岁,“你猜。”
陆小言才不要猜,“那你给我个冰棍吧,买绿豆的。”
傅沉:“太凉了,换一个。”
哼,肯定是买不起,算了算了,还是不剥削他啦。
来到供销社门口时,李姐竟然已经到了,她将毛线递给了陆小言,布料她则拿了回去,会帮着做一件外套。
将毛线抱到怀里后,陆小言才有些开心,她说:“可以织两件毛衣,我和娘各一件,你兜里的票,再加上李姐给的这张,给咱爹再买一件棉毛裤吧,你的工装厚实点,还能坚持一两个月,咱们再努努力,到时看看能不能再换点,我多画两幅画,你也拿去厂里换个试试,如果能换到布票,就给你买一个棉裤。”
傅沉喜欢听她的碎碎念,“我不用,工装很厚,我不怕冷,到时给你添一个外套。”
陆小言心中暖暖的,“再不怕冷,也不能穿单衣啊,这事听我的,以后布票多了,再给我买外套。”
此时的薛玲已经跑回了家,瞧见她,她妈就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你个死丫头,让你去买盐,你买到茅坑里去了,锅里的菜都炒干了,也不见你的人影,这么大个人了,每次都指望不上,像话吗?”
薛玲本就烦着呢,也不想听她念叨,摔上门,就回了自个屋。
“嘿,这死丫头,上两天班,翅膀真是硬了。”
薛妈妈还想再数落几句,就见她一阵风似的跑走了,“跑啥跑,又去哪儿,锅里给你留着饭呢?还吃不吃了?这丫头最近咋回事?疯魔了一样。”
她爸爸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见状,说了一句,“行了,你少说两句吧,估计是有啥事。”
“她能有啥事?让去相看也不去,都十九了,也不知道想啥呢。”
薛副主任倒是听说一点消息,他摇摇头,“小年轻,哪个不吃点苦,不撞点南墙不会老实,她这性子,也该有人收拾收拾她。”
陆小言已经来到了卖毛棉裤的地儿,颜色很单一,除了灰色,就只有黑色,陆小言给她爹选了个灰色的。
她又买了织毛衣的针,选好付款时,发现傅沉竟然给她买了一兜爆米花,陆小言好久没吃过爆米花了,还真有些想念,眼睛都亮了一分,“你在哪儿买的?贵吗?”
“还好。”傅沉看她一眼,才不经意说了一句,“吃爆米花是不是应该配个电影?想看吗?”
陆小言倒是有点心动,七十年代的电影,她还没看过呢,不过,她还是摇了下头,“我还得赶回去给学生上课呢,下次有机会吧。”
傅沉微微颔首。
买完东西,他给的那二十七,就剩十四块啦,哎,钱真是不经花。
陆小言刚走出供销社,就看到薛玲跑了过来,她将粮票塞给了陆小言,看向傅北时,压根没多看一眼,道完谢,就挺着下巴,骄傲地走开了。
陆小言弯唇,笑得露出了小酒窝,“你这桃花,估计被我搅黄了,你真舍得呀?”
最后一句拖长了腔调,语气带着丝调侃,贼兮兮的。
傅沉伸手按了一下她的脑袋,大掌在她丸子头上揉了揉。
陆小言皱了皱小脸,努力去护自己的丸子头,“再揉真让你赔了哈。”
傅沉哼笑一声,眼神凉飕飕的,“还嘴欠吗?”
她哪里嘴欠了?
陆小言冲他扮鬼脸,两人打打闹闹,时间好似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车站。
没等几分钟,车就来了,今天的东西不沉,傅沉没上车,将东西递给她后,并没离开,陆小言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见他双手插兜,还没走,她将东西放在了座位上,又跳下了车,眼睛往下弯了弯,“怎么还没走?”
傅沉点头,“这就走。”
说着这就走,他仍站在原地,见小姑娘正笑盈盈盯着他,他呼吸微微一顿,目光有片刻的游离,掩饰一般,提起了另一件事,“我问了打水井的事,几十块钱就行,如果钟兽医也要打,两家一起还能更便宜,再攒一个月工资,估计就能打了。”
萧宁也安了浴缸,按理说,以他惯爱享受的性子,肯定也要打,他却完全没提他,总觉得他对萧宁的态度,有点让人难以捉摸。
陆小言点点头,心中又有种奇怪的感受,像长了草一般,毛毛躁躁的。
很快就到了发车时间,陆小言冲他挥挥手,跳上了车,车子发动后,她又忍不住探出脑袋瞄他一眼。
他还双手插兜,站在原地,斑驳的日影打在他凌厉的侧颜上,脸部线条都柔和了一分,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摆摆手,俊挺的眉上扬了一分,像是在提醒她快坐好。
陆小言收回了目光,心中有些犯嘀咕,以前也没见他对原身这么照顾吧?车都来了,还不走。
这么放心不下吗?
陆小言脸颊无端有些发热,莫名想起,刚穿来时,她找他摊牌时的对话,那时她信誓旦旦地说:“其实我知道,你也一直将我当成妹妹,兄妹之间,哪能结婚呢?”
他却突然冒出一句,“不是妹妹。”
陆小言当时还懵了一下,后来,见他同意维持兄妹关系,才没多想。
这会儿心中忽然想起了他刚刚的邀约,还问她要不要看电影,当时虽然没多想,这t会儿仔细一想,多少有些暧昧。
难道他其实,是对她有意的?
脑海中忽然闪过许多画面,他会揉她脑袋,会敲她额头,完全不像哥哥对妹妹,她的哥哥傅沉就从来没这么对她。
陆小言一颗心又像了草一般,毛毛的,痒痒的,像是有根小羽毛在轻轻挠她的心,不至于难受,却让人难以忽略。
不行不行,不能再乱想了,说不准只是误会了呢。
就算他真喜欢你,也许喜欢的并不是你,而是原身。
原身。
对啊,他是原身的童养夫,又不是自己的。
陆小言怦怦乱跳的心,总算平静了点儿,隐约还升起一股酸水来。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60-70
第61章 第61章大队长为啥独独找了陆小……
这一刻,她有一点点为傅北打抱不平,原身喜欢的是别人啊。
哎,他就算喜欢原身,一腔真情也注定要付诸东流,她不仅心有所属,还不在了。
抑或他喜欢的是穿来后的她呢?
陆小言甩了甩脑袋,总算将这个念头,甩了出去,也许只是想多了,做人不能太敏感。
回到陆家大队,刚走到河堤,陆小言就遇见到了大队里的人,瞧见她拎着的毛裤,李大娘还笑着感慨了一句,“这款式,我家老头子也有一条,你这是给你爹买的。”
“对,天冷了,我爹没一件厚衣服,就给他买了一件。”
两人寒暄了几句,陆小言才回家,王月勤和陆大山都在,陆小言将棉毛裤,拿了出来,又将压在底下的毛线也取了出来。
两人都愣了愣。
陆小言笑着说:“爹,你试试这个毛棉裤大小合适不,我预估着买的,你看看能不能穿,不能穿的话可以去调一下号,娘,这些毛线够织两件毛衣的,最近地里已经没啥活了,你找梅嫂子学一下织毛衣吧,咱俩一人一件。”
两人都有些无措,陆大山率先开了口,“哎,咋又给我买了新的?夏天都买了两身了。”
“夏天是夏天,你都没棉裤,外套也烂得不成样了,我还找人给您做了件外套呢,很快就做好了,下周小北哥回来,就能给你带回来,您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可不能冻着。”
王月勤也说:“你爹的衣服确实烂得不成样了,我的还能穿呢,就不用给我织了,到时给你和小北各织一件,我记得挺简单。”
王月勤见人织过,不织花样的话,还挺简单,好像是右手拿着针,不停地向前推、向左拨,把左手针上的线全挑到右手的针上就行。
陆小言说:“没事,不用给他织,咱俩一人一件就行,等两个月攒好布票,再给他买不迟,娘,我先上课去啦。”
她说完就急匆匆跑了出去。
陆家大队本就不算大,有丁点儿消息就能传遍全大队,陆小言给陆大山买棉裤的消息,自然也传了出去。
陆小言给娃娃们上课时,李大娘便和老姐妹夸上了,“小言这丫头真是孝顺,那棉裤一件三块钱呢,我儿子攒了好几个月的钱,才给我家老头子买上一条,她一个小姑娘说买就买了。”
“可不,听说她还有画稿钱,这么一看,咋地也得好几块钱,这闺女真是养值了。”
陈大娘也蹦了出来,“几块钱你们都羡慕上了,养殖厂的工资标准不是也出来了吗?老花的才十五,她一个小丫头比厂长都多了五块。”
“啥?真的假的,小言的工资竟然有二十吗?”
刘蓉端着衣服,本打算去河里洗衣服,刚走到主街上,就听到了这些话,顿时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她一时怔在了原地。
二十块?!
顾问不是十块?咋成了二十?知道顾问一个工资十块钱时,刘蓉就难受了一天,现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陈大娘笑着说:“当然是真的,我听卫军媳妇说的,工资是刘书记、花大娘,卫军他们几个领导定的,如假包换。”
几个干部都不是话多的人,也实在看不上田老太的做派,怕她知道了又闹事,愣是没往外说。还是卫军跟自家媳妇夸奖陆小言时,不小心说漏了嘴,她媳妇跟陈大娘关系好,没忍住告诉了她,这不,陈大娘又和李大娘关系不错,可不就八卦上了。
见大家一个个目瞪口呆的,陈大娘相当得意,她也算第一批得知消息的人了。
工资是厂领导们定下来的,张贴标准时,只列了会计一个月十块,顾问也是十块,还真没几个人知道陆小言兼职了会计。
脑子转得快的,且知道点内幕的,多解释了一句,“大队长原本想让陆会计兼职养殖厂的会计,投资的人太多了,账目有些杂乱,他怕算错,拒绝了,原本推荐振南当会计,他不肯当,我记得大队长让小言当的会计,会计的工资十块吗?她不是还兼职了什么顾问?两份工作呢,可不就高一些?她好像说了,让队长尽快招个会计,估计当不久。”
“就算一直当下去,也没啥,大家也甭羡慕,没有她,咱们养殖厂既没有兽医,也买不来这么多小猪仔,人家就是跟钟兽医一样,拿二十五都不多。”这是明事理的。
确实也是这个理。
大家虽然嫉妒,却也清楚没有小言这丫头,他们的养殖厂未必能开起来,如今他们可是有了一百多头小猪仔,想想都跟做梦一样。
却也有眼热的,“就算当不久,这半年会计肯定就是她了,等明年猪出栏,她一个月能领二十的工资,傅北工资也二十多,他们俩就是四十多,哎呦喂,他们怎么花得完。”
可不就是,一个月四十多,大家一个个都羡慕得不行,也有促狭的,当即说:“哼,田婆子之前还非要分家,这下肯定肠子都悔青了吧?”
刘蓉攥紧了盆子,一时真是悔得肝肠寸断,紧接着就听李大娘说:“怪谁呢,听说是刘蓉怂恿的分家,还不是怕被傅北拖累,这下好了,也甭想占他们便宜了,四十多,乖乖哟,要是没分家,这个钱,肯定还是田老太捏着,还不是花在二山一家子身上,所以说,这真是命,合该他们算计不到。”
“可不是,连人家的绿豆水和收音机都惦记,吃相真难看,孩子都被教成啥样了,早晚养废。”
刘蓉一张脸白了红,红了白,气得手都在抖,根本没想到大家背地里都在笑话她,她一向自诩人缘好,比婆婆会做人,结果闹半天,她和孩子都成了大家口中的谈资。
她咋就吃相难看了?她孩子也再好不过,轮得到他们指指点点,有本事当面说,一个个背后咬舌根,长舌妇一个,死了合该被剪舌。
换成田老太,一准儿冲出去和人干架了,刘蓉气得浑身哆嗦,都没露头,她终究要脸。
沉着脸,回了家。
田老太正在院子里拆被子,拆开明天晒一晒,趁天没彻底冷下来,再让刘蓉把被面洗一洗,睡着也舒坦。
结果还没拆多少,就见她端着洗衣盆回来了,田老太顿时骂了起来,“咋又回来了?又想偷懒不成?二山咋娶了你这么个懒货,整日连活都不干。”
刘蓉憋了一肚子气,她哪里偷懒了?自从分家后,她啥没干,也就做饭,是这老不死的做的,其他的脏活累活,全是她。
之前看她兜里有钱,刘蓉还能伏低做小,哄着这老太太,如今真是忍不下去,她当即红了眼眶。
“我咋不干了?还不是外面都在议论你孙女多能赚钱,一个月二十呢,比厂长工资都高,真是个能耐人,一个个都说咱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啥都算计不到,全看咱笑话呢。”
田老太蹙了蹙眉,不等深思,就听她哭诉道:“我心中难受,不想让人当面嘲讽,才回来的,咋就偷懒了?我又不是不洗,啥脏活累活,我都干了,还不落一个好?您还要让我咋地?当人媳妇,咋就这么难!既然这样,您自己干吧。”
刘蓉将盆子一丢,哭着跑进了屋里。
嘿,这个小贱蹄子!还敢撂挑子不干,田老太多年媳妇熬成婆,正是耍威风的时候,哪愿意被她拿捏,当即骂道:“混账玩意,你说啥?让我干,嘿,我们二山娶你,是要当祖宗伺候的?还敢给我甩脸子,什么东西!”
她还要再骂,陆建良却走了出来,“行了,有啥话不能好好说,骂啥。”
以后老了肯定要指望他们,刘蓉可不像王月勤懦弱,现在闹僵了,等他们老了刘蓉指不定咋对待他们,陆建良比田桂凤看得要长远,这才劝了一句。
陆二山却被那句一个月二十惊到了,他都顾不得媳妇在装哭,t没错,一看就是装哭。
一个被窝里睡了十来年,陆二山还是了解她的,一准儿不想干活了,甩脸子呢,装哭不过是怕被骂不孝,陆二山也是个懒货,能理解她的心情,他还啥都不想干呢。
虽然闹哄哄的让他烦,他也没那么生气,主打的就是谁也不嫌弃谁。
他直接晃了晃媳妇的手臂,“哭啥,小言真一个月二十?你听谁说的?”
他这么一问,连陆建良和田桂凤都过来了,对啊,顾问不是十块吗?她咋二十?难道就因为弄来了小猪仔?
刘蓉抹了抹眼泪,将听来的说了说:“她倒是好命,考都没考,直接就成了会计。”
陆二山也心烦,当即抱怨了一句,“她这不是占用了一个招工名额吗?给厂里做贡献,当个顾问还不够?还兼职会计,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
刘蓉心中却动了动,可不就是。
她就是占用了一个名额,虽然自家男人没法考,这次落榜的初中生有二十来个呢,知青里还有高中生呢,凭啥让她当会计。
都是因为她的算计,刘蓉才提的分家,一想到外面都在看自己的笑话,刘蓉心中更恨了,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陆建良自然留意到了她的怨恨。
陆小言毕竟是他孙女,是老陆家的血脉,虽然之前看走眼了,也是他孙女,陆小言工资高,对他们来说也算好事。
最近他们不过是碍于二山转正的事,才没往他们跟前凑,也是怕引起他们的反感,等年底,二山被提拔成小队长,他们就没了顾忌,只要多点耐心,慢慢的,总能缓和双方的关系。
就算那死丫头不好拿捏了,时间久了,他们总能将大山笼络住,以后就打感情牌,到时这些钱还不都是他们家的。
陆建良怕刘蓉犯糊涂,提醒了一句,“她工资多是好事,以后想法缓和一下关系,别硬碰硬了,慢慢总能哄到手。”
他是个明白人,也看出了之前硬碰硬完全落不到好,自打喝过农药后,这个小孙女就转了性子。变化再大,他们也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硬得不行,就来软的。
陆建良又提醒了一句田桂凤,“以后遇见了,你动不动骂她,你看看上次的事有啥好下场没,还往家拎绿豆水,不是让人看笑话吗?闹到最后,一百块钱都搭了进去。”
一想起这事,陆建良就觉得堵心,又有些喘不过气了,他就少提醒一句,没想到他们蠢成这样,小森也是七岁的人了,眼瞅着八岁生日就来了,还啥话都往外说,要不是他们犯蠢,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如今别说刘蓉,他都没脸出门。
想到那一百,田桂凤也心疼极了,因为钱是搁她手里弄丢的,她也没底气说啥了,只哼了一声,“我上次还看见她了呢,我可没骂,唠叨多少遍了,你够忍耐的了,你们先说说咋将她的钱哄到手,难不成以后都得装孙子?”
刘蓉却没那么乐观,一想到陆小言还想将她儿子扭送到公安局,她就恨得慌,小林可是她亲堂弟。那小贱人完全不顾念血缘亲情。
她根本不觉得,他们能哄到陆小言的钱,就连老头子装病,她都不肯掏一分的营养费,人家只愿意出两分五的医药费。
咋可能再给他们钱。
如今大家背后都在看她笑话,刘蓉最是好强,又哪里忍得了,都要恨死了,那死丫头不做人,就别怪她心狠。
她凭啥拿那么高的工资?
当天晚上,刘蓉没表现出什么来,第二天,就去了刘荷花家,找她唠嗑去了。
她和刘荷花都是双桥大队的,两家离也不算远,当闺女时,就认识。
刘蓉之所以选刘荷花,是因为刘荷花的婆婆,不是啥善茬,上次她儿子、孙子没考上,她就质疑过考试的公正性。
带头闹事的就是她。
刘蓉笑盈盈地来到了刘荷花家,刘荷花和妯娌公婆一起住,他们家房间还挺多,虽然是土坯房不值钱,住得也算宽敞。
刘荷花正在院里劈柴,她大嫂则在纳鞋底,就王老婆子一个人闲着,坐在院里晒太阳呢。
刘荷花冲几人打了声招呼,也没客气,自己找了个小马扎坐了下来,“大中午,咋你劈柴?你男人呢?”
刘荷花笑着说:“谁知道他,一到农闲就跑得不着家。”
实际上,她男人是听说公社草帽厂在招零工,看情况去了,工作机会少得很,一到农闲大家都在找活,比的就是谁消息灵通,刘荷花才不会将消息往外说。
刘荷花心眼一向多,也不是多大方的人,虽然和刘蓉关系不错,也不想透漏消息,她才不会傻乎乎给自家男人找竞争对手呢。
王婆子还怪得意,“我家的柴都是女人劈,爷们有爷们的活。”
刘荷花笑了笑,没接这话,而是瞟了刘蓉一眼,“你咋来了?家里不忙?”
刚闲下来,家里其实都有活,单劈柴、挑水,收拾家,就够忙活的,刘蓉笑着说:“我这不是在家待得心烦吗,干脆找你唠唠。”
说实话,刘荷花还挺羡慕刘蓉,她运气不好,嫁人后,始终被婆婆压了一头,虽然肚子争气,也生了男娃,可她弟媳也有男娃,家里还有个小叔子没结婚,婆婆最疼的也是小叔子。
刘蓉吧,运气比她好多了,谁不知道田老婆子,偏心他们家啊,那心偏的都没眼看。
刘蓉出嫁后,就只赚工分,基本没干家里的活,之前活全是王月勤的,如今,他们一分家,刘荷花还有些幸灾乐祸,“咋?心烦啥?一分家,活多了?”
刘蓉叹口气,言不由衷地说:“活多也没啥心烦的,谁家不都是很多活?都得干。”
说完又重重叹口气,“还不是我爹我娘,最近高兴坏了,听说小言一个月在厂里,能拿二十的工资后,就激动上了,一直在夸这丫头出息,给老陆家长脸了,还将分家的事,怪到了我头上,分家也不是我提的啊,错都成了我的。”
果然压根没人在意后面的话,连刘荷花的妯娌都惊呼出声,“啥?二十的工资?”
王老太呼吸也急促了,“她咋二十?厂长不是十五,她咋这么多?”
刘蓉解释了一下,说完,有些艳羡地说:“家里两老都高兴坏了,要不说她好命呢,这小丫头,当了顾问还不算,还直接当了会计,唯一一个不用考试,就当会计的人,还真是有福气啊。”
刘荷花多看刘蓉一眼,总觉得她话里有话,并非单纯地艳羡这么简单。
果然,下一刻,就瞧见她婆婆板起脸来。
大多数人只知道厂里招工招了十个人,可不知道,会计是额外任命的,王老太自然也不清楚,这会儿乍一听说,自然不高兴。
王老太不高兴地说:“我呸,屁的福气,说不准走了后门,就算她对厂里有贡献,当个顾问还不够?咋地也不该考试都没有,直接当会计吧?我儿子都没当,她一个赔钱货,凭啥当!”
刘蓉一副说错话的样子,“哎,不是,王大娘,您别恼啊,虽然没考试,小言好歹是高中生,还是能服众的,虽然知青里,有不少高中生那终究是外人,会计这么敏感的工作,肯定要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屁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可没往她家流,王老太更不爽了,“我儿子虽然只有初中学历,算术也不错,招工应该一视同仁才对,凭啥直接指认她,这么胡来还有没有规章制度了。”
刘蓉心中乐开了花,面上却带了抹愁容,“哎,我是找荷花唠嗑来了,别因为我一句话,反倒将您气成这样,我也知道那丫头太年轻未必能服众,您小儿子也确实是个争气的,但谁不知道大队长看好她啊,要是大队长拿她高中生的身份说事,您就算鸣不平,也没辙,大娘,您可不能出这个头,上次的事,估计已经让大队长不高兴了。”
她一脸不好意思,像是无心之举。
刘荷花不由多看了她一眼,按理说陆小言工资高,对他们家也是有好处的,刘蓉不该搞事才对,想到分家后他们闹得挺难看,刘荷花又觉得她就是故意的。
这不,她婆婆更不高兴了,觉得大队长真是偏心,刘蓉惹了事就跑,“荷花,我先回去了,你再劝劝你婆婆。”
刘荷花无奈,她婆婆又哪里是她劝得住的?她看了眼嫂子,没吭声。
家里两个初中生,一个是小叔子一个是大侄子,跟她还隔了一t层,她说多了,就好像希望陆小言当这个会计似的。
刘蓉走后,王老太就骂了起来,骂大队长老了老了开始犯糊涂,没之前公正了,这可是工人名额,一个月十块呢,凭啥给陆小言。
就算他们家娃是初中生,加减法还是会的,不就算个账吗?每次过年,算家里的开支时,都是儿子帮着算,他算得可好哩。
事关自家孩子的利益,王老太当然不想这么算了,连她大儿媳都说:“大队长这次的做法,确实没法服众,咱不能就这么算了。”
刘荷花就猜会这样。
王老太当即站了起来,泼辣归泼辣,毕竟是乡下老太太,没读过书,也没啥见识,最擅长的就是撒泼耍混,不比田老太聪明多少,“我去要个说法。”
刘荷花心思转了转,忙拦住了她,语重心长地说:“娘,咱确实不能这么算了。”
她话锋一转,说:“不过,为了咱家名声着想,这次咱不能再带头闹了,要是给大队长和厂领导留下个不好的印象,以后影响小叔和小海的报考咋整?其他初中生知道消息后肯定会不满,尤其是知青,他们中可是有高中生,都在城里读的书,咋地不比农村娃强?如果他们带头去闹,还有说头儿,咱也不必承受大队长的怒火。”
她好说歹说,总算将人安抚住了。
在她们的散播下,短短一天,整个陆家大队,都知道了陆小言工资二十,还兼任会计的事。
自然有不满的,王老太在街上,说了几句酸话,就激化了大家心中的不忿,家里落榜的,都有些难受。
她一个黄毛丫头,凭啥考试都没参加,又占了一个会计的名额。
知青们也有不高兴的,没考上那几个本就郁闷,这会儿一发现会计是额外任命的,顿时不满了,不过发酵两天,事情就彻底闹大了。
果真像刘荷花想的那样,其他人冒了头,也不知道谁组织的,几个知青和落榜的年轻人直接找到了刘书记,就想寻一个公平性。
大概是觉得大队长过于偏袒陆小言,直接绕过他,跑来了刘书记这儿,老知青魏荣生问得更直白,“大队长为啥独独找了陆小言?”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这是怀疑大队长以权谋私。
第62章 第62章暖烘烘的被窝
刘书记头疼不已。
他和大队长算是老搭档了,两人配合了多年,处得一直不错,就算偶尔有点自己的小心思,在这种事上,刘书记也不可能和稀泥,他直接拿话堵了回去,“任命小言时,不存在以权谋私的情况,这是各领导干部一致决定的。”
陆小言当时已经是顾问了,陆会计拒绝后,他们最先找的是赵振南,比起会计,赵振南更想当兽医学徒,陆铁成也是,两人都不想当会计,他们商量了一番,才找上陆小言。
当时他们还怕陆小言会拒绝,毕竟让她兼职顾问时,她就以画画为由拒绝过,大队长和她本就是邻居,打交道也多,所以最后是大队长跟她提的这事。
刘书记也不希望事情闹大,安抚道:“小言同志只是兼职一段时间,以后招到会计会退位让贤,有功夫来闹,不如回去好好复习,等下一次招工时,好好考。”
刘书记虽然将人挡了回去,大家仍旧挺不满,还有人跑去找大队长,问他招工考时,为啥没招会计,就仿佛只要招了会计,他们就能考上似的。
大队也有些不高兴,当即堵了回去,“厂长和副厂长也是各干部投票任命的,同样没招聘,咋,难道每个职位,都得让你们考试竞争?真让你们当厂长,当副厂长,你们是那块料吗?”
就差来一句,你们也不是当会计的料,事情闹得还挺大,连王月勤都有所耳闻,忧心忡忡的。
见这么多人质疑自家闺女,陆大山也有些愁,唯恐她难受,私下还劝了劝陆小言:“你又教学,又画画的,还得给厂里出主意,再担任会计,本就忙得很,咱也不是非要赚这个钱,你别有压力。”
就算以后没打算长期当会计,闹成这样,陆小言也不可能跑去辞职。真去了,那些人只会觉得她是不配当,可不会感谢她。
陆小言笑了笑说:“爹,这事我来处理,你们别担心。”
刚说完这话,门就被敲响了,“我去看看谁来了。”
他们一般天快黑时才关门,现在门开着,如果是本大队的人,敲完门,基本都直接进来了,往往都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估摸应该是知青,陆小言也没着急,走出门一看,还真是,外面是萧宁。
大少爷穿了一件黑色外套,浅蓝色裤子,里面是一件白色卫衣,一如既往的时尚,别人缺衣少食,他的衣服都是牌子货。
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萧知青?有什么事吗?”
“嗯,给你说个消息。”萧宁靠在了门上,摸出一根烟来,拿出打火机准备点着时,又问了一句,“介意吗?”
虽然不喜欢烟味,这毕竟是在外面,陆小言摇摇头,“你随意。”
他用食指和中指夹住了烟,点着后没有抽,而是说:“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人了?”
如果说得罪,也就田老太一家子了,将他们的存款掏空时,他们肯定恨死她了。其他人顶多是眼热她的工资。
陆小言抬抬眉,示意他直接说。
萧宁也没吊她胃口,道:“我听小李说,前天有人去地里找过知青,特意说了你工资的事,如果不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不会一下闹这么大,我打听了一下,是刘荷花一家做的,你留意一下,别他们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陆小言也想到了这一点,只是没特意打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对方搞这么一出,无非希望她当不成会计。
她这个人偏生有根反骨。对方越不让她当,她越要当,她点点头,“谢谢提醒。”
萧宁这才吸了一口烟,冲陆小言的方向吐出一个圆圈,见小姑娘飞快躲开了,他似笑非笑地扬了下唇,“真感谢,就给哥哥一个机会。”
陆小言一时没听懂,伸手将跟前的烟雾赶走后,才抬起眸,“什么?”
萧宁咬着烟,扬了下嘴角,“看不出我在追你吗?”
他唇角微微勾着,嘴里还叼着烟,模样痞痞的,凶悍劲儿扑面而来。
说是追,其实也没太多行动,他这人一向玩世不恭,很少有什么事让他上心,梦中,他越情根深种,现实里他越表现得云淡风轻,可不知为何,还是会被她牵动情绪,看到了,又忍不住想逗一下。
陆小言小眉头皱了皱,还真看不出来,“你正经些。”
萧宁笑得活像开屏的孔雀,“这就不正经了?看不出我是认真的?”
陆小言可看不出他哪里认真,不管他是什么目的,陆小言都不可能陪他玩,她忙着呢。
她正色道:“我和小北哥感情好着呢,你少破坏我们的感情。”
萧宁轻嗤一声,“这话也就骗骗三岁小孩。”
他的目光太过锐利,陆小言莫名有种被看透的感觉,她咳了一声,才说:“我骗你干啥?你出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我和小北哥从小就定下来了,早结婚了,你要是无聊,就多看看书,省得闲得发慌。”
陆小言说完,挥挥手,“我还要去找大队长,先走啦。”
说完,一溜烟跑没影儿了。
陆小言来到大队长家时,才发现知青们还没走,这次闹事的,都是老知青,新知青并没有参与。
大队长黑着一张脸,眉间的皱纹都能夹死苍蝇,瞧见陆小言神色才缓了缓。
他走了过来,对陆小言说:“你咋来了?这事你不用管,我们处理就行。要是啥事都要来闹一闹,还有啥规矩可言?厂子是由你提议开的,钟兽医也是你请来的,没有你,也没这一百多头小猪仔,更没有任何工人名额,吃水还不忘挖井人呢,他们有啥资格跑来质疑。”
这话,大队长并没压低声音,是故意说给大家听的,别说大队里的年轻人,连知青们神情都有些讪讪的。
陆小言还挺感动,大队长越这样,陆小言越觉得不该让他担着,就算他压了下去,大家心中肯定还会不满。
陆小言说:“既然大家有意见,干脆举行一场考试吧,到时直接选个成绩最优秀的。”
初高中时,陆小言一直在暗暗跟傅沉较劲,不仅将他当成竞争对手,也牟足了劲儿t,想追上他的步伐,他各种竞赛奖项拿到手软,她便也去学,奥数、物理竞赛她都学了,一直很努力很努力,虽然最后也拿到了金奖,可是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直到高二下学期,她才醒悟过来,不再总追逐他的步伐,而是选了自己喜欢的。
选择为自己活着。
因为喜欢画画,最终报考了美术专业,也幸亏画画是从小学的,才没被各种竞赛所耽误。
傅北带给她的书,她也差不多看完了,不论是比算术,还是比会计专业的知识,她都不带怕的。
大队长对她很信任,见她提出了要比赛,就干脆地点了头,“成,那就举行考试吧。”
他想了想说:“咱们大队的人最高学历是高中学历,由他们出题也不合适,不过钟兽医的老丈人是大学教授,牛棚里还下放来好几个教授,物理、数学、文学专业都有,干脆就由他们出题吧,你们有意见没?没意见我就去喊人,为了防止考题泄露,直接让他们在会议室出题,出完题,你们就开始考试。”
大家却有些迟疑,“直接开考吗?”
“好歹给几天复习时间。”
他们一点准备都没有啊。
瞧见他们这个怂样,大队长就烦,直接板着脸说:“没胆量考的,可以不参与。”
大家顿时不敢吱声了,魏荣生却说:“被下放的那些都是臭老九,让他们出题合适吗?”
大队长很重视教育,也很敬佩有文化的人,他们大队几个有出息的都是读书好的,见他这样,当即说:“国家没将人关进牢里,下放也是将他们下放到农场、农村,让他们来,说到底,是让他们支援建设来了,干什么不是干?只要他们能帮上忙,为咱们做贡献就行,出题同样是压榨他们的劳动,又不是让他们享福来了。”
魏荣生这才不再说啥。
大队长是个行动派,当即去找了人,他隐约记得陆小言还买了会计类的书籍,他去找了教授们还不算,又让陆铁成去陆小言的住处,将会计类书籍拿了出来。
陆铁成最近一直春风得意的,自从结婚后,脸上的笑就没消下去过,每天不是跟着钟兽医学习,就是回家陪媳妇。
大队长都没眼看,踹了他一脚,“赶紧的。”
教授们前往会议室出题时,大队长用大喇叭通知了考试的事,让各家各户都留意一下消息,如果有年轻人不在家,就麻烦家人通知一下,他给两个小时的时间,不过这会儿并没有人外出。
虽然到了农闲的时候,外面却没啥活,留在大队割猪草也能换工分,大家都在大队待着呢。
几位教授效率很高,不到一个小时就将题出好了,一人两道题,有会计类,有算术类,还有奥赛题,试题还挺杂,一共出了十道,一道题十分。
像上次一样,他们直接将考题写在了小黑板上,等他们出完题,大队长就用喇叭通知了一下考试的事,考生们便带着笔过来了,纸张是大队统一发的。
陆小言看了一下,算术并不难,奥赛也都学过,就连会计考的都是书上的知识。
她答得轻轻松松,不到一个小时就写完了。
其他人却都苦着一张脸,瞧见她交卷时,一个个更慌了,大家绞尽了脑汁,不会的还是不会,也就一部分人将算术题答了出来,奥数都难倒了一堆人,会计知识,更是没学过。
就一个字,愁。
愁得脑壳都是疼的,当天晚上就试卷批好了,陆小言赫然第一,就会计题,有一道不够严谨扣了两分,她拿了九十八的高分,其他人可谓全军覆没,连自诩聪慧的魏荣生只考了五十。
其他人甚至还有三四十分的,简直惨不忍睹,大家都不敢相信陆小言能考这么高,一个个纷纷看了看她的试卷。
看完,更自闭了。
人家解题思路异样清晰,字迹也十分干净整洁,有些个要脸的,已经红着脸离开了。
就魏荣生和陈橙两个知青还傻傻站在原地,不敢相信,这么难的题,她为啥能考这么多。
大队长冷笑一声,“咋?还怀疑她作弊不成?”
作弊自然不可能作弊的,考题一出来,就让他们进去了,首先考题不可能泄露,他们进去时,除了一根笔啥都没,会议室也没课本,除了会计专业的考题,其他几道题还挺活,就算有书,也未必能翻到答案。
两人都涨红了脸,也没再说啥,讪讪离开了,王月勤和陆大山都松口气,两人平时都再低调不过,这会儿脸上都洋溢着骄傲。
大队里的老太太们更是震惊,根本没想到陆小言能考这么好,连城里娃娃都比了下去。
还有人说:“他们收养傅北,还真是收养对了,要是没傅北这小子,小言根本读不完初中,更不可能读高中,瞧瞧,现在两人多出息。”
可不是,以后一家两工人,钱真是多得花不完啊。
这下大家更意识到了学习的重要性,崔奶奶还下了个决定,“以后家里的娃,甭管乐不乐意读,咱都得供完高中,绝不能随他们的意。”
幸亏小曼醒悟了过来,想读高中了,老大家的二妮也是倒霉,初中就差最后半学期没念,要是有初中毕业证,上次的招工考也能参与。
可惜,人都结婚了,再去念书也不现实。
惋惜的自然不止他们一家,大家都开始抓娃娃们的学习了,尤其是初中生,被管得那叫个严,回到家后,也不能到处晃荡了,只能在家看书写作业,孩子们一个个叫苦连天。
陆二山家的氛围截然不同,自打事情失败后,刘蓉就一直丧丧的,反倒是田桂凤有些得意,“一个个就知道蹦跶,还不是没考过那死丫头。”
陆小言有了钱,以后就是她家的,她自然是高兴的,陆建良却深深看了刘蓉一眼。
刘蓉被他看得心中毛毛的,总觉得公爹知道了这事是她在背后捣的鬼,看到自家男人同样高兴的脸,她缩了缩脖子,没敢吭声。
陆小言这会儿也知道了刘蓉去刘荷花家里的事,她并不意外,完全将她当成了跳梁小丑。
赵大妞满月这一天,天又冷了几分,陆小言还惦记着陈宇的事,第二天,就去了赵大妞家。
赵大妞刚洗了澡,将头发也洗了洗,这会儿正在院子里晒太阳,一个月不出门,她一个小黑妞,愣是捂白了些。
瞧见陆小言还挺高兴,“你咋有空过来?”
如今陆小言可是大忙人,不仅要教孩子们读书,还兼任会计和顾问,晚上还得抽空画画。
陆小言笑笑说:“来看看你们呀。”
今天天气挺不错,院子里也没风,赵大妞将两个孩子,也抱了出来,两个小娃娃正躺在摇篮里晒太阳,这摇篮还是大花儿、小花儿用过的,当初陆晨亲手做的。
陆小言凑过去看了眼,哥哥还睡着,妹妹的小手抓呀抓的,不知道在玩什么。
刚满月的小宝宝,瞧着还是小小的一只,不过皮肤没那么红了,也不再皱巴巴,两人都随了陆晨,还挺白。
两人闲聊了会儿,陆小言才切入正题,“其实我来找你,还真有事。”
她将亲眼瞧见的事,和打听到的事,都说了说,“这小寡妇姓董,叫董桃,是个挺有手段的,摆明了是盯上了你哥的钱袋子。”
赵大妞简直气死了,搞半天,他惦记的竟是个小寡妇,难怪这两年,给他张罗相看,他死活不肯相,竟是被小寡妇勾住了。
她是个急性子,当即站了起来,孩子也不管了,“我这就去找他。”
陆小言忙扯住了她,“哎,你直接去恐怕会适得其反,你哥要是信任她,反倒会打草惊蛇,说不准三言两语就被小寡妇哄住了。”
赵大妞这才冷静下来,“那咋整?”
陆小言想了想,说:“我觉得可以这样,你看看家里人谁有空最近去公社盯梢一下,看看这小寡妇都是哪个时间和人厮混,看她婆婆那个态度,她估计吊着不少人,你哥也在公社,离她家还挺近,到时再带你哥抓个现行,这种事,不让他亲眼看见,他未必肯信。”
赵大妞这才平复好呼吸,“那我中午去跟我娘说一下。”
陆小言点了头,将十四块钱,递给了赵大妞,“事情解决后,你把钱还给赵宇哥吧。”
她一个新婚小媳妇,也不好总找他,赵大妞t都能误会,其他人未必不会,这个年代就是这样,思想很保守。
过了没几天,陆小言就知道了后续,这天,赵大妞她娘特意道谢来了,还拎着一兜鸡蛋。
陆小言连忙接住了,“哎,大娘,你这是干啥?咋还带了东西。”
“大妞生产,不少人送了鸡蛋红糖,她给我们拎了好几斤,家里正好鸡蛋多,要不是你提醒,我们还被蒙在鼓里,要真再拖个两三年,那混小子还真不好成媒,你别嫌少就行。”
这一兜鸡蛋,少说也有二三十,旁人家送鸡蛋,都是两个、四个的送,谁家也没这么送过鸡蛋,陆小言哪里嫌少,“你们也太破费了,我不过是偶然撞见了,留意了一下,你们别嫌我多管闲事就行。”
“哪里会嫌,这小子本来也来了,想跟我一起找你道谢,走到家门口,实在臊得慌,人又走了,特意叮嘱了我,让我好好谢谢你,要不是你,他那十四块钱一准儿也没了。”
陈宇他娘亲自去盯的梢,发现这小寡妇果真还和好几个人不清不楚,都是趁孩子去上学时,胡来,每天上午十点她都会和一个人来往,下午四点还有一个人。
发现规律后,她就准点,将陈宇喊了过去,让他亲眼瞧见了野男人进她家的场景,陈宇原本还不信,直到院子里传来猫似的呜咽声,推门推不开,趴墙头一看,想自欺欺人都不成。
他当时就红着眼睛跑开了。一连两天都失魂落魄的,活似丢了魂,他娘问他被骗了多少钱,他也不说,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
他娘也不是那等凶悍的性子,见儿子这样,也只能算了,权当花钱买个教训。
主要这事也不适合闹大,真闹大了,他更不好说亲,谁都不想让自家闺女嫁个跟小寡妇纠缠不清的。
赵大妞挺不爽,趁陆晨在家有人看娃时,还跑来跟陆小言吐槽这事,来就来了,还拎了红糖,问就是家里多。
赵大妞:“我估摸着算了一下,他少说也被骗了四十来块钱,我哥不想再见她,我娘还想就这么算了,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凭啥便宜一个狐狸精,啊不行不行,越想越生气。”
赵大妞的性子随了她爹,就是个暴脾气,这事他们都没敢告诉她爹,到现在还瞒着呢,要是让他知道了一准儿打断陈宇的腿。
陆小言很能理解她的心情,连她都心疼这笔钱,四十块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对工人来说,都得两个月的工资,更何况乡下人,她爹可是干活的好手,辛辛苦苦赚一天工分,最多也就挣三毛钱。
四十块钱,真的需要干好几个月。
陆小言说:“那就把钱要回来,这事最好还是让大娘出面,就算不知道你哥给了她多少,也能让她还,不用闹大,私下找她就行。”
赵大妞来了兴趣,“你快具体说说。”
“她不是和两个男人不清不楚吗?我记得其中一个少说也有三十多,人家肯定有媳妇,不可能也死了媳妇,你们找人打听一下,就能问出名字,到时见了董桃,也不用多说,把男人的名字一报就行,就直接说她要不还钱,就将这事告诉男人的媳妇。少还一毛,以后你们都会盯着她,让她一分钱都赚不了。”
陆小言喝了口水,继续往下说:“这年头搞破鞋,可是要进局子的,她肯定不敢闹大,估计只想息事宁人,她要是不想断了财路,肯定会乖乖还钱,你们就给她一周的筹钱时间。”
赵大妞搓了搓手,激动地站了起来,“那我去和我娘说,正好我今天没啥事,也跟着去一趟,不然以我娘的脾气,可威胁不了人。”
陆小言点头,过了一周,赵大妞就喜滋滋跑了过来,说董桃今天来了他们大队,主动将钱给了她娘,足足五十一块钱。
赵大妞笑着说:“亏得我跑来和你吐槽了,要不然以我娘的脾气,肯定算了,真没想到她竟然弄走五十一,比我想的还多了十来块,够一家子好几个月的口粮了。”
陆小言也挺高兴,“要回来了就行。”
秋天过得格外快,树叶好像一夜之间,全落了下来,天也彻底冷了,以前,陆小言只觉得自己怕热,压根没觉得自己怕冷,直到冬天来临。没有暖气的日子,真的太难熬了,她恨不得每天都坐在被窝里,毫不夸张。
明明有原身的记忆,她仍旧觉得今年的冬天格外冷,冷到就给孩子们上课时,会出一下门,其他时间,她都是坐在床上,全靠被子和热水袋取暖。
傅沉还特意给她买了个炕桌,可以放在床上那种,连画画她都是坐在被窝里画,效率很低,第二本画到现在,也才不过画了一半,就这手都冻了,痒痒的,简直难熬死了。
最近晚上都是王月勤做饭,她正用热水烫着手,傅沉就回来了,这次回来,他带回两个电热毯。
陆小言很是惊讶,“这个很贵吧?”
傅沉笑了笑,“我们厂自己研发的,内部价,还好,就是这两个月工资没法上交了。”
陆小言皱皱鼻子,“本来也没让你上交。”
说是厂里研发的,其实,他是主要力量,市场上卖的电热毯,在安全性方面隐患要高一些,有的电线绝缘不良,有的会温控器失灵,他记得报纸上就出过火灾或电击事故的报道。
随着天气转冷,他干脆提了建议,厂领导自然支持,不仅支持他的研究,还挺重视,毕竟他的小风扇,销量很不错,为厂里实实在在创收了。
这不,研究出来后,他就拿回来两个,如今厂里已经在大批量生产了。
陆小言哪里知道这些,已经开开心心,将电热毯铺到了床上,还给了爹娘一个。
王月勤和陆大山哪见过这种稀罕物,通上电,感受到暖呼呼的温度后,都稀罕得不行。
等他们新鲜够,傅沉才从兜里掏出一瓶冻疮膏,递给了陆小言,“听同事说很管用,还能止痒,你涂个试试。”
陆小言洗完手,涂了一下,过了会儿,发现真没那么痒了,她惊喜地夸了一句,“小北哥,真的很管用。”
当天晚上,陆小言总算不再缩成一团了,家里被褥少,晚上睡觉时,她和傅沉除了夏凉被,就只有一床被子,还不是多厚,家里没暖气,就只能硬扛,她哪里挨过这个冻,睡觉时,恨不得把夏天的衣服,都搭在身上。
就这都觉得冷。
傅沉在时,还好一点点,他火力大,被窝里会暖和一些,陆小言一个人时,无比难熬,也亏得傅沉买了热水袋,一个暖脚,一个抱怀里,才堪堪保住一条小命。
有了电热毯,也不用担心冻死了,晚上一躺进去,就暖烘烘的,真舒服啊。
陆小言忍不住给他单位点了个赞,这电热毯来得也太及时了。
有了电热毯,傅沉也难得睡一个好觉,平时一睡着,她就会往他怀里挤,他很难睡好,这会儿被窝里一暖和,她都是先抱着枕头睡,什么时候枕头找不见了,才会来找他,好歹能让他先睡会儿。
有了冻疮膏和电热毯陆小言觉得画画的效率都提高了,腊月二十一时,第二本连环画,终于即将走向尾声。
故事里,小欢自以为嫁给了爱情,却不知道,她男人之所以看上她,是看中她在城里有房子,婚后男人一家子全搬到了她房子里。
婆婆尖酸刻薄,妯娌蛮不讲理,小姑子也是个搅家精,整日闹幺蛾子,婚后她几乎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男人总是让她忍一忍。
起初小欢也确实在忍耐,她从小到大学的就是与人为善,还期盼着真心换真心,以为自己的大度,能换来对方的善意。却不知道,有的人良心早就被狗吃了。
可她的忍耐换来的却是他们的变本加厉,辱骂刁难都已经是日常状态,见她一连生了三个闺女,还没男娃,还开始搞封建迷信,逼她喝各种秘方,连公鸡血,童子尿都不放过,她不肯喝,就偷偷倒她碗里。
最后还逼着让她男人将女儿送出去,旁的小欢都可以忍,唯独这个。
她几乎是发了疯似的,将女儿抢了回来,老鳏夫来抢人时,她去厨房将刀拿了出来,才将人吓走。
为了女儿,她才在这个家t,真正挺直背脊,那是她第一次提离婚。如果他们非要卖她闺女,那就离。
大家都以为她只是一时没法接受,并未将她的话放心上,也是,谁会在意一个软包子的话?
她婆婆趁她不在时,再次将孙女卖掉了,他们想得很好,以为过几天,她就适应了,要这么多闺女有啥用?不过是赔钱货。
她却不知道,一个母亲为了女儿能做到哪一步,她先去妇联寻求帮助,又报了警,在公安和妇联的帮助下,终于找回了女儿,她再次提了离婚。
陆小言画得很细致,将小欢反抗的过程,详细地画了出来,她就是想告诉大家一个道理,可以善良,绝不可以软弱,更不能忍气吞声,只有自己立起来,才能改变眼前的困境。
她画完一张,就递给了傅沉,他闲暇时仍会帮她填色,今天他正好休息。
陆小言刚画完两张,就闻到窗外飘来了香味,“好香啊。”
这香味实在霸道,像极了鸡肉味,陆小言没忍住,跑了出去,“娘,您做啥好吃的了?咋这么像小鸡炖蘑菇?”
“你鼻子倒是尖,确实是小鸡炖蘑菇。”
只是听着陆小言都要流口水啦,“咱家哪来的蘑菇和鸡肉?小北哥昨天回来时,不就带回了两斤白面吗?”
他们家伙食虽然好了些,也没到吃鸡肉的地步啊,自打穿来,陆小言还没吃过鸡肉呢。
“刚刚你去上课时,你小姑拎过来的,说是让咱过年加个餐,小北说你肯定想今天就吃,我干脆做了,过年还要分猪肉,现在吃了也不怕,后天就是小年了,趁小北今天在,提前庆祝吧。”
不得不说,他还真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她确实想今天吃吧。
她最爱鸡肉啦。
高兴归高兴,陆小言还是震惊,“小姑哪弄的鸡肉,一只鸡得两三块钱呢,她还欠着钱呢,咋还给咱送鸡肉?”
“不是买的,你小姑父不是又去外面打零工了吗?他今年运气好,在山上捉到两只野鸡,千里迢迢带了回来。”
陆小言口水都要泛滥了,挨着王月勤在锅前坐了下来,“呜呜,我小姑真好。”
王月勤也笑了笑,可不就是,啥好吃的都惦记着他们,一共就两只,愣是给他们拎来一只,王月勤说:“等过年咱们分了肉,也给你小姑拎去些。”
今年大队里可是要杀三头猪,大队长都说啦,全杀掉,三头四百多斤呢,每家都能分一斤多,今年终于要过个肥年啦。
陆小言笑嘻嘻,“那必须的,小姑那么好,肯定得给她拎,鸡肉多难得啊,她都舍得送,真是天下第一好姑姑。”
傅沉也跟了出来,见她这么高兴,眼底也漾出一抹笑,“只有姑姑天下第一好?”
陆小言原本想说一句,“你也天下第一好。”可对上傅沉那双格外深邃的眸时,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莫名不想夸他。
“嘻嘻,爹娘也天下第一好。”她心虚地转过脑袋,小脸往王月勤跟前凑了凑,“娘,是不是快好了啊?我都闻到香味了,可以吃了吧?”
一副小馋猫的模样。
王月勤看了好笑不已,“快了快了,先去打水洗手吧,等你们洗好就可以了。”
陆小言应了一声,欢快地打水去了,前段时间家里已经打了水井,用水方便极了。如今水缸里都不咋存水了,都是直接打,刚打上来的水,还温温的,没那么凉。
陆小言刚将水打好,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谁啊,进。”
竟然是陈宇,大概是受了打击的缘故,他瞧着清瘦不少,一个一米八几的汉子,瘦得好似一阵风就能刮跑。
傅沉已经迎了上去,陈宇将一个包裹递给了他,说:“是省城寄来的,给小言的,你们签个字。”
陆小言忙擦了擦手,眼中闪过一抹惊喜,“不会是给我寄的小人书吧?”
陆小言还以为得等到年后呢,她忙签了字,傅沉递给陈宇一根烟,陈宇忙摆手,“我不抽烟。”
王月勤也走了出来,笑着说:“那留下吃个饭吧,我们今天做了小鸡炖蘑菇,你吃完饭再走。”
陈宇笑着拒绝,“我娘也做好了,我就不留下了,婶,你们快吃吧,不用特意招待我。”
说完,赶紧跑了,唯恐被留下。
陆小言的心思已经飞到了包裹上,忙拆开了包裹,真是她的小人书。
第63章 第63章扑到他怀里
出版方一共邮来十套,这是送给她的,一拆开陆小言就被封面精美的制作吸引到了,封面上画着两个小女孩,正是大丫和小丫,因为是彩色的,瞧着格外惊艳。
陆小言激动地饭也不吃了,忙将小人书抱到了书房,准备拆开时,瞧见中间掉出一封信,是曹编辑写的,说他们主编也很看重她这本小人书,还催她尽快投第二本。
陆小言一目十行,飞快扫完后,就赶忙拆开一套书瞧了瞧,纸张质量也不错,字体很清晰,她很是惊艳,“哇,很不错诶。”
她感慨完,才发现不仅傅沉跟了进来,爹娘也在,陆小言赶忙将小人书递给了他们,上中下三册,一套正好三本。
王月勤却不敢接,不好意思地说:“我、我再去洗洗手。”
说完,匆匆洗手去了。
这郑重的模样,真是让陆小言哭笑不得,傅沉和陆大山接住翻看了一下。
陆大山还是头一次见小人书,拿到手里后,还觉得不真实,忍不住喃喃道:“这画得也太好了。”
他都不敢相信这真是自家闺女画的,真没想到,她竟然能画这么好,哪怕已经知道,她要出小人书了,陆大山还是觉得不真实。
王月勤洗完手,也忙接过看了看,眼里同样是震惊,还有满满的骄傲,“这画得也太好了。”
不愧是两口子,说的话都一样。
陆小言笑弯了眉眼,也很高兴,怕他们怀疑,她才补了一句,“之前上课,下课了我不爱出去玩,闲着没事都是在草稿纸上画来画去的,画多了就会画了。”
王月勤一听这话,又心疼了,哎,闺女都是因为从小挨打,才不爱和人玩,苦了她了。
几人爱不释手地看了又看,最后还是王月勤拍了一下脑袋,“哎,我去盛鸡汤,冬天凉得快,咱们先吃饭。”
陆大山也帮忙去了,书房内一下就剩他们俩,陆小言拿出一套递给了傅沉,笑得露出了小酒窝,“小北哥送你一套,要我签名吗?”
傅沉好笑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等你有名了再签不迟,先去吃饭,你心心念念的小鸡炖蘑菇,不想吃了?”
当然想吃,陆小言又闻到香味啦,“娘,肯定是盛出来了,走走走,吃饭去。”
鸡肉劲道,汤汁浓郁,蘑菇鲜美,这一顿饭,陆小言吃得异常满足。
吃饱喝足后,陆小言又跑到了书房,喜滋滋欣赏起了自己的小人书。
她都打算好了,给大妞小姑各送一套,然后小曼小军一套,二柱一套,再往大队送一套,剩下的三套,就当做奖励,送给前三名。
陆小言总觉得秀儿和小石头,会霸占前两名,干脆再选一样礼物吧,他们兄妹俩送一套就行,另外两套,送给第三、第四。
下午上课时,陆小言就将好消息,告诉给了孩子们,说:“今天不讲新知识啦,大家好好复习哦,明天咱们考试,小年开始放假,前四名会有奖励哦。”
孩子们顿时兴奋地问了起来,“哇,小言姐什么奖励?”
陆小言卖了个关子,“你们好好考,明天就送给你们啦。”
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忙看起了书。
这一刻,陆小言觉得这小人书来得还挺及时,正好不用发愁奖励给孩子什么东西了。
第二天上午考的试,自己先批改了一下秀儿和小石头的试卷,果然两兄妹考得都很好,秀儿就算术算错一道,扣了一分,语文一百,小石头拿了两个一百。
她将两兄妹喊了过来,让他们帮着批改的试卷,有人帮忙就是快,很快成绩就出来啦,大家考得还算不错,最低分是小叶子,语文七十八,数学七十二,不管咋样,都及格啦。
陆小言还算满意。因为小石头是第一名,他打算单独给他准备一样礼物,正思考送他什么,就瞧见他脚上的鞋子,不仅是单鞋,还磨烂了,脚指头都露了出来。
她手里正好有一张鞋票,上个月小北哥刚给她的,原本想让她买一双鞋,不t过她娘用旧衣服给她做了一双,里面还填充了棉花,还挺暖和。
陆小言干脆去了供销社一趟,供销社卖的棉鞋有好几个款式,陆小言选了一双深蓝色的,小石头穿过之后,秀儿也能穿。
一双鞋两块七,价格还算适中。
如今各处还在“破四旧”,过年已经没人发压岁钱了,怕被揪住小辫子,陆小言也不打算让爹娘冒险,干脆给小姑家买了些小孩喜欢的礼物。
下午上课时,陆小言就公布了成绩,“第一名是小石头,第二名秀儿,第三名是倩倩,第四名是小珊,小石头考得最好,所以他的奖励是一双棉鞋,小石头,快上来领奖。”
小石头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们家实在穷,别说棉鞋了,他连凉鞋都没穿过新的,全是捡的别人穿旧的,不仅他,妹妹同样没新鞋子。
小石头有些结巴地开了口,“这、这太贵重了,小言姐,我、我不能收。”
这傻孩子。
没见过将礼物往外推的,陆小言笑着说:“买都买了,供销社的东西可不能退,快收下吧,因为你考了第一才奖励给你的。”
小石头上来领奖时,眼眶都红了,朝陆小言鞠了一个躬,才抱着棉鞋下去,“谢谢小言姐。”
陆小言浑不在意地摆手,“不用谢。”
她每天给孩子们上课,不仅收获了快乐,还收获了工分呢,一天三个工分,分粮时能多分不少粮食呢。
剩下三人都眼巴巴望着她,不知道奖励会是什么,陆小言笑着说:“剩下三人的奖励是小人书一套。”
村里没有娱乐,谁要是能有一套小人书,绝对是整个大队最让人羡慕的小崽子。
孩子们顿时尖叫了起来,“天呐,小人书!秀儿秀儿,咱俩可是好朋友,你得借我看看!”
“倩倩倩倩,咱俩也最好了,你会借我的吧?”
一时之间,整个室内都沸腾了起来,哪怕一套小人书只有一两毛,他们也完全买不起啊,在他们眼中小石头的新棉鞋,都不如小人书让人羡慕。
还有两个小朋友掉起了金豆子,恨自己不争气,怎么就没考到第四,第五也红了眼睛,呜呜,她就少了一分。
陆小言有些好笑,“好啦好啦,都安静一下,没考好的也别沮丧,明年好好考哦,到时前几名还有奖励,你们上来领奖吧。”
秀儿兴奋极了,小嘴一直高高翘着,她上台将小人书抱到了怀里,瞧见封面上精美的人物时,就惊讶地瞪大了眼,“小言姐,这是你画的,是小丫和大丫。”
陆小言笑嘻嘻地说:“对啊,这是我画的,已经出版啦。”
大家更震惊啦,别看他们还小,也是有见识的小崽子呢,知道出版是什么,大家顿时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小言姐,听说你之前过稿啦,就是这本吗?”
“对呀。”
“哇,小言姐太棒了!”
孩子们夸完,还不忘眼巴巴看着秀儿几人手中的书,秀儿是个懂得分享的小姑娘,一看有三本,递给哥哥一本,又给了好朋友一本。
另外两个小姑娘有样学样,也递给了好朋友,大家都被精美的图画吸引了目光,一个个抱着书舍不得撒手。
陆小言还怪羞耻的呢,“好啦,大家回去再看吧,今天咱们就放假啦,过了元宵节,十六再开学,过年期间也要记得好好复习哦,别一个寒假过去,把知识全忘啦。”
大家嘿嘿笑,倒是乖巧地点头,“知道啦。”
“好了,都回去吧,今天早点放学。”
孩子们离开后,陆小言才将另外四套书拿了出来,给小曼、二柱送了过去,几人都兴奋坏了,抱着书爱不释手地摸了又摸。
陆小言又收了一波彩虹屁,将另外两套送出去后,她才回家。
她并不知道,因为第一名得了棉鞋,好几个没考好的孩子,都挨了竹笋炒肉。
一时间连家长都有些懊恼,后悔没督促孩子好好学,早知道能奖励棉鞋,他们一准儿对孩子的成绩上心点。
一双棉鞋咋地也得两块多,能买五十个鸡蛋,小言那丫头可真舍得。
小石头她娘也更惊讶,惊讶之余,还有些无措,“这也太贵重了,给你你就收呀?她画小人书,顶多赚个几块钱,估计全给你花了。”
小石头说:“小言姐说不能退,都买啦,让我收下。”
“只要没穿,拿回去还是能退的,她肯定是想让你收下才这么说的,那你就收下吧,以后要好好学,争取有出息,要记得小言姐姐对你的好,不要辜负她对你的照顾和栽培。”
小石头郑重点头,“娘,我知道。”
陆小言哪里知道,一双鞋就让他们这么感动,第二天就是小年,以往一到小年是要祭灶的,不过这几年许多传统宗教和民俗活动被视为封建迷信,因为被禁止了,也不允许祭灶,他们就只包了饺子,还是素馅的,就这陆小言也吃得很开心。
一直到腊月二十八傅沉才放假,昨天晚上还加班了,歇在了宿舍,今天上午才回,他这次回来,又添了年货。
他拎着东西一进屋,陆小言就从被窝里下来了,喜滋滋地说:“我看看都买了啥?”
傅沉将东西放到了床头的木箱上,陆小言已经扒拉开了,有炒瓜子、花生,还有硬糖、酥糖,就连大白兔奶糖都有十几个。
陆小言双眼都是亮的,嘴上还不忘念叨一句,“大白兔这么贵,咋还买这个了?”
“不是难得过年?”
“嘿嘿。”确实,过年吃好的,说不准来年天天吃好的。
陆小言率先剥开一颗,奶糖塞到了嘴里,嚼得腮帮子鼓鼓的,瞧见傅沉在看她,她有一点点心虚,拿起一颗递给了他,“你也吃。”
傅沉仍双手插兜,没接,慢悠悠回了句,“没洗手。”
只是剥个糖果皮,不洗手也能吃呀。
瞧把他干净的,陆小言小声嘟囔了一句,剥开糖果递给了他,白乎乎的大白兔,递到他唇边时,他才低头咬住,舌尖一卷,将大白兔卷进了嘴里。
指尖一片湿润,陆小言心口莫名一跳,抬眸时,恰对上他漆黑深邃的眸,像是能将人吸进去一般。
有那么一刻,陆小言都以为他是故意的。
她心跳乱了一拍,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我、我拿给爹娘尝尝。”
说完就撒腿跑开了,跑到门口,才想起没拿糖,瓷白的小脸倏忽红了,陆小言又一溜烟跑了回来,胡乱抓了一把大白兔,再次跑开。
一直跑出房间,手指上的濡湿感,才散去些,被风一吹,凉嗖嗖的,冻得有些僵硬。
陆小言蜷缩了一下手指,胡乱擦了擦,心中也乱糟糟的,嗨,他不会真喜欢她吧?
抱着这个念头,她跑出了屋子,正要去父母屋,她就瞧见了院子里的东西,不由嘀咕了一句,“这是啥?热水器吗?”
她跑去看了眼,还真是,除了热水器,水管,还有其他东西,估计是要抽水用的,难怪刚刚听到了车声。
她眼睛亮晶晶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都飞跑了,年前两个月他没上交工资,陆小言还以为他要留着备年货,谁知道他竟搞了个大的。
他们岂不是要实现自来水自由了?!这也太棒了!!难怪刚刚爹娘去了院子里,敢情是看热水器。
陆小言很是惊喜,余光瞥见他的身影,她才心神一凛,忙攥着大白兔,去了爹娘的屋。
王月勤在纳鞋底,因为家里添了新衣服,旧衣服就淘汰了下来,做鞋面挺合适,她闲暇时,就会做鞋。
陆小言在床边坐了下来,将手里的大白兔放在了床头,“娘,你尝尝,小北哥带回来的年货,可好吃啦。”
王月勤还没吃过大白兔,剥开尝了一颗,瞬间被唇齿间的香甜吸引住了,“哎,奶香味真重。”
陆小言弯了弯眼睛,“好吃吧,我爹呢?”
“你爹闲不住,看完热水器,又到处溜达去了,想看看有没有想做家具的,打算换点木料回来。”
说起来也够心酸的,今年冬天,他们并没有添上新家具,陆大山上个月倒是接了个活,算是换了点儿木材,不过换到的并不多,不够打书桌的,只能再攒攒。
陆小言咕哝了一句,“都快过年了,我爹也不休息一下,明天再忙呀。”
王月勤抿唇笑,“他不是闲不住吗?看小北一件件往家拉东西,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估计也挺自责,随他折腾去。”
他确实是这个性子。
陆小言正想说句什么,外面传来了二柱的喊声,“小言姐,小言姐,今天要杀猪啦!快去碾麦场分肉啦!”
陆小t言还挺惊讶,顿时跑了出去,“不是明天才杀吗?”
二柱已经跑进了院子,大冬天的,小家伙一张小脸跑得红彤彤的,“提前啦,请到杀猪师傅了!大队长说,提前分,让大家提前高兴高兴。”
陆小言确实很高兴,果然,二柱刚喊完,喇叭里就传来了大队长的声音,让大家带上篮子去分肉。
没错!带篮子!
连大队长都是得意的,以往分肉,一家也就几两,平均到个人头上,连一两都不到,小绳一串,就能拎回去,今年他们可是要杀三头,三头啊!足足比往年多两头,人口多的每家都能多分一斤肉!
一听说要分肉,连王月勤这个农闲时几乎不出门的,都放下针线、鞋底,第一时间跑了出来,“要杀猪了?”
“嗯。”陆小言点头,见傅沉也走了出来,陆小言笑着说,“走吧,一起看看热闹去。”
二柱伸手牵住了小言姐,仰着小脑袋,继续吹彩虹屁,“小言姐,你画的小人书我都看完啦,画得太太太好啦。”
陆小言戳了戳他的小脸蛋,“是不是只看画,没看字?”
这小家伙也刚刚上学,认的字并不多,他这才不好意思地吐舌,“嘿嘿,我姐给我念的,真的,你写得好好呀,我姐都念哭啦。”
他们家也不富裕,饭都吃不饱,学费都是他爹打零工赚的,他姐只读到小学四年级,就不肯读了,“你不知道,我姐姐偷偷哭了好几场,我知道,她也想继续念书了,她想像小丫一样出息,那句话怎么说的,知识、知识……”
陆小言说:“知识改变命运。”
“对,我姐也想改变命运。”
二柱的姐姐,今年也不过十三四岁,就这么辍学确实挺可惜,不继续念书,再过两年,她就要嫁人了,嫁得好还好一些,要是遇见恶婆婆,对一个性格腼腆的小姑娘来说,那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陆小言笑着鼓励道:“想读书是好事,那让你姐明年,就去报名上学吧,等猪出栏,咱们一有分红,你姐的学费也有着落了。”
“我娘也这么说,嘿嘿,这日子真真有奔头啊,我姐也能继续上学了。”
他一个五岁大的娃娃,这么感慨,真真是让人哭笑不得,陆小言揉了揉他的脑袋,唇角扬了起来。
来到碾麦场时,好多人都已经到了,杀猪师傅是隔壁大队的,也已经来了。
孩子们都跑来看热闹,好些个娃娃,蹦蹦跳跳的跑到了陆小言跟前,一口一个小言姐。
小曼也来了,眼睛红彤彤的,一瞧到陆小言,也跑了过去,一头扎到了她怀里,眼泪汪汪的,“小言姐,大丫太惨了,她的耳朵还是没恢复吗?就不能让她好起来吗?”
陆小言好笑地拍她脑袋,“书都出版了,没法改了。”
见她哭得眼睛都有些肿,又安抚了一句,“书里的医术也会发达起来的,等医术发展起来,她肯定能治好的。”
陆小军也跑了过来,一看到陆小言就开始告状:“小言姐,你是不知道,她都看了六遍了,看一次哭一次,也不知道咋这么多眼泪,我奶奶都被她半夜哭醒了,险些将小人书给她没收。幸亏我反应快,藏了起来。”
小军虽然也觉得写得好,却不像小曼能感同深受,小曼看一次代入一次,她奶奶疼她,家庭富裕,她才没被换出去,可是她有个同学,就父母被换出去给人当童养媳了。
要不是小军拦着,她都想将书送给她同学了,这不,已经在暗搓搓攒钱了,想买一本送给她同学,只盼着她别像大丫那么惨,如果过得也很惨,一定要像小丫一样,学会反抗啊!
陆小言好一番安慰,她才总算破涕为笑。
哭得何止他们,省城也有不少小姑娘看到小人书后,哭得死去活来的,连一些男孩子,都看得心中酸酸涩涩的,甚至有人打算离婚了。
陆小言全然不知,她还在为杀猪的事,兴奋呢,可惜前面围了好多人,压根看不到啊,看不到。
她也不好意思往前挤,眼睁睁看着二柱他们钻了进去。
傅沉也跟来了,垂眸看她一眼,“想看?”
他的眼神过于专注,陆小言莫名不自在,又觉得他这语气,像是有法子,忍不住点头。
“跟我来。”陆小言眨眼,乖乖跟了上去,傅沉带她走到了围墙前,这是养殖厂的墙,他伸手将她抱了起来,说:“上去,我扶着你。”
陆小言心口怦怦跳了两下,还是想凑这个热闹,她乖乖扒住了墙头,傅沉抱着她,将人往上举了举。
陆小言顺着他的力道,扶住墙,坐了上去,视野一下开阔了,瞧得一清二楚,陆小言弯唇,“真的可以看到。”
傅沉一个跳起,也坐在了她身侧,视野确实不错,大锅里咕噜噜烧着水,杀猪师傅已经在大队长的帮助下,将猪按倒,用绳子绑住了四肢,猪都被捆住后,哼哼唧唧的。
陆小言还以为孩子们会害怕,结果一个个看得眼睛都不带眨的,还有孩子已经流起了口水。
反倒是大肥猪,哼哼唧唧的,有些瑟瑟发抖,大大的眼睛满满的无助。
这会儿可没人同情它,一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亲自宰了它们。
没一会儿功夫,杀猪师傅就将杀猪的器具洗干净了,一刀刺入了脖子,血立马流了出来。
陆小言都有些怕,止不住地抖了一下,下意识往傅沉身边躲,紧接着一双温暖的大手,就绕过她的脖颈,将人往怀里带了带,顺势捂住了她的眼睛。
陆小言埋在他肩膀上,闻到一股好闻的肥皂味,她心脏怦怦乱跳,说不清是吓的,还是慌的,心跳平复一些后,才动了下脑袋,傅沉顺势松了手,“小心,别乱动。”
手搭在她肩膀上,却没再捂她的眼。
陆小言“唔”了一声,睁着双乌溜溜的眸,继续看向了碾麦场,杀猪师傅用水盆接住了猪血,这会儿猪已经断气了。
他将热水浇在了猪身上,开始刮毛,等取出内脏后,就可以切割猪肉了。
大队长估摸着人都到齐后,就用大喇叭吆喝,“大家以户为单位排好队来抽签,抽到前排的可以先选肉。”
陆小言正犹豫着,要不要下去时,就看到韩晓云也跑了过来,知青们也没看过杀猪的场面,同样看热闹来了。
瞧见她和傅沉坐在墙头,韩晓云眼睛都瞪圆了,一溜烟跑到了墙下,“嗨,我们来晚了,也没挤进去,坐墙头可以看到吗?我也想看。”
一旁的楚航和小李也跃跃欲试,唯独萧宁淡淡望着他们,一时没吭声。
他们的墙头是土墙,并非砖瓦墙,陆小言还挺怕人一多,不小心坐塌,她连忙戳了一下傅沉。
傅沉从墙上跳了下来,陆小言这才说:“也看不太清,还是别上来了,我们正想下去呢。”
她可不敢直接跳,等傅沉跳下去,冲她伸出手,她才放心地往下一跳,扑到了傅沉怀里。
清清爽爽的肥皂味,再次袭入鼻端,夹杂着一丝松木的味道,十分好闻,陆小言不自觉吸了下鼻子,察觉到自己的动作,她耳根微微有些烫,忙屏住了呼吸。
站稳时,傅沉已经松开了手,陆小言心虚地移开了目光,连忙指了指不远处,“爹娘,在那儿排队,咱们过去看看。”
她先一步跑开了。
瞥到萧宁僵硬的神情,傅沉心情大好,双手插兜,也溜达到了她跟前。
一瞧见陆小言,王月勤就笑了,轻声细语的说:“刚刚还在找你,你运气好,你来抽签吧。”
陆小言忙往后缩了缩,吓得直摇头,“我运气不好呀,我不抽,娘,就你和爹抽吧。”
小时候抽奖,她可从来没中过,反倒是便宜哥哥运气出奇得好,七八岁时,陆小言拉着他参与了商场的抽奖,他还中了一辆电动车呢。
陆大山也怵啊,怕抽个倒数第一来,他运气也不咋好,干脆将傅沉拉到了跟前,“小北你来抽吧。”
傅沉看向了王月勤,“娘,还是你来吧。”
王月勤也直摇头,一脸的紧张,“我、我也不行的。”
傅沉一时有些好笑,只是抽个排名,看他们仨郑重的模样,活像抽什么大奖,里面有上千万那种,就算靠前,也就先挑一下肉。
他没再拒绝,很快就轮到了他,抽了一个出来,刚抽完,陆小言毛茸茸的小脑袋就凑了过来,她顿时惊喜地瞪圆了眼睛,黑眸里漾起一丝笑,“第二!!天,你这运气,也是绝了!!换我肯定后排。”
小姑娘笑得眉眼弯弯的,傅沉略显冷冽的眸,也添了丝t温度,将签字递给了她,“一会儿你选。”
有人欢呼,有人愁,一时间碾麦场唏嘘声、欢呼声此起彼伏。
很快就轮到了选肉,陆小言是第二个,傅沉已经将户口转到了单位,不参与这次分肉,他们家实际上就三个人,分到的肉也不多,只有四两八,像崔奶奶家,有二十口人的,差不多能分到三斤。
陆小言选了一块里脊肉,肉质比较嫩,可以炸里脊,瞧见她选的,还有人直摇头,名次靠前又咋地,小年轻就是不会选。
陆小言却很开心,晚上可以炸里脊,也是很好吃的,大家陆续选好肉时,并没回去,按惯例,大队长还要做一下年末汇总。
果然,大队长上台后,拿着大喇叭简单做了一下汇总,该表扬表扬,该批评批评,陆二山在工作上表现还是不错的,为了转正,也没再偷懒逃滑,小队长当得像模像样的。
大队长说:“经大队干部一致同意,今天就给陆二山转正,由他担当第八生产队小队长。”
陆二山高兴坏了,他终于转正了,不枉这大半年的努力。
田桂凤也骄傲地挺起了胸膛,她就说她儿子最出息,不等她骄傲多久,就听大队长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如果好好干,大家肯定会支持你的工作,你如果有旁的小心思,就算转正了,也能将你撸下来,你可别辜负大家对你的信任。”
陆二山心中一凛,脸上的兴奋劲儿都散下去些,他忙说:“我肯定好好干,绝不辜负大家的信任。”
大队长敲打完,才又看向楚航,“楚航虽然是新来的知青,也为咱们大队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咱们秋播时,用的化肥,就是他帮忙弄来的,咱们大队一向奖罚分明,对知青也不例外,所以今年特意奖励楚航五斤肉。”
韩晓云忙鼓掌。
大家也跟着热烈鼓起了掌。
楚航咧开嘴,笑了笑,压根没想到还有这好事,给鸡蛋他都超级满足了,就算在省城他也没法一天吃两个鸡蛋呀,他上面有个哥哥,哥哥还结婚了,家里有个小丫头,每次煮了鸡蛋,都是他和侄女一人一个,根本没想到下乡后竟然实现了一天俩鸡蛋。
如今肉也有了。
他眉眼间全是高兴。
他们家过年最多有个半斤肉,大队竟然一下给他五斤,也太棒了,他还能让郑姐姐帮忙处理一下,往家里寄一半,嘿嘿嘿,他赶忙上去领肉,跑得嗖嗖嗖的,唯恐慢一步,就没啦。
大家忍不住哄堂大笑,这才想起,他还是个小少年呢,也不过十五岁,就来了他们大队。
紧接着,大队长又看向陆小言,“小言也给咱大队做了巨大贡献,一是请来了廖兽医,为咱大队治好了病猪,二是为咱大队请来了钟兽医,三是帮着大队买来一百多头的小猪仔,她的功劳也不用我一一赘述了,可以说没有她,咱们今年不会杀三头猪,也不会有养殖厂的存在,经干部一致决定,今年奖励她十斤肉。”
十斤肉,大家都震惊极了,陆小言同样很震惊,这也太多了!
大家一个个羡慕的眼睛都绿了。
大队长继续说:“每一个给大队做出贡献的,咱都不会忘,希望其他人也能积极表现,来年为咱大队多做贡献。”
虽然羡慕,见大队这么舍得,大家还是挺激动,来年他们如果能做贡献,一样可以多发肉。
这其实是好事。
这次掌声更热烈了一些,大多人还是明事理的,大家也清楚没有陆小言,确实没有养殖厂,这也是她应得的。
陆小言笑弯了眉眼,十斤也太重了,她拎着都费劲,还是傅沉上去,将肉拎了下来。
田老太更是眼热极了,奶奶个腿的,十斤,这怎么吃的完!她恨不得扑过去抢。不等她行动,就被她家老头子扯了一下胳膊。
陆建良冲她使了个眼色,田桂凤这才发现,大队长正盯着她。
她讪讪收回了目光。
第64章 第64章就是这么小心眼,哼,……
该表扬的表扬完,大队长才说:“小言画的小人书,已经出版了,送到大队一本,我这几天已经看完了,写得是真好,很有教育意义,尤其对女娃娃们来说,是本再好不过的书。”
陆小言被夸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说她人物画得好,她好意思承认,毕竟学了十几年,说她故事写得多好,她是真心虚,毕竟不是文学专业,文笔也一般。
顶多是通过对比,写出了大丫和小丫,面对压迫时不同的选择,所对应的不同人生,只盼着能给女孩们一点力量。
大队长说:“我希望咱们大队的小姑娘,都能来大队借阅一下,回去认真阅读,希望你们也能像小丫一样,勇敢好学,也能有一个明媚的未来,也可以给家人念念,主席都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希望大家能明白,女娃并不是赔钱货,远的不提,你们看看小言有多出息就知道了。”
见大家都在看她,陆小言更不好意思了,在现代,她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顶多成绩好一点点,要说多出息,还真没,跟便宜哥哥比,她都差远了。
她忍不住往傅沉身后躲了躲,傅沉低笑一声,“躲什么?出息。”
陆小言吐舌。
大队长还在继续说:“小言这本书,明明白白告诉了我们,女娃只要肯努力,一样可以有前途,可以撑起一个家,女娃照样可以很优秀。所以重男轻女的思想绝对要不得,以后任何家庭都不能一味儿苛待女娃,也不能觉得女娃不值钱,就拿去换彩礼,咱们大队以后坚决要杜绝这种现象。”
这番话听得女娃们心情都激荡了起来,从来没人说过,她们也可以很优秀,她们中的好多人都被骂过赔钱货,都觉得自己不如男娃,原来她们只要努力,也可以变得很厉害。
大队长:“好了,大冷的天,我就不啰嗦了,就此解散吧,想看小人书的来大队报名,大家按时间借阅。”
回去的路上,陆小言还是很兴奋,既开心自己的书得到了大队长的认可,也很高兴有这么多肉。
中午他们将分来的六两肉吃了,炸的里脊,一个个吃得满嘴流油,主打一个开心。
隔壁大院也热闹极了,楚航不是小气的人,平时也得了不少人的照顾,旁的不提,萧宁和韩晓云都给他不少吃的。
他特别豪气地将五斤肉递给了郑黎安,笑着说:“郑姐姐,你切下一半,我寄回家,剩下一半做了吧,咱们中午吃一顿好的。”
韩晓云冲过去,勒住楚航的脖颈晃了晃,“小楚,呜呜呜你太好了,姐姐没白疼你。”
楚航被她晃得头都晕了,“哎,你慢点晃。”
韩晓云嘿嘿乐,这才松开手,高兴地说:“陆家大队真够意思,你父母也就帮忙给厂领导牵牵线,又是给你鸡蛋,又是给你肉的,这也太好了吧,哎,我爸爸是军人,我妈妈在药厂,他们要是也在化肥厂就好了。”
楚航骄傲地挺着胸脯,他也没想到父母还能帮这么大的忙啊,直接改善了他的伙食,他如今还长了两厘米呢。
大队长对他也很关照,种麦子时都没让他去播种,说他在长身体,不用干太重的活,割割猪草就行,还说就算他挣的工分,口粮不够吃的也不怕,可以让他拿鸡蛋兑换粮食,总之,以后饿不着他。
他如今都觉得,他的乡下之旅,快变成旅游了。说实话,他都要憋死了,愣是不敢炫耀,只敢写信给父母嘚瑟一下,不然怕被打。
嘿嘿嘿。
楚航安慰了一句,“没事,说不准以后,咱大队需要药呢。”
韩晓云:“……”
哼,并没有被安慰到好么,谁好端端的要药啊!公社不是没有卫生院。
萧宁脑子转得快,如今已经明白,陆小言为什么选择他们了,他不由啧了一声,眸中不由添了丝笑,只觉得这小丫头简直要成精了,挑选个人都能挑出花样来。
韩晓云好奇地扭头,恰好瞧见萧宁眼底的笑,她细长的手指,戳了他一下,“你不对劲!又偷笑啥呢?”
萧宁斜睨她一眼,脑门上明晃晃,几个大字,老子用偷笑?
韩晓云吐吐舌,溜了溜了,惹不起还不行吗?她去帮郑姐姐烧锅,韩晓云都觉得自己现在可能干了,都会烧锅啦。
她也喜欢烧锅,这么冷的天,窝在灶膛前,真的很暖和呀。
吃完午饭,王月勤就笑着说:“之前不是说要给你小姑送肉吗,让你爹t一会儿去吧。明天晚上他们就可以包饺子了。”
陆小言想了想,却说:“要不然年三十,咱们去小姑家过吧,留下吃顿饭,小姑公婆走得早,每年过年,就她和姑父还有三个孩子,家里也挺冷清,我记得,他们大队还有人笑话姑父腿瘸的事,咱们去得勤了,也能给小姑撑撑腰。”
最主要的原因,陆小言没说。
她主要是不想便宜了田老太,两个大队之间离得实在近,她这头给小姑送了肉,那头田老太就能跑过去抢走,这老太太一向不做人,绝对干得出这事。
一起过年就不一样了,他们可以将拿过去的肉全做了,足够他们敞开肚子吃,就算田老太事后知道了,也没辙。
吃都吃了,还能吐出来咋地?
小姑顶多,挨一顿骂,她平时也没少骂小姑,完全可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王月勤不是个有主见的,跟这个小姑子处得也不错,闻言,便点了头,反倒是陆大山有些迟疑,“一起吃年夜饭,咱们还得摸黑回来,我和你娘还好,不怕冷,大冷的天,你哪里扛得住?”
陆小言笑着说:“没事,咱们三十中午去,可以早点回。”
如今正推行“过革命化春节”,过年也就能包饺子,吃个团圆饭,像祭灶、守岁、拜年均在“铲除”之列。他们倒也省事了,春联都不用贴。三十这天,吃完早饭,他们先切下一块肉,包了几碗饺子。
毕竟是过年,身为晚辈需要给长辈送饺子,田桂凤和陆建良都建在,得送两碗,陆小言弄馅时特意多放了白菜,给他们的两碗,还都是白菜帮子,顶多有点肉末。
王月勤来帮忙,陆小言将人赶走了,怕她娘看出不对,“就这点馅儿,我和小北哥包就行,娘,您把屋子打打扫扫就行。”
王月勤点点头,大扫除去了。
陆小言先给田桂凤包的,特意没放盐,哪儿白菜多夹哪儿,肉馅都没弄均匀,有几个还特意放了盐,弄得很咸,她一共给他们包了三十几个,正好够两碗的。
她包得兴致勃勃的。
察觉到他的目光,陆小言还不忘给他洗脑,“我可是在帮你,你昏迷时,他们都不打算救你,想眼睁睁看着你去死,以我说,就不该给他们送,但是不送吧,爹心中肯定难受,估计也会被人说不孝,为了名声,还是送吧,那也不能便宜了他们,你说是吧?”
傅沉点头,不由想起了小时候的事,刚来到陆家时,她很维护他,有小朋友骂他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她还会偷偷躲在角落,拿水枪喷他们,喷完,就跑,主打一个偷袭。
他们道完谢,她也不想原谅,比他还在意,这几人去她家玩时,她还会拿碎掉的饼干招待他们,往上洒很多味精,说是糖。
孩子们哇哇大哭时,她还很委屈,“哎,谁知道这家糖不好吃呀,以后让我爸爸换一家,我再也不吃他们家的糖了好吧。”
傅沉不由扬了下唇角。
包好他们的,她才认真放调料,又将自家的包了,今天晚上、明天早上都要下饺子的,傅沉擀饺子皮,她包,又包了八碗的量才停下。
等包好饺子,陆小言就端着锅排,站了起来,还不忘提醒一句,“爹娘,你们别打扫了,差不多就行了,一会儿你们切一下肉吧,肉多,切下来五斤,之前小北哥生病,有五家不是主动送了钱吗?咱们一家送个半斤。”
就算后来的昏迷是装的,也得承人家这份情。
王月勤是个知恩的,当即应了一声,“我一会儿切。”
也确实得感激一下。
陆小言端着一锅排饺子出来时,大家也刚包完饺子,正在门口唠家常呢,瞧见陆小言还笑了笑,“呦,这饺子包得还挺大,用了不少白面吧?给你爷奶送的?”
“是呀,大过年的,给他们送点饺子。”
好多人家过年也吃不上饺子,更吃不上白面,见她将白面饺子包得圆滚滚的,一个个还挺眼热。
还有人问,“包的肉饺子吗?”
“对啊,正好分了肉,就包了白菜猪肉的饺子。”
难怪一个个包得这么肥,陆小言特意和她们多唠了会儿,还有看不上田老太的说:“他们做的那么过分,你们竟然还给他们送饺子,换成我指定不给送,这么好的饺子,都够再吃一顿了。”
陆小言笑了笑,“虽然分了家,之前闹得也挺难看,他们总归生了我爹,我爹娘难受归难受,也不可能真往心里去。”
“哎,你爹娘一直是个孝顺的,始终念着这份生恩呢,要不然也不会被压迫成这样,可怜了你和傅北。”
陆小言苦笑了一下,一切尽在不言中,又和他们唠了几句,她才端着一锅排饺子,拐去了田桂凤所在的巷子。
她过来时,小林小森正好在门口玩,瞧见她,两人莫名缩了缩脖子,都有些怵,显然被上次的事吓到了。
陆小言没进去,说:“小林,你端进去吧,就说我先来给爷奶送点饺子,让他们中午煮着吃。”
小林不想接,对上陆小言凉凉的目光时,又有些怵,哼一声,接住了饺子。
小林将肉端进去时,田桂凤和刘蓉正在调饺子馅,她们起得不算早,婆媳两人还互相推搡了半天,田桂凤是原本就懒,都不想包,大冷的天,多冻手呀。刘蓉也不想吃亏,这不,老头子发话后,两人才不情不愿地一起包。
瞧见小林手中的饺子,田桂凤顿时站了起来,“那死丫头让你送的?就饺子吗?肉呢?”
小林将她的话复述了一下,田老太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先送饺子就先送饺子吧,只要也送肉就行。
刘蓉蹙了蹙眉,心中闪过一丝狐疑,总觉得有猫腻,她咋可能会送肉?
陆小言这时已经回去了,一会儿又拎着肉出来了,这次她和傅沉一起出来的。
大家都笑着看向他们,“小言,你咋又拿这么多肉?”
陆小言笑了笑,正好瞧见了秦奶奶的身影,她笑着说:“我们特意送肉来了,之前小北哥生病时,秦奶奶和大队长他们都往我家送了钱,小北哥一直记得这事呢,正好分了肉,就给各家都分点。”
陆小言拎出一块,递给了秦奶奶。
秦奶奶真是惊讶地不行,也不肯接,“哎,你这丫头,送啥肉,真不用送,我不过随手一帮,这少说也有半斤吧,哎呦,我一个人咋吃得完。”
陆小言笑了笑,“咋吃不完,你多炒两个菜就吃完了,秦奶奶,您快别客气了,还有好几户呢,我们得一家家去送,就不进家门了,您一会儿拎回去就成。”
傅沉也说:“您就收下吧。”
“对啊,您快收下,这样我和小北哥心里才舒坦。”说着不容拒绝地将半斤肉递给了她。
大家都羡慕坏了,天呐,这么多肉,起码半斤,这次分肉有不少人就分了半斤,早知道主动送钱还有这好事,他们一准儿也送。
一个个都悔不当初。
送完肉,两人就回了家,打算去小姑家,剩下的有将近五斤,还挺多,陆小言干脆切下来七八两左右,留着初一吃,剩下的她装进了篮子里,家里还有鸡蛋,陆小言又给小姑拿了八个。
陆二美只有两只鸡,都舍得送给他们一只,陆大山也不是抠搜的人,还揣了两盒烟,打算塞给妹夫,家里盖房子得的烟,还有好几盒呢,他和傅沉都不抽,也就家里来人时,给人拿一根,正好送给他们两盒。
王月勤还问了一句,“刚十点,咱们去了,中午还可以包猪肉馅饺子,不知道她家有葱没?”
因为有化肥,今年冬天种的菜也丰富了些,不仅有白菜、油菜,还种了葱,前两天大队就给各家分了些,他们家一大捆葱呢,往年可没这么多,今年的日子,真是好了很多。
隔壁大队同样挺穷,地里产量也不高,每年粮食和菜都分不了多少,陆大山说:“给她拿点吧,别万一没有。”
傅沉将葱拎了出来,四个人就这么出了大队。傅沉提的篮子,上面的葱露了出来,肉和鸡蛋,放在下面,隐隐能瞧见一些。
陆小言过来时,小磊正带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一瞧见陆小言,小磊就丢下石头,跑到了她跟前,乖乖喊人,眼睛里都是欣喜,“小言姐,你们怎么都来啦?舅舅,妗子,你们快进屋坐。”
还不忘小大人一般招待他们。
陆小言摸摸他的脑袋,“你爹娘呢?”
“他们捡柴火去了。”
陆小言眨眼,“大年三十,咋还捡柴火?”
小磊嘟嘟嘴,眼底流露出一丝不高兴,“还不是t姥姥,前天拉着板车来的,将我家的柴火都拉走了。”
毕竟是孩子,哪怕聪明也没那么会掩饰情绪。
小晴也跟着告状,“姥姥都没给我们留,柴火全拿走了。”
陆小言一阵无语。
这还真是田老太能干出来的事,她不仅欺负陆大山两口子,还时常搜刮闺女贴补儿子,陆大美脾气像她,她还能和善一点,对陆二美可没个好脸。
小磊说:“舅舅,姐姐,你们坐,我去喊爹娘回来。”
说曹操,曹操到,小磊正要跑出去,就看到他爹背着一捆柴,走了回来。
他年轻伤了腿,当时没钱治,落下了病根,走路有些坡。
陆小言和傅北喊了一声小姑父,傅元有些惊讶,忙笑着开了口,“小言和小北来了?哥、嫂子,你们也来了?哎,你们来就来,咋还带东西?”
他眼尖,已经看见了桌子上的篮子,满满一篮子东西。
陆二美也有些惊喜,忙走了进来,说:“哥嫂,你们咋都来了,没啥事吧?”
她也看见了菜,“你们能分多少菜,咋还给我们带这么多。”
她也背了一捆柴,陆小言和傅沉上前一步,接住了他们的柴火,陆小言笑着说:“我们来找小姑一起过年,就拿了点葱,大队给我分的肉多,我们也吃不完,干脆拎来和你们一起吃。”
肉哪有吃不完的。
这话没人信,这年头想吃点荤腥都难,大家都没当真。
他们能过来,陆二美就很开心了,小时候,她是大哥看大的,整个陆家,她跟大哥是最亲的。
陆二美惊喜地说:“那感情好,咱们一起过,中午咱包饺子,我们也分了肉,我都调好饺子馅了,虽然肉不多,咱们也能吃点肉,正好还剩了点鸡肉。”
他们大队就杀一头猪,他们家就两个大人,工分挣得不算多,也就分个二两肉,已经调成了馅。
鸡肉其实也不多了,总共就两只,还给他们送去一只,剩下一只,还分给丈母娘一半,家里就剩半只鸡,傅元已经在琢磨,家里还有什么好菜了,除了木耳,也就蘑菇,白菜,勉强能凑三道菜。
这自然不够。
这些年,大哥对他们很照顾,傅元也看在眼中,人家一家子大老远来了,总要拿出最好的来招待,正犹豫着,能找谁再换点肉时,他就瞧见傅沉将葱拎了起来,露出了底下的肉,他将肉也拎了起来,往厨房拎了去。
真真是好大一块肉!
难怪篮子满当当的,这也太多了吧!他们也就在供销社见过这么大块的肉。不仅傅元瞪圆了眼睛,小姑一双眼睛也瞪得圆溜溜的,乖乖,这也太多了。
陆二美咽了咽口水,还是不可思议,“你们打哪儿弄这么多肉?”
陆小言嘿嘿笑,将得奖励的事说了一下,陆二美真是为她高兴,笑得傻乎乎的,模样和陆大山更像了。
倒是傅元客气了几句,“那也不能拿这么多肉,你们切走一多半,带回去,留着年后吃,咱们切一点就行。”
陆小言笑着说:“都拿来了,哪儿有拿回去的道理,这些咱们全做了,今天就敞开肚子吃,也让孩子们一次吃个够。”
小磊跟小晴年龄大一些,只是听听都馋得直流口水,敞开肚子吃肉,以前真是想都不敢想。
瞧见孩子们的小馋样,陆小言弯了弯唇,“想吃红烧肉吗?想吃的话,我给你们做红烧肉。”
小磊重重点头,小晴也眼睛亮亮的,就连三岁大的小家伙都奶声奶气地说:“吃!”
陆小言莞尔,这才想起小人书,书是立着放的,放在鸡蛋旁,她从篮子将书拿了出来,递给了小磊,“这是我画的,送给你们啦,等你们再大几岁,可以看看。”
小磊兴奋地小脸红扑扑的,小人书,他们大队也就二胖有一本,他整日嘚瑟得不行,小言姐竟然一下给了他们三本!
小磊整个人都晕乎乎的,“我、我想现在就看,可以看吗?”
其实她的书更适合小曼这个年龄的女孩,并不适合小孩,当初之所以送给二柱,还是因为答应了要送给他一套,见小磊眼巴巴望着她,陆小言心中软乎乎的,“看吧,别哭鼻子就行。”
小磊欢呼一声,抱着书,爬到了床上,翘着小腿,拆开了小人书,小晴也凑了过去,只是看到精美的封面,小姑娘眼中就满是惊叹,毛茸茸的小脑袋,顿时凑了过去,也学着哥哥,翘起了小脚,忍不住去摸小丫的眉眼,好好看呀。
厨房里大人已经忙碌开了,陆二美也将家里的菜拿了出来,最后他们做了一份红烧肉,一份木耳炒肉,一份蘑菇炒肉,一份尖椒炒肉和尖椒鸡蛋,五样菜,足足盛了十盘,剩下的那半只鸡,也和蘑菇一起炖了。
孩子们一直趴在床上看小人书,饭菜快出锅时,最小的那一只循着香味,找了过来。
陆小言坐在小锅前,冲他招手,“小阳来姐姐这里。”
小家伙还有些腼腆,她不喊还好,一喊,他赶忙扑到了陆二美跟前,抱住了娘亲的腿,看一眼小言姐,又将小脸埋到了娘亲腿上,小脸红扑扑的。
这是一段时间不见,又觉得姐姐陌生了,害羞上了。
毕竟才三岁大。
陆小言一副伤心模样,“小阳上次还说喜欢姐姐,才几天不见,不喜欢姐姐了吗?”
小家伙这才急了,“喜,喜欢。”
声音也奶声奶气的。
陆小言将人抱到了跟前,笑着说:“小姑,小阳和小磊性子真不一样。”
陆二美也笑了,“随了我们,我和你姑父都不爱说话,小磊反倒是能说一些。”
她边说,边将菜盛了出来,冬天菜凉得快,她拿出一个草编的大盖子,专门罩菜,罩馒头的,先盖了一下。
估摸着鸡汤该好了,陆小言也熄了火,喊了一嗓子,“吃饭啦,小磊带妹妹洗手。”
听到喊声,两个孩子才从房间跑出来,小磊刚上学,除了大丫小丫的名字,认的字还不多,只靠画面猜的剧情,一看到小言就扒拉扒拉问了起来,都没看桌子上的肉,“小言姐,大丫和小丫是被送走了吗?我看到坏人打他们!太讨厌啦!
小晴也说:“欺负人!”
小姑娘气鼓鼓的,小手都攥成了拳,她可看到了,还有一群孩子打小丫呢。
陆小言笑着说:“嗯,不过坏人都受到了惩罚,你们以后不能被人欺负,也不能主动欺负别人,知道吗?”
小磊点头,“知道,我们老师都教啦,我有认真学。”
还不忘挺起小胸膛,自夸一句,“老师都夸我呢,我们老师最喜欢我了。”
陆二美脸上一直带着笑,“他们老师是我们大队的,很会教孩子,几个皮孩子,到了她跟前都乖乖的,小磊更是她的头号小马屁精。”
小磊不乐意了,脸都红了,“什么小马屁精,娘,你怎么冤枉人。”
陆二美忍不住乐起来,“嘿,还不中听了。”
她边说,边掀开了草锅盖,小磊瞬间被桌子上的菜吸引了目光,不自觉咽口水,被娘亲诽谤的委屈通通都没啦,“好多菜!”
小晴也震到了,眼睛睁得大大的,不错眼盯着,唯恐一个眨眼,丰盛的菜就飞了。
陆小言捏了捏小晴的脸蛋,“快洗手吧,要开饭啦。”
她和傅沉一起,将菜端到了堂屋的桌上,这边刚端好菜,那边小姑就将鸡汤盛了出来,几人一人一碗,鸡汤一出锅,别说小磊,连年龄最小的小阳,都馋得直流哈喇子,这么一个小娃娃,都知道惦记吃了。
一顿饭几个孩子吃得满嘴流油,大人也不遑多让,同样满是餍足,吃到最后,连小晴都缩了缩小肚子,满足地喟叹了一声,“好鼓!”
陆小言忍不住弯了下眼睛,笑着说:“如今破四旧,这几年先不发压岁钱了,所以,我替舅舅、妗子,给你们准备了新年礼物,小晴,这个是你的。”
陆小言从兜里掏出一对蝴蝶发夹递给了小姑娘,小晴一双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上面的蝴蝶金灿灿的,跟真的一样。
小姑娘又惊喜,又忐忑,他们大队还没人有这么漂亮的发夹,她期待地看向了娘亲。
陆二美说:“你们真是,这多贵啊,浪费这个钱干啥?”
傅元也说:“现在生活困难,饭都吃不饱,以后可别浪费这个钱了。”
陆小言笑眯眯地说:“我的画稿钱没花完,拿这笔钱买的,要是没钱肯定不买了,这不是有吧?快收下,姐姐给的不用客气。”
见娘亲点了头,小晴才懂事地接过发夹,动作轻轻的,唯恐吓到小蝴蝶一般。
一旁的小磊,满眼紧张地盯着小言姐,不知道她t给自己准备了什么。
小家伙手心都出了汗。
陆小言又从另一个兜里摸出一把弹珠,递给了他,足足有二十个!小磊脸上瞬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响亮地道谢,“啊啊啊,谢谢小言姐,你也太懂我了吧,我就喜欢小人书和弹珠,你一来,全送了!嘿嘿,真是让你们破费啦。”
一看哥哥蹦蹦跳跳的,小阳也蹦了起来,咧着小嘴,露出一抹开心地笑。
陆小言的兜没傅沉的大,小阳的玩具塞在傅沉兜里,傅沉也掏了出来,是一个铁皮小青蛙。
玩具是由铁皮制成的,可以上发条,小青蛙能在地上扑腾跳跃,傅沉示范了一下怎么拧,随即将小青蛙放在了地上。
小青蛙顿时一蹦一蹦的向前跳跃,这个玩具,绝对是最受小孩子喜欢的,连小晴和小磊都将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明白小青蛙怎么会蹦。
这也太神奇啦。
陆二美这下更心疼了,“这玩具得多贵啊,送给孩子这个也太奢侈了,有这个钱,你们都能给自己买双鞋了。”
陆小言笑了笑,“过年嘛,让他们开心一下,孩子们说长大也快得很,也应该有一样玩具。”
小阳也兴奋坏了,围着小青蛙直转悠,还学着青蛙蹦蹦跳跳的,小模样开心极了。
陆二美也没再说什么了,毕竟让她花钱给孩子买玩具,她还真舍不得。
田桂凤一家这会儿刚开始吃饭,家里肉不多,他们包饺子时也放了不少白菜,加上陆小言送来的,才勉强凑够几个人的饺子,往年也就过年能吃到饺子,每次吃饺子一个个都高兴得不行。
今年却不是,几个人等了半天,都没见陆小言送肉来,还让小森跑去她家看了看,结果锁着门呢,大年三十也不知道他们一家人野去了哪儿。
他们只好将饺子煮了,开吃后,也觉得糟心极了,一会儿觉得饺子没一点儿味道,一会儿觉得硬得嚼不动,小森嚼到白菜帮子时,牙都活动了,顿时叫了一声,“娘、娘,我的牙。”
刘蓉看了眼,没多想,还以为家里的白菜太老了,哄道:“六岁了,也该掉牙了,没事。”
小森嘟嘟嘴,不想吃了,也亏得家里炒了个小油菜,倒是饿不着,他连忙去扒拉油菜吃。
小林吃了几个饺子,也嫌弃得直皱眉,不高兴地说了一句,“你们咋调的馅儿,一会儿甜,一会儿咸,白菜帮子也嚼不动!难吃死了!”
田老太也吃到了没啥肉的白菜帮子和没味道的饺子,她连榆树皮都吃过,这好歹是白面的,倒也没觉得特别难吃,好歹能忍,她刚夹嘴里一个,一嚼,顿时呕了出来。
不止他,陆二山也呕出来一个,吐完还不算,两人直嚷着,“水水水。”
刘蓉忙递给他们一杯,田桂凤喝完,瞪了刘蓉一眼,没好气道:“不就让你调个馅儿,咋地,还报复不成?甜的甜,咸的咸,想齁死人是不?”
刘蓉也冤枉,“娘,您咋能冤枉人,我明明搅拌均匀了。”
田老太又吃了一个,还是咸得齁人,“明明不均匀!你忽悠谁?”
刘蓉也尝了一个,吃的却是甜的,没一点味儿,她灵光一闪,忽然道:“这些不均匀的,是小言那丫头包的吧?她就不是个好东西,说不准是故意的!”
田老太也恍然大悟,一拍大腿,气得蹦了起来,“这个小兔崽子!肯定是她,一准儿是故意的,我找她算账去!”
第65章 第65章咬住后,耳根才后知后觉……
陆建良皱皱眉,看了刘蓉一眼,总觉得她嫌疑也很大,最近她对老婆子的不满,都已经表露在了脸上。
上次还怂恿刘荷花一家去闹事。也亏得小言那丫头有能耐,考了第一名,要不然会计的工作,说不准真能被她搞没。
一个月那可是十块钱。虽然陆建良一直看不上丫头片子,陆小言能这么能耐,说到底也是他老陆家的人,他可不像田老太一味地无脑疼孙子,宠孙子,小林和小森两孩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说实话,一个比一个不听话,成绩也不见得多好,以后未必能光宗耀祖。
他最近一直拦着,不想让老婆子闹,就是不想和老大家彻底生分了,他算看出来了,陆小言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只要不是太生分,以后总能指望几分。
这会儿他又站起来拦了一下,“饺子都快吃完了,你再去闹,有啥用?她要是不承认你也没辙儿,就算她真想报复,也是有原因的,你想想,你之前打过她们母女多少次,人家是人,不是个小动物,你要是整日挨打挨骂,你不难受?”
最后一句,说得田老太愣愣的,她小时候就是这么过来的,因为是女娃,整日挨打,出嫁后待遇也不是多好,亏得她肚子争气,生了两个男娃,才挺直腰板,她熬了多年,才终于熬成婆婆。
王月勤肚子不争气,陆小言又是个女娃,她凭啥不能打骂她们,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见她不服气,陆建良脑壳都是疼的,语气也重了一分,“不想结仇,你就消停些吧。”
田桂凤不高兴,“消停消停,我都消停多久了?也没见他们念咱的好,送个饺子,味道还不对,说的送肉也没送,饭都快吃完了,也没见个肉星子。”
陆建良又让小林认真重复了一下陆小言的话,听完,叹息一声,“她只说先送饺子,又没说会送肉,上次闹得那么僵,不送也正常。”
小森一听肉没了,筷子一甩,顿时闹了起来,“她凭啥不送?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他嚷嚷个不停,刘蓉将人抱到了怀里,“哎,小森乖,吃个饺子,饺子里有肉,不是所有的都难吃,娘包的就很好吃。”
小森蹬腿,“难吃死了,我不吃,我不吃,我要吃肉,你们给我弄肉去!我要肉!我要肉,我就要肉。”
谁不想吃肉,陆二山都想吃,一想到陆小言那十斤肉,他就嫉妒得发慌,一时更后悔分家的事了,要不是刘蓉提了分家,现在这十斤肉肯定是他们的。
他们损失的何止是肉,还有那么多工钱,陆二山都有些恼上刘蓉了,要不是她瞎出主意,也不会闹到分家的地步。
见小森蹬得桌子都晃了晃,汤也洒了出来,他板着脸斥责了一句,“孩子闹腾,不会哄哄吗?”
刘蓉也委屈啊,大过年的,她实在不想吵,在小森耳边说了句啥,小森顿时眉开眼笑的,跑去了她屋里,小林一见,也一阵风似的跑了进去。
拿两分钱将两个孩子哄好后,刘蓉才走出来,阴阳怪气地说:“她得了十斤肉,咋地也应该孝顺咱一半,要真是一毛不拔,吐沫星子都能将她淹死,哪有眼里没老人的?”
田老太也觉得她应该送,“那就再等等,说不准会送。”
陆建良和陆二山却没那么乐观,大队里的人可不会站他们立场上,就算她不送,大家估计也不会说啥,毕竟当初是他们提的分家,田桂凤还因为钱被分走,没给他们好脸色,被褥都没让拿。
说句难听的,等于直接将人轰走了。
陆二山一时又有些后悔,后悔没拦着点。
陆建良同样后悔,平时老太太打人打得狠时,他都会拦一下,上次闹分家,有些迁怒他们,气陆小言算计那笔已经上交的钱,就没阻止,谁知道不仅傅北醒来了,她这个黄毛丫头还变得这么出息。
一家子都在后悔。
哎,要是没分家,这十斤肉他们得吃多久啊。
田桂凤还盼着陆小言将肉孝敬给他们一半,结果直到晚上人也没来。她一张脸黑如锅底,“我去找她这个不孝女算账!”
陆建良心中也不是滋味,却也清楚他们一家子已经没那么好拿捏了,他忍住难受,继续劝道:“那丫头硬气着呢,找也没用,万一真断了关系,以后估计连医药费都拿不到,真生病了,总不能让二山一个人承担吧?还是消停些吧,想想该怎么缓和关系。”
刘蓉悄悄撇唇,缓和缓和,就知道缓和,也没见你们真缓和了。她宁可田老太去闹,让人都知道陆小言的不是。
这会儿她也没说话,等陆建良回自己屋后,她才状似不经意感慨一句,“大过年的,得了肉,也不知道孝敬长辈,让人知道一准儿会被戳脊梁骨,这丫头还真是不在乎名声。”
田老太哼了一声,她既然t能耐,最好让大家都戳她脊梁骨,骂她不孝。
刘蓉又叹息一声,“谁家没个老人,如果年轻人都这么不孝,日子还怎么过?”
田老太深以为然,这些个老不死的都该站在她立场上,谴责陆小言。但凡大队里的老年人团结一些,陆小言就不敢这么嚣张。
田老太忽然福至心灵一般,知道该怎么拿捏她了,顿时笑得牙花子都露了出来。
不是就陆小言那死丫头会装可怜。
她田桂凤也会。
她我行我素惯了,如今疼爱的儿子,又成了小队长,这会儿多少有些膨胀,如果逼得陆小言低头,老头子肯定也会高看她一眼。
田桂凤顿时美滋滋说:“看我怎么治她。”
刘蓉心中得意,面上却劝了一句,“娘,您可别胡来,别事闹大了,爹不高兴。”
田老太嘴硬地哼了一声,“他不高兴啥?我也是为了这个家。”
闹吧闹吧,您尽管闹。刘蓉如今连田老太都怨上了,甭管她丢人,还是陆小言丢人,她都觉得畅快。
反正大家都知道她婆婆多坏,她到时再哭诉哭诉,说不准还能挽回点名声。
婆婆和儿媳妇本就是天敌,她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刘蓉可没半分愧疚。
此时的陆大山已经提出要走了,他知道闺女怕冷,趁天上还有太阳,正暖和,就提出了离开。
陆二美还说:“时间还早呢,回啥,晚上再走吧,菜都没吃完,热热,晚上还能吃一顿。”
陆小言笑了笑,“小姑,我爹是怕我冷,那我们就不坐了,左右离得近,以后还能再来。”
陆二美没再拦,“成吧,那就以后多过来。”
孩子们都很舍不得,尤其是小磊拉着陆小言的手,舍不得离开,小阳是个小学人精,见哥哥黏着姐姐,他也黏,红着小脸,搂住了姐姐。
陆小言笑得不行,说:“不然趁放假让孩子去我家住几天?正好新房面积大,住得下。”
小磊的眼睛顿时亮了,他想去姐姐家。
这年头就算有房子,也没多余的被子呀,陆二美也清楚这一点,孩子们去了,就只能和他们挤在一张床上,晚上少不得要照顾他们。
陆二美说:“天冷还是算了,跟夏天不一样,等夏天吧。”
说着就去收拾篮子去了,篮子里的鸡蛋,她没留,反而又将家里的蘑菇、木耳拿了出来,要让他们全带走,好一番争执。
连傅元都说:“你们都拿上吧,等天暖和些,我还能再去捡。”
他腿脚有些坡,就算走路问题不大,公社招零工时,也不会要他,他留在家里根本找不到活,农闲时都是拜托大队长开个介绍信,往太行山跑一次,以探亲为由过去,那边正好有个表叔在,在那儿他能干点手工活,还可以去山上摘点野菜、野果一类,运气好还能弄到野鸡。
最后还是陆小言做主,将鸡蛋给小姑留下了,蘑菇和木耳拿走三分之一。
回到家时,太阳还没下山,走了一路倒是挺暖和,陆小言干脆画画去了,不知道画了多久,眼前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这是一双很漂亮的手,指如削葱,说不出的修长,掌心的薄茧,反而又添了一分男性魅力。
傅沉敲了敲书桌,“挺久了,起来活动一下。”
陆小言眨眼,这才发现,肩膀已经有些发酸了,她倒是个听劝的,乖乖站了起来,“你端的这是啥?丸子吗?”
丸子被炸得金灿灿的,看着还不错的样子。
傅沉颔首,捻起一个递到了她嘴边。橙黄的灯光打在他身上,他鸦羽似的长睫在眼皮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冷冽的眉眼都好似温和了两分。
陆小言下意识张嘴,咬住后,耳根才后知后觉地有些热,呜呜呜,她怀疑他是故意的。
已经不止一次了,偏偏她不争气,她嚼巴嚼巴,咽了下去,完全食不知味,清了下嗓子,才若无其事地说:“好吃,什么丸子呀?”
“萝卜的。”
有了化肥后,他们大队菜都多了,今年东西也没缺菜,旁的不说,萝卜、白菜起码每家都分了不少。
毕竟是大年三十,晚上还是应该庆祝一下,王月勤干脆炸了丸子,这在之前想都不敢想,毕竟炸丸子,很费油,也幸亏傅沉是工人,也是个顾家的,每周都会往家扒拉东西。
不知不觉就攒了不少油,倒是够炸丸子的。
傅沉也吃了一个,感觉有一点点苦,这个年代,轻易吃不到好东西,就算是萝卜丸子,也很稀罕了。
陆小言莫名觉得室内的空气有些稀薄,她眼神乱移,“我、我去帮帮忙。”
说完,一溜烟跑了出去。
傅沉挑挑眉,也跟了出去,来到厨房时,小姑娘已经凑到了锅前,说:“爹,我烧锅吧,你休息会儿。”
陆大山笑得憨厚,“烧锅又不累,没啥好休息的,你和小北去吃丸子吧。”
陆小言没出去,愣是守在了厨房,等晚饭做好,一家人又热热闹闹吃了个团圆饭。
晚上洗漱好,陆小言就坐到了床上,将小炕桌也搬了上来,坐床上画了会儿画,傅沉也没打扰,直到她打了个哈欠,放下笔时,他才帮着将炕桌抬起来,他身姿挺拔,干起活来也很利索,忙完,就递给她一个小盒子。
陆小言眨眼,“什么?”
傅沉:“新年礼物。”
陆小言一愣,挠了挠脑袋,“啊,我没给你准备。”原身的记忆里,他们完全没给对方送过新年礼物。
陆小言这才没想起来准备。
可他偏偏准备了,还挺用心,生日时还送了她一套护肤品,以前原身生日,他都没送过。
是因为兜里有钱了?还是说,他其实是有一点喜欢她?喜欢的并非原身,而是穿来后的她。
陆小言耳根悄悄红了。
傅沉抬抬下巴,“不打开看看?”
陆小言这才回神,啊啊啊,她刚刚在乱想什么,他应该只是有钱了,顺手送一下。
陆小言忙拆开了盒子,这一拆开,就惊艳到了,里面竟然是一块玉雕,雕刻的是只栩栩如生的小白马,陆小言有些惊讶。
她正好属马的,这也太巧了。
下一刻,就听傅沉不经意地说:“原本想拿收音机多换点粮票和工业券,结果对方想出摆件,我看小马挺可爱,想着你会喜欢,就收了,你不是喜欢玉?”
陆小言确实很喜欢,不止喜欢玉的触感,还喜欢它的价值,这匹小马更是送到了她心坎上,她正好属马诶,也太巧了。
她笑弯了眉眼,“谢谢啦,你想要什么礼物?明天我补给你。”
大年初一供销社也不关门,大东西买不起,不要票的小东西还是可以买一下的。
傅沉摇头,“没什么想要的。”
这是实话,比起礼物,他更想要她的画,她已经画了十六幅了,箱子都快装满了。
他心中动了动,说:“听说明天晚上六点,公社要播放电影,想去看吗?”
陆小言又看他一眼,心中像被人丢了一颗小石子,有点不平静。
又是电影。
他都已经提了两次了。
大冷天的,陆小言其实没那么想去,虽然已经有了毛衣,有了他送的夹袄,陆小言还是很怕冷啊,一冻就是两个小时,万一感冒了咋整?自从奶奶在医院去世后,她就很害怕去医院。
可不知为何,对上他深邃的眸时,她莫名不想拒绝,她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那就去凑一下热闹吧,先说好哈,要是很冷很冷,我肯定要溜回来的。”
傅沉扬了下唇角,“放心,冻不着你。”
陆小言没那么放心,她衣服可不多呀!只觉得这里的冬天格外冷。
因为公社要播放电影,整个大队都挺热闹,就连知青们都在讨论看电影的事。
韩晓云也在说这事,“明天看电影,肯定好多人去凑热闹,我没啥事,可以开发一个新业务,提前两个小时去占位置,可以帮忙占哦,一个人给我买个糖葫芦就可以啦,有谁报名吗?”
一个糖葫芦也要钱呀,自打投资完,楚航就没多少钱了,亏得有大队补贴的鸡蛋,才没饿着,“我可以去占,晓云姐,我和你一起占。”
郑黎安更不会花这个冤枉钱。
韩晓云也不失望,屁颠颠跑到了萧宁房间门口,探着小脑袋,往里瞅了瞅,这个院子里也就他是个有钱人,她开始怂恿,“去吧去吧,保证给你占个好位置。”
萧宁没啥兴t趣,电影什么时候不能看,去电影院,还暖和一些,大冷的天,人挤人有啥看头?说不准只能瞧见黑乎乎的脑袋。
正想拒绝,却想起了她和傅沉,看个杀猪,他都能将她抱到墙头上,保不齐又出什么点子。
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他冲韩晓云勾了勾手指,韩晓云眼睛一亮,蹭蹭蹭跑了进去,“有何指示?”
萧宁放下手里的木雕,说:“你去隔壁打听一下,他们一家去不去?”
韩晓云眨眼,试探着讨价还价,“两个冰糖葫芦?”
萧宁斜她一眼,“也就这点出息。”
韩晓云竖起十个拇指,“那就十个?!”怕他拒绝,又赶忙说,“不用一下买齐,你要是钱不够,分批买也成。”
萧宁:“……”
他狭长的眉一挑,一丝凉薄从眼底眉梢迸出,韩晓云缩了缩脑袋,再不敢讨价还价,“我去还不成?”
说完,人就溜跑了,大晚上的也亏得陆小言还没睡,打听完消息,她就喜滋滋跑了过来,圆乎乎的小脸,满是得意,喜气洋洋地鼓成了一个小肉包,“我问出来啦,他们明天也去,我约了她明天一起去,怎么样我机智吧?”
韩晓云给自己点了个赞,“你就说值不值十个冰糖葫芦!”
萧宁懒得跟她掰扯,抬了抬下巴,“抽屉有钱,自己拿。”
韩晓云圆溜溜的眼,睁得更圆了,忍不住吐了吐口水,“啊?让我随便拿?”
对上萧宁嫌弃的目光,她顿时怂了,屁也不敢放了,忙屁颠颠来到了抽屉钱,一拉开,她就震住了,惊讶地鼓起了腮,天!竟然半抽屉的钱,也不怕被偷!
一分的、五分的、一毛的,全是零钱,最大面值是五毛,像是刚找人兑换的。
韩晓云偷瞄他一眼,试探着伸出了小爪爪,对准的是最大的五毛钱,见男人压根没阻拦的意思,她飞快夹出一张五毛的,笑得嘴角都咧到了耳朵上,“下次这种好事,还喊我哦,保证帮你打探到!”
萧宁眉骨抬了抬,忍耐般睨她一眼,摆明了嫌她聒噪,韩晓云哼一声,抓着钱,跑开了,跑到门口,才忽地停住,狐疑地看他一眼,“哎,不是,宁哥哥,你干嘛要打听他们去不去?”
“总觉得你对小言不一样,连盖房子,都选她后面,我去!你不会是想翘傅北的墙角吧?”
萧宁斜睨她一眼,声音有些冷,还透着股淡淡的嘲讽,“我还用撬?”
韩晓云不可置信,眼睛瞬间瞪得圆溜溜的,“你和我哥哥,不愧是狐朋狗友,一个个都不是好鸟,他喜欢个有对象的,你更绝,喜欢个有男人的。”
萧宁狭长的眸眯了眯。
韩晓云哼了哼,叉起腰,“干啥?你都要撬人墙角了,还不许我说?我、我才不怕你,还不如我的思想觉悟呢。”
她虽然想吃软饭,没想找个有女人的啊!
她甚至想硬气地将五毛钱丢给他,摸了摸又舍不得,只好再放一句狠话,“以后也绝不会帮你,哼。”
说完,嗖嗖嗖跑开了,怕挨揍。
*
田老太真是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着大肥肉,她眼巴巴的,一直等到大年初一,也没见陆小言有送肉的意思。
她气得想锤死陆小言的心都有,吃完午饭,田老太就出了门,缝人就开始哭诉:“哎,我真是生了个不孝子啊,分了家,眼底完全没两个老的了,家里住新房没说请我们去住几天,有了肉,也没我们的份,这可是十斤肉,愣是没给我送一斤,就连她堂弟,不小心摔了她的收音机,还让赔一百,真是丧尽良心啊。”
大过年的,跟哭丧一样。
大家还没见过她这样,一时还挺稀奇,权当看个乐呵,听她哭完,象征性安慰一句,“大过年的,还是别哭了。”
至于和她一起吐槽陆小言?呵呵,大家还没那么蠢,昨天陆小言可是给她送了饺子。
还给好几家送了肉呢,但凡主动帮过傅北的,她都送了肉,那可是半斤半斤的送,还没见过哪家这么大方的,是个人都知道,小言这丫头是个知恩的。
她送了那么多家,愣是没给田老太送,这意味着啥?还用说吗?
摆明寒了心。
给你送饺子就不错了,还不知足。大家内心呵呵呵,大家都不说,没人想得罪田老太,这老婆子可不是啥好东西。
大多数人都是和稀泥的性子,就算知道田老太做得不对,也没怼回去,大过年的,谁也不想跟人吵架不是?
连大队长的老娘,听了这哭诉,都只是劝了几句,“建良家的,大过年的,你这是干啥?有啥不满,回家吐槽去,在街上哭,像话吗?小言这丫头有多好,大家都瞧在眼中呢。”
真不知道她有啥好哭的,也不嫌丢人。
李奶奶也没提陆小言给她家送肉的事,怕万一引来田老太的不满,戏文里都说宁得罪君子,别得罪小人,李奶奶心里也跟明镜似的。
就这田桂凤都不满哼了一声,“我哭啥,我当然是心里委屈,哭他们一家子不孝!大的不像话,小的更不是东西,咋?心里有苦水,还不能吐吐吗?您就算是大队长的娘,也管不着人诉委屈吧?”
得得得,李奶奶气得直接回了家,爱哭哭吧,想咋丢人咋丢人,丢的又不是他们家的人。
田老太哭了一圈,愣是没收获几个同情。
总有不怕惹事,且看不惯她的,这不,赵大妞的婆婆,听完她的哭诉,就哼笑了一声。
昨天他们家还得了陆小言半斤肉呢,虽说是给她儿媳妇的,她也跟着沾光了不是?
陈红叶这人抠得要死,最怕被人占便宜,也绝不会把钱借出去,见自家儿媳妇借一次钱,得了这么大的好处,还挺高兴。
她最近得了宝贝孙子,原本就高兴着呢,坏脾气都收敛了,昨天又吃了顿好的,陆小言可是足足送了半斤,加上他们家分的,一斤多肉呢!
那可真是油水足,他们不仅包了白面饺子,还做了红烧肉,哎呦,一口下去都是肉香味,舌头都能给人香掉。
就这一顿,都够她回味好久的。
陈红叶直接怼了回去,“快别倚老卖老,丢人现眼了,不给你送肉,那肯定有原因,谁不知道你啥德行,我虽然稀罕孙子,顶多骂孙女两句,可不会打人,也没故意饿着孙女,你家那点破事,当谁不知道?”
陈红叶虽然自认不是啥好人,也瞧不起田老太这么缺德的玩意。
她为了孙子,顶多试图让赵大妞打胎,对待已经出生的孙女,可没喊打喊杀过,陆小言是咋长大的,旁人不知道,他们这些个邻居,心中可门清。
陈红叶又哼了一声,“我呸,还好意思搁这儿骂人!”
田老太那双三角眼顿时吊了起来,正想撸袖子和她理论,就听她继续说:“傅北生病,我儿媳妇不过主动给小言送了钱,人小言都往我家送了半斤肉呢!那可是半斤,还不止给我家送了,起码送了五家,每家都足足半斤。”
第66章 第66章舍不得拒绝
田老太顿时袖子也不撸了,一下蹦了起来,小眼睛都瞪圆了,“啥玩意?她给人送肉了?还给你送了?娘的,你凭啥要我家肉!”
说完,直接冲了上去,拎住了陈红叶的领子,“你还我肉来!这肉是我家的,你凭啥吃,奶奶的,还给我显摆!看我不揍你!”
陈红叶正值壮年,才不怕她一个老太太,伸手就推了她一把,将她推开了,“还屁还,早就进老娘肚子里了,我可不是你那儿窝囊儿媳妇,敢打我,滚一边去。”
田老太气红了眼,站稳后,就冲了上去。
两人顿时扭打成一团。
刘蓉和陆建良都是要面子的,怕被人议论,这两三个月都没咋出过门,陆二山是个懒货,也怕冷,冬天农闲时,都是窝在床上。
几人都不知道田老太又和人干上了,还是小林小森,跑出去玩时,听到有小孩兴奋地嚷着打架啦打架啦,然后一窝蜂跟了去,一看,有自家奶,小森顿时跑回家,通风报信去了,“爹娘,我奶被人揍了!”
可不就是被揍。
田老太一个六十多的老婆子,可比不上四十出头的陈红叶,陈红叶正值壮年,她打不过赵大妞,还打不过一个老太太?
笑话!
正式打起来后,见这死老婆子,一直薅她头发,抓她脸,陈红叶将人掀翻t了,一屁股坐在了她肚子上,啪啪扇她的脸。
压根就没人拉架,顶多在旁边嚷一句,别打了别打了,屁用没有。
田老太一把揪住了陈红叶的头发。
陈红叶更狠地朝她扇去,“我让你抓我头发,我让你抓,看我不扇死你,你个死老太婆,在家打儿媳打孙女,打惯了是吧?看到谁都想动手!我呸,我家的肉是小言送给我儿媳的,凭啥还给你!你算哪根葱!小言送了好多人家呢,你还都让还不成!别忘了你们早分家了!想要肉就找你闺女去,她还给你闺女送了呢,你个老不死的,凭啥找我们。”
她骂得凶,连陆小言都听到了动静,正想跑出去瞧热闹,就看到二柱和小军呼啦啦跑了过来。
二柱眼睛亮晶晶的,率先开了口,“小言姐,你奶奶挨打了!”
呦呵,这老太婆终于被人揍了?谁这么给力?陆小言还挺高兴,“谁打的?”
依她看,田老太嘴这么欠,早该挨揍了。
二柱兴冲冲地说:“被陈大娘打的!小花儿的奶奶!她打架可厉害啦,哐哐哐扇人。”
小军还怕陆小言不高兴,毕竟是她奶奶,忙扯了扯二柱,让他悠着点儿,二柱才不怕,“她对小言姐又不好,这是遭报应啦。”
这小机灵鬼,陆小言没忍住,捏了一下他的小脸。
屋里陆大山问了一句,“谁呀,咋地啦?”又不用拜年,大冷的天,他们也不想出门,窝在床上听收音机呢,收音机声音大,盖住了隐约的吵闹声。
两人都不知道打架的事。
陆小言也不想让他们掺和,喊了一声,“二柱找我呢,没啥事,你们继续听吧。”
反倒是傅沉出来看了看。
既然知道了,也不能装不知道,陆小言和傅沉出去看了看。
他们到时,陈红叶和田桂凤又扭打在了一起,陈红叶逮着机会,就扇她耳光。
田桂凤一张脸已经高高肿了起来,陆小言看得津津有味的,啧啧啧,打得还挺狠,平时没看出来陈红叶这么牛啊。
可惜,陆建良也冲到了跟前,一下拉开了两人,没再让她继续看好戏。
陆建良说:“快别打了,大过年的,有啥话不能好好说,动啥手?”
陈红叶哼了一声,倒是停了手,不停地扇人,也着实累啊,她手都麻了。
纯粹是扇人扇的,田老太的脸都被她扇肿了,活像个猪头。
陈红叶还怪得意。
瞥见大队长的身影,陆小言咂咂嘴,拉着傅沉往一边躲了躲。
大队长只觉得脑壳痛,每次遇见这种事都挺糟心,教育也没啥用,下次出了事,还是该打打。
他也不知道说啥了,叹息一声,“有啥话还是好好说,别动不动打架,陈红叶,你还笑,咋,打赢了?就算是田婶先动的手,赢了也没啥光彩的,你一个年青人,跟个老人打架,传出去,也只会让人笑话。”
陈红叶撇撇嘴,她怕啥笑话,打赢了就行,输了才让人笑话呢,“不还手,等着她揍吗?我才没那么傻。”
大队长也挺无奈,确实是这个理,三岁孩子挨了打,还知道还手呢,说到底也是田老太惹的祸,他看向了陆建良,“建良叔,你还是多劝劝婶子吧,别这么冲动,一大把年龄了,万一真打出好歹咋整。”
田老太这次吃了亏,还想打回来,愣是被陆建良按住了。
陆建良最要面子,这会儿众目睽睽之下,只觉得一张老脸都丢尽了,瞪了田老太一眼,“咋,我的话,就当耳旁风是吧?还想不想过了?”
田老太愣了愣,老头子轻易不生气,每次生气都说明遇见大事了,田老太凭借多年的敏锐直觉,冲陈红叶又放了句狠话,“以后别让我看见你”就消停了下来。
也没再非冲上去揍人。
陈红叶呸了一声,“我还不想看见你呢,没见过这样的人,大队长,你不知道这老太太多缺德,就因为小言给我家送肉了,她就冲上来打我,还让我还肉,这是小言送我儿媳的,凭啥还她?小言没给她送肉,她不反省自己做了啥缺德事,反而怪我们收到了肉,真是坏得流油,也亏得小言和她分家了,要不然咱哪会收到肉,小言这丫头真是敞亮。”
她叭叭个不停,一口一个小言,全然忘了之前对陆小言翻白眼的事,还不忘添油加醋,“对了,小言还给你家送肉了呢。幸亏你不在,不然她连你一起打,你看看,我为大家承受了多少,收到肉的人家,真应该感谢我。”
大队长抽了抽嘴角。
陆建良只觉得丢人,倒也弄懂了她们为啥打架,他又瞪了田老太一眼,只觉得她真是没脑子,旁人和儿子关系不好,恨不得捂严实,她倒好,连大过年的,陆小言不给她送肉都说了出来。
尤其小言还给别人送了,一下子更衬得他们不是东西,陆建良一张脸越发臊得慌,瞧见刘蓉装模作样,又暗含得意的神情,他哪还不懂的,只怕今天的事,又是这婆娘挑拨的。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她们可倒好。亏他一直以为这个儿媳妇不像王月勤那么蠢。
敢情还是个自作聪明的。
他忍着怒火,对大队长说:“我肯定好好跟她说,以后不会再让她胡乱动手了。”
他好歹是长辈,大队长倒也给他面子,没再说啥,左右已经打完了,也没啥需要调解的,陈红叶也算挨批评了,大队长点点头。
陆小言这才上前一步,她没看田桂凤,不好意思地对陈红叶说:“真没想到我奶会动手,是我思虑不周,昨天我将肉送给了好些个人,中午我给爷奶送了饺子,里面也放了肉,想着他们六个人家里也有一斤多肉呢,才没给他们送,没想到竟闹出了这事,太对不住了。”
陈红叶摆摆手,不就打个架,她都不带怕的,一个老太婆哪里是她的对手。
到嘴的肉,才是真的香。
大队长对陆小言说:“这也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自责。”
连他都没想到,大年初一会闹出这一宗事,陆建良也有些惊讶,没想到他们会给陆二美送肉,难怪中午不在,敢情是去了老四家。
他这会儿更加笃定了,这个孙女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二美一直和他们关系不错,这不,肉也有她的份。
原本,他还没头绪,不知道该怎么缓和关系,这会儿倒是有了法子。
大队长说:“行了,大家都散了吧。”
陆建良又说了声给大队添麻烦了,才扯着田桂凤回家。
到家后,陆建良好一通发火,“大年初一,打什么架?还不够丢人吗?”
田老太梗着脖子说:“谁让她故意刺激我,那肉本来该是咱家的,家里没给咱们,反倒给了陈红叶,我能不气吗?”
陆建良说:“那肉是分给小言的,上次闹得那么僵,她又是个记仇的,咋可能给你送肉,我都说了,先慢慢缓和关系,让你们消停些,你们就是这么消停的?”
说着还看了刘蓉一眼。
刘蓉被他看得心里打了个突,虽然厌恶田老太,这个公爹可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刘蓉还指着他帮衬自家呢,连忙说:“爹,我也劝娘了,都怪我没劝住。”
陆建良根本不信,这会儿甚至觉得甜咸饺子,也全是她折腾出来的,为的就是挑起事端,让老婆子丢人。
不过事已至此,也不好再追究,以后还要跟着她过活,关系不好闹太僵。
陆建良说:“这次就算了,以后你们做事都动一下脑子,她都能给邻居送肉,如果你们肯下功夫将她笼络住,还怕以后没肉吗?小恩小惠暂且不提,小言还成了顾问和会计,如果真能和她处好,等厂子发展起来,肯定需要很多人,到时还怕小林成不了工人?一过年,他就十一了,用不了几年,就可以找工作了。”
刘蓉心中动了动,看向了陆建良,果然这话是对她说的,摆明了在敲打她。
陆小言都能抓着她儿子,去公安局,咋可能帮衬他?刘蓉是不信,每每想起那天的事,她就恨得不行,见自家男人一脸激动,她也只能跟着点头,“爹,我知道,我肯定要和她处好的,咱们本就是一家人,打断骨头尚且连着筋,我都晓得。”
陆建良这才点点头。
陆小言并不知道陆建良的打算,她还挺高兴,因为要出去看电影,他们早早就吃饭了,陆小言心情好,还多吃了好几筷子的炒鸡蛋。
她以为自家吃得已经算早的了,结果这边刚吃完饭,锅还没刷,她的小伙伴,就跑来找她了,是二柱、小曼,还有秀儿他们,几人随着父母出发啦,路过陆小言t家时,喊了一嗓子。
陆小言小跑了出去,外面二十几个人,成群结队的,都是要去看电影的,崔奶奶手里还拎着一个小马扎,不仅她,好几个老太太都拎着,陆小言弯了下眉,“你们好快啊,我家刚吃完饭。”
崔奶奶笑呵呵的,“那是,去晚了估计占不到好位置,就这都晚了,要不是太冷我中午都想去。”
陆小言也嫌冷,不想去这么早,让他们先去,二柱还挺仗义,拍着小胸脯说:“小言姐,我帮你占位置。”
陆小言估计很难挤进去,笑眯眯说:“没事,不用占啦,人多,估计也不好占,你们先去吧,我们随后就到。”
刷完锅,王月勤和陆大山就有些存不住气,刚刚四点十分,陆小言嫌冷,实在不想这么早去,让他们先去了。
她又去画了会儿画,五点十分时,才放下画笔,对傅沉说:“走吧,咱们出发吧。”
陆小言穿上了傅沉给她买的棉袄,蓝色的,还带梅花,也不知道他从哪儿鼓捣的票,没给自己买,反而给她买了一件棉袄。
就这,陆小言都觉得冷,正准备出门,傅沉又拿出一件衣服,“穿上。”
是他的工装。
他们厂是县里第一大厂,福利待遇还不错,厂里不仅发了两身夏装,还有冬装,冬装带一层棉,秋天冬天都能穿。
陆小言眨眼,“我穿?”
傅沉点头,已经将衣服披在了她身上,“天黑,没人看。”
陆小言纤细的手,忙抓住了肩上的衣服,一想也是,等走过去,天确实该黑了。
陆小言本就怕冷,没抵住诱惑,乖乖穿上了。他的衣服挺大,衣摆垂到膝盖,陆小言套上后,活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连下巴都能藏到衣领里,只露出半张白皙的小脸。
虽然大,套上后却很暖和,出门后,完全不冷,陆小言为他的机智点赞,“我都没想到可以穿你的衣服。”
她小脸上满是笑,清澈乌黑的眸子里,倒影着他高大的身影。傅沉喉结微痒,推了推她的肩膀,“走了。”
今天也没自行车可借,两人只能步行去,锁门时,却发现,萧宁和韩晓云一前一后也出来了。
两人竟然也还没走,韩晓云其实很想早点去,又怕萧宁会刻意等陆小言,她还是想确认一下,有没有误会他。
哼,隔壁传来锁门声时,这狗男人果然出门了。说他不是好鸟,完全没冤枉他。连有夫之妇都惦记。
自打下乡后,小言还挺照顾她,韩晓云都将她当成朋友了,尤其是搬来这段时间,小言还给她送过好吃的糕点呢,韩晓云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萧宁搞破坏。
她仰着下巴,圆圆的小脸上,还带着一丝警惕,看萧宁的目光落在了陆小言身上,她连忙开了口,“好巧呀,你们也要去看电影吗?”
陆小言点点头,“走吧,时间不早了。”
韩晓云忙锁上了门,刚五点十分,天色只是有些暗,还能瞧清她身上的衣服,韩晓云嘿嘿乐,压低声音对萧宁说:“宁哥哥,你看小言身上的衣服,是傅北的诶,他俩感情真好。”
这糟心玩意,哪壶不提开哪壶。
萧宁瞟她一眼,眉宇间的乖张压都压不住。
韩晓云心虚地移开了目光,上前一步挽住了陆小言的手臂,“嘿嘿,听说今天要播放两个电影,等放完都十点了,不知道大家能不能扛到最后。”
陆小言小手藏在宽大的衣袖里,浑身暖乎乎的,都觉得自己挺到最后没问题,笑道:“肯定会走一部分人,就是不知道去这么晚,还能不能挤到里面。”
韩晓云也觉得晚了,哎,她明明想早早占位,都怪萧宁,她幽幽看了萧宁一眼,才说:“不怕,实在不行,咱们找找附近有没有墙头!”
陆小言:……
这是跟墙头杠上了,嗐,真是起了个坏头啊。
一路上都是韩晓云叽叽喳喳的声音,她凭一己之力,成功地让两个男人黑了脸。
傅沉都觉得糟心。路过供销社时,他才看向身边的小姑娘,“买点瓜子吧?”
陆小言点头,看向韩晓云,“你们要吗?”
韩晓云忍住了想买的冲动,忙摆手,“不要,你们去吧!”
她伸手挽住了萧宁的手臂,“我和宁哥哥要提前抢位置去。”
说完,拖着他往前走,因害怕,小手都在抖,捏得萧宁直皱眉。
萧宁眉目微抬,眉宇间透着丝凉意,等两人进了供销社,萧宁才忍无可忍,睨她一眼,“想死?”
韩晓云已经松开人,蹦远了,“哼,反正你喜欢小言就是不对。”
萧宁漆黑的瞳仁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骂了一句:“蠢货。”
他都不知道,喝着冷风图的啥,这一刻糟心极了,啥心情都没了,抬脚就往回走。
韩晓云瞪圆了眼睛,忙追了上去,伸手扯他,“哎哎哎,你干嘛往回走,被我气糊涂了?不认路了?这边这边。”
萧宁眉心跳了跳,伸手摁了下,才压下打死人的冲动,“撒手。”
韩晓云也想撒,最好离他远远的,可天都彻底黑了,他咋突然往回走,她不敢一个人啊,呜呜呜,“你走错了,不是要去看电影?呜呜呜我错了,我道歉,我给你赔不是,我给你买冰糖葫芦,好了吧?”
萧宁简直要被这蠢东西气死,怕她叭叭个下去,烦地又转了个身,刚走两步,就听到小姑娘委屈巴巴地嘟囔,“哼,真要我给你买冰糖葫芦呀,你不是不爱吃吗?”
萧宁抬脚就走,他的脾气是出了名的臭,韩晓云从小见到大,怕归怕,总归有了一丝免疫,忙颠颠追了上去。
傅沉有意甩开他们,不仅买了瓜子,还带她往里走了走,买了爆米花。
他也是一身工装,和陆小言同款,浅灰色工装穿在两人身上,一个挺拔俊逸,一个娇俏可人,两人买完爆米花,都走远了,卖爆米花的还忍不住伸着脖颈往前看,还不忘跟同事八卦,“那个就是傅北吧?”
“对啊,陈社长的闺女追了好久呢,可惜没追上,长得确实俊,没想到他媳妇也挺漂亮,还真是般配。”
大家完全没压低声音,陆小言也听见了,耳朵不由动了动,忍不住瞟他一眼,男人似有所察,看了过来,“怎么了?”
陆小言努了努小嘴,往下扒拉了一下衣领,才咕哝一句,“陈社长的闺女是哪个?不会是经常给你送东西那个姐姐吧?”
他小学连跳了两级,他上高中时,原身还在初中,对他的桃色新闻,了解得并不多,只隐约知道,他在高中很受欢迎。
傅沉长而秀挺的眉抬了抬,眸中闪过一丝意外,似是没料到她会这么问,“不记得。”
他确实不记得,原身的记忆,他只捡着有用的回忆了一下,根本不记得什么社长的闺女,原身估计也不记得,他是个一心扑在学习上的,说是书呆子都不为过,哪儿有闲心操心旁的。
陆小言弯弯唇,这时,却见男人停下了脚步,好看的眉眼垂了下来,他的相貌无疑是英俊的,因轮廓很深,直视人时,让人莫名不敢与之对视,陆小言目光游移,下一刻,就听到了他低沉悦耳的声音,“怕什么?”
陆小言耳尖动了动,才没怕。
她有何可怕的?紧接着,又听他慢条斯理补了一句,“说了不会娶旁人。”
这话着实犯规,陆小言脸颊微微有些烫,莫名想捂住耳朵,都要以为他要表明心意了。
下一刻,就听他说:“走了,再不去,真挤不进去了。”
陆小言悄悄松口气,走出供销社时,门口早没了烦人的身影,傅沉眉眼间的冷冽,散了干净。
他们到时,电影还没开始播放,前面果然人山人海的,乌泱泱一片,全是人,根本挤不进去,就连后面的墙头都坐满了人,一个个也不怕将墙头压倒。
陆小言还瞧见了熟悉的身影,是楚航、韩晓云他们,两方成功会师了,人太多,陆小言没往那边挤,而是抬眸看向傅沉,“咋整?”
傅沉压根没想在这儿看,人肯定多,正想说去电影院时,就听到身前的小姑娘说:“也就树上没人,不然爬树?”
陆小言不确定地问傅沉,“你会爬吗?”
原身小时候倒是爬过树,现在还不知道会不会,瞧见她跃跃欲试的目光,傅沉笑了笑,“试试不就知道了。”
他骨节瘦削的手,拿过小姑娘手中的瓜子,装到了兜里,厂里的工装服,口袋很大,他将爆米花也撞到了口袋里,找了一颗,视野不错,树枝t较粗能坐人的,漫不经心卷了一下袖子,“我抱你上去。”
陆小言也有些兴奋,“这棵树不算太高,我应该能爬上去……”
不等她说完,男人已经轻而易举地将她举了起来,陆小言心跳漏了一拍,乖巧地借着他的帮助,爬到了树上,成功坐在了树枝上。
视野一下很开阔,真能瞧见屏幕,还比墙头近多了,傅沉也轻轻松松爬了上来,坐在了她身旁另一个枝干上。
光线虽然不算亮,却也有人瞧见了他们的举动,有人吹了声口哨,跑到了另一颗树下,不一会儿两排的树都被人盯上了。
萧宁没爬墙头,扫了一圈,瞥见树枝上的人时,他啧了一声,没好气瞥了傅沉一眼。
第67章 第67章分钱啦分钱啦
傅沉将爆米花递给了她,陆小言弯弯唇,一手搂着树干,一手捻起爆米花,吃了起来。
电影还挺好看,讲的是抗战时期的事,老一辈革命家为了守住河山,一个个浴血奋战,看得人热血沸腾的。
陆小言看到激动处,都想哐哐哐鼓掌,想到在树上坐着,才老实没动,才坐一个小时,就觉得树干硬邦邦的,硌得人不舒服了,她忍不住挪动了一下屁股。
傅沉偏过头来,眼睫毛在月光下根根分明,长得不像话,“累了?下去吗?”
陆小言摇头,眼中仍留在屏幕上,“再坚持一下吧。”
快到尾声她提着的一颗心才放下来,傅沉递给她一把瓜子,陆小言顺手接过嗑了一个,嗑完,发现没地儿扔,傅沉直接伸出了手。
行动比脑子更快,直到将瓜子皮,丢到他手中,陆小言才忍不住捂脸,手里的瓜子都好似更烫了,她愣是不敢吃了,将瓜子揣进了兜里。
直到电影放完,才偏头看向傅沉,“还看吗?”
虽然她穿得很厚,在树上坐两个小时,肯定也扛不住,傅沉摇头,“回吧。”
他先跳了下去,伸手去接她,树干不算太高,陆小言跳了下来,再次扑进他怀里,她瓷白的小脸微微有些红,脸颊划过他泛着凉意的耳朵时,心湖也泛起一丝涟漪。
傅沉站稳后,才将怀里的小姑娘放了下来。
陆小言跺跺脚,屁股仍有些发麻,许是有些不好意思,她难得没看他,纤长的眼睫垂了下来,声线绷得也有些紧,“不知道爹娘在哪儿,会不会回去。”
傅沉五官深邃,人也稳重,身上有种令人信服的力量,“他们来得早,应该在前面,公社难得放电影,应该会再看一个吧,不用管他们。”
陆小言点点头,乖巧地跟上了他的步伐。
王月勤确实靠前一些,她这会儿也在四处张望,不知道闺女和女婿来了没,清楚小北会照顾好她,她也没太担心。
远离人群后,耳旁一下安静了下来,离开公社后,道路两旁的房屋,变成了麦田,路黑黢黢的,两旁没路灯,幸亏傅沉带了手电筒。
陆小言踢了下脚底的石子,跟着他往回走,这个点回去的人并不多,街上冷冷清清的,傅沉偏头看她,“冷吗?”
看电影时,他就问过一次,那架势就仿佛她冷,他就会把衣服给她,陆小言忙摇头,“不冷,你的衣服很暖和。”
回去的路上,竟刮起了风,陆小言将他的衣领拉了起来,整张小脸,都藏了进去,走了一半,他又偏头问她,“累吗?”
陆小言吹了一下额前的发丝,随口说了一句,“累了也没自行车,难不成你要背我呀?”
说完,竟瞧见男人眸色微动,竟直接弯腰在她身前蹲下,“上来。”
陆小言吓一跳,忙摆手,“我不累,这才走多远,真的。”
虽然前后没其他人,陆小言还是莫名心虚,忙将他扯了起来,唯恐被人瞧见。
幸亏剩下的路不远了,很快就到了家,陆小言去洗手间洗漱了,如今洗漱已经不用端着水盆去打水,昨天傅沉就已经将热水器安装好了,水龙头一拧,就是热水。
几人都不是炫耀的性子,如今大队里的人,还不知道他们家这么先进,要是知道一准儿跑来围观,虽然萧宁更早安上了热水器,他毕竟是知青,还不好惹,大家可不敢去他家,他们如今还不知道热水器的神奇。
陆小言就着洗手池,直接刷了刷牙,有了自来水,用水真是方便多了,也不知道他具体花了多少钱,看来自己还是得努力,到时就用画稿费把书桌买了,总不能全让他付出。
陆小言洗漱好,才回了屋,电热毯已经通上了电,应该是傅沉打开的,她摸了摸温度已经差不多啦,干脆关了电,毕竟安全第一,躺进被窝后,她将自己锅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个小脑袋,趴在床头又看了一遍自己的小人书。
心情也美美的。
傅沉洗漱好,也翻开了书,他在看材料方面的资料,打算尽快将空调研究出来,目前国内也就宾馆一些高档场所使用空调,大多都是进口的,还是窗式空调,价格也很高,普通百姓根本买不起。
有了空调,生活能方便许多,这可比电热毯好用多了,冬夏都可以使用。
年前傅沉已经在着手研究了,省城研究所还特意派了研究员过来,在他们厂成立了一个实验室。
傅沉如今已经被调去了实验室,没办法,他不肯去省城,研究所又实在舍不得这个人才,索性出此下策,年前他们已经做出一些研究,可惜因为材料问题,交换器的材料达不到预期,压缩机的性能也很低。
傅沉想试试能不能改进一下,他哪里知道,年前他们研究出的这些已经再次引起了国家的关注。
国产第一台空调是六五年研制出来的,虽说已经几年了,但傅沉才多大点,如今连首都研究院都很重视他的才能,恨不得将人招到首都。
傅沉倒是一派淡定,将手头这本书看完,他才将书放回柜子里,走到床头时,小姑娘已经睡着了,她将自己裹成了蚕蛹,只露出个小脑袋,白皙的脸颊压在小人书上,睡得乱糟糟的。
傅沉伸手将小人书收了起来,躺下后,才扒拉一下床上的小姑娘,陆小言咕哝一声,变成了侧躺,他盯着小姑娘白皙的睡颜,看了几秒钟,克制住将人搂入怀中的欲望,伸手将抱枕拿了出来,抱住东西后,她的微微蹙起的眉,才舒展开来。
傅沉又看了眼她的手,手上冻出的小痘痘,已经消了下去,手也恢复了白皙,倒是不用再涂药了。
傅沉伸手拉灯,室内一下黑了下来,一夜好梦,后半夜小姑娘才钻到他怀里。
傅沉没将人推开,只是拉了拉被子,将人裹紧了些,陆小言睡得迷迷糊糊的,脸颊往他怀里埋了埋,傅沉忍耐般呼出一口气,彻底清醒了。
一上班,傅沉就忙了起来,陆小言同样开始努力了,打算尽快将小欢的故事画好。
接下来几天她一直在画,大家都觉得离婚后的小欢,会活不下去,一个女人咋可能养三个女娃。
实际上,她在妇联的帮助下,找到了工作,还拿回了父母的房子,没了夫家的欺压,她的精神状态都好了,脸上也有了笑,三个闺女也被她教得乖巧又懂事,还会帮着做家务,她们的生活一日比一日好,三个闺女也一个比一个有出息,每个人都收获了自己的幸福。
初十这天,故事刚画好,她就再次收到了催稿,还是曹编辑寄来的,还说了一下上本小人书的情况,他们特意趁寒假将小人书上市的,没想到卖得比想象中还好,短短十几天就全卖完啦,如今出版方已经在火急火燎地加印了,这次册数直接翻了几十倍。
陆小言还收到了他们汇过来的包裹。
她的小人书卖得挺好,提前十年或者推迟十年,她都能拿不少稿费,这个年代毕竟特殊,就算书籍加印,也很少有稿费拿,出版社为了鼓励陆小言,特意邮寄了一包东西。
真的是满满一包裹。
陆小言都拎不动,傅沉已经去上班了,明天才回来,陈宇将包裹帮她送到屋里才离开。
他走后,陆小言就拆开了包裹,文具是单独放的,很大一包,其他都是各种书籍,不仅有报刊、名著,还有许多本小人书。
她简直太惊喜了。只觉得出版社也太大方了,出版社还觉得占了便宜呢,毕竟她的t小人书卖得是真挺好的,将他们的出版社都盘活了。
甚至有人托朋友来出版社问他们书店什么时候能买到这本书,如今的小人书大多是革命题材,像陆小言这样以农村为题材,从小人物入手,还将双胎姐妹作为主角的真没有。
她写得又很真实,小丫的勇敢也给了人很多勇气,别说农村,这个时候,城里的女娃娃都有被夫家歧视,不停被奴役的,她的书,恰好给了不少人启发。
省城的知识女青年,成为了她第一批读者,甚至有人不再忍气吞声,学会了反抗。想像小丫一样,掌握自己的命运。
陆小言还挺开心,她给曹编辑回了一封信,连同小欢的故事一起邮了过去。
二月十号就是元宵节,傅沉并没有放假,他们也没咋过,过了十五,她就开始给孩子上课了,开始讲课前,她特意举行了一场考试,来检验孩子们寒假有没有好好复习。
这次前五名都有奖励,每人奖了一个笔记本,第一名多了一支钢笔,这些奖励,都没花钱,全是出版社邮寄给她的,她完全用不完,也算借花献佛了。
这次的第一是秀儿,她比哥哥还多考了两分呢。小姑娘可骄傲了,原本很内向,很腼腆一个小女娃,如今眼里都有了光,整日乐呵呵的。
小石头倒也没太沮丧,妹妹的记忆力确实比他好得多,他不停地背诵,还是容易忘,寒假因为要帮着做家务,他时间有限,自然而然被妹妹反超了。
不过小言姐说的对,人各有所长,没必要拿自己的缺点跟别人的优点比较,他只要好好努力,发挥所长,做到问心无愧就好。
二月底天气一下暖和了起来,陆小言也脱掉了棉袄,天一暖和,麦田也陆续进入生长的旺盛时期,因为用了化肥,今年的小麦长得格外好,怕害虫多,大家又忙碌了起来,得忙着洒农药。
养殖厂也忙碌了起来,这一百四十头猪,只病死一头小母猪,其他生病的猪,都被钟兽医救了回来,如今养殖厂47头母猪都到了配种的年龄,大家可不就忙了。
一直到三月底,配种才结束,47头母猪陆续都揣上了崽子。
四月份初,厂里便决定卖掉一部分公猪,他们如今有92头公猪,厂里只准备留下五头,再送往省城化肥厂一些进行抵债,剩下的都要拉到生猪收购站,公社就有生猪收购站,都是国家统一经营的,他们对猪都有评级,费用也是公开透明的,很合理。
因为要卖不少头,他们自己不方便运,幸亏刘书记在生猪收购站有熟人,便走了关系,让生猪收购站的人开着大卡车过来拉的猪,抓猪时也费了一番功夫,连陆小言都跑去看热闹了。
车上位置有限,最后花大娘、大队长,还有陆小言一起跟去的,陆小言这个会计,也是要跟着算账的,到了后,一头头还要称重量,足足折腾了一上午,他们才拿到钱。
一共卖了五千八百四十四块钱。最大面额是十块,足足五百多张大团结,陆小言都觉得挺沉。
三人回到大队时,大家都等着呢,街上围满了人。
年后大家就一直盼着这一天呢,足足盼了三个月多,那些个投钱的都眼巴巴等着,连没投钱的都跑出来看热闹来了,都在观望。
虽然钱没到手,大家心中已经有了大概,毕竟一头一百斤出头的猪,起码能卖五十多,还有卖七十多的,因为钟兽医医术好,寻常病都能看好,他们的猪存活率挺高的,一百多头,就损失一头,不像公社,公社去年养了一百头,据说死了快十头。
这么多猪被拉走时,没投资的已经开始眼热了,这不一瞧见陆小言,陈红叶就连忙追问了一句,“小言,你们卖了多少钱?”
她就没投钱,幸亏儿媳妇投了五块,这会儿她就想知道他们家能拿多少分红。
这次卖完猪,就要分一次钱。
陆小言倒也没隐瞒,如实说了,她也很高兴,笑呵呵地说:“咱们的猪伺候得精心,长得也不错,一共卖了五千八百四十四,分红时得扣掉工资、电费这些成本,我记得大妞投了五块,我在路上大概算了一下,五块钱,估计能拿五块四分四的分红。”
听到这个数目,不仅陈红叶,其他人都倒抽一口凉气,尤其是投了五块钱的人家,顿时兴奋地欢呼了一声,抓住了陆小言,“小言真这么多?!”
“这还是只卖了一批,就这一批,都回本了?”
“对啊对啊,你没算错吧?”
“老天爷,这还是第一次分红,还只卖的公猪,就要回本了?那等年底就是纯赚了。猪圈里还有四十七头母猪呢,这才是最珍贵的,要是卖完,岂不是能赚更多钱!”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投了钱的都紧张得不行,唯恐陆小言算错,最宝贝的母猪都还留着生小猪仔呢,母猪生了小猪仔年底肯定还可以继续卖钱,那得分多少啊!
大家都算不过来!
也唯恐她算错。
陈红叶都死死抓住了陆小言的手,“小言,你没算错吧?”
陆小言笑着说:“没算错,今年怀孕的这些母猪,能生三四百头,不出意外的话,等到年底咱们的分红还能再翻倍。”
大家一个个都瞪圆了眼睛!年底还翻倍!!翻倍啥概念,投五块的,能拿十块!
天啦撸!
大家简直不敢想。
刘霞也兴奋极了,她可是投了十八块,这一次分红就回本了,年底就是纯赚,娘家嫂子还跟着投钱了,肯定也会念她的好,对,她还有工资拿,从九月份就开始算工资了,她一个月可是八块钱!
没投钱的更是嫉妒疯了。翻倍,这是啥概念!
陆小言笑着说:“中午我会列个明细出来,将每家领的钱都张贴出来,下午大家就可以找我领钱了。”
没投资的还有个大娘,没敢找大队长,反而看陆小言年龄小,拽住了陆小言的手臂,“哎,小言呀,现在还能投资不?”
“是啊是啊,还能投资吗?我家也投。”
大队长看了她一眼,说:“之前让投时,动员了多少次,你们一分都不肯投,现在知道眼热了?”
花大娘也说:“都散了吧,一个个的,不饿吗?”
大家哪里饿,都惦记着分红和投资的事呢,一个个不肯离开。
陆小言就猜会这样,不过,只要队员愿意出钱投资,他们就能掏钱买更多小猪仔,这自然是笔划算买卖。
这会儿她却只是笑着说:“大家都散了吧,投资的事,得厂里开会决定,过段时间再说,下午参与投资的直接去大队办公室找我领钱。”
陆小言好容易才回到家,中午吃完饭,她就算了一下工资,怕算错,特意核对了三遍,发现确实没问题,才拿着分明名细去大队。
今天不仅发分红,员工的工资也要发,从九月份开始算,截止到三个月,正好发七个月的工资,陆小言来到大队时,已经来了不少人,都等着领钱呢,瞧见她,一个个都开始往前挤。
陆小言忙维持了一下秩序,“大家别挤呀,人人都有份,少不了你们的,排一下队吧,一个个来。”
大家乖乖排起了队,脸上都喜气洋洋的,一个个比过年都高兴,他们忐忑了好几个月,唯恐临到关头出乱子,也怕投的那些钱打水漂,如今可真是彻底放心了。
第一次卖猪,就有了分红,以后年年卖,年年有,真真是要赚翻的节奏。
刘霞更是如此,嘴巴都快咧到耳朵上了,当初她被分配去养猪时,妯娌还瞧不上这份活,嫌弃她整日在猪圈待着,话里话外,同情过她很多次,说是同情,谁还不了解谁,分明是看她笑话呢。
如今刘霞只觉得扬眉吐气,她可是能领工资的人,七个月可以领五十六!她男人外出打零工一个月顶多赚十块,她这都顶上一家子打零工赚的了。
见她笑得合不拢嘴的,陆小言也挺高兴,她到现在都还记得霞嫂子,因富贵的死痛哭流涕的模样,如今大半年,她的精神面貌真是大不一样,走路都带风。
陆小言将她的钱递给了她,看到一张张大团结,刘霞激动得手都有些抖。
陆小言笑着说:“你两个娘家嫂子,还各投了三块呢,她t们的钱,你是让她们自己来领?还是你帮忙领?”
“我领回去吧。”
陆小言点头,让她签了字,并且按了手印。
怕家庭里产生纠纷,本大队的人都是谁投的钱,谁来领,不让人代劳,大队外参与投资的一共也没几个人,陆小言也信得过刘霞,才让她代领的。
很快就轮到了陆大山,田桂凤也跟来了,她还记得老头子的话,瞧见陆小言没说啥难听的话。
陆小言只拿出一块,递给了陆二山,将之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你的分红是1.0088,因为最小的钱币是一分,不足一分的,就先欠着,等年底凑多了再发。”
田桂凤顿时皱眉,三角眼眼睛都瞪大一分,满是冷意,“咋就一块?投三块的,不都是发三块出头?你这死丫头,咋地,过年不给我们送肉也就算了,该给我们的钱还要贪污吗?你这算哪门子会计?”
陆二山这才想起自己没跟他娘说他只投了一块,他这会儿正懊恼投得少呢,听到他娘的话,忙说:“娘,我只投了一块,你别冤枉小言。”
“啥一块?我分明给了你三块!你说,是不是这丫头贪了?你可别为她说好话!”
她对陆小言的印象糟糕透了,只觉得她不是好东西,说不准会捣鬼。
这话一出,大家望着陆二山的眼神都不对劲了,还有人笑了一声,“二山,不会是你贪了吧?”
陆二山脸色有些不好看,他和陆建良一样,都要脸,忙说:“娘,你忘了?当时你是给了我三块不假,可其中两块我拿去买盐买菜了,都花了。”
田桂凤才不觉得儿子会贪钱,听到这话,还很疑惑,“我啥时候让你买盐买菜了?你还帮这死丫头!没看到她都不认咱吗?依我说还是打得轻。”
陆二山脸色又难看了一分,有些理解,他爹为啥经常头疼了,有个这么蠢笨的老娘,他不头疼才不正常。
他和他爹想法一样,都觉得陆小言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既然如此只能走怀柔路线,一年不成,就两年,总能缓和关系,奈何有个拎不清的老娘。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提高了声音,“娘!你自己记错了,别在这儿冤枉小言。”
田桂凤被他的神情吓了一跳,到嘴边的话不自觉咽了下去,刚刚只顾数落陆小言了,这会儿才发现儿子生气了。
她讪讪闭了嘴,“行吧行吧,是我记错了。”
这敷衍的语气,简直让陆二山气个倒仰,果然周围传来调侃声,“啧,二山,你行啊,还有胆子昧你老娘的钱。”
有人嗤了一声,“呵,还是小队长呢。”
陆二山一张脸红了白,白了红,田桂凤叉起腰来,“一个个能耐了是吧?当着我的面,都敢欺负我儿子,想挨揍吱一声。”
陆二山只觉得她更丢人了,动不动就打架,也不会解释一句,他忙拉住了田桂凤,说:“娘,你这是干啥?大家不过随口说一句,又没啥恶意。”
说完对大家说:“我真没贪钱,自家有啥贪不贪的,是我娘记错了,年龄一大就这样,总忘事。”
田桂凤这下学乖了,没再反驳,大家这才不再说啥,信不信就是他们的事了。
等大家都领完时也到了孩子上课的时间。
陆小言将自己和傅沉的也带了回去,她的工资加上分红,就240.88啦,傅沉的也有201.76,大队又还他500,说到还钱,当初借钱时还有个规定,每借大队十块钱会发一斤肉,大队一共就借了1080,傅北一个人占了近一半,足足得到五十斤肉。
一下得到这么多肉,陆小言简直幸福死了,唯一遗憾的是,傅沉的钱,还需要还给别人,她这二百可不用还债。
不过这笔钱,也不少,陆小言还是很知足的,连她都觉得来之不易。
陆小言喜滋滋的,脸上全是笑,还是头一次觉得二百块钱这么重要,她爸爸挺能赚钱,就算从小教育过她不能铺张浪费,她银行卡上的生活费,每个月也起码五位数打底,过年收到的压岁钱更是多到花不完,那个时候她都没这么高兴。
二百多,足够买一个双人书桌了,还能再添一张床。一想到两人一起睡时,自己曾滚到过他怀里,陆小言就有些不自在。
对,一定要添一张床,到时就放在书房,他们终于可以分房睡了。
第68章 第68章厂里一枝花
这一晚注定有许多人睡不着,崔奶奶一家,除了陆小曼她爹娘,其他人都投了不少,这会儿陈素云心中自然不好受。
除了陈素云,刘霞的妯娌赵兰花,同样有些难受,虽说她公公愣是让他们投了6块,可只有6块,刘霞可是足足18块,陆铁成更多,最后还追加了20,也不知道从哪儿借来的。
她真真是后悔死了,她手里明明还捏着十块钱,咋就没投进去,如果投进去,等过年,翻倍的话,岂不是就二十了?
哎呦,简直不能想,越想心口越疼。
她男人倒是挺知足,他们大队还有不少人就投2、3块的,还有没投的,他们投6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已经比许多人强了。
像赵兰花这样辗转反侧,睡不着觉的,自然不是少数,大家都得了一种心口疼的病,堵得喘不过气,见自己男人睡得香甜,赵兰花气不过,还一脚将他踹醒了,“睡睡睡,就知道睡,当自己是猪吗?”
陆铁新:……
大晚上的,不就是睡觉的时候?不睡觉干啥?他是个怕媳妇的,郁闷归郁闷,愣是没敢吱声。
赵兰花一瞧他这窝囊样,就更生气,骂道:“人家铁成还不到二十,都知道借钱追加,你咋就没这魄力!”
男人最怕被比较,自家蠢弟弟也不行,陆铁新幽幽说:“你手里捏着钱,都不投,我敢借钱吗?这边借了,你那边就敢踹人。”
赵兰花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气那边去,嘿,还敢顶嘴了,她顿时揪住了他的耳朵,“不是,我有钱的事,你咋知道?”
陆铁新哼哼,“哎哎轻点。”
刚结婚那会儿,她一天能偷看八百回,唯恐被偷,他早发现了,不过是没拆穿。
热闹的可不仅仅是他们家。
一个个因为家里没投资,毁得肠子都青了。
陆小言倒是睡了一个好觉,兜里有钱心中不慌,一觉到天亮,吃完早饭,她就拿着钱和签字单去了隔壁大队,给小姑送钱去了。
小姑投了24块,这次能分给她24.21,她朋友也投了5块,这次能多分个4分钱。
这个时候,各大队的人都在地里忙活,陆小言直接去了地里,在南地找到的小姑,她和傅元正在撒农药,瞧见陆小言,陆二美还挺吃惊,“小言,你咋这个点来了?”
陆小言笑道:“昨天我们大队把公猪卖了,得了一批分红,我来给你们送分红来了,你的是24.21,因为就卖了一批,这次分红不多,等年底不出意外,应该能分个四五十。”
这话一出,别说陆二美,傅元都震惊极了,一次就回本了?竟然还赚了!
当初二美跟她商量多投钱时,傅元还不太同意,他们家存款本就不多,一交上去,儿子又得推迟一年上学,更何况她还想借钱投,最后还是二美厚着脸皮,找到校长,问能不能推迟一年交学费,见校长同意了,他才没再说啥,但是心里也一直有些打鼓,唯恐赔钱。
哪怕相信自家侄女,陆二美都很惊讶,“天,真这么多?只卖公猪的钱,竟然能全还上?”
母猪要是一窝窝产仔后,岂不是分红更多?这下连她的朋友,都凑了过来,她们因为信任二美,也跟着投了五块呢。
没想到第一次分红就全回本了,虽然就赚四分,可以后年年都能拿分红呀,哎呦,这还真是要跟着沾光了。
这下连他们生产队都不淡定了。
陆小言将钱交给了她们,让她们签了字,笑着说:“年底还会有一次分红,到时我再来给你们送。”
小姑脸上全是笑,连傅元都笑得傻乎乎的,说完这些,陆小言才压低声音说:“姑,篮子里的东西是给你们的,回家后,你们再看,你们t好好给孩子补补身体,别声张。”
这是怕田老太抢走。
陆二美这才看到她脚边的篮子,哎,只顾高兴了,都忘记她是拎着篮子来的。
说完,陆小言就走了。
陆二美都有些好奇,她拿了啥,篮子上盖了一块油布,瞧不清,不过既然是给孩子的,那就让孩子慢慢吃吧。
等陆小言走后,傅元才对陆二美说:“难怪她让你借钱也要投,亏得你听了她的,要是年底真能多分,咱们也不用发愁小磊的学费了。”
陆二美也高兴,“哼,当时你还担心,亏得我坚持,一家家借到了钱,小言这丫头再实诚不过,她让我投,肯定是为我好,她和小北再出息不过,以后咱们也跟着沾光了。”
陆二美不是啥聪明人,却很信任大哥一家,小言和傅北都是文化人,她说能赚,陆二美就咬牙借了钱,也亏得她实在,人缘也不错,几个相熟的都借给了她,不然也不会投二十四。
当时,她自己都觉得这钱多到吓人,虽然信任侄女,钱没到手前,还是有些紧张的,如今手里捏着这笔钱,她腰板都挺直了。
傅元又叹口气,“哎,就怕丈母娘那边知道咱们有钱后,来闹事。”
陆二美的好心情顿时没了。过年回娘家时,她爹娘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她多帮衬娘家,还说小言和他们生分了,让她多帮忙说说好话。
傅北摔伤时,命都要没了,他们捏着傅北的钱,却不肯给他治,见哥嫂要借钱给傅北治病,还直接分了家,将人撵出了门,他们这么绝情,连她都觉得寒心,还让她说啥好话?
陆二美说不出。
爹娘偏心偏得没眼看,不仅对大哥不好,眼里也没她,小时候她也经常挨打挨骂,就算结了婚,也不忘剥削她补贴二哥。
凭啥呢?
小言那本故事中的小丫都敢勇于反抗,她也不能再懦弱了,她从小同样惨兮兮的,还被她娘换了彩礼,也亏得傅元不打骂她。
如今她都有三个孩子了,总要为孩子打算,她说:“咱们先将钱还了,把小磊的学费交了,交完就没啥钱了,以后分红多了,咱让三个孩子都上学,有了钱,就给孩子各买双厚靴,我再多多做几双布鞋,找人给他们换点旧衣服,就算我娘他们眼热,想拿走,家里也没小孩,小森可是比小磊高多了,也穿不上他的鞋。”
反正坚决不把钱给他们。
两人畅想着未来,心头都火热了起来,回到家后,两人才掀开篮子,这一看就震住了。
乖乖,她竟然送了一篮子肉。
老天爷,他们这是发横财了不成?咋这么多肉?
傅元都瞪圆了眼睛,忍不住揉了又揉,再睁开眼,肉还在,老天呐,真是一篮子肉,就算篮子不算大,这少说也有七八斤吧!
比过年拿来得还多,傅小晴和傅小阳也呆住了,嘴巴张得圆圆的,口水都流了出来,“娘,肉肉,好吃。”
陆二美心中暖呼呼的,一时感动得不行,“行,娘给你们做。”
傅小磊放学回来时,瞧见这么多肉,也惊住了,忙说:“哇,好多肉,小言姐来了吗?”
小晴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对啊,你咋知道是姐姐?”
傅小磊嘿嘿笑,“除了小言姐和大舅,才不会有人给咱送肉呢,这也太多啦,娘,小言姐发财了不成?”
陆二美也惊讶呢,傅元猜测着说:“应该是他们大队发的吧。”
连他都感动得眼窝发酸,实在是给得太多了,这年头,过年都吃不了二两肉,她一出手就是好几斤,要是让别人知道,一准儿嫉妒地犯红眼病,难怪小言让他们别声张。
他对儿子说:“你们嘴巴严点,别到处乱说。以后要记住姐姐的好,不能忘恩。”
见孩子点了头,他才让陆二美将肉拎到厨房,难得这么多肉,中午干脆给孩子们做红烧肉。
陆小言走了没多久,陆家大队分钱的事,一下就传到了他们大队,傅爱国和郑红艳也嫉妒死了,还有人跑去大队长家,问他们大队咋就不能开养殖厂!
大队长那叫个愁。
同样愁的还有厂领导,下午刚上完课,陆铁成就跑来通知陆小言,说厂里要开会,让陆小言去大队一趟。
大队里也有个会议室,不过没多大,只能坐下十个人,她过来时,两位厂长,刘书记、大队长和陆会计都在。
花大娘笑了笑,“来吧,正好坐我旁边,就等你下课呢,咱们商量一下大家想投资的事,今天上午好多人都问我了,都想投资呢,咱们商量一下,今年要不要让他们投资。”
陆会计说:“这帮子人,当初让投时,不敢投,看到别人有分红拿,又开始后悔了,让他们投也太便宜他们了。”
陆卫军也深以为然。
刘书记说:“如果能再买一批小猪仔,对咱们来说也是好事,割猪草、种牧草,连同照顾小猪仔,都不算太费事,一头猪长大后,起码能挣三四十,还是值得投资的。”
大队长也知道这个理,县里养殖场场地不算大,也没地儿种牧草,给猪喂的大多是饲料,他们每年也就养个七八百头,多出的小猪仔,都会卖出去,他们提前预定,还是能买一百头的。
大队长看向了陆小言,“小言,你怎么看?”
“咱大队现在就剩两千出头,银信用社的贷款因为贷了两年,目前还不用还,但是年底还得给国家上交税金和利润,这笔钱如果不扩大投资,分红肯定达不到预期,如果拿来投资,就没钱建学校了。”
陆书记说:“学校是一早说好的,肯定得建。”
大队长难得跟上了她的思路,“你的意思是,这笔钱就用来投资?”
陆小言笑了笑,“大家不是想投资?那就让他们投,先说好投资的这笔钱会先拿来建学校,年底他们没法领分红,等明年天暖和些购买小猪仔时,才会将钱投进去,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让大家追加投资,不想投的明年也不用投了。”
相当于用大家的投资建学校。
还真是。
连刘书记都觉得她损,但是不投的话,以后想领分红,压根没戏,只能眼热地看着别人领。
说不准还真能凑够建学校的钱。
他算发现了,就算大家穷,其实压榨一下,找人借一借,还是能弄到钱的。
花大娘也笑了,笑得十分畅快,“难怪大队长坚持让你当顾问,这个点子好,既建了学校,又能让他们长个教训,大家要是没意见,那就这么干。”
陆会计等人自然也举双手赞同,一个个都隐隐有些兴奋,等消息宣布出去时,陆家大队顿时炸开了锅,之前没投资的那些个,都有些郁闷,今年投了年底还拿不到分红,就很让人难受,偏偏不投又不行。
大家最后还是咬牙投了,甭管家里有没有钱,一个个先跑去借钱,这是打算能投多少算多少,毕竟明年就没法投了。
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真建了学校,对娃娃们也有好处,不用再跑去隔壁大队了,中午还能吃个热乎饭。
连投资过的都想继续投,大家尝到了甜头,一个个都很积极,不少人都跑来问大队长和刘书记,他们能不能投。
多投资就能多盈利,队里自然是同意了,大家纷纷外出借钱的事自然瞒不住,隔壁生产大队都惊动了,有二十几人跑了过来,也想投资。
大队长和陆书记等人还特意开会讨论了一下,最终还是答应了,只要保证队里的投资占大头就行,如果金额不多,就允许他们投。
多的话,只能设置一下金额限制。
上次投资,大队长和陆会计为了筹钱,脑袋都快愁秃了,这次真是,几乎没咋宣传,一笔笔钱,就交到了大队,陆小言这个会计,自然也忙了起来,还特意给孩子放了两天假。
最后基本每家都投资了,田桂凤也想借钱投,可她人缘不好,愣是没借来,就连两个亲闺女都没借她钱,陆二美已经将钱还了,手里确实没有,陆大美有归有,她自己也想投,这等好事,咋能少了她?只可惜,她和田桂凤一样,都没啥钱,家里就三块存款。
刘蓉也想投,可惜家里的钱,是老太t太和老爷子捏着,她和陆二山又是个好吃的,之前打零工藏的私房钱都偷偷吃掉了。
就后悔。
两人根本拿不出钱,他们也想出去借,本大队的都想自己投,自然不可能借给他们,陆二山就怂恿刘蓉回娘家借。
刘蓉只好硬着头皮回了,她心眼小,性子也不是多好,跟两个哥嫂关系都不咋地,自然是碰了一鼻子灰,还被阴阳怪气了一通,“人家刘霞都知道带着哥嫂赚钱,你可倒好,去年不通知我们也就罢了,今年还想找我们借钱,咋不说让我们自个投?”
她嫂子也是隔壁生产大队的,因距离近,消息传得也快,别说哥嫂,连爹娘都嫌她不会做人。
刘蓉自然没借到钱,眼睁睁看他们自己投了几块,一个个都比她家投得多。
刘蓉那叫个气,偏偏没辙,回到家后,田老太还骂她没用,刘蓉顿时恼了,还还她一句,“你有用,也没见你借到钱。”
这可把田老太气坏了,拿着扫帚就打她,也亏得刘蓉跑得快,才只挨了一下。
刘蓉的爹娘虽然偏心儿子,对她这个闺女倒也没咋打骂过,毕竟就这么一个闺女,刘蓉自打记事,还是第一次挨打,眼睛都气红了,盯着老太太的目光,几乎想吃人,也亏得陆建良跑了出来,当了个和事佬,要不然,两人说不准能干起来。
传出去,徒惹人笑话。
反倒是陆二美又追加了六块,这次她再借钱就比较难了,不过能追加六块,她也很高兴了,之前都有二十四了,正好凑了整。
她投得算多的。
秦队长也拿到了分红,这次也追加了十几块,陆小言怕投资太多,太惹眼,没给自己和傅沉追加投资,毕竟这个年代过于敏感,还是得注意一下,她只将四十零头拿了出来,给她爹、娘各投了二十,当做以后的养老钱。
这次投的最多的是花大娘和陆卫军,毕竟两人的工资都过百了,一股脑都投了进去,刘霞也是全投了,三人交钱时都激动得不行,一想到明年可能会翻倍,手都是抖的。
到最后,陆小言统计了一下金额,简直吓一跳,竟然足足有三千六百多。
他们大队有二百九十一户,这个金额委实不低了,可见不少人都借钱了。
大队长乐得合不拢嘴,三千多足够买砖瓦了,大队里的年轻人都能帮着建学校,也不用出工钱,到时还能剩下一笔,说不准还能买点饲料和农药。
钱一凑够,买砖瓦、水泥的事儿也提上了日程。他们公社没砖瓦厂,只能去县里买,这个重任就交给了陆会计和陆小言。
他们明天打算去县里看看,县里就这么一个砖瓦厂,各公社用砖的还真不少,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排上号。
知道她要去县里,王月勤还煮了几个鸡蛋,让她给傅北带去,除了鸡蛋,还让她带两斤卤肉过去,王月勤昨天晚上特意卤的。
为此,还让陆小言特意去供销社买了两个饭盒装肉。
陆小言正好想和傅沉说买床分房的事,干脆利索地点了点头,这次去县里,就她和陆会计两人,县里的砖瓦卖得还挺火爆的,今天去顶多排一下队,肯定买不着,他们并没带多少钱,只象征性拿了点定金,因为钱不多,就没带所谓的“保镖”。
来到砖瓦厂时,他们才知道究竟卖得多火爆,他们竟是连负责人都没见上,就一位销售科的小新人,说:“最近一周排期都满了,你们下周一再来买吧,我先帮你们登记上。”
陆小言点了头,登记完,才和陆会计离开,陆会计也叹口气,“没想到砖瓦这么紧俏。”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毕竟砖瓦确实紧俏,不少集体盖房时需要砖瓦,个人有钱后,都想盖砖瓦房,偏偏产量又有限,是真供不应求。
这点小事,也不好再找廖兽医,毕竟人情也要用到刀刃上。
陆小言说:“等等吧,一两周都等得起,咱们四月份只要能开始建就行,九月份学生才开学,还有时间。”
也只能这样了。
陆小言还要去找傅沉,让陆会计先回去了,她则拎着东西来了机械厂。
来到机械厂时刚十一点多,陆小言干脆和陈大爷下了会儿棋,乍一见她,陈大爷还笑了笑,“嘿,你这可是有一段时间没来了。”
陆小言确实有段时间没来了,她自我调侃了一句,“您都还记得我呢,看来也不算久。”
陈大爷笑着摇摇头,“你这小丫头。”
下到一半,陈大爷还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小傅应该不是你哥吧?听说他在乡下有个小媳妇,应该就是你吧?”
陆小言挠挠脸,有些不好意思,“您听说的还挺多。”
陈大爷难得见她害羞,也乐了,“那可不,我可是厂里的百事通,啥消息都瞒不过我,我跟你说,小傅这小伙子,可是我们厂里一枝花,都进了研发部门,能耐得很,不少人羡慕呢。”
陆小言倒是知道他长工资的事,也听说他被调出了车间,倒不知道这个研发部门这么厉害,听陈大爷的意思可不是谁都能进的。
都一枝花了。
陆小言简直要笑疯了。
陈大爷嘿了一声,笑着说:“你别不信,这小子长得俊,还有能力,这个研发部门可不好进,他能被调过去,并非易事,他如今可不是普通工人,工资都涨了呢,多少小姑娘盯着他,可不就是我们厂里一枝花。”
陆小言倒是明白了陈大爷善意的提醒,这是怕喜欢他的人多了后,他万一犯错?
陈大爷说:“这些小姑娘可厉害着呢,还有的身份不算低,你家这小傅真是个香饽饽,甚至有人盼着他尽快离婚呢。”
陈大爷可真算语重心长了,要不是瞧着陆小言不错,他还不乐意多管闲事呢。
厂里那些个有后台的千金,总有一两个不省心的,都有两个明目张胆往傅北跟前凑的,连他都听说了,尤其是小傅被调到研发部门后,又冒出个千金打听他的消息。
前段时间,更是出了一件事,小傅和舍友一起从食堂出来时,还有个女孩佯装崴了脚,往他怀里扑。
啧啧啧,一个个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不怕被人举报作风问题。
连他瞧着都心惊。
第69章 第69章“你先说,什么时候喜欢……
陆小言点头,“谢谢陈大爷,不过我家小傅不是那种人。”
原身和他结婚后,都能当室友,他要真是个胡来的性子,不可能这么君子,下一刻就听陈大爷说:“目前看,确实不是那种人,有个小姑娘往他怀里扑,这小子都躲开了。”
怕就怕年轻人经受不住诱惑啊。
剩下的话,陆大爷没再说。陆小言听懂了暗示,笑着道了声谢,很快就到了下班时间,陈大爷说:“你登记一下,进去找吧,一下班估计都去食堂了,你在食堂门口守着一准儿能找到。”
“好。”
陆小言拎着篮子进了机械厂,食堂离大门口还挺近,没几分钟就到了,刚到食堂,陆续就有不少人来吃饭,陆小言等了没一会儿,就瞧见了傅沉。
几人一起过来的,虽然都是一身工装,他仍旧是最显眼的一个,身姿挺拔,五官也异常好看,有个女生,倒退着走在他们前面,正笑盈盈跟他们说着什么,时不时会偏一下脑袋,看看傅沉。
啧,还真是受欢迎啊。
傅沉一抬眸,也瞧见了她,他跟同伴说了声,“你们一起吃吧,不用管我”就抬脚朝陆小言走了过来,自然而然接住她手中的篮子,“给我送的?”
陆小言又瞟了那女生一眼,巴掌脸,大眼睛,可可爱爱,脸上还有个小雀斑,和薛玲是截然不同的一款。
她莫名有点兴致缺缺,“嗯。”
傅沉接住篮子,垂眸看她一眼,伸手牵住了她,“走吧,先去吃饭。”
陆小言心脏漏跳一拍,挣了一下,却没挣开,傅沉牵着她,一路走进了食堂。
其他人无疑也瞧见了他的动作,有人吹了声口哨,“卧槽,那个不会就是傅北的乡下小媳妇吧?”
也太漂亮了。
本以为是个小村姑,谁知道这张脸竟这么清纯,俏生生往那儿一立,就很招人。
脸上带着小雀t斑的女生,不由咬紧了唇。
薛玲来食堂吃饭时,也瞧见了这一幕,她早就见识过傅沉对陆小言的与众不同,见赵琰一脸不甘心地站在原地,她有些幸灾乐祸,路过她身旁时悠悠说了一句,“早说了你没戏。”
薛玲径直越过她,走过去跟陆小言打了声招呼,看都没看傅沉一眼。既然他瞧不上自己,她也不会再上赶着,她还记得陆小言的好,走之前提醒了一句,“下个月厂里要招工,你是傅北的家属,也是可以参加招工考试的。”
陆小言一怔,不由笑弯了眼,“谢谢啦。”
薛玲摇摇头已经离开了,傅沉找了个位置,将篮子放了下来,说:“我去打菜,你在这儿看着位置。”
陆小言点头。
没一会儿傅沉就端着餐盘回来了,盘子里两荤两素,都是她喜欢的,还额外有个鸡腿,瞧着格外丰盛。
傅沉没打米饭,让师傅下了两碗面,远处的人瞧见他们的伙食,都羡慕得不行,还有人说:“嘿,傅北还真是个疼媳妇的,这伙食也太好了,平时可没见他这么吃。”
陆小言也听见了,耳朵微微有些红,吃完饭,陆小言将兜里的钱,递给了他,“你借的这五百,先还了吧,还有这些,是你的分红,正好回本了。”
傅沉将二百多又塞给了她,“你拿着花,家里该添什么就添。”
陆小言弯了弯唇,“我还有二百多呢,你如果能换到衣柜票和床票,咱们就买个大衣柜,再给你买张床。”
傅沉眼睫微动,抬眸问了一句,“想分开睡?”
不知道为什么,被他深邃的目光一盯,陆小言莫名有些心虚,“这、这不是有钱了吗?”
他们本来也不是真夫妻啊,她有啥好心虚的?有了床,分开睡不是应该的?
她这模样,分明是打定了主意要分,傅沉却说:“有了钱,也可以先买别的。”
陆小言听懂了他的意思,一颗心乱成一团,她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没忍住,结结巴巴问了一句,“你、你不想分开睡?”
傅沉定定望着她,目光沉静复杂,却不躲不闪,他点头,轻嗯了一声,“一起睡,不是挺好?每晚还能给你当一下抱枕。”
这话,一下将陆小言炸得手足无措,脸颊也倏忽红了,不是,每晚。
啊啊啊,她难道每晚,都抱着他睡了?
天。
他他他竟然都知道?
陆小言心跳骤然加快,耳根都泛起了一抹红,窘迫地嘟囔了一句,“我也不是非要抱枕。”
这句带了点儿赌气的意味。
傅沉没接,说:“先吃饭。”
陆小言没再看他,埋头干饭,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的,心底像发生了一场海啸,久久不能平静,食堂嘈杂的环境,都显得安静了些。
吃完饭,傅沉收了餐盘,牵着她走出了食堂,陆小言低头瞄了一眼他修长的手,耳根又不争气的红了。
她挣扎了一下,他却抓地更紧了,他垂眸看了她一眼,低声说:“别分开,成吗?”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我想一起。”
他喉结微微动了动,盯着女孩泛红的耳尖,慢悠悠说了一句,“想一睁眼就看到你。”
陆小言耳尖颤了颤,脸一下更红了,只觉得他犯规,她心中乱糟糟的,一颗心又尘埃落定了下来,他果然是喜欢她的。
虽然弄懂了,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她、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啊,也没想过在这里谈恋爱。
可心中某一处,又隐秘地泛起一丝欢喜来,他的体贴入微,他的细心周到,总能轻而易举地打动她。
她应该也是喜欢他的吧?
见她垂着小脑袋,一脸纠结,傅沉也没逼她,说:“存的钱可以先买个空调和自行车,天很快就要热起来了,有了空调,会舒服很多。”
陆小言一下抬起了头,“空调很贵吧?”
傅沉淡淡说:“我们厂研发了一款,内部价不算贵。”
陆小言哦了一声,心中仍乱糟糟的,完全没意识到,对一个小县城来说,这个年代,想独立研发空调是一件很难的事。
傅沉牵着她,走到了大门口,门口竟停着两辆车,不知道是领导过来视察,还是家属的。
一月中旬首都就上市了一款新车,据说跑得很快,性能也很稳定,用的是新型发电机,门口停的这两辆就是新车。
这款车上市没多久,国家还发布了一条消息,国内第一台微型计算机也问世了。
陆小言还曾怀疑过,首都是不是也出现了穿越人士,以至于她行事都更谨慎了。
陆小言对车没啥兴趣,只多看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傅沉一路将她送到了车站,这才松开她的手。
陆小言指尖微微动了动,正欲抬头,男人揉了一下她的脑袋,“等我回去。”
说完,停顿了一下,说:“别急着拒绝成吗?好歹给我一个机会。”
他眸色专注,声音温柔,陆小言一颗心瞬间像被人丢到了热水里,咕噜噜冒起了泡,她别开了目光,腼腆地点点头。
点完头,就小兔子一般蹦上了车,“那我走了。”
她心跳如鼓,坐到车上后,没忍住,偷偷往外瞄了他一眼,他仍站在原地,日光将他的身影拉得有些长,他神情略显寂寥。
四目相对时,他眼中忽然带了笑意,陆小言心跳又有些快,她不自觉弯唇,忽然觉得和他试试也无妨。
回到家后,时间好似变得无比漫长,好不容易才盼到周六,她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瞧见他时,忽地又有些紧张。
王月勤迎出去时,陆小言待在屋里,没出去,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听见她娘说了一句,说:“哎,咋又买这么多吃的?得花多少钱?”
傅沉手里确实拎着不少吃的,有排骨,还有白面,右手还拎着几盒糕点、山楂一类的零食。
“没多少钱。”傅沉将白面、排骨递给了王月勤,又递给了她三盒吃食,说:“小言呢?”
“在屋里画画呢。”
陆小言原本在看书,闻言,忙摸出了画稿,下一刻,就听到了开门声,傅沉长身玉立,拎着几盒吃食,走了进来。
傅沉走到书桌前,才停下,他将食盒放在了桌上,冷冽的眉眼在夕阳的映衬下,好似温和一分,他微抬下巴,腔调一如既往的悦耳,“尝尝看。”
陆小言这次放下画笔,她红着耳尖,乖巧地打开了食盒,里面有山楂片,有芝麻球,以往陆小言只觉得他细心,如今竟品出一丝甜来,陆小言去洗了一下手,才拿起芝麻球,咬了口,歪头看他,“你也吃啊。”
傅沉双手插兜,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她身上,“没洗手。”
“去洗呀。”
他却还没动,仍站在原地,摆明了想让她喂,陆小言一下看懂了他的意思,脸颊微微发热。
“懒死你得了。”话虽如此,她还是拿起一枚山楂条,飞快塞到了他嘴里。
指尖触碰到他柔软的唇时,陆小言不自觉蜷缩了一下手,忽然生出一丝羞赧来,明明房间挺宽敞,她却觉得,空气有些稀薄,她又吃了一块山楂条,若无其事地说:“该做晚饭了,我去帮忙烧锅。”
不等她溜走,傅沉却攥住了她的手。
陆小言心跳有些不稳,偏头时,对上了他深邃漆黑的眸,他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浓烈情愫,热烈,坦诚,“考虑得怎么样?”
陆小言被他搞得有些紧张,小眉头不自觉一蹙,抬眸时瞥见了他微微滚动的喉结,察觉到他也有些紧张,她一颗心不自觉放松了下来,眼中也带了丝促狭,故意问:“考虑什么?”
她一双眸黑白分明,笑得恍若个小狐狸,傅沉心中一动,忽地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蛋,“你说呢?”
陆小言脸颊一热,对上他含笑的眸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小心思早被他看穿了,陆小言撇嘴,又扬起笑脸,“你先说,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如果是从去年,说明喜欢的是她,再往前,那就是原身,喜欢的究竟是她,还是原身,陆小言觉得有必要弄清楚。
傅沉嗓子发紧,一时有些沉默,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十五岁?还是十六岁?傅沉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被她无视的滋味有些煎熬,他那样骄傲一个人,也曾放下身段,试图和她处好关系,结果只是徒劳。
傅沉不想一再骗她,对上她笑盈盈的眸时,却说不出口,如果让她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她还会这么对t他笑吗?
他不敢赌,心中也有个声音,告诉他,起码应该等两人的感情再深一些,再坦白。
傅沉便散漫地调侃了一句,“兴许是前段时间,你睡觉不老实,往我怀里钻时,毕竟,我是个正常男人。”
陆小言脸有些热,抬脚踩了他一下,傅沉唇角微扬,陆小言懒得理他了,听见厨房传来了动静,说:“我烧锅去了。”
她刚走了没两步,傅沉也跟了上来,伸手牵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很大,手掌上还有茧子,被他攥住时,陆小言心脏又漏跳一拍,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紧张个什么劲儿,不就牵牵小手?
又不是第一次牵。
陆小言没挣扎,默许了他的行为,她一向不是爱纠结的人,凡事都随心,既然对他有好感,试试又何妨?
来到厨房时,傅沉还没撒手的意思,陆小言这才挣扎了一下,王月勤也瞧见了小两口手牵手的动作,她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
他们感情好,倒也是好事,她还着急抱外孙外孙女呢。
第70章 第70章他那张俊脸,朝自己靠近……
晚上他们喝的排骨汤,一顿饭吃得美滋滋的,直到洗漱好,准备睡觉时,陆小言才有些不好意思,无端又想起了傅沉那句,他毕竟是正常男人。
赵大妞的话也不合时宜地蹦了出来,陆小言脸颊发烫,怂哒哒躺到了最里面,一把拉起夏凉被,遮住了脑袋。
视线被挡后,耳力变得格外好,她听见了他拉灭灯绳的声音,听见他朝床头走了过来,躺在了身侧。
傅沉伸手将她的被子拉了下来,“不热?”
陆小言确实热,比起热,更有些难为情,下一刻,更让她难为情的事发生了,月色下,他那张俊脸,朝自己靠近了些,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陆小言一下屏住了呼吸,心跳又有些不稳。
傅沉只轻轻亲了一下,说了声“晚安”就躺了下来,一派淡定,陆小言咬唇,莫名有种被比下去的感觉。
她也凑了过去,低头胡乱去亲他,“晚安。”
晚安两字,刚说出口,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她亲的并非脸颊,竟是他柔软的唇,陆小言心跳又漏了一拍,正欲逃走,有力的手臂,箍住了自己的腰肢,陆小言整个人都趴在了他身上。
她心脏怦怦乱跳,有些心虚,“我、我不是故意的。”
傅沉唇角微扬,已经箍住她的后脑勺,哑声说:“嗯,我是故意的。”
说完,就吻住了她的唇。他想这么做,已经很久了。
陆小言心脏怦怦乱跳,因离得近,也感受到了他强健有力的心跳,两人的心跳,都很快,快到让人有些心慌。
这是一个很青涩的吻,他近乎虔诚地吻着她,一下又一下,动作那样温柔。
陆小言一颗心也软得不可思议,并不反感他的举动,甚至明白了为什么小情侣都喜欢亲亲,他的唇,很软很软,温温热热的,气息也很干净。
陆小言都不知道,他会这么温柔,她哪里知道,傅沉之所以这么温柔,只是害怕吓到她。
这个吻不带半分欲念,只是单纯地贴贴,他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克制住,撬开她牙关的冲动。
陆小言紧绷的身躯,都不自觉放松了一些,直到脖子有些发酸才戳戳他的手臂,咕哝了一句,“可以了吧?累了。”
傅沉哑然失笑,又吻了一下她的唇,才放开她,陆小言心跳逐渐趋于正常,她确实累了,最近还挺忙,没多久,她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醒来时,天已大亮,陆小言率先闻到了饭香味,是她爱吃的西红柿炒鸡蛋。
她走到厨房看了眼,今天竟是傅沉掌的勺,瞧见她,王月勤就笑了笑,“快洗漱吧,一会儿就能吃了。”
他做的饭味道很不错,陆小言没想到还有惊喜等着,吃完饭没多久,就有人将空调送了过来。
安装好,她打开遥控器,试用了一下,制暖、制冷都很不错,足以和现代的空调媲美了,这个时代,空调能达到这种效果吗?
她脑海中闪过什么,来不及深想,傅沉就说:“下周末是振南的婚礼,不然去供销社给他挑选个礼物?顺便看看自行车,剩下的钱,够买一个的。”
赵振南是年前定下的婚事,隔壁大队的,两人是相看认识的,婚期是元宵节定下的,下周就要完婚了。
陆小言弯弯唇,眼睛亮晶晶的,“好呀,买自行车还要票,你弄到票了?”
傅沉从兜里掏出一张票,递给了她,陆小言惊喜地双眼放光,“你真弄到了?太棒了,咱们也能有自行车了。”
每次去公社买东西,都是借大队的,多少有些不方便,傅沉笑着说:“厂里在生产电动自行车,过段时间,就能量产了,到时可以买一个电动的,你想去县里时,也不用坐车了。”
陆小言眨眼,再眨眼,电动自行车,那不就是电动车?她心中又生了疑惑,电动车也不该这么早问世吧?
难道是首都那位穿越人士的功劳?
甭管是谁的功劳,受益的都是大家,陆小言倒是喜闻乐见,开开心心的,和他一起去了供销社。
为了节省时间,这次同样租了大队的自行车,等她坐稳后,傅沉就蹬了一下脚蹬,说了一句,“抱好。”
这句话,他曾在嘴边,滚过无数次,直到今天才说出来。
陆小言莞尔,搂住了他的腰。
公社供销社倒也卖了不少东西,他们先去给赵振南选了一份新婚礼物,她和傅北结婚时,赵振南送了个暖壶,倒是挺实用。
前几个月陆小言才知道,家里那个新暖壶是赵振南送的,陆小言说:“咱们还有布票,干脆送他一对龙凤呈祥的枕头吧。”
这年头,布票最是短缺,很多人结婚,顶多买身新衣服,根本没票买床上用品,送枕头、枕巾,同样挺实用。
傅沉自然没意见,挑选完礼物,两人就去看了看自行车,公社自然也有卖的,有凤凰牌,飞鸽牌,他们最终买了凤凰牌的。
走出供销社后,陆小言手里也多了一辆自行车,傅沉垂眸看她,“时间还早,不然去看个电影?”
陆小言发现,他对看电影格外执着,一时忍俊不禁,调侃了一句,“树上看得那次,还没看够?”
傅沉挑眉,下意识回了句,“不是你说和喜欢的人看电影,是一件很浪漫的事?”
陆小言早不记得这句话了,“什么?”
傅沉摇了摇头。
说这句话时,陆小言也不过十五六岁,和好朋友在家追剧时随口感慨的,早忘了,哪里知道,他一直记着。
陆小言还以为原身也说过这话,没太在意,见他神情淡淡的,陆小言莫名有些心虚,说:“那就去看看?”
如今的小情侣约会时,也就能一起看个电影,和他看一场也是可以的。
陆小言便随着他来到了电影院,可惜,今天影院在维修线路,并没开门,见他眉眼耷拉着,陆小言一时好笑,“改天再陪你看吧?反正来日方长。”
傅沉很好哄,一句来日方长就将他哄好了。
回去时,陆小言是骑着新车回去的,黑色二八大杠,相当气派。
刚拐进陆家大队,就迎来了众人的围观,河堤上干活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锄头,还有人笑嘻嘻对陆二山说:“嘿,小言骑的那辆,一瞧就是崭新的,肯定是得了分红,提了一辆新车吧,哎,你们要是不分家,这车你也能骑了。”
陆二山脸色有些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陆建良也不太痛快,这几个月,他一直想缓和关系,结果自然是徒劳,至今没能缓和,他心底都有些埋怨田老太,觉得要不是她将事情做得太绝,他们也不会闹到这一个地步,甭管他多懊恼,都已经无济于事。
陆大山和王月勤也得知了这个消息,一到午饭时间,就忙回了家,瞧见院中这辆崭新的自行车时,都惊喜不已,“咱家真买新车了?”
陆小言弯弯唇,笑着说:“嗯,小北哥攒了票,正好分了钱,就买了,吃完饭你们可以学着骑一下,要是学会了,就可以骑车去公社了。”
两人都有些兴奋,过了一会儿,王月勤拿着一个手帕走了出来,里面是一毛、五分的钞票,“家里刚装了那个什么空调,又买自行车,你们肯定没钱了吧,我手里还有点,都是你们之前给我t的,我没花,你们拿去花。”
陆小言没要,“我们还有呢。”
下午傅沉离开时,陆大山已经学会了骑车,他自告奋勇送的傅沉,傅沉看了眼陆小言,对上他深邃的目光,陆小言心中一跳,也觉出一丝不舍来,笑着说:“爹,还是我送小北哥吧。”
陆大山还想争取一下,被媳妇拉了一下胳膊,才作罢,等小两口走远后,他才看向媳妇,“你扯我干啥?”
王月勤觉得他真是个榆木脑袋,“没看到闺女和小北依依不舍的吗?他们一周才见一面,肯定还有话要说,你凑啥热闹。”
陆大山挠了挠脑袋,“我这不是想试试带人时,车子好骑不好骑吗?没想那么多。”
此时,陆小言已经坐在了傅沉后座上,小两口确实生出一丝不舍之情,之前送过他不少次,都没哪次像这次舍不得他离开。
来到站点时,傅沉甚至没忍住问了一句,“我们厂这次招工,不仅招技术工种,宣传科也招人,有兴趣吗?”
他本不该这个时候开口,问完,就生出一丝后悔来,对上他懊恼的神情时,陆小言心中却不由一动,分离的怅然更浓厚了几分。
她笑盈盈看着他,明智故问,“想让我去县里工作?”
见她不反感,傅沉眸色暗了些,“去画画也行,可以在县里先租个房子,周六咱们再回来。”
这是怕她舍不得离开王月勤。
陆小言还真思考了一下,对她来说,其实住哪儿,差别不大,但是住县城的话,就能天天见到他了,可如此一来,就得辞掉顾问和会计的工作。
养殖厂已经逐渐步入了正规,她就算不当顾问,影响也不大,至于建食品厂的事,怎么也要等几年,她没开厂的经验,也帮不上大忙,只能帮忙做一个企划书。
陆小言想了想,说:“再等半年吧,等厂里招到会计再说,最近咱大队还要建学校,肯定还要忙一段时间。”
她没有一口拒绝,傅沉已经挺意外了,眼中也带了一点笑,“行,听你的。”
陆小言弯唇,促狭地问,“什么都听我的?”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第 71 章【VIP】
第71章 第71章“没有傅北,你穿来后遇……
回应她的是男人温润的手指。
傅沉在她脸上捏了一下,眉眼染了星星点点的笑,“嗯,都听媳妇的。”
陆小言本想调侃他一两句,没成想反被调侃了,脸颊有些发热,一直回到家,脸上都好似还残留着他的触感。
周一时,她和陆会计再次去了县城砖瓦厂,这次倒是很顺利,只不过还得再等几天,砖瓦厂才能将砖瓦送到他们大队。
两人交了定金才离开,忙完砖瓦的事,两人又去了养殖厂,再次预定了一百头小猪仔,忙完都下午了,陆小言还要去供销社,帮花大娘买点东西,便没有去探望傅沉。
赵振南的婚期定在周末,最近花大娘既要忙厂里的事,还要帮他筹办婚事,忙得不可开交,有些东西公社没有,干脆让陆小言和陆会计捎了一下。
周六傅沉回来后,也没在家吃晚饭,而是去花大娘家帮忙去了,一直到晚上九点才回来。
他回来时,陆小言正在出试卷,打算周一举行个期中考,检测一下孩子们的学习进度,她出得认真,直到傅沉伸手抽走她的试卷,“很晚了,明天再出不迟。”
考试定在周一,明天确实还有一天时间。陆小言便也没继续,她打了个哈欠,起身站了起来,正打算去洗漱,却被男人捉住了手腕。
尚未反应过来,他已经俯身靠了过来,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陆小言一怔,心跳快了一分,傅沉已经移开了身体,揉了一下她的脑袋,“去吧。”
陆小言心尖软成了一团,不由弯唇,洗漱完,回来时,他已经铺好了床,被子也折开了,家里穷,夏凉被也只有一个,两人只能睡一个被窝,陆小言耳根无端有些发热。
她红着耳尖爬到了里面,欲盖弥彰说了一句,“明天振南就结婚了,今天早些睡吧。”
傅沉瞟了眼她泛红的耳根,一时没忍住,伸手捏了捏,“想什么呢?耳朵红成这样?”
他的手带着薄茧,被他触碰的地方,蹿起静电,电流顺着耳尖蔓延到身上,心脏都好似麻了一下。
陆小言瞪他一眼,捂住了耳朵,“什么都没想,你少冤枉人。”
这副生动的神情,是独属于她的,这一刻,她和记忆中的人几乎完全重叠在一起,哪怕面容不一样,一颦一笑,却仍旧没变。
傅沉心中一动,一时没克制住,伸手将人揽入了怀中,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不同于上次温柔的轻啄,他近乎贪婪地吻着她,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强势,骨子里的霸道展露无疑。
陆小言有片刻的怔愣,下一刻攥住了他的衣襟,她并不讨厌他的靠近,相反还有些紧张,心脏跳得很快。
闭上眼睛前,她咕哝了一句,“说好早睡的。”
傅沉仍在吻她,闻言,轻笑一声,“嗯,只亲亲。”
说完,唇又覆盖了上来,像在品尝什么美味佳肴一般,专注、虔诚,爱不释手。
陆小言轻而易举被他蛊惑,攥住他衣襟的手,不知何时,搂住了他的脖颈。这个吻结束时,她呼吸略有些喘,小脸埋进了他怀里。
傅沉顺了顺她的背,伸手熄灭了灯。
一大早,傅沉就去了赵振南家,过去帮忙去了,陆小言在家吃完早饭,又收拾了一下,九点多来的,如今结婚都比较简单,赵振南这个婚礼也是,一共就办四桌酒席,只请了一个厨房,陆小言便也来厨房帮忙来了,摘菜、切菜啥的,忙得不可开交。
新娘子被迎进门时,已经十一点了,花大娘买了不少喜糖,喜娘洒糖时,连陆小言都接住一颗,她剥开放在了嘴里,甜滋滋的。
新人拜完天地,闹完洞房,酒席就开了,陆小言、傅沉、和陆铁成夫妻坐在一起,新人过来敬酒时,陆小言也眼巴巴看了一眼桌上的酒。
见她馋得不行,傅沉便也没阻拦,左右成年了,尝尝味道也无妨,他将其中一杯推给了她,陆小言眼睛亮晶晶的,和新郎新娘碰完杯,就端起喝了几口,酒辣辣的,没想象中难喝,半杯下肚,胃里都暖和了起来。
一顿饭吃到两点半才结束,风一吹,陆小言便有些晕乎,走路都好似踩在云端,傅沉垂眸看她一眼,她小脸红扑扑的,一副醉眼朦胧的模样,“醉了?”
“谁、谁醉了?我清醒着呢。”
傅沉伸手牵住了她的手,随口哄了一句,“嗯,没醉,走吧,回家。”
陆小言乖得很,任他牵着回了家,清楚她有午休的习惯,到家后,傅沉就将她扶到了床边,帮她脱掉了鞋子,“午休一下吧。”
陆小言歪到了床上,按了按有些疼的额头,傅沉起身去给她打了一盆洗脚水,将她白嫩的脚丫按到了水盆里,陆小言晃了晃脚丫,溅起一丝涟漪,“你也洗呀。”
傅沉四点多就要离开,不打算午休,听见这话,也只是哄了一句,“你自己洗。”
陆小言湿漉漉的脚丫往他脚上踩,孩子气的嘟囔,“一起一起。”
傅沉拿她没办法,只得和她一起洗,一起洗了,她也不老实,白白嫩嫩的脚丫,总往他脚上踩,傅沉拿起毛巾,擦了擦她的脚,将人打横一抱放到了床上,自己穿上了凉拖,正要去端洗脚水,刚弯腰,脖颈就被人一勾。
傅沉毫无防备,被她扯得踉跄了一步,险些砸在她身上,他双手撑住了床,有些无奈地朝她望去,小姑娘仰着张白嫩嫩的小脸,勾着他的脖颈晃了晃,声音透着一丝平时没有的娇憨,“一起睡。”
傅沉喉结动了动,“等会儿,我去倒一下水。”
喝醉酒的她,是不讲道理的,勾着人往被窝里拉,“不要,要、要睡觉。”
傅沉只得上了床,一起躺下后,身边的小姑娘也没闭眼的意思,反而往他怀里钻了钻,温热的呼吸也洒在了他脸上。
傅沉眸色微暗,下一刻,小姑娘就试探着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亲完还伸出灵动的小舌舔了一下他的唇,有些得意说:“果然很软,难怪情侣都爱亲亲。”
傅沉呼吸乱了一拍,低头吻住了她。
陆小言也去吻他,不得不承认,她很喜欢他的吻,被亲得晕乎之际,脑海中又跳出了赵大妞的话,说他t身材好,说队里好多小媳妇羡慕她。
陆小言莫名委屈,结婚这么久,她还不知道,他身材有多好,也不知道他究竟厉不厉害,一晚能几次。
醉酒壮人胆,她嘿嘿一笑,伸出邪恶的小手,朝傅沉的腹肌摸了去,摸住了腹肌还不算,还去解他的衣服。
傅沉呼吸重了一拍,按住了她作乱的小手,“陆小言。”
陆小言笑得眉眼弯弯的,伸手去摸他,完全没有退缩的意思,温热的呼吸全洒在了他脸上,“干嘛?都在一起啦,碰都不让碰吗?”
她活像个调戏良家妇女的小纨绔,低头又去亲他的唇,亲到还不算,为了方便为所欲为,还一下坐在了他身上,再次去解他的衣服。
动作笨拙而撩人。
温香软玉在怀,简直逼得人发疯。
傅沉呼吸又重了一分,按住了她作乱的小手,直到现在才明白,为何会有人酒后乱性。这一刻,他真想将人压下,好好教训一下……可,终究是理智占了上风。
“别动。”他眉心微挑,压住了小姑娘作乱的小手。
陆小言已经摸到了他的腹肌,肌肉紧实,肌肤嫩滑,比想象中还要好摸。
她嘟着小嘴,挣扎了一下,傅沉按着她没松手,“别闹。”
她闹啥啦?她才没闹,只是摸摸怎么啦。
他的一再拒绝,让陆小言有些不高兴,本能地威胁人,“哼,不让碰,我、我找别人去了。”
说完,小手就伸了过去,往下摸,手下的触感好似更烫了些,不等她多摸两下,傅沉眉心便跳了跳,耳根也火辣辣烧了起来,喉结狼狈地滚动了一下,“陆小言,你看清楚,我是傅沉。”
傅沉不想趁人之危,也并不希望她后悔,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如果、如果她真不介意……
不等多想,就见眼前的小姑娘瞬间变了脸色,陆小言指尖一颤,被傅沉两字惊地险些摔下床去,亏得傅沉眼疾手快地攥住了她。
陆小言八分醉意,都清醒了两分,“谁,谁?你是谁?”
傅沉抿着唇没吭声,触碰到她震惊的眼神时,不由蜷缩了一下手指。
陆小言伸手去碰他的脸,“傅沉?”
不对,这分明是傅北的脸,他、他怎么能是傅沉?傅沉才不会搭理她,更不会对她这么好。
她仍有两分醉意,还以为傅沉是突然穿来了,陆小言一下伸手揪住了傅沉的衣领,使劲摇晃了一下,“你、你回去,把小北哥还给我。”
呜呜呜,那么温柔体贴,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小北哥,不能没了。
傅沉眸中浮现出一丝挫败来,果然,比起他,她宁可喜欢的人是傅北。
陆小言仍揪他的衣服,耍赖般说:“你走,你走,把小北哥还给我。”
傅沉残忍地打断了她的话,“没有傅北,你穿来后,遇见的从始至终都是我。”
陆小言才不信,他整日顶着张厌世脸,总是冷冷淡淡,还不爱搭理人,怎么可能是小北哥?
小北哥会烧锅,会做饭,会给她买各种好东西,对她再好不过。
陆小言声音都有些发颤了,“你骗人。”
对,他肯定在骗人,他一直对人爱答不理的,面对她也很不耐烦,怎么可能早早就穿来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第 72 章【VIP】
第72章 第72章偷亲过她
陆小言不信,这个人绝对在骗她,“不可能。”她喃喃出声,“你把小北哥还给我。”
内心深处,却难以自控地涌起一阵恐慌,手持小风扇,自制的收音机,首都新出的发电机,汽车的快速更新,微型计算机,新空调的上市……
这些全都指向一个现实,他并非原身。首都那个穿越人士,说不准就是他,只是将东西,卖去了首都。
所以,他真是傅沉?
陆小言仅剩的那点醉意,都散了去,整个人恼得不行,恼他骗她,更恼他戏弄她,她使劲儿推了他一把,“耍我很好玩是不是?你把我当什么了?”
小姑娘委屈地眼尾都泛了红。
傅沉喉结发紧,凑过去,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眼睛,“没耍,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是认真的,言言,我爱你。”
意识到爱上她时,是她读高一那年,当时傅沉已经在少年班呆了几年,两人并非一个学校,那天雨下得大,她没伞,奶奶要去给她送伞时,傅沉没让,自己去的。
当年他们的关系还挺僵硬,傅沉曾试图过缓解关系,他就像暗处的影子,只能藏在阳光下,只能一点点窥视她,每次试图靠近,却只是徒劳,影子永远没法与正主真正接触。
就算这样,他也会抓住每一个可以接近她的机会。
来到他们教学楼时,一个男生正跟她一起下楼,她笑容明媚,男生递给她一封信,信封是粉色的,上面还画了一个红色爱心。
一看就是情书。
雨很大,傅沉没听见她说了什么,只瞧见了她璀璨的笑,温暖,雀跃,明媚得像个小太阳,小时候,她小尾巴一样,黏在他身边时,也会这样对他笑。
如今,她会对任何人笑,唯独不会对他笑。不知从何时起,曾经最亲密的关系,变成了最疏远的存在。
男生笑容腼腆,将情书递给了她。
傅沉也被人送过情书,无一例外都拒绝了,本以为,她也会拒绝,谁料,她却笑容灿烂地接了情书,认真点了点头。
傅沉攥紧了伞把,心底涌起的暴戾,几乎要冲出牢笼,无数次因她烦躁时,他都没意识到对她已不单单是喜欢,这一刻,他却深刻感受到了什么叫嫉妒。
雨下得大,雨水打湿了他的裤脚,他最厌烦下雨,这一刻,却举着伞,在雨中站了许久。
隔着雨幕,傅沉眼睁睁看着她将信封妥帖地收入书包里,又钻进少年伞下,一起冲入雨幕中。
她甚至没有看他一眼,也许看见了也会装作看不见,那天,傅沉在他们学校站了许久,直到校园空无一人,雨都停歇了,才举着伞回家。他根本不知道,她和这个男生不过是朋友,情书也是男生拜托她交给她闺蜜的。
这场醋一吃就是几年。
傅沉泛凉的指尖,让陆小言轻颤了一下,那声“言言,我爱你”更是像平地惊雷,在耳旁炸开。
奶奶和爸爸都是喊她小言,唯独他会这么喊她,这个称呼,她已经好几年不曾听到了。
陆小言心头微震,几乎是有些无措地蜷缩了起来,慌张,震惊,难过,疑惑,各种情绪一瞬间袭来,将她打得措手不及。
她红着眼眶,模样可怜极了。
傅沉喉结发酸,俯身靠近了些,想要将她揽入怀中,“抱歉。”
陆小言偏开了脑袋,不肯让他抱,她抱着膝盖往里躲了躲,瞥见他垂下的指尖时,心口酸酸胀胀的。
静默在两人之间蔓延,陆小言心中乱糟糟的,万般情绪难以理清,“为什么瞒我?”
傅沉自嘲一笑,“你这么讨厌我,知道是我,会好好和我相处吗?”
陆小言不由抬眸,对上他复杂的双眸时,心口闷闷的,一时心虚又难受。
她想说不讨厌,可一时,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年少时,她确实一再疏远过他。
这一刻,她甚至想问他一句,难道就记得她的疏远吗?小时候对他的好,都忘了吗?
小时候的陆小言,很喜欢很喜欢他。家里突然多了个小哥哥,陆小言别提多开心了,只可惜小哥哥不爱说话。
他刚来时,总是冷着张小脸,仿佛谁都欠他的,她一再黏着他,他也始终爱答不理。听说他妈妈刚去世后,陆小言也跟着难过许久,屁大点的小孩,什么都不懂,就产生了同命相连的心思。
她也没有妈妈,她不在意他的冷脸,就有一次,气不过,跟他打了架。嗯,也不算打架,那时的他,始终拉着一张小棺材脸,毫无生气,是陆小言生气了,气他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单方面打人,气得她嗷呜一声,扑了过去,将人扑倒后,就啃了他的小痣泄愤。
痣没咬下来,她先红了眼睛,事后,怎么稀里糊涂和好的,陆小言都忘了,只记得他并未生气,还给了她糖果,好像就是那时起,两人就成了亲密无间的伙伴,上幼儿园时床铺在一起,一到四年级,一直是同桌。
很长一段时间,陆小言都是他的小尾巴,连吃饭,都要和他坐在一起。
可,那些亲密无间的日子,终究还是在四年级时,结束了。正是那一年,她听到员工的议论,说傅沉是爸爸亲生的,她爸爸,怕偌大的家业无人继t承,才接回的傅沉。
陆小言起初没信,直到发现,傅沉的妈妈是爸爸的初恋,两人真的交往过,傅沉又没有爸爸,她才误会的。明知道不该迁怒傅沉,她还是很生气,气得莫名其妙,整日生闷气。她几乎是拼了命地想超越他,想将他比下去。
意识到自己误会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有些心虚,总忍不住偷偷关注他,直到梦见傅沉亲了她。青春期的她忽地开了窍。
儿时的记忆如潮水,像她袭来,她心中酸涩难安,理不清剪还乱,只得心虚地转移了话题,“你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认出的我?好端端的怎么会穿越?”
她将内心的疑惑一股脑问了出来,声音也闷闷的,带了点儿茫然。
傅沉如实说了一下日期,以及燃气爆炸的事,听完,陆小言更沉默了,她原本还抱着一丝能回去的希望,这下彻底死心了,燃气爆炸,他们俩肯定已经死了吧?所以才穿来的,原来,和她相处的从始至终都是他。
早在分家时,他就认出了她。
陆小言不知道该说他太了解她,还是该挫败,心头像长了杂草,怎么都理不清,只得将他赶去上班。
眼不见心不烦。
也确实到了去公社坐车的时间,陆小言自然没送她,傅沉是步行去的。
他走后,陆小言忽然又梦到了那个梦,当时她刚高考完,还和几个好朋友去了度假山庄旅游,一走就是四天,回来的那一天,傅沉也从学校回来了。
他在少年班,放假挺晚,去了少年班后,他都是一周才回来一次,按理刚周二,他不该回来,那天他却突然回来了。
陆小言拎着美食,回来时,瞧见了坐在沙发上的他,他斜靠在沙发上,长腿散漫地伸着,正在看电视。瞧见她,还阴阳怪气了一句,“舍得回来了?”
那个时候,陆小言已经知道,他不是爸爸的私生子了,他有爸爸,他爸爸还是个为国捐躯的警察,为了打击毒品犯罪,一直行走在刀尖上,最终捣毁了某毒枭的老巢,因为他身份敏感,才没法公布他和傅沉的关系。
他和爸爸是大学同学,关系很铁,才将傅沉交给了爸爸。
陆小言有意与他和好,还给他带了礼物,听到他的嘲讽,才没将礼物给他,当天晚上,她却梦到傅沉亲了她,醒来后,她惊出一身冷汗来,忽地有些羞赧起初,对他的“觊觎”,令她觉得心虚,莫名不敢再靠近他。
她别扭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奶奶就走了,她一颗心全扑在学习上。
早上醒来时,陆小言抱着被子,发了会儿呆,一想到他那句表白,她心中就慌慌的,甚至有些怀疑,那天晚上傅沉是不是真亲了她,要不然好端端的她干嘛梦到他亲她。
陆小言揉了揉脑袋,又有些沮丧,这一刻,她才想起爸爸,傅沉也来了,那爸爸怎么办?一下失去两个孩子,能承受住吗?
这一刻,陆小言无比希望原身穿到了她身上。
不管怎样,生活都要继续,她搓搓脸,爬了起来,接下来一整天,她都有些神思不属的,连王月勤都看出了不对劲。
周二这天,她才勉强打起精神,和陆会计、大队长一起去了砖瓦厂,那边打来了电话,说是今天就可以去拉砖了。
他们先去财务交了尾款,回去的路上,大队长还问了她一句,“怎么黑眼圈这么重?”
最近陆小言都没睡好,心底一直乱糟糟的,也不知道等傅沉回来,怎么面对他。
她笑嘻嘻找了一个借口,“一想到要建学校太兴奋了,昨天没睡好。”
大队长笑着说:“我昨天也兴奋半宿,砖一拉回去,就能盖了,正好接下来一个月不算太忙,咱们努努力,争取早点盖好,不耽误娃娃们九月份入学。”
陆会计也说:“一建学校,就要招老师了,接下来又要忙了。”
大队长笑着说:“确实得忙一段时间,我回去就动员一下大家,争取早点将学校建好。”
不过压根没用上大队长动员,大卡车一进大队,大家都瞧见了,一个个都打了鸡血似的,往东头跑。
没一会儿砖瓦拉回来的事,就传遍了整个大队,年轻汉子都拎着家伙过来了,这会儿也不兴什么动土仪式,当天他们就开始打地基了。
他们大队二百九十来户,哪家都有好几个年轻汉子,都跑来帮忙来了,陆小言都过去当了当小工,人多力量大,干活的速度也很快,等傅沉回来时,地基都快打好了。
快走到家门口,傅沉才瞧见她的身影,她和萧宁都在学校里,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一眼望去离得很近。
傅沉薄唇紧抿,眸色暗了暗。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第73章 正文完
第73章 第73章正文完
两人说的还是邮票的事,萧宁说韩晓云的哥哥,又帮她找到两张山河一片红,陆小言最近也没帮上什么忙,韩晓云一直在老实复习,根本没和哪个男人接触,她干脆拒绝了。
好歹已经有了两张邮票,她便善意提醒了一句,“山河一片红,发行量很少,挺有纪念价值,以后应该挺值钱,你们不妨自己收藏一些。”
萧宁对她有几分了解,见她不要,也没勉强,笑嘻嘻回了一句,“多谢小言同志的提醒。”
陆小言摆摆手,“没啥事,我就……”
还没说完,就看见傅沉走了过来,他仍旧一身工装,灰扑扑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却另有一番出尘的脱俗,气度一等一的好。难怪之前总觉得他像傅沉一样耀眼了,敢情就是本尊。
陆小言还是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下意识移开了目光,对萧宁说:“那我回去了。”
天色也不早了,该回去做饭了,陆小言正要离开,萧宁却拉住了她的手腕,“等一下。”
陆小言皱眉,疑惑地转过头,萧宁已经松开了手,脸上是散漫的笑,“如果需要帮助,随时可以找我。”
这几天,萧宁也在帮着盖房子,多少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刚刚她看到傅沉时,也有些怪怪的,怕她是受了委屈,才多了句嘴。
陆小言愣了愣,“谢了,我挺好的。”
说完,陆小言就绕过傅沉回了家,傅沉瞥了眼萧宁骨节分明的手,才转身,跟上她的步伐,陆小言走得很快,想甩开他。
他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陆小言下意识甩手,却没能甩开,傅沉眸色暗沉,眼底眉梢都压着一丝不悦,“不让我抓,让他抓?”
“什么?”陆小言心里有些慌,一时都没察觉出他的醋意,只觉得他莫名其妙,“松手。”
傅沉没撒手,死死攥住了她,伸手摩挲了几下,像是想覆盖掉萧宁的气息,说不出的霸道,都要将她擦疼了。
陆小言秀气的眉蹙起,“你干什么?”
傅沉仍抓着她不撒手,内心也升起一丝焦灼,不高兴地说了一句,“不是说了,别和他走太近?”
陆小言这下听懂了,她哼了一声,抱怨了一句,“要你管。”说完,晃了下手腕,又是一声控诉,“你捏疼我了。”
傅沉这才松开手,陆小言揉了揉手腕,扭头去了厨房,他也直接跟了进来。
厨房明明挺宽敞,他一进来,仍旧显得逼仄几分,陆小言甚至感觉空气都稀薄了,她没看他,先淘了些米,下到了锅里。
见她有些不高兴,傅沉抿了抿唇,按了一下眉心,“抱歉。”
他语气透着一丝无奈,莫名显出一丝可怜来,陆小言耳尖动了动,哼了声,没吭声,那点不高兴莫名散了大半。
她又拿出了茄子和西红柿,洗了一下,因为有了化肥,今年蔬菜的产量都高了许多,基本上每个月都能分到一些蔬菜,伙食好了不少。
傅沉走过去,卷起袖子,拿出了刀,想帮忙,陆小言随他去了,内心却觉得怪怪的,没穿前,她都很少做饭,只在奶奶病危前,煲过粥,做过糕点,陆小言也没见过他做饭。
可他的刀工又很熟练,像是做了无数次,穿来这几个月,他也确实切过无数次。
陆小言忍不住偷瞄一眼,一下就被他的动作,吸引了注意力。
他的手很大,骨节分明,指甲被修剪的很整齐,这双手是最像傅沉的地方,动作也如行云流水一般,总是透着股从容不迫。
陆小言忽然想起,自己也曾盯着他的手出过神。在此之前,她都无法想象,他洗手作羹汤的模样。
傅沉切好菜,才停手,偏头看她时,小姑娘已经心虚地转开了目光。这时,爹娘也回来了,陆t小言松口气,做饭时,也一直在跟王月勤说话,没咋搭理他,直到吃完晚饭,洗漱好,各回各屋后,陆小言才不得已单独面对他。
她仍将他当成了空气,坐到书桌前,整理了一下书桌上的小人书,是小欢的故事,已经出版了,这是出版社寄来的,送了几套过来,这本书,并不适合孩子看,陆小言只送了大妞一套,另外又往大队送了一套,剩下这几套还没送出去。
最近,她还没构思新故事,主要是没想好题材,小欢出版后,出版社送了她几本主席的著作,陆小言干脆翻一本,看了看。
她看得认真,傅沉也没打扰,画图纸去了,最近她一看就是两个小时,正要继续往下翻时,一只修长的手拿走了手中的小人书,“很晚了,该睡了。”
陆小言没吭声,只是瞄了眼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快十一点了,确实该睡了。
她越过傅沉,爬到了里面,傅沉盯着她的背影,看了眼,拉了下灯绳,房内一下陷入了黑暗中,陆小言翻身,背朝里,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
傅沉也没说什么,她很快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醒来时,他竟还在房间里。
陆小言抱着被子坐了起来,她洗完澡都是穿睡衣,之前他都会出去,这会儿却没有出去的意思,陆小言瞪了他一眼,还是没吭声。
傅沉斜靠在书桌上,淡淡望着她,见小姑娘瞪了他一眼,他才朝她走来,俯身问,“打算一直不搭理我?”
陆小言确实不想理,一想起他的欺瞒就不太高兴,她也没想好怎么面对他。
傅沉却忽地俯身凑了过来,陆小言不由睁圆了眼睛,心脏扑通扑通跳了起来,傅沉并没亲她,而是盯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开了口,“言言,别冷战了,成吗?”
这一周,他过得异常煎熬,这会儿完全放下了身段,“你要是生气,可以打我,可以骂我,别跟之前一样,一冷战就是好几年。”
说到最后,声音也低了下来,眼神几乎透着点儿寂寥。
他那样骄傲的一个人,何曾这么低声下气过。陆小言揪住床单的手,松了松,一下就软了心肠。
她确实有好几年没搭理过他,知道是自己误会后,虽然没再冷战,却也不像小时候那么亲密了,有时候,连她都觉得怅然。
一颗心也好似泡在柠檬水里,酸酸涩涩的,说不清什么滋味。她忽地偏开了脑袋,闷声问一句,“你老实说,之前是不是偷亲过我。”
“是。”
听到他的承认,陆小言伸手捶了他一拳,哼道:“胆小鬼。”
傅沉紧绷的身躯,放松了下来,试探着,将人搂入了怀中,“是,我是胆小鬼,怕失去你,什么都不敢表露,好不容易到了这一步,给我一次机会成吗?”
陆小言纤长的眼睫颤了颤,终究还是没有推开他,只闷闷说了一句,“看你表现。”
没被一杆子打死,傅沉已经很知足了,他低头在她发丝上,吻了一下,“我肯定好好表现。”
王月勤推开门时,恰好瞧见小两口,腻腻歪歪的模样,她忙捂住了眼,“该吃饭了。”
哎,大清早,还这么腻歪。
陆小言心中一慌,一把推开了他,忙穿上拖鞋,红着脸跳下了床,正要出去,就被他扯住了手腕,“先换衣服。”
陆小言脸颊火辣辣烧了起来,瞪了他一眼,傅沉眼中带了丝笑,转身走了出去,陆小言换好衣服出来时,傅沉已经给她挤好了牙膏,水也给她接好了。
陆小言揉揉鼻尖,洗漱好时,他们已经端好了菜,吃完饭,傅沉和他们一起去了学校,也当起了小工,在全大队的努力下,学校盖得还是挺快的,麦子成熟时,学校的房子已经盖了大半。
这个进度,大队长已经很满意了,为了抢收,他们先暂停了盖学校,各家各户都投进了农忙里,陆小言也给学生们放了假,连几岁大的娃娃,都去了地里,割麦子,捡麦子,忙得不亦乐乎。
一忙就是好几天,周日上午,傅沉也跟着大家去了地里割麦子,干了没一会儿,太阳就露了头,傅沉偏头看了眼身边的小姑娘,见她晒得皮肤通红,将头上的帽子,盖在了她头上。
陆小言不习惯戴草帽,晃了晃脑袋,“扎得慌。”
傅沉说:“不扎,边沿加了层布。”
陆小言感受了一下,还真是,加上布后,虽然透气性没那么好了,不过也没那么晒了。
陆小言没再拒绝,“你不戴吗?”
“地头还有,我去拿一个。”傅沉去地头,拿了草帽,还将水杯递给了她。
等她喝完,他才说:“你回去休息会儿吧,我干就行。”
他干的这些都会算在陆小言工分上,就算能拿满工分,陆小言也不好意思回去,每次农忙,孩子们都会过来帮忙,她可学不来萧宁的洒脱,丝毫不介意众人的目光,愣是咬牙坚持了下来,累归累,今年因为用了化肥,却是个大丰收。
等两千亩地全部收割完,陆小言便统计了一下,对比去年,亩产足足提高了16%,这个数量委实不算低,毕竟,不是所有地都用了化肥,亩产一下增多16%,每家每户都能多分不少粮食,起码不用再饿肚子了。
今年他们又买了一百头小猪仔,加上母猪产的那些,养殖厂的规模扩大了三倍,年底还能过个肥年,这日子真是越来越好了。
大队长和刘书记笑得牙不见眼的,还让人将栽种的瓜果,给楚航送去了一篮子。
大家都没怎么休息,又投入了建房中,此时,天已经彻底热了起来,好多汉子都恨不得光着膀子干活,陆小言也帮不上大忙,继续给孩子们上课去了,反倒是大队长交给她一个任务,希望她和秦老教授一起,出一下考试的试卷。
估计再有一个月,学校就能建成,也该张罗起教师招聘考试了,陆小言没推辞,和秦教授一起参谋着出了试卷,他们大队孩子不算少,一到五年级都得有老师,大队里的小学基本都是学语文,算术,像体育、音乐、美术,这些课程基本没有。他们便也只出了语文、算术的试卷。
试卷出好后,大队就举行了一场考试,这次考试,报考的人数自然也不少,初中以上学历的人,基本全报考了,会议室都坐不下,大队长和花大娘等人,又帮着在院子里布置了一个考场,陆小言也成了监考老师。
秦英也参加了考试,虽然当时说的是,给她和老爷子一个名额,但是为了公平,她还是上了考场。
她之前是高中老师,教了三十年,小学知识,对她来说,自然是易如反掌,她很快就答完了试卷。
韩晓云答得倒也挺快,却没敢提前交卷,而是检查了一遍又一遍。交卷后,韩晓云整个人都趴在了书桌上,嘴里呜呜念着终于解放了。为了备考,她也着实下了不少功夫,从小到大还是头一次这么努力。
陆小言好笑地摇摇头,知道大家都等着结果,她和秦教授也没耽误,当即批改了试卷,五十多张试卷,一晚上就批改出来了。
陆小言看了一下成绩,这次同样是知青考得更好一些,前三名被知青包圆了,剩下的几个知青,只有萧宁没参加考试。楚航和秦英并列第一,接下来的排名便是韩晓云、林媛媛。
这次一共招十个人,他们大队的赵大妞,还有赵铁成的媳妇陈小雪也考上了,第二天大队长就公布了名单,有人欢喜,自然有人愁,这次倒是没闹出什么幺蛾子。
韩晓云也兴奋坏了,来陆小言这儿报喜时,还给她送了一盒蛋黄酥,这是她在公社买的,蛋黄酥不仅卖去了省城,连公社都铺了货,卖得相当好,韩晓云很喜欢,就买了一些。
晚上傅沉回来时,也瞧见了蛋黄酥,“自己做的?”
这段时间,两人的相处倒是自然了一些,陆小言摇头,“晓云送的。”
他还跟之前一样,处处体贴,这次也带回来两盒吃食,一盒给了父母,一盒给了她,“一个小商贩卖的,可能没稻香村的正宗,看看喜欢不。”
陆小言拿起尝了一快,糕点软糯酥香,很好吃,是她喜欢的。她又不由想起了小时候的事,前几年上学时,他书包里就总是装着她喜欢的话梅、酸奶。
他自己很少吃,最后都进了她肚子里。她一颗心不自觉软了软,“挺好吃,都给了我,你吃什么?”
傅沉一时受到诱惑,凑过去,吻了吻她的唇,舔走了她唇上的碎屑,t“尝尝味就好了。”
陆小言心口一跳,过往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酸涩的、甜蜜的,一股儿涌现在脑海中,她有些羞赧地揪住了他的衣衫,却没有将他推开。
不得不承认,面对他,她根本没什么抵抗力。
陆小言闭上了眼,察觉到她的乖顺,傅沉心口涨得厉害,他箍住了少女纤细的腰肢,更深地吻住了她的唇。
他撬开她的牙关,闯进来时,
陆小言怦怦乱跳的心脏又快了几分,她并不排斥他的靠近,相反还很欢喜。
陆小言不由搂住了他的脖颈。
楚航拎着瓜果来了她家,大队长给的挺多,他特意给他们送了一些,因为两只手都拎着水果,见门敞开着,他干脆直接进来了,正想喊一声小言姐,透过玻璃恰好瞧见这一幕,小少年脸一红,也没好意思打扰,放下瓜果就跑了。
韩晓云正在院子里择菜,瞧见他红着脸,跑了回来,还有些纳闷,“不是给小言同志送水果去了?怎么一副落荒而逃的架势?怎么?瞧见他们俩亲热了?”
韩晓云只是顺口打趣一句,见楚航一张脸更红了,顿时来了精神,菜也不择了,“呵,真在亲热呀?宁哥哥,你快去瞧瞧,我说他俩感情好,你还不信,这下信了吧。”
萧宁一张脸黑如锅底。
他一向敏锐,自然也发现两人的感情发生了变化,之前还能佯装无事,粉饰一下太平,这会儿只觉得这死丫头欠揍得很,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
学校建好时,已经八月份了,天气仍旧热得人发慌,还好家里安了空调,陆小言才没觉得难熬。
起初陆大山和王月勤还舍不得开,陆小言干脆自己给他们打开了,调好温度后直接拿走了遥控板,在室内呆了几天,两人也就适应了。
他们安空调的消息也传了出去,好多人跑来看热闹,感受着室内凉爽的温度,一个个都羡慕得不行。
得知是傅北弄回来的,大家又将他夸了一遍,还有人看了眼小言,问:“听说机械厂也扩大了规模,年底机械厂还要招工,小言,你有应聘的想法吗?”
说这话的是张婶,她儿子成绩不错,前年考上了高中,如今高中是两年制,今年他已经毕业了,可惜他运气不好,招聘老师时,他们学校也在考试,他没能参加。
她儿子算术不错,她有意让儿子去厂里当会计,这才试探一下陆小言的意思。她如果参加机械厂的招工,过几月就得辞掉会计的工作,她儿子也能提前准备。
陆小言还没吭声,花大娘就说:“小言在厂里干得好好的,工资也不低,去啥机械厂?咱们厂可离不了小言。”
张婶尴尬笑了笑,忙说:“我也就随口一问,小言要是留咱大队,也是咱大队的福气。这不是觉得他们小两口一直分居,不是个事吗?现在还好,就怕以后要是有了娃,住一起还能有个帮衬,小北要是愿意回咱养殖厂工作,那再好不过,咱养殖厂一直在扩大规模,明年肯定还要招工。”
陆小言已经知道了机械厂的研究所是因他成立的,自然清楚,傅沉不会辞职。
她倒也能理解张婶的着急,养殖厂最快也得明年才能招工,她无非是想让儿子早点上班。
她对陆刚倒是有点印象,很好学,人也心细,陆小言原本也不打算一直当会计,索性说:“去不去县里还不确定,不过我可以先带一下陆刚,他如果愿意学,也想当会计的话,可以先跟我学习一段时间。”
张婶高兴地不行,“哎呦,他指定愿意,我肯定让他好好跟你学。”
花大娘却皱了皱眉,有些欲言又止的,等其他人看完热闹,离去时,她才问了一句,“小言啊,你跟大娘说实话,这是真有去机械厂的想法?”
陆小言倒也没瞒她,“不是,是小北哥想让我去县里,原本想过段时间再跟您和大队长说,就算我真去,肯定也得等咱大队有了会计再去,不会突然离开。”
她之前既然答应了他,也不好反悔,左右在哪儿都能画画。
花大娘还是抓住了她的手,叹息了一声,“哎,你可不单是会计,还是咱厂里的顾问呢,你去了,我们去哪儿找你这么好的顾问去?”
陆小言笑了笑,“咱们厂已经逐渐步入了正轨,就算没顾问,有您和大队长盯着,也可以运行得很好,您别着急。”
着急的何止是她,大队长这个没来凑热闹的,都听到了消息,忙跑过来问了问情况,“咋突然要走?”
陆小言有些好笑,“不是突然,最快也得几个月呢,等有了会计,我再走,就算去了县里,我每周还是会回来的,到时厂里有什么事,随时可以问我。”
见她每周还回来,大队长一颗心,才放松下来。
王月勤和陆大山倒是很高兴,虽然舍不得闺女离开,两人更怕闺女一直在待在家里,时间一久,小两口感情会淡。女婿这么优秀,万一在厂里遭人惦记了可咋整?
还是去了好。
两人巴不得她赶紧去县里,反正每周会回来。接下来一段时间,陆小言便用心教导了一下陆刚。
陆刚是个很勤奋的人,比陆小言预料中的还要踏实,学习也很努力,她买的那些会计类书籍,不过两个月,他就全学完了,起初,还有人不服,说他除了是高中生,还有啥好的?不过是个毛头小子。
陆小言便将会计类书籍,也给了这几个不服的,两个月过后,还特意考察了一下,最终还是陆刚胜出了。不得不说,他能考上高中,还是有点学习能力的。
陆小言又带着他熟悉了一下养殖厂的账务,他上手得也很快,短短两三个月已经做得像模像样了。
陆小言便辞掉了会计的工作,顾问一职,她也想辞掉,为此,她还做了一份企划书,上面写着扩大规模后的一些建议,将开食品厂的章程也一一写了出来。
这份企划书,她足足写了两个月,这两个月,她都没有画画,空闲时,不是在带陆刚,就是在写企划书。
足足写了几十页,将她能想到的,都写了出来,大队长和刘书记都很震惊,不过两人都没同意她辞掉顾问的事,经过讨论,队里一致决定让她兼职一下顾问,工资也给她减半。有问题时可以等到周末统一问她,如果是重要问题,也可以往机械厂给傅沉打电话。
陆小言便同意了,傅沉也是个积极的,已经在县城找好了房子,说起找房子,还得感谢一下廖兽医的媳妇,这个房子还是她帮忙介绍的。
是她朋友的房子,属于自建房,三间房间,带一个小院,原本是她母亲在住,母亲年龄大后,他们不放心,想让她搬来和她一起住,就想租出去。
陆小言还去看过一次,房子保存的挺好,不算破败,关键是带院子,县里还是自来水,用水同样方便。
傅沉便租了下来,明天两人就可以搬去县里了。哪怕房子已经租了下来,傅沉还是觉得不真实,根本没想到,她会真跟他离开。
晚上,他没忍住,将人抱到了怀里,又问了一句,“真要跟我一起去?”
王月勤和陆大山还要种地,都不肯去,去了县城后,白天就只有她一个人了。
她没有妈妈,穿来后就将王月勤当成了妈妈,傅沉自然清楚,她多在乎王月勤,至今不敢相信,她会选择他。
陆小言很喜欢他的怀抱,索性顺从心意,窝进了他怀里,“干嘛?不想让我去?”
傅沉轻轻咬了一下她的唇,“你说呢?”
他巴不得将人揣进兜里,立刻带她走,省得一觉醒来,她又反悔。
陆小言读懂了他的意思,不由弯唇,“以后就靠你养家了,只要你养得起,我就去。”
她一去,就没法赚工分了,兼职顾问工资也没多少,只靠画画,还不知道能赚多少。
傅沉自然养得起,亲耳听到她愿意去,他心里才有种尘埃落定的欢喜,忍不住与她耳鬓厮磨。
她也踮起脚尖去咬他。
说是咬,一点不夸张,两人的亲吻总是更像啃噬,今晚也不例外,晚上睡觉时,又抱在一起互啃了起来。
起初亲吻时,她还有点羞赧,习惯他的亲吻后,她就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探索他的身体,总是亲着亲着,就忍不住去摸他的腹肌。
傅沉被她作乱的小手,弄得呼吸都有些急促,“别点火。”
陆小言也一片燥热,哪怕室内开着空调,也觉得热,被他按住手时,她不仅t没听话,骨子里的叛逆还冒了头,坏笑着回了一句,“就点,怎么着?”
女孩雪肤香腮,长发柔顺地披散在枕头上,活似个妖精。
傅沉喉结紧了紧,低头去吻她的唇,直将人亲的说不出话来,最后才喘息着警告她一句,“不想肚子里揣崽,就别点。”
他根本没准备计生用品,这一刻,他甚至有些后悔没提前准备。
陆小言一点都不怂,反而从枕头下掏出一个东西,傅沉瞥见时,呼吸都快了一分,“哪儿来的?”
陆小言清了清喉咙说:“大队发的。”
大队里今年也做了卫生知识宣传,刚结婚的小夫妇都接受了卫生教育,陆小言也不例外,傅沉因为在机械厂上班,才逃过一劫。
发这东西时,她刚知道傅沉的身份,也没原谅他,自然不可能将这东西拿出来,这段时间,他们相处得很融洽,他对她也再好不过,整日贴贴抱抱,她也很煎熬啊。
傅沉又去亲吻她的唇,这下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他那只手也不再只是揽着她纤细的腰肢。
夜很长,起初陆小言还咕哝了一句,“你悠着点,只有两个。”
后来,早已没精力开口,只是放心地将自己交给他,这个她年少时期就曾心动的少年。
夜很长,他们的时光也很长,终究要一起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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