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蜜现真容,霸道千金精神失常》 第1章重生 1980年暑期的一个午后,几声犬吠中,春妮儿慢慢地睁开眼睛,有刺眼的光映了进来,她扭脸看向窗外。 那是一扇无法打开的木格窗棂,为了屋里凉爽些,小小的木格上没有糊纸,窗外有摇曳的树影,有声嘶力竭的蝉鸣,还有“大黄”张狂的叫声。 春妮儿有些诧异,这不是小时候的家吗?人死了以后难道也会做梦吗? “妮儿,妮儿,有人找你!” 春妮儿娘在院子里,一边用破蒲扇拍打着大黄狗,一边高声叫着女儿。 她身后跟着一个高个子、衣着洋气又眉清目秀的半大小伙子,“大黄”停止了叫唤,摇着尾巴随主人一块儿挤进屋来。 春妮儿赶紧坐起来,赶紧下炕,趿拉着鞋迎出去,脚下的“大黄”绊了她一个趔趄。 “春妮儿,我顺路来给你送入学通知书了,暑假后我们一起去城里读高中。”来者原来是初中同学,邻村的白怀宝。 再次见到这张年轻又英俊的脸,春妮儿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揪着一样疼。 前世就是因为这个人,让她跌进了痛苦的深渊,不到四十岁,身患绝症的她,在寂寞孤独中离开了这个冷漠的世界。 白怀宝被春妮儿娘让到堂屋的椅子上。 “妮儿,快给你同学倒上水!”春妮儿“哦”了一声,从沉思中醒过来,在茶盘里顺手拿起一个茶盅,右手倾斜暖瓶,就要倒开水。 春妮儿娘忙起身,走到桌前,挑了一个比较完整的茶盅,讪讪地说:“这些茶盅碰的都掉瓷了”。 她示意春妮儿倒上半碗水,反复冲洗了几遍后,才重新让春妮儿倒满开水,摆放在白怀宝面前。 春妮儿看着前世可怜又有点可悲的娘,满头白发不见了,只是才开始墨里点针;清瘦了许多也年轻了很多,难道这真的是重生了? 春妮儿娘对自己女儿的长相特别有信心,既然有男孩子亲自找上家门,是不是登高门槛子有望了? 吃饭穿衣亮家当,看这小伙子,应该对春妮儿有点意思,如果真能攀上富裕人家的高门槛,又何愁给儿子找媳妇没钱呢? “大娘,我是来给春妮儿送录取通知书的。” “哦,春妮儿的不少同龄人,一天学也没上,俺妮儿就属于‘女秀才’了。” “大娘,要是春妮儿继续念书,肯定会中状元!” “哈哈,状元好,状元好,那都是男人的事,一个姑娘家,读再多的书,也是去别人家,能认识自己就行了!” 春妮儿拎来一张小凳子,坐在靠屋门口的地方,耳朵听着娘与白怀宝的对话,冷眼看着白怀宝,说:“念高中,花的钱比初中多不少,家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暑假后够呛能去得了。” 记得前世,春妮儿就是从这一次,开始对白怀宝越来越动心的;重生后的春妮儿,不再被他俊美的表象迷惑。 “咱班就是贾娇娇咱仨考上高中了,王老师说如果不继续读,就太可惜了!” “看咋说的,有啥可惜的?能写出自己的名字,外出走不迷路就行了,丫头片子能读出啥名堂?” 春妮儿娘一听这光临寒舍的俊后生,原来是让女儿继续念书浪费钱的,刚才开满花的笑脸就有些闭合。 “她哥也到了该说媳妇的岁数了,家里哪有那个闲钱让她再念书?俺村跟妮儿一块长大的那几个丫头,有的都快当娘了!” “大娘,如果能够再过上三年苦日子,按春妮儿的成绩,三年后考上大学,你家里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唉,眼前这关都难过呀!如果,如果能帮俺妮儿凑够那9块钱的学费,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白怀宝没有再说什么,低头端起茶盅,虽然刚才看到主人已经洗过多遍,茶盅四周仍有淡淡的茶垢在,但他还是强迫自己抿了一小口。 白怀宝虽然也生活在农村,但他爸爸却是吃公家饭的人,还是镇棉厂的厂长,鲁西北盛产棉花,人们穿棉衣、吃棉籽油,土里刨食挣点零花钱,都是棉花送来的福。 能做棉花厂的厂长,不仅为人还八面威风,因为棉花分等级论价格,老百姓就巴望着能卖个好价钱,巴望着跟厂长家有点亲戚。 如果能跟他家扯上关系,攀上交情,是当地人做梦都不敢想的美事。 白怀宝人长得好看,家庭条件数得着,学习成绩还好,简直就是一个“装进麻袋里没有杈”的人,吸引了不少小姑娘暗许芳心。 当然,更有不少三姑六婆八大姨,毛遂自荐做媒人。 那个年代,男女生几乎不怎么说话,写情书、谈恋爱的更是稀罕。 不过,前世他主动给春妮儿写过字条、约过会,还在没人的地方主动拉过春妮儿的小手。 白怀宝是春妮儿前世难以抗拒的心爱之人,春妮儿为了爱,在白家曾经卑微到尘埃里,不仅没能开出花来,反而被白老太和他大姐白怀珍踩在脚底磋磨。 重生后的春妮儿,要重写自己的人生,对那些曾经害苦自己的人,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让他们也经受经受那些痛楚? 还是爱惜自己的羽毛,努力活出精彩,让前世对她爱搭不理的人高攀不起? 春妮儿觉得重生不易,反击不公和欺辱,最好的方式就是强大自己。 自己的今天比昨天活得更好,那就是给所有前世欺负自己的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白怀宝喝过水,班主任安排的事,也已经交代清楚了,便起身要离开。 客气寒暄了一番,春妮儿娘俩把白怀宝送出大门,白怀宝止步转身,对春妮儿娘说:“大娘,您先回去吧,我跟春妮儿说件事。” “哦,哦,春妮儿,去送送你同学!” 春妮儿“嗯”了一声,便随着白怀宝一前一后走出村外。 “春妮儿,我爸爸说知识以后越来越重要了,你不去念高中,就会和那些农村妇女一样,回到盐碱地,守着二亩薄田,过那没有尽头的苦日子。” 重生后的春妮儿,再次听到这些话,心里还是感觉暖暖的,青涩年华的少女,哪个又能搁得住这样贴心的语言? 春妮儿低声说:“脱生在农村,多数人都这样,这就是命!” “不,春妮儿,我不让你像她们那样!我想好了,棉厂招临时工的,一个月6块钱的工资,等到开学时,那9块钱的学费不就差不多了吗?我认识负责招临时工的李副厂长,我找找他,让你干上一个多月的临时工咋样?” 春妮儿睁大眼睛,有些动情又有些感激地看着,前世伤害过她无数次的男人,她的心跳有些加速,她前世的恨意有些游离。 春妮儿垂下眼帘,飞满红晕的脸上挂了泪珠,“谢谢你,怀宝!” “春妮儿,你同意去做临时工了?太好了,太好了!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读高中,一起考大学,一起……” 白怀宝两眼闪闪发光,憧憬着美妙的爱情和美好的未来。 前世,春妮儿就是这样一步一步掉进了爱的陷阱,重生后春妮儿决定抓住一切能够抓住的机会,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 当春妮儿返回家时,三间土坯房里,煤油灯散发出橘色的光晕,被烟熏火燎的檩条,依旧黑乎乎地裸露着,娘问:“春妮儿,你那同学住在城里?” “不,就是白家庄的!” “啥?白厂长村的?” “他就是白厂长的儿子白怀宝。” “哎哟!怪不得穿得那么板正,长得又那么好看呢!怪道人家是白厂长的儿子呀!” “娘,他说暑假可以让我去棉厂干临时工挣学费。” “啥?还有这好事!唉,如果,如果让你哥去就好了。你看看咱村有多少光棍呀,就是因为盐碱涝洼地,因为吃水也得去外村挑,谁愿意把闺女嫁过来?如果你哥哥能出去干个临时工呢,也容易托人给他找个媳妇啊!” “娘,我去干临时工是为了攒学费,我哥去干临时工了,咱家的地怎么办?爹不在了,你一个人能忙得过来?” “那不是,那不是还有你吗?丫头家的读那么多书有啥用?还不照样是嫁到别人家去!你哥出去干干临时工,糊弄个媳妇回来,总比光土里刨食好听又好看啊!妮儿,就算娘求你了!你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哥打光棍。” “哼,啥都是我哥我哥!娘,我是不是真的从南湾里刨来的?” 春妮儿撂下这句话,就扭身到院子里去了。 第2章还是钱 春妮儿平时是一个乖巧又寡言的孩子,哪怕心里再不乐意,也从来不会顶嘴反抗,只是这一次,白怀宝说让她去棉厂干临时工挣学费,还可以继续读书,她的心真的活泛起来了。 八九十年代的大学生、中专生,吃、住政府承包,毕业后国家还管分配,哪怕考上一个中专,也能一辈子跳出农门,不仅不用再受大累,还可以吃商品粮。 小时候,他们这群农家子弟在前道上玩耍,孩子们没啥零食,饿了就拿一个大饼子,蜜口香甜地吃起来。 村里一小伙伴的爸爸在城里上班,妈妈在村完小教书,他们全家都吃商品粮,她就经常拿着雪白的馒头,偷偷地跟大家交换玉米饼子吃。 那时候,吃商品粮家的孩子,馋老百姓家的玉米饼子、地瓜面,老百姓家的孩子,就馋他们的白面馒头和大米饭。 春妮儿特别想继续念下去,不想再像父辈那样“面朝黄土背朝天”,受着天下最大的累,也吃着天下最大的苦。 自己的娘,自己的哥哥,自己周围的乡亲,都不馋也不懒,勤勤恳恳却终日为嚼谷发愁。 谁也不愿意做人人看不起的“土包子”“乡下人”,可又摆脱不了那宿命的定数。 春妮儿家是六间屋的大院子,东边三间土坯房现在她与母亲、哥哥住在里面,紧挨着西边,还有三间屋的空地,需要等着盖房子,准备给哥哥娶媳妇用。 孤儿寡母难混就在这里,如果春妮儿的父亲还活着,西边那三间土坯房,也许早已经站起来了,房子只有矗在那里,儿子才容易说上媳妇来。 可刚刚吃饱肚子的人家,实在没有多余的钱,去操持盖房子的事;好在春胜、春妮儿兄妹俩长大了,日子虽然依旧穷,大饼子、玉米粥总算可以管够了。 在院子靠南院墙那里,有一棵茂盛的大苦楝树,这树名字不怎么好听,但民间传说是可以镇宅、辟邪的,所以大部分农户院子里,会种棵苦楝树。 春妮儿负气来到巨型的绿伞下,希望夏日的晚风,吹散内心的燥热和烦闷,她仰脸看了看树冠,一嘟噜一嘟噜,青枣大小的绿色苦楝果,隐隐约约挂满绿叶间。 哼,这些果子即使熟了也没啥用,不能吃也不能戴,根本就不能变钱,越是无用的东西,长得越多,有啥用? 她把头低下,发现了一个小洞眼,她寻来一截短木棍,一下一下把那个洞眼抠大,然后把食指伸进去,里面的知了猴,顺着她的手指,就爬上来了。 春妮儿把知了猴放在掌心,眼珠一动不动地看那物,向边上爬着,每当爬到手的边沿,它就伸伸前爪试试,没有着落,爪子落空的知了猴,会赶紧把伸出的爪子,再缩回去,重新回到春妮儿的手心里。 春妮儿呆愣愣地看着,好像很懂得进退的知了猴,明白自己生在贫苦的农家,除了通过考学改变命运,实在是没有其他路可走了。 现在,白怀宝好像对春妮儿有些情深义重,也在诚心实意地为她着想。 可白怀宝毕竟是厂长的儿子,即使有一天他考不上大学,凭着他是非农业户口,凭着他爸爸的能耐,照样可以有一个比较好的工作。 而李春妮呢,农村户口不说,还没有父亲,家里又格外贫穷,门不当户不对的,又怎么可能成为厂长家的儿媳妇? 前世的春妮儿,可以为了所谓的爱情,也为了自己能够脱离苦海,而奋不顾身地做了临时工,才是她的悲剧人生拉开序幕。 既然重生一回,她就坚决不能再做糊涂事! 春妮儿手心里的知了猴,没有爬向她手的边缘,而是顺着春妮儿的手腕往上爬,春妮儿想着自己的心事,没有注意挪动的知了猴。 突然,她感觉一阵疼痛,原来知了猴的大钳子夹了她的肉一下,春妮儿胳膊一抖,知了猴掉到了地上,她的右手腕处,留下了一个不太明显的红印儿抓痕。 “春妮儿,春妮儿,还不屋来吃饭,都凉了!”春妮儿把知了猴踢到了鸡窝旁边,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就回到了屋里。 哥哥春胜早就撂下饭碗,跟同伴们下湾凉快去了,屋里只有春妮儿娘俩。 “春妮儿,你是娘生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可你不能眼看着咱家绝后呀!香莲你俩同岁,为了给她大哥娶媳妇,她不是‘换亲’了吗?‘换亲’都知道没有几家好的,可总比娘家“绝户”了强。你跟那个白厂长的儿子好好说说,让你哥哥去干临时工,你就可以不用‘换亲’了。” 春妮儿没吱声,她跟香莲同岁,只不过香莲的生日比她大一些,她爹娘为了不让儿子打光棍,竟然让香莲嫁给了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光棍;让她哥哥娶了那个老光棍的妹子做媳妇。 在农村,实在说不上媳妇来的人家,如果自己有女儿,就会让女儿为儿子“换亲”或者“转亲”;“换亲”是两个贫穷家庭各有儿子、女儿,两家直接做亲戚;“转亲”就是有儿有女的三个家庭,轮转着做亲戚。 这是农村的普遍现象,女孩子只有听命的份。 在苦哈哈的农村,女孩甭指望念多少书,能够不给哥哥弟弟去“换亲”,去“转亲”,那就是烧高香了。 “让我哥哥去做临时工,这怎么跟白怀宝开口呀?开了口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答应帮忙?” “你跟他好好说说,我看那孩子挺仁义,不装大!在咱看来,那是一件千难万难的事,对于他这个厂长的儿子来说,就是上嘴唇碰下嘴唇那么简单。” “那,那我试试吧!娘,你能不能给我一块钱?我想批发点冰棍卖卖,地里已经‘挂锄’了,这时节没啥农活了,我想挣点钱,我想再回去复课。”春妮儿低声到近乎哀求。 “妮儿,别瞎想了!你到哪里去淘换自行车?难不成你背着冰糕箱子,到处走着去卖冰棍?” “镇上五天一个集,我就去镇上卖;娘,我还想回去复课试试。” “再说吧,你别想一出是一出,咱家里的钱全打扫出来,也不一定够一块啊,别的可以不买,盐却不能没有,家里的那点钱,就是买盐买‘洋火’用的。” 春妮儿不吱声了,她知道娘和哥哥汗珠子摔八瓣,才东拼西凑让她初中毕了业;平时娘花钱,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 前世贫穷的命,难道重生后要继续吗?那一夜,躺在炕上的春妮儿,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觉得右手腕处有点点痒,用手挠了挠,发现正是刚才被知了猴夹到的地方,借着窗外的月光,她看到手腕那里似乎格外亮一些,被夹的地方竟然出现了一枚胭脂痣,只是亮光一闪,又恢复了正常。 春妮儿觉得夜深了,自己眼睛应该是花了,不然身上的肉怎么会发光呢? 想着想着,春妮儿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3章邂逅 这天早上,白家庄村西头,一座五间大瓦房门前,停靠着一辆绿色的北京212吉普车,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白厂长的家。 红砖红瓦、玻璃门窗,在那群低矮的土坯房中,显得实在是高大气派。 早上吃饭时,白怀宝听他爸爸说,今天要去县里开会,他心中暗喜,因为他不想让爸爸知道自己去找李副厂长。 司机拉着白厂长走了,白怀宝喝完面条,饭碗一推,跟他妈妈编了一个理由也出门了。 白怀宝骑上自行车,飞快地蹬向镇棉厂,门卫大爷热情地跟他打招呼,他停好车子,快步走向那一排,红砖红瓦的平房办公室,一边走一边仰脸看着门牌上的字。 “怀宝,是白怀宝吗?” 有一个提暖瓶的女子,正立在不远处的一个办公室门口,叫着白怀宝的名字。 白怀宝扭头看过去,这女子个子高挑、皮肤白皙,虽然不是双眼皮,可五官凑起来又是那么精致、耐看,关键是在这穷乡僻壤,这女子还说着一口纯正的普通话。 “贾——娇娇,真是你啊!你怎么到这里来了?”那女子原来是春妮儿和白怀宝的同班同学贾娇娇。 “我不想去念高中了,三年后考上大学也是为了有个工作,念高中还那么累,竞争又那么激烈,我可不想跟他们那样,千军万马挤一根独木桥,我怕掉到水里去;正好我爸爸说现在他们厂里有招工名额,我就来上班了,才来没几天,还没告诉咱们班主任王老师呢。” 白怀宝知道贾娇娇是非农业户口,从小在部队大院长大,他爸爸转业到了地方,也在镇棉厂上班,好像是什么车间的主任。 “哦,真该祝贺你脱离学海之苦啊!我,我今天没事,过来逛逛。” “你不会也要来上班吧?” “不会,不会,我想挤挤那根独木桥,掉到水里也不怕,我游泳还行!”白怀宝笑着回应贾娇娇。 “听说李春妮也考上高中了,就李春妮那家庭条件,能供得起她继续念书吗?” 贾娇娇除了学习成绩比不过李春妮,家世出身、个头才貌,都自我感觉良好,特别是她一直觉得是因为李春妮在那里,才是厂长的大公子白怀宝没看上她。 所以,贾娇娇经常不自觉地就喜欢与李春妮一较高低。 “李春妮考的分数比我还高呢,她要是不继续念高中,真是可惜了了!” “有什么可惜了的?谁叫她爹娘都是种地的?以前在初中交学费,她就是咱班最拖拉的一个,高中她家就会有钱了吗?我看够呛。你过来屋里坐坐吧,我就在厂部办公室,收收报纸、发发文件,活不累;差不多每天都能见到你家的白伯伯。” 贾娇娇读初中时,就倾心白怀宝,只是这位厂长公子的心里、眼里好像都是李春妮,她早就感觉不舒服了。 “穷活活的还想跟我抢对象?哼,咱走着瞧!”贾娇娇憋了很久的这口气,早就在心底生根发芽了。 白怀宝沉思了一下,说:“不过去了,今天见到我,不必告诉我爸爸;我没别的事,就是闲来逛逛,你先忙着,我去那边看看。” 白怀宝边摆手边越过贾娇娇的办公室,向东边走去;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帮春妮儿介绍临时工的事,更不想让这个自以为是的“小喇叭”,贾娇娇了解底细。 白怀宝走到东边最后一个办公室门口,终于看到了门牌上的“副厂长”几个字,他敲了两下门,就推开进去了。 李副厂长正坐在办公桌前浏览当天的报纸,听到门响、抬头一看,原来是厂长的大公子进来了,他赶紧站起来,笑脸相迎,说:“怀宝,哪阵风把你吹来了?快坐!快坐!” 李副厂长拉来一把椅子,又赶紧把办公桌上一只带盖的口杯拿过来,先用水涮了涮倒掉,又重新沏上。 “李叔叔,谢谢,谢谢!”白怀宝边说边坐到了李副厂长的对面。 “李叔叔,我想问问您,假期招不招临时工?” “咋了?你也想勤工俭学?” “不,不是我!”白怀宝便把李春妮学习如何好,成绩如何优秀,家里又如何艰难,说了一遍。 “李叔叔,我就是想帮帮我同学!这事您可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更不能让我爸爸知道!” “明白,明白。轧花车间正好需要一个过磅的,原来那位快生了;不过,需要运转‘三班倒’,不知你那同学能不能受得了?” “都是老百姓的孩子,吃苦受累惯了,应该没有什么受不了的。” “那咱就说定了,后天早上让她来报到,算正式开始干活,咋样?” “太好了,太好了!谢谢李叔叔,大恩不言谢,以后事上赶去。” 别看白怀宝年纪不大,还能说几句江湖话。 “跟你李叔叔客气啥?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大学,去大城市里发展发展。多拉吧拉吧你李叔叔就行了。”李副厂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离开镇棉厂,白怀宝又马不停蹄地去了李家寨,他要把这个好消息,早一点告诉春妮儿。 前世,春妮儿去了棉厂上班,她没有再去念高中,白怀宝告诉她,可以让他爸爸给春妮儿转正,花几百块钱,就可以把她的农村户口,买成非农业户口。 春妮儿心里不仅爱着白怀宝,更梦想着自己能够脱离农村,能够成为真正的非农业户口。 她似乎把自己未来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白怀宝说的话上面了,她对此没有丝毫的怀疑,或者说她的智商,还没有达到怀疑别人的程度,她想的未来都只是美梦。 前世,春妮儿娘也觉得女儿干三年临时工,要比继续念书强很多,不仅不用花钱,每月还可以挣钱。 因为即使念三年高中,到时候也不一定保证能考上大学,照样回家当农民,到那时候,连个好婆婆家也寻不到! 在棉厂干临时工的春妮儿,在外人的口中,是白厂长家未来的儿媳妇,可老白家的人,却从来就没有吐过这种口号。 他们不屑于做任何解释,甚至白怀宝的大姐白怀珍,当面就告诫过春妮儿:“少做梦,弟弟怀宝如果找媳妇,也只能找贾娇娇那样的!” 三年后,白怀宝如愿以偿考上州城师专;临行前,意乱情迷中,二人偷食了禁果;后来,后来没人给春妮儿办转正,白家也没有花一分钱,帮她把户口买出来。 春妮儿能够带着隆起的肚子,进了白怀宝的家门,那是春妮儿娘,用豁上一条命的方法,才让白家认这个儿媳妇的。 因为当时,县里正打算把白厂长调到县城的纺纱厂任职,白厂长为了自己的前途,只好妥协让步。 重生后的李春妮,她想换条路走,她想用学习改变自己的命运,她不再对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寄予任何希望。 因为猪永远不会爬树,男人的话更不可能算数。如果命运恩赐给她一个机会,李春妮想继续念书,但不一定非要去上高中。 第4章临时工 白怀宝到达春妮儿家时,春妮儿正端着一大盆脏衣服,准备去池塘边洗。 春妮儿娘正跟几个农村妇女,坐在大树底下,摇着破蒲扇乘凉闲聊;春妮儿的哥哥拔草去了。 春妮儿把大盆放到门台一边,领白怀宝进了屋。 白怀宝简单叙述了一下经过,听完白怀宝带来的喜讯,春妮儿说:“怀宝,让你费心了。我想回去复课,学费才3块钱,明年如果能考上中专,也是大好事;你看到我家的情况了,我娘不仅不想让我去念高中,还打算让我给哥哥做‘换亲’。娘说如果能够把临时工的这个名额,让给我哥哥,就同意我回去复课,也不会让我给哥哥做‘换亲’了。” 这实在出乎白怀宝的意料,他当初想得很天真,听春妮儿的一番分析,他彻底明白了。 确实是这样的,如果李春妮真的读三年高中,难道每年都得去做临时工吗?暑假时间长还可以,寒假怎么办?学费解决了,生活费、住宿费又怎么办? 原来,暑假干短期临时工,挣来的钱对于李春妮这个贫穷的家庭来说,只是杯水车薪,根本救不了她。 原本,白怀宝想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好画面,他和李春妮一起去县城读高中,三年后一起考上大学,这样家里就不会反对她跟一个农村户口,家境贫寒的女子谈恋爱了。 谁知,想象中的美好未来,经不住骨感的现实,他这个“富家子弟”根本没有能力帮助自己喜欢的女孩,他也很难体会到穷苦人家生活的举步维艰。 春妮儿娘摇着破蒲扇从外面走进来,她看到白怀宝,像是见到了救命恩人一样,亲热地上前招迎着,并且几乎是用了哀求的语调,希望这位大厂长的公子,能够救救她这个家庭,也救救春妮儿。 乡下人,谁不知道做“换亲”的儿女,很少有幸福的日子过;其他人家穷归穷,至少年龄相当。 “换亲”人家的儿女年龄悬殊大,家庭境况相近,就是从冰上又搬到石头上,没有几家好混的。 “春妮儿,你说的再回初三复课也可行,来年能考上中专也很好,不仅户口能出来,国家还包分配,学费确实还少了很多;只是,只是我们不能一起去念高中了,也不知临时工把你换成你家哥哥,李叔叔同不同意?” 春妮儿娘听了,起身走到白怀宝面前,几乎要跪下去了。 “娘,娘,你想干嘛?”春妮儿带着哭腔喊到,白怀宝也用双臂架起了将要矮下去的春妮儿娘。 春妮儿娘老泪纵横,她用手抹了一把脸,哽咽着说:“春妮儿爹死得早,我寡妇失业地拉扯大她兄妹俩,实在是没别的法呀!” “大娘,大娘,您放心!后天就让您家哥去棉厂报到吧,我一定请求李叔叔收下他!” 春妮儿站在家门口,目送着白怀宝的身影,直到拐弯看不到了才回到屋里。 “怀宝应自珍”,那时候的白怀宝真的是一个难得的好小伙;只是前世,作为初中毕业的春妮儿,未婚先孕进了白家门,特别是白怀宝考上大学后,二人之间的共同语言越来越少。 外面的世界越来越精彩,加之白老太、白怀珍和贾娇娇从中作梗,使他俩之间的隔膜,也越来越深。 “时位之移人也”,此话半点也不假;肩膀不一样齐的人,休想能继续走下去,不管爱情还是友情。 还有,曾经对白怀宝恭敬待若贵宾的春妮儿娘,竟然用尽一切手段,逼迫白家接受春妮儿,别人读大学享受美好的青春和爱情,白怀宝读大学时,却偷偷地做了爸爸。 中学时感觉纯真又美妙的情感,到最后被红尘俗世消耗得,几乎荡然无存,并且越来越像一个笑话。 白怀宝悔恨当初自己的不成熟,特别是进入师专以后,很多女生不仅漂亮,还学富五车,言谈举止都是只念过初中的春妮儿,无法可比的。 春妮儿虽然进了他家的门,白怀宝的母亲和大姐,却想尽一切办法,挤兑别扭春妮儿,从此她就跌进了水深火热之中;当然,这其中也有同学贾娇娇的功劳。 重生后,春妮儿认识到不管在哪个年代,不管干什么,还是应该吃自己的饭、流自己的汗、自己的事情自己干,靠人靠天靠谁也不如靠自己。 所以,那天晚上在饭桌前,春妮儿请求娘和哥哥,如果棉厂能够同意哥哥去干临时工,她就打算再回学校复读一年,兄妹俩只要有空,就帮着娘做农活,这样对全家人都好。 哥哥听了春妮儿的话,高兴地把自己的那块面卷子,省给了妹妹吃。 春胜又担心娘不同意让春妮儿复课,就说:“娘,您放心!我去棉厂干活,既能挣到钱,也绝对不耽误地里的农活,还是让春妮儿回去复读吧!还有,缸里的水,我都会备得满满的。” 春妮儿娘听了儿子和女儿的话,也觉得可行,就勉强同意了:“春妮儿,娘把丑话说在前头,你复读一年,如果考不上中专,以后可不能再提这个要求了,就老老实实回家种地,找个婆婆家,嫁出去。” “娘,我一定得好好学,一定得让自己考出去,我可不想给哥哥做‘换亲’。” “春妮儿,你放心吧,即使考不出,哥哥也不会让你做‘换亲’的,我宁可‘打光棍’。” “你俩都长脸了是不是?到时候都得听娘的。”春妮儿娘拉下脸,虽然她心里也不希望女儿给儿子做“换亲”,但是她更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打光棍”。 只是,宝贝儿子每天去棉厂干临时工,再跑五六里地去外村担水,也真是苦了孩子!可不这样做又咋办呢? 谁让孩子生在这有名的盐碱涝洼地村,井水又咸又涩,不要说人喝,连牲口也懒得饮用,能不累嘛? 去棉厂报到的那天早上,白怀宝早早骑自行车来到李家寨,他要陪春胜一块去。 白怀宝把自行车停放在春妮儿家的角门前,推门进去了。 春妮儿娘又是如同接天神一般,把白怀宝让到椅子上坐下,娘仨都睁大眼睛,屏住呼吸,等一个期待中的好消息。 白怀宝说:“大娘,李叔叔说春胜哥是个男劳力,不能看磅秤,需要扛包,不知可以吗?” “行,行啊!一个棉包百十斤,小意思!”春胜爽快地答应了,春妮儿娘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春妮儿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她内心高兴到要手舞足蹈了,而面容上却假装的挺平静。 春妮儿娘对白怀宝千恩万谢,家里又拿不出任何贵重的东西来表示,嘴里只好重复着感谢的话。 春妮儿娘拿出一件洗得发白,却挺干净的衣服,让儿子春胜穿上。 又上上下下端详了一番,看到他头顶上的一缕头发有点点翘,就连忙拿着木梳,在脸盆里蘸了点水,给儿子梳了梳头,才满意地把白怀宝和儿子打发走了。 第5章如愿以偿 春胜被白怀宝领着,顺利地到了棉厂报到,开始了扛棉包的体力活,虽然晚上躺在炕上,也有些腰酸腿疼,但毕竟能够月月见钱。 春妮儿也如愿以偿地回到了镇中学复课,有幸还是分到了原来班主任王老师的班里。 白怀宝去县城里读高中了,他们见面的机会少了,白怀宝给春妮儿写的书信却有些频繁。 有一天晚自习,恰是王老师的课,她把春妮儿叫出教室,递给她一封信。 然后说:“春妮儿,我知道你的家庭情况,你得好好珍惜这次复读的机会,明年争取一定得考出去!与学习无关的事情,尽量少考虑或者不考虑。” 春妮儿看到信封上熟悉的字迹,明白王老师话的意思,说:“王老师,您放心吧!”从此,春妮儿很少给白怀宝回信,而是把全部精力用到了学习上。 在县城里读高中的学生,大部分也是从农村去的,他们三星期回家一趟。 主要就是回去带粮食,把粮食换成粮票,在学校的伙房里打饭吃;有的也会用罐头瓶子带一些自家腌制的水萝卜咸菜去。 如果家庭条件好的学生,可以直接带钱或者粮票去就行了,有钱就能直接买学校里的饭票和菜票。 白怀宝家里有钱,何况他爸爸还有大汽车,经常去县城,他在吃喝方面不用发愁。 镇中学的学生两周回家一次,也是为了家去带馒头或者拿水萝卜咸菜。 春妮儿为了省钱,她来回跑着通校,好在从家到镇中学,步行用不了二十分钟。 这个周末他们不休息,下了晚自习,春妮儿随人流走出校门,走读的同学都是附近几个村庄的,路上行人不断,社会治安也不错,哪怕走夜路也用不着害怕。 刚出校门时,熙熙攘攘的人还挺多,在岔路口大家就奔着不同的方向各回各家了。 好在田里的玉米已经收获,麦苗刚冒出不久,庄稼地里没有任何障碍物了,走到拐向李家寨的那条小土路,没啥同伴了。 春妮儿便放开喉咙,呼唤她家的“大黄”,很快“大黄”就“呼哧呼哧”地跑到了春妮儿的面前,不仅使劲摇着尾巴,还上扑下跳地跟小主人亲热。 走着走着,“大黄”瞪亮夜色里发绿的眼睛,“汪汪汪”地大叫起来,春妮儿看到前方的路边站着一个人,因为有“大黄”在,她也没怎么觉得害怕,便继续向前走。 “大黄”叫了两声,尾巴竟摇晃起来,似乎认识路边那个人。 “春妮儿,春妮儿,是我!”春妮儿听出了那是白怀宝的声音。 “白怀宝,你怎么在这里?” “给你写了好几封信,你也不回,我不放心,这次我们放假就回来了,想看看你。” 白怀宝与春妮儿并肩走着,“大黄”像个贴心的侍卫,不远不近地左右伴着。 “怀宝,一年的时间很快,我需要好好把握,努力明年考出去,不管是卫校还是纺校,哪怕农校都行,只要能考出去就行。” “嗯,你没问题的!考中专的成绩比考高中的要求低,你别再考超了就行!”白怀宝安慰着李春妮。 “怀宝,高中三年生活也很紧张,没啥事,就别写信了,耽误你学习。” “我觉得不给你写信才耽误我学习呢。在吃喝方面我没事,差不多每个周末,爸爸都会带我出去吃顿好的,就是成绩不如念初中时好了,在班里数不着了。听说司华也回去复课了?” “对,他在一班,咱们原来班的几个同学也回去复课了,只有我很幸运地又分在王老师的班里。” “听说,司华在他班里学习也挺靠前的。” “嗯,期末考试年级前十名也有他。” “春妮儿,你抽空多给我写信吧,读着你的来信,我心里才不会空落落的,学习也才有动力,我,我真的挺怀念咱俩初三做同桌时,暗地里互相较劲的那段时光。” 白怀宝说完,他伸出胳膊,想拥抱春妮儿,并且把嘴凑到了春妮儿的唇上,一股温热扑面而来,春妮儿努力挣扎着:这纯真的初恋,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味的呢? 前世,曾经相爱的两个人,后来越走越远,并且这个爱她的男人,不止一次地伤害她,使李春妮更加体会到,人间的冷漠与薄情。 重生后的李春妮理智了很多,她用力推开了白怀宝,说:“怀宝,别这样,咱说说话多好!我知道哥哥能够去干临时工,我能够回来复课,真的多亏了你的帮助,我铭记在心,但是想其他的,我没有那心思,我们实在不合适。” “春妮儿,有什么不合适的,我,我从初中就喜欢你。” “喜欢不等于爱,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否则,否则我不会见你了。说说,你怎么对镇中学的情况知道的这么清楚?” “贾娇娇说的,她不是在我爸爸的棉厂上班了嘛。有一回,她坐我爸爸的车去县城,我们还在一起吃了顿饭呢。” 春妮儿脑海里想着,这就对了!前世她与白怀宝的情感越来越恶劣,遭受白怀宝的妈妈和他大姐的无数刁难,确实跟这个贾娇娇也脱不了干系。 重生后,这个巧言令色的女人本质丁点儿没变,还是原来那副德行,那就慢慢等着一点一点揭露她的狐狸尾巴吧! “怀宝,王老师认识你的字,她曾经提醒过我要把全部精力用到学习上,所以没有给你及时回信;再说每个月我们都休息两天,也能见到面,你不好好学习,也有班上;我如果不好好学习,就得回到盐碱地,和我娘一样,继续过那没有尽头的苦日子。天不早了,我娘会等急的,咱赶紧回家吧。” 一进李家寨村口,果然有一个人站在村头徘徊着,春妮儿看出是娘的身影,便喊了一声:“娘!” “妮儿,晚回来半个来小时,可把娘急坏了。” “大娘,我们这周放假,我问春妮儿一件事,让您担心了。” “哦,哦,怀宝啊,有你在,大娘就放心了!” 寒暄了两句,白怀宝自己回家了,好在就是邻村,没有几步路远,春妮儿娘俩也回到了自己的家。 “春妮儿,以后别这么晚单独跟男的在一起,让娘挂着!这世上的高门槛子,不是咱们这样的人家可以攀上的。白怀宝这孩子确实挺好,你看到谁家的孩子能做得了父母的主?何况他爸爸还是官。” “娘,我知道,您就放心吧!” 春胜今晚是夜班,春妮儿娘插好门栓,就先上炕睡觉了。 春妮儿坐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又坚持把当天学的英语单词默写了一遍,因为英语是她的薄弱学科,她咬着牙,明年一定要考出去。 重生后的春妮儿更明白,幸福的婚姻需要门当户对。 当春妮儿把全天的主要课程,在大脑里面过了一遍后,身边已经传来娘的鼾声,她脱衣上炕,欠身要吹灭灯时,突然又觉得右手腕处有些痒。 她好奇地凑近灯光,仔细看了看那个地方,原来还是曾经被知了猴抓过的位置,已经过去多长时间了,难道还没好吗? 春妮儿发现那个位置,不知啥时候长出了米粒大小的一颗胭脂痣,稍微凸出一点,并透着光。 第6章空间 话说上回,原本打算睡觉的春妮儿,发现右手腕处不仅痒,好像还闪着微光,她便揉了揉酸胀的眼睛,仔细瞅了瞅那个地方。 发现那枚胭脂痣,果然透着柔和的光,她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忽而,春妮儿只觉得周身温暖,便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现在是农历十月底了,还有两个来月就过年了,人们已经穿上了夹衣,有的甚至穿上了薄棉衣。 万物萧瑟,特别是早晚明显感觉到了冬的冷,水面上偶尔会有一层薄薄的冰碴了,但她进到的这个空间,柔风拂面、气温适宜。 春妮儿睁大了满是震惊的眼睛,刚刚她还躺在自家的土炕上,睡在娘的身边,怎么一眨眼就到了这里? 能见度也就是三间屋那么大,四周却被缭绕的薄雾弥漫,春妮儿迈步向前,那轻柔的雾便后退,她抬眼看到了同样的一棵苦楝树,却比她家院子里的那棵,更粗壮更茂盛。 树下有一座小木屋,木屋里面靠窗的位置,有一张案几,还有一把木椅;春妮儿试着坐上去,感觉非常舒适,伏案阅读或者品茶,或者看看窗外的景致,实在是一处不错的胜境。 春妮儿正陶醉其中,突然“飞来”一只小松鼠,嘴里还衔着一本袖珍小书,“噌”一下落在春妮儿面前的案几上,又把口中的书,轻轻摆放在春妮儿脸前。 原来是“空间使用规则”,春妮儿打开首页,只见上面写着: 1.每次取水,不能超过两升;水源会根据人心的贪欲发生变化 2.土地耕种,需要正能量的积累,才能够慢慢扩大种植面积 3.心怀悲悯者,才能得大智慧 小松鼠冲着春妮儿抬抬前爪,摇晃了几下毛茸茸的大尾巴,又眨了几下晶亮的大眼睛。 春妮儿没有明白小松鼠的意思,但是她能够感觉出小松鼠的友好,便伸出一只手。 小松鼠一下子跑到春妮儿的怀里,并且用头拱了拱春妮儿,一脸满足地抬头看着春妮儿。 “真是一只可爱的小精灵!”春妮儿小心地抱着小松鼠,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它的皮毛,小松鼠则微微地合上眼睛,非常享受地卧着。 “每次取水不能超过两升,这么少,够喝的吗?关键是这里也没有水呀!”春妮儿思忖着,她把小松鼠放在桌子上,把小书推置一边。 起身四下打量了一会儿,并没发现什么异常,她缓步走出小木屋,小松鼠也箭一样,很快隐身到茂密的枝叶中。 春妮儿立在苦楝树下,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梦中,小松鼠也是梦中的一部分。她闭目凝神,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知哪里传来水的轻微涌动声,春妮儿重新睁开眼睛,寻声徐徐而行,发现一个清澈见底、三尺见方的小水潭,里面有一汪清亮亮的水。 微风拂过水面,波光粼粼并荡漾到岸沿,雾气应该就是从这个小潭升起的。 哦,原来真的有水!春妮儿感觉自己好像真的进入了梦境。 她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旋即疼得她打了一个激灵,手背上不仅显示出一道指甲的痕迹,还有殷殷血迹渗出来,原来这是真的啊! 春妮儿俯下身子,她看到小潭边沿是沙质土,就试着撩起了一点儿水,放入口中,咂摸咂摸滋味,不咸也不涩,要比平时从外村挑来的水味道甜好多。 春妮儿双手捧起水,送进嘴里,甘甜清冽、温凉适度,对于出生于盐碱地,从小被苦水泡大的孩子来说,简直就像传说中的神界仙露。 春妮儿的家乡是有名的碱场涝洼地,春天春苗刚刚露头时,绿莹莹、齐刷刷,几场小雨过后,很多嫩苗就会被碱死,这样的土地不喜欢贵如油的春雨,而是比较欢迎大一些的透地雨。 冬天到了,即使老天不下雪,春妮儿村的庄稼地里,也是白茫茫一片,那是泛起的盐碱。 这样的土壤下面,挖出来的井水也是又咸又涩,无法入口,连牲口都懒得喝。 记得初二物理课上,老师正讲着连通器,物理课本上说,所有地下的水源,都如同一个巨大的连通器,它们在地下都是连接在一起的。 春妮儿很用心地听着课,当老师把地下水源,比作一个巨大的连通器时,她感到太疑惑不解了。 为什么李家寨地下的水又苦又涩,五六里外其他村的地下水,就可以喝? 它们同属于地下水源,互相连通,味道应该一样呀?可偏偏李家寨的人,需要去外村挑水喝。 春妮儿举起手,请老师解答这个问题;物理老师听了她的提问后,说了一大堆让人听不懂的东西,直到重生后,春妮儿还是搞不明白。 李家寨的村民三餐用水,都要去附近的几个外村里挑,家里没有男劳力的,还有五保户人家,吃水就成了一个大难题。 春妮儿记得小时候,姥爷每次来她家,都是推着独轮车,车架两边绑满了水桶、瓦罐、小水缸,里面都是装的清亮亮的饮用水。 直到姥爷去世,他还一直懊悔,把闺女嫁到了李家寨,当初是图女婿人品好,亲家家境不错。 谁知好女婿却早早离世,留下闺女守寡不说,还得一个人去外村挑水,去地里劳动,拉扯两个孩子,老爷子一直死不瞑目。 这样的村,不仅仅口粮少,吃水还得去外村挑,一年得耽误多少功夫?没有哪个村的姑娘愿意嫁过来,也是有名的“光棍”村。 青黄不接的年岁,李家寨外出讨饭的人也不少,好在包产到户以后,人们的吃饭问题在慢慢解决,喝水却仍是个大难题。 春妮儿站起来,她看到小水潭周围的土质,都跟盐碱地的土壤不一样,再就是自己手背上的掐痕,不知啥时候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难不成这泉眼里面的水,不仅甘甜解渴,还可以复原伤口、疗愈疾患?要是能够冒钱就好了,春妮儿不着边际地想着,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钱。 我该如何回去呢?春妮儿的意念刚刚想到“我要出去!”几个字;眼前一晃,她发现自己又躺在娘的身边,发现土坯房里依旧黑咕隆咚的。 她怀疑自己刚才做了一场梦,用舌头舔了一下唇边,确实还有甜津津的水渍在,这是怎么了?难道,难道自己也拥有了传说中的空间? 春妮儿又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那枚胭脂痣,果然那宝珠一般的米粒又透亮起来,春妮儿又顺利回到了刚才的那个小潭边,又看到了那潭清澈的水。 春妮儿来回试了好几次,最后那一趟,她带进一只空碗,又把盛满泉水的碗带出来,春妮儿想着娘有胃病,有时候疼起来,饭都不能吃。 如果泉水能治病就好了,春妮儿把这只装满“仙露”的碗,悄悄地放到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她想在娘胃疼的时候试一试。 好在娘依然呼吸均匀,不知道春妮儿这晚的离奇经历。 夜深了,第二天还得去上课,不能再耽误觉,春妮儿重新躺回土炕上,很快就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第7章铁饼惹祸 这天下午,镇中学的操场上,有几个班的学生在上体育课。 科任老师为了能考出好成绩,经常霸占体育课,搞得同学们心里老大不高兴,可又“敢怒不敢言”。 这件事不知怎么就传到了校长耳朵里,教师大会上校长再三强调,除特殊情况外,任何学科的老师不许霸占体育课,咱不能光抓成绩,耽误了学生的身体素质,都成了病殃殃的学习机器,成绩再好也白搭。 眼睛近视了,视力下降了,以后做什么也不方便,学生首先要做的就是强身健体,然后才是掌握文化知识。大会精神刚刚传达下来,操场上就显得有些拥挤。 有绕操场跑步的,有跳远的,也有投掷铁饼的……当然,也有不少学生,围在一起闲谈,平时都“热桌子、冷板凳”地努力在学海里拼搏,特别是一些不爱活动的同学,下课除了去趟厕所,基本不怎么去室外。 这一回,大家都被班主任撵出了教室,学校命令、老师逼迫,同学们都出来透透气了。 司华与另一个同学,正拿着半截干树枝,在地上边画边交流着什么;那时候,根本就没有塑胶跑道,乡下的孩子不要说见过,甚至都没听说过。 镇中学所谓的操场,就是在一大片空地周围,埋了一圈露头的砖块,砖块外面的场地,跑步锻炼用。 砖块里面的场地,就是锻炼其他田径项目;地方大,几乎是互不相扰,司华和他的同学,就在场地外的那棵柳树下。 万万没想到,不幸的事情却即将发生。 场地里面有练习跳远的同学,有掷铅球的,也有几个女生,正在练习投掷铁饼,五班那个长得高、身体又健壮的女生,劲头特别大。 她撇出去的铁饼落地以后,又蹦起来,然后弹出去,不偏不倚,正中司华的头部,当即他就躺倒了地上,昏过去了。 他身边的同学吓得大叫起来,在不远处指导其他项目的体育老师闻讯跑过来,同学们跑过来,大家七手八脚地把司华送到了镇卫生院,并且住下来。 他们班主任和体育老师,跑前跑后陪着检查,并且安排了两个同学陪护。 那个年代的孩子泼辣、扛摔,家长也没有那么多维权意识,不会凡事跟学校讨说法、耍赖皮,讹上一笔钱。老师更没有吓得六神无主,等待校长的猛批和家长的暴风骤雨。 该看病看病,该上课上课,秩序一点儿也没有乱。 春妮儿班那天没有体育课,她也是不怎么喜欢去室外活动的学生,所以直到下午放学的时候,她才听到这个消息。 放学铃声一响,春妮儿收拾好书桌赶紧回家,出校门时,她遇到了同样也返校复课的老同学,现在五班的陈新红。 “春妮儿,春妮儿,咱原来班的司华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俺俩还同过一学期的桌呢,怎么了?” “今天体育课上,他被铁饼砸到脑袋了,你没听说?” “什么?不要紧吧!” “我也没在现场,听俺班同学说的,当时他就昏过去了,听同学私下说,可能砸坏脑子了!” “哎呀,那么厉害吗?” “谁知道真假啊?反正今天下午,他们班主任在我班的课都没来上。” “唉,挺好的孩子,可千万别出啥事,怎么就那么倒霉呢?” 春妮儿与司华、陈新红、贾娇娇和白怀宝,他们曾经是三年的初中同学。 初中毕业后,有读高中的,有上班的,也有返回学校复课的,但更多的同学是回家种地了。 春妮儿清楚地记得前世,她与司华也同桌过一段时间。 司华是一个学习挺努力,让人感觉又挺老实的一个乡下孩子。 记得当初春妮儿坐里边,司华坐外边,进进出出,司华都会或挺直腰板,或欠起身子,尽量胸口贴近课桌,让春妮儿出入顺畅。 男女生那个年代不怎么说话,但有的坏小子下课了会故意把后背靠到后桌,难为里边出入的同学,司华却从来没有这样做。 记得有一次春妮儿边听课,边记着笔记,突然钢笔不出水了,她从桌洞拿出自己的墨水瓶,竟然也是空的。 她正急得不知如何时,同桌司华默默地从桌洞里面,拿出了自己的墨水瓶,放到了春妮儿的面前,虽然没说半句话,但是那份纯洁又无私的同学情,却表达的淋漓尽致。 春妮儿也是一个有恩必报的好孩子,她是通校生,司华是住校生,娘煮了嫩玉米,她带去学校几个,分给关系好的同学时,大家掰断分吃,她会另外拿根整的熟玉米,悄悄放到司华的桌洞里。 班里的男女生,一学期说的话,几句都能数得过来,哪怕是同桌也不怎么说,但是大部分同学能够互相帮助,相处友好。 司华不仅学习刻苦,成绩还不错,平时话不多,事上表现却还好。 在一次校运动会上,春妮儿参加的是女子四百米决赛,这项运动既需要速度又需要体力和耐力,一圈过去后,春妮儿真有些坚持不下来了,司华就在操场外圈跟着给她助跑,才使得春妮儿最终取得了名次。 那一回,春妮儿真正体会到了“加油”二字的作用,人受到鼓励时,确实能够爆发出意想不到的动力和劲头。 春妮儿一路走着,一路想前世的某些画面,当她回到家,见家门上挂了锁,这可是稀罕事。 平时娘都是提前把大饼子、熬白菜汤和玉米粥盛好,放在饭桌上等她,唯恐她上学迟到,今天家里咋没人呢。 春妮儿挺纳闷,她翘起脚尖,从门框上面摸下钥匙,正要打开锁,只听见邻居大婶出来告诉她:“春妮儿,听说你哥哥在棉厂干活扭伤腰了,送到镇卫生院了,你娘也去了!” “啊?”春妮儿心里一惊,拿钥匙的手就有些不听使唤,她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千万别慌,边把钥匙往锁孔里面插,边对邻居说:“哦,谢谢婶,我知道了。” 手有些抖的春妮儿,钥匙插了几次,才好容易打开家门,她走进屋里,看到锅里还冒着热气,看来娘得到消息,没来得及盛饭,就赶紧去了镇医院。 哥哥是全家的顶梁柱,怎么能倒下呢?娘的天要塌了,春妮儿的天也要塌了。 她正手足无措时,看到了手腕处的那枚胭脂痣,她用左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进入到空间,灌了一燎壶水,竟然发现水位好像有点点下降,潭水晃动的也比较厉害。 春妮儿想起来了,取水规则不能超量,也不要贪心;春妮儿见潭面恢复了平静,才把水提出了空间。 春妮儿又学着娘的样子,把两块砖支起来,把燎壶蹲上去,又找来一些干柴点燃,她想烧水,她想给哥哥送去“仙露”,她更希望“仙露”真的能够有效果。 春妮儿没顾得上吃饭,就拎着满满的一暖瓶水,还带了一个空罐头瓶子,她也想顺便去看看同样住院的同学司华。 好在,卫生院介于他们家与学校的位置,步行十来分钟就到了。 第8章腰受伤 春妮儿找到哥哥的病房,娘果然也在;哥哥那状态看上去腰伤得挺厉害,既不能躺着,也不能坐着,就侧身蜷缩在病床上。 一见到春妮儿,他咧着嘴,右手扶着腰部,说:“春妮儿,你咋来了?可不能耽误上课,赶紧,赶紧回去。” “哥哥,我给你送了些热水来,这里离学校挺近的,不耽误事,在医院里打热水还得花钱。” “一开始我想得挺好,干着临时工,地里的活不耽误,家里也多了零花钱,你还可以继续念书,谁知,谁知……真怕我会成了你和娘的累赘!” 春胜哽咽着难以再继续说下去。 春妮儿娘在旁边抹着眼泪,几次欲言又止,春妮儿心里明白,如果哥哥真的腰伤好不了,不要说扛棉包,以后其他农活也不能干了。 人体的发力,不都是靠着腰嘛。家里所有的负担就落在娘一个人身上,春妮儿又怎么忍心让娘一个人扛呢? “哥,你不能胡乱想,我刚才问医生了,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 春妮儿拿起带来的暖瓶,把水倒进了一个大瓷碗里晾着,又给旁边的罐头瓶子倒了多半瓶,然后拧好盖子,放进带来的布书包里,跟娘和哥哥说了声,就拎着走出了病房。 她出了哥哥所在的病房门,又到护士站问明了镇中学来的学生在哪个房间;然后,春妮儿找到了司华的病房。 前世的那份友情还在,何况顺路的事,春妮儿走进了司华的病房,见他还躺在病床上,微眯着眼睛。 床边立着一位四十左右的农村妇女,梳着短发,穿着洗的挺干净的补丁衣服,见一个陌生姑娘走进来,便问:“你是——” “大婶,我是司华的同学,我哥哥正好来住院了,听说司华也在这里,我过来看看。” 司华睁开眼,他欠了欠身跟春妮儿打招呼,“司华,现在感觉怎么样?” “就是有些头晕,有时也会有些疼,不知对大脑是不是有影响?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念书?”司华满脸愁云地说。 春妮儿伸出两个手指头,问:“告诉我,这是几个?” 司华苦笑了一下,说:“如果我连两个都不知道,那就是真的傻了!” “你看看,你认的是我,也还识数,绝对不要紧的;我听王老师说了,你根本就没有什么大碍,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我在东北的舅舅正好回来了,他刚才来医院看我哥时,带来的营养品,说对病人恢复健康有好处,我就兑了半瓶给你捎过来了。” 其实,春妮儿根本就没有见过王老师,她只是想安慰一下司华,如果铁饼真的直接投到人的脑袋上,能不能活都得两说。 万幸的是铁饼落地又跳起来,然后才崩到了司华的头上。 春妮儿谎称营养品是舅舅带来的,她叮嘱司华娘,每次吃药的时候喝几口,又笑着说:“不知是不是像舅舅说的那样神奇,大婶试试吧!” 朴实的司华娘千恩万谢,把春妮儿送出门,躺在病床上的司华,心里也感觉暖暖的。 返回哥哥的病房,春妮儿又嘱咐了几句,对娘和哥哥谎称暖瓶里的水,掺了白怀宝送给她的营养品,虽然无色无味可对恢复健康有好处,哥哥要安心治疗,听医生的话,要把暖瓶里面的水都喝了,千万不能浪费。 之所以说是白怀宝送的营养品,因为让娘和哥哥听起来比较可信,因为只有大厂长家才有高级东西,普通老百姓不要说见,有的甚至都没有听说过。 她告别娘和哥哥,从病房出来时,春妮儿娘也跟着出来了。 “妮儿,娘跟你说实话,医生说你哥哥的腰伤得很厉害,以后不要说再干重体力活,恐怕都影响结婚要孩子,医生说最少也得需要住三个月的院,你哥哥挣的那几个钱,住院一个月都不一定够。往后,咱家可怎么办啊?” 春妮儿娘老泪纵横,不停地用手抹着眼睛,春妮儿发现,她娘的白发,似乎明显增多了。 “娘,娘,没有你想得那么惨!哥哥好好配合医生,你在院里好好陪着他,家里别不放心。” “唉,你哥哥现在去厕所都得需要我扶着,一个活蹦乱跳的大小伙子,突然,突然就……家里还有一大摊子事;觉得咱家哪儿哪儿都不顺,你这学还能继续念下去吗?” “娘,娘,你给我点时间,看看哥哥的恢复情况,家里喂猪伺狗的事您就放心,我一定照管好。实在不行,娘让我读到寒假,寒假哥哥还不好,我就不念了。” “不是娘不愿意让你继续念书,你哥哥一病,咱家实在拿不出多余的钱来,就是这样也得需要拉饥荒啊!可,到人谁家去张那个嘴借钱呀?” “娘,我知道,我不怪你!” “要是往年,咱家养的猪现在也可以出栏了,卖了换钱也能凑个急;只是不知为什么,咱家里处处不顺当,今年养的猪就是不肯长,我唯恐别再,别再养一头……唉,那才真是要娘的老命呢?为了给你哥哥治病,咱也只好扒房子卖屋了。” “娘,不会那样的!您别自己吓唬自己,我哥哥没那么厉害,只要哥哥病治好了,他还能回去干活,不是你想的那么严重,医生的话也不要全信!” “你爹死得早,好容易拉扯大你俩,都平平安安地就好,谁知道孩子大了有孩子大的难!”春妮儿娘一边说一边不停地用手背擦着泪水。 春妮儿眼睛也红了,她伸出手帮娘擦泪,安慰着娘:“娘,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多往好处想想。” 春妮儿告别了娘和哥哥,返回学校。 哥哥住院的这几天,春妮儿格外辛苦,她需要每天去空间提一燎壶水烧开,送到卫生院里去。 当然,也没有忘记每天给司华送去一罐头瓶子;回到家,春妮儿还需要喂喂鸡喂喂猪,再就是也不能把学习耽误了。 放学回到家里的时候,春妮儿又想起娘说的话,她仰脸瞅着家里的三间土坯房,屋顶上碗口粗的檩条,都被熏得黑漆漆的,中间的大梁,也就是跟富裕人家的檩条一般粗,屋角那里还挂着几张破败的蜘蛛网,墙面上的碱土随时都往下“飞落”。 这样的房子,如果真的扒了,能卖几个钱?反而会是娘仨从此居无定所,穷人真的病不起啊! 可又能怎么办呢?穷人没有富亲戚,没有地方可以“打秋风”,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唯一可以改变全家人命运的就是自己能够考出去,脱离这片盐碱地,就可以回头帮帮苦命的娘。 按现在家里的形势,书真的不可能继续念下去了,又怎么可能有机会考出去? 李春妮觉得帮娘帮哥哥,真是白日做梦,连她自己都渴望能够有贵人出现,能帮帮自己,能够把陷进泥窝的娘仨拉出来。 可到哪里去寻找救苦救难的贵人呀? 第9章长生果 这一天课间,在校园里,春妮儿遇到了已经出院返校的司华。 司华迎着春妮儿走过来,亲热地跟她打招呼:“春妮儿,我回来了。谢谢你送的营养品,我没事了!” “司华,你出院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真把大家吓坏了。” “医生说再住几天观察观察,我的身体我知道,不能再住了,太耽误课。” “你的学习没问题!再有十天不来上课,学习也不会落后的,该听医生的话。” “看你夸的,我学习没那么好!医生说的也不完全对,现在我半点也不头晕头疼了,应该就是轻微脑震荡,要是铁饼直接砸到脑袋上,说不准还真得‘开瓢’,万幸!万幸!” 春妮儿笑了,说:“没有那么邪乎,听目击的同学说是铁饼落地弹起来后,嘣到你的。你这就是福大命大造化大啊!” “关键是你的营养品给补充营养了!你哥哥也好多了吧!” “我哥哥比刚入院时强多了。”春妮儿思忖:是不是“仙露”对司华起到作用了?不知对哥哥的腰伤效果怎么样了? “春妮儿,我娘让我给你带来了一布兜长生果,家里没有啥稀罕的,俺们村种长生果,知道你们村里不种,你在这里稍等一会儿,我回教室拿。” 那个年代,花生可是好东西,鲁西北地区敬称为“长生果”,娶媳妇、嫁闺女、孩子养满月、春节走亲戚串门、闲玩聊天拉呱,端上一茶盘炒花生,那可是上讲的待客之道。 当然,去掉花生壳,煮熟加上盐花,亲朋围坐喝酒谈天,必然不能少的下酒菜也是一盘水煮花生米。 因为吃的时候,需要一粒一粒夹起来,放送入口中,比较消磨时间,被美其名曰“禁叨”。 花生在盐碱地里难以生长,所以春妮儿村里从来种不出花生来,想吃就得花钱去集市上买。 可平时没有谁舍得买来吃,只有到了过年过节有喜事的时候,才会买了几斤用。 很快,司华拎着一大布兜花生跑过来,递给春妮儿;春妮儿心里高兴,还没来得及客套几句,上课铃就响起来了,他们回到了各自的教室。 春妮儿放学后,拎着那一大布兜花生,匆匆忙忙往家里赶,远远就看到自家的角门虚掩着,她推门进去,看到娘从医院回来了,正呆愣愣地站在猪圈边,不知心里想什么。 “娘,娘,你怎么回来了?哥哥一个人在医院里能行吗?” “妮儿,我不放心家里呀!你哥哥比前几天好多了,我给他弄了一根木棍,让他拄着去厕所,我回家看看,看看咱的猪能不能卖得着?一会儿再回去。” “猪不都是到年底才宰了再卖肉吗?咋现在就想卖?” “你哥哥住院,钱快不够了,咬咬牙想卖了,给你哥凑凑看病的钱。刚才我到了村东头屠户家,他过来看了看,说咱家的猪太瘦小,宰不出多少肉,给压的价钱特别低,我心里疼得慌,舍不得卖!过过两天再看看吧!” 春妮儿听了以后,心里嘀咕,空间里的“仙露”对哥哥怎么没有效果呢?还是哥哥的腰受伤太严重? “娘,这是我同学给捎来的长生果。”春妮儿说着,打开布兜给娘看里面的花生。 “哟,粒粒饱满啊!人家这是诚心敬意挑选送给你的,这一大兜子,少说也得有四五斤,要是咱地里的土行,完全可以当种子用;可惜了,盐碱地里啥好种子也糟蹋了,花生就喜欢沙土地,唉!” 春妮儿听后心脏一阵加速扑腾,空间里面的沙质土,不知能不能种一点儿,她赶紧努力掩饰着自己,问: “娘,那就先别卖猪了,再等等看,万一过几天涨钱呢!” “到不了山穷水尽,咱不能扒房子卖屋,现在也就指望咱家的猪了,我就盼着它能多长几斤肉,实在不行也只能提前贱卖了,给你哥哥把病彻底治好了。可就是不见它长,真愁人!以前咱家养的猪,到了这时节,怎么着也有二百来斤了,这头猪怎么就像打了‘缩减安’,越长越抽抽!是不是有啥病,那可真要了人命。” “娘,你又胡思乱想了,哪里就那么寸,倒霉事都让咱家赶上?” “但愿吧,求天爷爷睁睁眼!妮儿,不然,不然你别去上学了,看咱家现在的情形,你读不到寒假呀!买本子买笔,哪里不得花钱?” “娘,我就是现在回家,交的学费,学校也不会给退了,您就让我把这学期念下来吧!” “娘能不懂得这个理儿?可你哥哥在医院里,咱家的猪又那样,你让娘到哪里去抓挠钱啊?” 春妮儿娘抹着眼泪进了屋,她狠了狠心,在泔水上面又撒了一把麸皮,抓了两把玉米面,然后提到猪栏圈,倾倒进猪槽里。 春妮儿也已经泪流满面,她想起前世有一年,她娘春天抓来的那只小猪娃,费劲巴力饲养了一年,结果到了年底,请屠户来宰杀时,发现竟然是一头“沙子猪”,也就是得了猪肉绦虫病。 虽然当时大家条件都不好,素日没有几个家庭舍得买猪肉吃,但是过年了,还得需要多多少少买点。 猪肉绦虫的肉,价格比好的猪肉能便宜近一半,这真的是要了庄户人家的命啊! 过年前后的迎来送往,就指望着卖掉这头猪的钱度过了;还有青黄不接的日子里,也指望着卖掉这头猪的钱熬过去。 春妮儿念书时学过,生有猪肉绦虫的猪,生长速度慢、身材瘦小,还会皮肤瘙痒、磨牙吐白沫。 对,对,她多次看到自家的这头黑猪,动不动就用身体蹭猪栏圈拐角处的那块大石头,嘴角周围还经常挂着白沫,并且它的一身黑毛扎煞着,半点也不顺溜,这应该就是生了猪肉绦虫的症状啊! 空间里面的水,既然能够让春妮儿手背的掐伤很快愈合,能让司华丝毫感觉不出头晕头疼,是不是也能够杀灭猪体内的寄生虫呢? 春妮儿想着,决定悄悄试一下,让娘的眉头舒展开,让祸不单行的家里,别再遭受风暴雷打。 娘在这儿,春妮儿不能去空间,她想起了早些天偷偷放起来的那碗“仙露”,就学着娘的样子,捏了点盐花放进碗里,用食指搅拌均匀,也倒进了猪槽里面,她希望猪能够好起来,她希望娘蹙成疙瘩的眉头,能够舒展开。 “春妮儿,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如果这次咱家这个‘大憋子’能过去,娘拼上老命,也供到你明年毕业,可看这情形,实在是难呀!是娘没本事,又有啥法呢?春妮儿,你好好照管家,我回医院看你哥哥去了。” 刚才她看到屋内院里,春妮儿拾掇的还不错,春妮儿娘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她又叮嘱了女儿几句,便返回医院,照顾儿子去了。 第10章救命恩人 这天中午,春妮儿放学回家的路上,遇到了村里的五保户“三奶奶”,正倒着小脚,提着一个小小的水桶,向井边走去。 春妮儿赶忙跑过去,从三奶奶手里夺过绳子,拎着小水桶走向井边;春妮儿用扁担不怎么敢在井里打水,但是用系好绳子的水桶,她还是特别得心应手的。 来来回回,她把三奶奶家的小水缸几乎要灌满了,才停下来。 三奶奶早就捧出了“牛奶子”枣,那可是春妮儿他们那些小伙伴,年年眼馋的美味,村里唯一一棵“牛奶子”枣树,就在三奶奶的院子里。 那是一种成熟后掉到地面上,能够摔裂纹的稀甜蹦脆、超好吃的枣子。 春妮儿推辞着,三奶奶一边嗔怪着一边给她塞满荷包。 三奶奶无儿无女,是名烈属,老伴多年前牺牲在淮海战役的战场上。 听村里老人说,三奶奶新婚不久,她的丈夫就去参军了,一直没有回来,她就一直在家守着。 国家虽然对军烈属有抚恤金,不过那点补助实在是少得可怜,一个季度也就是几块钱。 好在村里对她也挺照顾,平时三奶奶吃水,农闲时节大队上会有人给她送几担甜水喝。 农活忙起来,三奶奶也不讨人嫌,一般就自己去河沟里,用盆舀点不那么咸涩的水饮用。 三奶奶挺知足,觉得国家现在穷,但是还没有忘记他们这些烈属,已经很好了,钱不在多少,真诚的心最可贵。 在方圆几十里,三奶奶的“鬼脉诊法”特别厉害,她凭借自己小时候,受老中医父亲的耳濡目染,能够给人银针治病。 不管是小孩子吓着了,还是大人被撞客了,三奶奶只要摸一摸患者的中指,就能够准确无误地判断出来,然后无偿地帮小孩子叫魂,帮大人驱逐邪魅歪祟。 轻针慢捻,医治了很多穷苦百姓,受到了大家的敬重。 现在我们知道这种方法,融合了传统医学和民间信仰,那个年代是受到很多人推崇和佩服的。 三奶奶孤寡一个人的日子,也变得更加有了意义。 春妮儿记得前世,三奶奶曾经救过她的命。 白怀宝大学毕业后顺利上班,在乡村完小教学半年,就借助他家现有的人脉关系,通过人事调动到了政府部门,从此在县城上班,经常往返于乡村与县城之间。 他的父亲几年前,也由乡镇棉厂的厂长,升为县社纺纱厂的厂长,老家的大瓦房里,长住的就是白老太、春妮儿和孩子。 做白家媳妇已经有几年了,但白老太仍旧横看竖看看不惯李春妮,甚至也嫌弃自己的小孙女,她就是白怀宝一个儿子,偌大的家业,白老太渴望后继有人,还是孙子能够延续香火。 她一个心眼希望春妮儿主动离开白家,觉得这女子实在不适合做他们老白家的儿媳妇。 这日黄昏,几天未归的白怀宝回来了,原本刚刚进门看到孩子时,白怀宝还有笑脸,还亲昵地抱起女儿亲了亲她的小脸蛋,他看了一眼春妮儿,心里不免有些诧异,还不到三十岁的春妮儿怎么就变成了黄脸婆? 并且头发扎煞,半点也不顺溜,眼神有点点呆滞,不主动跟他说话,更看不出丝毫的情感。 曾经那个长相出众又文静的李春妮,几乎寻不到过去的任何影子了。 其实,嫁入白家后,经过白老太、白怀珍她们的磋磨,自卑的春妮儿抑郁成疾并且越来越严重。 已经有人私下传言说她“疯”了,因为春妮儿娘就是个“疯婆子”,当然得遗传给她闺女。 见白怀宝抱起孩子,她没言语,就赶忙去厨房做饭。 屋里只剩下白老太和白怀宝,还有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白老太对儿子抱怨到:“怀宝,你可别嫌娘唠叨,你的那个好媳妇不仅娘家穷,好像也随她那个娘,越来越有些呆傻了,越来越变得三锥子扎不出一滴血来。你说说,咱是什么样的家庭,要这个干嘛?” “娘,春妮儿挺聪明的,就是天生不爱说话,等孩子念育红班时,我就把她娘俩接到城里去,再给春妮儿找个活干,单位快分房了,实在不行就先租房住。” “啥?你还想继续跟她糊呀?咱家里宽房子大屋的,非得花那个钱干嘛?” “也没有理由不要人家啊,当时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我……” “我,我我什么?贾娇娇你不要,那么多条件好的姑娘你都不要,挑挑拣拣最后要了这么一个,咱家又不是说不上媳妇来;唉!你真是让我操碎了心。” 这时候,春妮儿把饭菜端来,把碗筷摆放好,准备一家人吃饭,她一进屋就感觉到了气氛不对。 看来,不知白老太又给白怀宝上了什么眼药水。 吃饭时,女儿非得靠着白怀宝,非得自己用汤匙舀着吃,非得动手去抓盘子里的猪肉丸,因为有些热,烫的小姑娘“哇哇”大哭。 白老太气愤地把筷子往饭桌上一拍,说:“这饭简直没法吃了,李春妮你还会个啥?连自己的孩子也带不好吗?” 唯恐母亲生气的白怀宝,反手打了春妮儿一个嘴巴子,这是春妮儿在白家唯一可依靠的人,也如此冷漠,不与她站在一起。 春妮儿别扭了那么多年,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积压在她内心的块垒太多也太重,她找不到发泄渠道,她盼望着白怀宝回家,盼望能够从他那里得到些许温暖和安慰。 却恰恰相反,她觉得自己实在没有啥混头了,活着有什么希望呢? 满面泪水的春妮儿站起来,用衣袖擦着流不尽的泪水,快步走向门外。 白怀宝赶忙起身,喊道:“春妮儿,春妮儿回来!”就要去把李春妮拉回来,他们的孩子“哇”的一声哭了,抱住爸爸的腿,哭喊着“妈妈”,白怀宝抱起孩子,抬腿要向门外追回春妮儿。 “怀宝,让她走!你老老实实看好孩子就行,怎么那么依随着她?看看她有没有那个志气。” 春妮儿边低声哽咽边朝娘家走去,白家庄和李家寨是邻村,共有一个大池塘,绕过那个大湾,就是生养自己的土地。 可春妮儿娘因为病残的儿子,因为贫苦的家境,早已经被折磨的麻木不仁了,每次见了春妮儿的面,除了让她好好伺候婆婆公公,跟大姑姐搞好关心、凡事勤快一些,就没有别的话了。 后来,随着贫苦的家庭越来越落魄,她见到女儿春妮儿,除了苦笑除了抹眼泪,几乎已经无话可说了。 “我还有家吗?还有谁在乎我的感受?女儿是老白家的,白老太再重男轻女呢,白怀宝会疼爱自己的亲闺女,我何苦做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想到这里,春妮儿一头扎进池塘里。 当她睁开眼时,发现脸前是一张布满皱纹又慈善的脸,那是住在湾沿上的三奶奶,她被三奶奶救了。 第11章肝气疏解 春妮儿投水的那天晚上,有一对外村的年轻夫妻,因为孩子高烧不退、哭闹不止,赤脚医生给孩子扎过针、吃过药后,丝毫没有得到改善,就抱着孩子来李家寨,让三奶奶摸一摸、看一看。 三奶奶用她的“鬼脉诊法”,摸摸孩子的中指、抚摸抚摸孩子的头发,口里说着:“小小人,魂不全,快回来吧!” 那原本抻着脖子、挺着胸脯、蹬长双腿,哭闹不休的孩子,渐渐地停止了哭闹,只是一抽一搭地瞪着黑葡萄般的眼睛,看着那位笑眯眯的老奶奶。 “好喽,好喽,宝回家来了。”老人抬起头、伸直身子,坐到炕沿上,微笑着跟那对夫妻说:“回家睡一觉,孩子明天就没事了。” 年轻夫妻千恩万谢,并拿出一包草纸包裹的点心,放到老人桌子上,让她不要嫌少,是他们的一点心意。 那时候,桃酥点心就是上等美食,一般人不要说吃到,甚至连见也没有见到。 三奶奶又放回年轻妈妈的怀里,对她说:“我人老了,吃啥都没事,留着给孩子吃吧,孩子不是生病了吗?” “三奶奶,你不要钱,给孩子看好了病,我们实在过意不去,留下吧!”夫妻俩告别老人,三奶奶把他们送出门。 忽然年轻爸爸对妻子说:“你听,是不是扑腾水的声音?” 年轻的妻子止住脚步,屏住呼吸静听,“湾里跃出水面的鱼吧?不——像,我们过去看看。” 他们走近水边,模模糊糊看到水中有人挣扎,年轻爸爸把孩子递给妻子,赶紧跳下水,把人拖上岸,把人直接抱到三奶奶家,春妮儿就这样被救了。 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人,就私下觉得李春妮别扭疯了。 其实,她是抑郁成疾,她内心的话无处诉说,又看不到前途的光明,当年那个口口声声爱她的男人,越来越嫌弃她。 婆家人待她又冷如冰霜,她在这个世界上,寻不到人间的一丝温暖,看不见星点光明,思维走进了死胡同,只有死路一条。 好在被人及时发现,好在三奶奶用高超的医道,用人间大爱,用无尽的暖意,把春妮从绝望的边缘拉回来。 三奶奶知道春妮儿娘的身体情况,更了解春妮儿的家庭情况,恐怕春妮儿娘着急,她没有把实情告诉春妮儿娘。 但是,她却倒捣着小脚去了白家庄,去了白怀宝的家。 老人告诉白老太,春妮儿有点不舒坦,她想帮春妮儿调理调理身体,顺便让春妮儿跟她做两天伴。 别看三奶奶是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没有啥权势,但是因为她救治了周围村庄的无数人,看好了很多“疑难杂症”,威望是当地无人可比的。 别看白老太的爷们当厂长,她有个头疼脑热、心不顺,也会去找三奶奶解愁破闷,她爽快地答应了,并且还对三奶奶说了好多感谢的话。 不管在家里,她如何对待李春妮,在外面在外人跟前,白老太还是懂得做足“好婆婆”面子的。 三奶奶每天给春妮儿针灸,还针对她的脉象肝气郁结,熬制了一些草草棍棍,让春妮儿喝下了几碗苦药汤子。 住在三奶奶家几天后,木讷的春妮儿,好像又变得灵动起来,她不再躺在炕上。 当她看到三奶奶站在锅台边,看到三奶奶有些驼的背影,看到三奶奶把一碗热乎乎的粘粥,放在她的面前,把一双筷子递到她手里的时候,长期压抑的泪水夺眶而出。 春妮儿伏在三奶奶的胸前,搂住三奶奶的脖子,放声大哭。 三奶奶轻轻拍着春妮儿的背,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说:“孩子啊,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晚上,躺在三奶奶的身边,三奶奶跟春妮儿讲她年轻时的事情: “人活着,没有容易的,再不容易呢,也不能自己去寻死,‘老天爷饿不死瞎眼雀儿’,你就保持一颗善心,一个劲儿地往前奔就行。” 春妮儿投水的第二天,白怀宝去春妮儿娘家寻过,未果;他没敢多说多问什么,只是把买的礼物放下,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白怀宝也打听过,没有啥消息。 因为春妮儿投水是晚上,救她的那两个年轻夫妇又是外村的,也没有谁能想到春妮儿会在三奶奶家,单位上还有工作要做,白怀宝便去上班了,他想实在不行,就找县电台播播寻人广告。 白怀宝还有一个隐秘的念头,那就是最好李春妮出意外,最好从此不再出现。 这样,他不用费什么劲离婚,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解决一个大难题。因为他早就感觉与李春妮话不投机、事不合拍、走路不同步了。 下午下班后,白怀宝又奔波三十多里地,回到家里,看看春妮儿找到了没有。 白老太告诉他,春妮儿在三奶奶家,白怀宝舒了一口气,又有了一点点遗憾。 女儿挺乖,只是晚上睡觉前哭几声要找妈妈,白天也算省心。 曾经瘦脸寡腮的春妮儿,在三奶奶家这几天,变得白胖了点,三奶奶给她号脉后,看到春妮儿的郁结,已经渐渐疏解,就决定把春妮儿送回老白家,她说: “回去啥也别想,你婆婆喜欢唠叨什么就唠叨什么,她不敢动手打你是不?新社会了,大不了她脸色不好,少看她就行了。 我们那时候,婆婆会揪着我们的‘疙瘩鬏’打儿媳妇,也得忍着。 ‘出门的闺女泼出去的水’,白家才是你真正的家,等你孩子长大了,你婆婆年老了,就好了,人活着就是熬呗。 好孩子,听三奶奶的话,以后好好活着,好好活着。” 春妮儿十分想念女儿,也找不到什么出路,就跟着三奶奶,又回到了白家。 三奶奶亲自把春妮儿,送回了白怀宝的家,白老太和白怀珍正在家里,见三奶奶带来了李春妮,白老太满脸堆笑,热情地招迎三奶奶坐下。 白怀珍忙着沏茶倒水,白老太转眼看向李春妮,拉长脸说:“有啥事说开,别动不动就赌气。” 白怀珍坐在一边,阴阳怪气地说:“我还以为你多么有志气呢?这不又回来了吗?还让那么大年纪的三奶奶受累送你?你不认得路?还是不认识门?” 李春妮第一次用眼睛盯着白怀珍,一字一板地说:“我不认识你们家的人!我娘家是比不上你家富,但我们不偷不抢没犯罪,你不能这么欺负人。” “三奶奶,你听听这媳妇有多么不透气,谁欺负她了?找不到她,我们都悬着心来。赶紧给你三奶奶满上水,别那么不解事。”白老太忙着帮大闺女解围。 自从三奶奶把春妮儿送回去后,肝气疏解的春妮儿,在白家不再唯唯诺诺,更不再任凭白老太和白怀珍欺负、拿捏。 她想跟着白怀宝好好过日子,她也幻想着离开白家庄,去县城哪怕租房住,也别再困在这里了。 李春妮儿重生后,再次遇到三奶奶,她心里责怪着自己。 小水潭里的水,即使提取再有限,供应给三奶奶喝肯定够,这是应该享受天地恩泽的老人。 第12章喜获丰收 回到家,春妮儿没来得及吃饭,赶紧从空间提出水,又在院子里支了两块砖,拿来干柴,点燃火开始烧水。 水烧开以后,春妮儿小心翼翼地灌进暖瓶里,然后,关好房门,提着暖瓶,步行去了镇卫生院。 李春妮看到哥哥的样子,不那么痛苦了,看来腰的疼痛在减轻,哥哥的病情在一天天见好。 春妮儿晾了两碗水,提醒娘也得喝,她担心娘这段时间,着急上火又受累,千万别出啥毛病,要是娘再累病了,他们这个家,就真的要完了。 “春妮儿,你不用从家里提水来,累先放到一边,走起路来也危险,你要是烫着了,咱们这个家可怎么办?”春胜躺在病床上,看到妹妹从家里提来的热水,心疼地说。 “哥哥,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小心着呢。” “娘,你也别忘了喝,看看你的嘴角上火了,多喝点水,就好了。” “春妮儿,娘知道。你可得照管好咱家的猪呀!” “娘,放心吧!猪、鸡,还有咱的大黄狗,我都会伺候地好好的。”一切安排妥当,春妮儿按时回到学校上课。 春妮儿晚自习回到家,关好房门,继续在煤油灯下,回顾一遍全天的课堂学习内容,毕竟她的基础在、底子厚,学习方面的“拦路虎”并不多。 大约一个小时后,春妮儿起身,伸了伸有些发酸的腰肢,活动了几下,满意地闭上眼睛,略微养神了一会儿,就想起娘说的那些长生果,粒大饱满、质量好到可以当种子用,何不试上一试呢? 她找出那一布兜长生果,打开又看了看,确实让人爱不释手,如果真能生出更多的长生果,那该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啊! 李春妮用左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那枚胭脂痣,那粒小小的胭脂痣,竟然变得越来越饱满,越来越透亮,还闪着暖暖的光。很快,意念把她带进了空间。 小水潭上方,仍被薄纱般的雾笼罩着,潭面的水亮晶晶的,微波荡漾,似乎在欢迎着她。 凭着自己的第六感觉,李春妮能够感受到潭水的喜悦。难道是因为她决定,供应五保户三奶奶喝水的念头,打动上天了吗? 春妮儿打算在小木屋旁边,试种一分地的花生,她先学着娘种棉花的样子,用锄头弄好一行行田垄。 锄头刨下去,湿润的沙质土出现在面前,这土质明显比盐碱地强很多,春妮儿又刨了一个个浅浅的小坑,然后每个坑里面,按上了两粒花生,再用土埋好,就静待花生扎根发芽了。 一分地种完,布兜里面的长生果,大约下去一半,多亏娘不在家,不然问起花生的去向,她还真一下子不知如何应答。 忙活完了这一分地,春妮儿走到小水潭边,撩起点水,洗了洗手。 她看到手上沾的土屑,很快在水潭里稀释不见了,水潭里的水,依然清澈透亮。 春妮儿站起来,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扭脸看到刚才种花生的地方,好像有了隐隐约约的绿意,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也太神速了吧! 春妮儿急忙走过去,可不是!刚才种下去的花生,已经顶着两片肥厚的、嫩绿的芽儿,拱开土,开始露头了! 按这生长速度,到花生成熟,差不多缩短了一半的时间;平时,人们大约农历四五月份种植花生,中秋节前后就可以收获。 刚才在空间才种上,还没有离开呢,那些地下的花生,就迫不及待地拱开土了,就这快马加鞭的劲头,年前还不得收获两轮? 娘愁哥哥的病,愁长得慢的黑毛猪,想扒房子卖屋给哥哥治病,想让她辍学回家务农,不再继续复课了。 这一切的一切,追根究底都是因为家里穷,因为拿不出钱来,因为娘没有别的咒念,找不到其他出路。 因为穷人的亲戚都穷,根本没有富亲朋,那些手头富裕的亲戚,唯恐沾了穷气,都早已经跟春妮儿家断了道,不再来往了。 爹早死了,一个寡妇又能有啥办法呢?只有把家里她认为最值钱的房子扒了卖掉,再就是还有那头不肯长的黑毛猪值钱。 除此之外,李春妮家再也寻不出什么贵重的东西了。人逼不到一定程度,谁又会想出这样的下策? 都说“一分钱憋死英雄汉”,对于贫穷又闭塞的乡村人家来说,“屋漏偏逢连夜雨”,那就更是逼迫人活不下去的节奏。 好在穷人都具有坚韧的意志,哪怕苦哈哈地熬着,也不肯退缩,也努力向前奔着,或许他们坚持走着走着,就会看到希望的光。 春妮儿继续在家、学校和镇卫生院之间奔波,她每天都会拎一暖瓶,空间里的“仙露”给哥哥带去,家里的那些活物,她也学着娘的样子,不让它们饿着。 当然,她又增加了一个项目,那就是给在湾沿上居住的三奶奶家,送去一小水桶空间里的水,保证老人家每天能喝到。 春妮儿每天都会去空间里提水,按规则不敢有丝毫的超量。 看来,神奇的东西,也讲究一个物以稀为贵,她每天都会为自家的黑毛猪,另外留出一水舀子,她也希望“仙露”,能够在猪的身上大显身手。 再就是,春妮儿看到空间里面,种的那一分地的花生,几乎一天一个样。 大约两周后,春妮儿又来到空间,发现花生秧周围,都有了一道道不规则的裂纹,那是成熟的花生果,在提醒主人,可以收获了。 周六休息日,春妮儿从镇卫生院回来,又进入空间,开始动手,收获自己亲自栽种的花生。 前世,作为小孩子的春妮儿,跟一帮大孩子,去十里外的村里看电影,回来的路上,大家曾经趁着月光,偷过地里的花生。 春妮儿用双手拽住花生秧,弯着腰、翘起小屁股,用出全身气力,使劲往怀里拔那些花生。 可惜,摔了一个屁股蹲,拽断了几棵花生秧,也没见一粒花生从土里冒出来。 这可怎么弄呀?没有任何农具,只有一双小手,想吃到花生,难不成用手挖土吗? 有的孩子,已经开始美美地吃新挖出来的花生了。春妮儿心里着急、嘴里犯馋虫,便真的用手,一点点挖起来。 这时候,过来一个有经验的大孩子,他的兜里已经装满了自己挖的花生了。 他教给春妮儿几个笨家伙,告诉他们,先用脚踹踹花生秧周围的土地,待到它松散了,再用手抓住花生的茎,左右摇晃;最后,双手用力一拽,整墩花生就会被拔上来。 春妮儿按照这个方法,很快就把一分地的花生,全部收获完成了;每一棵花生秧下面,都挂着一嘟噜一嘟噜的长生果,真喜人啊! 春妮儿拽下了一个个花生果,铺展在猪圈的棚子上面晾晒;又把那些花生秧,扔进猪圈里面,趁着秧绿、味道好,也让圈里的黑毛猪尝尝鲜。 风吹过来,再加上午间阳光的照射,新花生的湿气很快蒸发,大约收获了三十来斤。 第13章“巨款” 话说上回,春妮儿利用空间,收获了一些花生,她心想:如果这些花生,能够变成现钱,娘就会减少一些忧愁,她继续复课的梦想就不会落空。 可怎么做才能使这些花生变成大团结呢?凭借前世的记忆,春妮儿想起这一年,华夏大地的乡村里,已经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了不少做小买卖的人。 她小学毕业那年,曾经与同学骑自行车,到十五里外的邻县镇上去过一次,那是为了买老师布置的《数学千题解》那本书,因为自己镇上的书店没有了,必须得完成老师的要求,所以她跟同学做伴去过。 春妮儿看到邻县的镇上,人不仅多也比他们的公社建得好,还有两层的百货楼,书店比他们那里的得大一半,他们去了那里,果然没有扑空。 如果去那里卖花生,没有人会认识她,也不必费口舌与熟人周旋花生的来历,实在是一个不错的想法。 周日下午,同学们返校上晚自习;那么,她可以利用周日上午的时间,驮着花生去邻县镇上试一试。 周六这天,春妮儿先把家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又用空间里的水,给黑毛猪加了一餐;原来,猪和人一样,也是一日三餐。 现在,晚上睡觉前,春妮儿会给猪再加一顿,“马不吃夜草不肥”,猪也得需要夜里吃食;她看到黑毛猪毛色和身量,在明显发生变化,应该是空间里的“仙露”起作用了。 春妮儿又认真地做完了老师布置的全部作业,然后开始考虑明天的事。 明天需要早点动身,去谁家借自行车呢?总不能跑着去吧! 村里有自行车的人家,是舍不得把车子往外借的,特别是她这种还在校园里的大孩子;春妮儿的亲叔叔家就有,春妮儿是吃过闭门羹的。 春妮儿的父亲一共弟兄两个,父亲死得早;叔叔参军复员回来后,没干两年农活,国家就给他们安排了工作,并且单位上也给他们配发了一辆自行车,所以叔叔家条件比较好,跟春妮儿家关系一般,几乎没有走动。 春妮儿思来想去,想到了班主任王老师,王老师就住在学校的家属院里,她并不是每个休息日都回老家,去王老师那里碰碰运气吧。 春妮儿捧了几捧花生,装在书包里,关好角门,向学校的家属院走去。 远远就看到王老师家的门敞开着,王老师的儿子正一个人在院子里,用铲子挖土玩,王老师经常骑的那辆飞鸽牌、半新不旧的自行车,正支靠在窗户下。 春妮儿喊了两声“老师”,正洗衣服的王老师,扎煞着两只湿漉漉的手,从屋里迎出来。 春妮儿过去把王老师的孩子抱起来,并把花生放到小家伙的怀里,与王老师一起进了屋。 她告诉王老师,娘让她去姥姥家,办一件重要的事,下午赶回来上晚自习。 王老师听说过春妮儿的哥哥住院的事,也清楚春妮儿的家庭状况,别的忙帮不上,自己的爱徒借辆自行车,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告别了王老师,春妮儿喜滋滋地骑着自行车返回家,又把司华给他的那个布兜装满花生,放回原位,免得娘回来见花生少了追问去处。 然后,春妮儿才把剩下的那些花生,装进一个蛇皮袋里,系好口,放在车座后,又用绳子捆绑结实,打算明早天不亮就出发,争取卖一个好价钱。 周日早上,天刚蒙蒙亮,春妮儿就起来了,她洗了几把脸,提前给黑毛猪喂上食,又把鸡窝门打开,把鸡放出来,鸡是散养的,自己外出溜达着找食吃;一切收拾妥当,春妮儿锁好角门,骑着自行车,向十五里地外的邻县镇上奔去。 大约四十分钟后,春妮儿到达了那个镇,集市上已经有不少赶早的人把摊子摆好了,春妮儿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找了一个空隙,把自行车支好,把花生卸下来,立在车旁,把蛇皮袋口,向外挽了几挽,露出果大饱满的花生,等待识货者到来,更期盼能够卖一个好价钱。 很快,就有人过来看货,抓起一把看看干湿程度,又捏开几个,看看花生粒的成色,跟左右几个卖家的一对比,就有些拔不动腿了;但是一问价格,又摇摇头,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春妮儿忐忑不安地站在那儿,太阳越升越高了,左右相邻卖花生的人越来越少,有的已经拿着空袋子离开了,她怀疑自己的价格定高了。 这时候,走过来一个中等身材,瘦脸寡腮、穿着比较讲究的中年男人,他问: “小姑娘,你这长生果是咋卖的?” “一块五一斤。” “太贵了,别人都是一块四。” “您先看看花生的质量”春妮儿说着,抓起一把花生,举到买主的面前。 春妮儿刚才看到过邻摊的花生,不仅个头小,还有些瘪,实在不能与自己的相媲美;不过,她也不想得罪人,引来周围人的不满和记恨,便反问道:“你打算多少钱买啊?” “一块四咋样?” “一块四毛五吧,少了实在是卖不着了。这花生您也看到了,按质论价,不能再低了。” “再给你长两毛钱,就卖给我吧!”这人眼睛瞅着袋子里的花生,两眼放光,心里不由得啧啧赞叹:“这就是地地道道的花生种子啊!” “这是我娘准备明年做种子用的花生,因为哥哥生病了,家里急需钱,没办法了才卖的。”春妮儿编着合理的理由,坚持着自己的价格。 那人听了以后,没有再坚持压价,而是很爽快地答应了,说:“好,好,就算俺行好帮帮你吧!这些我全要了。” 上称一称,27斤多点,应该是39块多,春妮儿大方地把余额抹去,只收了39块钱。 那人是个良心尚存的买卖精,他主要来往于市里和下县的集市,这样的上等花生,如果拿到市里去卖,一斤至少就能赚五毛钱;所以,他痛快地付了钱,唯恐别人抢去他的好生意。 “小姑娘,咱能不能拉个长买卖呀?看你家这花生籽粒实诚,确实不错!” “我也说不太准,看看以后我们还能不能再见面吧?” “好来,好来,一言为定!你只要有,记住可得先照顾我。” 说完,他从兜里掏出一块钱,硬塞给春妮儿,说:“来的这么早,你肯定没吃饭,自己去那边买两个包子吃吧!别忘了下次给我留着,喊我孙叔叔就行。” 春妮儿没有接他的钱,一边说着“不用!不用!”一边用手推让着,那人却骑上摩托,一溜烟离开了。 那一块钱飘落在春妮儿的脚下,春妮儿好像看到了从天而降的本子和笔,她弯腰捡起那张珍贵的票子,掸了掸上面的土,她没有去买包子吃,而是与刚才挣的39块钱放在一起,春妮儿小心翼翼地揣好那四十块钱,浑身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儿,半个小时后,她就回到了李家寨。 第14章暖袖 春妮儿把自行车推到院子里,然后关上房门,她环视了一遍熟悉的家,确保安全后,才走进里间屋。 李春妮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那卷钱,又一张一张地仔细数了两遍,整整四十块钱!四十块啊! 这些钱,不管是对春妮儿本人,还是对她那个多事之秋的穷家来说,在上世纪八十年代,这些收入都是一笔“巨款”。 春妮儿双手捧着这些钱,鼻子一酸,泪水一下子涌出眼眶。 当今流行一句话:“钱是王八蛋,花没了继续赚!” 那个年代,老百姓除了土里寻点吃食,鸡屁股里得点零花钱,根本就不知道还有啥来钱的门路。 因为当时国策的限制,还有个人眼界的原因,村里大部分老年人,一辈子几乎也没有走出那片土地。 有一句话说得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可那时候,穷人家的孩子,没几个识字的,更不要说走出去。 绝大部分老百姓,从生到死,都是活在那片熟悉的土地上。 不过,好在改革开放的春风,已经从南方缓缓地吹向了北方。 李春妮生活的那片土地上,虽然依旧冰天雪地,却已经感受到了春的缕缕温暖,那些貌似坚硬的陈年积冰,也在一点点融化。 有不少头脑灵活的老百姓,开始把吃不了的农产品,拿到集市上,或明或暗地换点零花钱,春妮儿就是在这样的形势下,获得了她生命中的第一笔收入。 李春妮想起前世,不到一周岁的孩子生病了,耍赖哭闹,除了她这个亲妈,不找任何人。 但是,那个白怀珍硬生生地从她怀里夺过孩子,指着一盆脏衣服说:“我和妈去给孩子找大夫看看,你先把衣服洗出来。” 她们唯恐春妮儿,把给孩子看病多余的钱,从背后私藏起来,唯恐春妮儿去帮扶她那个,寒酸不堪的娘家。 娶进门的李春妮,老白家除了管她一日三餐外,不会让她摸到婆家的一分钱。 春妮儿心里很难受,却还是松开了自己的双臂,没有做任何反抗。 而是看着在白怀珍怀里,挣扎、哭闹的孩子,听着孩子嘶哑无助、渐渐远去的哭声,默默地蹲到大盆旁,一边流泪一边用双手,开始洗他们一家人换下的脏衣服。 因为前世,受伤后的哥哥无钱治疗,而落下终身残疾;娘受不了那份生活的重创,后来变得磨磨叨叨,成了外人眼里和心目中的“疯子”。 直到春妮儿娘离开这个冷漠的世界,她家空着的宅基地,也没能建起那三间土坯房。 春妮儿娘梦想的儿孙满堂、延续香火,如同泡影,撑涨到足够大,那泡影又“啪”的一声自己碎裂了。 这样的家庭状况,哥哥想娶媳妇,更是无从谈起。 李春妮的娘家,不仅没能成为她坚实的靠山和后盾,还要方方面面依赖着她苟活。作为嫁出门的闺女,娘家的兴衰,与她唇齿相依、荣辱与共。 春妮儿只能隐忍,盼着白怀宝大学毕业,盼着孩子能够长大,盼来盼去却是白怀宝的渐行渐远,有曾经的温柔体贴,到后来的耳光、辱骂和陌路。 春妮儿仍旧“死皮赖脸”地坚持在老白家混,甚至为了孩子,春妮儿竟然糊涂到为白怀宝收拾残局,给那个与白怀宝偷情女人的丈夫下跪,乞求对方放过白怀宝。 重生后的春妮儿,更能体会到钱可以疗愈一切创伤,钱也是一个人的自信和底气,钱多钱少更能决定一个人的命运! 不然,为什么老祖宗会造出“财大气粗”那个词?为什么饭桌上“杯杯只敬有钱人”? 因为人情多势利,爱巴结权贵的人数不胜数。 “咕噜噜,咕噜噜”,肚子的叫声,把春妮儿从沉思中拉回现实,她这才想起从早晨睁开眼,到现在的午饭时间,一点东西也没有沾过牙了。 她拿出一个凉玉米面饼子,掰碎放进碗里,上面又撒了一点儿盐花,倒上一点儿酱油,狠了狠心,用一根筷子,蘸了点春节娘炸东西剩下熟棉油,搅拌均匀后,倒上热水,就美美地吃起来。 春妮儿一边吃,大脑一边迅速运转,给娘35块,自己留下5块备用。 就跟娘谎称自己得了奖学金,正好还有一篇作文在省里获了奖,只能这样“骗”缺少见识的娘了。 春妮儿吃过饭,先去了五保户三奶奶家,给她把空间里的“仙露”,倒进小瓮里;又提着小水桶,去井里打了几趟刷锅、洗碗用的苦水。 李家寨家家户户有两个水缸,一个盛饮用水,另一个盛涮洗东西难以入口的苦水。 三奶奶扶着门框,笑盈盈地看着进进出出的春妮儿,说:“妮儿,够了够了,我一个老婆子糟蹋不了那么多水,快来屋里歇歇。” “三奶奶,我不累!” “来,快进来!”三奶奶一边说着,一边让春妮儿坐在炕上;然后,她在炕头的被卷上方,拿来一对花布暖袖,放到了春妮儿怀里。 春妮儿拿着暄暄乎乎的暖袖,高兴地简直要蹦起来了,这是她渴望很久的东西,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抱在胸前,脸蛋变得红扑扑的,激动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因为每年冬天的时候,春妮儿的两只手都会冻得又红又肿,像胖乎乎的小馒头那样。 特别是跑跑跳跳身体热起来后,冻的地方会奇痒无比,还不敢用力挠,容易抓破了结痂,甚至流黄水。 那时候,有几个孩子的手,冬天不是这样呢?不光冻手,有的还冻脸、冻脚,人们都习以为常了,好像天寒地冻的日子里,老百姓的孩子原该就是这样的模样。 暖袖大约一尺长,里面絮上棉花,天冷的时候,套在手上,类似于现在的手套,只是暖袖没有五个手指。 善良的三奶奶真暖心,现在还不到大冷的时候,她就用自己的老花眼,为时常帮助她的春妮儿,准备好了过冬的暖袖,真是“爱出者爱返,福往者福来”啊! 善良又贴心的三奶奶,选用了好看的碎花布,是用一针一线给春妮儿缝制起来的。 春妮儿上前,紧紧地拥抱了三奶奶,三奶奶用她粗糙的大手,抚摸着春妮儿的乌发,说:“孩子,这是你应得的。收下吧!别让奶奶心里不落忍。” 春妮儿拿着暖袖,告别三奶奶,回到了自己家里。她收拾好文具书本,把烧好的水灌进暖瓶,带好东西,锁好房门,向镇卫生院走去。 看到了娘和哥哥,发现哥哥的腰,确实在一天天变好。哥哥现在不仅不用人扶,甚至连木棍也扔掉了。 病房里只剩下她娘仨时,春妮儿掏出那35块钱,把事先编好的那套说辞,对着娘和哥哥说了一遍。 春妮儿娘看着闺女手中的钱,嘴唇哆哆嗦嗦地说:“你哥哥再不出院,我正打算着去四处求人,淘换点钱呢!妮儿,这,这可是真的?” “娘,咋不是真的?这不是做梦!”春妮儿边说边把钱,放到了娘的手里。 “娘,你看看春妮儿多有出息!以后咱就是砸锅卖铁呢,也得供她上学。”春胜有些激动地说。 离开镇卫生院,春妮儿把自行车还给王老师,回到了教室里。 这段时间,家里只有春妮儿自己,所以进出空间比较自由,她严格按照“空间规则”做。 当然,她和同学们一样,也开始投入到紧张的复习中,准备迎接期末考试。 第15章闺蜜小妹 这天上午,贾娇娇仍旧早早地来到办公室,她先把白厂长办公桌上面的物品归置好,桌面擦拭干净。 又扫了一遍地面,最后涮净拖把,把地面里里外外拖了一遍,暖瓶里灌满水。 完成这些任务后,贾娇娇才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开始分类各个办公室的报纸、信件,完成这些活计,她扭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便开始去各个办公室分发。 当她走到会计室时,轻轻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进去,甜甜地喊了一声:“姐!” 会计室靠窗的办公桌前,坐了一个大约二十五六岁的姑娘,梳着两条几乎拖到屁股的,乌黑油亮的麻花辫,容长脸、白皮肤,一双有神的大眼睛,她就是白厂长的大女儿白怀珍。 白怀珍没念多少书,兴许认识几个字吧!但是挡不住命好,不仅是非农业户口,自己的爸爸还是厂长,本人长得也不错。 那个年代,女孩只要是非农业户口,绝对能够找一个好婆家,何况她爸爸权倾一方? 白怀珍两年前,做了县供销社主任的儿媳妇,这就更加了不得,因为白厂长也得听从刘主任的安排。 与县里的直属领导成为儿女亲家,白厂长也盼望着平步青云。 白怀珍的丈夫刘宏,是县里劳动局局长的司机,白怀珍刚刚有了身孕。 她没有起身,而是笑着摆了摆手,说:“娇娇啊,快来,快来,坐下!” 作为厂长的千金,她觉得整个厂子里,能够聊得上来的,也就是这个从外地,随家人转业到小镇上的贾娇娇。 因为不管长相还是气质,贾娇娇都是那些来自农村的人,无法相比的,况且这小丫头,人美嘴甜有些乖,实在让白怀珍讨厌不起来。 贾娇娇坐到了白怀珍的对面,隔着办公桌,二人闲聊起来。 “姐,怀宝进了高中,学习还是挺好吧!” “在班里数不着了,咱县里的高中生,差不多都是下面各乡镇中学的好学生考进去的。” “男孩子应该没事吧,听说男生年级越高,头脑发挥越好,怀宝那么聪明,只要——只要不受其他干扰肯定没问题。” “干扰?” “姐,我只是听以前同学说的,有个女生经常给怀宝写信,那女生家里,穷的快揭不开锅了,父亲早死了,就是跟她娘,还有一个哥哥,娘仨个混,不知她心里藏着啥小九九呢?” “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她是哪村的?” “紧靠着你们村,李家寨的。姐,你可别问怀宝呀!我也是听其他同学说的,也不一定准。” “哦,我知道了娇娇。今天下班后,你能陪我回县城吗?在我家住一宿,明早咱俩回来上班,刘宏陪局长出差了。” “姐,没问题!我下班后也没其他事。” “我不是刚刚怀了宝宝嘛,反应有些厉害,刘宏不在家,你给我做做伴,如果有什么事,身边也有个人照顾。” “姐,你有事尽管说就行!”贾娇娇说完,起身去摸白怀珍桌边的暖瓶,果然还是空的,她拿起来,就赶紧去了锅炉房,提来开水。 贾娇娇看到白怀珍屋里的水桶也空着,又赶忙帮她去院子里提来多半桶凉水。 这一次白怀珍站起来了,她一边客气着,一边感谢着。 从此,贾娇娇不仅需要收拾厂部办公室,也经常帮忙收拾一下会计室。 贾娇娇回到厂部办公室时,厂长和办公室主任去车间还没回来,办公室里的另一个小职员,正要出门提凉水。 “来,咱俩一块去!” “娇娇姐,不用,不用!你歇歇吧,我自己能提的动。” 别看贾娇娇只是初中毕业,但是她懂得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 她陪着小职员,一起到了院子里的水龙头前,接了多半桶水,两个小姑娘一起提到了办公室里。 小职员年龄比贾娇娇还小点,不爱上学,也是趁着这次招工机会,到工厂上班了。 那时候,只要上面有人,改改户口年龄,还是比较容易的。 这个世界上,只要有人有关系,啥都不叫事! 贾娇娇坐到办公桌前,想起自己有点点讨厂长的大小姐喜欢,心里美的没能压住上扬的嘴角。 如果,如果白怀宝也像他姐姐那样喜欢自己就好了。 事在人为,到目前为止,白厂长全家,除了白怀宝以外,其他成员对她都还是不错的。 一个单身的小姑娘,陪陪厂长家的大小姐、县社主任的儿媳妇,是一种多大的荣耀啊! 也许还潜藏着很多未可知的幸运,甚至不可想象的机遇。 可惜啊,这个啥都不如她的李春妮,却横在她与厂长公子中间,贾娇娇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攀高枝也许是人性使然,春妮儿梦想着走出农村,成为非农业户口,能够永久离开那片生养她的土地,能够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同样,作为原本就是非农业户口的贾娇娇,她梦想着能成为厂长家的儿媳妇,梦想着她未来的生活更加富足优越,让人眼红和羡慕。 贾娇娇年龄不大,却成熟到有些圆滑,也比较精通于世故人情。 她觉得能够成为厂长大小姐的闺蜜,就是上天恩赐给她的机遇,毕竟大把美好的年华才刚刚开始。 贾娇娇推开她爸爸的办公室门,里面没人,看来是在车间里了。 贾娇娇又到了棉花毛毛飞舞的车间里找寻爸爸。 在一片棉花细绒飞舞的轧花车间,她看到了穿工作服,戴着大口罩的爸爸,她没有叫,因为隆隆的机器声,能够盖过所有人的声音。 贾娇娇没戴口罩,她一手捂着鼻子和嘴,一手走向自己的爸爸,到了跟前,她轻轻拍了一下爸爸的后背,喊了声“爸!”,就赶紧扭身、疾步出了车间,随后她的爸爸也跟出来了。 贾娇娇的爸爸不愧是军人出身,身材魁梧、高大又挺拔,他把一边的口罩揭下来,另一边仍旧挂在左耳朵上,一脸严肃地看着女儿,问:“有啥事?” “爸,今天下班后,怀珍姐让我陪她去城里住一晚,她对象出差了,你回家告诉妈妈吧!” “哦,哦,到了人家勤快点,少说那些没用的!” “爸,我知道!你给我点钱吧,好容易去了县城一趟,我想买上一斤半斤的毛线,到时候给她孩子织件小毛衣。” “嗯,嗯,”贾娇娇的爸爸一边“嗯”着,一边用手摸自己的口袋,裤兜摸了一遍没有,又解开工作服,摸里面的上衣口袋。 最后,掏出几张大团结,说:“这是才发的工资,还没来得及上交你妈。” 他思量了思量,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才从里面拿出三张大团结,交到了女儿手里,叮嘱到:“省着点花!” “谢谢爸爸,我知道的!”贾娇娇看到那三张大团结,比她一个月的工资还多哟,顿时浑身的兴奋细胞,一下子都打开了。 贾娇娇忘记了爸爸脸上的棉花绒毛,飞快地亲了一口,就连蹦带跳地走了。 第16章哥哥出院 时间开始进入腊月门,大多数老百姓春天买来的小猪仔,还有十天半月,就到了该宰杀的时候了。 老百姓都是把那些好肉,用独轮车推到集市上卖掉,换些钱过年用。 剩下的猪头、下货留作春节期间的人来客往。 日子再穷,过年时的饭桌上,必须地有肉啊,可以委屈自己的肚皮,却不能亏了客人的嘴巴。 别看老百姓混的穷,来了客人就拿出家里最好的东西招待,大方热情又实心诚意。 庄户人家没有啥来钱的门路,就是指望自己养了一年的猪,卖个好价钱,努力过个丰年。 过节就是过“劫”啊,正是需要大量花钱的关口,这就是家家户户都养猪的原因。 为了给春胜治病,春妮儿娘几乎把家底都拿出来了,要不是春妮儿“获奖”添上的那些钱,她真的要去求爷爷告娘娘,四处拉窟窿借账。 日子都差不多的穷,能到谁家去借呀?老百姓家里千万不要有“大事”。 比如:生病住院、娶媳妇、盖房子,那简直就是把穷人往绝路上逼。 这一天,医生叫来春妮儿娘,说:“大娘,你儿子今天就可以出院了。” 没想到医生要撵春胜出院,这真是天大的喜事。 “俺儿子彻底好了?不会留啥后遗症吧?”春妮儿娘又惊又喜,带着怯怯的疑问。 “彻底好了,绝对不会留后遗症。没想到他身体那么棒,康复的简直就是神速。”医生有些夸张地说。 为什么医院里还撵病人走呢?因为镇卫生院的病床少,而得病的乡亲们又比较多,特别是天冷了以后,不少孩子咳嗽感冒,动不动就转成肺炎。 主治医生查床,发现春胜身体恢复得快,没有必要继续住下去了。 回家静养静养,不耽误来年春天干活。 春妮儿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正因为钱不够用,愁得睡不着觉呢,医生却让出院了,真是太好了! 离家二三十天的李春胜,又回到了熟悉的院落,回到了那三间土坯房里。 娘忙着做饭,忙着把炕烧热,春妮儿还没有放学,李春胜就在院子里四处走了走,看了看,觉得有些新鲜,也觉得好像哪里有点点不对头,到底是哪里呢? 春胜发现自家的那头黑毛猪,毛色不仅比以前顺溜很多,甚至看上去油光发亮的,个头也长了很多,关键是还肥了壮了。 黑毛猪见有人走过来,就“哼哼”了两声,然后又用大长嘴,拱了拱猪槽,这是明显地提醒主人:“俺饿了,赶紧送点吃的来!” “娘,娘,你快过来看看,咱家的猪是不是变了?” 春妮儿娘估摸着锅里的饭差不多熟了,就熄了灶堂里面的火,走到猪栏圈边,她看到自家养的黑毛猪,确实变得又大又肥,光鲜了许多。 儿子住院这些天,感觉猪简直就是换了一个样,“乖乖!” 春妮儿娘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说:“这真是咱家的猪?” “娘,在咱家的猪栏圈里,能是别人的吗?你还擦眼抹泪地,以为咱家的猪有病,也是‘沙子猪’,看这情形,猪健壮得很啊!” “真是奇了怪了,难不成是老天可怜咱?再有二十来天,就可以杀了换钱,真是谢谢佛爷爷保佑!” 春妮儿娘一边念佛,一边双手合十。 娘俩心情舒畅地回到屋里,春胜说:“娘,我还是想再回棉厂干临时工,看看咱家还剩下多少钱,我想买两瓶麦乳精,到李副厂长家里站站去,那人挺不错,没有难为过我。 再说咱也不能事事指望春妮儿找白怀宝,我不想让春妮儿为了我,为了咱这个家,在别人面前低声下气的。” 春妮儿娘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才转身去了里间屋,掫起炕尾的大褥子,拿出一个小布包,一层层打开,只见一沓纸票和一些角角分分。 春妮娘用粗糙的大手,数了两遍,然后告诉儿子,“家里一共不到70块钱了。一瓶麦乳精就21块多,买两瓶咱家也没啥了。” “娘,只要李副厂长还能让我回去,不用愁家里没花的。 娘,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要是我好的不这么快,恐怕咱这些钱也得全搭上,都不一定够啊! 再就是,刚才看到咱家的猪了,绝对没问题啊,这就能保证咱家年下有花的了。” “嗯,你说的在理,那就到李副厂长家站站吧!”春妮儿娘抖抖嗖嗖地数出43块钱,放到了春胜手里。 春胜没顾得上吃饭,就先到了镇供销社,买来两瓶麦乳精,又趁着夜色扯开大长腿,找到了居住在镇上的李副厂长的家。 敲门声过后,一个梳着短发,穿着比农村妇女,稍微讲究点的女人开了门,她瞪着狐疑的目光,看着穿补丁衣服的春胜。 原本要拒之门外,看到来人手上还提着东西,僵硬的神色和缓了些,并换上了笑模样,问:“你是——” “嫂子,我,我找李厂长。” “哦,快进来吧!” 李副厂长的媳妇,把春胜让进屋,孩子和李副厂长都在。 李副厂长一见到拎着两瓶麦乳精的春胜,就明白了他的来意,客套着让春胜坐,并寒暄着问春胜: “已经出院了?腰疼感觉怎么样了?” “全好了,一点儿感觉也没了!李厂长,我想明天,明天再去扛包。” “能行吗?你能不能受得了?腰对于咱男人可是重要物件,伤了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李厂长,确实,确实没事了!” 春胜一直没有坐下,他把两瓶麦乳精,放在李副厂长家的桌子上,就不知再说什么了。 李副厂长虚虚推让了几下,就说:“春胜啊,只要你自己感觉没问题,那明天就按时来上班吧!” 春胜离开了李副厂长的家,脚下像是按上了风火轮,轻快得简直要飞起来了,他心里滋得,恨不得吼上两嗓子革命样板戏。 妹妹念书又有了着落,娘也不用整天愁眉苦脸的了,他相信家里一定会越来越好。 春胜回到家,跟娘说了一声,就去门后找扁担,要去挑水。 “春胜,你歇歇吧!我看缸里的水还够喝的,你腰才好了,别再累着!” “娘,真的没事,我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劲。”说完,他就挑着水桶出了门。 来来回回,春胜挑了五六趟,看到水缸快满了,才停下来。 春妮儿晚自习放学回到家,看到哥哥出院了,医生当初要求住三个月的院,一个月哥哥就恢复的这么好,看来空间里的“仙露”,真的起了作用。 “春妮儿,这段时间,你把咱家的猪伺候的很好啊!”哥哥兴奋地夸赞道。 “妮儿,你受累了!没想到你在家操持这一大摊子事,比娘做得都好。” “哪有啊!我就是学着娘的样子做的。”春妮儿笑着说。 “娘,咱家的猪没病吧!以后你别有事就往坏处想。” “不是娘喜欢往坏处想,是人倒霉了喝凉水都会塞牙啊,能不往坏处想吗?” 春妮儿依旧坚持睡觉前,脑子里过一遍老师白天讲课的内容。 年假要到了,期末考试临近了,她想保持住好成绩,以便春节后,娘如果不让她继续念书,好好力争一下。 春妮儿想尽一切办法,再把剩下的那一学期读完,明年去参加中考,争取考出去,对娘对哥哥也有个交代。 当然,她也不会忘记每天在空间里提出水,给五保户三奶奶送去,再盛一盆子“仙露”,抓一小把盐,撒上两把草面子,搅拌搅拌倒进猪槽里面。 李春妮发现自家的黑毛猪,眼见着连骨头带肉一起长,她希望年底家里喂的猪,宰杀了以后,能够卖个好价钱。 第17章黑面卷 时间依旧不紧不慢地晃着,虽然已经包产到户,农民的日子比以前强了不少。 但是,对于盐碱地村的李家寨来说,毕竟多年的薄底子,不可能一下子好起来。 大多数农民,也就是刚刚有饥饿状态,到能够吃一个多半饱,好在他们的肚子里,粮食开始多起来了。 一年四季,对于常年辛苦劳作的农民来说,他们只有在过年过节的时候,大部分家庭,才舍得吃点白面馒头。 平时一日三餐,老百姓吃的还是玉米饼子,水萝卜咸菜,差不多顿顿喝粘粥。 李家寨最最贫穷的那户人家,也就是春妮儿的小伙伴香莲家,有一年过年时,三十晚上需要包岁数水饺,吃过饺子大年初一才长一岁呢,这是山东的老习俗。 但是,那一年春节,香莲家里连二两面粉也拿不出,听说她娘已经把面口袋翻过来,用笤帚反反复复扫过很多遍了,即使这样,落到盆里的面粉,也不够全家人吃顿饺子的。 香莲的娘只好狠了狠心,大铁锅里多添了一勺子米。 在大年初一,多数人家吃水饺的时候,他们家是吃的稠糊糊的米饭。 这件事,大年初一,被早早去她家拜年的人看到了,好事者宣传出来,更有可恶的家伙,给香莲家起了一个绰号“浆饭”。 以后,无聊的人们说起闲话来,就把香莲家用“浆饭”代替,更有不懂事的小伙伴,在大街上玩耍时,起哄冲着香莲喊“浆饭,浆饭”,真是令人气愤和费解。 都是贫穷人家,这不是五十步笑百步吗?年幼无知不懂事,真是没有丝毫的同情心! 平时,老百姓喝米饭,里面也就是放数得清的几粒米,全家人主要是喝米汤,这米汤喝起来,口感也比那玉米粥强多了,没有谁家舍得天天喝米粥。 香莲家,也只是在过年的时候,一家人喝了稠稠糊糊的米饭,还落了那样一个倍受耻辱的外号,真是让人心里不好受。 大多数庄稼人,一年四季中,挺盼望冬天的,他们不是为了捂冬享受,而是因为可以吃到面食。 每年冬季农闲,村里的青壮年需要去挖河、清淤做“上河工”,虽然没有什么报酬却管饭,并且可以管饱,吃的还是面食,是长条面卷。 这年冬天,因为春胜生病住院,所幸躲开了出河工。 现在,春胜出院了,李副厂长同意他可以继续去棉厂干临时工,春胜继续跟伙伴们一起扛棉包。 大汽车运来满满一车厢棉包,所谓的棉包,其实就是由皮棉紧压而成的长方体包装,一般在70—100公斤之间。 车厢的一面打开,扛棉包人低头站在下面,伸手用力拽过一个棉包,侧身扛到肩背上,然后用尽全力,运到仓库或者车间。 想一想那个画面,就够累的;也会不由得为扛棉包者,捏一把汗。 眼睛里带着疑问,扛包的人会不会被压趴下? 春胜就是干这样的活,别看这么受大累的临时工,如果跟工厂里面没有熟人,扯不上关系,也是得不到机会的。 那个年代工厂少,大部分人主要在土地里找吃的, 那些抱着“铁饭碗”的人,工种清闲、挣钱还多,临时工就是多受苦力,收入又少的廉价劳动力,他们应该是最早的农民工。 但是,跟只与一亩三分地打交道的纯农民相比,这些临时工,手头还是比较活泛,比那些只知道土里刨食的纯农民,日子还是会强不少。 春妮儿娘看到越长越壮的猪,看到痊愈后健壮的儿子,看到努力上进又懂事的闺女,她心里得到了些许安慰,穷苦的日子似乎也看到了希望。 冬季农闲,地里没有什么活,春妮儿娘有了自己的打算。 她想:儿子受大累,该吃的好一点儿;女儿天天累脑子,也该增加营养,可天天不是玉米大饼子,就是棒子面窝窝头,该给俩孩子弄点细粮吃。 春妮儿娘说干就干,她狠了狠心,取出5块钱,到集市上买来几斤大肥肉,买了几斤地瓜面粉条,又买来一些大白菜。 春妮儿娘决定炖猪肉粉条白菜汤,去离家五里远的运河,给修河工送去,换点长条面卷吃。 虽然黑了点,可毕竟是面粉做的,那可是只有过年才能吃到的细粮。 因为那些修河的民工,寒冬腊月赤脚在冰碴里面,给河道清淤,离家远晚上就睡在地窝里,吃的确实比在家的时候好,可还是很遭罪! 看官想一想吧,冰天雪地里劳作,冰天雪地里睡觉,让人无法想象,可我们的先辈,就是这么熬过来的。 所以,他们喜欢热热乎乎地喝点粥,吃点有滋有味的白菜汤。 这样,运河附近有不少勤劳的农村妇女,就会趁着这个好机会,多熬一些玉米粥,专门炖一大铁锅白菜汤,去跟他们换吃剩下的长条黑面卷。 天黑乎乎的,春妮儿娘就起来了,灶堂里引燃火,添上多半锅水,风箱就“呼哒呼哒”地拉起来。 先熬熟两桶玉米粥;再刷干净大铁锅,大肥肉切片,反复翻炒,不必用食用油,肥肉里面煎出来的油,就可以直接炒菜用了。 翻炒几个来回后,舀上几舀子水,抓上一大把粉条,盖好锅盖,灶堂里面的火,就熊熊燃烧起来。 那时候没有表,但是,每个做饭的农村妇女,都特别有心术,她们在锅盖上面,蹲上半盆凉水,等到凉水变热,估摸时间也差不多了。 灶堂里面逐渐熄火,然后再稍微一闷,等水蒸气下去,香喷喷的猪肉白菜炖粉条,就可以出锅了。 春妮儿娘先把玉米粥盛出来,放进了两大水桶里,又把猪肉白菜炖粉条,放在另一个水桶里面。 玉米粥分别放在独轮车左右,把那一水桶猪肉白菜粉条,为了保持平衡,放在独轮车前面的横木上,然后在水桶上面,套上一层塑料布,外面盖上棉褥子。 最后,用绳子捆结实、固定好,饭菜保温工作做到位,一切准备、收拾妥当,春妮儿娘就把连接两个车把的宽带子,套在自己的脖子上。 用力握住车把,起身推动独轮车,小心又平稳地出发了。 车子稳、脚步轻快,当春妮儿娘到达运河边上时,东方的太阳刚刚升起,热气腾腾的玉米粥,香气扑鼻的白菜汤,吸引来了不少河工。 很快,三个水桶里面见了底,筐子里的黑面卷,也越来越多,最后堆成了小山。 筐子里面大部分都是一口一块的黑面卷,也有几个整条的。 过去年代讨饭的人,一手端着一个破碗,一手拄着一根打狗棒,脖子下挂着一个布书包。 走到人家门前,口里念念有词,叫着:“大爷、大娘,行行好吧!给俺块干粮吃吧!” 日子再穷,老百姓也不会让乞丐空手而归,哪怕就是掰一口饼子或者窝头呢,也会送到乞丐的破碗的,有的好心人,还会给他倒碗热水喝。 穷人帮扶穷人,穷人对于上门讨饭的人,更能够感同身受。 那些富裕人家,不仅不会给要饭的人一块干粮吃,甚至有的恶劣者,还会怂恿自家的狗咬犬吠,故意把乞丐赶出去。 春妮儿娘没有扯拉着打狗棒,去四处讨饭吃,而是用勤劳和智慧,用辛苦和汗水,用起早贪黑的劳作,给孩子换来了只有过年才能吃到的细粮! 春胜和春妮儿,没有因为黑面卷是成块的,是被人掰过吃剩下的,而感觉难以下咽,反而有了一种过年过节的感觉。 第18章扎预防针 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春妮儿还是名列前茅,司华也是班级前几名,中小学生开始进入寒假模式。 读高中的白怀宝,成绩也还不错,属于班级中上游学生。 上回,他大姐白怀珍周末带白怀宝外出吃饭,曾经问起有关李春妮的事: “怀宝,听说你跟李家寨的李春妮走得挺近?” “我们是初中同学,那孩子挺好!姐姐怎么问起她?” “怀宝,你年龄再长长就知道了,好女孩有的是,不能看一时,更不能单方面看,需要全面权衡。” “姐,你言重了!有啥好权衡的?我跟李春妮三年同学,她学习好,不生事,人挺老实。” “做好同学行,可不能有别的想法!你是咱家唯一的男孩,以后找对象咱家不要求女方父母当官,但最差也得跟咱条件不相上下才行。 傻小子,你别让人家算计了,更不能因此耽误学习,给她写什么信?” “姐,李春妮家都挺好的,她就只是农村户口,转成非农业户口,对于咱爸爸来说,那还不跟闹着玩似的。” “不仅仅是户口问题,她没有父亲,哥哥还打着光棍。 听说家里只有三间土坯屋,她娘也是半傻不癫的,你跟这样人家的闺女打交道,就是自找不肃静,你可别惹咱娘咱爸生气啊!” “姐,人家李春妮学习比我都好,也许人家还看不上我呢?” “学习好又怎么样?考不出去照样回家种地!她能跟你比吗? 你如果现在不喜欢上学了,咱爸爸就接着让你去上班,她行吗?她那样的家庭,能跟咱家一样吗?” “皇帝还有三门子穷亲戚呢,咱家不也是住在村里吗?” “傻小子,犟什么犟!皇帝会把亲闺女嫁给老百姓吗?以后给我断了联系,好好念书,用心学习。” 白怀宝曾经觉得这个世界上,最疼爱他也最能够理解他的人,除了娘就是大姐。 以前,他感觉大姐比娘有见识很多,啥事也跟他站在同一战线,这次怎么了?大姐这预防针扎得有点狠。 白怀宝不再言语,只是低头吃着碗里的饭,有些不耐烦地听着姐姐絮絮叨叨的一些大道理。 其实,上次贾娇娇跟白怀珍提过李春妮不久,有一天白怀珍与贾娇娇坐厂里的车外出办事,路过镇中学,因恰逢放学时间,人流量比较大,他们只好先把车停靠在路边。 这时候,贾娇娇透过窗外,指着一个短发肤白、双眸似秋水、鼻梁挺直、唇不点而朱的女生说:“姐,姐,那仨并排走路,里面个最高的就是李春妮。” 白怀珍赶忙摇下车窗玻璃,视线顺着贾娇娇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这女子确实有点好看。 素朴的上衣,不合体的裤子明显变成了九分,不言而喻家里穷的没钱买条新的,只好穿着露脚脖子的旧裤。 但,依然掩藏不住这小女孩容颜的美。 白怀珍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心里想:可惜啊,这么九天仙女的模样,偏偏生在那样一个家庭。 毕竟弟弟从小生在福窝里,没有经受社会的鞭打,也不懂得那些冥冥之中的宿命。 像这样的女子,有多远滚多远,万万不能跟她有啥联系。 美丑也没啥标准,人靠衣裳马靠鞍,亲朋给弟弟物色的未来那几个弟媳妇,不仅要模样有模样,家庭条件还不差,关键是一出生就在“罗马”(都是城市户口),根本不用再费那个洋劲买。 这个白怀珍,厂长的大千金,唯恐弟弟越陷越深,唯恐影响到他们老白家的兴盛和后代传承。 没过几天,就专门拿出时间,在李春妮经过的路上,堵了她一次,她想跟李春妮谈谈。 这天放学路上,春妮儿拐向通往自家的小土路,远远就看到一个穿喇叭裤、戴有色蛤蟆镜、顶着一头羊毛卷的时髦女子,正手扶一辆崭新的26自行车,站在路边好像等什么人。 为了追赶时髦,关键是白怀珍家里有那个条件,她竟然把留了多年的长辫子剪掉了,而是梳了一个当今街上流行的发型。 春妮儿走近了,她听到那时髦女子迎着她开了口: “你叫李春妮?” “嗯,你是——”李春妮停下脚步,满眼疑惑地看着,那时尚又有些眼熟的女子。 “我是白怀宝他姐,你以后少缠着我家怀宝,自己什么身份不知道吗?也不撒泡尿当镜子照照!” 哦,怪不得如此眼熟,这不就是前世的大姑姐白怀珍嘛! 年轻时也算是个美人胚子,咋那么势利,又那么没有丝毫的良善之心呢? 横竖看不惯弟弟相中的贫穷女孩,看不起老百姓,不管左邻右舍谁去她家,亲戚朋友谁上门,就以为人家是来求她爸爸办事的。 跟人说话,喜欢冷面冷眼加冷语,总觉得自己了不起。 有啥了不起的?自己有什么能耐?还不是沾了有个好爹的光! “哦,是姐啊!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你可千万别弄糊涂了就行!” “谁是你姐?以后离我弟弟远点,怀宝以后就是在乡下找对象呢,选的也不会是你! 自己心里有点数,想爬高门槛子,你有那能耐吗?” “有啊!不然怎么白怀宝一直缠着我,甩都甩不了呢!” “真不要脸!你再骚扰我弟弟,我就找你们校长去,开除你这个道德败坏的东西!” 那时髦女子,腆着略鼓的肚子,撂下这几句话,就骑上车子走了。 “姐,路上慢点骑,颠颠簸簸的小土路,小心车子散了架!”李春妮高声把这句话送过去。 看着远去的白怀珍,春妮儿喘着粗气,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自言自语道: “前世,你白怀珍从没正眼看过我,作威作福极度张狂;重生后,咱就好好较量较量吧!” 春妮儿想起前世,她怀着身孕,被娘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方式,硬生生推进了老白家。 山盟海誓说爱她的白怀宝,考到州城去念师专,把她一个人留在婆家,可以说举目无亲。 每次吃饭,都是她给白家人盛好饭、摆好筷子、放好坐凳,她自觉地吃上顿剩下的一口一块的馒头。 有一次,当春妮儿从篮子里拿起上顿剩的那一块馒头,刚想往嘴里送,就听白怀珍说:“放下,那是我剩的,你手干净吗?胡乱摸索!” 那一幕,即使早已经过去数十年,仍像烙印一样,印在春妮儿重生后的记忆里。 现在,那个怀孕不久的白怀珍,还是觉得自己美,觉得自己有身份,觉得自己能够掌控一些事。 她就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家的后院也会起火,有一天傲娇又霸道的厂长千金,会活得生不如死。 重生后的春妮儿,思绪没有凌乱,也没有因为贫穷的出身而自怨自艾,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心,好好学习,一定一定要出人头地。 因为随着国家整体形势与政策,国人的好日子即将到来,老百姓的生活会像芝麻一样节节高。 第19章杀年猪 过了小年,春节的脚步越来越近,农村里几乎家家户户,要宰杀养了一年的猪。 腊月二十四黄昏,屠户终于又忙完一家,赶到了李春妮家。 他也是为了照顾,这孤儿寡母的一家人,觉得不必用多长时间,捎带个脚,就能把李春妮家的猪杀了。 屠户觉得,李春妮家那瘦不拉几的恹恹猪,费不了多大劲。 因为前段时间,春妮儿娘为了给儿子筹集看病钱,就想让屠户提前把猪杀了。 屠户过来一瞧,春妮儿娘喂了十来个月的猪,看上去百斤不到。 凭经验,屠户断定,这家养的猪,是“沙子”猪无疑了。 人越是贫穷潦倒,倒霉事就会越多,这简直就是一个不成文的生存现象。 太阳要下山了,屠户已经宰杀过三家正常的猪。 他拖着有些疲惫的脚步,来到春妮儿家,想尽快把她家那头,不怎么正常的猪解决了。 春妮儿娘早已经闷上了,一壶浓浓的酽茶,烧开了一大铁锅滚烫的水,就等着家里的“钱疙瘩”闪亮登场了! 农民把自己养的猪称为“钱疙瘩”,一点儿也不过分。 因为杀猪卖肉得来的钱,来年春天可以继续买一头猪仔儿,可以购买农具和日用品,关键是儿子、女儿大了,得给兄妹俩每人添置一套新衣服。 当然,置办年货、春节期间的人情送往,更是必不可少的。 屠户把杀猪工具放在院子里,把梯子靠着房檐摆放好,进屋悠闲地吸了一袋烟,又喝了两碗茶,才慢悠悠地起身。 屠户迈着懒洋洋的步子,走向春妮儿家的猪圈,他觉得自己蛮有把握。 一个人,就能把李春妮家,那头不成气候的猪撂倒。 屠户站在李春妮家的猪栏边,往里探头一瞧,内心震惊百倍,他又使劲揉了揉双眼,没有看花。 猪圈里面的黑毛猪,就像说书人描述的那样:“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这才几天功夫,咋就像气吹的那样,疯长起来了呢?看上去,少说也得200斤! 乖乖,这苦命的寡妇,到底使用了什么魔咒啊?这可是今年屠户宰杀的几头猪里面,最大也是最肥的一个! 他扭脸对春妮儿娘说:“春妮儿娘,春胜快回来了吧?” “快了,快了,这时候快该下班进家门了。” “春胜回来就好,你家养的这大肥猪,得需要俺爷俩捆起来,怕我自己弄不了它。你给它喂的啥?怎么长得这么快!” “哪有啥?和你们一样,就是煮的白菜帮子,吃的蔫蔫萝卜,掺上草面子,能有啥仙丹妙药?” “春妮儿娘,说心里话,上次我过来看你家的猪,还以为,还以为是‘沙子猪’呢!谢天谢地,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这时候,春胜下班回来了,他与屠户打过招呼,二人跳进猪圈,把黑毛猪逼到一个角落里,弯腰弓背,猛地抄住猪的一根后腿。 然后,两个人一起动手,用力摁倒猪,并且把全身的力量,集中到自己的一条腿上,用这条腿,死死地抵住拼命挣扎的猪。 很快,猪的四蹄被捆绑了一个结结实实。 屠户拿出匕首,冲准猪的咽喉,猛地用力捅进去,一柱温热的鲜血,喷射出来,落在了早就准备好的脸盆里。 猪又有气无力地“哼哼”了两声,便渐渐地没了气息。 最后,只看到它的脖子处,不停地冒着血沫子。 春胜和屠户,把提前准备好的一根长木棍,插入捆绑猪四蹄的绳子里,用劲把猪抬起来,把棍子的一端放在肩膀上,把死猪抬放到灶堂的锅沿边,下面就主要是屠户自己的工作了。 春妮儿娘重新点燃灶堂的火,屠户把猪的头部,浸入大铁锅滚烫的热水里,两手抓着猪的蹄子,不停地在热水里面左右摆动,还不停地用舀子,往浸不锅里的地方撩热水。 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就左手拽着猪蹄子,右手拿着刮毛刀,快速地刮着猪身上的黑毛。 很快,那头黑毛猪在屠户的手里,变成了一头白白胖胖,没穿衣服的裸体猪。 当黑毛猪全身被屠户刮干净后,屠户用铁钩子,用力扎进猪屁股附近的肉里,春胜又过来帮忙。 他跟屠户一起把白白净净的猪,从锅台边,抬到了提前竖好的梯子上。 然后,二人合力把整个猪倒竖起来,挂到了梯子的横木上。 屠户立在梯子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手执利刃,顺着猪的中间位置,从上到下割下来,也就是给猪开膛破肚了。 冒着热气的猪腹腔打开后,颤颤巍巍的猪内脏,被一一切割并取出来。 大肠、小肠、猪肝肺,整挂的猪下货,也出来了。 最后,切割猪蹄、前后腿、五花肉。 当四分五裂的猪肉,被屠户分割好后,他又坐下来,又吸了一袋烟,又慢悠悠地喝了两口茶。 说:“春妮儿娘,这是我今年宰的最好的一头猪了,瘦肉多、白肉皮薄,真是上乘的猪肉啊!” 春妮儿娘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曾经担心自家养的猪有病,现在看来,不仅没有病,还是屠户夸奖的好猪肉,真是老天爷睁眼啊! 不光可以过一个肥年,还能把春妮供应到明年中考。 说不准还可以积攒下点钱,给儿子盖三间屋有望了。 春胜也是春风满面,家里养的猪,连屠户都夸奖好,应该就是真好! 自己还继续干着临时工,家里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春妮儿心里,更是滋得无法言表,娘养的猪确实有“沙子猪”那些特点,好在用空间里的“仙露”,不仅慢慢消灭了那些寄生虫,还让黑毛猪能够奋起直追、后来居上。 年底不仅长足个,竟然还成为屠户眼里和口中的头号肥猪,这是给娘的安慰,也是给这个贫穷,又多灾多难的家庭的一份厚礼。 春妮儿娘赶紧刷干净锅,切了一大块喷香又好吃的梅花肉,又加了几刀白菜,抓了两把粉条,开始炒菜准备晚饭。 她一方面是为了感谢屠户,另一方面也想犒劳一下自己的儿女,一年四季也就是这时候,全家人吃点荤菜,平时肚子里真的没有啥油水。 春妮儿娘炖熟了香喷喷的猪肉粉条白菜汤,一人盛上一大碗,又专门在屠户的碗里多加了几片肉,摆放到桌子上。 春妮儿娘又到泥巴垒的碗橱后面,拿出不知放了多长时间的一瓶酒,用湿抹布把瓶子上面的灰尘擦干净。 她递给儿子,让春胜打开,并陪着屠户喝了两盅。 热好的黑面卷子,那是春妮儿娘受累换来的,她提前把那些完整的黑面卷子,放在院子里,冬天老百姓的院子,就是天然的大冰箱,冷冻保存食物又好又不用费电。 春胜与屠户喝酒吃菜,春妮儿娘和春妮儿,坐在一旁边吃边听他们说话闲聊。 吃饱喝足后,春妮儿娘按照乡下惯例,给屠户奉上二斤好肉、一盒烟,这是对于屠户受累的谢礼。 春妮儿娘指派儿子,一手扶着摇摇晃晃、腿脚不利索,已经醉醺醺的屠户,一手拎着谢礼,把他送回了家。 第20章怀珍告状 这个春节,春妮儿家算是过了一个“肥年”。 因为不仅有儿子春胜干临时工挣的钱,大肥猪卖了肉,也换取了比往年多的钱。 来春所要准备的粮食种子,和所需农具的钱,都有了着落。 过年期间,亲朋之间的迎来送往,也有拿的出手的东西。 招待客人的必需品,也备的比往年丰盛,是这些年来,春妮儿娘感觉最富有的春节。 春妮儿娘脸上的皱纹,舒展了很多,原本那好像苦瓜一样的脸,嘴角会不由自主地稍稍上扬了。 爷爷奶奶去世后,吃“皇粮”、抱“铁饭碗”的叔叔,几乎与春妮儿家没了任何联系。 虽然叔叔与春妮儿的父亲是一奶同胞,但是两家的关系,都不如一般的邻居。 生活滋润的叔叔家,唯恐沾染到春妮儿家的穷气,尽量有多远躲多远,这就是血缘关系的现实。 也应了古人说的那句话:“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叔叔的单位,就曾经给他们职工发过自行车,春妮儿去借过一次,叔叔头没抬、眼没睁,屁股坐在椅子上也丝毫没动。 一旁的婶子也没敢吭声,春妮儿那时读小学,但也已经知道了好赖,便讪讪地走了。 从此,哪怕路再远,哪怕步行,她没有再跟叔叔婶婶张过任何口。 即使这样,大年初一早早地吃过饭,春胜与春妮儿兄妹俩,还是一起到叔叔家给叔叔婶子拜年。 叔叔躲在屋里没出来,也许他不好意思,接受侄子侄女的磕头拜年。 看上去有些实在的婶子,满脸堆笑,急忙忙地过来,弯腰拉趴在地上磕头的兄妹俩。 嘘嘘嚯嚯了一大通,又假意抓了一把花生和糖,要往春妮儿兜里装。 这就跟端茶送客一个道理,春妮儿与哥哥没有要,赶紧就撤了。 兄妹俩又去了五保户三奶奶家,一进角门,春妮儿就喊着:“三奶奶,给您拜年了!” 三奶奶倒着小脚,从里间屋出来,满脸笑成了一朵花,她伸出手,热情地拉着春妮儿的手,让他们兄妹去屋里暖和暖和。 又逼迫他们兄妹,坐在热乎乎的土炕上,让他们吃早就摆放在桌子上的醉枣。 醉枣就是秋后收的枣子洗净、晾干,装进玻璃瓶里面,再倒上白酒,用塑料布封好口。 等到春节期间,香甜又有点酒味的醉枣,就腌制好了,也属于北方过年时的美味零食。 这是三奶奶特意给春妮儿兄妹留的,她感激这丫头风雨无阻地给她送水喝。 跟三奶奶没有啥血缘关系,但那份亲热劲,却是挺难得的。 春妮儿觉得与三奶奶在一起,身心放松。 在三奶奶眼里,春胜春妮儿都是好孩子,不是春妮儿给她送饮用水,就是春胜给她挑刷锅洗碗的水,春妮儿娘养了两个心善又懂事的好孩子。 春妮儿娘年轻时也是个大美人,丈夫死得早,四邻八村也有上门提亲的,也有条件好的家庭。 即使家庭条件一般,别的村里至少不是碱场涝洼地,自己家门口井里的水就可以饮用,不必搭上时间去外村挑水喝。 但是,春妮儿娘咬着牙坚持下来了,她没有再嫁,因为她不想舍下自己的孩子,倚在别人家的门框,眼巴巴地瞅着别人吃东西,过让人瞧不起的日子。 再苦再难再累,娘仨在一起,也就足够了。 春妮儿娘白天淌着汗水劳作着,夜里数着星星煎熬着。 终于儿子、女儿慢慢长大了,日子有了盼头,她就感觉值。 放寒假后的白怀宝,带着几本从城里买的参考书,打算给李春妮送去,主要还是想跟她见见面、说说话。 他大姐白怀珍扎的预防针,多多少少对白怀宝,还是起了点作用。 他空闲的时候,也会想到自己的未来,回想回想姐姐说的话,是不是有点点道理。 高中里的同学,长相不错,家庭条件好,学习拔尖的女生有的是,他偶尔也会荡漾凡心。 再就是,上回贾娇娇跟着白怀珍去学校看望他的时候,话里话外听起来,意思好像李春妮与司华的关系不太一般。 女人多是水性杨花,难道纯纯的春妮儿也这样吗? 白怀宝内心揣着不甘,也想从侧面看看,李春妮是不是与司华有什么瓜葛? 其实,白怀珍那个自私又自以为是的女人,确实跟镇中学的校长说起过李春妮。 倒不是她专门去找镇校长告状,而是春节期间大家走亲访友,镇中学校长在白厂长家吃过饭。 正月里的某一天,白怀珍回娘家,白家敞亮的堂屋里,可以说灯火辉煌、高朋满座。 八仙桌旁,围满了当地一些有头有脸的人,大家推杯换盏、说说笑笑,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白怀珍推门看到这一幕,大小姐脾气是懂得应该对谁发的。 这时候,她却是脸上堆满笑容,热情地挨个打招呼。 那些人更是放下酒杯、停下筷子,说不尽的巴结,道不尽的亲热,因为他们心里清楚,这女子可不光是白厂长千金,关键还是县社主任的儿媳妇。 她的公公更有求头,更了不起。 再一轮让酒开始后,白怀珍去厨房看白老太炒菜。 夫贵妻荣,此言半点也不虚;白老太使出浑身解数,做了一大桌子拿手好菜,她懂得如何帮丈夫,与有势力的人联络感情,怎么做得体,说什么话合适。 最后一个压轴硬菜是红烧鲤鱼,白老太提前把鱼煎到两面金黄。 然后,倒上一点点高度白酒、添上水、加上醋,大火就烧起来了。 等到水开又转为小火,慢慢炖,直到汤成浓汁,刚刚浸到鱼身一半,才熄了火。 稍微闷一下,等热气下去,这才盛到鱼盘里,让白怀珍端过去,她也跟着去了堂屋。 白老太找来一个酒盅,八仙桌旁一个特别有眼力劲的人,赶紧起身给她倒满酒,白老太站在那里,端着酒盅说: “大家能来家里玩玩坐坐,俺们打心里喜欢,饭菜合不合口别介意,谁也别拘束,大家吃好喝好。来,我敬大伙儿一杯!” 别看白老太也是大字不识几个的农村妇女,但毕竟乌鸦变凤凰,现在成了见过世面的厂长太太。 所以,场面话还是很会表达的。 大家伙儿都站起来,边笑边说着恭维的话,都高高地举起手里的酒盅,轻轻碰到一起,一饮而尽,然后纷纷落座。 “大伙儿别客气,不能剩下,全吃上才证明我做的是真好吃;慢用,我去准备准备饭。” 白老太离开堂屋,转身又进了厨房。 那些食客叨一筷子鲜嫩的鱼肉,不由得啧啧称赞,夸奖白厂长有福气,夸奖白老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镇中学的校长说:“怀珍,你妈妈的手艺学会了吧?可得好好掌握,将来你那一口子,也会前途无量,因为家有贤妻,夫多顺遂嘛!” 在坐的人都笑了,有一个人打趣到:“人家怀珍不用学,会的比白夫人还多;小刘这么年轻,就是劳动局局长的司机,上升空间大着呢!” “哈哈!哈哈!”又是一阵脆响的马屁,让在座的白厂长和他的大女儿,异常舒服。 也许有点得意忘形了,白怀珍趁弟弟怀宝不在,便对着镇中学校长说: “王叔叔,你们学校有一个叫李春妮的女生,经常骚扰怀宝学习,给他写信,跟他借书,影响到怀宝的成绩了,是不是这样的学生该开除呀? 或者让她回家反思十天半月的长长记性;禁止中学生谈恋爱,学校应该有明文规定吧?” “哦,我还真没听说过这件事;就怀宝那帅小伙儿,谁不愿意多看两眼?” “就是,就是,白厂长应该焊一条铁门槛子,木头的小心被踏破!” “哈哈!哈哈!” 第21章一起拜年 黑状背后一告,白怀珍觉得自己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哼,学习好又怎么样,长得俊又能顶什么用?没地方念书,你李春妮就得瑟不起来。” 好在镇中学的校长,没有完全被白怀珍上的“眼药水”糊住双目,有一定判断是非曲直的能力。 他熟悉李春妮这个名字,每次学校的大型考试,排列在前几名的名单中,都会看到这个名字,谁还没有年轻过? 男女同学之间有好感,也没有必要大惊小怪、上纲上线。 春节后的一天,王老师带着对象,到镇中学校长家拜年。 闲聊中,校长稍微提了提这件事,问王老师:“李春妮是你班的学生吧,那孩子学习不错,其他方面也没啥问题吧?” 王老师说:“李春妮属于学习好、思想也良好的学生,没发现她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现在,有极个别的学生早熟,及时发现那些想谈恋爱的学生,把他们消灭在萌芽中,也是为了他们以后发展的更好。” “说的是,处于青春期的他们,或许对异性有好感,谈恋爱不会的。还有半年李春妮就参加中考了,我一定好好引导,请校长放心。” “我说呢,李春妮这丫头,毕业班不管是练兵考试,还是期末检测,都在年级名列前茅,你可得好好培养。” “一定,一定,这孩子除了家里穷点,没有其他包瘫(包瘫是方言,毛病的意思)。” 离开镇校长的家,在回来的路上,王老师想:这捕风捉影的事,能传到校长耳朵里,也应该是别有用心的人做的。 春妮儿这孩子人老实,骨子里倔犟,也挺有志气,点拨到位不会有啥问题。 关键是白怀宝,对春妮儿应该有那意思,这敏感的年龄,容易让人起疑心。 春节后,正是走亲戚、会朋友的时候。这天下午,白怀宝给春妮儿去送参考书,也打算两人做伴,一起去王老师家玩玩。 当白怀宝骑车来到李春妮家时,春妮儿娘热情地拿出炒花生让他吃,还像招待客人一样,给他油煎春节包的饺子。 大家又长了一岁,白怀宝看到春妮儿个又长了,浑身上下散发着掩饰不住的青春气息。 当然,怀宝也成了个阳光灿烂的大小伙子,但重生后的李春妮,不会选他这一盘菜。 白怀宝带来的几本参考书,春妮儿寻了很长时间,她一直渴望能够拥有,特别是英语参考书。 因为春妮儿有不少语法经常出错,如果借助教师用的参考书,自己多翻阅上几遍,英语成绩肯定会提高。 春胜他们春节就放了几天假,又去上班了,白怀宝没有见到。 但是,这一次他发现春妮儿娘的精神面貌,还有脸上的气色,都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春妮儿家的三间土坯房,也比过去鲜亮了很多。 是因为过年打扫过房子的缘故?还是因为这家人心花开放显得?白怀宝不得而知。 当他起身邀请春妮儿,一块去王老师家时,春妮儿娘刚刚煎好两盘饺子,从厨房里端过来。 肚子鼓鼓的水饺,被煎的两面金黄,因为在春妮儿娘的眼里和心里,白怀宝就是他们家的贵人。 是白怀宝让儿子春胜去棉厂干了临时工,也是白怀宝才使得春妮儿,有机会回去复课。 年底自家宰的大肥猪的收入,让他们全家感觉手头松缓,这样的好日子,应该是白怀宝带来的好运气,应该感谢这位厂长大公子。 春妮儿娘是拿出年下诚心敬意包的水饺,给白怀宝煎的,那可是肉多菜少最好吃的饺子。 春妮儿娘一直留着呢,留到白怀宝来了,才肯拿出来吃的“高级水饺”。 普通老百姓心里的美味,在厂长大公子味蕾的感受中,也许是一般滋味。 不过,穷人的穷心、善心、感恩之心,在这个世界上,又有什么可以与之相媲美的呢? 盛情难却,白怀宝重新坐下,勉强夹了一个吃下去,一边咀嚼一边夸赞:“咸淡适中,咬一口馅里流油;大娘包的,确实好吃!” “既然好吃,你就给大娘个面子,多吃几个!”春妮儿娘夹起水饺,放到白怀宝面前。 “娘,白怀宝已经吃饭了,哪有像你这样硬让的?”春妮儿说。 “瞧你这孩子说的,怀宝到了咱家,就是客。” 白怀宝只得又夹起一个,放进嘴里,然后放下筷子,说:“大娘,我真的不饿,实在吃不下去了。 下次我早点来,就在你家吃午饭,一会儿我和春妮儿,要去班主任王老师家拜年。” 冬天太阳落山早,天就愈加寒冷了,白怀宝戴好棉手套,春妮儿捂好头巾,二人作伴,一起向班主任王老师家走去。 王老师那间小平房,炉火旺,还没有进门,就听到屋里传来热闹的说话声,进去一看,小小的一间房,显得有些拥挤。 原来是回来复课的几个同学也在,大家笑着打招呼,互相说着过年的话。 “司华,听说你头受伤了,已经没事了吧?” “早就没事了。怀宝,你个子又长了!” “半年没见同学们,我看到大家都长了些。” 王老师从心里喜欢这几个爱徒,不过作为成年人,她更明白生活中有很多事,不会按照人的思维走,特别是他们现在都还没有定性,家庭背景不一样。 同学们之间,生活条件悬殊太大,未来如何发展,谁也看不透,他们需要做的就是好好学习。 特别是李春妮,更需要珍惜在校园里的分分秒秒,不能走脑,更不能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念头。 王老师又给他们续上热茶,并端起茶盘,让他们吃里面的瓜子,新的一年又提出了新要求,那就是复课的几个同学,都要集中精力,准备冲刺中考。 “年过完,时间很快,你们几个就参加中考了,所以谁也不能有丝毫的懈怠,都得珍惜这次来之不易的复课机会,努力今年考出去!”王老师语重心长地说。 春妮儿他们几个,不住地点着头,齐声说:“老师,会的,今年一定努力考出去!” “怀宝自己在县城念高中,三年眨眼就会过去,既然当初你没有选择上班,而是去读高中了,证明你一定有自己的抱负和打算。 所以,你更得需要用心学习,一切跟学习无关的事情,都要等到高考结束后再去想,再去做啊!” “老师,您放心吧!我的目标是考上州城师专,回来跟你做同事。”白怀宝笑着说。 “可以跟老师做同行,尽量不要跟老师做同事,你们都需要在更大更好的地方生活。” 几个同学离开王老师的家,“怀宝,你骑着车呢,就先上去走吧,我们几个一起步行作伴。” “没几步路远,咱们一起走,走着还暖和些。”白怀宝推着自行车,跟大家一步一步走着。 他特别盼望能单独与春妮儿在一起,可看李春妮那架势,好像更愿意和同学们一起走。 大家都住在学校附近的几个村庄,走了一段路各自回家,最后还是剩下了同路的白怀宝和李春妮两个人。 “春妮儿,司华你们经常见面?” “平时大家学习都很忙,只是在校园里偶尔会见到。” “贾娇娇说,司华生病时,你经常去医院看他?” “哦,司华被铁饼崩着时,正好我哥哥也在住院,我就顺路过去看了看,毕竟咱们曾经同学三年。” “对,对。” “怀宝,哥哥能去干临时工,还是得谢谢你帮忙,你骑车就先上去走吧,天不早了。 你们高一过完十五才开学吧,我们正月初七就开学了,毕业班需要补课。” “嗯,我也几步路就到家了,还是一块儿走着吧!”白怀宝有些怅然又有点失落地说。 虽然春天的号角已经吹响,但是,正月的寒风依然刺骨,空气中弥漫着冰冷,时间的车轮永不停歇地向前滚动着,人们在翘首企盼着春暖花开。 第22章初见宏哥 春妮儿每次去空间给三奶奶提水,她也会每天悄默然(悄默然是方言,偷偷的、悄悄的意思)地给娘仨准备上一暖瓶“仙露”。 李春妮时刻铭记空间规则,不敢有丝毫的贪婪。 以前,春妮儿娘经常胃疼,疼的饭都吃不下。 小时候,每当看到娘又痛苦地躺在炕上,春妮儿就会爬上土炕,用自己一双有劲的小手,给娘揉胃口那个部位。 春妮儿的小手摁下去,感觉那里有一个硬硬的东西在,长长的,似乎添满了娘的胃。 小小的春妮儿,便使劲来回摁揉着,那个条型的硬块,过一会儿,娘就可以起身吃点东西了。 春妮儿觉得有很长时间,没有给娘揉过胃口了,娘也没有喊过胃疼了,证明空间里的“仙露”确实有了效果。 哥哥不仅再也没有腰疼,反而健壮又充满活力;自己学习压力虽然很重,却没有失眠,更没有焦虑,哪怕考试前夕,她也表现的泰然自若。 过去春妮儿可不是这样,不管大考还是小考,前一天夜里,她都容易睡不着觉,担心、焦虑、寝食不安。 自从喝过空间里的“仙露”后,心态和精神确实变得越来越好,那因为出身贫穷所带来的自卑感,在渐渐隐遁甚至消失。 她没有在空间里再种花生,因为娘和哥哥都在家了,她临时又找不到啥借口,说明所获得钱的来路。 再就是,春妮儿想集中精力应战中考。 暂且不表春妮儿和她的空间,让我们先走进白怀珍城里的家,这是一个不到八十平的两居室。 大卧室白怀珍夫妻居住,小一点的卧室给客人准备的。 这在八十年代,绝对不是一般家庭所能拥有的了。 大国人口的目标是到2000年,才让老百姓过上“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日子呢,他们家至少提前了将近二十年。 白怀珍的腹部越来越大,她婆婆作为县社主任的老婆,还在上着班,那可是小县城里的官太太,怎么可能放下手边的活,去伺候一个乡下嫁过来的姑娘? 哪怕是厂长千金,也不过是乡镇上的厂长,不过是自己丈夫手下的小跟班。 所以,县社主任的老婆,对于怀孕的儿媳妇,没咋放在心上——做女人谁又没有生过孩子?矫情什么? 白怀珍当初孕娠反应厉害,前几天去医院检查,医生说胎儿是脐带绕颈,不是一圈半圈,而是一圈半,这可把白怀珍急坏了也吓坏了。 医生告诉她,每天晚上休息前,在床上按要求的姿势,趴二三十分钟,到降生的时候,多数胎儿能够自己把位正过来。 白怀珍每晚就按照医生要求,老老实实地趴在床上,帮绕颈的胎儿正位。 劳动局长工作忙碌、出差多,她的丈夫刘宏,作为局长贴身司机,也就经常不怎么在家。 这样,贾娇娇就成了白怀珍家的常客。 贾娇娇不仅人长得好看,小小年纪在厨房里也是一把好手。 这得多亏她的妈妈有先见之明,得空就教给女儿做饭炒菜的手艺,唯恐女儿啥都不会,嫁出去被婆家人拿捏。 白怀珍喜欢吃菜馅食物,贾娇娇就亲自动手帮她包水饺、蒸包子,哄得白怀珍感激涕零,甚至当着贾娇娇的面说: “娇娇,你和我们家怀宝,要是能成了,那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姐,怀宝将来就是大学生,哪能看上我一个小工人?” “娇娇,你刘宏哥哥就给劳动局长开车,以后说不准把你调到城里来,就是一句话的事。” 贾娇娇听后,心脏“扑通扑通”加快了速度,她思忖:认识白家人,真是处处都有良机。 这天,刘宏不在家,白怀珍又把贾娇娇带回家做伴,二人顺路在街上带了二斤猪肉馅,买了几棵大葱,准备晚上包水饺吃。 爬上楼,进了屋,贾娇娇让白怀珍坐在沙发上休息,她开始动手和面,如同在自己家里一样。 白怀珍要剥大葱、剁碎,贾娇娇赶忙制止,说:“姐,你放在那儿,不用管。面和好了,在一边醒发着,一会儿我来弄。” “娇娇,我最喜欢吃猪肉大葱的水饺,就是每次剁葱,眼睛都会辣的流泪,我是真怵头。” “姐,我妈教给我的方法,就是菜刀两面沾点冷水,这样剁葱就不那么辣了,你剥好后放板子上吧,今晚就是咱俩,很快就能让你吃上饺子。” 菜馅调好了,面团也醒发的差不多了,白怀珍擀皮,贾娇娇双手挤饺子。 转眼的功夫,白白胖胖的水饺就放满了锅盖。 锅里添水、开火,一会儿,一盘盘热气腾腾的水饺,就端到了餐桌上。 “娇娇,真是谢谢你,给我帮了那么多忙!” “姐,客气什么,都是举手之劳。” 二人正有滋有味地吃着饺子,突然听到锁孔里转动钥匙的声音,还没来得及问“谁”呢?刘宏就进门了。 县社主任的少爷气质不一般,人长得也好看:鼻梁挺直、两只眼睛挺有神,就是一大一小阴阳眼比较明显。 只见刘宏肤色浅衬托出唇红,个子不算高,身材却挺拔,天生的上扬嘴角,自带笑意。 贾娇娇放下筷子赶紧站起来,声音甜甜地喊了一声:“哥!”来人看着她,眼睛一亮,随即抿嘴,微笑着点点头。 “这就是我跟你常说的娇娇;看看,你没在家,我也能吃上饺子了,怎么今天提前回来了?” “局长让我回来拿件东西,接着返回去,我拐了个弯回来看看你,有人陪着你就放心了。” 贾娇娇已经去了厨房,又拿来一双筷子、端来两盘已经晾好的水饺,说:“哥,你快吃点。” “肚子还真有些饿了,‘舒服不如倒着,好吃不如饺子’啊!” 贾娇娇又贴心地端来一小碟点上香油的醋,摆放到刘宏面前。 “快吃吧!尝尝娇娇包的饺子,好吃的要掉头发啊!”白怀珍笑着说。 刘宏夹起一个,放进嘴里,细细咀嚼,边咂嘴边点头:“跟我在省城饭店吃的不相上下。” “哥,没你夸得那么好。”贾娇娇半带羞涩半发嗲的回了一句。 “宏,刚才宝宝又蹬我了。宝宝,你爸爸回来了,快看看,看看。” 刘宏扭头看了看白怀珍的腹部,说:“小家伙还挺欢呢,说不准是个儿子呀!” 很快,两盘水饺下肚,刘宏一抹嘴,轻轻抚摸了老婆的腹部一下,就立即出门交差去了。 这一晚,睡在白怀珍小卧室的贾娇娇,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想:人脉广的人,条条大路有光明的前途。 刚上班,她进了厂部,算不上厂长秘书,但也是离厂长最近、打交道最多、见面最多的人。 贾娇娇文化水平不高,但是情商特别出线,她的青春活力、她的乖巧懂事,都让白厂长当众夸奖过几次。 后来,到了下班时间,如果白厂长不走,她也会老老实实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静静等待着,等着最后关灯、关门。 或者主动进厂长办公室给他沏茶倒水,陪着白厂长说几句话。 特别是酒后的白厂长,话更多更见男人真性情。 那时候,她觉得厂长这个称谓,就是一些人的天,她只得到了那片天的一丁点儿角。 厂长的老婆,厂长的儿女,还有一次她陪厂长去省城出差,看到与白厂长极其亲昵的一个年轻少妇,他们的头顶上,都有白厂长撑起的晴空。 白怀珍不仅有她爸爸撑起的一片天,她找的男人刘宏,似乎撑的那片天,也更加广阔。 这世上的任何事情,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白怀珍言行骄横无理,但在镇棉厂里,没有人敢回顶她半句,她眼里见到的几乎都是笑脸。 耳朵里听到的,差不多都是顺耳的话,这都是因为她爸爸的身份,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而白怀珍在刘宏面前,表现出的乖巧、温柔,是贾娇娇认识白怀珍以来,第一次见到。 这判若两人的表现,是有当县社主任的公公决定的。 再就是,一个劳动局长的司机,会有多少人巴结?白怀珍敢不柔情蜜意吗? 贾娇娇想着自己的将来怎么办?白怀宝好像对她没啥意思。 白厂长比她的爸爸年龄还大,白怀珍的男人刘宏,能耐好像也不可估量,可人家又结婚了。 自己就是棉厂,一个小小车间主任的闺女,能钓到什么样的金龟婿呀? 谁又能做自己爬升的梯子,前行的铺路石呢? 第23章纳闷 刚刚过去的春节,算是春妮儿娘嫁到李家寨村,过的最肥的一个年了。 家里不仅待客食物准备的比往年齐全,她还舍得给儿子和女儿,各扯了一块布,都做了过年穿的新衣服。 又在集市上,抓来了一头猪仔儿,买来了三亩地的棉花种,最后算算手里,大约还剩余一百多块钱。 她想攒钱买大梁、买檩条、买门窗,需要尽快盖起三间土坯瓦房。 只有栽上梧桐树,才能引来金凤凰,春胜又长大了一岁,虽然干着临时工,可没有房子,就娶不了媳妇。 这天上午,儿子去上班了,女儿也早早去了学校,开春地里还没有正式农忙,春妮儿娘就用早晨剩下的那碗粘粥,找出平时积攒的一些碎布片,在小饭桌上打袼褙,准备给春胜和春妮儿,多做几双布鞋。 这时候,五保户三奶奶,倒着小脚来到了她家,老人胳肢窝里还夹着东西。 春妮儿娘赶紧扎煞着双手站起来,招呼三奶奶坐下。 “春妮儿娘,你干你的活,我没啥事,过来坐坐。”老人说着,把胳肢窝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到春妮儿家的桌子上。 原来是用已经洗的发灰的笼布,包了几个签子小尖馍馍和一些干枣。 那个年代,面食对于大部分老百姓来说,还是稀罕物,人们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吃。 春节期间能吃上白面馒头,也不是顿顿可以敞开肚皮,多数人家会留着、放着,等客人来时能拿得出来。 时间长了,有的馒头霉变了,巧手的农村妇女,就会自己动手做成面酱;没有霉变的几乎完全失去了水分,馒头就会硬得像石头一样,一下子牙齿还啃不动。 看来,三奶奶舍不得吃的馒头,已经风干了,也已经硬得如同石头了,即使这样,也是好吃的人间美味。 “春妮儿娘,别嫌弃啊!这是年下做的,出了正月我咬不动了,给春妮儿春胜吃吧!” “三奶奶,你老这是说的啥话?哪有嫌弃的理儿?你自己舍不得吃,才留到现在。” “真得好好谢谢两个好孩子,这多半年来,那个好闺女经常给我送水喝,春胜就给我挑洗涮的水,我心里实在不落忍,也没啥稀罕的,家里就是这几个干巴馍馍。” “春妮儿给你送水喝?这丫头背着我做这好事!” “都是你教条得好。春妮儿娘,你一定是有后福的人,别看你和我一样年轻守寡,可你有两个好孩子呀!我孤零零一个人,越老越没啥盼头。” “三奶奶,您老身体硬朗,又是烈属,大家都会高看你一眼,有啥事尽管说,我跑不动的,就让春胜春妮儿他们去,您可千万别客气。 您老的眼睛花了,还在油灯下给春妮儿做暖袖,我的眼睛也开始花了,我可知道做针线活,花眼那滋味不好受。” “我也没啥事,大队上管吃粮食,孩子们管着我用水,村里有啥事都照顾,我识举。春妮儿娘,我的身体挺好,以前夜里睡不着,脑袋‘嗡嗡’的,现在吃得饱、睡得着,身上没有啥不舒服的。” “这就是您老的福气,老天有眼,不会亏待好人的。” 春妮儿娘一边跟老人聊天,一边铺一层碎布头、糊一层粘粥,层层叠叠铺了七八层,袼褙就算打好了。 然后,晾到院子里的太阳底下,就等着袼褙干透了,给孩子做千层底的布鞋了。 春妮儿娘去了灶屋的碗柜下面,取出一块腌制的腊肉,用三奶奶的笼布包好,放到三奶奶面前,说: “三奶奶,这是我腌的腊肉,你老自己有空捏碗饺子吃,趁着牙能嚼动,这么大岁数了,别舍不得吃!” “春妮儿娘,我可不能要你的东西,你带着两个孩子,日子不如我好混呀,你到处得需要花钱,我可不能要你家的东西,孩子们已经给我帮了很大的忙。” “三奶奶,这就是给你的,别推让了,我再不容易也比你年轻些,还能干的动。” 三奶奶拿着春妮儿娘再三再四送给她的那块腊肉,又倒着小脚回去了。 春妮儿娘送走三奶奶,回到屋里收拾卫生,一边打扫一边回忆,刚才三奶奶说的话,春妮儿给她送水喝? 这丫头,哪里弄来的水?也没见她挑着扁担外出去担水呀,家里水缸里面的水,都是春胜挑的,这是怎么回事呢?她捣什么鬼? 春妮儿娘就回想这半年来的事情,有时候感觉有点点奇奇怪怪,可也看不出哪里有什么不对。 她也觉得春妮儿的性情跟小时候不太一样了,特别是回去复课以来,感觉春妮儿像换了一个人。 比过去更有主见,学习更刻苦也更有毅力了,关键是对那个厂长家的公子,没看出刻意去巴结、讨好。 春妮儿娘总觉得是孩子大了,都得改变,可春妮儿变的又明显又向好,关键是年前家里那头明显得病的猪,才多长时间,就长得那么肥那么壮。 春胜伤到腰后,听医生那口气,下半辈子算是废了,可儿子不仅康复了,还缩短了住院时间。 再就是,自己经常胃疼的老毛病,很长时间没犯了,这些不都很奇怪吗? 难道真有老天专门保佑我家?还是确实佛爷爷睁了眼,我的求告听到了? 春妮儿娘心里纳闷的不是一点半点,她把家里发生的很多事情串起来,觉得确实特别神奇,特别令人不可思议。 春妮儿放学回来,看到桌子上硬如石头的小尖馍馍,看到那些干枣,一下子就想到了三奶奶。 她的大脑迅速旋转,猜想娘会问到的一些问题,她该如何回答不让娘起疑心。 春妮儿抓起两个干枣,塞入口中吃起来,问:“娘,这枣是不是三奶奶送过来的?” “是啊!她要谢谢你和你哥,说你俩帮她送水了。春妮儿,跟娘说实话,你怎么给三奶奶送水的?我也没见你外出挑水呀?你还上着学,哪个时间去的?” “离三奶奶家挺近的,出门遇到她拎着小桶打水,我就会跑过去给她打几桶洗涮的,再到咱家的大水缸里起一桶,她一个人喝不了多少。” “这我知道,娘也经常给她送水,大队上也有人给三奶奶送,就是有时候忙起来不那么及时,但都不会断了她喝水的。” “娘,从我们的历史书上,我学到了淮海战役,后来我听说三奶奶家的三爷爷,就是牺牲在那个战场上的。 听说当年他们结婚不久,三爷爷就出去参军了,年纪轻轻就死在战场上了,没有留下一男半女,三奶奶还一直守着他们那个家。 我觉得三奶奶挺伟大,可也太苦了,我就会给她送点水。娘,我是偷偷舀了咱家大水缸里面的水,是哥哥受累挑的。” “我说呢,你哪有时间外出给三奶奶挑水?你做的对啊,虽然你哥哥累点,咱们这也是积福。 三奶奶确实不容易,当年一个年轻的小媳妇,成了现在白发苍苍的老奶奶,都是一个人熬过来的,咱们该给她帮忙,只要能帮上,一定得帮,就是别耽误了你自己的正事。 你偷偷地干嘛?娘不会责备你,你哥哥也不会怪你,你哥哥还经常给三奶奶挑水呢。” “娘,你真好!我和哥哥做好事,就是娘影响的,你是我和哥哥的好榜样!” “跟外人没几句话,跟娘学会巧嘴玩花了。” 这一天,春妮儿和娘的心里都挺美的。 第24章三奶奶 三奶奶从春妮儿家,回到自己家里,想起这些年一个人走过来的不易,忍不住用粗糙的手摸了一把脸,她吸了一下鼻子,记忆把她带到了过去。 当年,她也是一个花季少女,听从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乘小轿,一顶红盖头,一身新嫁衣,唢呐吹吹打打,她由娘家被人抬到了李家寨。 洞房花烛夜,她第一次羞涩地看到丈夫的样子,小伙子个高高的、肤色有些深、浓眉大眼,有些青涩的目光里,透着憨厚。 她从心里,喜欢上了这个即将陪伴自己一辈子的人。 婆婆家生活算不上富裕,但他们都有一把子力气,小两口恩恩爱爱,一起下地劳动;一起清除打扫猪栏;一起用独轮车往地里运粪,丈夫在后面推着、她用一根绳子在前面拉着;一起劈柴担水。 记得那年夏天,雨水比较多,他们从农田回来的路上,看到小溪里有很多逆水而上的游鱼,小两口便放下农具,挽起裤腿,下到刚没脚环的水里去捉鱼。 “嘻嘻哈哈”,谁抓到鱼就会扔到岸上去,刚刚离开水的鱼,会欢蹦乱跳一阵,蹦哒一会儿,最后只能躺在原处,有气无力地拍打几下尾巴,等着束手就擒。 很快,他们小夫妻就抓了不少,三奶奶年轻的丈夫,去路边折下长长的柳条,从上往下把柳叶都捋到末端。 然后,把抓到的鱼,用柳条从鱼鳃穿过,再从鱼嘴里钻出来,这样串了长长的两串巴掌大的鲫鱼,一人拎一串,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幸福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暂,他们还没来得及生儿育女,他们沉浸在新婚的甜蜜中,还没有醒过来,他们夫唱妇随的人生路刚刚开始,上面就来了通知,村里凡是有男劳力的家庭,都得去村东头场院里集合开会。 原来,小鬼子被打跑了,老蒋还要搞内战,适龄青壮年都需要去参军,可都知道子弹不长眼,认知不高的老百姓,从心里又有几人愿意去呢? 硬性派遣不合适,也只有听天由命,实行抓阄,谁抓到了谁去。 结果,抓到的人中,就有三奶奶新婚不久的丈夫。 临别的那几天,他们几乎天天拥抱在一起淌泪,生离死别,不知还能不能再见面。 直到丈夫启程,她不争气的肚子也没有任何动静。 三奶奶的丈夫和村里的一些青年,从鲁西北出发,一步一步用脚丈量到中原地区,投入到解放战争中,从此杳无音信。 直到解放后,她才得到准信,她成了烈属,那个日思夜想的爱人,再也回不来了。 她不知流了多少泪水,睡梦中她又不知笑过几回,醒来用手摸一摸枕边,空空荡荡,没有她梦到的那个人。 春天来了,没有人与她一起劳作;夏天到了,溪水里的鱼儿再多,也不会有人和她一起抓。 秋天庄稼熟了,她自己在掰玉米,没有人削好甜甜的玉米杆,给她当甘蔗吃;冬天到了,没有人再为她暖一暖冻僵的双脚。 这样的日子,三奶奶能熬过去,就是因为丈夫占满了她的心,她觉得自己不管做什么,丈夫都陪伴在她的左右。 可,一个女人的日子苦,那是不争的事实。 自古寡妇门前是非多,何况她是刚刚二十出头的小媳妇。 亲人劝她再走一步,村里也有不怀好意的人打她主意,她不相信那个给她热烈拥抱,又疼惜她的丈夫真的死了。 她坚信丈夫一定会回来,她说她要等着,免得丈夫的魂魄回家时,找不到家门,见不到她。 漫长的夜,三奶奶睡不着觉,就在灯下纳鞋底,每到换季她就会做一双新鞋子,把真心实意融入一针一线中,寄托对丈夫的思念和无限爱意。 每年的寒食节,她就会把亲手为丈夫做的布鞋,焚毁在他的衣冠冢边,再坐在坟边,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有一年冬天的夜里,她听到自家门外,有婴儿的哭声,她打开门,果然她家门口放着一个襁褓,里面有一个出生不久的婴儿,脸蛋冻得通红,在嗷嗷待哺。 她四下看看,没有什么人,担心孩子会冻、饿而死,就弯腰把孩子抱起来,想抱进屋里去暖和暖和,想给孩子弄点糊糊吃。 她还没有迈进自己的家门槛,有人高举着马灯照过来,有女人吆喝喊人的声音传过来,很快左邻右舍就围过来了。 只听那个奇声怪气的女人说:“大伙儿看看,这个不要脸的寡妇偷人了,还生了孩子,大家快来看看呀!” 三奶奶这才明白过来,一定是中了恶人的奸计,那瞎叫唤的女人儿子多、宅基少,一直想把她挤兑走,想霸占她家的房产,所以才上演了这一幕丑剧。 女人的贞洁最重要,村里的男女老少围观着呢,对于怀里正抱着婴儿的三奶奶来说,真是百口莫辩,那恶人简直就是为了把她往死里整。 三奶奶顾不得什么了,她一下子撩起自己的上衣,露出干瘪的乳房,让大伙儿看,声音嘶哑地对大伙儿说: “孩子如果真是我的,就会有奶水,乡亲们你们看看,我的乳房干瘪,这真的不是我的孩子!我是听到哭声,怕孩子冻死、饿死,才抱起来的,我就是想救救这孩子。” 围观的群众一看,三奶奶的乳房确实干干瘪瘪,新生儿的母亲哪有这样的乳房?很明显是有人为了坏她的名声,才做出这样下作的事情。 有几个好心的妇女,赶紧过来帮她放下衣服,并劝慰着三奶奶,也有正义的群众,指责那贪心又阴险的女人:“自己的花花肠子,搞得啥样的鬼把戏,自己最清楚。” “十月怀胎,哪能一下子就生出孩子来?这十个月,谁看到老三媳妇肚子大了?” “做事咱得凭良心,老三不在了,就这么对待人家媳妇吗?”那自导自演的女人不吱声了,灰溜溜地把婴儿抱回自己家。 原来这女人为了达到撵走、逼迫三奶奶改嫁的目的,花钱把亲戚家出生不久的婴儿抱过来,败坏败坏三奶奶的名声,让她在村里抬不起头、立不住脚,逼她尽早离开李家寨。 可,这阴险又毒辣的女人万万没想到,三奶奶会撩起乳房自证清白。 三奶奶一直没有离开李家寨,国家有规定,烈属即使改嫁,照样领取牺牲丈夫的抚恤金。 三奶奶觉得,只要她仍旧在他们的婚房里居住,仍旧在他们曾经朝夕相处的院子里活动,仍旧在丈夫从小生活的村落里,丈夫的魂魄哪天会来,就不会迷路。 三奶奶这一等,就成了一辈子,她把孤独寂寞,把心酸坎坷,倾注到对针灸的学习上。 她把无数的泪水和不眠之夜,用于救助无钱看病的农民身上。 一晃,她由满头青丝,熬到了苍苍白发。 三奶奶现在非常知足,国家按季度给她抚恤金,不多但零花钱有了。 村里吃喝照顾她,大人孩子尊重她,左邻右舍善待她,她没有啥不满意的。 她用善良和慈悲包容着这个世界,村民们也回馈给她以美好。 第25章煎熬等待 桐花飘香,柳絮飞舞的日子里,李春妮他们那些初三毕业生,走进了预选考试的考场。 经过老师几天奋战阅卷,合格的学生才能报考中专,预选不合格的只能参加考高中,每个班能够预选上的,优秀生多的班级,也不过十来个同学。 有的班级只有几个人被选上,好在春妮儿名列其位,原来王老师班回去复课的那几个同学中,司华也有幸在预选的名单中。 能够预选上参加中考,对每一个来自农村的学生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事情。 因为如果能够考上中专,农村户口马上就可以转成城市户口,国家不仅包分配,毕业后还是干部待遇。 既可贴补家庭经济来源,又非常体面荣耀,只有尖子生才有机会考。 预选上的同学,准备参加考高中的同学,还有打算明年继续参加复课的同学,都又重新回到了教室,剩余的大多数同学,便回到家乡。 从此,他们结束了校园生活,开始了和父辈一样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身份。 七月中旬,学校派专车专人带领学生,去县城参加中考,需要提前一天租住考场附近的小旅馆,六人一个房间,楼上楼下都是参加中考的学生。 虽然旅馆条件一般,但对这群来自农村的孩子来说,能够有地方住,能够吃上热乎饭,关键是能够保证按时到达考场,顺利完成考试,这就行了。 春妮儿跟千千万万预选上中考的同学一样,走进了决定他们人生命运的考场,做最后一搏。 每个学科的试题,春妮儿哪怕感觉再简单,她也用心、认真去做,一路斩杀克敌,她轻易拿下一个又一个阵地,李春妮从心里想:一定要多考分数,一定要考出去! 那个时期,中专的录取分数普遍比重点高中高,是一类分数线,而高中是二类分数线。 再加上中专的招生名额相对比较少,门槛比较高,竞争更为激烈。 所以,返校复课的春妮儿准备了一年的时间,她想依靠自己三百多天的拼搏,去改变盐碱地出来的命运。 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贫穷的家境,只允许她考上中专,而不能去念高中。并且,这是她此生中最后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考试结束,在家等待的那二十来天里,是非常非常煎熬的一件事。 春妮儿每天跟着娘去地里拾掇棉花,要把棉花长出的多余枝枝杈杈劈下去,把已经结出棉铃果的杈子尖掐去,以免它们只疯长个子,而不多结棉铃果。 春妮儿娘是干农家活能手,她站在垄中,左右开弓,一次就收拾两行棉花,春妮儿只干一行,即使这样,娘也会远远把她甩在身后。 春妮儿正忙活着,发现离她几步远的田垄中,有一条黑花的蛇,吓得她“嗷”的大叫一声,失魂落魄地跑到其他田垄中。 李春妮的心脏“扑通扑通”加速跳起来,好在那条蛇慢慢地爬走了,她又回到原处,继续干活。 农活干到地头,李春妮即将拐向另一行田垄时,没迈几步,又看到了刚才的那条蛇。 那条蛇肯定是吃了啥东西,腹部鼓起,爬得很慢。 春妮儿“嗷嗷”地跑向地头,再也不敢走进棉花地了。 这时候,春妮儿娘过来了,她不知在哪里寻来了几块半头砖,手里拿着就到春妮儿发现蛇的垄中去找。 左寻右找,终于看到了,那条蛇正向地头爬行,三下两下,春妮儿娘把手里的半头砖砸过去,那条蛇就不动了。 然后,春妮儿娘用半截棉花柴,把死蛇挑到远远的地方,继续投入到劳作中。 春妮儿没再说什么,她也学着娘的样子继续干起来。 因为做农民,就得必须下地劳动;只要下地劳动,蛇、蜥蜴、大豆虫子,都能遇到,怕也不行! 春妮儿渐渐明白,娘为什么好像天不怕、地不怕,爹早早死了,她要拉扯两个孩子,她要活下去,她不能怕也不敢怕。 从那天开始,给棉花打农药的活计,就落到了春妮儿的肩上。 在棉花开花、结棉铃果之前,棉铃虫特别特别多,必须把它们消灭掉,才能够得到白花花的棉花。 每隔十来天,春妮儿就会身上围一块塑料布,塑料布起一个保护作用。 要不然,在打药的过程中,会有冰冷的水泚出来,衣服都弄湿了,再就是也担心药水,洒到裸露的皮肤上,人过敏或者轻微中毒。 扁圆的喷雾器,能够装二十来斤的药水,李春妮那瘦弱的肩膀,一天能够给棉花打五六桶农药。 刚开始打第一桶农药时,春妮儿把药桶放到河边,装满水、兑好药、拧好桶盖,她蹲下身子,把背后两个黑色的带子穿进双臂,虽然能够站起来,却感到很吃力。 等到第一桶药水全部打完,她需要灌第二桶药水时,选了河边一处比较高的土丘,把空药桶放在那里,再走到河边去拎水,一桶一桶水拎过来,倒入药桶中。 然后,兑上几毫升农药,拧好盖子,身子蹲在低处,这样就比较容易起身,把药桶背起来了。 看来,即使干农活也不能靠蛮力,凡事都得需要动脑。 她来来回回打了三块农田,喷洒了六桶农药,遇到了三条蛇。 好在这三条蛇一见到有人走过来来,就“出溜!出溜!”飞快地爬远了。 春妮儿这次有幸遇到的蛇,没有吃东西。 她只是停下脚步,内心惊恐,却没有吓得“嗷嗷”叫,因为娘不在身边,叫也没谁来救她,只能靠自己,硬着头皮坚持把农活干完。 棉花地里有坟,有坟的地方蛇就多,要想打农药,必须经过地里的“土馒头”,遇见蛇是不可避免的。 再就是如果这一次考不上中专,以后就几乎天天与土地打交道,遇见蛇那就是常见的事情了,怕也没有用。 中考结束那天,她找到在同一个旅馆居住的司华,把珍藏的那五块钱拿出来交给他。 李春妮告诉司华,家里需要买几斤花生种子,司华回家把钱交给娘,司华娘选了五六斤上好的花生。 这些精心选出的花生种子,远远超过了那五块钱的价值,春妮儿打算继续在空间里种花生,她需要钱,她的家庭更需要钱。 这一次,春妮儿拿到花生种,直接放进了空间里的小木屋。 毕业了,时间比较充足,有的是机会,避开娘和哥哥的视线,她有了上次的经验,这一回把买来的花生都种上了。 空间里那棵巨大的苦楝树,紫色、幽香、细碎的小花已经飘落,树上也结了一嘟噜一嘟噜青色、圆圆的苦楝果。 小潭里的水依然清澈、甘冽,微波荡漾,满心满意地,似乎要溢出潭沿的样子。 春妮儿心里不太好受,明明这里有可以饮用的水,却必须限量,却丝毫没有减轻哥哥外出担水的辛劳。 在空间里种植花生,可以带来收益,如果这“仙露”般的甜水,也能够随便使用,就更好了。 有了这种念头,或许就是人的贪婪吧,哪能轻易被满足呢?空间规则哪能轻易被破坏呢? 李春妮叹了口气,不再想那些没有边际,又徒劳无功的事情了。 第26章串门 话说自从上回,白怀珍面对面告诉贾娇娇,希望她能够与弟弟白怀宝成为一对,贾娇娇觉得,遥不可及的事情也贵在人为。 所以,她找出一切空闲,更加殷勤地照顾、陪伴孕妇白怀珍,也时常去白厂长家,帮着白老太忙东忙西,陪着她聊天说话。 年近六旬的白老太有时也相当寂寞,女儿出嫁了,儿子在城里念书,身为厂长的丈夫天天忙的不见踪影。 白老太走在村里的街道上,大家对她笑脸相迎,听不够的恭维过年话。 回到家里,偌大的房子里,她一个人的时间比较多,感觉总是空落落的。 贾娇娇有时陪着白怀珍回来,有时就自己骑一辆坤车去白家。 她很想与白家扯上姻亲关系,看白老太对她的态度,肯定是白怀珍回家也已经提过此事了。 所以,贾娇娇觉得自己需要再努把力,拿下白老太,能够真的上位,成为白家的儿媳妇。 上次贾娇娇跟白厂长去省城办事时,看到的那个少妇,她隐隐感觉到这女人,跟白厂长的关系实在不一般。 虽然白老太没有啥文化,但是夫妻之间的感觉判断,是不讲究文凭高低的,作为农村妇女的白老太,也未必感觉不到。 或许,她只是喜欢自欺欺人罢了。 白怀宝放暑假后,白怀珍也经常创造机会,让贾娇娇与弟弟相处,每当白怀宝看到洋气又不失稳重的贾娇娇时,青春的荷尔蒙就有些上升。 他的心绪会不由自主的乱起来,他当然明白母亲和大姐的意思,但他的心里想的还是李春妮。 就像贾宝玉心里只有林妹妹一样,虽然偶尔也眼馋宝姐姐的雪白膀子,只是眼馋而已,没有谁能超越林妹妹在他心里的分量。 周末休班,贾娇娇骑上自己的新式坤车,又去了白家庄,她猜想放暑假的白怀宝应该在家。 贾娇娇前段时间,又新学了一种男士毛衣花样,便买来二斤毛线,打算给白怀宝织一件可以在外面穿的毛衣。 她觉得对于白怀宝这种有些高傲的厂长公子,行动或许更能打动其心。 李春妮有什么?绝对没有闲钱给白怀宝买毛线,更没有闲空给他织毛衣,无论从哪一方面讲,李春妮都没有胜算的把握,不是吗? 想到这些,贾娇娇心里有些得意,她在镇上才开的一家蛋糕店,买了两斤鸡蛋糕,白老太挺喜欢吃甜食,有舍才有得嘛,贾娇娇兴冲冲地去了白厂长家。 白厂长家的大门虚掩着,贾娇娇轻车熟路,她使劲推开那两扇大铁门,把自行车推进院子里停放好,便从车把上拿下那一兜鸡蛋糕,拎着向屋里走去,边走边喊着:“白大妈,白大妈。” “哦,娇娇来了,快进来,快进来。”原来,白怀珍今天也正好在娘家,她挺着倒扣一个大盆般的肚子迎出来。 白老太母女正坐在沙发上,一边闲聊一边欣赏家里才购买不久的彩色电视,前后几个村,不要说彩色的,黑白电视机也没有几户人家有。 白老太看到贾娇娇手里还拎着鸡蛋糕,就笑着说:“娇娇,没事就过来玩玩,什么也别买,家里啥也不缺。” “是啊,娇娇你有空多来玩玩,我娘就高兴坏了,她有时候一个人在家闷得慌,不用破费买什么东西。”白怀珍说。 “呵呵,姐也在。花不了多少钱,刚出锅的鸡蛋糕,还热乎呢,老年人吃正好。”贾娇娇笑着说。 “怀宝他们放假了吧?”贾娇娇问。 “放假了,刚出去,好像去教育局打听打听什么成绩,我也没有听清楚。”白老太答。 “今天周末,教育局里有人上班吗?”贾娇娇心里想着,没有说出来,看来白怀宝去打听李春妮的中考成绩了。 “娇娇,快坐下,听你怀珍姐说,在厂子里,你经常为她提水、送水,还陪她做伴,真是个好闺女。” “大妈,看你说的,怀珍姐现在身子正沉,我平时也不忙,就是举手之劳。姐,你快到预产期了吧?”贾娇娇问。 “还有一个来月,这几天我腿肿得有点厉害,穿鞋都不得劲了,准备请产假。”白怀珍说。 “我当年生你怀珍姐的时候,正在西屋里推着磨呢,推着推着,刚觉病,还没来得及到里屋去,孩子就从裤腿里漏到地上了,这不也养大了吗? 老百姓哪有什么产假不产假呀?我们都是到孩子临盆了才不干活了。现在条件好了,讲究就越多了。”白老太一边说一边不由得笑起来。 “娘,看你经这样说,好像我多么娇气似的,不是孩子脐带绕颈吗?现在再加上我腿有些肿,确实担心。”白怀珍有点嗔怪地说。 “孩子脐带绕颈,老辈子说这是‘披红挂彩’,这样的孩子生下来有福气。 小刘经常出差,你婆婆还上着班,你现在就请产假,自己在家俺更不放心呀! 还不如在厂子里呢,离得咱家近,单位里有人照应。”白老太说出自己的顾虑。 “大妈,怀珍姐上班虽然不累,但还是不如在家里自在,有啥事在城里去医院也方便。”贾娇娇赶紧说。 “说的也是,她婆婆公公都盼孙子,再说她在城里也比在咱这乡下条件好,离医院近,有车也快。”白老太若有所思地说。 “休息日,怀宝去教育局干什么?”贾娇娇明知故问。 “还不是去探探那个李春妮的成绩?她就是考上了又能怎样?还不是一个贱胚子!”白怀珍不屑一顾地说。 “李春妮考上,身份就改变了,农村户口出来了,就再也不用泡在盐碱地里了。”贾娇娇意味深长地说。 “一个丫头考出来,那个穷家还是拖累她,负担格外重,干嘛不给俺怀宝找一个原本就是城市户口的媳妇呢? 再说,俺和你白伯伯也跟她那个守寡的娘拉不上啥呱。”白老太似乎把未来看得很明白。 三人正说着,白怀宝回来了。他看到院子里的坤车,一猜就知道是贾娇娇,进屋一看,果然是初中同学贾娇娇。 “娇娇,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黄土高坡的西北风。”说完,几个年轻人同时笑起来。原来,这是那年的流行歌词。 “教育局今天有人上班吗?”贾娇娇问。 “有值班老师,不过中考成绩没下来,还得等几天。”白怀宝回答。 “咱去李家寨看看春妮儿吧,也不知毕业后她干什么了?”贾娇娇提议说。 她目的就是为了给李春妮,给周围人造成某种错觉,合适的一对是她跟白怀宝,而不是李春妮。 “大妈,我和怀宝出去一趟。”贾娇娇起身对白老太说。 “娇娇,再回来吃饭,我给你们炖排骨吃。”然后,白老太又转向儿子,说: “怀宝,一定得把娇娇给带回来,我这就去收拾,炖的时间长,你们回来正好烂乎乎的好吃。” “娇娇,一定要回来,今天不来吃排骨,以后就别叫我姐了。”白怀珍用“威胁”的口气说。 贾娇娇笑了,白怀宝笑着答应了。他俩一人骑了一辆自行车,行进在去李家寨的路上。 贾娇娇故意骑得很慢,她问白怀宝:“怀宝,你喜欢紫色吗?” “紫色?还行吧!我有点色盲,对颜色分辨能力没那么强。”白怀宝漫不经心地说。 “今年男士流行穿紫色的毛衣,我想给你织一件。”贾娇娇有意压低声音说。 “不用,不用,大姐刚给我织了一件新的,家里好几件呢,穿不了那么多。”白怀宝口里拒绝着,两人已经到了李春妮的家门口。 “铁将军”把门,看来家里没人。李春妮确实不在家里,她正跟着母亲去地里拾掇棉花呢,“人勤地不懒”,只有付出汗水,才有可能收获。 李春妮的娘就指望着圈里的猪,还有地里的棉花,那就是他们家的“小银行”。 作为厂长的公子,白怀宝体会不到;作为从小就是非农业户口的贾娇娇,也感受不到。 白怀宝心里想的是,如果吃排骨,也带上春妮儿,没想到春妮儿不在,他感到有些扫兴,他觉得年后春妮儿对他有些冷淡,或者说一直是他“剃头挑子一头热”。 他的温度不够烈?还是李春妮待自己确实有些冷呢? 只有天晓得! 第27章拜访同学 话说白怀宝和贾娇娇没见到李春妮,恰巧这时候她的邻居出来倒废水,白怀宝就笑着问了一下:“大婶,你知道春妮儿干什么去了吗?” 邻居大婶看这小伙子挺面熟,旁边那小妮子不仅长得好看,穿的还漂亮,看来今天李春妮家来贵客了。 她笑着说:“春妮儿娘俩午后去北坡拾掇棉花了,就是村后那片地,顺着这个胡同往北走,出了村几步路就能看到。” “怀宝,还,还去地里找李春妮啊?”贾娇娇有些结巴地问,因为她有些讨厌那刺鼻的农药味,更不喜欢走近盐碱地,自己穿得干干净净的,反而弄一身飞扬的尘土。 虽然贾娇娇不是生活在城里,可也没有与土地打过交道,她毕竟从小就是非农业户口。 “既然来了,见个面再走,又不是多么远。”白怀宝看着贾娇娇说。 “那好吧,我就算舍命陪君子了。”贾娇娇脸上又挂满笑。 心想:就是我身上弄了土呢,我的衣服也比李春妮的干净又值钱,脸也比她的白净、细嫩,今年如果李春妮考不上,就会越来越差,越来越没有资本跟我贾娇娇抗衡。 白怀宝和贾娇娇穿过长长的胡同,向村北骑去。 村北那一大片田地,人们都栽种上了棉花,因为离村近,早晚拾掇起来方便,对于想偷偷摸摸的“三只手”也可以随时震慑,看管好自家的“小银行”也更方便。 在那片棉花地里干活的人真不少,大部分是农村妇女在给棉花棵掐心、去枝,以免棉花疯长,影响开花、坐桃。 白怀宝他俩把自行车停放在地头,然后翘首远眺,仔细搜寻李春妮的身影。 人们都在低头干活的,一下子还看不太分明。 白怀宝眼睛有些近视,虽然戴着眼镜,视力仍然没那么好。 贾娇娇用手扇了扇鼻子周围的农药气味,脚下小心地尽量踩到硬一些的土地上,然后把大大的眼睛眯了又眯,终于发现远方有个女子,像是李春妮。 贾娇娇便用双手拢在嘴边,做喇叭状,大声喊起来:“李春妮!李春妮!” 李春妮现在干起农活来,已经相当熟练,她甚至可以像娘那样左右开弓、双手并用,并且速度也比刚开始时快了很多。 隐隐约约传来喊她名字的声音,李春妮抬起头,向地边望去,看到了一男一女,她停下脚步,暂停手中的忙碌,使劲瞅了瞅,看出了那两个身影,好像是白怀宝和贾娇娇,她跟娘说了一声,便向地头走去。 “娇娇,怀宝,你俩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耽误你干活了吧!放假后我们还没有见面呢,今天没事就一块过来了。”白怀宝边说边看着李春妮。 只见她腰扎塑料布当作围裙,额头的乌发被汗水打成了绺,脸上因为太阳的照射,变得有些黑红起来。 “不耽误,这块地马上就收拾完了。” “春妮儿,我们来看看你,收到录取通知书了吗?想提前给你庆祝庆祝。”贾娇娇打趣道。 “哪有提前庆祝的?考不上怎么办?”春妮儿笑着说。 “你准能考上的,平时学习那么好,应该十拿九稳。如果真考不上,可以继续回去复课呀!没听说去年考上的那个学姐,她在初中共复了六年课。不管复多少年,考上就行呗。”贾娇娇故意拉着长音说。 因为她心里很清楚,凭李春妮的家庭条件,如果今年真的考不上,家里是不会允许她再回去复课的。 “好了,好了,别乌鸦嘴,春妮儿肯定今年能考上的,不用再复课的。”白怀宝忙把贾娇娇的话截断。 春妮儿娘也拾掇到这边了,她停下手里的活,热情地走过来跟白怀宝他俩打招呼,并且对女儿说: “春妮儿,别干了,还有两垄,我自己一会儿就弄完了,你带同学回家喝点水吧,天怪热的。” “大娘,不用不用,我们没什么事,让春妮儿干完了吧,我们过来更耽误你们的事了。”白怀宝有些歉意地说。 “就剩下这一点儿了,我一个来回也能回家了,你们先走,春妮儿回家引着炉子,给你同学烧水喝。快走吧,到咱家来了别怠待了同学们。”春妮儿娘催促道。 春妮儿把围在腰间的塑料布解下来、折叠好,说:“娘,那我先回去了。”三人便走着返回春妮儿家中。 春妮儿把两个同学让进屋里,她在院子的一角,用两块砖支起来,把燎壶蹲上去,拿来棒秸点燃,又拿来一些玉米芯,放到熊熊燃烧的火上面,才回到屋里洗手洗脸。 等她收拾干净自己,水也烧开了,洗过茶盅,给两个同学倒上水。 “春妮儿,别忙活了,你快累的,我们自己来。”白怀宝和贾娇娇都站起来说。 “不累,不累,就喝白水吧,家里有些简陋。” “我们小毛孩子,也不会饮茶。”三个年轻人都笑了。 “春妮儿,今晚想请你去我家吃顿饭,贾娇娇咱们都好长时间没见面了,正好在一起玩玩。”白怀宝对李春妮说。 “那不合适吧,你俩今晚在我家随便吃点农家饭吧,没有大鱼大肉,都是自己院里种的新鲜蔬菜。”春妮儿说。 “我娘准备着了,你还一次也没去过我家呢,走吧,走吧。” “是啊,春妮儿一起去吧,白大妈准备晚饭了,让咱们说说话、玩玩。”贾娇娇在一旁说。 贾娇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去就去,即使鸿门宴又如何?重生后难道还怕白老太不成? 李春妮在自家的小菜园里,拔了一些新鲜蔬菜,弄了一大包。 这时候,春妮儿娘也干完活回来了,她先洗干净手,打算给春妮儿的同学弄晚饭。 “大娘,你别忙活了,我娘今晚准备饭了,让春妮儿和贾娇娇一块去我家吃。” “怀宝,还让你娘受累伺候。春妮儿,带上这些长生果。”春妮儿娘说着,就去了里屋,拎出半书包花生。 “娘,这是不是长生果种?”春妮儿问。 “是种子咱这里的地也种不了啊,长生果还稀罕点,不然,咱家有啥稀罕物呀?你也不能空手去人家吃饭,对不?”春妮儿娘无奈地看着女儿说。 “大娘,不用,不用,家里什么也不缺,春妮儿考完试了,我们一起玩玩。”白怀宝说。 “拿着,嘴上乖一点,知道说话。”春妮儿娘把花生递到春妮儿手里,又嘱咐道。 “我知道的。”春妮儿把那包新鲜蔬菜放到白怀宝的车座后,花生她自己拎着,贾娇娇驮着她,一会儿,三个人就到了白怀宝的家门口。 第28章又见前世婆婆 话说白老太在厨房,正忙的热火朝天,怀孕的白怀珍就站在院子里,呼吸着新鲜空气,她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腹部,一边在喃喃自语,正跟自己未见面的小宝宝交流呢。 这时候,大铁门被人推开了,大腹便便的白怀珍看到弟弟和贾娇娇进来了,后面还多带了一个女孩,再一瞅,竟然就是那个“土包子”李春妮,她的脸“呱嗒”一下就撂下来。 “姐,我们回来了!”贾娇娇甜甜地叫着。 “哦,哦,这位是谁啊?我怎么不认识?”白怀珍故意问。 “姐姐好,我们见过的,你可能忘了。”李春妮眼睛看着白怀珍,微笑着说。 白怀珍斜着眼,抛来一个“卫生球”,没好气地说:“没印象了。” “娘,这是我同学李春妮,李家寨的。这些蔬菜和长生果是她带来的。” “大娘好,给你添麻烦了。”春妮儿看着前世对她磋磨无数遍的白老太,仍心有余悸,好在重生后的她,多了一分自信和勇气。于是,不失礼貌地对白老太问好。 白老太看到那些嫩生生、绿油油的时令蔬菜,再看到那些颗粒饱满的花生,眼睛喜得眯成了一条缝。 眼前这女子的穿衣打扮,一看就是普通人家的闺女,不过看到她带来的东西,却着实喜欢,就说:“你们是同学,来玩玩挺好的,还拿什么东西?” 白老太炖了多半锅排骨,已经烂到几乎自动脱骨了,她又炒了几个素菜,热了馒头,盛到碗碟里面,有贾娇娇和李春妮帮忙摆放到桌子上,大家坐下。 白老太拿出两瓶香槟,不能说她是看在鸡蛋糕、新鲜蔬菜和长生果的份上,关键还是因为厂长家里存货不少,何况这是宝贝儿子请来的客人。 白怀宝给每人倒上一杯,白怀珍说自己不能喝,对肚子里的小宝宝不好。 然后,她就开始夹菜,并且不断地夹到贾娇娇面前的碗里,一个劲地让贾娇娇多吃。 却视李春妮如同空气,既不让她吃菜,更不给她夹菜,完全采取不理不睬的方式。 白怀宝先给白老太夹了一块排骨,然后又给李春妮夹去一块,也在贾娇娇的面前放了一块。 最后,他夹了两块放进白怀珍面前的小碗里,说:“一块是我亲爱的姐姐吃,另一块给我可爱的小外甥!” 大家笑了,白怀珍那长白山一样的脸,也逐渐缓和下来。只是,她仍旧不想搭理李春妮。 “怀宝,姐告诉你多少次了,‘近墨则黑,近赤则红’,不要随便跟什么样的人有来往,这样对你自身没啥好处。 像娇娇这样素质高的女孩,多接触一些,多在一块儿玩,对你自身,对咱这个家庭,都有好处。” “姐姐说得对,看看我这不是把娇娇和春妮儿请到咱家来了吗?” “姐,我们见过的,前段时间你不是在半路上遇到过我吗?咱俩还说了一会儿话呢,你忘了?”李春妮不紧不慢地看着白怀珍的眼睛说。 “是吗?我怎么没有什么印象了?” “春妮儿,你看花眼了吧?姐姐确实不认识你。”白怀宝诧异地说。 “春妮儿,怀珍姐在棉厂上班,不经过你回家的那条路。”贾娇娇也附和道。 “哦,我却记得特别清楚,‘一孕傻三年’,可以理解。”李春妮仍旧不紧不慢。 “李春妮,你觉得我傻是吧?可我不贱!脸皮也不厚。”白怀珍声音有些变调。 “贱不贱,自己说了不算,脸皮厚薄也不是自己认为的。”李春妮寸步不让。 “姐,这是我请来的同学,学习一直很优秀,你们之间不可能有什么误会吧?” “我们第一次见面,我跟她能有什么误会?娇娇吃,吃呀,别客气。”白怀珍举着筷子,一个劲儿地让着贾娇娇。 “李春妮,你的名字好像曾经听说过,有一次跟镇中学校长吃饭时,他们谈论起学校里早恋的几个人名中,好像有这个名字。”白怀珍故意放慢说话的速度,故意想恶心一下李春妮。 心说:“小样儿,不是看在我弟弟面上,现在就撵你滚蛋!” “一般恶人会先告状,喜欢倒打一耙。好在校长不是糊涂蛋。”春妮儿淡淡地回应道。 “姐,你听谁瞎说的,李春妮一直是尖子生,哪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你今天怎么了?这是我请来的客人。”白怀宝语气里分明带着不满。 “也许我听错了。”白怀珍也怕唯一的弟弟不高兴,就不再言语了。 这顿饭,大家吃的并不是多么畅快,白老太表现还过的去。不过,也明显对贾娇娇更亲近一些。 人是衣裳马是铵,老百姓家的孩子,浑身上下似乎都写着一个“穷”字。 衣装也是瘆人毛,这世上谁又不是“一个富贵心,两只体面眼”呢? 看看李春妮那虽然干净,却早已褪了原色的褂子,就知道她不是生长在什么好家庭。 记得前世,李春妮回娘家时,白老太会炒鹅蛋、鸭蛋吃,鹅和鸭子都是自己家里养的,虽然厂长家里用不着卖蛋换钱。 但是,白老太一直觉得李春妮吃了浪费,毕竟在她眼里和心里,儿媳妇是外人,何况从那穷家破业嫁过来的媳妇,更是让她闹心,干嘛让她吃好东西? 重生后,白老太可不知道眼前的女子,前世曾经是她家的儿媳妇。 白怀珍也不知道李春妮前世曾经是她的弟妹,她只是听贾娇娇说过这盐碱地的女子,打弟弟的主意,所以气就不打一处来。 万万没想到,这除了学习行,啥都没有的女子,胆敢厚着脸皮来她家混饭。 在学校里偷偷勾搭弟弟也就算了,竟然还明目张胆地到家里来,白怀珍岂能坐视不管? 可她毕竟也不想公开反对弟弟与之交往,就是想旁敲侧击一下李春妮,白怀珍更不想那次半道截住李春妮说的那番话,被弟弟知道了。 所以,她压了又压内心的不快,只是来一个不理不睬不招待,把李春妮晾到一边。 多亏白怀宝的热情款待,白老太也懂得待客之道,何况还有贾娇娇在伪装贤良,场面也算不十分尴尬。 吃过晚饭,贾娇娇和李春妮帮着白老太收拾碗碟,说了一会儿话,贾娇娇留下继续陪白老太和白怀珍闲聊,白怀宝就把春妮儿送回家,路上他一再道歉。 说:“一孕确实傻三年,别怪我姐姐脾气古怪,以前她很好的,说话来理都特别好,还挺疼爱我。” “没事,没事,只要姐姐别怪我唐突,打扰你们就好。”春妮儿说。 对于今晚白怀珍的表现,李春妮心知肚明,她就是为了看一看重生后的白怀珍,眼大心空的德行改没改。 这一晚,李春妮在路上明确地告诉白怀宝,这一辈子,他们只是同学关系,不会有什么奇迹发生。 这一晚,贾娇娇看到李春妮在白怀宝家的待遇,心里比喝了蜜还甜。 第29章全家光荣 白怀宝回到家,心里老大的不高兴,等送走了贾娇娇,他才问白怀珍:“姐,我没有得罪你吧?人家李春妮第一次来咱家,也没有得罪你吧!看看你今晚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我们也都是成年人了,你这是干什么呢?” “我干什么?怀宝,姐姐不想你找一个农村户口的媳妇,不想让你与这个家里几乎揭不开锅的女子交往,她有她的目的,你可千万别天真,别上当!” “姐,我的事你以后千万别插手,人家都不一定看上我,你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跟我刘宏哥好好的比啥都强,别操那些心好吗?”白怀宝扔下这句话,去了自己的房间。 “我和你刘宏哥哥好着呢,就你这傻小子嘛也不懂!” 中考半月后,心里感觉比较有把握的同学,就开始去学校老师那里打听消息,问问成绩下来没有,大家怀揣着渴望知道又唯恐知道的心情,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终于,那天从地里打药回来的春妮儿,到家时屋里十五瓦的灯泡已经亮了。 他们村几个月前通了电,家家户户都安装上了电灯,娘怕浪费电,买了一个度数最小的灯泡。 虽然电灯吊在高高的屋顶,虽然灯泡度数特别小,但是灯绳一拉,整个土坯房里填满了橘红的亮光,那亮度还是比煤油灯强很多。 房门大敞着,屋里的椅子上、凳子上都坐满了人,几个乡邻正说说笑笑,好像有什么大喜事。 春妮儿脚刚迈上台阶,就听有人说:“我们的‘女状元’回来了!” “春妮儿,你考上了,考上了!” 打农药时,虽然披着塑料布,上衣还是会被药水弄湿了,李春妮穿着潮湿的衣服,腼腆地看着大家,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看到娘沧桑的脸上,有掩饰不住的自豪和满足,她还看到了以前很少登她家门的叔叔婶子也在,人们有的在喝茶水,有的嘴里还含着喜糖。 原来春妮儿娘得到喜讯,就去代销社买来五斤水果糖,她的妮儿终于成了“公家人”,也是那一年李家寨唯一一个考上中专的人。 春妮儿去里间屋换下湿衣服,又重新回到堂屋,端起茶壶,给每个在坐的乡邻倒水喝。 春胜下班回来的路上,听说妹妹春妮儿考上中专了,高兴的他肋下好像生风,轻飘飘的地要飞起来。 李春胜没有走向回家的路,而是半道上拐了个弯,去代销社买了一个度数比较大的电灯泡,又买了两瓶香槟。 春胜走进家门的时候,除了叔叔婶婶还坐在那里,其他人已经离开了,桌子上摆满了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茶盅,地面上也有不少糖果的包装纸。 等左邻右舍离开后,春妮儿的婶子才从怀里掏出五块钱递给春妮儿娘,说:“大嫂,俺们给春妮儿添点路费,别嫌少!穷家富路,出门在外别太亏了孩子。” “春妮儿她婶儿,你们来坐坐我心里就很高兴,你们也不是有多宽裕,我不能收你们的钱。” “大嫂,拿着吧,钱不多,是我们做叔叔婶子的一点心意;春妮儿毕业后,就是以干部身份分配工作,她刚上班就比我这老职工地位高,这也是咱老李家的祖坟上冒青烟了。” “替孩子谢谢你们,春妮儿考上学是好事,还得让你们破费,晚上别走了,咱们一起吃顿饭,也当庆贺庆贺。”春妮儿娘说完,又转身对春妮儿说: “春妮儿,你去把春霞和春明叫来,咱们一大家子,今晚吃顿团圆饭。” “好来”,春妮儿答应着向门外跑去。 “叔、婶儿,先黑一会儿,我换上灯泡。”春胜说完,赶紧找来凳子,撂下闸、换上新灯泡,再重新把闸合上。 土坯房里瞬间变得锃亮,亮堂堂的灯光,把半个院子也照得明晃晃的了。 “电灯度数高了,屋里格外亮,照的人心里也敞亮。”春妮儿的叔叔说。 春妮儿娘这一回嘴上没说什么“费电”之类的话,而是心里透着滋,嘴巴一直没合上,眼睛显得小了不少,脸上因为多了笑容,皱纹好像也多了几道。 当初,春妮儿回去复课,村里有不少好心人,当面背后都劝过她,“攒点钱快给春胜说媳妇,丫头家读那么多书干啥?最后还得去别人家。” 好在上天护佑着让春妮儿读下来了,并且还没有白花钱,闺女到底还是考上了。从此,就不用再跟自己一样土里刨食吃了。 “大娘,大娘!”春霞和春明被春妮儿叫来了,两个小家伙还没进门,就在院子蹦蹦跳跳喊着跑进来了。 春霞刚开始读小学,春明正念育红班。 “快来,快来,”春妮儿娘抓了一把糖,装进春明的兜里,又给春霞抓了一把,说:“你俩自己来的?姐姐呢?” “姐姐在外面跟个人说话呢。”春明抢着回答。 原来,白怀宝也得到春妮儿考上的消息了,他马上赶来了,心里觉得比自己考上都高兴。 白怀宝想,家里总在乎春妮儿的农村户口,现在春妮儿的户口出来了,娘和姐姐还有什么借口阻止他们联系呢? 还没进春妮儿的家门,正看到春妮儿与两个小朋友从胡同里出来,白怀宝就喊住了春妮儿。 “春妮儿,祝贺祝贺,这次真的考上了中专,真是太好了!”白怀宝有些激动地说,并递给她一本塑料皮的日记本。 那个年代,这样的日记本可是非常时尚的。 春妮儿接过崭新的日记本,说:“怀宝,正好家来吃饭吧,我更得谢谢你才是,如果不是你帮哥哥找临时工,我也许早就回家耪地了。” “还是你自己争气呗!前几天我就打听成绩出来了没有,刚才听到考上的名单里有你,我就赶紧过来了,这是在城里买的本子,我早就准备好了,一猜你准能考上。”白怀宝喜气洋洋地说。 “怀宝,家来,家来说话。”春胜听春明说妹妹在外面跟人说话,就猜想或许是白怀宝,出来一看果然是,他上前招迎着白怀宝,并往家里拽他。 “春妮儿,干嘛在门外说话,让怀宝家来。”春胜有些嗔怪妹妹。 “就刚说了两句,还没来得及请他进家呢,你这不就出来了。”春妮儿笑着对哥哥说。 三个人一边说笑,一边进了屋。 春妮儿娘连忙迎上前,攥着白怀宝的手说:“这可是俺们家的大贵人,你今天不来,明天俺也会让春妮儿去请你,一定得家来吃顿饭,尝尝你大娘的手艺。” “大娘,你太客气了,这不我不请自到了。” “来得好,来得好,正好今晚咱们在一起吃顿饭。”春妮儿娘忙不迭地说。 春妮儿的叔叔和婶子都站起来了,春妮儿的叔叔认识来的这位是白厂长的公子,笑着说:“这不是白厂长的小子嘛?白怀宝,快坐下,快坐下。” “叔叔好,我和春妮儿是同学,听说她考上了,过来看看,替她高兴。”白怀宝对着春妮儿的叔叔说道。 落座以后,春胜又重新洗干净一个茶盅,春妮儿给他倒上茶。 “叔叔婶子不是外人,这一年来,家里多亏怀宝帮忙,让春胜去干临时工,使春妮儿有机会回去复课,俺老李家都得谢谢你。今晚,一定得在我家里吃顿饭,不然,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春妮儿娘恳切地说。 “怀宝,留下吃顿饭,这是我们全家人的心意。”春胜和春妮儿也挽留着。 白怀宝留下来了,他与春妮儿的叔叔和哥哥说着话,春妮儿陪叔伯弟弟妹妹玩耍,娘和婶子去灶屋开始忙活饭菜了。 第30章同吃“翻身饼” 春妮儿娘去了灶屋,在碗柜下面拿出一块腊肉,大方地切下好几片,以前经常吃自己腌的水萝卜咸菜或者水煮菜。 今晚,春妮儿娘就用腊肉炒个白菜,再用腊肉炒个青萝卜丝;加一盘水煮花生米,又狠了狠心拿出六个鸡蛋、配上大葱,来一个大葱炒鸡蛋。 刚才在自家的小菜园里,摘了两根黄瓜,拍了几瓣蒜,做了一个凉拌黄瓜;又把春胜前段时间逮的一些鲫鱼,早就晒成的鱼干,挂上面糊,做了一份煎炸鱼。 这样,就凑成了丰盛的六盘菜,也寓意着喜事成双吧。 大铁锅里熬着粥,春妮儿娘开始和面,她想擀几张“翻身饼”。 “翻身饼”,是大年三十晚上老百姓喜欢吃的美食,预示着来年时时处处能够翻身,日子越过越好。 今晚,春妮儿娘擀“翻身饼”,因为她觉得自己的苦日子熬到头了,咸鱼真的要翻身了。 春妮儿娘从面粉不多的袋子里,用瓢挖了一些白面粉,然后右手拿舀子,一边往里面倒水,左手一边不停地搅拌。 直到面盆里面的面粉都成了面絮,就放下舀子和筷子,开始用双手反复揉面,直到面团变得柔软、光滑为止,上面盖一块湿笼布,放在旁边醒发着。 春妮儿娘切了一些葱花,放在碗中;上面再撒上适量的盐花,又放了两捏胡椒粉,最后又把融化好的猪大油浇在里面,就开始用筷子拌匀备用。 面团醒发的差不多了,春妮儿娘把面团放在面板上,又反复揉了揉,开始拿来擀面杖,像擀面条一样把面团擀成薄薄的、大大的面片。 然后,就把搅拌好的葱花油料铺满整个面片,再从一边开始把面片卷起来,成了一个长长的面棍。 打算烙几张饼,就把面棍分成几段;再双手各托“面棍”的一端,一边扭成麻花状,一边挤压成面饼;这样操作,是为了“翻身饼”的层数多。 再把已经装进葱花馅的面饼放到面板上,用擀面杖一下一下去擀均匀,擀到大小合适,再做下一个,春妮儿娘一共做了五六张“翻身饼”。 春妮儿的婶子也到灶屋打下手了,这是一个实实在在、舍不得吃喝、特别过日子的农村妇女。 或许过去苦日子闹的,春妮儿的婶子可以不惜力气,不怕受累吃苦,但是一分钱能够攥出水来,一丁点儿的东西,也舍不得丢,就是农村常说的那种“死过日子,死过日子”的人。 娘家贫寒,也算苦水里泡大的,虽然嫁给春妮儿的叔叔已经生了两个孩子,凡事还是做不了主。 看来,不管城市还是乡村,不管什么时代,谁挣钱多谁就是“老大哥”,谁就可以说了算。 大铁锅里面的玉米粥已经熬好了,春妮儿娘盛出来,每人多半碗,春妮儿婶子端到饭桌上。 春妮儿娘弯腰刷干净锅,灶堂的火重新点燃,春妮儿婶子拉起风箱,风箱“呼哒呼哒”又唱起歌来。 春妮儿娘在大铁锅里面抹了一层猪大油,趁着锅热又抹了一遍,然后就把“翻身饼”放进去,灶堂里面的火小下去,只有余烬的红光在闪烁。 这时候,空气中开始弥漫着喷香,当鼻孔里闻到爆香的葱花味,春妮儿娘用铲子把饼翻了一个身,感觉时间差不多了,被油浸透的香喷喷的“翻身饼”就可以出锅了。 只见两面金黄酥脆,还有绿色葱花若隐若现的点缀,看上去,就让人禁不住咽口水。 小饭桌挤不下这么多人了,大家围坐在大桌子上,春妮儿摆好筷子,每人面前有一个茶盅,里面斟满了香槟。 六盘菜,一盖垫被切成三角的“翻身饼”,喝的还是平时顿顿必备的粘粥。 大家坐定,春妮儿娘先给春霞和春明各夹了一块肉,放在他们面前的小碗里;春妮儿也给弟弟妹妹每人各夹了一筷子炒鸡蛋。 然后,春妮儿娘端起香槟,面对着上天说:“胜儿他爹,你撇下我娘仨十来年了,跌跌撞撞地我也把俩孩子拉扯大了,咱妮儿挺争气啊,往后就是‘公家人’了。 咱胜儿也肯干又能干,一边干着临时工,一边跟我侍弄着那几亩地,咱家的日子越来越好了,你在那边也不用挂着我们。” “哥,你离开多年了,当兄弟的也没有帮你照顾上孩子,不过两个孩子挺争气,你多放心吧。” “叔叔、婶子,谢谢你们过来。怀宝,谢谢你对我们家的帮助。”春胜端起香槟,对着他们说。 “春胜哥客气了,客气了。”白怀宝面对李春妮这一大家人,有些不知说什么好。 “春胜挣得钱,娘给你放着呢,今年咱家的棉花长势不错,秋后应该能卖个整装钱,我想明年后年得把那三间屋盖起来,有了房子咱才能娶上媳妇。”春妮儿娘说。 “嫂子说的是,早做打算早完成任务,春妮儿考上了,咱春胜说媳妇也不愁啊!”春妮儿婶子说。 “娘,娶媳妇你不用愁,我不怕受累,春妮儿又那么有出息,啥事你也别愁啊!”春胜笑着安慰娘。 “娘,俺哥哥说得对,以后咱家会越来越好,你再也不用愁吃愁喝了。”春妮儿看着娘的脸,笑着说。 “怀宝,谢谢你!那么帮扶我们这个穷家,没有丝毫的嫌弃,要不是你想法让哥哥去棉厂干临时工,我真没有机会再回去复课,就更不可能考上中专了。”李春妮对着前世伤害过自己的那个人,真诚地说。 “怀宝,你是俺们家的大贵人,俺代表胜儿他爹谢谢你!”春妮儿娘对着自己的恩人说。 “你们言重了,正好有那么个机会,又正好我能说上话。是春胜哥不怕吃苦,是春妮儿自己努力换来的。” “来,来,咱们一起干杯!”说完,几个举起的杯子碰到了一起。 “干杯,长大了我也像春妮儿姐姐一样考上学。”春明带点奶声奶气地说。逗的大家哈哈大笑起来,直夸这小家伙有志气。 那晚,叔叔一家和白怀宝离开后,春妮儿娘仨又说了很多知心话,吃的那顿晚饭,滋味都觉得胜过年夜饭。 睡觉前,春妮儿打开白怀宝赠送的本子,看到扉页赠言:“同窗三载,情深意长。无论身在何方,愿我们的情谊如酒一样,愈久愈醇,永不褪色!” 前世曾经伤害过,今生不想再有什么情感交集。白怀宝不知道原委,而作为重生后的李春妮,有很多事情,她却知道底细。 今生今世,李春妮让他们的关系,只限定在学友情上,仅此而已。 那届初三复课生和应届生,全校共有一百多人,中专生只考上了七八个。 从此,他们将要离开农村,吃上商品粮,获取城市户口,毕业后工作有了保障,那个出生在盐碱地的李春妮,即将走向更加美好的未来。 第31章开启新生活 才得到通知的那几天,春妮儿家里人来人往,真像过年一样。 那时候,“一人考中,全家光荣”,人们见面后,说话的神色和语气都变了。 考上了梦寐以求的中专,下一步就是选择学校,读什么学校更好更有前途,老百姓没有几个懂的,春妮儿就去找了王老师,想听听她的建议。 在王老师那里,她知道了原来的同班同学司华也考上了,并且他听从老师的建议,将要去读农校。 农校、卫校、纺校、粮校等等,春妮儿选择哪一所学校更合适呢? 卫校、纺校挺适合女孩子念,在王老师看来,选择纺校更好一些。 她说:“咱们鲁西北盛产棉花,几乎各个乡镇都有棉厂,县城里、市里纺纱厂、印染厂,前景好,没有失业的时候,各方面福利也不错,如果纺校毕业了,进厂做个技术人员,人人高看,你觉得怎么样?” 春妮儿也从心里不喜欢做护士,从小她就害怕打针、吃药,不想读卫校,觉得王老师分析的有道理。 不管县里还是市里,棉厂、纺纱厂都红红火火的,就选择纺校吧,填报完志愿,春妮儿迈着欢快的脚步,回到家中。 娘正从镇上的门市部扯来布料,拿出往年留用的新棉花,忙着为春妮儿准备上学用的新表新里的新被褥。 哥哥春胜也花费了将近一个月的工资,为春妮儿准备了牙具、毛巾。 当然,他还仿照着棉厂里女工穿的好看衣服,也给妹妹准备了一身,全家人就单等九月份开学了。 春妮儿依旧每天与娘一起到地里劳作,春胜也继续干着他的临时工。 天气预报并不准,何况“夏天就是孩子的脸,说变就变”,有时候娘俩正在地里拾掇着棉花,一片乌云飞过来,“噼里啪啦”的大雨点子,就砸下来,空旷的庄稼地里,根本就没有躲雨的地方,也就只好眼睁睁被雨水浇着。 或许刚刚离开校园的缘故,春妮儿的体质比不上娘泼辣,被雨水浇过后,她就有些感冒咳嗽。 回到家,娘给她切碎一些姜沫,又找出不知放了多久的一点儿红糖,用滚烫的水冲了一大碗,逼她喝下去,并告诉春妮儿,发发汗明天就好了。 第二天,太阳明晃晃地挂在空中,春妮儿娘让她在家好好休息一天,不能去地里干活了,免得快开学了耽误事。 开学前,春妮儿还有未完的事情需要做,所以顺从地听了娘的话,自己留在家里,她要收获空间里面的花生。 花生仍旧粒大饱满、丰硕喜人,春妮儿顺利地把花生果从秧上摘干净,把外壳上沾的土抖搂干净,然后把它们都放进空间里储藏起来,因为空间里的那座小木屋天然保鲜。 她把一部分花生秧,用铁掀翻入土壤下,使其腐烂变质成为肥料养地。 又把另一部分花生秧扔进猪栏圈里,让那头猪也尝尝鲜。 然后,她取出适量的空间“仙露”,倒进三奶奶的小水瓮,还送给三奶奶一些花生吃。 当三奶奶看到这些新出土的鲜花生时,惊奇地问道:“春妮儿,这时节还有这新鲜长生果?” “三奶奶,是我一个关系好的同学,听说我考上了送来的,也不知她娘用了什么保鲜方法,您就吃了吧!” “哦,还有这事?真好啊!春妮儿,你考上学奶奶喜欢,别嫌少。” 三奶奶说完,只见她从大襟褂子里,掏出一个失去原色的小手帕,解开手帕活扣,从里面抽出一张五元纸币,递给春妮儿。 “三奶奶,我家有钱,哪能要你的钱?你那么大年纪了,留着自己慢慢花吧!” 三奶奶硬往春妮儿怀里塞,说:“我花不了多少,国家每个季度都照顾奶奶几块钱,这就是给你的,到外面好好学,将来做个‘女先生’。” 春妮儿知道拗不过三奶奶,她就假装收下了。 三奶奶又打开炕尾的板箱,从里面摸出一个又红又大的苹果,塞到春妮儿怀里,说:“春妮儿,这是上回外村一个给孩子看病的人带来的,是奶奶给你留的,你去上学,一走就是半年,奶奶舍不得你呀!” 春妮儿笑着说:“半年很快就过去,我很快就能见到奶奶的,坐着小火车,花半天功夫也能回来。三奶奶,我回家再去收拾收拾。” 说完,春妮儿撂下大苹果,把那五块钱放在三奶奶的桌子上,就回家了。 终于等到了开学的日子,春胜请了两天假,大嘟噜、小包袱地帮妹妹拎着,娘还往春妮儿的书包里,放了一个大苹果。 原来,在春妮儿开学前,三奶奶揣着苹果和钱,又给春妮儿娘送过去了,好说歹说,春妮儿娘只留下了老人的苹果,那五块钱又让老人带回去了。 大苹果是那个年代的稀罕物,别看李家寨不种地瓜,但老百姓能经常吃到地瓜面和地瓜干,而苹果不要说吃,一般家庭见也没怎么见过。 如果不是三奶奶治病救人,老人更没有机会得到苹果。 这位善良的老人,也是有着中华民族的朴素感情,虽然不识什么字,但是从骨子里懂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春胜兄妹俩在镇上坐了客车,一路颠簸到了小城的火车站,又从那里坐上了绿皮火车,在“哐当哐当”的陪伴声中,去了百里以外的省城,李春妮即将度过四年的中专生活。 一个农村孩子,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去大城市,心情无比激动。 透过车窗,地里还有晚收的庄稼,它们不停地向后倒去。 下了火车,学校安排有人接站,接待他们的人特别热情、语调和蔼,并且告诉春胜,拿来的被褥、脸盆、牙具,都让他再带回去,因为学校里面发全套生活用具。 学生每学期只需要交几块钱的书费,其他的国家都包了。 每个月会给学生发33斤粮票,还有奖学金,所谓的奖学金也就是菜票,大多数女生都会有剩余。 春胜听的一愣一愣的,嘴一直张着,心想:妹妹真是厉害,考上的是管吃管住的学校,将来还有正式工作,真是做梦也没有梦到的好事。 春胜望着妹妹,觉得妹妹就像说书人形容的那样,属于“人中龙凤”,他说:“春妮儿,有啥事就写信告诉我,别忘了写信,我和咱娘都想着你呢。” 春妮儿眼里含着泪,不停地点着头,说:“哥哥,我会给家里写信的,你干活时一定地小心着,千万别再扭着腰了。再就是希望哥哥多受点累,给‘五保户’三奶奶家多送几担甜水喝。” “放心吧,放心吧,有我和娘喝的,就有三奶奶喝的。” 春胜说完,又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大团结,说:“春妮儿,把钱放好,照顾好自己,需要什么就写信告诉我。” 春妮儿把哥哥的手推回去,说:“哥哥,学校里啥都管,根本用不到钱,你和咱娘在家里才更需要钱呢,我不要。需要的时候,我写信给你。” “拿着吧,你一个人在外,我和娘用到钱会想别的办法,你离家远,咱在这里谁也不认识,装起来放好。” 春胜说完,又把那十块钱硬塞到春妮儿手里,就拎着那些带去的东西,转身去了售票处。 大多数同学来自全省各地,接站的人等的差不多了,大家就坐上了一辆大卡车,被连人带行李一起拉到了学校。 学校的大门并不显眼,门口一侧的木头牌子上,写了不太醒目的几个大字:某某纺校。 校舍面积并不大,整栋楼红砖瓦房,操场只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 学校里有两栋宿舍楼,男生一栋、女生一栋,两栋宿舍楼并排着,都是五层。 春妮儿就住在三楼最东边走廊北面,宿舍号是302室,四张上下铺,共有八个同学,一个高高的大衣柜,上面分了八个小橱子。 宿舍里还有一张桌子,放同学的水杯、牙具,几个方凳,屋顶上配备了电风扇,春妮儿觉得一切都那么美好,她的四年中专生活开始了。 第32章一封家书 进入中专学校学习,吃住国家都承包了,每个月发的粮票,补助的菜票就是给现金,女生根本吃不完,春妮儿会把省下来粮票保存放好。 李春妮心想:有了粮票,娘也可以去镇粮所打大米和白面了,娘的苦日子里终于可以加点糖了。 开学不到一周,大家基本都已经安顿好了,同学之间渐渐熟悉,环境也慢慢开始适应,春妮儿趁休息时间,伏案提笔写了一封家书,告诉娘和哥哥自己在纺校的情况,内容如下 “娘: 您好! 哥哥也好,见字如面。 我已经安顿好了,这里的老师挺好的,同学们也非常友好。 我们每人每月会补助15斤细粮票,5斤粗粮票,现金15块钱。 食堂的饭菜很便宜,早上有稀饭馒头,一份稀饭用一两粗粮票;一个馒头二两细粮票,一份咸菜二分钱,还有凉菜、鸡蛋和酱豆腐。喜欢吃啥买啥就行。 午饭是面条、米饭和菜,一份土豆片两毛钱,土豆丝三毛钱,烩菜、蒜苔炒肉稍微贵一点儿,但是都很齐全。 晚饭跟午饭差不多,就是多了一份稀饭。 每周四我们还可以吃到油条老豆腐,记得娘曾经说过,那可是中央领导才享用的伙食。所以,娘和哥哥不要牵挂我。 学校里有贫困生补助,听上一届的同学说,补助从5元到15元,差不多每个人都能轮到。 再就是每个学期都有奖学金,只要期末考试进入前三名,就能领到的,我一定好好学习,争取得到奖学金。 娘还胃疼吗?哥哥的腰没事了吧?哥哥多受累别让三奶奶家断了喝的水。 我在学校里,吃上了皇粮又发粮票又发钱,省下的还能给家里,啥也不缺,你们就放心吧。寒假我就回去了,想你们! 春妮儿 一九八七年九月十七号” 春妮儿折叠好书信,小心翼翼地放入信封,又用浆糊粘好,也把那8分钱的邮票端端正正粘好,等待学校里专门去投递的同学,帮忙把信件寄出去。 第一次出远门来上学,除了发奋多掌握知识技能外,春妮儿也想着如何能够省下伙食费,娘说过了要为哥哥盖起那三间房。 同一屋檐下,不能有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人在一起生活,哥哥大了,应该成家单独另过,哪怕是土坯房,也得需要给哥哥盖起来。 这是娘心心念念的一件大事,也是娘多年的心事,因为没有多余的钱,也只能辛辛苦苦从牙缝里省一点儿是一点儿。 再就是,考上中专虽然学习不那么紧张了,但自己应该用心不能松懈,期末考试努力进前三,得到奖学金,也可以补贴一下家里。 春妮儿想到这些,所以她吃穿上很节俭,学习上的努力程度,不亚于读中学时。 当然,同学们大都来自农村,都是比着赛的勤俭节约,如果你今天花四毛钱,我就花两毛钱,一定得比你花得少,花得越少越有成就感。 同宿舍的几个姐妹,只是每月奢侈一把,去街边花六毛钱,买一份面皮吃,那是大家课余时间向往的美食。 这一天的休息日,也是同宿舍姐妹约好去街边吃面皮的好日子,大家洗漱完成,穿着廉价又干净的衣服,说说笑笑,准备去离学校不远的一家小吃店享受美食。 宿舍长又把大伙儿交给她的钱,重新数了一遍,仔细卷好,放入怀内的兜里面。 然后,又笑着摁了摁,说:“这么多钱,丢了我可赔不起。” “一会儿就化作美食进入我们肚里了,丢不了!” “我们好几个做你的保镖,小偷不敢对你动手的。” 这些“馋丫头”边说边笑边打趣,“叽叽呱呱”地走向那个日里梦里都想念的地方。 店面不大,里面收拾的挺干净;顾客不少,姐妹们却还能够找到座位。一张长条桌,一张板凳,三三对坐,可以有六个姐妹一起。 另外桌上有一个人在吃饭,春妮儿和另一个姐妹,就坐到了这个陌生人的对面。 老板娘带着微笑,一碗一碗地端放到大家面前,拿起筷子开始享受美味。 女孩子文范,更懂得细嚼慢咽,不像猪八戒吃人参果那样,一口吞下去,啥滋味也没有尝出来,钱岂不是白花了? 正当春妮儿拿起筷子,准备享用时,发现对面坐着的一个个子不高,看上去比较干练,穿着又比较讲究的中年男人。 那人扫了李春妮几眼,让她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她不敢抬眼皮,只是低头慢慢吃着,偶尔与同学说一句半句话。 一碗面皮下肚,对面那个男人满足地放下碗,并且把筷子担到空碗上面,他没有站起来离开,而是好像鼓了鼓勇气,才冲着春妮儿问:“妹妹老家不是这里的吧?” 春妮儿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她也发现这个人有点点面熟,可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 “妹妹,忘记了?我们,我们在陵城的早市上见过面的。” 哦,春妮儿想起来了,就是去年买她花生的那个人,还多给了她一块钱,让她买两个包子吃。“哦,你是,你是孙叔叔。” “对喽!对喽!你怎么到省城来了?” “我在纺校念书了。” “嗯,嗯,当时叔叔就觉得你不一般。妹妹家里产的花生质量真好,不知现在还种没种?我还是干老本行呢,也经常到省城来,妹妹有什么事就说,千万别客气。” “谢谢孙叔叔!” “这是我在市里的地址,上面的电话,是我店里的座机,有事可以打电话,回家时可以过去玩。你慢吃,我有事先走了。” 商人孙叔叔把市里的地址,写在一张随身携带的纸片上,站起来交给春妮儿就走了。 春妮儿起身接过孙叔叔留下的地址,目送他离开小吃店。 春妮儿把纸片折叠好,放进兜里,坐下后继续吃饭。她心里想着,孙叔叔还干老本行,也就是还收花生,我的空间是不是可以继续利用起来呀,也为急需要钱的家里增加一份收入。 春妮儿默默地吃干净面皮,她振兴家庭的信心又重新点燃起来,她被贫穷折磨的心又欢动起来。 第33章收到礼物 开堂第一节课,老师就告诉学生:“咱们齐鲁大地盛产棉花,学校的目的就是把你们培养成‘技能上超过大学生,理论上超过技校生’的纺校学生,四年后你们就可以干部身份,走向自己的工作岗位,去为实现四个现代化增砖添瓦。” 对于这群不到二十岁的半大孩子来说,进入中专学校,使他们从争分夺秒的紧张学习环境里,一下子轻松自在了很多。 特别是大多数都来自并不富裕的乡村,没有了生存之忧,相对来说一日三餐,好像天天在过节,他们通过学习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过上了与父辈相比幸福的生活。 纺校的学生,主要是学习纺织专业理论,经常参观一些工厂,走访各个车间。 老师带领他们现场观摩教学,实地进行勘察,学习操作和相关技术,以便将来更好地投入到工作中。 那时候,男女生之间比较羞涩,并且学校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不准男生去女生宿舍楼,尤其夏天。 但是,同学们彼此认识的时间长了,规定又怎么能挡得住青春期的少男少女? 特别是到了周末,宿舍楼管理员,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周末到了,同学们热衷于互串学校,就是喜欢去看望校友或者同学,大家在学习上没有了后顾之忧,心情就比较放松,见到过去的同学也特别亲热。 回不了家,只好你来看我,我去看你,你来我往热闹非凡。 春妮儿上铺的同学素素,有一个周末,来了好几个找她玩的中学同学,杯子不够用,只好把同宿舍其他几个人的杯子都用上了。 女生饭票有剩余,大家又没钱下馆子,所以素素就在学校食堂打了饭,招待那些同学们。 恰巧那天食堂是每周两次的面包,对于大多数来自农村的孩子来说,以前只听说过面包,没有谁吃过,甚至也没有见过。 素素把平时积攒的饭票,打来又暄软又香甜的面包,让同学们尝了尝,那应该是他们记忆中最美味的吃食了。 没有互联网的年代,同学们大都喜欢读书,正是追梦的年龄,校园里又流行言情小说,图书馆里面琼瑶的书就成了抢手货,春妮儿喜欢看三毛的散文。 虽然她向往美好的爱情,但是有点点抑郁又随性自由的三毛,好像更是春妮儿骨子里要追求的一种方式。 大多数女生,喜欢在日记本上抄一些诗歌散文和哲理妙语,一大段一大段的抄。 通讯不够发达,想念亲人和朋友,就需要靠写信诉说思念之情。 学校传达室的老大爷负责收发信件,每天下午下课后会有同学去传达室取信,从厚厚的一摞信件中,找到熟悉的名字,就一块帮忙带回教室。 做好事,帮同学们带信者,刚刚走进教室,手刚刚扬起来,其他同学见状,就一拥而上,急切地搜寻里面有没有自己的信件。 看到有自己的名字,就欣喜地拿过信件,赶紧去一边打开阅读;没找到的就黯然神伤、默默离开。 打开信封,小心翼翼地取出信瓤,再轻轻把折叠好的信纸伸开,真是“见字如面”,一字一句细细品味,甚至一封信会读好多遍。 “从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大家在物质上比较贫穷,而精神上又是那么富有,内心有了什么想法或者不可言齿的事情,就可以一笔一划写出来。 书信就是那个年代的发泄渠道之一,人们遇到难心事才不会抑郁,更很少听到有自杀的人。 春妮儿想娘想哥哥,她偶尔给家里写信,给王老师和同学写信,但她的大部分精力还是用到了学习上,因为每个学期期末考试,凡是成绩进入前三的同学,都有奖学金。 单科奖学金第一名15元,第二名10元,第三名5元,为了多得奖学金,春妮儿几乎每天都埋头苦读。 上的这四年中专,她差不多每次总分都是全班第一,还有几个单科也是第一,最多的一次奖学金,她竟然得了115元,那绝对是笔“巨款”。 周末,春妮儿也会和同学们结伴外出游览省城的景点,一个从农村出来的孩子,第一次来到省城这样的大城市,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到什么都那么新奇。 一直生活在平原地区的她第一次看到山,第一次看到清澈的泉水,第一次让春妮儿体会到“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景致。 听到省城当地人说话,春妮儿觉得竟然那么好听,好像娘喜欢听的吕剧似的。 这天下午下课的时候,一个同学又兴致勃勃地拿来一摞信件,他高举着冲春妮儿喊:“李春妮,你的信封是工厂定制的,里面装的啥?又厚又重的?” 春妮儿站起来要去拿信,已经有前头的同学,帮她传递过来了。 接过这封有些与众不同的信件,春妮儿一看地址和笔迹,就知道是贾娇娇来的,这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厉害”女子,怎么想起来给她写信了? 打开信封,出现在春妮儿眼前的是一个塑料皮的日记本,她掀开日记本的封皮,看到里面有薄薄的一张信,展开信纸,确实是贾娇娇写来的。 对于一些见人光节的话,贾娇娇还是非常擅长的,信的大体意思就是春妮儿开学前两人没有见面,送给春妮儿做纪念,是由她和白怀宝一起买的,扉页赠言处的落款,就是他们二人的名字。 春妮儿不由自主地笑了,心想:贾娇娇真够急不可耐的,总以为别人也像她一样巴结高门槛,唯恐别人不知道,急急忙忙一厢情愿地“官宣”,唯恐有谁跟她抢似的。 春妮儿猜想的没错,贾娇娇不知道白怀宝早就送给了春妮儿礼物,所以她自己掏钱买来本子,故意写上他俩的名字,心机确实了得。 前世,春妮儿记忆中与白怀宝的那份感情,随着重生早已经失去了男女私情的缘分,而心机女贾娇娇依然用她惯有的思维去想,仍然拼了命为攀高枝不择手段。 再回首,让人感觉既可怜又好笑。 春妮儿看了看本子,做摘抄笔记很合适,也正是自己最希望得到的礼物,如果看以后的走向,不知贾娇娇能不能追求到她想要的所谓幸福,不知与白怀宝真的能如她所愿。 但是,一般情况下,“心机女”需要的是“梯子”,而不是情感。 第34章重启空间 好像已经形成了习惯,上床睡觉前,春妮儿依旧像中学那样,还是把当天所学的知识,在脑子里过一遍,以达到温故知新。 进入中专学校,几乎没有什么学习压力,吃住国家管,学习跟趟就好。 但是,春妮儿一心想得到奖学金,想期末考试时能够取得优秀的成绩,进入前三名。 所以,她在学习理论知识上仍然很努力,属于不待扬鞭自奋蹄的人,学习成绩当然遥遥领先。 作为一个贫穷家庭的孩子,从小就生活在缺吃少喝的环境中,凭借自己的拼搏,终于奋斗出来,脱离了盐碱地的苦涩,来到省城读书,如同进了天堂一般,春妮儿很知足,也更加珍惜这美好的四年时光。 开学一段时间了,春妮儿已经适应了周围的生活环境和学习环境,感觉到自己的一切已经步入正轨。 这天晚上,宿舍的熄灯号响过以后,姐妹们也停止了各种交流,大家安静下来准备入睡。 李春妮也静静地躺在床上,闭眼回顾完白天老师讲授的知识,书本新知和工厂观摩又过了一遍大脑后,春妮儿仍然没有入睡。 无眠的李春妮,在轻轻地抚摸着久违的胭脂痣,意念又把她带进空间。 上次收获的那些花生,她储藏进小木屋了,看到它们依旧新鲜地保存着。 小水潭里面清澈的水微微荡漾,好像在欢迎久违的她,苦楝树依然枝叶繁茂,小松鼠却不知去哪里玩耍了,不见踪影。 这一回,李春妮把小木屋里面的花生都栽种上了,她又多开垦出几分地。 她打算多种几轮,多收获一些,达到一定数量,联系孙叔叔卖掉,多挣一点钱,过年假时给娘带回去,希望家里早一天把那三间房盖起来。 村里与哥哥同龄,家庭条件又好的人,有的已经当爸爸的了,而哥哥的婚房还不见影子。 娘年龄也越来越大了,需要有人陪伴,地里的农活,更需要有人一起搭把手。 如果只是凭借哥哥受大累,干临时工挣的那点钱,和娘每年养一头猪的收入,以及庄稼地里的进项,怎么也得再等几年,才可能凑齐盖房子的钱。 所以,已经长大的李春妮,想帮帮这个贫穷的家,想让娘和哥哥轻松一点儿。 娘有很长时间没有喝到空间里面的“仙露”了,不知她的胃病又犯了吗?听哥哥在家信上说一切都好,是不是安慰自己呢? 春妮儿这样想着,意念竟然把她带回几百里以外的家,看到了熟睡的娘,看到了水缸满满的,也看到了水缸边的那个空水桶。 她从空间里取了水,倒进了空水桶里,希望第二天娘和哥哥都能够喝到里面的水,希望娘和哥哥身体好好的。 意念又把春妮儿带到了三奶奶的土坯房里,炕上的老人侧卧在那里,似睡非睡正在闭目养神。 春妮儿看了看老人的甜水瓮,里面的水也是满满的,那只小水桶紧靠在瓮旁边,也是空着。 春妮儿又把一些空间里面的“仙露”倒进小水桶,她希望一生受尽苦难又孤独寂寞的三奶奶,晚年能够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这一切忙完后,春妮儿被自己的意念,带回纺校宿舍的床上。 她的内心有点点自责,一开始她以为离开家,来到省城上学,空间只能在那片盐碱地可以用,她没有亲自去试一试,而是凭借自己的想象,自认为是那样,再加上才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她好像没有精力照顾自己的空间。 其实,空间是属于她的,无论春妮儿走到天涯海角,空间是她随时可以出入的秘境。 因为人的意念是自由自在又无所不能的,即使春妮儿到了省城,照样可以种植花生,照样可以给娘和哥哥、给三奶奶提供空间里面的“仙露”。 当然,自己也可以躲进如同世外桃源的空间里,去读读书、写写字,干一切自己想干的事情。 意念回来,李春妮今夜有些失眠,没能很快入睡,她静静地闭目躺在床上。 李春妮想起了白天贾娇娇的来信,信里还有一张照片,上面有白怀宝和贾娇娇,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人,他们是站在柏林镇供销社的门口照的。 贾娇娇信中说,白怀宝不愿意在学海里面苦熬了,即使费劲巴力考上学,不还是为了能够找一个好的工作吗? 贾娇娇那意思是,白怀宝趁着他姐姐的公公还在任上,觉得高中肄业上班是最佳选择。 白怀宝现在已经上班了,并且担任柏林镇供销社副主任,还有不到两年老主任就该退休了。 很明显,主任那把交椅的接班人,非白怀宝莫属。 因为白怀宝的老爸是镇棉厂厂长,亲家大爷则是县供销社主任,不管从哪方面讲,白怀宝是不二人选。 李春妮有些为白怀宝惋惜,因为白怀宝人挺聪明,学习成绩一直不错,如果能够坚持把高中读完,说不准真的会考上大学,大学生总比中专生还牛吧! 哪怕高中毕业,参加完高考,如果考不上再去上班也不迟呀?就这样半途而废,实在是得不偿失。 其实,白怀宝高中读到半路上,就决定去上班,还多亏他姐姐白怀珍的“关心”。 白怀珍觉得她公公正处旺盛势头,不仅各乡镇供销社巴结的人多,连县城各单位有头有脸的人,也喜欢逢迎谄媚,以便安排个亲戚朋友的孩子上班方便。 计划经济时代,供销社就是香饽饽,小到烟酒糖茶,大到自行车、缝纫机、手表,里面没有个熟人,哪怕一包牌子的香烟也买不来。 白厂长和白老太也觉得大女儿说的有道理,所以在听到白怀宝成绩下降后,不仅没有鼓励他奋起直追,反而讲了一大通“读书无用论”。 白怀宝毕竟太年轻,看得不那么长远,后来他也同意了家里的决定,顺利地成为一名,人人羡慕的供销社工作人员。 年纪轻轻的白怀宝一上班就挂了职,待遇比普通员工,高那么一格半格的,没有谁敢不服,有靠山有背景的人,几个能比得了? 看照片上,贾娇娇紧紧靠着白怀宝,宛如一对恋人,看来贾娇娇的目的达到了。 前世,白怀宝是李春妮的初恋,她曾经全身心地爱过那个男人,只是因为出身贫寒,家境穷苦,娘和哥哥又一直挣扎在存活线上。 李春妮进了婆家,受尽白怀珍和白老太的刁难和辱骂。 后来,白怀宝随着二人差距的拉开,夫妻之间的情感越来越淡漠。 李春妮抑郁成疾,白怀宝就是不去寻花问柳,也会有不少贱胚子对他勾勾搭搭、上头扑面。 “身在花丛中”又有几个男人能够做到“片叶不沾身”?哪个男人能稳得住神?能坐怀不乱? 何况这时候的白怀宝,已经厌弃了李春妮她这个妻子。 重生后,春妮儿带着前世的记忆,没有陷入白怀宝的帮助和热情里,而是冷静地对他不远不近,只重学友情没有男女私情。 李春妮重生后要借势奋起,她特别喜欢弘一法师的名言:“相信命运,不如相信努力!” 重生后的李春妮,要通过自身的拼搏努力,改变自己苦涩的命运,从盐碱地里走出来,让自己焕发光彩。 她想冷眼看一看白怀珍、白老太、贾娇娇之流,是不是天道真的有轮回? 聪明反被聪明误,心机即使算尽也不如老天那一算? 正式迈向社会的白怀宝,经常在河边走,鞋子岂能不湿?不仅湿了还陷入烂泥之中,脚都难以拔出来。 人各有命,前因后果、丝毫不爽,怪不得任何人。 活在这个世界上,不管是谁,不管曾经觉得自己有啥了不起,做人必须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否则,头上三尺有神明,所有的行为都是自作自受。 第35章高中肄业 话说曾经豪情万丈,一心想做一名教师,想跟自己的班主任王老师做同事的白怀宝,怎么会能因为几次成绩的不理想,而决定放弃把高中继续读下去呢? 难道自己大字不识几个的老娘,能对他影响那么大? 他喜好追赶时髦又有现成靠山的姐姐白怀珍,能够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就能够把白怀宝说动? 其实不然。 白怀宝读初中时,学习好、人帅气,家庭条件周围人羡慕又眼红,自然就造成了他高傲的性格, 那种傲气是藏在骨子里的,表面上他白怀宝还是一个彬彬有礼的好小伙子,自然赢得了不少夸奖。 只是到了县城读高中,比他学习好的男生有的是,家庭条件厉害的也不少,并且也是仪表堂堂,他不免就有了危机之感。 特别是当他的成绩一滑再滑,更是让这个曾经乡镇厂长的大公子深感挫败。 白怀宝喜欢居高临下地普度众生,那时候,显得他有悲悯胸怀和乐善好施的品行。 当来到县城之后,学习之外,在班级里他这个来自乡下的“大公子”就显露不出来了。 “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男不多情?”,自从李春妮明确告诉白怀宝,自己不是她的一盘菜以后,怀宝内心怅然若失了很长时间。 课堂上他经常溜号,后悔自己不如不提这件事了。那样,他就可以一直暗暗地喜欢着李春妮,内心拥有那个美梦,对他也是一种无形的动力。 姐姐一再撮合他与贾娇娇,贾娇娇也有意无意地主动接近他,可白怀宝对贾娇娇实在是没有感觉,又找不出任何理由拒绝,只好对贾娇娇撒谎,说他喜欢上了一个高中女生。 高中女生家就在城里,独生子女,爸爸妈妈都有工作,不仅人长得漂亮,还是团支书,学习成绩也没说的,意思是让贾娇娇望而却步。 贾娇娇唯恐断了与白厂长家的联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依旧有空就去看望白老太,没事就找白怀珍聊天,根本就没把白怀宝的小伎俩当做一回事。 白怀宝确实对班里的团支书,有种不一样的喜欢,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班长也喜欢团支书,他们都是城里人。 班长的父母不仅都上班,据说他的爸爸就在县府任职,虽然班长个头不怎么高,但是人脉背景实力雄厚。 不要说不少女生对班长芳心暗许,就连老师对待班长的态度,也跟对其他同学不一样。 白怀宝一个来自乡下的家伙,又怎么能与班长较量呢? 关键还有人家团支书对白怀宝根本不感冒,明显趋向那个有权有势的县领导家的少爷。 特别是学校里组织元旦晚会时,白怀宝的个头与团支书差不多高,他从小又喜欢朗诵,所以,成为了小小的主持人。 白怀宝有幸与团支书搭档,他明显感觉出班长的醋味,还有抛过来的冷嘲热讽。 “白怀宝,原来在乡下读书,你们学校里开过晚会吗?嗨,你长这么大看过晚会吗?听说村里有电视机的人家不多。”班长又一次以挑衅的口吻说。 “晚会谁没看到,我家就有电视,还是彩色的,你以为就你家里有?”白怀宝反唇相讥。 “我家没有,我去别人家看!”班长嘲弄道。 班长身边有几个“小喽啰”不怀好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候,班主任进教室了,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暂时结束。 白怀宝更学不进习去了,觉得自己成绩不好,人缘也不好。 住在县城的“混混”多,富有同情心的人少,都表现的还特别势利,喜欢狗仗人势,也喜欢拉帮结伙。 看到班长讨厌白怀宝,他们就或明或暗地冷落和孤立白怀宝,搞的他更没有心思用在学习上。 班主任主要也是抓尖子生,因为考上一个大学生,老师就会得到不少奖金,看在钱的份上,老师当然不会重视学困生和一般家庭的学生。 一学期下来,能说的出全部学生的姓名,那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好老师了。 白怀宝心里真她妈的不是滋味,从乡镇被老师看做宝贝的“优秀人才”,到如今在县城里沦落到默默无闻。 这种巨大的落差,实在让白怀宝心里难以接受。 再加上,高中班主任无法与中学时的班主任王老师相提并论,是一个特别势力的教师。 作为具有教师身份的班主任,竟然非常注意听取班长的建议,第二次元旦晚会彩排时,同学们都觉得白怀宝与团支书是一对金童玉女。 二人主持配合默契,形象又不相上下好,关键是个头搭配完美,还都出自一个班级,真没想到人才都汇聚到一处了。 班长可不想有哪个男生抢去他的风头,他左看右看、横看竖看,终于发现了白怀宝的一个瑕疵。 不知班长与班主任说了什么,彩排结束不久,班主任就找了一个理由,告诉白怀宝是校领导的意见,觉得他不合适做主持人,又调换了一个其他班级的男生。 白怀宝有生以来,感觉第一次受挫也第一次受辱,可他明知道是班长捣的鬼,又没有任何办法去辩白一下,心里无比窝火。 关键是那个团支书,不仅对白怀宝没有丝毫的安慰和同情,反而劝他想开点,告诉他人要贵有自知之明。 成绩的下降,同学的敌视,情绪的波动,亲人的劝说,交织在一起,面对家人给他准备好的一条宽敞坦途,白怀宝对于是否继续把高中读下去,内心开始动摇犹豫了。 白怀珍说:“趁着我公公现在没有退休,把你直接安排在供销社上班,柏林镇供销社的经理,退休回家的时间屈指可数,你强念那个书干吗? 你能保证自己就一定考上大学吗?如果等到高中毕业,我公公也差不多快退休了,想安排一个人得有多难? 弟弟,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怀宝,你姐姐说的也是,咱去城里显不着,天高皇帝远,在咱家门口还不是咱说了算吗? 看看你爸爸这些年有多为人?再说我们就你一个儿子,在娘身边娘心里也踏实呀!”白老太替女儿补充着。 “怀宝,爸爸当了多年的棉厂厂长了,也想尽早调到城里去,可不那么容易。 现在,要想有个好工作,没人不行。这机会倒是挺好,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如果你想继续读书,爸爸就继续供应你;如果你想上班呢,爸爸也不拦着。 你也长大了,自己的事情考虑好了。”白厂长语重心长地对儿子说。 “连着几次考试,成绩都不理想,一下子就打击了我的自信心。 拼命学习、考上大学,就是为了有一个好工作,现在也就是说不费吹灰之力,我也能拥有一个好工作,那我就上班算了。 省的再受一些不该受的气,吃一些不该吃的苦。”白怀宝对着家人吐露了心声。 因为好像有一个能看得到的美好前程,在不远的地方等着他。 于是,白怀宝就毅然决然地告别校园,走上了社会,走上了家长提前帮他安排好的工作岗位。 这个前程是不是真的美好说不准,而从此以后,他将永远地告别校园,却是真的。 上班后,接二连三的媒人就紧锣密鼓地为他介绍对象,相亲、见面,不合适,继续相亲、见面,反正相中他家条件的待业青年不少。 长得好看又是非农业户口,居住在镇上的女子也不少,白怀宝都没同意,因为他内心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贾娇娇跟白家依旧有来往,她也没断了去找白怀宝玩,各有想法,不是我们所能了解的,暂且不表。 第36章校友加老乡 读者朋友有人肯定像我一样,青春年少岁月也曾经晚知晚觉,错过了不少好姻缘吧! 咱们的女主李春妮也有这样的经历,在情感方面不够敏感,开窍比较晚。 又到了一个休息日,省城的有名景点或者无名景点,李春妮与同学们逛的差不多了。 这周休息日,李春妮没有外出,而是在图书馆里阅读喜爱的书籍,来打发自己的美好时光。 读到三毛在撒哈拉沙漠里的趣事,为流浪的才女或喜或悲,正读得津津有味时,一个外班的同学走过来说:“你是李春妮同学吧?门卫有人找你。” 李春妮抬起头来,说了声:“谢谢!男的还是女的?什么样的人呀?” “年龄好像跟我们差不多,一个男的,不认识。” “谢谢你告诉我,受累了。”李春妮恋恋不舍地合上书,放回原处,赶紧下楼向门卫室走去。 她边走边思忖:“年龄差不多大,不可能是哥哥呀,哥哥现在来找我能有什么事?” 李春妮赶到门卫,门卫大爷说:“你是李春妮吧,就是那位同学来找你。”他指了指大门外的青年。 春妮儿顺着门卫大爷手指的方向,看到一个身材挺拔、肩宽腰瘦,模样英俊,眼神稍带点忧郁的帅气男生正站在大门口。 不认识呀!李春妮迅速旋转大脑,也没能搜索出任何熟悉的信息,证明来者是谁? 李春妮迈着迟疑的脚步,走出校门口,微笑着走向那个人,欲言又止。 “李春妮同学,你好!我在省粮校读书,比你高两级,王老师也教过我两年,我们是中学校友啊!”那个男生边说边迈步向前并伸出手来。 “哦,哦,你好,你好!”春妮儿笑着也伸出手去。 “上次我回家去看王老师,听她说你在省城的纺校读书,这周正好我没事,就过来看看你,我叫司亮。” “嗯,王老师还好吧!从开学我一直还没有回去呢。司亮?这名字有些耳熟。” “王老师挺好的。我村离你们村不到十里地,我跟你们班的司华是一个村的,过去我们都一门心思学习了,同在一个校园,也不认识。不过,在尖子生的名单里,经常看到有你的名字。” 我说怎么这样耳熟呢,听同学们提起过,我在全校各年级的优秀生名单中,也见过司亮这个名字。 “想起来了,学习一直很好的大哥哥。”李春妮笑着说。 “想起来了?看来多少对我有点印象,只是我们没有见过。我当时学习算不上很好,跟趟罢了。今天你在忙什么了?” “没别的事,在图书馆里消磨时间呢。” “听说司华在市农校念书了,很长时间没见到他了,你们有过联系吗?” “没有,很多同学的详细地址还不太清楚,所以也没有联系。” “下午咱去看电影吧!听说《牧马人》拍得好,挺感人的。老乡加校友,中午一起出去吃面皮,吃饭后正好有一场,咱去看看怎么样?” 虽然与之不熟悉,但是远离家园,见到校友和老乡,自然格外亲切。 何况听到这些话,春妮儿无法找借口拒绝,就答应了。 她把司亮领到门卫室坐下,自己回到宿舍,拿了几块钱,又给同宿舍的素素她们留下一张自己去向的纸条,就跟着司亮一起出了校门。 李春妮有点腼腆,没好意思跟司亮并排着走,经过两年省城学习的司亮,已经变得比较大方和从容了。 李春妮跟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走走停停,司亮会放慢脚步等一等春妮儿,幽默地说:“紧跟上来呀,这么漂亮的妹妹,小心走丢了。” 李春妮便捂着嘴偷偷笑笑,加大步伐跟上去。 路两边已经出现了很多摆摊的人,春妮儿也看到了不少农产品,摆放在省城的集市街道。 看他们的打扮,听他们的口音,看那张张纯朴的谦恭的笑脸,都明明白白地写着“乡村”二字,他们就是比较早的那批勇于闯荡世界的农民。 这条大街长得有些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味,蔬菜、水果、各种时令农副产品,可以说应有尽有。 也有不少小吃店透着人间烟火气:炸油条的、卖豆腐脑的、蒸大包子的、花卷、油饼各种吃食都有。 改革开放的春风已经吹到了北方,有不少聪明人,在历史的浪潮中已经开始大展拳脚,开始利用自己智慧的大脑和过人的胆量,悄悄地成为“万元户”。 二人一前一后拐进一家小吃店,因为午饭时间还没到,店里的顾客比较少。 司亮选了一个靠窗的座位,示意春妮儿坐下,他去跟服务员要面皮。 春妮儿赶紧说:“我来,我来。”便手里举着五块钱走向服务员。 “今天我请客,请你吃面皮,也请你看电影,下次你再请我吧!”司亮笑着挥挥手,让春妮儿坐回去。 毕竟是老乡也是校友,还能找到一些共同的话题,这顿饭吃起来并不尴尬,只是李春妮稍稍有点拘谨。 吃过饭,二人走出小吃店,向电影院走去。 这是一家省城比较小的电影院,来看电影的年轻人比较多,成双成对的更多。 他们或牵着手,或挎着对方的胳膊,手里还拿着成包的瓜子或者爆米花。 买过票后,司亮也买了两包葵花籽,他递给春妮儿一包,然后手里捏着两张电影票,向电影院里走去。 里面黑乎乎的,司亮一边瞅着电影票,一边弯腰看椅背后面的排号,寻了几排后,终于找到了,二人走进去坐下,等待电影的开演。 李春妮被电影里面的牧马人许灵均感动了,看到逃难来的姑娘李秀芝,能吃苦、心地又善良,不由得落下眼泪。 也许,人在艰苦的环境中相亲相爱,那份感情更值得托付。 不知不觉,电影结束了。二人走出影院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了。 “春妮儿,以后回家的时候,我们可以做伴一起回去,有啥东西拿不了,可以交给我的,千万别客气。” “好的,谢谢你今天带我去看电影。” “别那么客气,好赖我比你早来省城两年,对省城比你熟悉点。 等天暖和了,周末我们可以去看看泉水、爬爬山,不要一直闷在学校里。” 李春妮微笑着点点头。 “你爱看书?我也挺喜欢看书的,我那里有几本琼瑶的、三毛的,下次给你带过来。” “谢谢,谢谢!” “就是会说‘谢谢’,这客气什么?”司亮故意逗着李春妮,春妮儿的脸不由得飞起红晕。 二人边走边说,很快就到了纺校大门口,司亮说:“我看你进去。” “没事的,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 司亮微笑着站在纺校大门口,没有转身,只是看着李春妮。 春妮儿只好迈开脚步,走进学校大门,然后回过头来站在那儿,挥手目送司亮离开。 第37章喜得贵孙 这天,白怀珍正悠闲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还有差不多一星期,预产期就到了,早上丈夫刘宏上班时,她感觉一切正常。 突然,她的身子底下好像“哗”的一下子,裤头全湿了,原来是羊水提前破了。 她赶紧起来,趿拉着拖鞋去打电话,给丈夫刘宏拨过去,无人接听,按平时经验应该是开会去了。 白怀珍又赶紧给婆婆家挂去电话,是保姆接的,保姆在电话那一头说:“好来,好来,我去喊太太。” 原来,今天没去上班的主任太太,正邀了几个老姊妹在热火朝天地搓麻将,听到保姆的转述,一边摸着麻将,一边说:“让她等等,再有两圈就完了。” “咱们还是别玩了,有空接着搓就行,别耽误了宝贝孙子出生。”其中一个女人看着另外牌友说。 “不要紧的,咱们以前生孩子时,没这么麻烦,生孩子就像拉坨屎,接生婆还没进门呢,孩子已经落地了,不照样健健康康长大了?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太娇贵。”白怀珍的婆婆说。 这四个女人,玩心都够重的,主任太太没说散,其他人乐得打完这一圈。 于是,她们就继续玩下去了。 保姆没敢多言,又去收拾家务了。 白怀珍的婆婆心里也觉得不得劲,就一边摸牌一边喊保姆:“我想起来了,宏宏这几天忙,媳妇自己在楼上呢,算着还差一周才是预产期呀,怎么提前了? 你给刘主任打电话,让他派司机把儿媳妇先送去医院,我马上到。” 保姆答应着去给刘主任打电话,大约半小时后,主任太太也坐车赶到了医院。 已经有些晚了,胎儿原本就脐带绕颈,再加上提前破了羊水,孩子生出来就窒息不哭,医生和护士忙得团团转。 输氧、做人工呼吸,倒提着婴儿的两个小脚丫,“啪啪啪”拍打他的脊背。 终于,婴儿有气无力地哭出了声,医生、护士舒了口气,只是医生的脸色有些阴沉。 按照以往的经验:羊水提前破了又脐带绕颈的婴儿,再加上送到医院拖延了时间,保不准对孩子的大脑会造成伤害。 孩子落地,窒息时间越长,危害性越大。孩子长到七八个月后,就能够看出是不是脑瘫了,目前还不好下结论。所以,她没有吱声。 当主任太太从护士怀里接过孩子,听说是个孙子时,欢喜的简直要手舞足蹈了。 那么,她为什么又那么留恋麻将,对去医院不够热心呢?原来,她时常看儿媳妇白怀珍走路的样子。 老辈子经验都说孕妇走路先迈左腿是男孩,左腿为阳,阳为男孩。 可她发现儿媳妇走路都是先迈右腿,这注定就是孙女了。 刘主任的太太可是打心眼里,盼望抱一个大胖孙子,不然自己的家当门第,谁来继承呀? 所以,作为婆婆的她,从心里先懈怠了,对即将临产的儿媳妇去医院,没有那么热心,更没有前去照料照料。 万万没想到,儿媳妇竟然如此争气,头胎就给他们老刘家,生了一个大胖孙子,她岂有不高兴的理儿? 主任太太小心翼翼地抱着软绵绵的胖孙子,轻手轻脚地走到儿媳妇的病房,把孩子交给儿媳妇,就赶紧去了菜市场。 她一顿疯狂购物,买来乌鸡、猪蹄、海参,凡是能想到的,多生发奶水的营养品,她都买了,她就想好好伺候伺候媳妇这个月子,犒劳犒劳刘家的大功臣。 回到家,主任太太赶紧给县社主任打去电话,告诉他这个天大的喜讯,电话那一头的刘主任,兴奋得简直要跳起来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他决定拿出两千块钱,奖励给儿媳妇,他抬腕看看几点了?感觉今天时间走得有些慢,离下班还有老长时间呢,他恨不得插上翅膀,即刻就能抱抱大孙子,那就借故提前溜吧。 刘主任锁上办公桌抽屉,拿好公文包,招呼着司机,匆匆下楼了。钻进车里,他对司机说:“先去建行。” 刘主任提出现金,又坐上车,向家奔去。 进了家,看到太太和保姆都在厨房忙活,刘主任问:“谁在医院陪媳妇呢?” “护士在!” “那怎么行?宏宏不在家,不能没有自己人在那里,万一让人偷换了孩子怎么办?” “不可能,也太无法无天了!” “你别忙活了,让赵妈(保姆)自己做,跟我去医院一趟。” “我就是家来给怀珍做好吃的呢!” “赵妈做好了送过去,儿子不在家,你这个当婆婆得从医院里,快走,快走!” 主任太太擦干净手,拢了拢头发,赶紧跟老伴出了门。路上刘主任告诉她想给儿媳妇两千块钱。 “是不是多了些?一千就挺好了!两千就是你多半年的工资收入了。” “不多,不多,自家的孩子,咱高兴呀!挣钱为了啥?咱老刘家后继有人了,该给,该给呀!” 老两口赶到医院,进了儿媳妇的病房,为了保持做公公应有的矜持,刘主任只是跟在太太身后,只是微笑着没说什么。 等到他老婆从儿媳妇怀里接过孩子,他就开始喜不自胜,双手在衣服两侧擦了擦,然后稍微弓腰,伸开双臂,轻轻地接过大胖孙子。 刘主任眼睛一刻不离地瞅着这粉嫩的一团肉,大气都不敢喘,心里真是乐开了花。 主任太太从包里拿出厚厚的一沓钱,对倚靠着坐在床上的儿媳妇说:“怀珍,你受累了,这是我和你爸的一点心意。” 说着,就把红包放到了儿媳妇白怀珍的胸前。 “谢谢爸妈,受什么累呀,孩子好好的我就高兴。” “有啥不好的?看看这小眼睛,小鼻子,小薄嘴唇,真像宏儿小时候的模样!”主任太太一边喜滋滋地瞅着孙子,一边说。 “老头子,赶紧给咱宝贝孙子想一个好听的名字!” “我早就想好了,咱孙子就叫喜宝吧!” “喜宝好听,喜宝好听!喜宝,喜宝,我的乖宝宝!”主任太太一边唤着孙子的乳名一边从丈夫怀里接过孩子,左右轻轻地摇晃起来。 “怀珍,你躺下歇会吧,你妈在这里看着放心,单位还有别的事,我先回去了。”刘主任对儿媳妇说完这句话,又扭头满眼疼爱地看了看乖孙子,就回去了。 刘宏赶到医院时,路上已经华灯初上了,母亲正站在一边看白怀珍哺乳,他先在门口拍了拍胸口,平复了一下内心,然后才大步走进妻子的病房。 “刘——宏”白怀珍抬眼看到丈夫,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好像撒娇又好像见到了亲人,脱口而出。 刘宏上前摸了摸妻子有些杂乱的头发,笑着说:“好了,好了,让你受苦了!” 他又对自己的母亲说:“妈,我也当爸爸了!” 主任太太笑着说:“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呢?现在又有了孩子,时间真快啊,我能不老吗?” “小宝宝,赶紧说奶奶不老,奶奶年轻又漂亮!”刘宏跟自己的老妈撒上了娇。 主任太太懒得看到或者听到儿媳妇对儿子说的酸话,更不愿意听儿子对儿媳妇说出的宠溺话。 她十分识趣地扭身出了病房门,外出方便,换换新鲜空气去了。 “刘宏,你怎么现在才来啊,疼死我了!”白怀珍见婆婆出去了,上演娇嗔问话。 “好了,宝贝!以后我让这个小东西好好疼你!有了小宝贝,你这个大宝贝可得多让着他一点。” 白怀珍破涕而笑,说:“只要你对我好就行。告诉我爸爸我娘,我想他们了。” “已经打去电话了。” 因为是顺产,第二天白怀珍就出了院,司机遵照主任太太安排,直接把她送到了刘主任家里。 主任太太早就让保姆整理干净了一间屋,让儿媳妇与他们住在一起养满月。 第38章是亲三分向 婴儿出生第三天,鲁西北的风俗是娘家人需要去闺女家看看新外孙,意在给新生儿上胳膊、上腿。 这一天,白厂长与白老太坐车来到了亲家家里,他们带来了大包小包的东西。 里面既有鸡蛋红糖,也有油条和烧饼,油条象征着给婴儿上胳膊上腿,烧饼象征着给婴儿上膝盖,意思是让孩子的未来四肢健健康康的。 当然,老两口还带来了一个大红包一千块钱,那可是白厂长将近一年的收入。 亲家婆之间背后虽然相互嘀咕,见了面亲热的话可是说不够;两个亲家公也是推杯换盏,说不完的知心话。 虽然从工作上讲,刘主任和白厂长是上下级关系,可搁不住儿女亲家这一层联系,所以,自然也是聊得热火朝天。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情感越来越浓,话越拉越稠。 白厂长一直盼望着自己能够调到城里上班,最好是去纺纱厂任厂长,那可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 只是,身为县社主任的亲家,不知为啥一直没有吐口号。 这次白厂长感觉时机成熟了,女儿刚刚非常争气地给他们老刘家添了孙子,正好可以趁热打铁,再提一提这件事。 于是,白厂长举起酒杯,用已经捋不直的舌头说:“老,老哥,咱俩不仅是儿女亲家,还,还是好兄弟。 弟弟我愿意再进步进步。有,有哥哥在,弟弟来城里上班,不会有那么,那么难吧?” “兄弟,你说的那件事,我一直放在心上了,咱得瞅准时机才行,织布厂的厂长就,就快退休了,我打算让纺纱厂厂长去织布厂任职,你,你来纺纱厂做厂长。 这样,谁也挑不出毛病,是亲是理,咱都能说的过去。” “谢谢,谢谢老哥了,你就是俺亲哥!啥也别说了,都在,都在酒里。”白厂长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看来,这刚刚降生的大外孙,确实给他带来了福气。 “嫂子,别光听他们说话,你不喝酒,趁热快吃菜!”主任太太热情地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白老太面前的小碗里。 这一对亲家婆,也欢喜的边吃边闲聊着。 “大嫂子,是亲三分向,纺纱厂的厂长,你家大哥不做,谁来做呢?看看你们生了一个这么好的闺女,送给我们做儿媳妇,让大哥调到城里上班,咱们相互也有个照应。” “话是这么说,我陪怀宝还是先在家里住着吧,等老白稳住脚我们全家再搬过来。怀宝也多亏刘大哥照顾,在镇供销社上班,那可真是个为人的好地儿。” “过上半年六个月的,给怀宝买辆摩托车,你就挪到城里来,孩子自己有车,就更方便了。 何况,单位不也有汽车嘛,那个镇供销社经理退休后,怀宝就是经理了,用起车来更方便了。” “也是,也是,等我们都搬到城里来,咱老姐俩见面就更方便了。” “对,对,我教给你打麻将,乐呵乐呵。她爸爸说了,怀珍休完产假,就不去镇棉厂上班了,也把她调到城里来,这样他们小夫妻俩方便,以后照顾起我大孙子也方便啊!” “还是你们想的周到,我替怀珍谢谢了。” “咱老姐俩用不着说客套话,怀珍嫁到我们家,就是我们的孩子,都一样,都一样啊!” 这顿饭,不仅丰盛美味,还意义重大,白厂长夫妻俩,那叫一个心花怒放。 吃饱喝足,白老太告诉女儿:“出了满月就来接你回去,你婆婆公公待你和孩子那么好,娘没有啥不放心的。 要是想娘,就打个电话,我在家也没啥事,会过来看看你的。” 白怀珍含着泪点点头,毕竟从小也没有离开爹娘超过十天呀,这一次需要在婆婆家养满月,就得二三十天,又怎能不想家呢? 嘱咐完女儿,白厂长夫妻俩坐车返回家中。 白怀珍生孩子,贾娇娇很快就知道了,虽然白怀宝对她没啥意思,但是她非常懂得利用一切人脉资源,使外人看起来好像她与白家有什么亲密关系似的。 贾娇娇的家就在镇上,恰巧与镇供销社在一条街。 差不多每回下班后,她有事没事会去供销社闲玩,这次她过去主要是想打听打听,白怀宝近期去不去城里,她希望能够搭顺路车,更希望能够与白怀宝一起去看望白怀珍。 供销社的那几个售货员都认识贾娇娇。不管男女,平时他们的表情严肃、不苟言笑,那高高在上的样子,写满了优越感。 对于来买东西的、特别是不认识的农民,爱搭不理、服务态度一般。 当他们看见贾娇娇进来了,却个个笑脸相迎。因为他们搞不清这洋气妞儿,究竟与白厂长家是什么亲戚关系。 贾娇娇也是大方而不失礼貌地冲他们笑着摆手,说几句不咸不淡的场面话,然后就直入主题,说:“你们先忙着,我找怀宝有点事,他今天不在吗?。” “在里边呢。”一个售货员向柜台后面指了指。 贾娇娇拐过摆放日用百货,鞋帽布匹一类的酒红色木质柜台,又穿过另一边高高的货架,上面也是摆满了琳琅满目商品。 香烟、瓜子副食品、散装酒、酱油、煤油等,一些家家户户必用的东西,真是应有尽有。 七拐八拐,贾娇娇才走到了白怀宝的办公室。 办公室不大,也就是盛两三个人,从敞开的小门可以看到,隔壁那间大仓库里是农资化肥、农副产品、农业生产用具,几乎样样齐全,方便镇上的村民。 白怀宝自从离开校园,走上工作岗位,有些事事处处顺心,同事见到这个即将是顶头上司的年轻人,也是笑脸相迎。 行走在大街上,认识不认识的人大多数都认得他,主动打招呼,主动示好,就是为了供销社来了什么紧俏商品,可以及时买到手呗。 都说老百姓朴实,可老百姓也特别特别现实,知道谁有用处,懂得怎么搭腔热乎。 现在的白怀宝,很庆幸自己没有把高中继续念下去,即使毕业后能够考上大学又怎样?难道能赶得上现在光彩又为人? 今天,老经理外出办事了,白怀宝正一个人品着香茶,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着报纸,打发有些无聊的时光, “砰,砰,砰”的敲门声传来,他懒洋洋地喊到:“进来。” 贾娇娇满脸春色地走进来,“怀宝,你们单位的车去不去城里?” “明天去进货,有事吗?”白怀宝欠了欠屁股,示意贾娇娇坐到对面椅子上。 “听说怀珍姐生孩子了,我想去看看她,你这当舅舅的见过小外甥了吗?” “还没呢。” “明天咱俩一块儿去吧,正好我搭你们的便车。”贾娇娇笑着问。 “出了满月姐姐就回来了,不用非得现在就去。” “看看你这当舅舅的,做的不怎么样哈!去吧,去吧,就当跟我做个伴。”贾娇娇开始施展软磨硬泡的方法。 第二天,贾娇娇带上她亲手织的小毛衣,又带了五张崭新的大团结,搭乘镇供销社的车,跟白怀宝一起去了城里,看望坐月子的白怀珍。 第39章近水楼台 白怀宝与李春妮没怎么联系,春胜倒是一直跟白怀宝保持着不错的联系。 春胜是一个肯吃苦能受累,头脑又比较灵活的小伙子,他虽然在棉厂干临时工,还算有良心,一直记着白怀宝的好处,关键那也是他能够摆脱贫苦的一根救命稻草。 现在,白怀宝去了镇供销社上班,对于身为农民又能够跟春胜半生不熟的人来说,也是一件大好事。 因为供销社里有什么紧俏物品到货,春胜多多少少能提前得到点信息。 特别是紧俏的化肥尿素到货了,因为数量不多,春胜得到信,就会推着独轮车,趁着夜色,去那里买两包。 车轮子一路“唧唧呀呀”叫着,颠颠簸簸地滚动在小土路上,惹得春胜会陡生几分紧张,好像做贼一样,担心走后门被人知晓,心里觉得十分不妥,又十二分窃喜自己认得那么一个“大人物”。 化肥尿素那洋玩意,确实好使,提前买上两袋子,撒到盐碱地里,效果比农家肥就是强,抗碱性厉害,庄稼就能多收点儿。 特别是庄稼苗长起来,远远看去又黑又壮的那块地,一定是他家的了。 仍旧上农家肥的人家地里,明显长势不如他家的庄稼旺,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春胜不懂得什么情呀,爱呀的。 但是,他能够看出那个厂长的大公子喜欢自己的妹妹,而妹妹呢,表现的却是不冷不淡,丝毫看不出主动亲近、接近的意思。 以前,他也恨不得妹妹成为厂长家的儿媳妇,让他们那个贫穷的家,也可以沾沾光。 只是他的内心也是极度自卑,感觉自己这样的家庭,哪怕妹妹貌美如花,也不可能实现华丽转身。 现在,妹妹考上了中专,成为吃皇粮的人,有资格攀攀高枝了,好像妹妹还是没有那种心思,他一个做哥哥的只有干着急的份。 跟妹妹说话,深不得也浅不得,好在他能够小心翼翼地与白怀宝保持着丝丝缕缕的联系,对自己对整个家庭,还是很有好处的。 供销社里的桃酥点心论斤出售,完整的卖出去,最后经常剩下一些碎沫沫或者小块的桃酥点心,供销社里就减价内部处理了。 这在八十年代,绝对是上等美食,因为普通老百姓只有过年过节、串门、走亲戚,才会舍得花钱买包点心,平时没有几人舍得吃。 白怀宝在里面上班,这些美食的“边角料”,他得到特别方便。 有一次,商店里又降价处理点心桃酥碎块,他就自己掏钱买了两大包,下班时放进自己的黑提包里面,黑提包里还有一块年轻人做上衣用的斜纹布料,然后拉好拉链,骑上自行车走了。 这一回,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拐了一个弯,从李家寨村中走的,专门在春妮儿门口经过。 天已黄昏,春妮儿家角门半掩着,屋里的灯还没有亮。 白怀宝把自行车停放在她家角门口一侧,从车把上解下黑提包,就走进了春妮儿家的院子。 卧在一边的大黄狗听到脚步声,抬起头,发出“汪”“的一声,起身看看来人,然后摇着尾巴,就不再叫唤了。 原来它还记得这个小伙子,大黄狗低头一边靠近嗅着白怀宝的衣裤,一边晃着尾巴陪他往里走。 屋里的春妮儿娘正准备晚饭,听到动静起身探出头来看,原来是她家的大恩人啊,赶紧热情地招迎白怀宝,并伸手拉开灯绳。 “大娘,我今天没事,路过你家门,过来坐坐。春胜哥还没有回来?” “他今天晚班,快坐下,快坐下。”春妮儿娘一边说着,一边去里屋的炕尾后,掀起大褥子,拿出了半盒已经有些压瘪的香烟。 她掏出一支递给白怀宝,又从火柴盒里抽出一根火柴擦燃,给白怀宝点着。 白怀宝起身说着“大娘,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嘴巴叼着烟却伸出来,靠近燃烧的火柴棒了。 别看白怀宝年龄不大,因为身份又因为在一个人人羡慕又巴结的好部门上班,所以很快就学会了抽烟喝酒,并且有些上瘾的味道。 李春妮家的烟够不够档次,面子他还是要给的,并且他也想保持住自己古道热肠的君子模样。 白怀宝坐定后,一边吸烟一边闲拉了几句,“大娘,春妮儿来信了吗?我刚上班挺忙的,也没有跟她联系。” “来信了,说那里一切都好,她念的那个学校,吃喝用度不花家里一分钱,真是我们老祖宗烧了高香,也真得谢谢你呀!” “大娘,你又说这些外道话了,是春妮儿自己争气。这是店里处理的一点食品,我给你带来一包,别嫌弃不好。” 白怀宝说着,便拉开黑提包的拉链,拿出一包桃酥点心碎块,放到了春妮儿家的桌子上。 “你来玩玩就老好了,哪能让你破费呀!现在你可是咱们这里的‘大官’了,能上我们家里来,就给我们脸上添彩了,可不能再要你的东西。”春妮儿娘忙不迭地推辞着。 “大娘,别说这些外道话,家里需要啥,让春胜哥说一声,我提前给你们留着,这费不了多大的事,那我先走了。” 春妮儿娘又拿起那包食品,想还回去,白怀宝自己提着包早已迈出了屋门。 “唉,我家里也没有啥东西给你带,让我心里老不落忍呢。”春妮儿娘一边嘴里叨叨着,一边送白怀宝出了角门。 “哦,这不是白经理嘛,上我家来玩玩吧!”邻居家的男人正好站在自家大门口,看到春妮儿娘送的客,竟然是镇供销社的副经理,也热情来上前打招呼,努力扯上点关系。 白怀宝用力蹬开自行车的撑子,笑着说:“不去了,不去了。”边推动自行车要走。 邻居家的男人赶紧从兜里掏出舍不得分给别人的香烟,抽出一根,殷勤地递过去,随即划亮火柴,帮白怀宝点燃。 “刚熄了,这又接上了。”白怀宝停下脚步,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接过烟嘬着了,又吐出一缕淡淡的白气,笑着说。 “肯定不如你抽的烟好,不过也不错,这是上次俺在州城的姐姐回来时给带来的。”邻居家男人有些得意洋洋地说。 “气味确实不错,谢谢了,回见。”说着,他一蹁腿,就骑着自行车远去了。 “回见,回见!”邻居家男人有几分不舍地望着那远去的背影,愣愣地又站了一会儿。 春妮儿娘回到屋里,看到桌子上那一大包美食,嘴里涎水四溢,她咽了几口唾沫。 然后,小心翼翼地解开细细的纸绳,打开草纸包裹的桃酥点心碎块,用拇指和食指捏出一点点,放入嘴里。 那点美食反复用舌头咂摸,后来才慢慢咽下去,春妮儿娘闭上眼睛,心里感觉又甜又香又好吃,北京的大官看来就是天天吃这东西吧! 咂嘴弄舌、回味良久后,春妮儿娘又从中取出了少部分,另外放到一个碗里,把其余的那些继续包裹、捆扎好,放到碗橱后面,不显眼的地方。 春妮儿娘做完这一切,把那个盛桃酥点心碎块的碗,用一个笼布包好,悄悄出门去了三奶奶家,她想让老人家尝一尝,人老了牙齿不好,用水泡泡吃还是相当美味的。 这就是朴实又善良的老百姓,自己舍不得吃,曾经别人哪怕滴水的恩惠,只要有机会,就一定会报之以琼浆。 第40章畸恋 夜幕已经完全笼罩了大地,出了李家寨村,白怀宝没有回家,而是顺着熟悉的小土路,拐向了另一个村。 在村西头一所矮院墙,残破门前停下来,可以看到土坯房里,已经亮起了度数极低的橘黄色灯光。 白怀宝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推开虚掩的门,提着包走进去。 夜得静,开门声和脚步声显得比较响,屋里传出一声低低的问话:“谁呀?” 虽然这声音既低又柔,还是把昏昏欲睡的孩子吵醒了,只听到幼儿时断时续的哭闹,和妇人轻轻拍打、哄孩子睡觉的声音。 白怀宝放轻放慢脚步,压低声音说:“是我。”周围又陷入一片安静中,白怀宝没有进里屋,而是坐在堂屋的椅子上,静静地等待着。 大约二十分钟后,那幼儿似乎已经睡熟了,那年轻的母亲拢好乌发,整理了一下衣服,出来招迎客人。 她知道来者是谁,那是她日日夜夜,心心念念希望见到的人。 女人的丈夫去世近一年了,她渴望男人的臂膀,她渴望被男人拥入暖暖的怀抱,她更渴望热气扑面的亲吻。 女人心里知道,那个男人又来了,偷偷摸摸地来了。 她也知道自己配不上那英俊又有地位的小伙子,她虽为人母,年龄也只不过二十出头,花一样的年纪,刚刚开放就遭遇雪霜。 她的心有一段时间死如枯槁,只是那一次,她推着独轮车,把几个月大小的孩子,放在一个偏筐里,侧歪着身子去镇供销社买肥料。 当她到达镇供销社时,不巧的是,里面只有两个售货员,一个是年近半百的板脸老太太,另一个就是相貌堂堂、刚走上工作岗位的白怀宝。 她停放好独轮车,从偏筐里面抱出还不会说话的孩子,走进商店里。 那个板脸老太太面无表情地告诉她:“你来晚,早卖光了。” 因为化肥尿素是紧俏商品,运来有数的那些,很快会被得到消息的农民抢购一空。 白怀宝看了看这位抱孩子的年轻农妇,脸色虽然有些憔悴,却掩饰不住天生丽质,明眸中隐藏着淡淡的忧郁,中等身材有点瘦,显得褂子有些肥大、不合体。 不知为什么,她眼睛里流露出来的神情,却让白怀宝内心泛起悲悯之情。 听完板脸老太太的话,只见她失望地抱着孩子,转身向门外走去。 板脸老太太小声对白怀宝嘀咕:“年纪轻轻就守寡了,孩子是个遗腹子,娘家也没什么近人了,怪可怜的。可,咱也没啥法帮她。” “我看到里间屋不是还有几袋子化肥吗?”白怀宝说。 “那是咱经理给别人留的,人家还没来运呢。” “哦”白怀宝听完板脸老太太的话,快步走向商店外,正看到那年轻女人把孩子放进偏筐里,准备推车离开。 白怀宝便喊住了她:“同志,你等一下,刚才我看到里屋还剩最后一袋了,你弄去吧!”板脸老太太愣了一下,张了张嘴却没有多言。 年轻女人喜极而泣,她激动的有些手足无措,白怀宝赶紧过去扶好独轮车,唯恐倒了,摔着那幼儿。 他回身冲商店里面大声喊:“陈大姐,过来帮一下忙。” “啥事啊?”板脸老太太一边问着一边急匆匆走出商店。 “大姐,你帮忙给抱一下孩子吧,我刚才看到里屋还剩一袋化肥,就卖给这位同志吧!她一个人带着孩子来一趟也不容易。”白怀宝说着,还向板脸老太太使眼色。 板脸老太太弯腰抱过孩子,年轻女人把独轮车又往商店门口推近了一些,便跟白怀宝一起走进商店。 年轻女人站在柜台外等着,白怀宝去了里屋,用力扯出一袋子化肥,并招呼年轻女人过来一起抬出去。 那年轻女人看上去瘦弱的身体,还挺有力气,与白怀宝抬出商店,靠近独轮车时,二人又相当默契地同时用力,放到了独轮车的大梁上。 “孩子怎么办?”白怀宝问。 “还是放进偏筐里,这没事的,平时我干活,都是这样带着孩子的。真是太谢谢你了,同志!” 年轻女人脸上露出了笑容,两个浅浅的酒窝也显出来了,那俊美的、黄白的脸,让人看上去很舒服,她的精神也抖擞起来了。 后来,白怀宝知道了年轻女人的名字叫龙枚,就是王家庄的。 再后来,他们供销社开展助农活动时,又一次与龙枚不期而遇,他心里竟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世上的很多事情,越想强制压下去,越容易蓬勃生长,就像那压在石头下面的种子一样,遇到合适的环境,也会生根发芽。 甚至从石头底下探出头来,哪怕长的不直立,却能够昂头向着太阳活下去。 就这样,两颗年轻的心,竟然越走越近,无言无语中,就悄悄地触碰到了一起。 对于“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厂长大公子,能够对一个年轻少妇动心,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可茫茫人海中的缘分,谁又能说得清呢? 不知这是因为白怀宝潜质里所具有的同情心?还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反正不知是爱情的火焰,还是欲望的驱使,两颗年轻且躁动的心,似乎随时就能燃烧起来。 这晚,白怀宝给龙枚带来了一大包桃酥点心碎块,还有一块做上衣的小碎花斜纹布,快过年了,他想让龙枚做件新衣服。 孩子哄睡着了,龙枚从里屋走出来,看到堂屋里坐在椅子上默默吸烟的白怀宝,她没有吱声,而是洗净杯子,给他倒了一杯白水,又柔声问道:“你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做碗‘疙瘩汤’”。 “不用了,我坐不住,一会儿回去。”白怀宝一边吸烟一边说。 女人没有勉强,她也静静地坐在另一张椅子上,她喜欢有白怀宝陪着的感觉,哪怕彼此不说话,只是这么静静地坐着,龙枚也觉得心里妥帖、幸福。 她是一朵刚刚开放又随即凋零的花,女人无依无靠的那种苦,对她是从精神到肉体的一种折磨。 一个家庭,里里外外那么多活计,靠一个女人苦苦撑着,她做梦都想抓住能够挽救自己活命的东西。 一次偶然的机会,她遇到了白怀宝,那个与她年龄相仿,对她报以同情又没有恶意的男人,她冰冷的心有了一点儿活泛。 白怀宝跟龙枚交往,一开始并没有肆无忌惮的欲望驱使,而是一种与生俱有的悲天悯人和冥冥之中异性的吸引。 随着接触不知不觉间,竟然唤醒了他作为男人的冲动,当他想退步、停止时,发现有些晚了,他的魂魄有些沦陷。 虽然他一手指头也没有敢动过龙枚,可他的脚又不由自主地到了这个破败的院落。就这样,鬼使神差,今晚他又去了。 很快,白怀宝已经吸完两根烟,他用力把烟屁股狠狠地掐灭在桌子上,然后拉开黑提包,把那包桃酥点心碎块拿出来,放到桌子上,又把那块布料交给龙枚。 白怀宝说:“包里是给孩子吃的。快过年了,这布料你去做件衣服。我,我回去了。” 白怀宝走了吗?请看官继续往下欣赏。 第41章沉浸 话说上回白怀宝下班后去了龙枚家,他觉得自己是去给孤儿寡母送温暖,他没有任何意图,就是单纯做好事、同情一个不幸的女人,仅此而已。 而内心深处却有另一个自己,在苦苦挣扎,在渴望最后有什么事情发生,这或许就是每个人的自相矛盾之处。 在很多事情上,都会有两个小我去争斗,去较量,去面对内心真实的自己。 所以,即将期盼的事情有了眉目时,白怀宝胆怯了、退缩了,关键时刻想逃离,想掉链子开溜。 眼里有、心里有,唯独嘴里没有的龙枚,听到白怀宝说走没有吱声,而是先步迈出屋门,快步去了院子,把角门插上了门栓,又回到屋里,关好房门。 像木头桩子一样站在屋里的白怀宝,嘴上虽然说着“走”,却没有挪动脚步,也没有说话,更没有阻拦那个主动关门的女人。 白怀宝的大脑已经处于一片空白,思维似乎也凝滞了,他有一种听天由命的味。 龙枚回到屋里还是没有说什么,她迟疑了一下,突然从白怀宝的背后抱住了他的腰,她不想让这个给她温暖的男人离开,不管前面是水是火,她今晚要释放积攒了很久的自己。 白怀宝那努力克制的防线终于崩溃了,他扔掉提包,转身紧紧搂住龙枚,并且把火热的嘴唇凑过去,投入又忘情地亲吻起来。 两颗年轻的心已经被欲望燃烧了,他一把抱起龙枚,把她抱到炕上,宽衣解带,二人融合到一起。 男女做爱时说的话,千万不要相信,就像一个屁,放出去也就是有点气味。 很快就会飘散到空中,没有了任何痕迹。 “怀宝,我不会赖着你的,我也不会让你娶俺,俺知道俺不配!可是,俺让你要俺。” “龙枚,我,我真的喜欢你。有我在,就不会让你和孩子受苦。” 男女交合,除了甜言蜜语,就是一些痴话、傻话,不必当真更不必听信,因为多数人提上裤子就会失忆,只有傻瓜和呆子才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因为爱情只有十八个月的寿命,十八个月,对于这漫长一生来说,简直就是转瞬即逝。 所以,这世上的爱情实在稀罕,除了人原始的欲望,生存的需要,那些所谓的风花雪月,都是送给才子佳人的童话。 看看那些嘴里抹蜜,却用下半身苟活的男女,野合、苟合,以夫妻之名交合,只有两个目的:一是为了繁衍后代,一是为了释放多余的能量,繁衍后代次要,鱼水之欢是重中之重。 千万别谈什么爱情,那是一件特别奢侈的事情,很多情况下,会侮辱那神圣的字眼。 男女只要有了第一次,就如同抽大烟一样,很快上瘾,并且很难戒掉,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只有能不能得到,对于年纪轻轻,刚涉欲河的白怀宝来说,确实有些难以自拔了。 龙枚那楚楚可怜的样子,梨花带雨的神情,印在白怀宝的脑海里,总是挥之不去,比起他曾经动心却对他不冷不热的李春妮来说,白怀宝更喜欢触动他心弦的感觉。 “怀宝,如果我怀了孕怎么办?听说有一种药,吃了就可以不怀孕,你去城里时买来吧!” “嗯,那叫避孕药,下次我带来。你就是真生了孩子也没事,谁还会去马圈里认驹呀?我能养活你,我会照顾你娘俩,我爸爸也可以给你在城里找个工作呀,你就不用这农村混了。” 龙枚沉浸在欢愉的海洋里,她做梦都想有一个‘救世主’,把她娘俩带离这穷苦的地方。 却没有细品这话的真假,更没有看透能够说出这话的男人,除了发泄,对压在自己身子下面的女人,有几分感情?动过几分真心? 而天真的龙枚却意识不到,她只觉得男女只要有了肉体接触,那就是爱,她把自己的身心给了男人,男人也会报以同样的真心实意。 白怀宝没有掩饰自己,在他强烈需要发泄的时候,那原本的善良,已经越来越远了,唯一的愿望就是满足自己的欲望,得到征服女人的快感,他那无处安放的荷尔蒙,需要找到发泄对象。 激烈运动过后,二人在温柔乡里沉沉睡去,一觉醒来白怀宝拿开龙枚搭在他脖子上的手,想悄悄地走,他害怕黎明,更害怕被早起的人看到。 阳光下,他还是希望自己恢复那副彬彬有礼的儒雅样子。 其实,龙枚早已经醒了,身边有一个男人,独守孤枕的她心里感觉妥帖和幸福。 这时候的她,才不管那个男人怎么样,将来又会怎么样,她这朵枯萎良久的花,哪怕受到一点毛毛雨的滋润,也觉得有了生机和希望。 何况,这个男人不仅给了她精神上的安慰,还能够给她带来物质上的收获。 至少让她觉得有了靠山,虽然这种靠山只是一座不能见阳光的冰山,但她仍旧心心念念地喜欢。 她的手并没有离开白怀宝的脖子,反而双臂环绕着白怀宝,更加用劲地搂着他的脖子,把头依偎在他的胸脯上,把腿环在他的身体上,不睁眼也不说话,但就是不让白怀宝动,也不让他走。 白怀宝用手把她的乌发撩一下,又轻轻抚了几下她光滑、细腻的脊背,悄声说:“我该回去了,不然被人发现,影响不好。” “不,再陪我躺一会儿。” 温柔乡里的男女,缠绵又脆弱,龙枚竟然伏在白怀宝的胸口流出泪来。 女人情到深处,就有一种大义凛然、啥也不怕的英勇。白怀宝没有说什么,只是用唇一点一点,把龙枚的泪水吻干。 “想到啥了?怎么哭了?” “怀宝,我真怕有一天离不开你了,我好怕好怕。”龙枚握着怀宝的手,把他的大拇指含在嘴里,用力咬着。 “别咬了,再使劲就出血了。” “现在农业户口买成非农业户口,也花不了几个钱,我姐姐的户口就是爸爸花了几百块钱买出去的。实在不行咱俩就私奔,去东北怎么样?我有一个叔叔在那里。” “你的工作怎么办?咱俩私奔?我的孩子怎么办?可我发现自己的心里都是你了。白天不管我做什么,心里想的都是你,甚至走在大街上,看到的人,好像都是你一样,我可怎么办呀?” “到时候,就有办法了。” “我知道你不会娶我,可我就想跟你在一起。” “别说傻话了,也别再胡思乱想了,再这样我就不来了。”白怀宝一边说着一边把龙枚揽在怀里。 龙枚泪流满面,她紧紧地搂着白怀宝,唯恐他真的离开。 第42章折磨 如果白怀宝说的是实话,如果他真的想拯救龙枚,帮她把农村户口花钱买成非农业户口,那不是没有可能的。 只是他当初说这些话,是在龙枚家的炕头上,是趴在龙枚软绵绵、热乎乎的身上时说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白怀宝能不能真的去做,是不是可以做到,只有天知道。 很多时候,男人为了解馋,为了自己方便和顺当,常常会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话。 十天半月,白怀宝馋得实在受不了了,就偷偷去一次,龙枚每次觉得都像过年一样开心,她干瘪的生命,因为这个男人的闯入,而变得日渐丰满,慢慢圆润起来。 岂不知那只是表面现象,或者说是一个女人梦幻的回光返照。 当两个在暗夜里,慢慢熟悉起来的男女,他们行乐过后,人性中的自私也会渐渐显露出来。 因为生活中不只是性,还有烟火,还有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有赤裸裸的现实。 龙枚需要的是与孩子能够好好地生存下去,白怀宝需要的则是女人的温存和自己的释放。 龙枚的娘家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叔叔大爷远着呢,婶子大娘唯恐她回娘家去打秋风,跟她基本没有啥走动。 村里也有媒人上门来说亲,不是死了老婆,带几个孩子的多年鳏夫;就是懒汉二流子、不着调的老光棍。 娶龙枚的目的,除了让她嫁过去缝缝补补、洗洗涮涮,就是夜里陪着睡觉呗。 那种类型的男人,是龙枚从心里厌恶的,也是倍感陌生和排斥的。 而白怀宝不仅有身份,还是她心甘情愿为之付出的男人,龙枚觉得她对死去的丈夫,都不曾有过对白怀宝的那种情感。 只是龙枚付错了地方,这种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地下”感情,能有多久的寿命?能维持多长时间? 做女人千万不要糊涂,特别是对于这种没有任何把握和保障的男女关系,更不要奋不顾身为之,误以为那就是梦幻中的情感。 意乱情迷结束后,白怀宝冷静下来,恰巧龙枚的孩子被一泡尿憋醒了,趁着龙枚给孩子把尿,白怀宝迅速穿好衣服,悄悄地离开了那个破败的院落,他可不想被早早起来拾粪的老农看到,那岂不是件麻烦事? 自己过瘾了,关键是也让那女人痛快过了,不管炕上多么激烈和胶着,提起裤子就得回归现实,更不能再讲什么情情爱爱,因为露水夫妻毕竟见不的阳光,更没有什么法律效应。 不然,人们扯那张证干嘛?人性必须有约束,才不会那么有恃无恐,也才会讲究脸面和责任。 没有了那张证,男女交合,与动物又有什么区别呢? 女人头脑容易发热,这感性的两足动物必须晾一晾才能有点清醒,她一定是被炕上的热烈,冲昏头脑了,竟然异想天开,梦想着要做真夫妻? 这真是没有自知之明的女人! 每次都是白怀宝趁着夜色去找龙枚,龙枚从来没有敢找过白怀宝,因为他们有言在先:如果龙枚去找白怀宝,那么他们的关系就从此结束。 龙枚害怕结束,哪怕白怀宝是“空中月、镜中花”,龙枚至少能够看得见。 这样她就觉得自己有了倚靠,内心有了希望,念想有了寄托。 二人分手后,龙枚就开始时时数着指头,心里算着白怀宝有多少天没出现了,便胡乱猜疑,假想一些倒霉的事情,来吓唬自己。 当她数到第十九天的晚上,龙枚彻底坐不住了,她恨不得即刻就到达镇供销社,恨不得即刻就看到白怀宝,知道他平安无事才肯放心。 晚上,龙枚哄孩子睡着以后,翻来覆去睡不着,她躺在炕上,瞪着那看不透的黑夜,没有丝毫睡意。 她想了很多去镇上的理由,最后决定明天就去,一定得看看白怀宝,哪怕看他一眼,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第二天龙枚早早起来,仔仔细细洗了脸,换上一件平时只有走亲戚时才穿的衣服,头发梳的一丝不乱,然后揣了几块钱,借来一辆自行车,带着孩子就去了镇上。 刚走近镇街道,她就下了车,慢慢推着走,她心里想着,最好能够恰巧遇到白怀宝。 那样,她就不必再进商店买东西了,能看一眼知道他无恙,心就安了,也可以说明自己没主动去找过他。 可龙枚一直推车走到镇供销社门口,也没有巧遇白怀宝,她只好把自行车停放好,把孩子抱下来,娘俩走进商店。 供销社的柜台后面,有三个营业员,有上次的那个板脸老太太,还有另外两个比较年轻的男女,却没有看到白怀宝。 龙枚靠近柜台,向货架上巡视着,板脸老太太问她想买什么?她说:“我买一块‘罗锅’香皂,再买点花糖。” 板脸老太太把一块“罗锅”香皂放到了柜台上,又抓了一把糖块放在秤盘上,给她称了称,然后用草纸包好,也放到了柜台上。 龙枚掏出钱,一张一张数,故意拖延的时间长一些,然后才慢腾腾地交给了营业员。 可是,她想看的人仍然没有出现,龙枚只好抱着孩子,拿着买的东西,失望地走出商店。 她磨磨蹭蹭地把孩子放在大梁上面的小椅子上,磨磨蹭蹭地推动车子,然后极不情愿地蹁上车子,用力地蹬起来,心冷到了极点。 难道白怀宝真的出了什么事?不然,怎么没能看到他呢? 当龙枚骑车正拐向回家的土路时,迎面过来一个骑车的男人,她赶紧往路边靠,那人却提前下了车,推着迎面走过来。 “啊,怀宝!”龙枚抬头看过去,那人正是她日思夜想的白怀宝,她不由得也下了车。 白怀宝愣了一下,看过来,果然是龙枚和孩子。“你怎么在这里?大冷的天,干什么去了?” “我,我去买了一点东西。你挺好的吧!” “我能有什么事?当然好,就是快过年了,单位的事情比较多,有些忙。” “嗯,没事就好,那,那我走了。”龙枚心里想停下,多说几句话,又怕白怀宝生气,她冷的有些发抖,她想赶紧回家。 “那你路上慢点骑。”白怀宝知道龙枚一定是想他了,才借故来镇供销社买东西,他心的柔软处,好像突然被重重地撞击了一下。 白怀宝赶紧骑上车子,使劲蹬起来,并且加快了速度,他想回商店给那个刚刚冒话的孩子买点东西吃。 龙枚慢悠悠地骑着自行车,忽然听到背后好像有人喊她的声音,便下了自行车,回头往后看,看到白怀宝满头冒汗地追过来。 “龙枚,我给孩子买了点吃的东西,天气这么冷,你带着孩子出来,太受罪了。我还买了几把挂面。” “我什么都不想要,只要能够看到你就足够了。”龙枚低声说。 白怀宝沉默了许久,最终也没有再说一句话。他把自行车停放好,把买来的东西,放到龙枚的后车座上,并且用绳捆绑结实。 “龙枚,路上慢慢骑,以后别到处去了,大冷的天,大人不怕冷,小孩子怎么能受的了?” 龙枚声音哽咽,她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了。 这该死的情感,如果不能长久,就应该快刀斩乱麻,来一个痛痛快快的了结,何必牵三挂四,让人在怨恨中,还难以忘记那点点温情? 白怀宝没有送龙枚,他买的那些东西,好像减轻了一下内心的自责和不安。 龙枚娘俩到家时,有不少农户屋里的灯已经亮了。 第43章收获满满 话说自从李春妮的空间重新启用之后,她已经收获了两轮花生,她都放进小木屋里储存起来,打算年假时去州城拜访一下那位孙叔叔,希望能够卖出去,希望多带点钱回家。 中间司亮又来过两次找她玩,并告诉她放年假时一块回家。 春妮儿说自己还有其他事要办,就婉拒了。 转眼,年假到了,期末考试成绩,春妮儿总分排名第一,还有两门理论课,也排单科第一。 这样,她顺利地拿到了不到二百元的奖学金。 引起了同宿舍姐妹的羡慕,大伙儿起哄让她请客,春妮儿有些心疼地带领大家,吃了一顿面皮。 不过,为了同学之间的情谊,也为了表达喜悦的心情,返回宿舍时,李春妮也买了瓜子和爆米花,分给班里的同学。 放年假前,食堂最后一次做面包,春妮儿抢了不到十个,以前只听说过“面包”这个词,来到省城读书,才有幸吃到了,她想带回家让娘和哥哥尝一尝,当然也有三奶奶的一份。 为什么说“抢”呢?因为同学们都觉得那物稀罕,都想带回家让爹娘尝尝。 头一天晚上,同宿舍的姐妹都在收拾行李,第二天吃过早饭,大家都向车站奔去,然后各自买了通往家乡的车票,即将回到离开半年的家。 李春妮买的是一张去州城的票,车上的人真不少,多亏她去的早,车上还有座位,当车开动时,走廊里已经站满了乘客,经过两小时的行驶,终于到达了州城汽车站。 接站的三轮车很多,那些人特别热情,堵在车门口,不停地问下车的人:“到哪里?需要三轮车吗?不贵,不贵。” 李春妮拿着行李下了车,她有些分不清东西南北了,好在表面比较镇定,她站在那里,四处张望了一下,辨别辨别方向。 看到有一个车站的服务人员正好走过来,就上前询问厕所在哪里? 车站服务人员用手一指,说:“往右走,到那边一拐弯就能看到。” 春妮儿谢过之后,一个人去了厕所,她需要方便一下,更需要在没人的地方,去空间把储存的那些花生弄出来,然后才能去找那个孙叔叔。 春妮儿方便完,洗过手,然后轻轻抚摸了几下那颗胭脂痣,意念把她带进空间,她装满了两大袋子花生,又把剩余的那半袋子留做种子用,一切收拾停当,她便来到拐弯的地方。 在这里,正好可以雇三轮车,或者跑三轮车的人也容易看到她。 不长时间,就有一个皮肤黝黑,满口乡音的人凑过来,问她:“丫头想到哪里去?我送你吧!” 听到熟悉的家乡话,李春妮感觉格外亲切,就笑着问:“师傅老家是德邑县的吧?” “对,对,听这口音你也是。哈哈,还是小老乡呢!”三轮车师傅露出了满口白牙。 都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李春妮倒是没哭,她也不再设防,而是掏出孙叔叔留给她的纸条,让老乡师傅帮忙看看。 老乡师傅歪头看了看,笑着说:“不算远,平时别人都需要7块钱,咱是老乡,你就给我5块吧!” 老乡师傅帮忙把两大袋子花生搬上三轮车,说:“咱还是竖着放吧,那样占空小。” “师傅说的是,你受累了。” “甭客气,你也快坐上来吧!”春妮儿拎着行李也上了老乡师傅的脚蹬三轮车。 “丫头坐好,咱开始走了!”老乡师傅一边跟春妮儿闲聊,一边走大街穿小巷。 最后,来到一条比较繁华的商业街,在一家门面房前停下来,说:“丫头,就是这家商店。” 春妮儿下了三轮车,老乡师傅又把两大袋花生抱下来,倚靠在商店门口的墙边。 春妮儿把早就准备好的7块钱递过去,老乡师傅笑着说道:“说好5块就5块,谁叫咱是老乡呢!” “师傅,你别嫌少,你给帮了这么个大忙,7块钱也不多啊!” 老乡师傅还是只接了那张5块的钱,春妮儿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他就骑上三轮车远去了。 李春妮整理了一下衣服,拢了几下头发,看了看这家商店的名字,牌子上写着“丰隆副食品店”几个大字。 她提着行李慢慢地走进去,看到这家商店有三间屋那么大,里面有柜台,就像她在乡下看到的供销社里面差不多,墙壁的货架上摆满了副食品。 柜台后面站着一位男士,看到有顾客进来,笑脸相迎地打着招呼,春妮儿一瞅,这人正是孙叔叔。 于是,她非常有礼貌地喊了一声:“孙叔叔!” 那人也看清了来者,赶忙从柜台后迎出来,“哦,过来了!快,先把行李放下,坐坐歇歇。” 孙叔叔让春妮儿坐下,又赶紧给她倒了一杯水,笑着问:“你们放假了?” “是的孙叔叔,我叫李春妮,你以后喊我‘春妮儿’就行。我来就是想问问你,现在还需要花生吗?” “需要,需要,这不又快过年了吗?正需要呢!” “孙叔叔,现在花生每斤多少钱了?” “就像你上次质量那么好的带壳花生,现在每斤涨到一块五毛五了。你那里有多少啊?” “孙叔叔,我带过来了,你过过称,看看有多少斤?” “你已经带过来了,在哪里了?简直太厉害了,没说一声,我骑摩托去驮。” 春妮儿带着孙叔叔走到商店门口,指着靠墙的两大袋子花生说:“这不是。” 商人老孙的眼睛随即就变得大了一圈,打开口袋一看花生成色,他的嘴巴高兴地快裂到耳根了,“哎哟,春妮儿你真是我的福星啊!” 他把袋子拎进店里,拿出杆秤一称,两大袋子花生将近八十斤。 他给春妮儿凑了个整数,给了她一百三十块钱。 又要留她吃过午饭再走,春妮儿归心似箭,说自己包里有吃的,路上饿了再吃,想尽快赶回家。 不然,回去晚了,从县城再到李家寨,担心天黑了。 “那好,那好,我骑摩托把你送到车站。”商人老孙在货架上拿了一袋面包、一袋饼干,又用座机打了一个电话。 不长时间,一个长相富态、体型比较丰满的女人赶过来,她听了丈夫的介绍,脸上也笑成了一朵花。 又回身在旁边的货架上拿了几个苹果交给丈夫,让他一并给春妮儿带着。 春妮儿心里挺感动,觉得这夫妻俩虽是商人,却重情义,是热心肠。 春妮儿告别孙婶,坐上了商人老孙的摩托,向车站奔去。 路上,老孙叮嘱她把钱一定要放到贴身的兜里,不要睡觉,一个多小时就到了,一定要小心身上的财物。 春节临近,车上的扒手比较多。以后如果再有花生,就给他留着,他会长期收购春妮儿家种的花生,春妮儿一一记在心里。 二人到了车站,正好赶上最后一班去德邑县的那辆车。春妮儿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用手摁了摁鼓鼓囊囊的胸前,然后把行李贴在怀里,才放心地坐下。 商人老孙看春妮儿坐好,向春妮儿挥手道别。 这时候,开始有接二连三的人上车,有一个手里拿着行李的小伙子,登上车后眼睛巡视着看看还有没有空位,发现春妮儿身边的座位没有人,他径直走过去。 小伙子走近了,看到这个低眉顺眼的姑娘怎么如此面熟,再一瞅,他不由得有些激动地笑出声:“李春妮,真是你呀!” 春妮儿抬起头,又惊又喜:“司华,怎么是你!快,快坐下。”原来是两位老同学不期而遇。 第44章寒假回家 司华在市农校上学,也是今天放年假回家,万万没想到竟然跟李春妮坐了同一辆车。 “春妮儿,听说你在省城读纺校,怎么到市里来了?” “我来办事,没想到我们就遇见了。” “可不是,半年没见面了,感觉你比以前又长了不少。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嘿嘿!” “哈哈,半年没见,你不但个长高了,也更帅气了。” “不愧是老同学,咱俩就这么互相吹捧吧!”他俩同时笑起来。 “因为不清楚你的详细地址,所以也没给你写信。一想咱们春节肯定能见到面,这不就一起回家了,真好!”司华兴奋地说。 “听说白怀宝上班了,真是有些可惜!他学习那么好,家里条件又好,坚持把高中读完,考大学应该问题不大。”司华对着春妮儿有些叹息地说。 “人各有志吧,他家里后门挺硬的,能去供销社上班,也不是一般可以办到的。”春妮儿说。 有同学坐在身边,春妮儿完全放松下来,这时她才感觉到自己有些饿了,便拿出那包饼干打开,拿出两块递给司华,“我吃过午饭了,你自己快吃吧!”司华没有接。 “拿着,尝尝吧,两块饼干撑不着人。”春妮儿依旧把饼干放到司华的手里。 “那我就吃一块吧!真没想到咱俩能做伴一起回家,这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一下子变得有意义了。”司华没有把“缘分”那两个字说出口,而这真的好像就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两个老同学边说边聊,不知不觉就到了县城,下车时春妮儿没忘记摸一摸鼓鼓的兜,买过车票,他俩又一块乘坐上了回家的客车。 司华说:“到了镇上,我爹应该在那里等着我呢,放假的日期,我早写信告诉家里了。” “我没有告诉家里确切的日子,因为哥哥上班,娘自己去镇上,我也不太放心。” “没事,让我爹先把你送到家,然后我再回家。” 春妮儿心里觉得甜滋滋的,虽然到家时,天肯定全黑了,可是有司华在,她的安全感爆棚。 天空逐渐拉上庞大的夜幕,远处有隐隐约约的灯光闪烁,司华说:“前面就到镇上了,记得把东西拿全,别落在车上。活动活动脚吧,冻木了吗?” “还行,一想到能够回家,冷也觉不出来了。” 大客车还没有完全停稳,已经有人站起来了,迫不及待地向车门口挪动。 司华只是双手握着行李,依旧稳稳地坐在那里,而头却扭向车窗,努力从昏暗的路灯下,看有没有父亲在。 春妮儿双手攥紧行李,准备着随时起身下车。“稍微沉一会儿,等他们下下后咱再下去。”司华提醒着。 很快,司华站起来,扭头对春妮儿说:“走,下去!我看到爹在那里了。” 刚刚走到车门口,司华就冲着一个老汉喊起来:“爹,爹!我在这儿。” 老汉正吸着忽明忽暗的烟袋锅,翘首扬脖地四处张望,听到叫声,赶紧把烟袋锅在脚后跟处磕了几下,然后与烟布袋一起随手缠绕起来,斜插在后腰的拦绳上。 “华子,太阳高高的就来了爹就来了,那大汽车也够慢的哟。” “大叔好。” “好,好,丫头也好。” “爹,这是我同学,咱先送她吧,她是李家寨的。” “好来,好来。”老人一边答应着,一边走到路边的大柳树下,解开拴牛的缰绳,把牛车停靠稳当。 又回头对儿子司华他俩说:“快上来吧,孩子!这天真是够冷的,多亏你娘让我带来一床被,让你路上盖着。” “还是我娘想的周到,感觉脚冻得都有些麻了。春妮儿,快上来。”司华撩开被子,让春妮儿坐上牛车,他自己也随即爬上了车。 司华父亲扬起鞭子,老牛就拉着车慢慢地晃动起来。 通往农村的都是土路,这牛车晃的人内脏似乎也跟着摇动起来,不过感觉还挺舒服,毕竟马上就到家了,马上就能见到娘和哥哥了。 沿着乡间小路,牛车拐进李家寨,终于到了李春妮的家门口。 司华父亲手拉紧缰绳、停好车,春妮儿一边下车一边大声喊“娘!娘!” 很快,大黄狗摇着尾巴跑过去,春妮儿娘也“卟噔,卟噔”地从家里快步出来。 一番客气与推让,司华爷俩又坐上牛车,慢慢地消失在黑夜中。 灯光下,春妮儿娘不眨眼地瞅着自己的闺女,笑眯眯地说:“春妮儿,你长高了,白了,脸也胖了,看来还是省城的风水好啊!” 春妮儿亲热地搂着娘的脖子,涎皮赖脸地说:“娘,俺想你了!想你熬的粘粥,想你炖的白菜汤,想和娘睡在土炕上。我哥哥今天又是晚班?” “哥哥不是晚班,看看我是谁?”刚刚下班进门的春胜乐呵呵地对着妹妹说。 春妮儿放开娘的脖子,回身叫了一声:“哥哥!” “看看这是什么?”春胜边说手里边晃着一只“药鸡”(鲁西北有名的特色地方名吃,味道与现在的扒鸡差不多)“娘知道你快来了,让我去镇上买来一你喜欢吃的好东西,犒劳犒劳我们家的‘大才女’”。 春妮儿也赶紧去打开行李包,拿出在学校食堂“抢”的面包,还有商人孙叔叔给的零食,一股脑地堆到了娘的炕头上。 她拿出一个暄软绵绵、甜丝丝的面包,掰了一块,硬塞进娘的嘴巴里,又掰了一大块,填进哥哥的嘴巴里。 然后,笑着问自己的亲人:“好吃不好吃?” 春妮儿转身又从怀里掏出鼓鼓囊囊的钱袋子,这是用一块塑料布包裹仔细的一卷东西,她小心地解开扣,一层层打开小包裹。 包裹里面出现了一卷大团结和一沓粮票,春妮儿数出三十多张,有十块的也有五块的,总共三百元。 剩余的那些零散纸币里面,最大的就是五块的钱了。 她把剩余的钱包好,留作书费用,重新放回怀里,把那三百元钱,和那一沓粮票,双手交给了娘。 李春妮说:“娘,这是我的奖学金,我们学校里不仅总分第一奖励,单科前三名也奖励,这是我给你带来的,攒钱给哥哥盖房子吧!这一二十张粮票,是我吃饭剩下的。” “哎哟哟,我的天啊!这么多钱呀!这可是娘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钱!俺妮儿可真了不得,念书不仅不花钱,还能挣这么多钱,还有打粮食的粮票,咋这么好呢!” “妹妹就是厉害,半年就比我一年挣得多,娶了新嫂子一定让她好好待你。” “哼哼哼,好好待娘是真的。”春妮儿故意哼笑着对哥哥说。 “春妮儿,你就放心吧,我可不是那‘娶了媳妇就忘娘的三老鸹。’” “哈哈,哈哈!”娘仨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这顿晚餐真是丰盛又稀罕,有春妮儿娘熬的玉米粥,有春胜买来入口即化、酥到骨头的香喷喷的“药鸡”,还有春妮儿带来的面包,可比过年时吃的还新鲜。 吃过饭,春妮儿娘和哥哥有问不完的新鲜事,也有春妮儿道不尽的精彩的世界。 第45章寡母多娇儿 当年春胜也就是三四岁,春妮儿还不会跑,春妮儿爹就撒手人寰了,留下这孤儿寡母的娘仨,可以说春妮儿娘是强活着。 因为他们是生活在一片寸草都懒得长的盐碱地,春妮儿娘除了白天跟社员们去下地劳动,回家后还得再自己去外村挑水,里里外外没有一个男人帮着,那种苦一般人体会不到。 春妮儿娘即使再苦再难,也不想撇下自己的亲骨肉远嫁他乡。 老话不是说嘛:“宁要讨饭娘,不要当官爹”,这女人就想着宁可扯着棍子去要饭,也不能舍下自己的两个孩子没人管。 村里也有惦记她的男人,不是惦记她作为寡妇有多么难多么不容易,帮她一块把两个孩子养大。 而是惦记她的身体,眼馋她的容貌,就想揩点油、吃点豆腐、打打野食、换换口味。 春胜和春妮儿去村完小上学了,经常看到儿子脸上被人抓的一道道的,往外渗着血。 春胜除了哭没别的能耐,没爹的孩子就容易被人欺负,她可咽不下这口气,领着哭咧咧的儿子找上门去,谁打了她的儿子,她一定地站在那人家里,亲眼看到对方的家长把惹事的孩子揍了,才肯离开。 她变得越来越凶巴巴的,大声说笑,并且里面还经常掺杂着一些乡野粗话,特别是对那些觊觎她的男人,貌似打情骂俏中,她几乎每次都会把对方骂到狗血喷头。 曾经说话文明、慢言细语的春妮儿娘,有一天竟然变得异常泼辣、胆大,敢拿着镰头剁爬向她屋里的蛇,拎着菜刀砍偷她家鸡的黄鼠狼,破口大骂夜里爬她家墙头的“贼”。 从此,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开始望而却步,他们甚至私下议论:这小寡妇是不是中邪了?咋一下子变成了泼妇? 他们需要的是可以占占便宜的荡妇,而不是撒泼打滚、耍没脸的泼妇。 春妮儿娘就是这样装疯卖傻,像老母鸡一样,护卫着自己的两个孩子慢慢长大。 长大后的春胜不仅不再被人抓破脸,他还经常打别人,并且打的对方不敢去他家找家长,因为越找他娘,他下一次就揍的人家更厉害,人们背后称他是“坏胜子”。 包产到户以后,两个孩子也算长大了,对于儿子将来娶媳妇,她没有多么愁,她一直相信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大不了用闺女给儿子换亲,也不会让家里断了香火。 让她唯一睡不好觉的就是那三间房子需要尽快盖起来,儿子现在对她这个娘表现得还好,却不知道将来娶一个啥样的儿媳妇? 她倒是活得很通透,儿子有了新娘,她这个老娘也只能靠边站,一辈一辈就是这样传下来的。 好在女儿遇到了肯帮忙的好同学白怀宝,使儿子得以去干临时工,女儿又有机会去复课,并且春妮儿不负众望,复了一年课就考上中专了。 这些年一路走过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跌落,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躺在炕上,瞪着双眼,看那永远也看不透的黑夜,自我消化自我释怀。 她格外疼爱春胜,重男轻女放一边,她越来越觉得随着春胜长大,村里曾经那些坏种,变得消停了很多,因为他们有些怕春胜。 不管过去还是现在,都讲究一个夫贵妻荣;其实,也讲究一个子贵母尊。 儿子长大了,即使没了丈夫,儿子也能够保护自己的母亲。 所以,炖菜里面哪怕一丁点儿肉沫沫,春妮儿娘也会捡出来,夹到儿子的碗里。 面粉稀罕、馒头稀罕,顶门立户就得指望儿子呀,所以她经常偷偷地给儿子春胜吃面饼子,必须得好好疼他,多多疼他。 或许习惯成自然,春胜多吃几口好东西,他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妥,没有想到上有寡母,下有幼妹,好像娘做的那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春胜初中没毕业,就不念书了,临离开学校前,他还偷偷地用一截木棍,挑了点大粪,悄悄地抹到班主任的锁头上。 凡是觉得班主任手会接触到的地方,都抹了一层脏东西。 因为他觉得班主任经常找他的茬,批评他、教育他,他恨那个爱多管闲事的老头。 回到家,他向娘炫耀时,春妮儿娘不仅没有指责、教训他,还觉得自己的儿子厉害,孬出花样来了,就没谁敢欺负。 春胜去棉厂干临时工,家里没有表,特别是到了冬天,天还特别特别黑,春妮儿娘就打一个盹后不敢再睡了,似睡非睡中,听到鸡叫三遍,她就赶紧爬起来,切几刀白菜心,再切几段葱花,放在板子上备用。 然后,从面袋子里,挖出一点儿面粉,慢慢倒上点水,用筷子搅拌成面琐,放到一边备用。 再点燃灶堂的火,舀上一汤匙棉籽油,风箱开始“呼哒呼哒”唱起歌来,把白菜心和葱花一起倒进大铁锅里,用勺子来回炒几炒,再舀上半舀子水,盖上锅盖。 很快水烧开了,春妮儿娘把提前弄好的面琐,慢慢地撒进翻滚的开水中,最后再拿出一个平时舍不得吃的鸡蛋,磕到勺子里,用筷子搅拌均匀,再次慢慢撒入滚汤中。 转眼,一锅香喷喷又美味的炝锅“面疙瘩”汤,就做熟了。 春妮儿娘拿出一个自己舍不得吃的面饼子和半盆子清水,热在锅里,一切弄停当,她就又重新躺在炕上,静静地等着儿子春胜起来。 听到春胜起来了,她赶紧又披袄下了炕,掀开热气腾腾的锅盖,把那半盆已经嘘热的水,倒进脸盆里,让儿子洗漱。 再盛上一碗“面疙瘩”汤放在饭桌上,把筷子、面饼子给儿子准备好,才算舒了一口气。 春妮儿娘把自己的全部身心都给了儿子,她为这个宝贝疙瘩事事处处想得很周到,在她的眼里和心里,儿子做的任何事、说的任何话,她都喜欢。 有时候,春胜早上胃口好,就会把娘做的“面疙瘩”汤全部吃光,然后嘴一抹,就上班去了。 娘和妹妹在家吃什么,他没有想过更没有问过。 家里就是那么点有数的面粉,差不多都是娘给他做了“面疙瘩”汤吃了。 有时候,春胜也会剩下半碗一碗的,春妮儿娘舍不得自己吃,她就会继续在锅里热着,等待春妮儿起来后再吃。 儿子、女儿就是她能够继续活下去的希望和勇气,特别是儿子春胜,就是她的命根子,她把自己的整个身心都投入进去了,把人生所有的宝都押在了儿子身上。 两个儿女小的时候,她装疯卖傻,就只是为了能够顺顺利利地把一双儿女拉扯大。 现在,苦菜终于开花了,儿子干着临时工,女儿又那么争气,成了公家人,并且小小年纪,还能够为这个穷家尽那么大力,春妮儿娘觉得她吃的苦,终于值了,自己也算是熬到头了。 春妮儿娘的苦日子,真的熬到头了吗? 第46章学友再相聚 春节期间,有不少平时关系好的同学,互相来往拜年,一起去看望过去的老师。 因为白怀宝已经上班了,并且也算是单位的头头脑脑,关键是他想证明证明,上班与上学有什么区别。 所以,正月十五前,趁多数同学没有开学,就想组织一个场,邀请几个不错的同学,在一起吃顿饭。 其实,自从白怀宝上班以来,他得到的很多实惠,要比他那个做棉厂厂长的父亲还要多。 因为有很多老百姓想买条大前门的香烟、买两瓶洋河大曲酒,买辆永久牌自行车或者飞鸽牌的自行车,还得需要找熟人、托关系,他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写一张条子,购买的困难就解决了。 所以,不要说他在供销社任职,就是供销社里的一般营业员,春节期间也会有人天天请吃饭,在那里上班的人,确实牛。 计划经济时代就是这样,买烟、酒、糖、茶、布,哪一个不是凭票供应? 白怀宝所处的位置,是一个人人渴望拥有的大肥缺,谁不会去巴结? 白怀宝提前自己掏包,在供销社里买了晚上大家需要用的一些食材,他提前通知贾娇娇,让她给白老太的帮忙做做饭、炒炒菜。 正月十二的晚上,大家走亲访友差不多了,他就把几个同学们请到自己家里,说说话、交流交流。 李春妮、司华都在受邀之列,这些离开农村,刚刚走向外面世界的青年,也开始稍稍懂了点人情世故,他们或多或少都提着一份礼物去串门,也权当给白怀宝的家长拜个晚年。 除了白怀宝和另一个他作陪的朋友会喝酒、抽烟之外,其他几个同学,基本还没有摆脱那浓浓的学生气,他们喝的是香槟。 桌上只有春妮儿和贾娇娇两个女同学,所以春妮儿也主动去了厨房,与贾娇娇一块帮忙白老太,白老太撵她俩赶紧去屋里吃饭,炒两个菜,热一些过年煎炸的东西,就能够凑一大桌子。 前世,白老太对她这个儿媳妇,却没有这么好声好气的,前世厨房的灶火堂,好像就是李春妮的工作台,来来往往那么多客人,都是她从这里一碗一碟的端过去,摆放到桌子上。 前世在老白家,出门的女儿就是贵客,媳妇本来就是外人,何况还是一个不讨大家喜欢的外人? 他们很少想起让李春妮一起上桌吃饭,一大桌子丰盛的盘盘碟碟,可都是李春妮动手忙活出来的。 菜还没有上齐,李春妮还在厨房里忙碌着,老白家一家人已经开始甩开腮帮子吃起来了。 即使作为丈夫的白怀宝年假从外地回到家里,即使李春妮后来生了老白家的孩子,即使忙里忙外都是她来弄,这个儿媳妇的家庭地位,还是令人堪忧。 而那些炸鱼、炸丸子、炸熋肉、炸藕盒和炸茄饼,哪个又不是出自春妮儿的手呢?她手上的冻伤,甚至比上学时还多还严重。 她也努力隐忍着,盼望真的像没结婚前,白怀宝说的那样,白厂长能够把她的农村户口办出去,她也可以有一份工作,有一份收入。 可惜,前世的李春妮作为老白家的儿媳妇,不仅没有得到什么她想得到的东西,反而有一种寄人篱下、被人轻视的感觉。 记得也是有一次过年,大家围坐吃饭,当她把最后一个菜端上来的时候,桌子上的其他菜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她刚刚夹起一个藕盒,白老太就把盛藕盒的盘子端到了一边,说:“就剩这几个了,还伸筷子夹?你哪辈子没吃过吗?其他菜就不能吃?怀珍最喜欢吃炸藕盒了,剩下的这几块是给她留的。” 白怀宝那时对她还行,把自己咬了一口的藕盒夹到李春妮面前的碗里,白老太厉声说到:“怀宝,你长点出息,有你这么做儿子的吗?这么一大桌子菜,吃啥不能饱?以后干点活利索点,墨墨叽叽的,黄花菜也凉了。” 春妮儿想起前世的白老太,想起前世的自己,内心五味杂陈。 这时候,白老太又撵了一遍贾娇娇和李春妮,她俩这才重新返回饭桌。 贾娇娇紧挨着白怀宝坐,一副女主人的样子,让同学吃饭,给身边的李春妮和司华夹菜,并且不停地给大家倒香槟、续茶水。 白怀宝请来陪客的那个人,是镇粮所的王副所长,那也是一个肥差,单位的福利待遇甚至比白怀宝的还好。 那家伙的谈吐,明显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自己牛,也明显没怎么看上这些还在上学的中专生,只是白怀宝的面子大,所以就过来了。 白怀宝说:“我原本想考个大学玩玩呢,家父家母觉得这个就业机会好,再加上我也觉得上学有些累了,所以就回来上班了。” 王副所长说:“白经理就是会说滋话,你那单位谁不巴红了眼想去?可,又有几个能去的了的?” “是呀,怀宝,供销社这单位确实好,咱们同学一场,特别是来了化肥尿素啥的,你就提前通知一下俺们的爹娘,或者留出几袋子来,省的他们来晚了买不到。”司华举着香槟对白怀宝说。 “怀宝,司华也说出了我的心里话,我们同学一场,家里的亲人你能照顾就多照顾一些吧!”春妮儿也举起香槟,冲着白怀宝说。 “那还用你们嘱咐?怀宝可一直没忘了同学们!”贾娇娇也举起香槟过来凑趣。 “你看看你们,就一直敬怀宝喝,也不能忘了我呀!虽然咱们的爹娘都是农村户口,没啥机会去粮所打粮食,可一年两季交公粮,能否通过,差不多也是我说了算啊!”王副所长醉醺醺地说出了大实话。 “同学们没谁不知道你这个大所长,我们是一起举杯敬你的。”白怀宝把酒杯碰了碰王副所长的杯子。 不管是白酒,还是香槟,大家一同仰脖饮下去。 又一轮酒水满上,白怀宝举起酒杯,端到了春妮儿面前,含混不清地说:“李春妮同学,我,我得敬你一杯!说心里话,你可一直是我心中,心中的女神。啥也别说了,都在,在酒里。” 白怀宝一仰脖子,把酒灌到嘴里,他的眼圈竟然红了,不知是喝酒多的原因,还是他有些伤感了,是不是想到了那个叫龙枚的女人? “怀宝,你这,这就不讲究了,你没听说过,那个,那个‘婚姻需要缘分’这句话吗?今晚咱们能坐到一起,也是,也是缘分啊!”王副所长用不再灵活的舌头说。 “青春年少,谁心里还没有属于自己的‘白月光’?可能不能得到,有时候真是老天爷说了算啊!”没有喝酒的司华,清醒地说。 “同学们,好容易大家聚到一起了,都欢欢喜喜的,虽然现在大城市流行谈恋爱,咱们这小地方,不还是父母说了算嘛,听父母的话,不会错!”贾娇娇略有深意地插话说。 “这些年,谢谢怀宝对我家、对我本人的帮助。我一个盐碱地里的女娃,家庭贫穷不说,从小还没有父亲,这绝对是你们那样的家庭无法想象到的。 别怪我多言,我一直觉得你跟娇娇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各方面旗鼓相当,从哪讲都合适!”李春妮笑着转向了贾娇娇。 “这还用你说嘛?在座的谁没看出来?” “才子配佳人,我们就等着吃你俩的喜糖呢。” 贾娇娇听了这些话,只是故作娇羞地笑了笑,没言语。 白怀宝又自斟自饮了一杯酒,也没有言语,大家一“哈哈”这件事好像就这样混过去了。 临别前,大家互相留下了联系方式,相互嘱咐有事打电话,没事写写信,同学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妹,谁也不许外道才是。 第47章“大金鹿”的诱惑 春节期间,司亮给王老师去拜年,也专门去了李家寨,一路打听着找到李春妮的家去拜年。 不凑巧的是,那天李春妮去走亲戚还没回来。 小伙子大大方方地坐了一会儿,把自己的姓名告诉春妮儿娘,就有些怅然地骑车回去了。 司亮这个小伙子,他从心里有些喜欢上了李春妮了,那种朦朦胧胧的感情,似乎遇到合适的土壤,就能生根发芽一样。 他原以为今天能够与李春妮见到一面,商量商量一块坐车回省城的事。 可惜,没能见到。 平时有一些亲戚可以不来往,但是春节期间,哪怕不在亲戚家吃饭呢,也得需要前去拜拜年、见见面,李春妮那天,接连走访拜望了三四户亲戚,回家时天已经黑了。 听娘一说是司亮来了,她心里多多少少有些遗憾,不过也没办法,那时候通讯不发达,交通也不发达,只好等开学后再说吧。 迎来送往、热热闹闹的寒假很快就要结束了,临开学前,五保户三奶奶把春妮儿叫到她的家里,要给春妮儿包一顿白菜馅的猪肉粉条饺子。 李春妮娘俩不让老人家忙活,老人家说:“上车饺子下车面,一定得给春妮儿捏两碗饺子吃。” 盛情难却,春妮儿就去镇供销社给三奶奶买来面包,软软糯糯的,老人能嚼得动。 又提来几小桶井水,让老人洗洗涮涮用。 饮用水瓮里,每个晚间春妮儿会用意念进入空间,根据空间限量要求,给自己家和三奶奶家准备,因为她挂念着娘的胃病,因为她想让三奶奶那样的老人晚年活得更健康一些。 没到元宵节,春胜就上班了,有一天晚上,娘仨吃过饭,春胜说:“娘,俺想跟你商量件事,不知你同意不同意?” “说吧,跟娘怎么还吞吞吐吐的!” 李春妮也竖起了耳朵,她不知哥哥要说什么样的大事。 “娘,这个月发的工资,俺不想给你了,俺想攒钱买一辆自行车。” “娘,你就答应吧,哥哥有了自行车,上下班就更方便了。”还没等娘回应,春妮儿就快嘴快舌地说。 “这还用的着商量?娘也一直心里想着这件事呢?就是还没有掂对好是先买车子?还是先攒钱盖房子,所以也就没说出来。 你也想到车子了,正好白怀宝在供销社上班,找找他买一辆,说不准咱房子还没盖起来,我儿媳妇就跟着你家来了呢?”春妮儿娘笑着说。 “大金鹿”牌的自行车是人人羡慕、希望有一天能够拥有的座驾,定价一百五六十块钱,一般家庭买不起。 李春妮放假带回来的钱,春妮儿娘没敢动,她打心眼里盼望能够早一天把房子盖起来。 李家寨离着镇棉厂并不远,像春胜这样的小伙子,迈开腿走起来,用不了半个小时就能到达,走路对于农民来说,那就是家常便饭。 也许随着年龄的增长,人的虚荣心也会渐长,春胜看到棉厂里那些正式工人,都是骑着自行车上下班,心里也是眼红的了不得。 特别是有时看到车座后面,还驮着一位大姑娘,就更让他心痒难耐。 春胜太渴望得到一辆自行车了,他思虑良久,觉得房子可以拖后盖,还是应该先买辆自行车,有了自行车,到哪里去也显得排面。 自己不说,谁又会知道他是临时工呢?关键是那二八大杠的自行车,驮二百斤粮食也不在话下,去镇上买化肥驮尿素,直接骑自行车去就行了,总比推着独轮车快也神气。 有了自行车,出门干什么不方便呢? 年前李春妮回来交给娘奖学金时,他也在场,只是没好意思说出口,他把自己那买车的强烈愿望,使劲摁下去了。 但是,过完年听说白厂长调到县里的纺纱厂去了,听说那里的临时工跟他们干差不多的活,收入却能够多出将近一半,春胜渴望买自行车的念头又“蹭蹭蹭”地冒出来了。 他不好意思跟家里要钱,想先不往家里交工资总行了吧,他想自己积攒上几个月的钱,买一辆属于自己的自行车。 一想到这些,李春胜做梦都会笑出声来。 “娘,你先从盖房子的钱里面挪用一百,让哥哥现在就把自行车买了吧!”李春妮对娘说。 “一百够吗?再添上五十,加上你一个月的工资,是不是就差不多了?既然想买,就买一辆自己喜欢的。 看看,咱家今年的棉花不错,咱的猪长得也挺壮,咱家日子越来越好了,咱家开始转运了,也该好好装扮装扮你自己了。”春妮儿娘很明事理地说。 “人是衣裳马是鞍”,儿子不仅需要穿的板板正正的,还得需要像那些脱产干部一样,到哪里去也骑着一辆自行车。 这样的小伙子行在大街上,哪有姑娘不喜欢呢?哪有媒人不乐意牵线搭桥呢? “娘,你真好!我都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这都是春妮儿受累挣的钱,我一个当哥哥的,反而拖累娘和妹妹。” “哥哥说得不对,只有你好了,咱娘才好;娘和哥哥好了,春妮儿才好呀! 开学后我继续好好学习,争取得到更多的奖学金,也许等不到我上班,咱家的房子就盖起来了,新嫂子就娶进门了。” “是啊,咱家盖起房子,你哥哥娶了媳妇,你也上了班,娘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我对你们地下的爹,也算有了一个交待。 春妮儿是公家人了,自己选一个好女婿,娘就不去操你那份心了。” “娘,过年后白厂长就调到县纺纱厂当厂长了,听说在纺纱厂干临时工,每月的收入要比在棉厂多将近一半呀! 同样是受大累,我要是能去纺纱厂就好了。这也是我想买一辆自行车的重要原因。 有了自行车,县城到咱家,来回六七十里地,我就可以天天回来,也不耽误娘和三奶奶喝水。” “还有这好事儿!这还得需要找关系,不然咱怎么能去纺纱厂干临时工呢?看来,还得去求求人家白怀宝啊!”春妮儿娘若有所思地说。 “我想自己去找找他,那孩子还行,虽然现在是供销社副经理,也不拿大,说话办事还挺客气的。 春妮儿,哥哥有句话不知该讲不该讲,我看那家伙对你有点意思呀!你心里咋想的?” “哥哥,白怀宝那孩子确实不错,为人挺仗义。可那种意思不会的,咱跟人家‘门不当户不对’,人家就是心肠好,热心帮助咱们。” 李春妮心里说:“我的傻哥哥,你知道不知道前世妹妹在白家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跌落吗? 他娘他姐姐一直歪派我,最后不还是因为这个你们眼里的‘好人’,而搭上了妹妹年轻的生命嘛!” 生存环境不一样,思想观念不一样,贫富悬殊的两个人在一起,哪怕曾经真的相爱过,天长日久也会出现步伐之间的差距。 因为爱情只有18个月的寿命,18个月后各露狰狞,这就是婚姻的实质。 重生后的李春妮才不想重蹈覆辙呢,前世她想通过找一个条件好的婆家,通过婆家的势力让自己改变命运。 可是,万万没想到,巴结高门槛子的结果,命运不仅没能改变,反而使李春妮过上了极不舒心的日子,整日郁郁寡欢,导致英年早逝。 重生后,李春妮不仅学会了借势,还能够主动去拼搏,努力走出了盐碱地。 李春妮觉得自己哪怕是一株凌霄花,也要勇于攀缘,开出属于自己的花。 第48章喜事连连 这天下班后,李春胜去了镇供销社,恰巧板脸老太太和另外两个人在,他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钱,买了一条香烟,转身出了商店门。 李春胜没有离开,而是在商店附近猫着呢,他想见到白怀宝,等他下班路过时,来一个守株待兔。 商店里面的灯已经亮起来了,乡镇主干道的路灯也亮了,还没见白怀宝出来,难道他今天没来上班?还是有其他事早走了? 李春胜正在那里忖度着,来回跺着脚取暖,天完全黑透了,才看到白怀宝嘴里叼着烟卷,推着自行车走过来了。 春胜装着不期而遇的样子,与白怀宝迎了一个对面,他热情地打招呼:“白经理,才下班呀?” “哦,是春胜哥,你干什么去?” “我刚才买了点东西,没想到正遇见你了。” “你有事吗?是不是有什么事?有事直说就行,我能办了的肯定帮忙。” “怀宝,我真有事”说着,春胜把胳肢窝里夹的那条烟拿出来,放在白怀宝的车座后面,并且用后座上的夹子夹好。 “你这是干什么?有事说,用不着这样。” “怀宝,我想找你买辆自行车,行吗?” “昨天新进了几辆,你明天上午过来吧。” “真的呀!”春胜想握白怀宝的手,舒缓一下激动的心情,只是人家白怀宝两手还攥着车把呢,他只好不知所措地双手来回搓着。 “这能有假,就是需要现钱,供销社里不赊账。” “有,有现钱。听说你家白厂长调到县纺纱厂了,真是大好事呀!那厂子可比咱镇棉厂大多了,一下子就管理上千号人呢。 怀宝,那里也需要临时工吧?想让你费心找找白厂长,能不能让俺有机会去县城的纺纱厂干临时工?” “这,得等回家问问我爸爸,临时工招谁也是招,只要他们厂里需要,我觉得应该问题不大。” “怀宝,你就是我的大福星啊,太谢谢你了!” “春胜哥,不用外道,下次有事直接说,别胡乱破费;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白怀宝把车座后面的那条烟,放进自己的黑提包里,蹁上腿骑着自行车就回家了。 李春胜好像还沉浸在美梦里,他没想到自己被失眠折磨了好几夜的事,两三句话就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嗨,权利真她妈的就是最好的春药,怪不得人人向往呢。 第二天上午下班后,李春胜如愿以偿地买来了一辆崭新的“大金鹿”,白怀宝让他先骑上试试。 春胜小心翼翼地推着,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走了几步,车子发出颠簸的声响,他心里都异常疼得慌。 他试着蹁上腿,骑了一段路,“爽!简直是太爽了!”他返回供销社门前,对白怀宝说:“挺好,没觉出有啥不妥的地方。” 李春胜把车子停放好,与白怀宝先后进了商店,掏出钱来结账。 白怀宝数了两遍,最后拿出一张五块的,又递到李春胜手里,说:“你不是外人,就按内部价吧,别跟外人说啊。” “谢谢,谢谢了!” “再就是昨晚正好我爸在家,我问了问他,纺纱厂现在需要不需要临时工,事有凑巧,正好需要。 你在棉厂这边干完这个月,就去县纺纱厂吧,到那里直接找我爸爸就行,我把你名字告诉他了。 人多事多的,到时候,一说是老家来的,再说是我介绍的,他肯定就能想起来的。” “怀宝,大恩不言谢,我都记在心里了。” 这一天,李春胜的心里比吃了蜜还甜,他的美梦成真了,这接二连三的好事,都落到他的头上,简直比娶媳妇还高兴呢。 当他喜滋滋又慢悠悠地骑着新自行车回到家里,娘和妹妹看见了,也都欢喜的合不拢嘴。 春妮儿娘先是用粗糙的手,小心地摸了摸那油黑的大梁,轻轻地摸了摸锃亮的两个车把,一边摸一边不停地说:“真好啊,真好啊,咱家终于也有自行车了。” 李春妮更是弓着腰,抻着脖子,围着自行车转了一圈又一圈,好像总是看不够似的。她涎着脸皮说:“哥哥,我想上去骑骑行吗?” “骑啥骑,等你学会了再骑吧,才买来的新玩意,可不能给糟蹋坏了。”春妮儿娘赶紧截住女儿,不让她动新自行车。 “娘,瞧你心偏的,我上班了,就会买一辆26的女士坤车,屁股骑在座子上面,伸开两腿,脚尖就能踩到地上,摔不着的。” “没事,春妮儿,你想学,哥哥现在就在后面帮你扶着,绝对让你摔不着。”春胜赶紧对妹妹说。 “锅里的饭快凉了,赶紧吃饭。”春妮儿娘催促着两个孩子。 “还有一个大好消息没说呢,在棉厂上完这个月,我就可以去纺纱厂上班了!” “真的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春妮儿娘嘴里不停地念着佛号。 “白怀宝这家伙还真的不错,仗——义!”春妮儿不由得感慨到,前世你怎么后来就对我李春妮撒手了呢?真是让人想不明白。 开学的日子屈指可数了,这天午后,李春妮正陪着娘站在院子里晒太阳,忽然听到大黄狗的“汪汪”声,春妮儿赶紧呵斥狗,并走到角门口,原来是司亮躲在不远的地方往这边看呢。 “司亮,你来了?” “春妮儿,你家的狗真有些吓人。” “不咬人的,就是瞎‘汪汪’,快进来。” “春妮儿,我没什么事,就是去镇上买东西,路过你这里,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回省城?咱俩一块走。” “行啊,我们后天开学,我打算明天就走,提前一天去,到那里晒晒被子、拾掇拾掇卫生,你看怎么样?” “我随着你就行。明天一早你收拾好东西在家等着,我爹开手扶拖拉机来接你,咱们一起到镇上去坐客车。” “好来,好来。”春妮儿站起来,给司亮续上水。 “这样真好,春妮儿哥哥就不用去送她了,你俩做伴,我们也放心了。”春妮儿娘说。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春妮儿娘就起来,给春妮儿炝锅做面疙瘩汤吃,昨晚已经把该带的东西拾掇好了。 昨晚上李春妮娘俩躺在炕上,说了好长时间的话,春妮儿娘说她差不多都忘记自己得胃病的事了。 看来,日子好了,心情好了,还有李春妮悄悄加的空间“仙露”,春妮儿娘的身体确实越来越健康了。 一路上,有司亮做伴,李春妮省了不少劲。 到了县汽车站,她帮忙看着行李,司亮去售票处买车票,两人坐在开往省城的绿皮火车上,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就到了省城,青春真好,年轻真好! 下车后,司亮打发李春妮坐上了回纺校的车,二人挥手作别,他也坐上了回粮校的汽车。 第49章贾娇娇的幸事 春节后,纺纱厂开工,白厂长走马上任,纺纱厂不仅厂房有原来镇棉厂的六七倍大,职工也有一两千人。 因为从原棉到粗纱、细纱,需要好几道工序,每道工序又需要很多人操作。 纺纱厂主要女工多,保全工和技术人员也不能缺,他们大多由男职工担任。 白厂长没有带家眷来城里,却把厂部的贾娇娇一同带来了。 其实,这也是贾娇娇自己的能力和运气所致。 年前,她从休产假的白怀珍嘴里,得知白厂长过完年就调到城里去,贾娇娇的心里也开始打起了小九九。 贾娇娇想:自己不管穿的多么时髦,长得多么好看,毕竟只是在镇上,虽然已经脱离了农村,可离城里人还有一段距离。 听白怀珍那说法,休完产假也不回棉厂上班了,她公公已经给她在城里的某单位安排好工作了。 自己的爸爸是镇棉厂的车间主任,与县城厂子里的主任,还差一大截呢。 自己没有背景也没有什么“后门”,想去县城上班,真是难上加难。 要说可以找的,能够给她希望的,也就是老白家的人了。 贾娇娇一直觉得给白厂长留的印象还不错,关键是那次她坐单位的车,跟厂司机一起停靠在一家宾馆门前,等待白厂长。 大约多半个小时后,发现与白厂长一块出来的,是一位风姿绰约的年轻少妇。 只见那女人穿着又尖又细的高跟鞋,头上盘着高高的发髻,一步三扭,那丰满的屁股好像要扔出去似的。 白厂长与那少妇的亲昵动作,明眼人一看他们的关系就不一般,厂长的司机肯定知道一点儿内幕。 但是,若想事业顺遂、鸡犬得力,做领导司机的最高境界,就是凡事守口如瓶。 只是那天,贾娇娇提前给厂子办完事,蹭进了厂里的车。 白厂长跟那少妇腻歪完,才恋恋不舍地钻进车里,没想到车里除了司机,贾娇娇也坐在里面了。 他有些不高兴也有些尴尬,“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刚才开会遇到一个熟人。” 司机没言语,贾娇娇也没言语。 回到厂子里,白厂长专门把贾娇娇喊到他的办公室,跟她闲聊了一会儿。 “娇娇,想不想跟我一起去纺纱厂上班?” 贾娇娇一下子瞪大黑亮的眼睛,张了半天嘴也没有说出话来。 沉了一会儿,才有些结巴地说:“白厂长,你,你不会开玩笑吧!从乡镇调往城里,需要很多手续有很多麻烦事呢。” “厂长带着一起走,就很方便。白大妈经常夸你,你怀珍姐也对你赞不绝口,关键是你工作以来,各方面自己表现的都很好。 春节后,你先跟我一起去纺纱厂上班,以后就和怀宝把家安在城里好了。” “白伯伯,你,你同意我和怀宝在一起?” “我一直没意见呀,就是那小子不给我一个明确的态度。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想过多干涉,但多听听老人的话也不吃亏。 你平时工作起来挺细腻的,跟怀宝又是同学,我感觉你俩确实挺合适的。 只是怀宝说过两年再谈婚姻大事,你白伯伯我先把话撂这里,不管以后你俩成不成,我这次都带着你跟我一块走,怎么样?” “嗯,白伯伯我听你的!”贾娇娇点头如捣蒜,她突然发现这个白厂长简直比她爸爸还亲。 “好了,去忙吧!春节后我把你的工作关系一块带过去。”这对于贾娇娇来说,就是天上砸下来的一个大馅饼,直接落在她脑袋上,砸的她有些晕乎。 贾娇娇下班回到家,只悄悄地告诉了妈妈,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样的大好事谁不高兴? “你爸爸这辈子是不可能调到城里去了,我们就你这一个孩子,你能去也很好呀! 何况这是白厂长自己主动提出来的,看来他们全家待你确实不薄。” 贾娇娇没跟妈妈说她在省城看到的那一幕,各家有各事,不管那闲事。 她隐隐约约觉得,白厂长主动提议让她跟着一起走,那好像是给她的“封口费”吧。 毕竟,白厂长儿女双全,现在又有了外孙,这种事让外人知道了,好说不好听。 不管与白怀宝成还是不成,自己能有幸去城里上班,接触到的人就比在镇棉厂多得多,不怕自己找不到如意郎君。 临去县城上班前,贾娇娇又去供销社玩过一次,见白怀宝办公室没有别人,贾娇娇说:“怀宝,以后我没多少机会来烦你了?” “这是什么话?哪能用上‘烦’字。你想干什么去?不在棉厂上班了?” “我去县纺纱厂上班,你没有听说过?” “什么?什么?我还真不知道。” “白伯伯回家没说?” “我们父子俩都忙,哪有闲心思说这个。” “贾娇娇,你家门路挺硬呀!找了谁的‘后门’?” “没找谁,自己送上门来的。” “呵呵,简直是越说你牛,越喘起来了。” “是白伯伯带我一起去!” “好哦,没想到我老爸那么看重你。贾娇娇,你就是个人才啊!我真的对你要刮目相看了。” “这还是个秘密哟,别乱说出去。”贾娇娇抓起桌子上的几粒瓜子,一边嗑一边说。 “怀宝,你在镇上好好干,说不准三五年也会调到城里去。你爸爸都去那里上班了,你们全家搬去县城的日子就不远了。” “说的倒是。不过,我还是喜欢在镇上混,到了城里,能人太多,又怎么会显着咱呀?” 其实,白怀宝心里放不下的还是那个叫龙枚的女人。 有他在镇上,那孤儿寡母就多了一份依靠,再就是与龙枚在一起,白怀宝的心里感觉到熨帖和放松。 他不知道如何跟家里开口,说要娶一个带孩子的寡妇,更不知道那将迎来怎样的狂风暴雨。 深夜里,白怀宝躺在床上,他也会扪心自问:自己是玩弄感情?还是确实爱上了那个龙枚? 他并不是经常去龙枚家,只是隔一段时间,会买一些商店内部处理的食品,给那娘俩送过去。 然后,再学着君子的样子匆匆离开,他唯恐龙枚的那份深情牵绊住他的脚步,他更怕自己无法控制自己,在有悖伦理的路上越滑越远。 贾娇娇就像一块橡皮糖,既有甜丝丝的诱惑,又有无法揩去的粘性,全家人除了他自己以外,好像都认可贾娇娇。 白怀宝却对贾娇娇没有任何放电的感觉,对于这一点,贾娇娇也明明白白地知道,白怀宝心里没有她,却依然如故。 不是这贾娇娇有多痴情,而是因为她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一种目的和手段。 这样的女人,实在不可小觑,令人感觉有些怕,这只是白怀宝隐隐的感觉。 第50章脱土坯 春天说来就来了,大地回暖,花红柳绿,一片生机勃勃。 春胜每天天不亮,就骑上“大金鹿”去县城上班,夜幕降临的时候,再返回家里,他上长白班。 他丝毫没有觉出累,反而有一种自豪感。因为这毕竟是在城里打工,在县城的纺纱厂干活,虽然还是搬运工,感觉却跟在乡镇棉厂大不一样。 早上,娘还是早早地起来,给这个宝贝蛋儿子做炝锅面疙瘩汤吃。 晚饭,娘提前做好了,盖在锅里,等着儿子回来母子一起吃。 午饭,春胜跟其他搬运工一样,拿着饭票,去职工食堂打几个黑面馒头,打一份类似水煮的白菜汤,上面飘着几滴明油花,就这样对付一顿。 不过,春胜心里感觉挺美,因为他每月的收入增加了,虽然是临时工,厂子里也给他们发老粗布做的工作服,耐磨、耐脏,穿着还不难看,他们就算是去城里最早的农民工了。 每个月有四天休息日,如果不休就算做加班,工资另算。 在农闲的时候,春胜就干满一个月。农忙时,他就集中休息四天,加紧娘俩把活干完。 春妮儿娘也是一个能干的农村妇女,不管是割小麦还是掰棒子,她并不比男劳力慢。 她心疼儿子,自己刚刚五十来岁,觉得并不老。 为了让儿子轻省些,她经常去外村挑水,也不忘给三奶奶送桶喝的水。 再就是春妮儿娘不知道的地方,饮用的水桶里面总是有水,那是每天晚上,春妮儿用意念送来空间里面的“仙露”。 麦收时节是农村最忙的时候,需要抢收、抢种。 抢收小麦,因为麦熟一晌,不能让到嘴的粮食酥到地里。 抢种玉米,就是要把握好土地墒情,不能让地干透了,小麦割倒了,赶紧种上玉米。不然,垧情错过了,种上玉米不容易发芽。 一般麦收时,春胜娘俩就晚上不怎么睡觉了,他需要跟娘差不多要割一夜小麦,然后吃个凉馒头,“咕咚咕咚”喝几口凉开水,就又蹬着“大金鹿”返回城里,不耽误白天打工。 给玉米给小麦浇地时,他一般也是夜里进行,她觉得娘年龄越来越大了,妹妹在上学,他感觉自己就是全家人的顶梁柱,他需要撑起来。 能吃苦能受累,穷人的孩子就早当家,何况从小还没有父亲,就更得需要他加把劲了。 小伙子活力四射,下班回到家,他还会去挑几担水。 他觉得娘和三奶奶喝水好像并不多,他唯恐她们舍不得喝,会摸摸暖瓶,里面水满着,小小的甜水瓮也满着,他就比较放心。 转眼到了中秋,春胜把买自行车的钱早就攒够了,还有一些余富。 这天晚上,在饭桌上,他对娘说:“娘,秋忙完后,我想脱土坯,现在天气干燥、雨水少,土坯干得快。 我想咱先把土坯准备下,年底下卖的猪钱再把大梁、檩条、门窗准备好,明年开春咱就可以盖房子了。”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娘手底下卖棉花的收入,加上春妮儿暑假带来的奖学金,足够咱盖三间屋了。 娘是这么想的,现在都时兴那玻璃门窗,咱也准备玻璃门窗,屋子里敞亮,刮风下雨也不怕再往屋里潲雨了。” “娘,对啊!再过几年咱就盖砖瓦到顶的,不用土坯了。”娘俩边吃边聊边畅想着美好的未来。 玉米收进仓,冬小麦种上,春胜利用休息日,开始和泥脱土坯,一切都是他自己来。 他在南湾沿选了一块空旷的地方,因为在这里来回提水方便,离家也比较近。 他先用铁掀挖了一个挺大的泥窝,然后周遭培上土,又从比较远的河边,用独轮车运来一车一车的泥土,因为河边的土碱性小一些,做起土坯质量会更牢固。 春胜先把一车土铲到泥窝里,然后,上面淋一层麦秸;再铲一车土,上面再淋一层麦秸,大约这样淋上三四层,再一桶一桶地往里面倒水,用铁制三刺来回倒腾,使麦秸与泥土混合在一起。 最后,春胜赤脚踩到里面,把整个泥窝一遍一遍多踩几遍,使麦秸和泥达到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程度,制造土坯的原材料算是彻底弄好了。 闷上那么一段时间,就可以脱土坯了。 脱土坯的木头框子和卖豆腐的框架差不多大小,把木头框架放在平整的地面上。 再用铁掀铲来泥窝里掺了麦秸的泥,放满那个框架,然后用泥板从左边到右边抹平,提着木头框架两边的提系,一块完整、平坦的土坯就做好了。 这样,一块一块做下去,空旷的地方排满了土坯,秋风吹起,花不了两三天,就被晒得差不多了。 再把土坯一块一块的竖起来,你靠着我、我挨着你,互相支撑,再晒上几天,土坯就彻底晒透了,一块一块地码起来,上面盖好防雨的塑料布在那里备用。 等到动工盖房子的时候,拉回家就可以直接用了,这是幸运者脱土坯的经历。 倒霉的人,也许刚刚把土坯脱到空旷的地方,就来了一场雨,整个就都泡汤了,还得重新开始。 倘若阴雨连绵,那就更让主人揪心,太阳不露面,土坯就不好干,老百姓干着急没办法,一切好像都是老天爷说了算。 春胜脱土坯的时候,恰巧天干旱,盼雨都不来,所以土坯干得透透的。 下一个休息日,春胜就把已经晒好的土坯,全部码整齐,又盖上防雨的东西,就专等明年春天开工了。 春妮儿从小就住土坯房,老百姓家家户户几乎都是土坯房,就连垒厕所、垒院墙,都是用的土坯。 这种房子看上去不如砖瓦房时髦,可是冬暖夏凉,因为一块土坯能顶的上六块砖那么大,厚度差不多是两块砖的厚度。 土坯房,冬天寒风吹不透,夏天热风也进不来,又环保又结实,这真是劳动人民的聪明与智慧的结晶。 春胜这小伙子能干,也挺有头脑,何况还在县城干临时工。 这不,又脱土坯准备盖房子了,妹妹还是公家人,就有媒人开始上门说亲了,给春胜介绍了一个六十里以外的女子,是媒人李婶娘家的一个远房侄女,名字叫霍兰兰。 面对媒人李婶,春妮儿娘说:“只要人家不挑嫌咱穷就行啊,俺没啥意见,你多多费心,多说好话。 明年春上,咱就把房子盖起来,一进门就让她单过,我不累赘孩子。春妮儿是公家人了,也不会拖累他哥哥的。” “农村的日子都差不多的,我给你介绍的这女子,绝对能够给你家顶门立户,谁也不敢欺负你们,她就是,就是有点点小包瘫——左眼睛上有个疤。” “只要俺春胜不嫌弃,我也没啥意见。做好自己,老实人常常在,啥顶门立户不顶门立户的,只要他们好好过日子就行呀!” “这女子好着咧,不头秃眼瞎,也不缺胳膊少腿,能劳动、有口才,左邻右舍还不敢欺负。” “我这多半辈子,一个人拉扯他兄妹俩,安分守己地过活,也没人找咱的事。 各人过各人的日子,没谁无缘无故地欺负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对啊,对啊,咱把这个事就说定了,下回春胜休班,让他俩在俺家见见面吧!” “好来,好来,咱就说定了。”媒人李婶好像如释重负地离开了春妮儿家。 第51章霍兰兰 媒人李婶介绍的这个眼睛上有疤的姑娘,名字叫霍兰兰,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又矮又胖,两条油黑的麻花辫,拖拉到丰硕的屁股后面,是一个嘴甜心苦、爱撒泼又霸道、胡搅蛮缠的女人。 比她小两岁的妹妹早已经嫁人有孩子了,她还在娘家待着,因为霍兰兰从小就远近闻名,周围几个村的后生,不敢娶这个女人,一般人淘不了。 所以,她娘托人希望把霍兰兰嫁得越远越好,免得男方打听到详细情况,不同意与这种貌似天不怕、地不怕,实际上就靠撒泼打滚耍没脸过日子的女人接亲。 霍兰兰没有女人的温婉和善良,并且嘴里好像安装了弹簧,正反她都有理,几乎没有人能说得过她。 不然,就没理反缠、呖呖哕哕,一锅粘粥没有豆,拔高嗓门声势上先压倒对方;支开架子,凑到你眼前,气势上震慑对方。 与她家的地邻,每次培两家之间的地沿,她都会从底部用铁掀起土,起来起去,她家的地里,就能多出一垄空可以种庄稼了,而地邻家则会少一垄。 有一次,霍兰兰在自己地里干活,地邻家的女主人也正在干活,地邻女主人提醒她:“兰兰,咱两家的沿都偏偏了,别再往我地里偷偷挪了。” 她登时就拔高嗓音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偷偷挪了,我还说你往我家地里挪了呢!” 一般没有出嫁的姑娘,会注意点个人形象和影响,霍兰兰可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叉腰、抻脖又瞪眼,那架势就像好斗公鸡,脖子里的那圈毛都支楞起来了。 “你看看,你自己过来看看,我瞎说了吗?”地邻女主人站起来,指着那明显翻过去的沿说。 一看证据就摆在那里,再嘴硬事实也是事实,霍兰兰先不干了,直接上手,薅住人家那小媳妇的头发,用力拽下一绺子,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 结了婚的那小媳妇比她腼腆多了,根本就弄不过她,关键是蛮不讲理的货色,正常人都对付不了。 那小媳妇的男人赶来了,要给她们拉开,还使劲拉扯了霍兰兰两下子,霍兰兰一见自己势单力薄、将要吃亏,就躺在地上,也哭也闹也打滚,闹着闹着,不出声了,装作断气、昏死过去了。 明明是人家那小媳妇吃亏了,最终因为她的表演,好像是地邻两口子欺负了她一样。 别看霍兰兰长得矮胖,肉又瓷实,手却挺灵巧,会用柳条编织小筐、小筛子啥的,据说外国人很喜欢,可以出口赚外汇。 村里的大队上,组织大姑娘、小媳妇搞副业,做柳编产品,她们除了自己爬树折柳条,大部分需要买别人的原材料。 每年暑期,不少农村孩子,为了赚几个零花钱,就会不怕炎热、四处爬树,折柳条晒干了,再站在路口卖出去。 这个霍兰兰专门坑骗小孩子,明明三毛钱一斤,她非得压到两毛五或者更少,杆秤还给压得低低的。 刚开始的时候,孩子们见她笑盈盈地说话,还以为她是什么正庄的大姐姐,就稀里糊涂地把自己辛辛苦苦折来的柳条卖给了霍兰兰。 等到大家见面一交流价格,才知道这个满脸堆笑的女人,嘴上说的天花乱坠,心里的花花肠子实在不忍直视。 有的就直接找到她家,把钱退还给她,把自己折的柳条再要回来。 这样次数多了,孩子们都知道霍兰兰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了,就再也没有谁会卖给她了。 霍兰兰便到离家稍远的地方去收购,谁知臭名远扬,她很难买到原材料,自己折的柳条又不够使用,后来只好放弃了编织手艺。 虽然是小小的交易,但就像老百姓说的那样:“买死人、卖死人”,从细节中就能够看出霍兰兰这种女人极不诚实,擅长欺诈行为,一般老百姓对付不了她。 但是,她本质如此,不仅不懂得自我反思,还沾沾自喜占尽便宜。 所以,周围村落的人家,比较有远见又为父母着想的男子,没有谁敢娶霍兰兰这种货色为妻。 霍兰兰的母亲也是一个善于表达的农村妇女,听说本村的老姑娘李婶回娘家,就带着家里攒下的稀罕玩意,去看望那个媒人李婶。 一阵寒暄后直切主题:“老姐姐,我还有一个心病需要你帮忙给治一治,就是我家你大侄女的终身大事。 她不仅庄稼活样样精通,还心灵手巧会编织,就是前几年她爹生病耽误孩子了,看看你那里有没有合适的后生,让大侄女跟你去做做伴?” 媒人李婶,是一个看到娘家的狗,都感觉亲得了不得的人,听说娘家还有个大姑娘没嫁出去,就爽快地答应了。 李婶说:“这算什么愁事,包在我身上了。就是俺村里是盐碱地,吃水不怎么方便。 不过,这几年田地里流行上化肥尿素,俺村的地,开始越来越肥了。那家后生挺能干,在城里做临时工,家里的活也耽误不了。 她婆婆也一直能下地劳动、出门挑水,妹妹考上学了,毕业上班就是公家人。只是公公死得早,不知你觉得怎么样?” “这挺好啊!盐碱地算个啥?你们这些年不是过得挺好吗?那你就为大侄女的事多多费心吧!” 霍兰兰的娘离开后,媒人李婶的弟弟对她说:“姐,这个霍兰兰性子比男人都野蛮,不是什么善茬,你好心别做了坏事,害人家男方呀!” “这怎么说?”媒人李婶疑惑地问,她的弟弟就简单地介绍了霍兰兰的一些奇葩案例。 “我想给她介绍的男方,已经打算开春就盖房子了,他寡娘单独一个院,井水不犯河水。 男方他娘,托过我好几次了,一直没遇到合适的,这个霍兰兰嫁过去,公公死了,婆婆另过,小姑子不在家,她翻下天来,也影响不到别人,总比打光棍强。” “姐姐说的也有道理,就是怕以后那个霍兰兰不让你说嘴,胡搅蛮缠地糊死个人。” 媒人李婶返回李家寨,又思忖了良久,觉得春胜家确实挺合适,一个家庭如果没有男主人,儿子说媳妇、闺女找婆家,真的有些难。 春妮儿娘拜托她多次了,就让给春胜踅摸个媳妇,至少这个霍兰兰头脑灵光、不瘸不瞎。结了婚另过,少搭理她不就行了。 所以,媒人李婶才找到春妮儿娘,委婉地说出这个霍兰兰可以给她家顶门立户。 春胜家也就是这一两年,家境才开始好转,哪个当娘的不是巴红了眼希望儿子能说上媳妇? 只要他们小两口能上的来,当娘的没啥好说的。 村里说不上媳妇的人家,哪怕女方腿瘸或者有其他缺陷,也没有挑三拣四,何况这女子四肢健全,春妮儿娘觉得挺好。 告诉儿子春胜,春胜也觉得不错:“娘,她眼疤拉又不是瞎,人家不挑嫌咱就行了。” 娘俩心里都觉得这门亲事不错,就等着春胜休班去见面了。 第52章磁场不同 这次休班,春胜特意换上了新衣服,黑提包里买了两包桃酥点心和一些瓜子,虽然去媒人李婶家没有几步路,他还是骑着崭新的“大金鹿”去相亲了。 这身装扮,哪个姑娘又不喜欢? 春胜进了门,把自行车停放好,从车把上拿下黑提包,大声喊“李婶!”,媒人李婶很快从屋里迎出来。 “春胜,来我家你还提东西干啥?”媒人李婶一边说着话,一边把春胜让进屋。 “这是春胜”媒人李婶对着坐在炕头上的一女子说,又转身看着春胜介绍到:“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兰兰。” 春胜看到一个双眼鼓鼓,左边眼睛上面有疤拉、黄面皮,腿短腰粗、厚嘴唇,梳着两条大辫子的女子,正从炕沿上坐着。 眼睛有疤,春胜早听说了,没想到疤拉的还挺厉害,有些斜视看物的味。 一见李春胜进来了,那女人也站起来了,个子不高,看上去挺敦实,春胜想:“这身材,干庄稼活应该没问题。” 春胜把黑提包放到媒人李婶家的桌子上,拉开拉链,拿出一些瓜子,抓到李婶面前一些,又抓了一大把,放到霍兰兰坐的炕边。 李婶向两个年轻人互相介绍完,就知趣地出去了,把空间留给他们说说话。 在外面跑的这几年,春胜长了不少见识,虽然第一次相亲,说话还挺主动,就问她:“道挺远的,你怎么来的?” “搭队上的车来的,你今天没去上班?” “今天我休班。” “听说你村里吃水还得去外村挑?我能挑动水,却挑不起扁担来,海拔没达到。”霍兰兰有些幽默又有点理直气壮地说。 “以前都是去外村挑水喝,现在我家买了小毛驴,隔段时间就用驴车去拉一大桶水,够喝好几天的,洗洗涮涮用村里的井水就行。” 那霍兰兰也不小脸,一边拿瓜子吃着,一边说着话。没有二十分钟吧,媒人李婶就回来了。 她让春胜给霍兰兰倒上水,那意思就是差不多了,话说多了容易露怯,先到这儿吧。 一番推让,春胜还是把点心桃酥和瓜子,都倒在了媒人李婶家的桌子上,然后就喜气洋洋地回家了。 春妮儿娘一看儿子那表情,就觉得今天这事有门:“相看的那女子咋样?” “看着还行吧,个子不高挺敦实,干活应该没问题,以后娘就多了一个帮手。” “主要是你俩过日子,帮我不帮我的没啥,只要不傻不苕、事上透气就行呀!” 当晚,媒人李婶就来到春妮儿家,跟春妮儿娘说:“女方挺愿意,相中你家春胜了;要是春胜也满意,就可以先把亲事定下来。女方说谈婚论嫁得需要等三间屋盖起来再说。” 春妮儿娘握着媒人李婶的手说:“那没有啥问题,明年春天俺家那三间屋保证能起来。” 春胜的亲事,好像就这么简单地解决了。单等麦秋、中秋、春节,一年三趟去女方家送礼就行了。 在农村,只要男女双方定下亲,就需要一年三次,男方去女方家送礼。 那些礼是有讲究的,什么六对六、八对八,就是说送六只鸡,六条鱼,六箱酒,六条烟啥的,春节期间还得要把女方请到婆家过年,给她压岁钱。 如果早早定下亲的男方,拖拉好几年不结婚,光每年的彩礼就得搭上不少,也成为一个家庭的重要开支。 即使这样,春妮儿娘心里也很高兴,儿子的婚事有了着落,当娘的也不用牵肠挂肚了。 经过商定,就决定下月初六春胜与霍兰兰定亲。 定亲那天,媒人李婶陪着霍兰兰来认婆家,还叫上亲门近枝来做陪吃了一顿饭。 春妮儿娘第一眼看到霍兰兰,从心里就感觉十二分的不舒服,她不会算卦预卜,可凭借人生五十多年的生活经验,她觉得这名叫霍兰兰的女人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她从心里暗暗为儿子着急,可实在又没有别的办法。 或许是磁场不同的缘故吧,因为当时家里没条件,因为唯恐儿子打光棍,春妮儿娘咽下了内心的感觉。 其实,春妮儿娘的直觉很准确,就是因为这个霍兰兰做了她家的儿媳妇,从此她家缺少了安宁之日,天天搞的鸡犬不宁。 并逐渐失去了春胜这个儿子,使这个守寡多半生的农村妇女,晚年活得并不幸福更不尽如人意。 春妮儿收到哥哥的来信,得知他已经说上媳妇来了,又赶紧凑了一百块钱,邮寄到家里,她知道家里肯定需要钱,娘又得过紧日子。 好在空间里的花生,她是坚持一茬接一茬种的,因为她知道明年开春家里盖房子需要钱,哥哥定了亲,更得需要钱。 春妮儿在纺校的理论课程,大部分已经结束了,他们上课学习实践的时候比较多。 除了去校外工厂参观学习,待在校办工厂实习的时间很多。 司亮他俩又约过几次,没有明说,二人心里应该都有了那个意思,晚上入睡前,春妮儿闭目回忆,她跟司亮在一起的一言一行,感受到了爱的甜蜜。 春妮儿在省城上学已经两年了,她也熟悉了省城的街道,司亮也有半年就毕业了,时间真快。 司亮告诉李春妮:“我毕业后,直接去县粮食局上班。” “你现在就知道了?” “我大爷在粮食局任职,早就帮我把关系办好了。” “嗯,那你毕业后,就直接变为城里人了。大部分人会被分配到乡镇的粮所上班,看来还是有门路好。” “春妮儿,你别着急,你毕业还有两年呢,那时候也许我也能寻到门路了,让你直接去纺纱厂或者染织厂上班,总比回咱镇棉厂强吧!” “但愿吧,好在我们终于考出来了,即使留不到县城,以后的生活也要比过去强很多了。” “那当然!春妮儿你觉得自己好看吗?” 春妮儿抿着嘴笑了,没言语。 “春妮儿,你的眼睛,你的鼻子,你的嘴巴,我都喜欢,都爱!”说着,就轻轻地吻着春妮儿的头发和耳朵。 “有人说眼睛下面这颗痣是泪痣,这样的女人心眼小,爱流泪。”李春妮自己都有些忌讳她眼睛下面的那颗黑痣。 “我不许你哭!你的泪我会给你吻干的,不让你哭。要是你觉得难看,咱就找人点下去。 我班里一个女生的左脸蛋上,有一颗大黑痣,我们刚入校时还有呢,后来不见了。 问了才知道,她让人帮忙点下去了,听说花五块钱。如果你想点下去,我抽空也带你去点。” “我怕点不好,反而毁了容可咋办?” “那就让它待着,咱要相信科学、拒绝迷信!” “油嘴滑舌!”春妮儿羞涩地把头埋进了司亮的怀里。 周末,省城的泉水边、荷花池旁,留下了二人幸福的身影。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爱情花费的时间多了,就会影响到学习,好在大部分同学都开始或公开或地下地在谈恋爱,春妮儿的考试成绩没有受到多大影响。 空间里新一轮的花生又到了收获的时候,李春妮还是跟上次一样,把花生存放在小木屋里。 她又接着栽种上了一轮,她想多收获一些,她想为那个刚刚有了转机的家添一把力。 第53章发现异常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话说在家休产假的白怀珍,已经小半年了,生孙子有功,不仅得到了婆婆公公的大红包,产假结束后,还离开乡镇可以到城里去上班,那种得意不言而喻。 贾娇娇跟着白厂长一起调到了县纺纱厂,她平时住在职工宿舍里,下班没事,如果不回家,她就会去白怀珍家里串串门,与白怀珍的丈夫刘宏也见过几次面。 白怀珍听父亲白厂长说过,他希望儿子能够与贾娇娇成婚,但看白怀宝对贾娇娇根本就没有啥意思,他不想勉强自己的宝贝儿子,也嘱咐女儿白怀珍少干涉弟弟的婚事。 有一次,贾娇娇又去到白怀珍那里玩,等儿子喜宝睡着以后,白怀珍问:“娇娇,怀宝心里是不是还挂着那个李春妮?” “姐,我听人说李春妮谈恋爱了,是一个粮校的,怀宝也应该知道,同学们之间大多都有些联系。” “那怀宝还想着谁呢?他想选什么样的媳妇啊?我真有些替他着急。” “姐,这事不能勉强,各人有各人的缘分。” “说的也是,我家你刘宏哥哥认识的人多,我告诉他,让他帮忙给你介绍个对象。咱这么俊的一个姑娘,还怕找不到好女婿?”白怀珍笑着说,贾娇娇也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这个自以为是、喜欢瞎操心的白怀珍,就没有意识到她这是在引狼入室,导致将来自家后院起火。 大部分时间,都是白怀珍自己看管喜宝,老话说:“一睡、二抬、三翻、四撑、五抓、六坐、七滚、八爬、九长牙、十站、十一扶着就能走。”这是婴儿的成长过程。 可白怀珍发现,喜宝三个多月时,脑袋还竖不好,难道是缺钙?她自己就买来一些钙片吃,想通过母乳给喜宝补补钙。 她想跟婆婆公公说说自己的怀疑,可每当看到婆婆公公抱起大胖孙子,那合不拢嘴的样子,她又把自己的猜疑咽下去了。 丈夫刘宏出差回来,他让丈夫逗逗孩子,心里话看看他能不能看出喜宝有啥异常? 刘宏一边亲着儿子粉嫩的小脸蛋,一边说:“我的乖儿子不如前几天胖了,看来又需要给你妈妈增加营养了;长得却比前几天更白了些,天暖和了,让妈妈抱着咱喜宝多出去晒晒太阳。” 白怀珍平时逗弄喜宝,喊他名字时,喜宝也会冲她笑一笑;只是,孩子的反应似乎有点点迟钝。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晴好的日子里,白怀珍就会推着四轮婴儿车,带孩子去广场上转一转,因为那里有不少看孩子的人。 这天午后,白怀珍又推着小车,带着喜宝外出晒太阳,看到了一个跟她孩子差不多大小的婴儿,被妈妈抱着,外人一逗弄,小脑袋就灵活地转来转去,寻找声音的来路。 有熟人拍手引逗,那小家伙就会扎煞着两只小胳膊上下扑腾、跃跃欲试,在妈妈怀里的两条小腿,也不停地蹬哒着,特别活泼好动。 而她怀里的喜宝,喊他名字时,除了忽闪忽闪着大眼睛看看,脑袋不怎么转动,再就是有外人过来想逗弄逗弄喜宝,有心直口快者会留下一句话:“小家伙随谁呀?咋这么老实!” 白怀珍发现,喜宝哈喇子流得也比较多,原本以为他脸蛋胖导致的,是不是因为有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白怀珍不敢深想下去了。 她慢慢回忆孩子生产的过程:胎儿时脐带绕颈,提前了将近一周出生,羊水又早早地破了,没有及时送往医院,出生时孩子没哭,输氧、做人工呼吸、拍打背很多次,才有气无力地“哼哼”了两声。 这样一想,白怀珍后怕起来。 给她爸爸白厂长打去电话,说:“爸爸,我想家了,能不能让你的司机把我送回去?” “行啊,没有别的事吧?你俩没吵架拌嘴的?” “爸爸,我们没有闹矛盾。刘宏出差了,就我娘俩在家呢。” 白厂长挂掉女儿的电话,赶紧让人喊来司机,让他把女儿送回娘家。 白厂长的司机把白怀珍娘俩送回白家庄,白老太看到外孙来了,赶紧从女儿怀里接过孩子,一边抱着外孙,一边逗弄他:“喜宝,想姥姥没?我看看是不是又胖了?” 打发司机走后,白怀珍跟随母亲进了里屋。 还没有坐稳,白怀珍就急火火地问:“娘,你看看喜宝是不是和其他孩子有啥不一样的地方?” “啥?这是说的啥话?喜宝咋了?” “我怎么觉得他反应好像慢呢,还经常流哈喇子。” “喜宝,看看姥姥!这不是挺好吗?买根猪尾巴让孩子吃吃,就不流哈喇子了。 再就是千万别觉得好玩,去用手捏孩子的嘴,捏多了就流哈喇子,我可是看到女婿这么做过。” 白老太把喜宝放在自己的大床上:“来,喜宝,咱伸展伸展四肢,做做运动。” 喜宝并不像其他婴儿那样,一打开襁褓就伸胳膊蹬腿的,浑身上下动个没完,而是表现的确实比较老实,并且明显比上次见面时瘦了不少。 白老太也觉出好像哪里不对头,喜宝协调能力差那么一点儿。白老太又把两个食指让喜宝握着,想把喜宝从床上拽起来。 结果,喜宝表现的力量不足,即使用力提着他,也感觉不出他本身在使劲。 “怀珍,喜宝好像确实有点不一样,你公公婆婆没看出来吗?” “也许孩子太小,他们就光顾着高兴了,想不了那么多。” “这怎么行?如果孩子确实有病,得需要马上治,这事能拖拉吗?我给你爸打电话,让他的司机再把你娘俩接回去,这可不能耽误。” 白怀珍在娘家屁股还没有坐热,就又返回了县城。 晚上,刘宏下班回来,白怀珍把自己的担心又对丈夫讲了一遍,丈夫也似乎发现喜宝的反应不那么灵活,原以为是儿子胖的缘故。 刘宏赶紧到了爸爸妈妈家里,把情况向他们汇报了一下。 刘主任和刘太太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夜准备钱,明早就去省城给喜宝查查,如果真生了一个先天有病的患儿,那不是个累赘吗?检查结果是喜宝为中度脑瘫患儿。 这结果如同晴天霹雳,刘主任夫妇真有些接受不了,刘宏更是难以接受,白怀珍想死的心都有了,她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满脑子是震惊和难以置信,整日说嘴道天的,没想到这样的大灾难,竟然落到她自己的头上。 刘太太也变得有些不可理喻,护士来给孙子换药,她会挑剔护士动作不够轻柔:“是不是才毕业的实习生?换人换人,我孙子不是让你来练手的。” 医生给出治疗方案,刘太太就好质疑医生的专业能力和水准,她怨气最大的还是对儿媳妇白怀珍:“要生了也不知道早说吗?还让宏儿去上班。你打电话告诉我也行呀,也不至于孩子这样。看看,看看你能干的了啥?” 白怀珍更是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无底黑洞,四周是无尽的黑暗和寒冷,没有一丝光明和温暖。 她望着安静躺在床上的孩子,心如刀绞:“喜宝,妈妈能为你做些什么?妈妈该怎么办呀?” 医生说可以做康复治疗,会对患儿的病情有所改善,至少孩子长大后可以自己走路,不必依靠拐杖。 心心念念盼孙子盼红眼的老刘家,拿出多年的积蓄,刘宏也请了半月的假,夫妻俩去北京、跑上海给喜宝看病。 从此,白怀珍就带着幼小的喜宝,走上了康复治疗的道路。 第54章盖新房 春暖花开,春胜娘俩决定阴历三月动手盖房。 春胜用妹妹春妮儿带回的粮票,去粮所里打了不到五十斤的白面粉;年前自家杀猪还专门留下一块肉腌制存放着呢。 大伙儿帮忙盖屋不要报酬,但是需要主家管饭。春妮儿娘想尽量让大家吃的好一点儿,不能因为是孤儿寡母,让乡亲们看轻了。 春妮儿娘虽然是一位农民,因为丈夫早逝,很多事情得需要她自己考虑周到。 紧挨着她现在住的这三间土坯房,西边那三间屋的空地,天天见,好像天天提醒着她,别忘记给儿子准备新房。 那个年代,瓦房盛行,瓦房有高高的脊,需要搭架上梁,也就是说一根大梁,就是房子的主心骨,也是最贵的木料,大约值二三百元,需要一家人节衣缩食,积蓄很长时间才能买得起。 好在这两年,多亏有了化肥尿素,提高了盐碱地的肥力,庄稼收入比往年增加了。 春胜干临时工的收入,再加上春妮儿得的奖学金,准备房子的大梁、檩条和门窗差不多齐全了。 土坯房底部需要用砖垒,先垒一个池子形状,里面再填满碎的砖头、瓦片,上面再铺一层厚厚的芦苇根——这是为了隔离碱土,为了让房子的寿命更长一些。 然后,才能摞一块土坯,抹一层用麦秸和的泥,再摞一块土坯再抹一层泥,这样一层一层地往高处垒。 土坯房底部的砖,花钱去买,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所以,从很早起,春妮儿娘,就捡拾窑厂丢弃的废砖废瓦。 这些年来,地里的活不忙时,她就会肩背一个粪筐,去窑厂周围,挑挑拣拣一些废弃的砖瓦,把满意的背回家。 再用一把旧瓦刀敲敲打打,通过精巧拾掇,让这些东西变废为宝、各尽其能,放在专属位置,让人丝毫看不出这曾经是一块断砖,那曾经是一片残瓦。 房屋底部池子里的碎砖头,都是春妮儿娘一粪筐一粪筐捡拾背回家来的。 她有一种信念,就是做人“不怕贫,就怕勤”,“勤拿斧头不缺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春妮儿娘就凭借着这些朴实的理论,她一个妇道人家,拉扯着两个孩子走到现在,没有被人踩在脚底下,孩子也没有倚着别人家的门框讨饭吃。 眼看要盖房子了,这些年春妮儿娘捡拾来的砖头瓦片,积攒的也差不多了。 如今,儿子春胜的婚事已经定下了,女儿春妮儿两年后毕业,国家也给安排工作,这真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的。 农村盖一所三间的土坯房,三天就可以完工。 主人家提前邀请左邻右舍,定好哪一天过来帮忙,没有特殊情况,大伙儿都会爽快地答应,虽然耽误了自家的活,也没有什么工钱。 但是,没有谁脱奸耍滑,因为乡里乡亲的,都有一种朴素的观念,那就是“利他方利己,乡邻才和谐”。 听说春妮儿家要盖房子,村里跟她家不孬不错的街坊,你家送来几个鸡蛋,他家送来几个鸡蛋,都是自己舍不得吃,省出来送给春妮儿娘,让她做菜用的。 当然,她家后邻既没有人过来帮忙,也没有去送几个鸡蛋,因为他们两家的关系不好、结了疙瘩,也是由来已久的事情。 后邻家儿子比较多,对外号称“七狼八虎”,儿子多得需要盖房子娶媳妇,可后邻家宅基却不够那些儿子分的,所以那两口子倚仗家里劳力多,行事为人特别霸道。 并且李春妮的爹死了以后,他们一直想撵走这个寡妇,梦想着霸占她家的宅基地,可这女人不仅没走,竟然越混越好起来,让后邻心里实在是不舒服。 后邻家的女主人,觉得背后有几个儿子撑腰,见春妮儿家盖房子,没事她就过来瞧一瞧、转一转,看看春妮儿家的新房子是不是过了界限,是不是影响到她家下雨走水了。 并且早就提出春妮儿家新屋的高度,不能超过他家的。 农村有种说法:如果左邻右舍的房屋比谁家的高,就会影响谁家的好风水,为了大家和气致祥,老百姓的房子高度都差不多。 这浅显的道理春妮儿娘懂,她也不是那种喜欢找事惹事的人。 春胜娘俩早就商量过了:“左邻右舍,以和为贵,咱盖的与他们家的房子一样高。” “娘,咱也不用怕他,现在我们都长大了,怕他干嘛?” “不是怕,远亲不如近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那多别扭。”听了娘说的话,春胜不再言语。 准备盖房子的那天,也有一个威望高的工头,会安排好各项任务,各尽其职。 有搬运土坯的,有往池子里填碎砖头的,有和泥的,有给瓦匠送泥的……各种能工巧匠,一一上场。 晾晒好的土坯,用独轮车一车一车地推来;用麦秸和好泥,有专门帮忙用铁掀铲泥的,土坯搬过来,瓦匠在土坯上面抹一层泥,再往上面放一块土坯。 这样,一块一块地摞上去,忙活两天屋框子就显现出来了。 木匠开始上场了,因为需要上大梁了。春胜把提前买来的鞭炮、两响拿出来。 先像过年一样,放两个两响,再放一挂鞭炮,震耳欲聋的声响,不仅能传播到十里八乡,还能够把邻居吸引来,分享分享庄户人家的喜事。 房梁的摆放,需要有专业人士指点,必须摆放的不偏不倚、不高不低。 所以,春胜受娘的委托,提前用两盒上好的香烟,请到了邻村的风水先生。 只见那个瘦脸寡腮、面容清癯的中年男人,嘴里衔着一根香烟,站在下面,左右走动、歪头扭脸看看,摆手指挥大家左边移移、右边靠靠,在他的亲自指导下,大家才把房梁稳稳当当地摆放到正位。 主梁上面贴着一张红纸,红纸上写着字符:“太公在此,上梁大吉”。因为主梁安稳,其余构件就不在话下了。 “叮叮当当”,大家有说有笑,半天功夫,一个木制的房梁架构安装完毕。 新一轮鞭炮齐鸣,又一挂鞭炮被点燃,小孩子们听到响声再次纷纷跑来,一边捂着耳朵躲避,一边弯腰捡拾没燃的炮仗。 那欢庆的场面,甚至比娶媳妇还热闹。 一家有事,全村帮忙,一呼百应,大家互帮互助、不要报酬。饭菜档次并不高,却特别丰盛,人们干活的劲头也很足。 有一首童谣说的挺到位:“土坯墙,茅草房,冬暖夏凉;杂面馍,黑琉球,农民爱吃有劲头;物质贫,精神富,社会主义光明路。” 完工那晚的饭菜最丰盛,邻居家的婶子大娘也来帮春妮儿娘忙饭。 这些受大累的乡亲围坐一起,春胜给每人都倒上一杯水酒,给每个亲朋好友都递一支烟,一遍又一遍地劝他们吃好喝好,直到大家微醉尽兴后才散席。 春胜娘俩手里仍递着烟,陪着笑脸,嘴里说着感激的话,让他们嘴里抽着烟离开,把这些无偿帮忙的人送出门,目送他们直到看不见为止。 第55章后邻 提起春妮儿家的后邻,因为倚仗生的儿子多,行事为人就比较霸道。 虽然他家这些孩子的衣服,老大穿了老二穿,如果衣服不烂,下面的弟弟可以继续穿,布鞋也经常露出脚趾头,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也是常有的事。 但是,孩子生得多,队上分的口粮就多,长大后能劳动得也多。 后邻原本就生了五个儿子了,盼女儿简直盼红眼了。 有一年,他的老婆又怀孕了,并且看那样子,怀了还不止一个,果然秋后生出来一对,不是他们盼望的丫头,还是带把的。 这可把够邻气了一个半死,他竟然把两个老鼠一般大的婴儿,放进粪筐头里,背起来就要埋到南湾沿上去。 老婆哭着跪求他放过两个婴儿,他哪听得进去?不管已经背过气去的老婆,却执意要把两个小小的生命送出去。 将要出门时,正好有人到他家去串门,听到婴儿的啼哭声,才算把两个婴儿救下来。 后邻的丈母娘那时还活着,老太太身体还挺硬朗,听到女婿嫌弃自己的闺女又生了小子,不顾自己闺女在月子里,还想把外孙活埋了。 那老太太不干了,倒着小脚来到闺女家,把女婿骂了一个狗血喷头,并且是叫着女婿的小名,站在大街上骂的: “你这私孩子,你种上高粱能长出谷子来吗?” 这一闹,全村人都知道他家又添了两个儿子,在为吃穿发愁的年代,也是不由得替他们两口子吸凉气。 丈母娘骂够了才回家,后邻一直没敢吭声,只是蹲在一个角落里,不停地抽着自己的旱烟。 得,五个儿子再加上两个,就成为人们口中的“七狼八虎”了。 或许婴儿太小,不知是着了风,还是咋的?并没有活多长时间就全部夭折了。 正赶上生产队要发放口粮的节骨眼上,每家都是按人头算,能得多少斤粮食,后邻两口子就没敢声张,而是把两个枕头盖在了被子下面,全当是那已经夭折的婴儿了。 这样做,也就是只能蒙骗一次,后邻只好拼了命的干活,他老婆就拼了命的熬夜缝衣服、做鞋子,孩子投爹投娘来了,就努力养活他们呗。 有能耐生儿子,不仅得把他们养活大,还得需要给他们盖房子、娶媳妇,他家的宅基地就是巴掌大的那么块地方,根本不够几个儿子分的,后邻两口子常常为这件事愁得吃不好、睡不好。 后邻年龄比李春妮的爹还大几岁,从小又嘎又坏耍“孩子王”。 去地里拔草挖菜,他是从来自己不动手的,纠集了一群“小喽啰”,指挥老实孩子帮他干,他坐在旁边玩。 中午该回家吃饭了,就把其他孩子拔的草、挖的菜,全部倒进自己的筐里,还不许他们回家告状,不然下次就挨揍。 李春妮爹从小就老实,一般就是远离着后邻那伙人,即便如此,也没有少受他的欺负。 春妮儿爹早早死了以后,后邻就瞄上了春妮儿家的院落。 他私下觉得:一个年轻女人,拉扯两个未成年的孩子,要多难有多难,最好是女人自己能主动改嫁他乡。 这样,后邻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占有前面春妮儿家的这片宅基地,可以帮他家解决一个大难题。 春妮儿爹刚死那阵儿,后邻老婆经常假惺惺地去安慰春妮儿娘,告诉她有什么体力活就吱声。 慢慢地,后邻发现这柔弱的女人没有再嫁的意思,便动脑打起了歪主意。 人心实在叵测,不久村里谣言四起:那就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会听到春妮儿家里,有刷碗刷碟子的声响。 目的就是告诉大家,春妮儿家的房子“不干净”闹鬼了,被我们肉眼看不到的鬼怪霸占了。 明眼人一想就知道是有人作怪,但也吓坏了一些走夜路怕鬼的人。 小孩子们不懂事,在校园里或者街道上玩耍时,就胡乱说一些听大人们提起的那些蹊跷事。 “春胜家夜里闹鬼呢?你们知道不知道?” “听说了,屋里没人也能听到刷碗刷碟子的声音。” “还有呀,他家盛玉米面的面缸里,有这么大的一个脚印。”一个拖着鼻涕的小男孩,边说边用手比划着。 这些乱七八糟的流言,很快就传到了春妮儿娘的耳朵里,她心里明白肯定是有谁不怀好意。 春妮儿娘白天就把切菜刀和镰刀磨得锋利,晚上睡觉前,枕头旁放着切菜刀,春胜和春妮儿被窝旁边放一把镰刀,她嘱咐两个年幼的孩子:“夜里只要听到声音,千万别怕,拿着刀砍就行。” 其实,春妮儿娘的内心也挺害怕,可是她必须表现得很勇敢,才能坚持在这门户里把两个孩子拉扯大。 这个计策没得逞,后邻觉得还不死心。包产到户以后,农民自己有了自己的场院轧麦子。 李春妮家的场院靠着后邻的一堵墙,后邻故意找茬,说春妮儿娘用铁掀铲了他家的墙根,就上前夺铁掀,不让李春妮的娘继续干活,两个人就玩活起来了。 后邻妻子听到吵闹声也赶过来帮忙,春胜和春妮儿不在家,春妮儿娘就吃了亏,小拇指被后邻生生掰断了。 人们私下里觉得后邻做事过分,不光欺负老实人,还欺负孤儿寡母的,算不上个人。 可嘴上没谁指责他们有什么不对,只有五保户三奶奶敢于仗义执言,谴责了后邻一顿: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得玩那个拳头大、胳膊粗,赶紧带着春妮儿娘去镇医院看看,真是造孽呀!” 春胜从地里干活回来,看到娘被打伤,就要去跟后邻拼命,唯恐儿子吃亏,春妮儿娘阻止了春胜,村里的干部也出面和稀泥,说了一些“好汉不吃眼前亏”的话。 春胜向村大队提出要求,后邻必须帮李春妮家把地里的麦子运回来,帮李春妮家把玉米地种上,不然就告到法院,让后邻家出误工费。 村大队的干部也提醒后邻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他们家的五个儿子,将来长大了不好说个媳妇。 后邻两口子给春妮儿娘赔礼道歉,春妮儿娘没有再追究,因为她觉得大家还要在一个村子里混,“冤家宜解不宜结,各自回头看后头”,长长远远地就好。 毕竟那个家里有五个儿子,惹不起咱躲得起。 那种心里憋着坏、处处条条算计别人的家伙,一般老百姓没办法,只好吃个哑巴亏。 很多时候,拳头就是老大哥。但是,头上三尺有神明,老百姓更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经历了那件事以后,春胜似乎一下子就长大了,他认识到对别人再好,都不如对别人有用,因为真诚的心,赶不上权势、拳头和地位。 晚上,春妮儿娘流着泪告诉两个孩子:“活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利用价值,不管自己有多么勤劳和善良,别人也不会在意。 虽然天道有轮回,但是,那轮回的路很漫长。还得自己长志气、有骨气。不管怎么样,只要咱娘仨好好活着就行。” 后邻一计不成,再计失败,这家人暂时也想不出啥幺蛾子来了,只好每次撒尿,专门往李春妮家的后院墙上面泚,巴望着李春妮家的房子早日坍塌,有好热闹看。 没成想现在不仅看不到李春妮家的热闹和笑话,李春妮家反而又盖起了新房子,后邻心里岂有不难受的理儿? 第56章春胜娶亲 进入腊月门,过了腊八节,年味就越来越浓了,春胜的新房也被布置的漂漂亮亮了。 他家的两扇角门上,都张贴上了红红的喜联,大红喜字也贴在了玻璃门窗上,腊月初十,春胜要结婚了。 平时老百姓日子节俭,但结婚是人生一辈子的大事,就需要大鱼大肉吃起来,大家热热闹闹一番。 没有冰箱的年代,人们喜欢把终身大事定在冬天举行,这样那些吃剩下的饭菜,就可以存放的时间长一些,不容易变质坏掉。 为了再回学校参加期末考试,也为了能够获得奖学金,春妮儿请了三天假,回来参加哥哥的婚礼。 农村盖土坯房需要三天,结婚也是三天:第一天迎娶新人,第二天新人的父亲去叫女儿回娘家,第三天娘再把女儿送回婆家,也就是民间说的“爹叫娘送”,三天万事大吉。 李春妮头一天晚上赶回来的,看到家里张灯结彩,比过年还热闹。紧挨着他们居住的那三间土坯房,又盖起了一座新瓦房,玻璃门窗、干干净净。 虽然还是土坯垒的,但因为它是新盖的,所以看上去很气派。 春妮儿娘这几天忙的有些口干舌燥,为了把儿子的婚礼办的体面一点,也为了满足女方提出的过分要求,她还是跟亲朋好友借了一些钱,这样儿子的婚礼才按时举行了。 家里养的猪已经宰杀了,没有去卖肉,而是把猪肉用到了儿子的婚事上。 地里收入的棉花,卖了钱也是用上了,盖房子、娶媳妇,家底一下子就掏空了,何况原本也没有什么家底。 这多半年来,春妮儿娘为了节省,每顿饭经常喝点玉米粘粥就算了,每天肚子里算是吃一个水饱,只有儿子、女儿都在家时,她才做个炖菜,蒸锅黑面馒头,玉米饼子、窝窝头敞开吃。 老百姓没有其他来钱门路,只能从自己的牙缝里省,不然又能怎样呢? 春妮儿这次回家,跟几个要好的朋友凑了二百块钱,她知道家里一定艰难,空间里面的花生需要回校以后再处理,还有她希望能够获取奖学金。 “娘,你先收下这钱,我的奖学金还没有发呢,你别愁。”趁着没外人,春妮儿悄悄把钱塞给了娘。 “你别自己手里空了,谁家盖房子、娶媳妇也得拉窟窿借账,没事的。” “娘,我这里还有花的,放年假回来咱又会有钱了。娘,你千万别着急。” “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门外传来小孩子的叫喊声,娘俩赶紧迎出去。 在一片“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只见远远的来了一队骑自行车的,前面这个人认识,是春妮儿同姓院里的一位大哥,他骑的自行车车把上面,系了一朵大红花,被称作“遮红”的人。 因为新媳妇不熟悉婆家的路,需要有一个引见者,更有一层深意就是一路经过的六亲眷属鬼神、邪魔歪道,该回避的回避,该保佑的保佑。 后面又有两个男子骑自行车,是男送嫁的,接下来才是新媳妇,再后面是两个骑自行车的女子,是女送嫁的,类似于现在的伴郎和伴娘。 主人家端着茶盘,向人群中撒了几把糖,又撒了几把花生,趁着人们捡拾,接新媳妇的两个年轻女人,赶紧把走路外八字的新娘子,搀扶进新房里。 新娘子脱鞋上炕,盘腿坐在炕中间,低眉垂目不言不语。 其实,霍兰兰从头一天晚上就没有敢喝水,也没怎么吃饭,就吃了一个水煮鸡蛋。 因为农村习俗,新媳妇结婚那天,不许去厕所,上炕后也不许再下炕,更不能说话。禁忌如此之多,霍兰兰不敢不遵守。 新媳妇已经上了炕,女方家的车队还没有过完呢! 在后面骑自行车的就是新媳妇的娘家人,有一个车座后面还驮着小孩,那是压车的。 霍兰兰家来了两个小孩压车,再后面就是娘家陪送的嫁妆:被子、橱子、桌椅等。 新娘子拉嫁妆的车队,这时候开始慢慢赶过来,用了两辆牛车,上面拉着娘家陪送的嫁妆。 定住结婚的日期后,春胜娘俩就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春胜一边上班,一边利用早晚时间粉刷墙壁。 春妮儿娘则请了村里儿女双全的姊妹来帮忙做喜被、喜褥子。 结婚前半月,霍兰兰让媒人转告春胜,她也得要“三转一响”,就是:手表、缝纫机、自行车和收音机。 媒人委婉地提出能不能多体谅一下男方,春胜毕竟不是弟兄几个,借账多了娶进门不还得自己还账? 霍兰兰脖子一梗,说:“如果没有‘三转一响’’,这婚就先不要结了。” 媒人李婶这时候才意识到这个霍兰兰确实不一般。 不过,事到如今,骑虎难下,如果不答应女方,春胜家真的是人财两丢,因为儿子结婚的喜帖,已经通知了亲戚朋友。 媒人李婶只好又跑到春胜家,说:“老嫂子,我原本好心,给春胜介绍一个媳妇,又觉得咱家里条件不错,春胜既能劳动也能挣钱,一个妹妹拖累不着家里,没成想女方还要什么‘三转一响’,真让我这个当大媒的也难以开口啊!” “没事,没事,他婶你多操心费心,让春胜能娶上媳妇,这就是大功德,咱得答应人家呀!谁家拉扯大一个闺女也不容易。没事,我,我去想法。” 虽然社会上流行这些东西,但大多数人家是没有的,很多新媳妇都是结婚后,自己好好过日子、慢慢攒钱,逐渐买齐全的。 春妮儿娘也以为霍兰兰跟大多数女子一样,万万没想到还能张口提出这么高的要求。 一年三次节礼,已经送过去了,如果这时候说散,以前所有的花费就都打了水漂,啥也要不回来。 这个寡妇就只好咬着牙,勒紧裤腰带答应女方吧,总比儿子打光棍强。 儿子春胜嘴上说“散了吧!”,其实他心里那意思,也是女方要天地接着,好容易能才说上媳妇,怎么能让她因为要彩礼而散了呢。 李春胜加班、休息日不过,就是为了多淘换点钱,满足女方的要求。 最后春妮儿娘不得不又求爷爷告奶奶四处凑钱,才总算把女方打发了。 看看霍兰兰今天的陪嫁,也没有缝纫机、收音机啥的,手表不知她戴没戴?她骑的自行车一看就不是新买的。 看来,女方张嘴要了那么多,娘家并没有配送多少啊!后来才听说,是为她的弟弟说媳妇准备的。 新人进新房以后,四邻帮忙需要把嫁妆从牛车上卸下来,跟霍兰兰来压车的那两个小孩,爬到嫁妆被褥上,摆成一个“大”字,不让人卸嫁妆,说需要给压车钱。 有人送去红包,一个小孩子打开一看钱数不满意,继续摆成“大”字形,都顾不得擦流出的长鼻涕。 另一个小孩就骑在桌子上,那架势:红包不够,休想卸嫁妆! 人们进进出出四五趟,才打发满意了这两个压嫁妆的小孩子,春妮儿娘心里想:多亏刚才闺女又给了二百块钱,不然现抓瞎那才真愁死个人。 围观的乡邻心里暗暗纳闷:这六十里地外的女子要的彩礼并不便宜,甚至还贵不少,不知以后过起日子来咋样? 第57章一把邪火 春胜结婚当晚,闹洞房的人还没走干净,忽然听到墙外有人大喊:“失火了,快来救火呀!” 除了新娘外,连新郎官春胜也跑出去了,原来他家靠在西院墙的棒秸被人点着了。 经过秋天的日晒,冬天的风吹,棒秸已经干透了,所以特别好着,只见熊熊火光,很快就点燃了竖靠在墙头的那些棒秸。 并且火势顺着墙头往房子上蔓延,多亏都已经换成了瓦房,如果还是过去的茅草屋,那新盖的房子也得遭殃。 听到喊声的人们,纷纷从家里跑出来,拎着水桶齐上阵,后邻家的人却躲在屋里,透过窗户看“西洋景”,他们家没人出来救火。 不知是风的缘故,还是因为后邻靠墙也有棒秸。 很快,那火势竟然会飞一般,火星也落到了他家的棒秸上面,结果他家的棒秸也“呼呼”地着起来。 这时,后邻男主人沉不住气了,狠狠地骂他那个三儿子:“没用的玩意,给他家点火,就不知道离咱家的棒秸远一些吗?赶紧,赶紧出去救火啊!” 这爷们几个才忙不迭地跑出去,有拿水桶的,有端脸盆的,连尿桶也用上了,赶紧提水,去救自家燃烧的棒秸,人们几乎连喝的水也用上了,终于消灭了这场人为的火灾。 当人们外出救火时,春妮儿娘让李春妮去陪伴她的新嫂子。 李春妮第一次近距离跟霍兰兰在一起,装了一天的霍兰兰,在炕上盘坐的腿脚都麻木了,人们跑出去的时候,她赶紧下炕,扶着炕沿挪动了几步,她憋得实在难受,尿泡好像要胀破了。 如果不是这把邪火,霍兰兰会不会尿到裤子里? 这时候,恰好李春妮走进来,喊了她一声“嫂子”,霍兰兰抬起自己的疤拉眼,黄面皮抽动了两下,溜圆的眼睛看了看李春妮,说了声:“你是春妮儿?”嘴里好像含着一个什么东西,口齿有点点啰啰不清。 “是的,嫂子!坐了一大天,累了吧!” “快,快带我去厕所,简直要憋死了!” “快走,快走!”春妮儿控制住笑,带领霍兰兰,把她送到了南墙角处的厕所里。 “稀里哗啦”,如同黄河决口般一通释放,霍兰兰感觉浑身舒坦多了。 霍兰兰双手抱着腰,走出厕所,站在那里把腰扎好。 听着墙外嘈杂的人声,看了看墙外的火光烟气,霍兰兰嘟囔了一句:“为人不咋样啊!” 李春妮听到了,没吱声。人性最大的恶就是“恨你有、笑你无、嫌你穷、怕你富”。 凭什么爹娘双全的小子都娶不上媳妇,这个早早死了爹的人却娶了媳妇?还住上了新房子,这不是让人恨的牙根痒痒吗? 所以,在你想露脸的时候,非得让你露出屁股。娶媳妇是天大的好事,非得让你全家腌臜腌臜丢丢人。 前世,李春妮的哥哥身残,娘被生活逼迫的磨磨叨叨,坏人想法继续磋磨、欺负弱者,善良的人顶破天说一句半句同情的话,或者送给个怜悯的眼神,没有谁真正来帮忙。 因为这个世上受苦受难的人太多了,慈善者实在帮不过来。 前世的李春妮娘仨,算是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没有什么地方值得人眼红或者嫉妒的,李春妮重生以后就不一样了。 这两个早早没了父亲的孩子,一个在城里干临时工,家里的农活耽误不了;一个考上中专,成为公家人。 怎么着也让某些不怀好意的人,心里不大舒服,特别是像后邻那样的人家,时刻憋着坏水,就需要找到发泄口,让坏水流出来。 李春妮听到霍兰兰小声嘀咕的话,她没有言语,她猜想这个霍兰兰或许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或者是一个不知好歹、不分青红皂白的家伙。 霍兰兰刚刚娶进门,性情摸不透,作为小姑子的李春妮还是少说话为妙。 姑嫂二人重新返回屋里,春胜和娘也回来了。 新郎官的脸上抹了横一道竖一道的灰,新鞋子也已经踩上了泥水,春妮儿娘的鼻子上也抹了灰,鞋子也湿了。 好在大火在乡亲们的齐心协力下,很快灭了,没有出什么大事。不然,等人们都睡下,坏人夜里发孬引火,那才糟糕呢。 春妮儿赶紧舀水,又掺上点热水,让娘和哥哥洗洗脸。 “娘,你说说他发这坏干什么?自己家里不也引着了吗?害别人就没想到是害了自己吗?” “别瞎说,没人亲眼看见谁引着的,在外面可不能胡乱说。”春妮儿娘制止着儿子。 “娘,就是咱们不说,群众的眼光也是最亮的,大家一猜就知道是谁家干的。甭这么缺德,就等着老天报应吧!”春妮儿安抚着娘和哥哥,寄希望于老天来安抚着自己和家人。 春妮儿娘洗干净后,赶紧去下了一碗挂面,又卧了一枚荷包蛋,倒上酱油、醋,又点上了几滴香油,让春妮儿给霍兰兰端过去了。 “嫂子快趁热吃吧,你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早饿了吧!”春妮儿笑吟吟地把面条放在霍兰兰的脸前,让她赶紧吃。 这肥硕又口壮的霍兰兰,肚子饿得早就“咕咕”叫了,可作为新媳妇,她必须得装着。 看到李春妮端过来的面条,她顾不了那么多了,手都没来得及洗,拿起筷子,甩开腮帮子就“嘁哩噗噜”地吃起来,完全是一副不管不顾的状态。 春妮儿没说什么,退出去了;春胜也没说什么,也回到了娘的屋,娘仨吃了中午热的剩菜,算是解决了一顿饭。 转眼,三天假期就结束了,春妮儿又返回学校,投入到紧张的期末复习当中。 司亮即将毕业,提前回县城找实习单位了,他俩没能一块回家,李春妮正好可以再把空间里的花生卖掉。 李春妮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奖学金,还清了为哥哥结婚时借的账。 空间里面存放的花生数量,比去年大约多了一倍,加上临近春节,价格上涨,李春妮今年的收入,比去年多了一些,她却不知够不够娘还账的? 李春妮其实一直想扩大空间种植规模,多种一些花生,但是难以拓展出去,需要耕种现在的那几分地,达到一定级别后,才可以继续扩大耕种面积,这也是让她比较着急的地方。 虽然拥有空间,可是喝水又受限制,耕种也受限制,是自己德不配位?还是一切没有达到机缘呢?李春妮不得而知。 这个春节,一家人欢欢喜喜,李春妮家门前放了比过去多一倍的鞭炮,来庆祝这喜庆的日子。 冬天正是农闲季节,也看不出霍兰兰勤劳还是懒惰。 不过,她动手给春胜做了一双布鞋,虽然春胜穿上经常不跟脚,李春胜心里还是感觉很美,毕竟有人来替娘给他做针线活了。 李春胜知道娘的眼睛已经花了,即使现在家里安装了电灯,娘穿针引线仍然不那么容易了。 李春胜娶上媳妇,干劲就更足了,他舍不得让新媳妇去挑水,抓住早晚的空闲,去外村挑喝的水,也给娘和三奶奶家送去。 一次被霍兰兰看到,问他:“李春胜,你跟那个三奶奶不沾亲带故的,干嘛给人家送水喝?真是个傻种!” “三奶奶没孩子,就是她一个人混,吃水不方便,给她送一趟两趟的,我也累不着。” “五保户自然有大队上管,显着你六个脚趾头咋了?以后少给她家送水,省出时间来喘口气也匀和。” “人老了,能喝多少?” “我说不让你送,就是不让你送,别惹我生气哈!你家为人好,还有人会趁你结婚时放火?” 春胜不言语了,他不知道媳妇犯了什么邪病,怜悯之心总该有吧,怎么自己娶了这么一个没有人情味的女人呢? 第58章怀宝相亲 镇供销社的经理退休后,副经理白怀宝顺利扶正,经过这两年的历练,白怀宝成熟了很多。 有一天晚上,白厂长爷俩赶巧都在家里吃晚饭,白厂长提议爷俩喝两盅。 白老太炒了几个菜,爷俩边喝边拉呱。 “怀宝,跟爹说实话,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咱啥时候解决终身大事呀? 人活着,有的事需要认真,有的事就是逢场作戏,记住:作为男人想要成事,男女事上不必过分认真,更不能让看不到、摸不着的感情,影响自己的前途。” 白厂长对儿子说这番话,肯定是风闻到什么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白怀宝没言语,自己喝干了那一杯,又满上,继续听他父亲训话。 “怀宝,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不能再耍小孩子脾气,更不能任性。 咱即使不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媳妇,也不能找一个带孩子的寡妇吧,让外人背后怎么说?让你老爹的脸往哪里放?” “爸爸,我想,我想帮帮她娘俩,他们太苦了。”听老爸这话说的,证明已经啥都知道了。 “荒唐!你这样做,让你爹娘的心里才苦呢?再就是帮人也不用以身相许呀,你还想上演‘英雄救美?’喜宝有病,你姐姐累心,咱帮不上啥忙,你可不能让爹娘再累心了。 看看你单位多好,有多少人盯着那个肥差,盯着你那个位置?咱这个全县的乡镇上,有几个你这么年轻的经理?你得好好珍惜才行,不能没事找事,更不能让外人背后戳脊梁骨。” “怀宝,你爸爸说得对,咱别让外人对咱说三道四的。再就是以后千万不能再到那女人家里去了,影响咱以后找媳妇,再去就和其他同事一块去,有他们做着伴,外人也说不出啥难听的来。”白老太在旁边出着主意。 “我跟她也没啥,就是觉得她孤儿寡母的挺可怜,就,就多跑了几趟。” “你可怜她同情她,时间长了她心里感激你,说不准会对你产生感情。男女之间,不管谁对谁产生感情,都不是闹着玩的,何况还是一个带孩子的寡妇,这事说起来不好听。 爸爸今晚好言好语对你说,你可千万不能继续糊涂走下去。” “是啊怀宝,你爸爸说得对。你可千万不能再去了,到时候她如果对你黏黏糊糊,咱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病吗?” “如果对贾娇娇实在不愿意,那么多人给你介绍对象,就没有一个能入你眼的? 你的亲事需要尽快定下来,这样也能够挡住那些好事者的嘴巴。你跟她有啥没啥,不是你自己说了算,是那个女人的性情决定的。” “你二姨给你介绍的那个小学老师不是挺好的吗?见过一面怎么后面没音了?”白老太在一边提醒着。 “当老师的这个不同意,你三姑说的那个护士跟你年龄相当,我看那个也不错,她就是以咱镇卫生院作为跳板,不长时间就能调到城里去,去市里上班也说不准,她舅舅是市医院的王院长。” “这个护士好啊,抽空约个时间见见面,差不多咱就把亲事定下来,别拖拉了。” 白怀宝听着父母的对话,含糊不清地说:“就听你们的吧!” “这就对了,没有坑自己孩子的爹娘,我去弄饭,你爷俩喝完这杯咱就吃饭。”白老太如释重负地说完,去厨房忙活晚饭了。 白怀宝与爹娘对话后的一个黄昏,他的三姑带着一个女孩去了镇供销社购物。 二人走进商店,白怀宝和另外两个售货员正站在柜台前忙碌,因为这个时间段的顾客比较多。 女孩看了白怀宝一眼,不觉愣了一下,看着好面熟,该不会是高中同学吧!这时候,忙完的白怀宝抬头跟三姑打招呼,也向那女孩笑着点了点头。 这个皮肤白皙、眼大有神的女孩笑着看看白怀宝,白怀宝也觉得这人似曾相识,又一想自己在供销社上班,全镇的人差不多都看着面熟,他一下子想不起这女孩在哪里见过。 “白怀宝,真是你啊!你不记得我了?高中我们还同学过两年呢!” 白怀宝一拍脑袋:“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你是周云霞?” “就是我呀,当了官我以为忘记老同学了呢?表现还不错!”周云霞笑着说。 三姑一看这两人认识,也高兴地大笑起来,白怀宝把她俩让进了柜台后面的办公室。 “周云霞,你什么时候来的镇卫生院?” “高三上半年,题海战术搞的我简直要吐了。这时候,舅舅说咱们县里正好组织护理培训班,还负责分配工作,就让我报名参加学习班了,结业后这不到你们镇卫生院来实习了。 阿姨说要给我介绍个朋友,今天没事就过来看看吧,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你。” “哈哈,真不是外人,从离开高中咱就没见面,没想到你到我们这一亩三分地来了。今晚跟三姑一起到我家吃饭吧!” “真没想到就这么凑巧,既然遇到了,我也正想去拜访拜访你家阿姨。” 白怀宝的三姑一看两个孩子认识,说话还这么热乎,她心里挺高兴,觉得今天这个媒当的省劲,没费啥口舌,好像就顺利接上头了。 白怀宝在商店里买了一些现成的食品,周云霞也买了份礼物,三个人就一起去了白家庄。 白厂长今晚还没回来,白老太正想准备晚饭,看到儿子带着三姑和一个姑娘进家门,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 白怀宝把手里的食物拎给白老太看,让她不用着急,都是现成的,热一热就能吃,又把同学周云霞介绍给老娘。 这回,老太太就更高兴了,看到儿子和姑娘两个人又说又笑,她牵挂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三姑小声跟白老太说:“不让你着急,不让你着急,咱怀宝人长得好、条件好,谁不上赶着?没成想小周他俩还同过学。” “那就好,那就好,我和他爸可不用瞎操心了。” “咱姐俩去收拾碗、盘,让两个年轻人多拉拉。”三姑说着,就与白老太去了厨房。 两个年轻人就在里屋说着话,白怀宝问了几个同学的名字,知道有的同学已经考上了大学,有的还在复课,有的就直接上班了,五花八门干什么的都有。 饭菜端到桌上,周云霞这姑娘不愧是城里来的,说话、做事都挺大方,吃过饭几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三姑提议白怀宝骑车把周云霞送回镇卫生院宿舍。 白厂长下班回到家,三姑还没走,白怀宝送人也没有回来。 听老伴和三姑说了今晚的情况,他们都觉得这件婚事应该有门儿,心里的一块石头也算落了地。 前几天,白厂长听到有人悄悄告诉他,说白怀宝对一个乡下年轻的寡妇挺照顾,还经常帮她往家里送农产品、带吃的,他知道儿子从小就是个热心肠,喜欢做“救世主”。 白厂长非常担心,唯恐儿子一时鬼迷心窍,真的跟那女子关系扯不清,才是一件闹心的事,好在孺子可教,那晚对儿子的耳提面命,应该是有了效果,总算让他这当老人的舒了一口气。 第59章差点冻死 白怀宝这一次,有老长时间没有去王家庄了,他不那么敢再去龙枚家了,唯恐自己张不开口,他翻来覆去想了好几个夜晚,一开始只是同情那娘俩,也没想与龙枚怎么样,更没想成为一个没有血缘小孩子的后爹。 随着时间的推移,白怀宝的内心开始发生变化,他有时候憎恨自己的软弱,为什么轻而易举地就上了龙枚的炕了呢? 有时候又觉得那是你情我愿,自己也算是在救赎龙枚,久旱遇甘露,她不也得到滋润了吗? 并不是我白怀宝提起裤子不认账,而是我俩各有所需,如果说与龙枚结婚过日子,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不过,既然有过肌肤之亲,也总得有个了结才行。 这一天下班后,白怀宝没有接着回家,而是一个人在办公室里自斟自饮了几杯酒。然后,买了满满一黑提包好吃的,挂在车把上面。 又把买的那十把挂面,在后车座上捆绑好,便骑上自行车,在颠颠簸簸的乡村土路上,有些摇摇晃晃地向王家庄骑去。 还是那两扇破角门,还是那残破的矮院墙,屋里还是那昏黄的灯,灯下还是那个曾经让他心动的女人。 他把车子停放好,先把车座后面的挂面拿下来,又把黑提包取下来,便头重脚轻地进了龙枚的屋。 龙枚刚刚安顿好孩子,闻到满身酒气的白怀宝已经晃进来了。 白怀宝把挂面放在她家的桌子上,把黑提包里面的吃食全部拿出来,便坐在椅子上吸烟。 龙枚走过来,轻轻拿掉白怀宝嘴巴上的烟卷,然后掐灭在桌子上,柔声说道:“别抽了,怪味的。”说着,就软软地靠在白怀宝身上。 白怀宝原本是放下东西,撂下分手的话,转身就走的。 可龙枚这样的举动,让他实在招架不住,便一把抱紧龙枚,二人滚到了炕上,缠绵过后,两个人疲惫地躺在那里,谁也没有说话。 龙枚用手指轻轻划过白怀宝的胸膛,充满柔情地说:“怎么喝了这么多?路上醉醺醺的小心摔倒了。” 白怀宝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说:“龙枚,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会耽误你的。” “我不怕,只要有你就好。” “不知怎么我们的事爸爸知道了,我,我不能再和你继续这种不明不白的关系了,我们,我们还是分手吧!龙枚,我,我也没有别的办法。” “怀宝,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什么,这一天早晚会来。” “家里给我安排了一桩婚事,指望对方的舅舅将来或许能帮到我的姐姐,不是我狠心。 但是,姐姐的孩子胎里带来的病很难治好,我需要为整个家庭想一想。” “我没奢望过与你结婚,这本来就像一场梦。”龙枚说着,把脸伏在枕头上哭起来。 “我很痛苦,不想失去这份感情,可又有什么办法呢?难道我们真的私奔吗?娘只有我这一个儿子,姐姐只有我这一个弟弟。 以后,以后我不会再来你家了,不会再来找你了,我们不可能有戏。” “我们本来就没有啥关系,你走吧!把你带来的东西一起带走,没有你,我娘俩也饿不死。” “知道你恨我,有一天我能自己做主了,肯定会补偿你。这样,我心里会好受一点。以后你有事一定要说,能帮上啥忙,我一定,一定帮。” 白怀宝踉踉跄跄地推着自行车,出了龙枚的家,消失在夜色里。 炕上的龙枚似乎已经忘了伤心是什么滋味,她只是呆呆地仰面躺在那里,泪水无声地滑落下来。 她想起小时候,一个走街串巷算卦的盲人曾经给她算的卦,说她最后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那时年龄小,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她还天真地想呢,打水都是用水桶,谁傻到用竹篮打水呀? 现在龙枚才意识到,她对白怀宝心存感情,她与白怀宝同枕共眠,这种行为和做派,就像用竹篮打水一样,真的是一场空。 她恨起自己来,恨自己的天真,恨自己的命苦,更恨自己的身不由己…… 喝过酒,行过乐,又伤了心的白怀宝,头脑昏昏、左右晃动地骑着自行车,行进在乡村坑洼不平的小土路上。 没有月色更没有路灯,天寒地冻也几乎没有什么行人。 白怀宝心里也不好受,不知是喝过酒的原因,还是他也曾经投入过感情,他就心不在焉地骑着。 突然,自行车的车轮一下子压到一块半头砖上,一打滑,他没有握稳车把,就这样被甩出去了。自行车倒在了路边,他被摔趴在地上。 白怀宝虽然喝了点酒,但是他没有大醉,头脑还比较清醒,只是体力有些不听指挥,他奋力爬了几次,都没能爬起来,后来,后来他就一个人昏睡过去了。 白怀宝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镇卫生院的病床上,头戴护士帽、身穿白大褂的那个女子,正柔情无限地看着他。 “醒过来了?真是大命!再发现晚一点儿,你非冻坏了不行。去谁家喝酒了?还一个人骑车回来?”他闪了闪眼,觉得这女子挺眼熟,声音也熟,“到底是谁呢?” “怀宝,不认识我了吗?看看我是谁?” 白怀宝只是感觉头有点点疼,膝盖也有点点疼,大脑完全清醒了,他有点艰难地说:“是周云霞啊!我怎么躺在这里?” “昨晚在谁家喝的酒?喝了那么多,还一个人骑车回家,路上摔倒了,多亏被人发现及时,不然,不然你就冻伤了,让伯伯他们怎么办?” 白怀宝想起来了,昨晚从龙枚家出来,自己骑车摔倒了。昏睡过去后,被路过的好心人救助并送进了镇卫生院。 白厂长老两口,挺满意三姑给儿子介绍的周云霞,特别是儿子醉酒被送往医院那两天,都是周云霞那女孩无微不至的照顾。 看看儿子的表现,也不反感,这真是天赐良缘。 女儿白怀珍生了一个脑瘫儿,去了很多地方,花了不少钱,还是治疗不彻底。 虽然那不是她一个人的责任造成的,可真心疼孩子的好像也只有当亲妈的那个人。 上次白怀宝去看望姐姐和喜宝,看到她婆婆说话就不如过去热情,那种官太太作风,原本就势利的了不得,现在就更不怎么待见白怀珍这个儿媳妇了。 话里话外意思都好像在埋怨白怀珍,好像生下脑瘫孙子,都是儿媳妇一个人造成的。 “怀宝,我早就告诉你姐姐多活动活动,别那么懒怠动,对胎儿不好,可你姐姐不听啊,看看生了这么一个孩子,这不是刘宏一辈子的累赘吗?” “早送去医院就好了。不过事已至此,只有多寻访名医,把孩子治好了。” “咱也没想到他会提前一个星期就生呀!”主任太太辩驳着,其实她的责任最大,就恋着玩麻将了,没把孙子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又能怪谁呢? 不过,刘主任的太太现在想方设法把全部责任,都推到儿媳妇身上,把自己摘干净,唯恐有人知道,她玩麻将耽误了把人送去医院,是造成的孙子疾病的一个重要原因之一。 白怀宝看到姐姐憔悴的脸,看到除了流泪那无助的眼神和神态,特别特别心疼。 虽然爸爸去纺纱厂做了厂长,不还是在姐姐她公公的手下吗?思来想去,特别是通过这次住院,白怀宝决定听从父母的建议,跟周云霞确定恋爱关系,至少周云霞的舅舅是在市里任职。 生活就是一张无形的大网,千丝万缕要与够得上的能人扯上关系,才可以在这个社会行动自如,也才能不被人踩在脚下。 第60章书写奋进 司亮毕业,顺利进入县粮食局上班,“民以食为天”,买粮买馒头需要粮票的时代,能够在粮食局上班,这绝对是一个人人羡慕的好单位。 他与春妮儿主要是书信往来联络感情,虽然同在一个省,但能够收到心爱人的信,也得需要一周的时间。 不过,有爱人一笔一划书写的甜言蜜语,可以反复读、反复品味,那也是一种青春期拥有的幸福。 这样,人们除了上班、学习或者劳作外,生活中就有了一种期盼,那就是门外邮递员摁响的脆生生的铃铛声,或者走进单位时,门卫师傅喊自己姓名的悦耳声。 当然,还有陪伴那八分钱邮票,寄来的沉甸甸的爱情,那是一种浪漫和对美好生活的憧憬。 春妮儿和同学们除了学习书本理论知识,在车间现场观摩和实际操作的机会越来越多。 为了能够得到奖学金,保持期末成绩进前三,李春妮总是最早到教室,提前预习预习当天老师要讲授的内容,课堂上认真记着重点。 遇到不懂的难点问题,李春妮会举手向老师请教:“老师,这个纺织工艺的流程,我还是不太明白,您能再讲解一下吗?” 老师耐心地为她解答,她才恍然大悟,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有关系不错的同学提醒春妮儿:“春妮儿,在纺校的这四年,应该是我们人生旅程中最美好、最没有压力的日子,别把自己搞的那么紧张,你害怕什么? 毕业后我们都会被分配工作,抱的都是‘铁饭碗’,用不着这么苦自己。” “我没觉得苦,这比我差点没钱复课强多了,学校里管吃管住,我更得抓住机会,好好学习才行。 我比不得你们,家庭条件好,我出生在苦水泡大的盐碱地,前两年我们一日三餐都成问题。 现在生活比过去好了,哥哥娶亲又让娘拉了窟窿,我不能懈怠,我想毕业后能够有一个更好的工作,能够养活娘。” 李春妮没有农村大部分人的那种观念:父母养老是儿子的责任和义务,女儿嫁人就是泼出去的水,可以回家看看父母,爹娘的生老病死那是当儿子要考虑的事情。 李春妮不这么想,她认为人生下来,不管儿子还是女儿,母亲都用两个乳房喂养,而没有因为你是儿子就多吃几口奶,她是女儿就只吃一个乳房的奶,没有!那干嘛养老送终只是儿子的事情呢? 李春妮知道这些年来,娘一个人拉扯大她和哥哥不容易,家里贫穷没有啥亲戚朋友。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别怪人们势利,天生一对富贵眼,穷人能给别人帮得上什么忙? 一身臭汗,一把子力气吗?人们更看重的是实际需求,是能够帮忙解决生活中的实质问题,而不是真诚的心。 所以,她咬着牙努力,暗地里较劲,让自己别那么白费,别那么无用。 实践课程,进入车间时,李春妮和同学们都换上蓝色工作服,走进机器轰鸣、噪音嘈杂的纺织车间,认真观察师傅的操作示范,然后自己再小心翼翼地动手实操,生怕出一点差错。 并且通过实践,主动去解决工作过程中,遇到的一些问题,耐心地向有经验的老师傅请教,谨慎地操作着机器。 李春妮内心时刻提醒自己:“一定要注意纱线的张力和纺织速度的配合。” 在实践操作过程中,李春妮的大脑和眼神,从未离开过正在运转的机器和逐渐成型的织物。 并且她非常善于学习和观察优秀同学的操作,弥补自己工作中的不足。 李春妮课余时间还是经常去图书馆,她不仅热衷于文学类书籍,而是更会阅读一些跟纺织相关的工具书,为自己以后走向工作岗位把基础打牢。 或许,李春妮的正能量还不够,所以她的空间不能大面积种植,她咂摸过,好像大约一个月,空间里面能够扩大一分地,那就是需要给五保户三奶奶送去饮用水的缘故。 好在从种下到收获,能够缩短日期,她不仅需要努力掌握所学的知识,也需要不间断地种植那几分地的花生,因为哥哥结婚的花费,使原本不够富裕的家又重新又过上了紧巴日子。 李春妮需要帮帮娘和哥哥,需要缝缝补补那个破破烂烂的家。 新学期,一场盛大的纺校技能竞赛即将拉开帷幕。李春妮积极报名参加,为了准备比赛,课余时间就在校办工厂里练习操作,差不多每天都练习到很晚。 她的手指磨破了皮,就在校医室拿来胶布包上,继续练习。 终于比赛的日子到了,整个校园沉浸在紧张而又兴奋的气氛中。 参赛的同学早早来到赛场,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面对一排排崭新的纺织机器,如同即将出征的将士,去征服那些散发着金属光泽的对手,大家需要使出浑身解数,一决雌雄。 比赛铃声响起,选手们各就各位,投入紧张的比赛当中。有的选手动作娴熟,灵活的双手在机器上丝滑舞动;有的略显紧张,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却依然全神贯注地操作着。 李春妮眼神坚定,动作干脆利索,每一个步骤有条不紊,熟练地调整机器参数,她纤细的双手,如同在琴键上弹奏美妙的乐章一般,节奏明快而准确,动作轻盈而精准,展现了她特有的细腻和耐心。 评委老师认真地观察着每一位选手,目光犀利而专业,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失误,也时刻捕捉出色的表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选手们加快速度,力求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满意又完美的作品。 结束铃声响起,选手们停下手中的动作,有的精美绝伦,有的稍显不足,但是每一件都凝聚着同学们的心血和努力。 经过评委老师认真评选,当场选出获奖名单,李春妮凭借扎实的基本功、出色的技艺和创新思路,赢得了比赛的一等奖,获得了学校颁发的荣誉证书和奖金。 她站在领奖台上,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那是辛勤付出后,收获成功的喜悦,这也将为她毕业后的分配单位增分很多。 赛后,几位参赛选手交流:“春妮儿,祝贺你获得一等奖,我觉得自己把所有本事都拿出来了,连三等奖也没有得到,看来跟你们差距太大了。” “我也是紧张的了不得,就怕出一点差错,最后只有拼了。” “李春妮,你那操作,我们都看在眼里,连评委老师的眼睛也直了,一等奖非你莫属。” “别这么说,大家都很厉害,我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主要是这次挺幸运。”李春妮谦虚地说。 “我觉得自己发挥还不错,得了一个三等奖也挺高兴的。” “通过这次竞赛,我发现了自己还有很多需要学习和改进的地方,咱们一起加油,争取下次取得更好的成绩。” 李春妮在她的纺校岁月里,学会了迎接挑战和坚持,为她今后迈向更加广阔的人生舞台,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对于一个来自乡村的孩子,用青春和汗水书写了属于自己的奋进篇章,她的执着与努力,为自己的梦想插上翅膀,也成就了这个来自盐碱地的女子。 第61章原形毕露 霍兰兰这种可以“顶门立户”的女人,嫁给春胜时间不长,就不想继续伪装了,她的不可理喻和蛮横渐渐显露出来。 春耕还没有开始,春胜还是早出晚归去县城干临时工,他每天还是早早吃过娘做的饭,骑车去上班,农闲时节地里没活,家务活春妮儿娘自己干了,所以丈夫春胜去上班,霍兰兰依旧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懒得起来。 太阳升起三竿子高了,她才睡眼惺忪地爬起来,脸不洗、头不梳,就直接到春妮儿娘那边去吃饭。 刚开始,春妮儿娘还去新房喊她起来吃饭,喊了几次不仅不理睬,反而第二天起得更晚,吃饭时一声不吭,装看不见婆婆。 春妮儿娘这才觉出自己叫儿媳妇起来吃饭,叫错了,惹得她不高兴了,以后便不再去喊她吃饭,就悄默声地做其他家务活等着。 春妮儿娘给霍兰兰把饭盛出来,怕凉了就用盘子盖好,然后把锅刷干净,为了用泔水喂猪伺狗,人可以晚一点吃饭,牲口吃食却耽误不得。 虽然饭已经盖起来了,但是,因为霍兰兰起得太晚,饭还是不热了。 霍兰兰就给春妮儿娘甩脸子,觉得是婆婆故意让她吃冷饭,故意让她肚子疼,扒拉两口,饭碗一顿、筷子一扔,就嘟嘟噜噜去了自己的新房,婆婆再过来收拾碗筷残局。 有时候,霍兰兰索性就不吃早饭了,一直躺在自己的新房里享受悠闲自在的生活;有时候,就把婆婆给她盖好的饭直接倒进猪槽里,自己不吃,谁也别吃。 春妮儿娘心疼的了不得,就说:“兰兰,那可是粮食粒子,咋舍得让猪吃呢?你不吃,中午我热热再吃,可不能浪费。 “这份是我的早饭,我倒给猪吃跟你有关系吗?我怕凉,猪不怕凉。” “你早起来一会儿不就行了,饭不会凉,你吃了也不难受。” “我困,我喜欢睡觉,你管的着吗?” 春妮儿娘不再言语,轻轻叹息一声,又去收拾家务了。 春胜下班回来,霍兰兰就向丈夫告状,哭诉自己的遭遇:“春胜,你娘就是成心让我肚子难受,欺负我娘家离得远,每天都给我吃剩饭、吃凉饭,我例假来了,还吃凉的,肚子疼得要死了。” “你早起来一会儿不就行了,以后我起来吃饭上班,你也赶紧起来,帮咱娘忙活忙活。” “起来那么早干嘛?地里现在又没有活,帮你娘忙活什么?家里能有多少活?” “总共就是咱娘仨吃饭,娘也不能分开单独给你做饭,你就早起来一会儿吧,别让娘等着。” “啥也是你娘你娘,我算什么?” “你是我的好媳妇呀!好了好了,别那么多事了。” 那,那以后你把工资交给我保存,我买个挂面、买点啥吃的也方便。不然,经吃凉的,每回例假来了都疼死人,你还想当爹,还想让我给你生孩子?生个球!” “咱俩结婚花了不少钱,也跟亲戚借了一些,工资交给娘,就是为了计划着一边生活一边还账。” “还什么账?她生的出儿子,就得娶得起媳妇,我可没有义务帮她还账,你老老实实把工资交出来嘛事也没有。不然,可有你好看的。” “别想一出是一出的,又不是兄弟们多,有谁来跟咱分家产,别这样,让外人听见笑话。” “我不管,你结婚了就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家,我跟着你,你不能不跟我近。你家穷得叮当响,有啥家产可分?真是笑话!” 春胜不再言语,毕竟结婚不久,他觉得跟媳妇还没有亲热够呢!但是,自己也不能做那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三老鸹,不能跟亲娘离心离德,也不能得罪自己的老婆。 这一天,春胜还是早早上班走了,霍兰兰比以前起来的早了些,她到婆婆屋里去吃饭,这回饭热乎乎的没凉,看来起早了还是对她自己有好处的。 霍兰兰吃过饭,极其罕见地叫了婆婆一声“娘”,说:“春胜已经结婚了,下月工资就不能给你了,让我们还什么账?你能生的出儿子,就娶不起媳妇吗?” “我娶的起媳妇,那‘三转一响’的钱我家可出了,也没有见到呀!” “没见到咋了?你把钱给了我家就是我的了,我娘家陪送什么,你管的着吗?看看你这个破家,看看你家穷的,你要是会过日子,能混得这么差吗? 我告诉你,下月你儿子发的工资,老老实实让我放着,啥事也没有,否则不要自找难看,让你儿子继续打光棍。” 霍兰兰扔下这几句话,就去了自己的新房,春妮儿娘憋得老长时间没缓过劲来,只是呆愣愣地木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了。 午饭,春妮儿娘做熟,等着霍兰兰,她一直没有过来吃。春妮儿娘又走到儿子的新房,去喊媳妇过来吃午饭。 “兰兰,赶紧吃饭了,不然又凉了。” “我的胃难受,不吃了。” “是不是凉着了?我给你煮碗挂面吃。” 春妮儿娘踢开蜂窝炉子的挡板,让火慢慢升上来,给霍兰兰煮了一碗挂面,又荷包了一个鸡蛋,点了几滴香油,给儿媳妇端过去,她返回自己屋里,胡乱吃过了午饭。 那喷香的芝麻油味道,直钻入霍兰兰的鼻孔,她口里的涎水不由得涌上来,特别是那诱人的荷包蛋,更使她不停地咽唾沫。 她一下子爬起来,没顾上洗洗手,拿起筷子、端起碗,三下五除二,就全部呼啦进肚子里,还觉得不十分饱,好在这点脸面还要,没好意思再去跟婆婆要一碗挂面。 霍兰兰心想:原来说自己难受,说不跟她儿子过了,就可以吃到好饭食,这老太太还是怕她儿子打光棍呀! 她把碗筷送到婆婆屋里,看见婆婆正在纳鞋底,便说:“娘,我跟你说的事咋样了?想好了没有?” “想好了,你说的也有道理” “就是,我们结婚了,春胜的工资就应该我放着。” “是该你放着,只要你们好好的,我没有啥意见。有账慢慢还,怎么着咱家也比过去好混了。你胃好点了吧?” “好多了。” “让你到俺家受苦了,好在春胜挺能干,我也赘不着你们,只要你俩好好过日子就行啊!” “那账,你还想让俺们还不?” “毕竟是春胜娶你时借的钱。” “那也不该让俺们还,你凭什么让俺们还呀?是你生的儿子娶媳妇,你有能耐生就该有本事养。” “唉,也没有多少账了,咱养的有猪,种的有棉花,你妹妹也得点奖学金,三五年满能还完。” “三五年?你家怎么借了那么多账?三五年生个孩子也能会跑了。” “娶个媳妇不容易啊,哪有不借钱的人家!” “那,那我想分家另过,以后咱们各自烧火做饭吧,你也不用等着我,我也不用吃凉的。” “啥?兰兰你说啥?”春妮儿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重复问了一句。 霍兰兰是如何回答的呢?诸君请继续往下看。 第62章分家另过 话说上一回,令春妮儿娘出乎意外,是霍兰兰竟然提出要分家另过,无论如何这位守寡多年,含辛茹苦拉扯大两个孩子的农村妇女,也没有想到。 霍兰兰不紧不慢、一字一板地回答:“啥?我想跟你分家另过。再就是,今年春天你要买两头猪仔,也得给我们小家买一头。” “兰兰,你怎么有这种想法?我就春胜一个儿,你妹妹不在家,一共就是咱娘仨吃饭,还分家弄那三伙两伙的干嘛?” “树大分叉,儿大分家,你出去问问,谁家不是这样。我们各过各的,混着也有劲儿。 你去集市上给我们买一口新锅,买一套新碗筷,家里的粮食按人口分一分,账不能给我们分,那是你生的儿子结婚,跟我没关。 我今天回娘家,你把分家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我就回来;准备不好,别让你儿叫我去!” 霍兰兰扔下这句话,就回到了自己的新房,洗脸梳头,打扮了一番,就骑车回娘家了。 分家另过这件事,霍兰兰想了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心里有一个小九九,她和春胜结婚时的账不去还,春胜每月挣的钱得抓到自己手里。 新房子住上了,春胜挣着钱,地里的活也耽误不了,那小日子还不是越过越滋润!如果继续跟着婆婆一起生活,丈夫的工资到不了自己手里,还得还账,那到啥时候是个头。 霍兰兰心里打算好了,不给春胜露半点口风,她就想先拿捏住婆婆,逼着她吐口号分家,那样春胜也埋怨不着她,自己的目的也达到了,她越想心里越美。 所以,她赖床、耍赖皮,嫌弃饭凉,在丈夫面前说尽了婆婆做的“坏事”,就是为了找到同盟者,为了赢取春胜的同情,为了让丈夫跟自己在同一个战壕,是婆婆往外撵他们,可不是她霍兰兰自己愿意分家另过。 所以,趁着丈夫春胜不在家,霍兰兰吊猴、耍没脸,瞅准机会,说出自己的要求,留下春妮儿娘一个人,在那里反复消化儿媳妇刚才说的那一大通话。 守寡这么多年,经历了那么多的不如意,春妮儿娘早已经把世事淡看。可是,儿媳妇提出分家,却是她万万没有料到的。 儿子结婚才多长时间?儿媳妇霍兰兰还狮子大张口,锅碗瓢盆要新买的,这媳妇真不是一般的厉害,捣蛋、耍刁,惩治没钱穷困的婆婆,简直是一招致命。 春妮儿娘心里一边想着,手却一刻也没有停止忙活,针把她的手指扎破了,冒出一滴血珠子,她没有感觉到疼,她给儿子纳的鞋底,被染红了两个针脚,她依然不停地一针一线地做着活。 原想着儿子娶了媳妇,穿鞋穿衣的针线活,用不着这个老妈子了,谁知娶的这个儿媳妇,吃喝睡方面挺懂得享受。刷锅洗碗、动针线,实在是难上加难。 春妮儿娘心里其实很不是滋味,整个李家寨也没听说过谁家娶的媳妇,还没有出满月就吵着分家,吵着要这要那,还声明不分账。 别人家娶的媳妇分家时,就是从原来的旧碗筷中拿出两副碗筷,用一口旧锅,没有谁家专门去购买新的餐具,因为都没有那个条件;更没有谁家的新媳妇,分家另过了要求婆婆公公给她买猪崽子。 村里一般老百姓家的新媳妇是婆婆公公分给什么就要什么,不会挑三拣四,更不会提过分要求。 都是穷日子过来的,没有结婚后再逼迫公公婆婆借账的人了,自家找的这个媳妇真是少见。 这个霍兰兰确实是天下奇葩,啥都能想的出,只要她自己自在、随心就好,做憋子、受艰难那是别人的事情,与她无关。 这种媳妇实在是地下难找、天上难寻的一个货色。 不过,好容易给儿子娶了媳妇尽量就满足呗,可不能让自己的儿子为难,媳妇要求分家就分吧,不能惹的小辈不高兴。 村里还有不少大小伙子,连这样不讲理的媳妇都没娶上呢? 晚上春胜下班回来,听娘说媳妇回家了,怎么早上他上班前没告诉自己呀,这是闹的哪一出? 吃过晚饭,春妮儿娘说:“春胜,地里马上就要忙了,小麦要浇返青水了,我想了想还是分开另过吧,那样吃饭、干活都方便。” “娘,你怎么说这话?分什么家?又不是我弟兄多,你把我养大了,我就给你养老,我们一直在一个锅里吃饭,我不分家。” “孩子,别这么说,燕子大了都得出窝,各过各的,那样咱都方便,就这么定了。明天集上,我把该买的东西买来,你休班时把你媳妇接回来,准备架机器浇地。” “娘,是不是霍兰兰惹你生气了?” “媳妇挺好的,能让我生啥气?趁着现在好咱才分家,婆媳打起来闹红了脸再分,就让外人看笑话了。” “娘,我不分家,你怎么能这样想呢?你拉扯大我和妹妹不容易,现在咱家日子越来越好了,明年添了孙子,你就在家看孩子,地里的活我俩去干,多好。” “春胜,娘想过了,分家另过兰兰干得也有劲,你们攒点钱以后养孩子用。结婚时落下的账,娘慢慢还。 只要你俩好好的,怎么着也行。再就是以后发了工资,别给娘了,我这里有钱,你和兰兰手里有钱,买个啥的也方便,明天集上我去买你们小家用的东西,也该抓两头小猪娃,你们吃饭刷的泔水别浪费了。” “娘,分家的事以后再说吧,反正现在不能分。” “嗯,快去睡觉吧,明早还得去上班。” “娘,那我去睡觉了,你也早点歇着,咱不分家,你别胡乱想了。” 春胜去了自己的新房,舍下娘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炕上。 儿子是好儿子,看来这个媳妇也真是说不通的一个人。如果不给她准备下分家另过的东西,她就真不会回来,在娘家住着,不是让春胜为难吗?明天还是去集上买来吧。 春妮儿娘拿出准备买肥料的钱,家里实在没有多余的钱了,走一步算一步吧,不能让儿子为难不是? 第二天早上,春妮儿娘打发儿子上班后,在独轮车两边各放了一个柳条筐,捆绑好准备盛猪娃。 春妮儿娘收拾完家务,小心地揣好钱,推着独轮车,早早去了集市。 按照霍兰兰提的要求,买了新的碗筷和锅,又抓了两头猪崽子,留作买肥料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了。 休班时,春胜去霍兰兰娘家接她。一见面,霍兰兰就问:“你娘把东西买全了?” “啥东西买全了?” “咱要用的锅碗瓢盆啊。” “你真的向娘提出要分家另过了?” “我,我没提。是你娘自己说的,她说咱俩该攒点钱了,以后养孩子花费大着呢,她还说也给咱买一头小猪仔,让咱俩好好过日子。” “怪不得娘一下子买了两头猪娃,原来是这想法。兰兰,我就是弟兄一个,俺爹早没了,结婚了不能让俺娘自己生活,让外人笑话咱。” “笑话啥?你看看谁家儿子结婚后不分家另过,你乐意看着我跟你娘干仗,打到大街上去?别废话了,我今天跟你回去看看。” 一听丈夫说家里买了两头小猪仔,霍兰兰心里甭提多高兴了,看来婆婆很听话呀,她跟春胜回到了李家寨。 第63章胡搅蛮缠 “父母亲,夫妻近”,何况春妮儿娘已经把锅碗瓢盆都准备好了,并且还多买了一头小猪仔,好像是铁了心的要分家,让春胜他们另过。有了新娘,老娘真的需要靠后,因为枕边风吹起来还是非常和顺的。 春胜看到媳妇那么坚决,听娘说的也有些道理,他就只好同意了娘的做法。 娘说的确实对,等婆媳骂战、打仗,吵闹到大街上,让全村人都知道婆媳不合再分家,那就太不好看了,趁着农忙还没开始,分就分吧! 晚上,在自己的新房里,霍兰兰对春胜说:“烧心、离心好治,偏心不好治,你娘闹着分家,就是怕咱拖累她呗,她觉得你妹妹以后就是公家人了,比你挣钱多,所以就逼着咱分家呗。” “我娘不是那样的人,她一直对我比对春妮儿更疼,娘是为咱还账。” “怎么就是为咱还账?儿子是她生的,有能耐生就得有能耐养,更得有本事给儿子娶媳妇,你看看人谁家让刚进门的媳妇还账啊?” “村里不管哪户人家,儿子结婚后,父母都得把娶媳妇时借的账,跟儿子平分。” “就不能跟我平分,你娘要是跟我平分,现在咱俩就离婚。” “动不动就说离婚,好媳妇,别说了,让外人听见笑话。” “知道外人听见笑话,就别惹我生气,我气顺了一切都好,你李春胜想别扭我,让你娘仨都没有好下场。” 春胜蒙头装着睡觉了,他不敢再多言语。刚才,他在娘的屋里,娘对他说了:“春胜,兰兰愿意分家就分吧,她娘家离得远,别惹的她气不顺,早分晚分早晚都得分,你们自己过也好攒点钱。” “娘,我舍不得让你一个人生活,春妮儿又不在家,你怎么能忍心把我们撵出去呢?” 春妮儿娘当然没有撵儿子儿媳,而是那个霍兰兰自己先提出的要求,她就是为了分家不分账,为了尽快跟那个穷家庭划清界限。 这些话不能告诉儿子,不能让儿子为难。到头来,霍兰兰卷着舌头,硬说是婆婆不要他们,是婆婆提出要他们分家另过。 一屁十八个谎的货色,想方设法离间母子关系。从小没爹的孩子,哪能让他因为老娘,而跟自己的新娘翻了脸呢? “不是娘撵你们,咱还是在一个大院子里住,有啥事离得娘近都方便。 你早晨上班早,年轻人爱睡懒觉,兰兰也不能经吃凉饭,还是你们自己开火吧,想吃啥就做点啥,娘年纪大了,口味也跟你们不大一样,分了吧。 你们结婚落下的账,娘慢慢还,别因为还账你俩吵架拌嘴,让外人笑话。” 霍兰兰这几天,为了分家能够成功,去婆婆屋里吃过饭,撂下饭碗就回自己的新房去,洗锅刷碗,她觉得那应该是婆婆做的事。 有时候去厕所,春妮儿娘喂的鸡正在院子里觅食,她一扬脚,嘴里就开始骂骂咧咧起来:“该死的东西,挡着我的道,再不识好歹老娘就剁了你吃肉!” 霍兰兰从厕所里出来,猪圈里面的猪见有人过来,就“哼哼”着讨食吃,她又会指桑骂槐: “‘哼哼’个啥?光糟践粮食,瘦了吧唧的能换几个钱?” 春妮儿娘当初“天不怕、地不怕”是伪装出来的,是唯恐自己没爹的儿女受外人欺负,不得不那样护犊子。 而她有幸娶的这个儿媳妇霍兰兰,却是骨子里带来泼妇本性,说话做事不考虑任何人的感受,没有半点良心和慈悯之心,自己痛快就行。 逼迫着春妮儿娘尽快做出决定,东西都买全了,对于分家另过,她不想再拖拉。 她肚子里打算好了,总共三口人的地,地可以不用分,这样婆婆还可以顶一个劳动力。 农村的男女,没有退休那一说,只要没啥病,到七十岁都得下地劳动,这叫“小车不倒继续推”,看看婆婆才不到六十,正是庄稼活的一把好手。 晚上,霍兰兰这样跟春胜说:“跟你娘分家是为了吃饭方便,你娘起得早,每回我都吃凉的,我的胃受不了。 你在咱这边再垒一个猪圈,我看到咱家墙外盖房子还剩下一些土坯,我也会养猪。咱家的地不必分了,你娘年龄大了,她种不了多长时间了。” “垒啥猪圈?我又不在家吃多少饭,你靠什么喂猪?不分家跟娘一块吃,她养了那么多年的猪有经验,多好!兰兰,你强分什么家呢?” “我听说现在养猪也不是只喂泔水,有的富裕地方,开始专门有猪吃的饲料,猪肯吃、长得不光快还肥呢。 我如果养猪,保证比你娘养得好。你不光垒猪圈,还得贴着咱家的西墙,垒一个鸡窝,也得让你娘把养的鸡分给咱几只。” “霍兰兰,你也不怕外人笑掉大牙,哪有分家要鸡的?我从小爹就死了,娘养大我和春妮儿不容易,现在刚娶了媳妇就跟娘分家,还要这要那,我真怕外人戳脊梁骨。” “李春胜,你到底打算怎么样吧?今天给老娘一个实底,你要是觉得我挡住了你的孝心,咱现在就可以去民政局,我才不想在你这个穷地方受这窝囊气呢!” 说完,便大嚷大吵起来,农村的夜晚比较安静,霍兰兰这一吵闹,四邻皆知。 不过,人们除了走出家门,在春胜家门口听听热闹外,没有谁去拉仗。 春胜见实在跟这女人说不通,就“哐”的一声带上门,赌气出去了,门外看热闹的乡邻,赶紧躲开让出路,春胜去了南湾沿,一根接一根地抽了差不多一盒烟。 刚才媳妇和儿子吵架,婆婆听见了,不过她没出来,免得那不讲理的霍兰兰再糊到她的身上。 自己这是啥命呀,守寡多年,好容易孩子长大了,又淘换了这么个媳妇,春妮儿娘想到伤心处,已经泪流满面。 春胜站在湾沿上,对着那一湾水,一口一口吐着烟气。日子刚想有点起色,娘受了那么多年的苦,刚刚盼到点甜,媳妇又出这样的幺蛾子,也真是没法。 又一想,自己好容易说上个媳妇来,无论咋样娘不可能跟自己一辈子,还是跟媳妇过得长。 李春胜轻轻叹了一口气,用脚碾了几下摔在地上的烟屁股,然后就返回家里。 街道上的看客已经散了,他看到娘屋里的灯还亮着,便推门进去。眼睛红红的娘,正在灯下缝补一件旧衣服,春胜叫了一声“娘”便坐下来。 “娘,看来这家是分定了。摊上这么一个人,你儿子也实在为难。实在不行,休班时我就在新房西南角也垒一个猪圈吧,反正猪已经买来了,我也不想跟她打架,惹你生气。” “行啊,我长这么大年纪,你那媳妇也真是少见。有啥法呢,你爹不在了,娘又窝囊,你能撑得起来就好呀!” “兰兰说了,地不用分,我们年轻,地里的活多干,让娘歇歇。” “这话你也信?不是娘挑理,她自从进了这个门,刷过几回锅碗?娘没啥说的,你们觉得得劲就行呀!” “我听娘的。” “可别这样说,你俩和美了娘也没别的要求。快去睡觉吧,明早还得上班呢,娘没啥,别吵吵闹闹的,你们好好的比啥都强。” 第二天上午,霍兰兰来到婆婆的屋里,说:“分家你养的鸡也得分开,我不可能花钱去买鸡蛋吃,猪和鸡你先喂着点,春胜休班时让他垒猪圈、垒鸡窝。” “兰兰,没听说分家连婆婆喂的鸡也分的,就是婆婆公公给你们小家添置一副碗筷锅灶,粮食分一分,哪有分鸡的? 猪我给你们买来了,你去打听打听,咱村里新媳妇分家,有买猪崽子的吗?” “买猪崽子咋了?分鸡又咋了?你就是一个儿,不分给你儿子,你想给谁留着,都填活你闺女一个人了!” “你怎么不讲理?这个穷家有啥东西可以填活闺女的?是闺女每学期都带奖学金回来。” “听听,你倒是讲理,你闺女带奖学金回来?你儿子春胜每月挣得钱呢?都填老鼠窟窿了?” “他兄妹俩挣钱,不得盖房子、娶媳妇吗?” 霍兰兰开始唾沫横飞、胡搅蛮缠起来,春妮儿娘实在招架不住,就不再说话了,她唯恐又让外人听到笑话。 第64章又到暑期 春妮儿近来,夜里休息不怎么好,空间里的花生,她继续一茬接一茬地种着,只是心脏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有些难受,她跟司亮一直保持着通信联系,没有啥事;难道是娘和哥哥有啥事吗? 她夜里去空间提“仙露”给娘、给三奶奶时,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她便给春胜写了一封信,问问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哥哥的回信也没说什么。 春妮儿觉得也许是自己过敏了,暑假快到了,再有一年自己也毕业了,那时离娘就近了。当然,离得司亮也近了。 空间里的土地,扩大种植面积比较慢,李春妮一直铭记“空间规则”,其中有一条就是要有正能量,才能扩大种植面积,也许给“五保户”三奶奶悄悄送水,那就属于正能量,所以空间里可种植的土地,才扩大了几分。 春妮儿想过了,如果有一天能够把甜甜的水引入家乡,让盐碱地的乡亲们都能够饮用上,不用再去外村挑水,那绝对是功德无量的一件事,可如何才能做到呢?应该有足够多的钱才有希望实现这个梦想。 李春妮现在满脑子就是多挣点钱,帮家里把账还上。想解决全村人喝水的问题,对于她来说,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记得在她没考出来之前,还在村里念小学的时候,有一天还没上学的叔伯妹妹春霞,去她爸爸工作的地方,回来跟春妮儿显摆: “姐姐,我爸爸那里老好了,是玻璃的灯,灯泡朝下,有一根长长的绳,一拉绳,那灯就亮了;想喝水,也不用去外面挑,爸爸那里也没有水井,而是有一个铁的东西,用手一拧,那甜甜的水就流出来了。” 春妮儿知道那是电灯,还有城里人称作的自来水。 那时候,他们村里还没有安装电灯,家家户户都是煤油灯。春霞妹妹去了她爸爸工作的地方,感到很新奇,小孩子不明白怎么一拉绳,屋里就那么亮;一拧水龙头,怎么就会有“哗哗”的水流出来,太神奇了。 农村的孩子,特别是贫穷乡村的孩子,没有出过远门,别嘲笑他们没有见识,没有读过几本书,更没有走过几步路,不能怪他们看到啥都新鲜,几乎对啥也不知道。 农村孩子有农村孩子的特长,他们比城里的孩子更能够吃苦耐劳,认识很多野菜野草,分的清哪是小麦苗,哪是韭菜;还能够驯服大牲口,会喂猪伺狗。 只是他们没有机会走进外面的世界。 春妮儿自己也是一点点慢慢了解了家乡以外的景致,特别是到省城读书以后,要比在镇中学时,更知道了一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事情。 “自古穷通皆有定”吗?李春妮不怎么相信,人活着就应该是三分靠注定,七分靠打拼吧。 当然,需要上天恩赐机遇,然后更需要自己牢牢握住,努力拼出来,才能够真正改变自己的命运。 放假前,李春妮去了省城的百货大楼,她给娘买了一件衣服,也给嫂子霍兰兰买了一件上衣,她觉得自己离得远,哥哥嫂子照顾娘,比她受累多。 学校放假,李春妮和以往一样收拾好需要带的东西,她还得需要先去市里。当初,在市里做买卖的孙叔叔说过,春妮儿有多少花生他就要多少。 放假第一天,李春妮还是先从省城坐车去了市里,路已经很熟了,春妮下了客车,借去厕所方便做掩饰,把空间小木屋里面存放的花生取出来,租了一辆出租车,运到了孙叔叔的门面店门口。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五六百元装进了春妮儿的兜里,加上这学期的奖学金,春妮儿算是收获满满。 这样,不仅可以帮家里还清账,娘手头还可以有点余富。 娘的苦日子也算熬到头了,哥哥娶了媳妇,自己也快上班了,以后娘的生活会越来越好,春妮儿心里想着,不由得嘴角上扬起来。 她借用孙叔叔的座机电话,打到司亮的办公室,告诉他大约几点能到县城。 几个月没见面的恋人,即使书信联络,思念也绵绵不绝,春妮儿恨不得即刻见到自己的爱人。 坐在大客车上,因为天热的缘故,各种气味直冲鼻孔,再加上公路年久失修,一路颠颠簸簸,晃的李春妮感觉胃里翻江倒海,想吐又吐不出来,晕头转向、极度恶心。 不到两个小时,终于回到了县城,晕晕乎乎的春妮儿跟人流慢慢走下车,正等候在旁边的司亮赶紧上前扶住了春妮儿,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用另一个胳膊搀住了她。 春妮儿摆摆手,示意司亮她需要去道边呕吐呕吐,司亮把她扶到路边,春妮儿弯下腰,不住地干呕,司亮一下一下捶着她的背,吐了几口,脸色发黄的春妮儿才直起腰来,有气无力地冲司亮笑了笑。 “怎么这次晕车这么厉害?” “天太热了,车厢里各种气味混杂,觉得就更难受了。不过,吐出来就好点了。” “你先去我宿舍歇歇、喝点水,然后我骑摩托把你送回家吧!” “你请好假了?” “请过了。” 春妮儿坐上摩托,司亮带她回到了职工宿舍。 一间不到十平的单身宿舍,在小城就已经很富有了。下了摩托,司亮打开房门,请春妮儿进去,一对小恋人无言且亲热地拥抱了一会儿。 司亮出去打来开水,给春妮儿晾上,又接来半盆凉水,让春妮儿洗洗脸。 “春妮儿,你明年毕业就好了,咱俩就可以经常在一起了,最好是直接分到县社纺纱厂,看看到时候找找人能不能来。” “来不了县城,最差也能去镇棉厂上班,那里离家近,就是咱俩远了。不过,也比在省城离得近。”春妮儿乐观地笑着说。 “能留在县城最好,咱有摩托,可以经常回家。学校的各种比赛,能参加尽量参加,到分配工作的时候,也是能够加分的。” “嗯,我会努力的。你送我回家吧,天再晚了,你回来我不放心。” 平时,司亮骑着摩托,喜欢风驰电掣的感觉。 这一回,当春妮儿紧紧搂着他的腰,坐在摩托后面时,司亮更愿意骑的慢一些,他可以与喜爱的姑娘相偎依的时间就能够长一些。 大约四十分钟后,司亮把春妮儿送回了家。 家里没人,看来娘和嫂子都去忙农活呢。李春妮翘脚去门框上面摸钥匙,从左边摸到右边,没有找到,怎么回事?从小到大钥匙就是放在上面的?左邻右舍差不多也是这样放,也有的压在墙角的砖头下。 春妮儿看了看,自家墙角没发现有砖头,就只好站在门口等着吧! 路过的乡邻,春妮儿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人们看到春妮儿,不仅气质变得越来越好,肤色也比过去白皙了,变得更漂亮了。她身边的帅小伙,骑着大摩托,穿着板正,一看就是城里人。 乡亲不仅流露出赞叹和羡慕的眼神,心里话还得是让孩子考出去,考出去一切都会大变样。 过去那个从小没有父亲的春妮儿,家里要啥没啥,现在看看人那丫头,“啧啧”。 二人又等了一会儿,因为司亮还得需要赶回城里,春妮儿就打发他走了,有空两人约好再见面。 春妮儿一直等到夜幕降临,有的人家电灯开始亮了,她才影影绰绰地从胡同里看到娘,远远地走过来。 第65章以钱为善 刘宏因为有公职,不能经常请假,为喜宝看病的任务,就落到了白怀珍一人的肩上。 因为自从休产假以后,公公就把她从镇棉厂调到了城里,只等着休完产假去新单位上班了,没想到孩子查出了这样的病,班没有去上,白怀珍就一直奔波在为孩子求医问药的路上。 好在看病次数多了,进出医院,去哪个科室,她已经轻车熟路。 这一天早晨,天色还没有完全亮透,街上的行人稀稀落落,路灯闪着橘色的光晕,白怀珍已经出发了。 今天刘宏需要送局长去参加一个重要会议,不能陪她一起去给孩子看病,好在公公有职,自己的父亲也有职,出行用车还是比较方便的。 司机把白怀珍送到市医院门口,就赶紧回去了,因为单位也有事。 在医院长长的走廊里,白怀珍独自抱着孩子,脚步匆匆,她随着人流去挂号、排队,她的脸上难掩焦虑和不安,她怀里紧紧抱着喜宝,内心不停地祷告着,希望能够出现奇迹。 终于排到她了,医生示意她坐下:“医生,这孩子的病怎么还不见好转呢?花了那么多钱,受了那么多罪,为什么不见有啥起色呢?” “病去如抽丝,有病急不得,咱们地放平心态慢慢看。”医生对这个患者家属已经比较熟悉了,态度温和地安慰道。 经过一番检查,白怀珍又坐到医生面前,急切地问:“医生,我儿子怎么样?能治好吗?” 医生看着检查报告,缓缓地说:“孩子的情况还是挺乐观的,就是需要长期坚持康复训练,不然等他再大一些,如果得不到有效训练,容易造成肌肉萎缩,所以需要辅助治疗再加上坚持训练,才更有效果,现在也不好过早地下结论。” 听了医生的话,白怀珍如坠冰窖,她的泪水快要在眼眶里溢出来了,“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我们会尽力的,你也需要有长期陪伴孩子跑医院的心理准备。” “我希望孩子长大后能离开拐杖,生活能够自理。” “这不好过早下结论,关键还得看孩子的恢复情况,还有后续家长对孩子治疗的配合。” “不管花多少钱,用什么办法,求求你一定要让我的孩子站起来,能自己走路!”白怀珍咬了咬嘴唇,哀求道。 走出诊室,白怀珍望着窗外,天空阴沉沉的,就像她此刻的心情,她抱紧孩子,又朝着康复室走去,白怀珍需要跟喜宝待在医院进行一周的康复训练。 县社刘主任虽然只有刘宏一个儿子,这几年也攒下了不少钱,但是,搁不住为小孙子一次一次去北京、到上海的跑医院。 现在是隔段时间,小孙子就需要到市医院,一边治疗一边做康复训练,多亏家底比较好,一般家庭早就拖垮了。 白怀珍虽然从小生活在农村,但是,她的父亲有能耐,是镇棉厂的厂长,她的日用穿戴都比其他普通农家子弟强很多,别看读书时学习不怎么样,但是有一个好爸爸比啥都强。 白怀珍初中毕业后,就直接去了她爸爸单位上班,然后是单位出资安排去省城学习会计专业,后来又顺利嫁给县社主任的儿子,可以说一直是顺风顺水。 在白怀珍没有生脑瘫儿子以前,她在白家庄,在镇棉厂,正眼看过谁?心里面谁入过她的法眼?她的心又对谁悲悯柔软过? 李春妮前世嫁到白家,可以说受尽了这个霸道大姑姐的刁难和欺辱。 平时话里话外,直接说到李春妮脸上:有多少好人家的闺女想嫁给她的弟弟,那些姑娘不仅家境好,长得还好看,也不知弟弟怀宝脑子里搭错了哪根弦,竟然鬼迷心窍娶了李春妮。 李春妮不傻,但是穷人家的孩子老实、口懦,她没有做任何反驳。 对于一个来自贫寒家庭,又未婚先孕的弟媳妇来说,财大气粗的大姑姐,说的任何一句话,都能够把她的心戳得鲜血淋淋。 原本就寡言的李春妮,来到这个当地的富裕家庭,懦弱自然又添了几分。 李春妮每次吃白怀珍的闲言淡语,能够吃得饱饱的,她都是和着泪水一块吞下去。 整个老白家,公公还过得去,只是经常不在家;丈夫白怀宝还没有完成学业,李春妮主要就是跟白老太和白怀珍一起生活,受这娘俩的抢白和辱骂,似乎已经成了她的家常便饭。 只是天真又老实的李春妮还在梦想着老白家能够把她的农村户口买出去,有一天她也能够去上班挣钱,能够摆脱现在的境况。 所以,李春妮就咬牙忍着,盼望能够改变处境的那一天。 谁知,曾经热恋中白怀宝的甜言蜜语,并没有成为现实,她不知道在老白家究竟要受煎熬多长时间。 有一次,李春妮在婆婆家打扫房屋,为了打扫的彻底一些,她挪动了白怀珍房间里的东西,又尽量再回归原位。 别看白怀珍平时在外面穿的光鲜亮丽,她住的房间几乎下不去脚,臭袜子扔了一大堆,卫生纸也到处有。 白怀珍回来看到一尘不染的房间,不仅没有丝毫的感恩之心,反而大发雷霆,冲着李春妮气冲冲地说:“谁让你动我的东西?你又相中我家什么了?想顺手牵羊吗?” “姐,孩子睡着了,我只是想打扫一下卫生,你的袜子我已经洗干净晾到院子里了。” “切,用你洗?从‘热尿’里涮一涮,能洗多么干净?是为了来寻几双袜子穿吧!以后少到我屋里来!”白怀珍丢下这句话,转身“哐”的一声,把她房间的门关上了。 白怀珍算不上什么富人,可她却能够做到“为富不仁”。 前世的李春妮,她的哥哥重病瘫到炕上以后,有一年临近春节,大多数人家正为过年忙碌,春妮儿也在厨房里煎炸食品。 春妮儿娘穿着露出棉絮的破棉袄,油渍麻花的破棉裤,拖拉着不合脚的破棉鞋,到了她婆婆的家门口。 原来是春胜病得厉害,人已经送到镇医院了,只是还差几十块钱,春妮儿娘便来到了白怀宝的家里,想跟女婿借一借,救救急。 虽然未婚先孕的李春妮能够嫁进白家,是当初春妮儿娘装疯卖傻拼了命才成功,她一心为女儿的将来着想。 白怀宝并没算记恨这个丈母娘,对病歪歪的大舅哥也没有见死不救,他偷偷给了丈母娘几十块钱,还趁白老太和白怀珍在屋里闲玩,拿了点春妮儿新炸的食物,让丈母娘带走。 这事被白怀珍和白老太知道了,除了数落儿子白怀宝一大通之外,又指着李春妮的鼻子叨叨个不停: “你娘怎么知道我们家今天熋炸?是不是你提前告诉她的?穷家破业,穿的像个叫花子,还有脸到我家门上来。 白怀宝你就是个糊涂蛋,还有闲钱借给她?借出去就是肉包子打狗,想回来都难。 李春妮,回家时告诉你娘,想从我们白家拿钱补贴你们,门都没有。 当初你娘头拱腚拱地把你送进我们家,我以为她多么有志气呢?怎么还来我们白家借钱?” “娘、姐姐,你们别说了好不好,春妮儿她哥病得厉害,咱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怀宝,你倒是挺高风亮节呀!想想是不是那个疯婆子害了你?就许你这一次哈,以后他们李家寨再想到咱们家来借钱,想都别想,我们老白家的钱可不是大风刮来的,他们老李家那个穷坑,永远也填不满!” 看来,“富以钱为善,贫以心为善”说的是实话。 第66章跌落凡间 自从贾娇娇跟随白厂长,来到县城上班以后,县社纺纱厂的职工私下议论:有的说贾娇娇是白厂长家未来的儿媳妇,有的说她是白厂长的干女儿,也有的说她与白厂长家有什么亲戚关系。 不管贾娇娇与白厂长家是什么关系,反正是这个厂部办公室的主任,后台确实不一般。 贾娇娇才不会去解释什么呢,她巴不得别人以为她与厂长家关系密切,加上她人长得漂亮,与人说话不管内心如何,至少表面上挺和气也挺谦虚的,赢得了人们的好感和比较不错评价。 也有胆子大的小伙子主动约会她,甚至追求她,她都不会一口拒绝,而是私下里打听打听此人的家庭背景,有没有特别硬的社会关系。 结果大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或者是单位小主任、小科员啥的。那有啥用?活不少干钱又不会多挣,这怎能让贾娇娇看上眼呢? 她理想中的另一半最好是单位好,或者有一个好爹,哪怕最次有一个能够当靠山的厉害亲戚也行,她需要过得比现在更好一些,更让人羡慕,至少得让周围人眼红。 活在这个世界上,做人得有求头,最好是别人觉得自己有用;如果自己达不到,那么自己的身边人也行。 这样,就会被人高看,被人瞧得起。这是一个势力又利益熏心的社会,有用处,就会不怕亲人胜似亲人;没有用处,别谈什么血浓于水,那都是骗人的。 穷人才讲究以心换心、情义无价;有权有势的人,从来就没有重视过亲情,更没有看重过血缘,他们看重的永远都是对自己是否有利益。 白怀珍以前对她讲过,可以让刘宏给她介绍个对象,这话贾娇娇可一直铭记在心。 白怀珍的丈夫刘宏,虽然不是什么官,可毕竟给小城比较大的官做司机,能够认识和接触不少厉害的角色。 关键是给官员开车的人,后来不都安排的挺好吗?阎王再厉害,也得需要小鬼做纽带,与外面的世界联系,难道不是吗? 明白了这一切,贾娇娇下班后如果不回镇上看望爸妈,她一般就会去白怀珍家里玩玩,去联络联络感情。 虽然她俩不是同龄人,凭借贾娇娇的高情商,早已经成了白怀珍的闺蜜小妹,也是白怀珍觉得可以推心置腹的知心朋友。 贾娇娇是眼见着白怀珍过去在棉厂时的不可一世,有一种跺跺脚,多半个棉厂就晃一晃的威慑力。 她嫁给县社主任儿子后的养尊处优,甚至小镇上有不少当地单位的小头头,也开始对她笑脸相迎、嘘寒问暖,这是因为白怀珍不仅有一个当厂长的爸爸,又有了一个当县社主任的公公。 当然,她那个与局长朝夕相伴的丈夫,也是不容小觑的,在小城的发展,可以说前途无量。 不管是否有求于白怀珍,别人都对她身后的那座靠山心生敬畏,并且折射到她的身上。 这么一个生活顺畅又有福气的女子,被那么多人捧着,自己想不娇气想不霸道都难。 可惜,每个人一生中的福报都是有限的,她没有做到低调,没有设身处地为比她低层的人想过,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福气消耗尽了以后,报应会来得那么快。 自从知道生的儿子是脑瘫后,无法掩饰的绝望和落寞,布满了白怀珍的脸,塞满了白怀珍的心,她这只曾经人人羡慕的凤凰落地了。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一切东西都是有定数的,灾祸如此,福气更是如此。不会培福不会积福的人,永远不会明白这个道理。 贾娇娇清楚地记得,白怀珍在棉厂做会计时,有一年厂里评选劳动模范,下面车间已经把名单送到了厂部,只待白厂长过目后,确定下来、公布出去,并且开全厂大会进行表彰了。 作为会计的白怀珍也跑去厂部办公室凑热闹,当她看到获奖名单里没有自己要好的朋友赵小燕时,就直接找到负责评选的王主任,蛮横地问:“王主任,赵小燕干工作不是挺上心吗?这次怎么没有评选上?” 那个王主任也是一个比较耿直不懂得拐弯的人,他没有听出厂长千金的话外之音,还耐心地解释呢:“怀珍,评选劳模是有标准的,小赵同志这回确实没有达到要求,下次继续努力吧。” “我不管,你必须加上赵小燕,你是主管这次评选的人,有什么为难的?”白怀珍脸子一甩,脚一跺,半撒娇半威胁地对王主任说。 “怀珍,虽然我是这次评选劳模的主管,可都是征求了下面各车间的意见,都合乎规矩咱得公平公正,使他们名副其实,也得让全厂职工心服口服。”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在这个棉厂里,到底是谁说了算?你自己看着办吧!”白怀珍扔下这句话,摔门而去。 那个死心眼的王主任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坚持按照职工们的评选结果上报给厂长,获奖表彰大会上,最后还是没有白怀珍的好朋友赵小燕,这样不给厂长千金面子。 后来大家都知道了,王主任调离了原来的职位,去了一个有名无实的闲置车间。 不能说白厂长糊涂,凡事听他闺女的话,可经常在耳边念叨一个人的错处,时间长了没有不信的。 不然,咱们老祖宗怎么发明了一个词叫“三人成虎”呢? 就是这么一个厂长的霸道千金,因为长得不错,也因为生在厂长家里,后来又嫁给了县社主任的儿子,真是人越厉害了就越行呀! 好机遇、好关系、好事情都打包过来了,让贾娇娇羡慕嫉妒又无可奈何,谁让她就是一个小小镇棉厂车间主任的女儿呢? 冥冥之中,那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命运,真是犟不得! 作为厂长的大千金白怀珍,嫁给县社主任的儿子,她对待公婆和丈夫是另一种表现,毕竟她心里明白,自己攀的是高门槛,丈夫待她还不错,因为公公给力,自己的父亲也得到了提升,这充分说明她是嫁对了。 婆婆有些势利眼,不过毕竟她是跟丈夫混,也没有什么大碍,何况不管城市还是乡村,婆媳关系都是非常微妙的,白怀珍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对待公婆小心翼翼不就得了? 有福人自然等,结婚一年后白怀珍非常争气地生了一个大胖小子,那对于他们刘家来说,是多大的功劳? 婆婆公公喜得合不拢嘴,还奖励红包,丈夫刘宏更是对她疼爱有加,白怀珍简直就是掉进了福窝里。 在她还没有规划出如何享受美妙人生时,天降灾祸,她生下了一个脑瘫儿,她那做女儿时的霸道,那做媳妇后的趾高气扬,那生下男孩后的得意。 查出结果的那一刻,一下子让白怀珍的心情,从天堂跌落人间,老天这不是往绝路上逼她吗? 每次,贾娇娇去白怀珍那里玩时,白怀珍就会跟贾娇娇一边抹眼泪,一边说着心里话。 白怀珍觉得自己的这个闺蜜小妹不仅人长得漂亮,还特别善解人意,为她排遣了不少苦恼,也使得她那憋闷的胸口,可以多多少少舒口气。 这天下班后,贾娇娇在街上买了两份白怀珍最喜欢吃的水饺,打算去她家玩玩,二人一起吃个饭。 因为白怀珍没有心情也没有功夫包什么水饺了,贾娇娇不知道白怀珍啥时候带喜宝去做康复训练,见她家亮着灯,就爬上楼,敲响了白怀珍家的门。 第67章闺蜜始得手 刘宏生长在一个小官宦家庭,县社主任在大地方算不上什么官,而在小城却是既为人又有面子的。 好在除了县社主任家的刘太太稍稍张扬外,刘主任行事非常低调,这也直接影响了他们的儿子刘宏。 刘宏为人处世也非常低调,高中毕业后通过父亲的关系,做了县里劳动局局长的贴身司机。 经过几年的社会历练,更懂得了许多为官之道,按小城往常惯例,给领导做几年司机,被安排提拔的可能性很大,美好的前景好像触手即得,所以巴结领导贴身司机的人也很多。 当年,有媒人给他介绍镇上白厂长的女儿白怀珍,第一次见面,他看到白怀珍的个头、长相都挺满意。 这个小镇厂长的霸道千金,在刘宏面前伪装的文静又有礼貌,谈吐也是他比较喜欢的,觉得白怀珍少了一些城里有权势人家女儿的娇纵和蛮横,当即他就同意了。 因为刘宏从心里喜欢小鸟依人的女子,讨厌那些追问丈夫行踪,限制丈夫交际的女人做妻子。 如果刘宏清楚白怀珍在镇棉厂的德行,是不是肠子也能悔青了? 白怀珍在镇棉厂,凭借老爹的能力,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惯了。 但是,她心里更明白,如果能够嫁给眼前这个男人,不仅自己将来可以各方面滋润,连她的镇厂长父亲,也可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二人怀着各自不同的想法走到了一起,婚后也算恩爱,老刘家对这个来自乡镇的儿媳妇也还满意。 只是,刘宏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们会生一个脑瘫儿,虽然不是重度脑瘫,但即使治好了,长大之后走路,腿脚仍然会有些跛。这样的形象,对于老刘家来说,绝对是难以接受的。 一开始,刘宏请长假,陪伴媳妇一起走南闯北为儿子治病,当听到医生说这是一件花费时间比较长,还不可能确定好结果的时候,刘宏的内心开始崩溃。 单位一个萝卜一个坑,眼红局长贴身司机的人有的是,他不敢再请假,只能辛苦妻子白怀珍一个人多跑跑。 刘宏凡事不喜欢外露的父亲刘主任,偶尔也会唉声叹气一下,大多数情况下就是回到家眉头紧蹙,不怎么言语。 而他的母亲刘太太就不那么淡定了,话里话外时常埋怨白怀珍没及时告诉家里自己的情况,没提前住院,怀孕时没怎么用心。 总之,造成她宝贝孙子现在这种情形的罪魁祸首,好像都应该记在白怀珍这个当妈的人身上。 刘宏心里烦得了不得,对待父母的态度又不能多说什么,他学会了吸烟。 甚至有一次晚上酒后,他竟然对白怀珍说:“不用再浪费人力物力财力去给那个哑巴孩子看了,让他最好自生自灭。” 那毕竟是从白怀珍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声音略带沙哑地说:“刘宏,现在医疗条件越来越好了,咱孩子肯定会好起来的。” “好起来?这怎么可能!即使能自己走路也是个残疾,一辈子都得拖累咱们。”刘宏烦躁地说。 “可他是咱们的孩子呀,咱们不能放弃给他治疗,因为只要治就有希望,如果不治,孩子将来只有四脚爬或者拄拐了。”白怀珍眼眶里开始有泪水打转,声音也哽咽起来。 “再治下去,非得倾家荡产不可。原本富裕的小康生活,就因为生了这么一个玩意,搞的全家人不得安生。这日子根本就没有盼头,我一辈子是不是就被这个病孩子绑住?” 刘宏满嘴吐着酒气,语气冷淡又充满怨恨,他说完就把自己扔到了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虽然第二天早上他没有再说什么,还拿出一个存折给白怀珍,让她继续受累陪孩子去市里做康复训练,但是酒后吐真言,这是谁都明白的道理。 白怀珍也要崩溃了,自从生了喜宝以后,她一直待在家里,没有任何收入,还得需要天天给医院送钱,白厂长两口子支援过女儿一些钱,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真是搁不住天天只出不进。 长这么大,白怀珍第一次理解了手头拮据是什么意思。 好在公公婆婆没有说什么,但是丈夫的心里话,也许就是刘家人的真实态度,一向傲娇又霸道的白怀珍第一次感觉到无助和失望。 可母亲角色的伟大,促使她继续奔波在医院和家之间,刘宏下班回来,经常一个人面对空落落的房子,独自坐在沙发上发呆。 这时候,他家的门有人敲响了。 其实,刘宏内心深处,也在有意无意地期盼有人来敲响门,并且他也能够猜想出那敲响门的人是哪一个。 当他把门打开,果然站在门口的,是他脑海里曾经无数次闪现过的影子。 来人进来了,手里还提着刘宏喜欢吃的水饺。 “哦,刘宏哥今晚回来的早?” “是,今天单位不忙,也是刚进家门不一会儿。” “怀珍姐呢?我以为她和孩子在家,路上带来了她喜欢吃的水饺,不知道你回来了,不然会多带一份。” “怀珍带喜宝去市里做康复训练了,过几天回来,你坐下吧!” “刘宏哥,那我帮你放到碗里再走吧!”贾娇娇拎着水饺去了厨房,这个家她太熟悉了,在碗橱里拿出碗碟,又倒上醋和香油,在筷笼里拿出一双筷子,然后就把它们端到了餐桌上。 “刘宏哥,你快点吃吧,趁着热乎,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怀珍姐不在家,那我先回去了。”贾娇娇说着,却没有挪动脚步。 “娇娇吃饭了吗?” “也没吃呢,这不今晚想陪怀珍姐一起吃的,既然你已经回来了,那我下次再来。”贾娇娇嘴上说着,脚步依然没有挪动。 “娇娇,一块吃了再走吧,不然凉了确实不好吃了。” “不用了,不用了刘宏哥,你们男人饭量大,你自己都吃了吧,吃不了明早热热再吃,就不用再做饭了。” 刘宏突然感觉这来自乡下的丫头,竟然如此贴心又贤惠,他伸出胳膊,把餐桌边的椅子拉出来两把,示意贾娇娇坐下,又去厨房拿来一双筷子,说:“来,娇娇,一块吃,吃了再回去。” 贾娇娇巴不得有单独跟刘宏相处的机会,便坐下来,陪刘宏吃了一顿她买来的晚饭。 饭后,贾娇娇又主动收拾干净餐桌,在厨房里洗出来。 忙活完,贾娇娇也坐到了沙发上,她关切地说:“刘宏哥,我说两句就回去了。我知道自从喜宝得了病,你和怀珍姐心里都特别难受,遇到啥事咱说啥事,你得多保重身体,不能影响到自己的工作。 其实,怀珍姐能够找到你这么优秀又体贴的男人,已经很有福气了,她真的应该知足。” 刘宏早已经点燃了一支烟,只是闷头吸着,当听到贾娇娇说最后那句话时,他把叼着的烟从嘴里移开,带着疑问的眼神看向贾娇娇:“怎么?你怀珍姐有什么不满意吗?” “没有,没有,也许孩子的缘故,她心里难受得有些糊涂了吧!” “我也很难受,可跟谁去说?我爸爸妈妈为他们的孙子着急,我这当亲爹的更着急,就是不跟你怀珍姐那样哭哭啼啼罢了,我心里更难受。” 刘宏又去兜里摸烟,贾娇娇一下子捂住了他的手,关心地说:“哥,别抽了!对身体没有好处,怀珍姐不能去上班,喜宝又有病,一家人都指望你了,你心里难受,就跟我说说吧!” 因为儿子生病,刘宏和白怀珍为给喜宝看病,已经忙的焦头烂额,夫妻俩晚间床上的运动项目,似乎早已经忘记了。 今晚,刘宏看到年轻又水灵的贾娇娇,听到她善解人意的话语,还有他内心对妻子产生的不满,导致这个比较理智的男人防线崩溃,他一下子抱住了贾娇娇,并且迫不及待地寻找她的嘴,贾娇娇挣扎着:“哥,哥,我要回去了,别这样。” “怕什么,没人会来的,白怀珍更不会知道。”刘宏说着,把贾娇娇抱起来,贾娇娇顺势揽住刘宏的脖子,极其享受地闭上了眼睛,二人半拥半抱地进了卧室。 第68章哥哥变了 这次暑假回到家,春妮儿才知道哥哥嫂子已经与娘分家了,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哥哥还没有下班,只是娘亲口告诉她:“你哥哥嫂子都挺好,我岁数大了、觉少,早早做熟饭,你哥哥嫂子年轻,喜欢睡懒觉,为了不吃凉饭,就分开了。” “我不信!你醒的早,可以晚一些做饭,还用的着分家?我是兄妹俩,又不是弟兄俩,分什么家啊?” “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不透气?你哥哥骑自行车去城里上班,饭做晚了他就不能吃了;饭做早了,你嫂子就吃凉的,就因为这个才分的家,你个当闺女的,少打听这些没用的。” “娘,不会是嫂子对你怎么样了吧?” “你个毛丫头,怎么这么多事?你哥哥在那里,她能对我怎么样?她能那么没老没少的?” “那就好,我知道娘老实,我爹死的早,我们小时候受人欺负,娘就像老母鸡跟老鹰拼命一样护着我们,我和哥哥长大了,不能再受人欺负了。 嫂子看上去也不像是什么善茬,听她村我的一个同学说,原来在她娘家骂人不吐核,比结过婚的老娘们还泼,因为不讲理,十个嘴也说不过她,娘那么老实巴交的一个人,怎么能应对得了?” “妮儿想多了,你放假回来了,叫你嫂子过来一起吃晚饭吧。” “正好我给嫂子买了一件衣服,一起带过去,叫她过来吃饭。”春妮儿答应着娘的安排,又拿出新褂子,向哥哥的新房走去。 “嫂子,晚上一起去娘那边吃饭吧,娘做熟了。” “我已经吃过了,啥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一会儿就过来。嫂子,过年了这是给你买的衣服。” “花那个钱干嘛?我有穿的。” “嫂子,怎么跟娘分家了呢? “是娘不要我们了,她觉得一个人做饭省劲又方便。” “我还以为是你们怕娘拖累呢。” “这是啥话?是你娘撵的我们,她自己愿意分的家,可别瞎赖我们。” “娘也真是糊涂,分啥家呀!” “那我可不知道,自个问你娘就行了。” 春妮儿听着这女人一口一个你娘,感觉特别刺耳,放下衣裳,没坐多大功夫就回到了娘的屋。 春妮儿心里已经明白了八九分,这女人难缠又蛮横,自己和娘,都不是她的对手,看来哥哥也是被慢慢驯服了。 她不再问娘,对于分家这件事,也不再愿多说一句话。 春妮儿这一次带回的钱,确实为这个穷家补上了一个大窟窿。 娘因为那媳妇所受的伤害,在女儿这里算是得到了治愈,虽然她不敢把实情告诉女儿,但女儿也是成年人了,从霍兰兰的行事为人,也能够猜出几分。 春妮儿这次回来,不仅帮家里把账还上,也有了买肥料的钱,这是春妮儿娘心里最觉得安慰的地方。 春胜下班回来了,看到自家炕上的新衣服,问媳妇:“今天你去镇上了?” “你妹妹回来了,她放下的。”霍兰兰扔给丈夫一句话,春胜这才知道妹妹回来了,他去了娘的屋里。 “春妮回来了?给你嫂子买什么衣服呀,好好打扮打扮你自己,这么大了,你嫂子有衣服穿。” “哥哥,花不了多少钱,你和嫂子在家伺候娘,也是我的一点心意吧!” “咱娘身体好着呢,不用我们伺候,还经常给我们受累。” “哥,你怎么跟咱娘分家了呢?信上也不告诉我一声,怪不得那几天,我一直觉得好像有什么事似的,原来是家里分家了,真没想到会这样。” “我们也不想分,是,是咱娘非得分,为了撵出我们去,娘早早把东西买好了,就,就分了呗。” “我不信咱娘愿意分家,嫂子不让娘买那些东西,家里会拿出闲钱买那个?哥哥,你怎么不转转脑子呢?才结婚几天就喜欢听一面之词?” “春妮,在对待娘的问题上,我不用任何人教,你在家里待多长时间?我还不如你了解实情?你别念了两天半书就想来教训我!” “哥哥你这是说的啥话?娘拉扯咱兄妹俩不容易,她年龄越来越大,你怎么忍心让她一个人生活呢?” “我跟娘还在一个院子里,就是不在一起吃饭了。春妮儿,怎么着我和你嫂子离得娘也比你近,你做好你自己吧!”春胜有些冷笑地说。 春妮儿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亲哥哥有点点陌生了,不知道是真的哥哥变了,还是她的错觉。 “春妮儿,你刚回来这不是惹事吗?是我愿意分家的,跟你哥哥嫂子没什么关系。” 坐在一边的春妮儿娘终于忍不住了,她唯恐一双儿女为早已经做过的事吵起来。 春胜抽着烟带气出去了,他也清楚一定是霍兰兰提出来的,可不答应她行吗?娘亲、妹妹亲,可媳妇更亲,他可不想打光棍。 春胜出去后,娘又教育了春妮儿几句:“春妮儿,你是个丫头,以后我跟你哥哥嫂子的事少掺和。” “娘,我简直快不认识哥哥了,结婚才多久,三老鸹的尾巴就长出来了?” “别瞎说,没你啥事,该念书念书,上班结婚,娘的任务就完成了。” 春妮儿心里实在想不明白,原来一块打闹,一块喊同一个爹娘,一个锅里吃饭的哥哥,有一天竟然变得陌生起来。 假期,春妮儿还是跟娘一块去地里拾掇棉花,霍兰兰也去,只是下半晌才去,去早了毒日头晒得实在难受, 霍兰兰长着丫鬟的身形,却有一颗小姐的心,她是一个喜欢随着自己性子来的女人,哪管任何人的看法?自己自在舒服就行。 李家寨盐碱地多,荒地更多,春妮儿娘有空就开垦出了一些盐碱地,她总觉得地多就会多收获点庄稼。 在城市里五六十岁的人就可以退休了,每月领着工资,享受悠闲的晚年生活。 农民却没有退休这一说,他们本着“小车不倒一直推”,哪怕是六十七岁的年纪,只要还能干的动,就坚持下地劳作。 虽然儿子已经结婚了,女儿也成了公家人,春妮儿娘觉得还是土地亲。 所以,她就利用早晚的时间,一镢头一蹶头地开垦出了几亩荒地,不只是她这样做,李家寨有不少勤劳的人都这样做。 因为土地就是农民的命根子,她手心里多一点土地就能多一点收入,那些辛劳和汗水算不得什么,农民不懂得惜自己的力气。他们总觉得力气就是井泉水,用完了还能冒出来。 春妮儿娘自己开荒的地里,棉花长得格外瘦小,不过没关系。 这次春妮儿又带回了几百块钱,还完账秋后买肥料的钱也有了,她心里觉得挺熨帖。 霍兰兰咋样不能跟她一般见识,毕竟她娶进了老李家的门,就是李家人了。 自己多开点荒,就是为整个家增加点收入。 司亮来看过春妮儿两次,春妮儿也去城里找过他。 司亮去春妮儿家时,春妮儿提前告诉霍兰兰中午过来一块吃饭,霍兰兰“嗯”了一声,没说别的。 但是,午饭到了,盘碟碗筷摆放好,春妮儿喊霍兰兰过来吃饭,哥哥的新房里竟然不见人影,也不知霍兰兰啥时候故意躲出去了。 第69章儿子挑理 腿短、腰粗、疤拉眼、面皮格外黄的霍兰兰,觉得自己虽然相貌不出众,可在遵守男女授受不亲方面绝对第一。 虽然她没结婚前,跟一个男人打仗,被那不懂得怜香惜玉的男人,打翻在地时,她不仅没有哭闹,反而伸手扯住男人的命根子,霍兰兰没念过几天书,但是,她知道如何一招致命。 自从这样反击男人以后,胆子小的男人,见到霍兰兰,大都贴着墙边走,唯恐得罪了这只母老虎,而被揪“命根子”。 霍兰兰可从来没有把任何一个男人领进自家,而小姑子李春妮还没有定亲,就把一个男人领家来,还六个碟子八个碗的伺候,简直就不成体统。 她从窗户眼往外也看到了推摩托进来的司亮,看到了他摩托上带了不少好吃的,车把上那两只油光光的扒鸡,惹得她涎水差点淌出来。 不过,她可不想看到小姑子春妮儿的得意相,更不想伺候招待婆婆家的座上宾,她早早切了一根黄瓜丝,喝了一碗捞面条,就去湾沿边的柳树下凉快了,那里每天中午都有不少乘凉的村人。 “兰兰,你家不是来客人了吗?还骑着大摩托。”柳树下一个妇女摇着蒲扇问。 “啥客人呀,也不知是干什么的男人,咱不认识。”霍兰兰撇撇嘴说。 她又压低声音继续说:“你们是不知道,我那小姑子,放假回来天天不着家,老往外跑,谁知道她干啥去了。” “春妮儿经常跟你婆婆去拾掇棉花,我在地里干活时,看见她好多次了。” “那都是装的,觉得自己在省城念书,出去勾三搭四显摆呗!”霍兰兰冷笑一声。 “兰兰,人家春妮儿毕业后就是城里人了,那孩子平时也挺乖巧的,不然考不上啊!”另一个妇女说。 “乖巧?你们可不知道,事事多着呢,一回来就跟她娘嚯嚯事。这不,今天也不知勾搭来的男人是干什么的,真是给她老李家丢人呀,让我和春胜这做哥嫂的,脸往哪儿放?” “我认识那小伙子,司家庄的,离我娘家挺近,家庭条件不错。听说他也是考上的学,现在在城里上班,好像在什么,哦,是在粮食局工作。”乘凉的人群里面,有一个妇女说。 “好哦,霍兰兰,你可真是有福气!如果你小姑子跟那个小伙子亲事成了,你家不得天天吃大米白面吗?粮食局那单位可不是一般得好,那光可沾上了。” “哼,人家是不是要她,还不知道呢,我可不敢做那黄粱美梦,指望她吃上大米白面。 俺小姑子就是一个朝三暮四的人,也不知自己谈了多少男的了,最后不都是让人家甩了吗? 打听不住,一个姑娘家,那么不让人省心,今天来这样一个男的,明天又是另一个男的,好人家谁会要她?”霍兰兰唾沫星子横飞,有鼻子有眼地秃噜了一些李春妮的“爆炸新闻”。 柳树下明白理事的人不再插话,喜欢拉老婆舌头(长舌妇的意思)的女人,就啧啧叹息:“还真看不出来,你小姑子长得挺俊,没想到这么花花。” “不光是花花,在家里也是好吃懒做,啥活都不干,还得让她娘伺候,没分家的时候,每顿饭后都是我刷锅洗碗的,她横草不拿,油瓶子倒了都不扶,懒得都快生蛆了。 我娘家离得远,不然当初打听一下,知道她那个家门有这样的闺女,我才不跟着春胜呢,实在是丢不起那个人。”霍兰兰卷着舌头说。 旁边有知道霍兰兰德行的妇女,从心里“哼”了一声,拿起纳了半截的鞋底,借口就回家了,唯恐惹一身骚。 这么败坏自家小姑子的货色,自己却又懒又馋又不讲理,还反口疯咬自己丈夫的亲妹妹,这种人真是稀罕。 晚上春胜下班回来,霍兰兰说:“今天听说你妹妹的一个男朋友来了,带来不少好吃的,听街道上看见的人说,一下子就带来好几只扒鸡。你妹妹外面到底有几个男朋友呀?” “别胡说!咱娘他们没喊你过去吃饭?” “喊我干什么?我就是他们眼里的外人。”霍兰兰说着,就撅起厚厚的嘴唇,拉下黄面皮,阴得好像能拧出水来一样。 “好了媳妇,你如果也想吃扒鸡,明天晚上我给你带一只回来,好了,好了。”霍兰兰已经渐渐地成了李春胜的掌上宝,看来这女人确实有两下子,能够把男人死死地拿捏住。 “你妹妹也挺有能耐呀,换男人好像换衣服,这可不是我说的,今天中午在大柳树下,咱村里的人说的。 她说以前见过有男人来找你妹妹,可不是一个男人来找过她,与今天这个长得不一样。你看看,是不是给你老李家丢人?” “别听那些人胡说八道,以前春妮儿有男同学来找过她,那都是因为有其他事情。来个男的就是男朋友呀?说这种话不是有毛病吗?” “就是知道偏向你家的人,难道是我给你妹妹造谣不成?” “媳妇,媳妇,我不是说你,我是说今天中午,在大柳树下,瞎说的那些人,你跟他们不一样。” 春胜吃过媳妇做的饭,就去他娘的屋里坐了坐,想顺便提醒一下娘和妹妹。 “听说今天来客人了?”春胜冲着娘问。 “是春妮儿谈的朋友来了,明年春妮儿毕业,他们就打算结婚了。” “这就对了,赶快结婚,免得外人说三道四的不好听。”春胜阴阳怪气地说。 “哥,你咋了?刚才说的是什么话?有啥不好听的?我又没偷没抢。”春妮儿感觉哥哥的话里有问题。 “春胜,春妮儿和司亮是正大光明地谈恋爱,有啥不好听的?”春妮儿娘也觉得儿子的话里话外有问题。 “咱这是农村,又不是啥城市,谈什么恋爱?赶紧让司亮那边找媒人到咱家来提亲,赶紧定下来是正理。 再就是,娘!我可不是挑理,司亮来了,你怎么不让兰兰过来见见呢?让她过来把扒鸡拆开,一块吃顿饭,一家人也显得好不是?她能吃多少呢?你们太不会处理事了。” 春胜觉得今天他的娘和妹妹,没有喊他媳妇过来吃饭,做的很不对,这不是拿着他的宝贝媳妇不当人嘛? “早就让春妮儿过去叫她了,她也答应了,午饭再过去喊她,屋里没有人影了。怎么?兰兰说我们没叫她?” “不是,不是,是我心里这么想的,兰兰是春妮儿的亲嫂子,大家认识认识挺好的。”春胜赶忙解释。 “春胜,娘舍不得让你受夹板气,可你也别糊涂呀,不能偏听偏信,自己也得动动脑子。”春妮儿娘无可奈何地对儿子说。 晚上,春妮儿娘俩躺在炕上,春妮儿说:“娘,我怎么觉得在哥哥那里,嫂子放个屁都是香的。他说话、做事都开始偏向着嫂子了。” “傻丫头,向着你嫂子就对了,他们俩关系好了,娘也放心。” “只是,只是他不能跟娘离心才行啊!看现在哥哥那样子,真是尾巴长的三老鸹了。不说他们了。娘,我走了以后,你没有胃疼吧!” “没有,很长时间没疼了,现在有吃有喝的,娘过得舒心,过去的那些毛病都没了。不早了,快睡吧!” 第70章媳妇打婆婆 八月十五是团圆的节日,可农民哪有时间讲究这个? 地里的玉米正好这时节成熟,人们忙不过来,没有空过什么中秋节,只不过饭桌上多一块两块月饼罢了。 霍兰兰已经打算好了,家分好了,地也得分,如果跟婆婆一起种地,说不准春胜那傻瓜,会偷偷自己掏钱买肥料,那样不是又吃亏了吗? 收完玉米霍兰兰就想自己动手把地分了,给婆婆一口人的地就行,主意打定,专等着玉米拉回家,玉米秸拉到场院里垛放好就行了。 玉米拉回家,堆放在院子里,人们除了忙地里的活,就抓紧一切时间把玉米剥出来,堆的像小山一样的玉米,需要把它外面那层层包裹的皮剥下去,把金黄的玉米粒露出来,这也算是一项浩大的工程。 春胜休班时间在家拼命干活,其他时间继续早出晚归去城里干临时工。 霍兰兰这个嘴馋屁股懒的女人,一看到堆了那么多玉米,脑袋愁得老大,她需要婆婆来剥玉米皮,这几天对春妮儿娘的态度还不错,偶尔也叫声“娘”。 院子里的玉米剥的差不多了,地里也该种小麦了,霍兰兰即将按自己的打算行动了。 她有时间就把婆婆剥好的玉米,运到自己那三间新房的前面,最后剩下一点还没有剥完的了,她就对婆婆说:“咱分家了,从这季开始,地和粮食都分了。玉米和地我都是两口人的,剩下的这三分之一是你的。” 春妮儿娘看了看,自己辛辛苦苦剥出来的黄灿灿的玉米,都被霍兰兰运走了,儿子不在家,儿媳妇说了这貌似合情理的话,她能怎么办呢? “兰兰,我一个人也吃不多少,既然地和粮食都分,你也没有上称称一称?你别分少了。” “我分少了,你就分多了,反正分不到别人家去。”不知霍兰兰是听不出好话赖话,还是故意装糊涂。 “分地分粮食,春胜知道吗?” “知道,我俩商量好的,就是春胜让我这样做的。你一个人地种得少点,也不那么累。”霍兰兰好像挺为婆婆着想。 “咱下午到北坡把地分开吧。”霍兰兰迫不及待地步步紧跟。 “不找生产队的队长帮忙量一量吗?”春妮儿娘天真地问。 “嗨,用他们干嘛,不用麻烦别人,我自己就会量。”霍兰兰胸有成竹地说。 春妮儿娘不再说什么了,仍旧蹲在那里,剥剩下的那点玉米。 那么一大堆,她剥了快一周了,眼看胜利在望,就全部剥完了。 没想到霍兰兰把她亲手剥好的那些玉米,全运到新房那边,这很明显: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春妮儿娘的双手,因为剥玉米,食指和大拇指的肉皮已经露出了血丝,好在老百姓吃苦受累习惯了,也没有那么娇气。 可她万万没想到,霍兰兰竟然运过去那么多,剩下的这点玉米,不要说是她一口人的粮食,半口人的也不一定够。 春妮儿娘原本想理论理论呢,又觉得确实是自己一个人,能吃多少,算了吧! 自己死了不全都是儿子媳妇的?自己从年轻就守寡,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不就是盼望着儿女混得好嘛。 算了,那毕竟是自己的儿媳妇,计较多了就容易生气,跟不讲理的人讲不清理,算了! 下午春妮儿娘到自己田地的时候,远远就看到霍兰兰早就到了,并在那里蹲下去、站起来地忙活着呢。 走近了才看清楚,原来聪明的霍兰兰没用卷尺没用队长,而是自己用铁掀把丈量的,她把每块地都是在三分之一处又包好了一个新沿。 春妮儿娘看到她自己开荒的地,霍兰兰也用铁掀把量着分了,春妮儿娘这一次实在憋不住了,她走上前,对霍兰兰说:“兰兰,其他田地分就分了,我自己开荒的那几亩地,还是不要分了,给我留下吧。如果你愿意多种地,有空可以自己开开荒。” 正在那里包地沿的霍兰兰,停下手里的活,一脚踩在铁掀上,两只手扶着铁掀顶端,半笑半不笑地说:“你这老太太真粘糊,啥叫是你开荒的?你就说这地是不是你家里的?” “是倒是,只是这几亩是我也自己开荒出来的,不属于生产队分的地。咱分家就分生产队给的地,自己开荒的地属于自留地。” “既然是你家里的地,跟你儿子分家,是不是应该分给我?”霍兰兰又开始展示她胡搅蛮缠的口才。 “兰兰,这是我起早贪黑一把年纪自己开荒的。”春妮儿娘说着,就过去把霍兰兰包好的地沿,想再把它平了。 这时候,霍兰兰扔下手里的铁锨,扑上去就把春妮儿娘推倒了,然后骑到她婆婆身上,一边破口大骂,一边用双手抓挠。 春妮儿娘也是近六十的人了,力气哪能赶得上年轻力壮的霍兰兰,她的头发落下几缕,沧桑布满皱纹的脸上,也被抓破了几道。 附近干活的农民,赶紧跑过去把霍兰兰拉开,把春妮儿娘扶起来。 只见春妮儿娘脸上的血和泪水还有泥土混杂在一起,她痴呆呆地立在那儿,没有听进半句乡亲们劝慰的话,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家的。 春妮儿娘进了门,躺在炕上不吃不喝不说话更没有流泪,她就那样一直躺着。 老百姓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直接跟公公婆婆动手的媳妇确实少见,没想到这个霍兰兰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韪泼妇第一。 人们劝慰了几句,就回家了,只有三奶奶留下来。 三奶奶在脸盆里打湿毛巾,然后又拧了拧,倒着小脚来到炕前,一边给春妮儿娘擦脸一边说:“春妮儿娘,你可得千万千万要想开呀!就当被疯狗咬了吧!无缘不聚,也许前世你欠她的,想开吧!” 听了三奶奶的话,春妮儿娘的泪水从脸上滑下来,这时候她才抽噎出了声。 三奶奶不停地给她擦着不断涌出的泪水,用粗糙的大手,抚摸着春妮儿娘的苍苍银发,说:“孩子,我知道你心里苦,可又能怎么样呢? 她已经不要脸了,咱不能不要,看春胜的面子也得让这件事过去,你说是不是?咱是当老人的,就是泔水桶呀,里面啥脏东西也得盛。” 春妮儿娘依旧无声地流着泪,这么多年过来了,早早死了丈夫,没人给自己撑腰,为了一双儿女,她就是咬着牙强活着。 好容易两个孩子大了,拉窟窿借账,为儿子娶上媳妇。 喂猪伺狗、烧火做饭,媳妇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干她也不说别的。 春妮儿娘觉得媳妇进了门就是自家的孩子了,怎么也想不到,花钱娶进门的儿媳妇,不仅便宜占尽,算计婆婆算到骨髓里面,还敢动手打骂婆婆,有这样的事情吗?自己到底作了什么孽?竟然为儿子娶了这样一个货色! 天呀!春妮儿娘那一刻只想死了,她实在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了。 第71章胖揍泼妇 李春胜还是像往常那个时间点一样,骑自行车进了李家寨。 村里多数人家的灯已经亮了,他刚进村西头,看到村里同姓的二哥,正站在那里边吸烟边徘徊着,好像在等什么人。 李春胜赶紧下了车,给同姓的二哥打招呼:“二哥,在这站着等人了?吃饭了吗?” “春胜到了?我就是等你呀!”二哥吐了一口烟气,语气沉闷又有点迟迟疑疑地说。 “哦,二哥有事吗?”李春胜停下脚步问。 “春胜,今天我多一句嘴,你也别怪二哥爱管闲事,你那个媳妇呀,唉!真是太不像话了。” “二哥,咋的了?霍兰兰做错什么了吗?” “春胜,她今天在咱沟北的麦子地里,把你娘打了。揪了你娘的头发,抓破了你娘的脸。 春胜,你打听打听咱这连四庄,哪怕连五庄,谁家的媳妇动手打婆婆公公?最废头的也就是泼妇骂骂大街,有几个对婆婆公公真动手的?” 李春胜听了二哥的话,一句话没再说,骑上车子就往家赶。 他推开角门,看到娘屋里的灯亮着,自己屋里的灯也亮着,他直接把自行车推到新房门口,停放好车子,就进了自己的新房。然后,关上房门,直接去了里屋。 他看到霍兰兰没事人一样,正甩着腮帮子啃他昨天买来的猪蹄子。 李春胜二话没说,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子,那被啃了半截的猪蹄子不知飞到了哪里。 接着,李春胜揪住霍兰兰的头发,“乒乒乓乓”地揍起来。 正啃得津津有味的霍兰兰,没有提防丈夫会对自己动手,当李春胜抓住她的头发时,她才猛然想起来,今天自己在农田里,把春胜他娘揍了,看来婆婆告自己的黑状了。 霍兰兰母老虎的本性一下子苏醒过来,她开始挥舞着两只油腻腻的胖手,脚蹬腿揣起来。 没结婚以前,李春胜一直算是一个比较不错的人,对娘孝顺、对妹妹也有手足情。 就是娶了霍兰兰以后,不知是媳妇的枕边话听多了,还是娘和妹妹确实跟他心远了,李春胜觉得跟娘和妹妹不如以前那么亲近了。 他思忖过多次,老辈人说的话也许真的有道理:“父母亲,夫妻近”妹妹那就更远了。 看看吧,父母虽然疼儿女,可他们终会提前退场,兄弟姐妹成家后各过各的。 即使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们长大后也得结婚成家,陪吃陪喝陪睡,陪他李春胜时间最长的那个人,就应该是自己的媳妇霍兰兰。 看来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应该跟霍兰兰最近才是对的。 跟霍兰兰亲跟霍兰兰近,宠她疼她,让她少受累,可没有让她动手打自己的亲娘,这还了得? 李春胜使出了浑身气力,带着满腔的气愤,狠狠地胖揍了霍兰兰一顿,打的她是鬼哭狼嚎,她想撒泼,想蹬哒,想伸胳膊伸手,想拼命挣扎。 可李春胜早已经把她的双手背后反扣,膝盖压在她的屁股上方,另一只手抡圆巴掌“哐哐”地揍起来。 四邻八方,都能听见,李春胜家的角门外,也站满了看热闹的人,没谁想去拉仗,人们心里对那个泼妇霍兰兰,恨得了不得。 多少年来,在李家寨村,老一辈少一辈,就没有听说过谁家的媳妇动手打婆婆公公。 其实,三奶奶一直陪着春妮儿娘呢,她唯恐春妮儿娘一时想不开,怕她寻了短见。 三奶奶听到霍兰兰被打的“滋哇乱叫”了,她就悄悄地对春妮儿娘说:“春妮儿娘,听到了吗?春胜下班回来了,他知道他媳妇做的事了,在教训她呢。儿子替你报仇了,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呀!春胜揍了她就行了。” 过了一顿饭的功夫,新房里隐隐约约只有霍兰兰抽抽搭搭的哭声传出来,门被打开,李春胜从自家走出来。 他站在院子里,也是满脸泪痕,他抹了一把脸,向娘的房间走去。 看到躺在炕上的娘,李春胜“噗通”一声双膝跪下,哭着说:“娘,我对不起你!明天我就去民政局,跟这个泼妇离婚。” 三奶奶上前要把李春胜拉起来,可李春胜依然跪在那里,哭着看向娘。 从被霍兰兰打过后,这几个小时里,春妮儿娘除了流泪,没有说过一句话。 现在,她看到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儿子,双膝跪在自己的面前,说出离婚的话,她决定咽下这口气。 气,儿子已经帮忙出了,做老人的不能这样不依不饶。霍兰兰再不是东西,也不能让儿子离婚啊。 春妮儿娘扭脸看跪在炕前的儿子,满眼通红,声音哽咽地说:“起来吧,你把娘也扶起来。” 李春胜赶紧起来,把躺在炕上的娘扶起来。 “娘想了很多,我开荒为了咱这个家,其实就是为了你呀!娘就是你这一个儿子,兰兰分地想要就要吧,是娘自己糊涂,不该阻拦她。娘想明白了,你别跟个事似的了,更不能说什么离婚的话,娘绝不答应你离婚。” 春妮儿娘挂着儿子难受,更挂着儿子因为娶了那样一个媳妇,在村里抬不起头了。 当娘的,可不能为难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那块肉,不是吗? “春妮儿娘,你这样想就对了,咱还能活多少年呀,啥也都是年轻人的,不用争那些没用的。自己想开,身体好好的,比啥都强。”三奶奶在一旁安慰着春妮儿娘。 “娘,是儿子不孝,摊了这么一个媳妇。”李春胜大泪排行地边哭边说。 “娘也有想的不周到的地方,回去好好哄哄兰兰,不能离婚。”春妮儿娘嘱咐着儿子。 看到春妮儿娘起来了,说话了,精神也慢慢恢复了,三奶奶才放心地回到自己的家里。 霍兰兰的身上,已经青一块紫一块了,刚才李春胜打她,那绝对是实打实地揍。 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再不是东西也得有点感恩之心,也得对打自己娘的人反击回去! 李春胜安抚好娘,再返回自己的新房时,已经夜深人静了。 霍兰兰安静地躺在炕上抽噎,看来不管什么样的泼妇,只要狠狠教训她一顿,肯定会知道锅是铁打的,以前所有的撒泼打滚耍无赖,只能吓唬胆子小的人。 李春胜也算是能屈能伸,他关上房门,拉上窗帘,爬上炕,双膝跪在霍兰兰面前,请求媳妇原谅自己。 霍兰兰一见李春胜服软了,她的泼劲又稍稍冒出来几分,挥动双手,“噼里啪啦”打了李春胜的头一顿,直到消了气才肯罢休。 李春胜抱住霍兰兰,给她说尽好话,许下无数承诺,那个没皮没脸的霍兰兰终于露出笑容。 霍兰兰趁热打铁,提出要求:“你休班时拉一道院墙,咱自己重新盖个角门,以后不跟你娘走一个角门了。” “这个可以考虑,不过你明天得跟我一起去娘的屋里,跟娘赔个不是。如果答应跟我去,以后啥事我也听你的。” “去就去,你可得事事听我的!” 李春胜为了弥补刚才下死手打媳妇,霍兰兰提啥他都“嗯,嗯,嗯”,这一宿就这样过去了。 第72章知道实情 春节前夕,白怀宝迎娶了周云霞。 用了六辆小轿车迎娶,虽然小轿车的颜色不统一,但是能够用汽车迎亲,就已经相当厉害了。 因为大多数老百姓娶媳妇,用的还是自行车,好一点儿的开始用拖拉机了,大厂长的儿子结婚,就是跟普通人家不一样。 白怀珍再去市医院给喜宝做康复训练,受到的待遇就跟以前不那么一样了。 不仅不用挂号排队,还可以加塞直接去门诊室,并且也看到了医护人员的笑脸。 看来,无论干什么,上头有人和没有人,受到的对待绝对有差别。 因为这个社会上,没有几个人不势利。只要有用,不管能不能给帮到忙,人们都好争先恐后地巴结。 白怀珍是院长家的亲戚,哪能慢待了? 刘宏与贾娇娇也会时常联系,他俩会趁白怀珍去市里给孩子做康复训练时,秘密约会,甜蜜做床上运动。 按照贾娇娇的雄心壮志,她做梦都在考虑自己有一天能不能被扶正? 贾娇娇依旧保持着小鸟依人,表现的比白怀珍更加温柔和贤惠,因为作为闺蜜,她了解白怀珍的优点和缺点,也通过白怀珍的口,知道了很多刘宏的喜好。 贾娇娇使出浑身解数,让刘宏从精神到肉体,都有些离不开自己了。 贾娇娇不敢太放肆,更没有白怀珍那种来自骨子里的傲慢,贾娇娇懂得规避一切白怀珍的短处,她说话、做事,都尽力做到刘宏的心坎里。 刘宏从小的家庭环境,上班后的工作环境,使他的为人处世表现的特别老练,很有城府。 但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他刘宏并不是啥英雄。 刘宏不吐口号将来怎么样,贾娇娇摸不清这个男人的心思。 但是,只要能够与小城里有头有脸的人扯上了亲密关系,她觉得自己已经向成功迈出了半步。 寒假李春妮回到家,看到了自家偌大的院子里,拉了一道高高的院墙,娘这边的三间土坯老房自成一院,还是原来那土坯垒的角门。 哥哥那边的角门,全部用上了红砖,新房子、新角门,看上去比娘这边气派多了。 没人告诉她,霍兰兰打过自己的娘,她这次回来,只是发现娘苍老了很多,并且变得容易忘事,甚至多多少少有些反应迟钝。 春妮儿问娘:“娘,哥哥分家咋连院子也隔开了呢?” “那样进出方便,孩子大了另立门户,就得独门独院,都这样的。”娘淡淡地说。 春妮儿看得出,娘虽然没有流泪,但是脸上难以掩饰那份悲戚,李春妮觉得家里一定是出事了。 就凭着霍兰兰在娘家做闺女时的德行,表现的那么霸道那么奇葩,跟老实巴交的娘在同一个屋檐下,没有勺子不碰锅沿的。 娘不会说,左邻右舍的大人当然也不会多这嘴,那就只有去找叔伯弟弟妹妹打听打听了。 吃过饭后,她带了一点儿礼物,去了婶子家串门,只有婶子和春霞、春明在。 别看叔叔跟春妮儿爹是一个娘养大的亲兄弟,自从春妮儿爹死了以后,他对待哥哥留下的孩子,没有表现出丁点儿的亲近,甚至大多情况下,连邻居都不如。 别看春妮儿去省城上学时,他第一次肯出血,拿出五块钱,那是因为他觉得侄女可能以后有点用处罢了。 李春妮的婶子就是一个老实巴交、死过日子的农村妇女,说话做事都看丈夫眼色,在家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地位,啥也主不了,但是人本质还不错,就是个朴实又实在的农妇。 李春妮跟婶子东拉西扯了一些闲话,她觉得当着婶子的面,不能问叔伯弟弟妹妹的家事,只好编了一个谎。 李春妮说:“春霞、春明,姐姐还给你们带来一些笔和本子呢,刚才忘记拿来了,跟姐姐去大娘家拿好不好?” “好的,好的,姐姐真好!”两个小家伙就跟着李春妮到了大娘家里。 自从哥哥结婚后,春妮儿娘就把西里间收拾出来了,让春妮儿自己住。 她住在东里间,春妮儿娘觉得闺女大了,应该有自己的空间,关键是现在家里也算有这个条件。 李春妮把弟弟妹妹带到自己的屋里,一边给他们找笔和本子,一边问:“春明,你喜欢春妮儿姐吗?” “喜欢,喜欢,我长大了也跟春妮儿姐一样,考出去!”春明仰着脸,忽闪着大眼睛说。 “喜欢春胜哥哥吗?” “喜欢,春胜哥哥去地里干活时,还给我逮过一只小兔子,他家的那个嫂嫂我害怕。” “春明,别胡乱说哒。”已经读小学高年级的春霞忙制止弟弟,好像担心他惹什么祸似的。 “我没乱说,我就是害怕春胜哥哥家的那个嫂子,听我娘说,她在沟北的地里,把我大娘摁在地下打呢。” “春明,你瞎说哒什么?回家告诉咱娘,非得揍你不可。”春霞吓唬着弟弟。 李春妮只听见春明说“把我大娘摁在地下打”,后面弟弟妹妹再说的什么话,李春妮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她只觉得有些晕眩,心好像骤然被人揪起来一样痛。 看到春妮儿姐姐那吓人的样子,春霞和春明拿着笔和本子就跑回家了。 春明说的话,春妮儿娘在外间屋里也听到了。 春妮儿从自己屋里走出来,看着娘苍老的容颜,泪水止不住流下来。 “娘,那个泼妇为什么要打你,我这就找她算账去!” “春妮儿!”春妮儿娘一下子把屋门关上,并且用身体倚靠在门上,不让春妮出去。 “春妮儿,你听娘说,霍兰兰确实跟娘动手了,你哥哥已经揍她了,这事过去快半年了,不要再提了。 孩子,娘算求你了,不要再提了。你打不过她,你戴着眼镜,她是没皮没脸的人,劲又大,把你眼镜打坏了,你看东西不方便,咱也丢人呀孩子!” “娘,天下哪有这样的事情!不尊老爱幼也就罢了,怎么还胆敢对你动手?她也不怕遭雷劈!” “你哥哥已经揍她了,娘现在自己在这个小院里挺好的。是我糊涂,我开荒为了什么?就是希望咱家日子好过一些。 那时候霍兰兰非得分我开荒的地,分就分呗,我不挡着就行了,怪娘把那点点地当作‘命根子’了。”春妮儿娘已经老泪纵横。 李春妮回家的第一个晚上,哥哥李春胜下班没去娘的屋里,他还不知道妹妹回来。 李春妮也没去哥哥的屋里,她把给霍兰兰买来的衣服扔到了一边,心里想:送给乞丐还是行善积德呢,给这么一条喂不熟、谁都咬的“疯狗”,简直就是浪费! 李春妮想找哥哥谈谈,她就在哥哥的下班时间,站在自家门口等着,终于等到了骑自行车回来的李春胜。 远远地李春胜模糊地看到,夜色里在娘的家门口,站着一个人,骑近了果然是妹妹李春妮回来了。 “春妮儿回来了?” “哥,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说。” “啥话呀?家来吧,外面怪冷的。” “不去,你过来就行。” 李春胜把自行车停放在自己家门口,走到妹妹这边来。 “咱去娘屋里吧,天太冷了。”春胜搓着两只耳朵说。 “不用,咱去南湾沿说吧,不想让娘听到。”李春妮说完,头也不回地向南湾沿走去,李春胜跟在后面,他已经猜想到了妹妹要说什么了。 第73章姑嫂撕破脸 上一回说到放假回家的李春妮,得知嫂子在地里干活时打了母亲,她的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气愤和难过,她想见到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想听一听哥哥究竟是怎么想的。 李春妮便站在家门口,等待下班回来的哥哥。 李春胜看到妹妹春妮儿回来了,他很明白妹妹要说什么,便把自行车停放在家门口,跟在春妮儿身后,到了南湾沿。 湾里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夏天,这里曾经是兄妹俩,和其他小伙伴的乐园,大伙儿捞鱼摸虾打水仗,有那么多那么多美好的回忆,而今天却是寒风刺骨,四周萧瑟,没有一丝温暖之意。 兄妹俩站定,李春妮问:“哥哥,听说嫂子为了分地跟咱娘动手了?” “我已经打过她了,还能怎么办?再说,再说咱娘做的也不妥呀!”李春胜越来越觉得娘做的也不完全对。 “咱娘哪里做错了?那是她一镐头一镐头自己开荒出来的地,霍兰兰还有脸分,还打咱娘,她怎么那么不要脸呢?” “春妮儿,不许你这样说她,不管怎么着,她也是你嫂子。” “李春胜,你摊了这么一个不讲理的货色,还护上了?咱娘多大年纪了?霍兰兰正是壮年。 咱爹死的早,咱俩小时候,别人欺负咱娘,也没有谁跟咱娘动手的呀,霍兰兰就是一个地地道道、没老没少的泼妇!” “春妮儿,你过分了。你才回来,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在对待咱娘的事上,我知道该怎么做,不用任何人多嘴。” “你怎么做呀?你就是一只妥妥的长尾巴三老鸹,娶了媳妇就忘了自己的亲娘了。” “你李春妮算是个啥好玩意呀!你在外面跟了多少个男人?还到这里来装大尾巴狼呢?”不知霍兰兰啥时候赶过来了,她提高嗓门参与进兄妹俩的谈话中。 “你这个泼妇,你竟敢动手打骂老人,也不怕雷公把你劈死!”李春妮气愤地转向霍兰兰。 “你她妈的张狂个啥,不就是念了个破中专吗?”霍兰兰一边大声骂着,一边扑上来要拽李春妮的头发,挥手要打掉李春妮的眼镜。 多亏李春胜在旁边,一下子抱住了霍兰兰的腰,大声说:“春妮儿,你快回家!” 李春妮的眼镜已经被霍兰兰弄的歪斜了,只有一根眼镜腿挂在耳朵上,她重新戴正自己的眼镜,拢了拢散乱的头发,发自胸腔地大骂道:“霍兰兰,你这个泼妇,就等着遭报应吧!” “李春胜你这个王八蛋松开!李春妮你这个没人要的烂货,我再不好也有男人也有孩子,你有啥?你自己都嫁不出去了,还来我家张狂个啥?” 夜晚的吵骂声传得特别远,刚才霍兰兰姑嫂二人的破口大骂,吸引来不少看热闹的人,已经有人把李春妮拽回家了。 霍兰兰一边用脚狠狠地踹李春胜的脚尖,让他松手,一边破口大骂:“李春妮,你个小骚货,带蛋的别走,姑奶奶怕你不成?” 被好心邻居拉走的李春妮,早已经抽抽搭搭哭起来了,她长这么大,还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没想到第一次跟人打架,对方竟然是自己哥哥的媳妇,她气的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春妮儿,赶紧回家吧,别踩那臭狗屎,脏了自己的鞋。”一位邻居大婶说。 “是呀,春妮儿,她不要脸咱得要,你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骂不过她也打不过她,只有远远地躲着她才行。你看看咱村里谁不笑话她?”另一个邻居大娘说。 “李春胜,你这个王八蛋,就是他妈的偏向你妹妹,你松手,松——手!”霍兰兰一边想挣脱开李春胜,一边破口跳着脚地骂大街。 李春胜使出吃奶的劲,往家里死命拽着霍兰兰,周围看热闹的人,一边窃窃私语,一边看着夜色里伸胳膊蹬腿的霍兰兰,就像看西洋景一样。 有不少上了年纪的人,觉得春妮儿娘的命真叫一个苦,刚刚过上好日子,又摊了这么一个难缠又不让人省心的儿媳妇。 霍兰兰终于被春胜连拖带抱地弄走了,从南湾沿到她的新房,一路上她的嘴里根本就没闲着,哪句难听骂哪句,把她小姑子李春妮糟践了一个体无完肤,把李春胜家的祖宗十八代都捎带上了。 李春胜把霍兰兰弄回家,转身“哐啷”一声就把角门插上了,霍兰兰嘴里依旧不干不净地骂着,她要教训教训那个小姑子。 李春胜把霍兰兰推进屋,对着他的宝贝媳妇说:“媳妇,小点声吵吵好不好?你是当大嫂的,就让着她一点儿不行吗?” “凭什么我让着那个小骚货,她还想在我面前龇毛挓毛的,我弄不死她。” “好了媳妇,好了。气大伤身,过两天我让她来给你赔不是。” 新房里的李春胜,对自己的宝贝媳妇,说尽万句好话,许诺千种好处,终于把她安抚地好些了。 春妮儿娘那边的三间旧土坯房里,几个邻居正在劝慰着李春妮。 李春妮的眼睛已经哭得又红又肿了,她坐在炕边,头靠在山墙上,哭得泣不成声。她为可怜的娘哭,为软弱无能的自己哭。 如果自己是孙悟空,一定要把那个泼妇挫骨扬灰,一定让她双膝给娘跪下认错,可是她除了幻想做梦外,连跟霍兰兰较量的力气都不够,真是一个窝囊废呀! 春妮儿娘也坐在旁边不停地流着泪,她一边哭一边对邻居们说:“我上辈子一定是剜了佛爷爷的眼,今生今世才遭报应。” “春妮儿娘,你千万别这么说,遇到这样的儿媳妇,咱就远远躲着吧,她喜欢骂就骂,咱装听不见;不理她,她还好意思动手,那简直就不是人了。” “对呀,对呀,春妮儿娘,就把她当臭狗屎垛到一边,千万千万别理她。就冲她那泼样,你娘俩也打不过她。” “春妮儿娘,以后对你那个儿媳妇,凡事你就装聋作哑,她愿意咋样就咋样,她也会养儿育女,也有老的那一天,就她那德行,老了赶不上你。 你还生了春妮儿这样的好闺女呢,你别生气,好好活着,福气在后头呢。” 左邻右舍极尽口才,想方设法宽慰春妮儿娘俩的心,后来大家都逐渐散去了。 其实,春妮儿娘一直在等着儿子能够过来,能够跟她见个面,能够跟自己的亲妹妹说说话,直到夜深人静,她只好栓好门,娘俩睡觉了。 李春妮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这种情形,娘一个人在家,她是真的不放心。 娘现在还种着那一口人的地,亩数不多,但是耕种、除草、撒化肥、浇水、收获,哪一项也不能少。 而自己现在还没有完成学业,明年暑假后才能参加工作,娘也只能先这样在家里混着,时时隔墙听着霍兰兰的瞎话、怪话,就是没有一句人话。 好在哥哥春胜无论变得多么混蛋,娘是亲的他应该懂。 这时候的李春妮,多想见到司亮,多想让司亮给她拭去委屈的泪水,多想伏在司亮的肩上,让他轻轻拍打着安慰自己。 在这寒冷的黑夜里,司亮好像一盏温暖李春妮的明灯,那或许就是爱情的力量,就是生活的希望。 今晚,李春妮心里难过的无法形容,她仍旧没有忘记去空间提水,给娘、给三奶奶送去。 李春妮一茬接一茬地种着花生,哪怕从开始的只有几分地,到现在的不到三亩,她发现是大约一个月可以扩展出一分地,这为她苦涩的内心,增加了些许甜意。 只要有了钱,娘的生活就可以有保障,自己也可以有更多的自主权。 这一夜,李春胜对霍兰兰使尽甜言蜜语,乞求自己的宝贝媳妇放过妹妹,放过娘,他可以做牛做马地去疼媳妇,一脸横肉的霍兰兰这才算消了气。 不过,她的心里另有打算,只等第二天李春胜上班后,霍兰兰才付诸于行动。 这个天下难寻、地上难找的恶毒泼妇,又有什么龌龊事要做呢? 第74章勇毁一门婚 天黑黢黢的,李春胜用热水泡了一个馒头,亲了亲那张酣睡的黄面皮,就骑着自行车上班去了。 霍兰兰可不会像春妮儿娘那样,早早起来给李春胜切上白菜心、放上大葱,炝锅做疙瘩汤吃。 但是,即使这样,李春胜仍然觉得这世界上,最最亲的那个人,还是自己的宝贝媳妇霍兰兰。 冬阳已经接近中午了,霍兰兰从暖烘烘的被窝里爬起来,她洗了几把脸,穿上大棉袄、蹬上厚棉裤,脖子里围上一条长长的大围巾,就骑自行车出门去了。 她要去司家庄,上次她在大柳树下听人说过,小姑子李春妮的男朋友司亮就是司家庄的。 霍兰兰今天中午,决定要从司家庄的村东头大喊大叫到村西头,数落数落自己小姑子李春妮那些有点没的见不的人的那些丑事,败坏败坏她的名声,让她的婚事最好是黄了。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霍兰兰可不管三七二十一,谁若不让她心气顺,她就不让那人有一天好日子过。 小姑子李春妮想跟她斗,简直嫩的不是一点半点。 听说那个司亮在县粮食局上班,听说他的家庭条件还挺好,怎么让小姑子李春妮嫁这么好的人家呢?那可不行。 霍兰兰骑着自行车,一路问着道,终于到了司亮的村庄司家庄。 一进村,霍兰兰就放开喉咙喊叫起来:“司家庄老的少的听到着了,李家寨村的那个李春妮作风不好、败坏门庭,跟好几个男人不清不白,听说又跟你们司家庄的一个小伙子好上了,擦亮眼睛吧,别让大家笑掉大牙、背后戳脊梁骨!” 霍兰兰一边推着车子慢慢地走,一边放声喊叫,从东到西,翻来覆去、添油加醋重复着这些令人不堪入耳的话语。 正好是饭点,大多数家庭,正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午饭,忽然外边传来高声吵嚷、骂街的声音,就有不少好事者放下碗筷,跑出家门去看热闹。 因为司家庄从来就没有这样大嚷大吵不要脸面的人,不少人汇集到大街上看交头接耳,开始并不知道那生面孔的女人叨叨的啥,听的遍数多了才听清那女人咋呼的啥。 什么李家寨的李春妮,什么没人要的烂货,什么跟司家庄一个小伙子又好上了……人们纷纷猜测那小伙子是谁呢? 围观的人群中,有一个多嘴的人大声冲着霍兰兰问:“你到底说的是谁家的小伙儿呀?你是不是搞错了?” “谁家的?那小伙子在县粮食局上班,就是他跟李家寨的那个骚货李春妮好上了!” 人群中有些炸锅,全村就是司亮自己在县粮食局上班,那小伙子不错啊,人长得好,工作单位好,家庭条件在村里也数得着,啥好姑娘找不到?咋找一个品行那么不端的姑娘呢? 司亮的父母也听到外面的叫唤声了,他们没有去凑热闹,但是有好事者,觉得自己是出于好心,竟然主动跑到司亮家,告诉他的父母,外面大街上四处乱喊的那个娘们,好像跟他们家司亮有关。 司亮他娘就跟着来人出去了,走到大街上一听,确实如此。 老太太便把霍兰兰领到了自己家里,让她进屋里暖和暖和,知道霍兰兰还没有吃午饭,就给她煮了一碗面条,让她慢慢吃、慢慢说。 霍兰兰确实也饿了,她没想到自己来到一个陌生的村庄,竟然还有这待遇,不知是她冻的?还是感动了?这泼妇还“稀里哗啦”地哭了。 她一边往嘴里扒拉面条,一边鼻涕眼泪往下淌,一边说李春妮和她娘如何欺负她,李春妮如何不是东西,跟多少男人不清不楚。 司亮他娘听明白了,这个在司家庄大街上张牙舞爪的女人,原来就是儿子女朋友的亲嫂子,看霍兰兰那说话来理、那做派,如果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谁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想跑到小姑子还没有定亲的准婆婆家,败坏小姑子的名声,好人有这样做的吗? 司亮父亲一直没有言语,他心里也对眼前这个哭闹完了,还没脸没皮坐在陌生人家吃饭的农妇很看不上。 不过,如果儿子司亮,真的跟这种家庭的姑娘结婚,以后的小日子,也够不肃静的,只要儿媳妇娘还活着,就跟霍兰兰这样的泼妇扯不清,那个气真是生不完呀! 霍兰兰吃饱喝足,好像为了感谢对方的款待,又现编现补充了有关小姑子的一个精彩内容,便骑上自行车回李家寨村去了。 司亮的父母有些不淡定了,自己就一个宝贝儿子,不仅聪明长得还好看,并且毕业后安排在城里上班,单位好、待遇好,啥样的媳妇找不到?干嘛非得找那个李家寨的李春妮呢? 还没有进门呢,就名扬全村了,真事假事谁又看见了,可人的嘴就是两张皮,唾沫星子能淹死人。 老爷子当即决定,儿子司亮不能跟李家寨的这个女子再继续谈下去了。 儿子快放年假了,回来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这个婚事,爹娘不同意! 霍兰兰在司家庄骂大街,司华的父母也听到了,他们没有去凑那个热闹,觉得不过就是一些娘们孩子琐碎事,凡是懂点人事的亲嫂子也不会如此不顾脸面地做事,真是丢人丢到外村都不知道。 司华娘听说那个姑娘叫啥妮,她觉得耳熟,后来想起是给儿子送营养品的那女孩,更觉得骂大街的那女人不算个玩意了。 儿子司华下班回来,司华娘没有把霍兰兰骂大街的事,跟儿子提起,只是她有点点纳闷,她原本以为那个叫李春妮的姑娘,是自己家未来的儿媳妇呢?儿子司华被铁饼嘣到时,那个姑娘可是去医院看望过儿子,怎么跟司亮谈起恋爱来了? 霍兰兰去司家庄闹的那一出,春节走亲戚会朋友的人多,“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很快就传到了李家寨,可没有人多嘴多舌告诉李春胜,也没有人告诉李春妮和她娘。 年假司亮回到家,他的父亲一边吸着旱烟,一边对儿子说:“亮子,过年这不是又长了一岁,自己的终身大事也该考虑考虑了。 前几天你妗子要给你介绍一个,也在城里上班,在纺纱厂,见过面后咱就把亲定下来吧!” “爹,我自个谈了一个,家是李家寨的,她明年暑假后就毕业上班了,跟她娘和哥哥生活,她哥哥结婚时间不长,人挺好的。” “司亮,听你爹的话,见见你妗子介绍的那个吧,李家寨的那个就断了吧!”坐在一边的司亮娘也劝说着儿子。 “娘,为什么?你又没见过春妮儿。” “可我听说过,她作风不怎么好,跟咱镇棉厂厂长的儿子好过,跟她嫂子也合不来,这样不守安分又不好相处的女子,你以后光剩下操心了。 娘和你爹就你一个孩子,怎么着咱也得选一个正经人家的正经女子。” “娘,你听谁瞎说的?我跟春妮儿认识两三年了,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姑娘,难道我自己还不知道?” “亮子,你娘说得对,那个叫李春妮的姑娘,好像挺不简单。”接着,司亮的父亲就把霍兰兰到他们村,大声散播李春妮的难听话,说了一遍,司亮娘也不时地插嘴进行补充。 “你们怎么能听那‘长舌妇’嚼舌根呢?那个霍兰兰打老骂少,做闺女时在村里就挺出名,嫁了人还指望她能改了? 霍兰兰在李家寨是出了名的不讲理的人,她骂春妮儿娘,骂春妮儿,吵着分家,吵着要新厨具,还吵着让婆婆给她买猪崽子。 他们家原本就底子薄,为了娶那个霍兰兰,他们已经借了不少债,她还是这样逼迫婆婆,春妮儿已经够痛苦的了,你们怎么糊涂到相信那个泼妇的话呢?” “早就听说李家寨有个当儿媳妇的,在地里打婆婆,难道就是这个霍兰兰吗?”司亮娘吃惊地问。 “临近春节单位忙,我还没有跟春妮儿见面呢,不确定打人的那个是不是霍兰兰,但是听跟她一个村的同学说,那个霍兰兰是一个特别粘糊的人,不讲理又喜欢撒泼耍横。” 司亮一家人还不知道霍兰兰在地里打春妮儿娘的事呢,如果知道了这件事,是不是司亮的父母就不阻拦他俩继续谈恋爱了呢? “亮子,不管怎么样,听你爹的话,你与李家寨那姑娘的事,先放一放再说,我可不想儿媳妇还没娶进门,就让外人指指戳戳的。”司亮的爹好像给儿子下了最后通牒。 司亮跟李春妮这恋爱还能继续走下去吗? 第75章恋人态度 司亮他们春节就是放了几天假,白天人来客往有招待不完的亲朋,但是,司亮听了父母说的话,他心里实在是牵挂着李春妮。 这天下半晌,打发走了来访拜年的亲戚后,司亮跟父母撒谎说,外地的几个同学春节回来了,大家晚上一起玩玩,晚饭就不在家里吃了,便骑上摩托去了李家寨村。 刚骑到李春妮的家门前,司亮看到春妮儿家又多了一户邻居,全部用红砖红瓦新盖的角门,比李春妮家用土坯盖的角门又大又气派,他心里已经猜出了八九分,看来李春妮的哥哥嫂子,真的是分家另过了,连院子也分成了独门独户。 司亮把摩托推进院子里,摘下头盔和护膝,拎着一份礼物一边向屋里走,一边大声叫着“大娘”,春妮儿娘俩听到喊声,都赶紧迎出来了,原来是司亮,春妮儿娘满脸又惊又喜,她原以为司亮从此再也不登她家的门了呢。 李春妮的心里也挺激动,她不仅想念自己的恋人,还有很多心里话和委屈,需要向自己所爱的人倾诉。 “司亮来了,咋不白天来,天怪冷冷的。”春妮儿娘亲切地笑着说。 “大娘,过年挺好的啊!白天家里经来客人走不开,我们马上就上班了,只好晚上过来看看你。”司亮说。 “冷吧,抱着杯子暖和暖和手吧!”李春妮把一杯热水递给司亮。 司亮看了看李春妮,她的面容,与上次见面时相比,变得有些憔悴,双眉间蹙的有些明显,人也有些消瘦。 “过年都是变胖,你怎么看上去好像瘦了?这时节好东西有的是,可不能光想着减肥。”司亮笑着问春妮儿。 “瘦了吗?油腻东西太多,没大有胃口了。”当着娘的面,李春妮讪讪地说。 “司亮,晚上的功夫,你俩说着话,我去看看饭菜。”春妮儿娘说着就要转身去灶房。 “大娘,不用忙活,咱们说说话就好,过年天天吃好东西,肚子里不饿。”司亮站起来拦着将要去忙饭菜的春妮儿娘。 “坐下吧,晚上有的是功夫,你俩说着话,现成的东西,一会儿就得。”春妮儿娘让司亮快坐下,就抬脚去了灶房。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好多天没有见面的恋人了,而这些天让李春妮知道了一些心痛的事情,她内心有多少话需要告诉自己的爱人啊。 李春妮内心积攒的块垒,已经让她有些胸闷,她需要对心爱的人倾泻出来,方能化解和释怀。 “春妮儿,家里没事吧,有些挂着你。”司亮一把把春妮儿拉过来,瞅着她的眼睛问。 “还好,就是,就是心里有些难受。”春妮儿的眼里已经浸满泪水。 司亮紧紧攥着春妮儿的手,轻轻地安慰她:“春妮儿,没事的,我在这里呢,咱一定得好好的!” 听了所爱之人说的肺腑之言,李春妮克制不住自己,低声啜泣起来。 司亮揽着她的肩,柔声安抚着她:“没事的,我一直在你身边,再有半年你就毕业了,上班后离家近,一切都好了。” 司亮也没有告诉春妮儿,霍兰兰去司家庄败坏她名声的事情,但他理解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一个书生气十足的女孩子,根本无法对抗那蛮不讲理、满嘴喷粪的泼妇。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除了流泪就是憋屈,指望的那个人或者是哥哥狠狠地教训那个泼妇,或者与心爱的人一起离开此地,不再回来。 离开此地可能吗?娘还在呀! 吃过晚饭,又坐着说了一会儿话,司亮就回去了,李春妮把他送到了村外。 其实,霍兰兰去司家庄骂大街的丑闻,已经多多少少传到了春妮儿娘的耳朵里,没人告诉她详情,但是凭着她对霍兰兰的了解,她知道那个女人去的目的是什么。 霍兰兰去司家庄骂大街,就是为了拆散女儿的婚事,败坏女儿的名声,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小姑子臭名远扬。 春妮儿娘不敢告诉女儿,也懒得去问儿子。结了婚的儿子,会与自己的亲娘越走越远,因为他们都有了自己的“新娘”,这就是天下人养育儿子最大的败笔。 好在司亮今天晚上来了,这给她的内心增添了几多安慰。 这段时间,春妮儿娘心里一直感觉有些慌慌,唯恐司亮的家人,听到霍兰兰在他们村里骂大街,惹得司亮的父母反对儿子的婚事。 如果真是那样,春妮儿心里该有多么难受,她这个当娘的啥也替不了女儿,不是用刀子戳她的心吗? 看到司亮又来到她家,她觉得这小伙子确实不错,也许女儿的亲事没有受到影响,她才稍稍把悬着的心放下来。 司亮的父母也在紧锣密鼓托人给儿子介绍对象。看官你们猜猜司亮的妗子给他介绍的是哪一位?对的,正是县社纺纱厂的贾娇娇。 媒人一介绍司亮的情况,贾娇娇的父母就很愿意:粮食局那是好单位,据说小伙子长得还不赖。 贾娇娇听了以后,不由得从心里自我解嘲起来,明明早就听说过那个叫司亮的校友,与李春妮谈恋爱的,怎么现在他家又托媒人找对象?难道李春妮跟司亮也散了不成? 贾娇娇不动声色,她心里还挂着刘宏呢,她梦想着最好能够攀附成功,管他二婚三婚,一进门各方面都升格才是硬道理。 司亮毕业后能够在粮食局工作,那多亏了亲娘舅的照拂,毕竟他与李春妮只是谈恋爱,没有定亲,家中老人看的是男女双方长辈交换帖子,亲事才算是正式定下来,那才是长辈认可的对象,自己谈的不管多少年,都不怎么算数。 这天,司亮在舅舅家,妗子跟他拉起了相亲的事:“亮子,纺纱厂一个姑娘,人长得漂亮,听说为人处世也不错,在厂部办公室,年纪轻轻就是办公室主任,老家也是你那边的,抽空去见个面。” “妗子,我自己谈了一个,今年暑假后她就毕业上班了。”司亮说。 “我听你娘说过了,那女孩子你觉得放心吗?再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农户家的孩子,毕业后大多会留在乡镇的单位工作,到时候两地分居,托人找关系寻门路,想调到城里来太困难了。 还不如咱一找媳妇就是在县城上班的呢。如果与这个纺纱厂的姑娘成了,不必再麻烦那些事情。”妗子有理有据、分析的又比较透彻。 “妗子,我知道的,那女孩在学校里表现挺优秀,按成绩很有可能直接就会被分配到城里。 实在分不了,在乡镇也不算远,现在都有摩托了。我俩是校友,她家里不富裕,但是她人挺聪明又肯努力,我们挺能谈的上来。” “哦,如果是这样,妗子也不勉强你们,毕竟将来是你俩一起生活,你看着好最重要。” “谢谢妗子,谢谢妗子。”司亮很高兴,没想到妗子这么开明,生活在城里的老人就是跟家里的老人观念不一样,看待问题绝对有差距。 妗子这一关过了,就应该没事了,司亮觉得爹和娘也不可能那么糊涂,非得拆散他和春妮儿,司亮不由得舒了一口气,因为他很看重舅舅和妗子的态度,毕竟他能留在县粮食局,是多亏舅舅的原因。 回到单位,司亮就赶紧给李春妮写了一封信,除了叙述无尽的思念,说无数的甜言蜜语外,就是盼望着春妮儿赶快毕业,他们就可以正式定亲、出双入对了。 司亮和李春妮的婚恋真的能够顺利走下去吗? 第76章升迁之路 白怀珍生了一个脑瘫儿,那毕竟是刘家的后代,他们老白家的后代传承者是白怀宝。 虽然白怀宝在乡镇上班,但儿媳妇周云霞只是把镇卫生院作为跳板过渡一下,实习结束,很快就能够去城里上班,所以白厂长老两口拿出多年的积蓄,给儿子儿媳在城里买了房。 儿媳妇周云霞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姑娘,从小生活在县城里,家境不错,亲娘舅又在市里有头有脸,但是她不像大姑姐白怀珍那么傲娇霸道,而是一个温婉又柔和的人。 曾经有好心人,似真似假地透露过有关丈夫与年轻寡妇龙枚的口风,周云霞一直装糊涂、听不懂,回到家她也没有问过白怀宝什么。 周云霞觉得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过去,既然当初选择了白怀宝,就是因为这个人有吸引自己的地方,需要好好珍惜内心的那份感觉,与白怀宝携手步入婚姻殿堂的那一刻起,二人相亲相爱就足够了。 白怀宝从记事起,周围乡亲就对他夸赞有加,看到的多是人们的笑脸,听到的也多是人们恭维的话,长大一些他知道,那是因为他有一个当厂长的爸爸。 白怀宝不像姐姐白怀珍那样霸道蛮横,而是非常仗义,为人做事富有怜悯心。 当然,他也有属于自己的软肋,那就是喜欢自己喜欢的女子,有点不管不顾不考虑后果。 李春妮那是他少年时代的一个美梦,对方长得好看、成绩优秀、其他方面也出色,可是触不可及。 虽然白怀宝尽力而为地帮助她那个贫穷的家庭,希望能够打动李春妮,希望能够与李春妮走到一起。 自己家里反对,留存前世记忆的李春妮拒绝,那是他成长过程中第一次受挫。 因为同情而对龙枚生发怜悯之心,没想到这种“英雄救美”,促成二人有了亲密关系。 白怀宝从来没有想过要娶一个寡妇,何况还是带孩子的寡妇。 他对龙枚动心,更多的是因为男性荷尔蒙的分泌,是一种在李春妮那里失去期望的补偿,白怀宝嘴上不承认,而骨子里确实如此。 现在他接受家长安排,与周云霞结婚,没想到这个歪打正着的媳妇不仅同过学,还心地善良、温柔又体贴。 白怀宝恍惚觉得自己确实有些福气、挺幸运。所以,他越来越喜欢周云霞了。 他们结婚不久,周云霞实习结束,就毫无任何悬念地回到县城,到县医院上班,被安排在妇产科工作。 妇产科主任看到院长,见了周云霞说话带着笑,面含恭维、巴结之态,开始还有些纳闷,后来通过小道消息得知,这个才来的年轻人,是市医院院长的亲外甥女。 妇产科主任也对周云霞亲热起来,权势的力量就是如此巨大,谁也不要不服。 这一天,镇供销社里人出人进又是特别忙碌,原来刚刚进了一批化肥尿素,现在比前两年好多了,进货越来越充足。 不过,农民的需求也是跟着增长的,一时店员忙不过来,白怀宝也从办公室里走到前台,帮着卖货。 在人头攒动的一群购货农民中,他看到了一个久违的身影,那是龙枚,她还带着一个到处张望的小男孩,小家伙已经可以四处乱跑了。 时间真快,感觉就像是在昨天,二人还卿卿我我、山盟海誓,而今一个人仍旧排场又体面,而另一个人肤色较深、面容瘦削,却也增添了几分坚毅。 白怀宝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 而龙枚始终没有撩起眼皮看白怀宝,她有一个女店员接待了。 龙枚这一回买了两袋化肥,又买了一点零食,就拉着儿子的手转身走出了商店。 现在的供销社服务比较到位,店员帮顾客搬抬比较重的物品,有两个店员帮龙枚抬出去。 龙枚是套了一辆驴车来的,化肥被抬放到驴车上,她自己把孩子也抱到车上,然后解开缰绳,准备离开。 这时候,白怀宝到底还是出来了,他手里抓了一把水果糖,慢慢地走到驴车边,把糖放在小男孩怀里,然后看着龙枚有些陌生的眼睛问:“你还好吗?” “哦,是白经理,我好着呢!”龙枚说完,一手扯着缰绳,一手挥动鞭子,就离开了镇供销社门口,只留下白怀宝一个人,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不知是谁说的,“如果两个人不能相爱,那么也可以成为朋友”,这真是天下最大的谎言之一。 曾经相亲相爱的人,以后的日子里,如果难以共同走过春秋,他们成不了仇人也会变为路人,绝对不会成为朋友。 因为受伤害的那一方,内心深处肯定会有挥之不去的怨恨。 好在其他店员都很看事,没有谁出来目睹他们白经理的困窘。 在这一刻,白怀宝有了想离开镇供销社的念头,因为妻子周云霞在城里,因为他不想再见到龙枚那包含恩怨的眼神。 晚上,白怀宝下班回到家,一脸疲惫和怅然,周云霞迎上去,边笑着接过他的公文包,边关切地说:“亲爱的,今天工作挺累吧,还是有什么不舒心的事?” 白怀宝叹了一口气:“云霞,我不想在镇上了,离得家远,也越来越不喜欢那单调的工作了。” 周云霞微笑着安慰他:“怀宝,别太着急,上次去舅舅家,我已经跟他提过这件事了,他也觉得咱俩两地分开不好,虽然你在镇上有职,毕竟也不是什么太舍不得放下的职位。 舅舅说只要有机会,他肯定会帮忙解决的。你就放心吧,因为从小舅舅舅妈就最疼我。”周云霞有些撒娇又有些胸有成竹地说。 白怀宝有些愧疚,说:“云霞,我有时候真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你的家境那么好,还对我这么包容,人也这么好,我真是配不上你。” “傻瓜,说的这是啥话?说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我爱的是你这个人,又不是别的。”周云霞拉着白怀宝的手,仰脸瞅着他,温柔地说。 白怀宝心里感觉热乎乎的,他抱紧周云霞,充满深情地说:“云霞,有你真好!” “怀宝,不要胡乱想那些没用的,以后千万不要说这些让我心里不高兴的话,别给自己压力,有事慢慢来,只要咱俩一条心,生活肯定会越来越好。” 有权势有职位的人,消息灵通、机遇也比常人多。没过多久,白怀宝的运气就真的来了。 一次,县石化厂老总,为了感谢市医院王院长治好了母亲的病,在市直五星级酒店,邀请王院长吃饭,推杯换盏,醇香的酒越喝越多,亲密的话也越来越稠。 王院长就随口提到了能不能帮忙把一个亲戚调到石化厂,老总很干脆,僵着舌头说:“这有何难?正好下个月要派人去省城学习,选派的都是骨干力量,学完回来那可都是我们单位的重点培养对象,怎么样?让他这次跟着去学习?” 市王院长起身给石化厂的老总敬酒:“兄弟,啥也不说了,都在酒里,我先干为敬。” 一顿饭,就解决了一件让普通人头疼的大事情,不管你信不信,这就是权势的威力。 白怀宝沾妻舅的光,顺利地从镇供销社调到了县石化厂,走上新的工作岗位还不到一个月,就被安排带队,去省城进行为期一年的业务学习。 白怀宝的人生路是要开挂的节奏吗? 第77章节外生枝 李春妮和同学们即将面临毕业分配,家里能够找到门路的同学,早已经有了比较好的去处,大多老百姓的孩子,静等着服从国家分配就行了。 这对于出身农家的学生来说,已经感觉很好了,因为他们毕竟已经跃出农门,从此不必再像父辈那样“面朝黄土背朝天”了。 按照李春妮年年的学习成绩和全校比赛时的获奖情况,她是可以优先分配到条件好一些的单位,分到县城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 但是,平头老百姓的孩子,对于里面的一些弯弯绕绕,是半点也不清楚的。 司亮以前曾经说过,在李春妮的工作分配上,可以找他的舅舅帮忙。 但是,前段时间,妗子给他介绍了一个在城里上班的姑娘,他不是不愿意嘛,所以也不好意思再向舅舅开口,麻烦他帮忙自己的女朋友。 司亮就自我安慰,觉得自己有摩托车,即使李春妮被分配到乡镇,骑摩托车三四十分钟就能到了。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不管谁想要得到爱情,那就得牺牲一点儿东西,司亮不再奢望李春妮能够留在城里。 到省城参加学习一年的白怀宝,与李春妮也是很长时间没见面了,这个休息日,他打算去看看老同学。 吃过早饭收拾完,白怀宝就打车直接去了纺校,他担心李春妮有其他事外出而不在学校,担心过去一趟见不到面,所以就早早出了门。 李春妮这个周末依旧没有外出,她已经在省城生活学习了差不多四年,山山水水真的算是游了个遍,所以多数休息日,她还是喜欢泡在图书室里打发时间。 当门卫师傅把电话打到她们女生宿舍,有同学把她从图书室喊回来,李春妮到了学校大门口,发现来者是白怀宝,便笑着问:“怀宝,你来出差了?还是闲玩?” “春妮儿,我来省城学习了,这周没回去,就过来看看你。今天你没事吧,咱们老长时间没见面了,怎么样?出去聊聊吧!” 李春妮这个寒假回到家,因为霍兰兰的缘故,搞的她一个假期心里都郁郁寡欢的,所以谁也没去见,白怀宝因为要准备结婚,当然也没有空去见同学们。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他们到了一家离纺校比较近的泉水边停下来,坐在凉亭下闲聊。 这个地方不仅离李春妮的学校比较近,旁边还有一个不错的饭庄,午饭时间可以在那里度过。 两位老同学欣赏着“哗哗”作响的泉水,一边享受着初夏的凉风,一边说着话。 “怀宝,听说你结婚了,事后才知道的,这个春节家里有些事,也没能脱开身过去。” “不要紧的,我没有通知同学们,老人催促结婚,就随了他们的心愿,时间挺仓促。司亮是个好小伙子,单位也好,你俩很般配。” “婚姻就是随缘吧,缘分那可是命中注定的事。听说你对象挺好,你们两家又门当户对。” “周云霞确实不错,有时间我带她跟同学们认识认识。春妮儿,你快毕业了,有什么打算吗?” “就听从国家分配呗,能有什么打算?” “我爸爸现在是县纺纱厂的厂长,我可以告诉他跟纺校直接要你。 我听说了,你在校园技能比赛中获得过一等奖,每年的考试成绩也不错,这样的优秀人才,城里的用人单位直接到学校提出要,是无可厚非的。” “怀宝,你给我,给我们这个家,有过太多太多的帮助,而我却什么也回报不了。”李春妮有些怅然地说。 前世,李春妮曾经一心一意爱过这个叫白怀宝的男人,那是她青春少女时代的黄粱美梦,因为她的天真,她的依附性,她梦想着凭借白怀宝的父亲,能够走出盐碱地,却因为后来难以与白怀宝达到身心同步,而遭受情感上的遗弃和背叛。 当然,白老太和白怀珍也起了很大作用,她们不仅轻视、欺负李春妮,还挑拨他们夫妻关系。 虽然前世的李春妮在老白家,忍辱负重坚持下来,却抑郁成疾、英年早逝。 李春妮带着前世的记忆又重生了,而今生年轻时代的白怀宝,还是那样一如既往地关心着李春妮,白怀宝对那些经历没有任何印象,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李春妮对他不远不近,总是有种冷冷的感觉呢?他始终想不明白。 现在,白怀宝结婚了,但他还是想帮一帮自己的老同学,因为对于他来说,那确实是举手之劳,就是一句话的事,何况李春妮本身又那么优秀,按照规定,用人单位是可以直接向学校提出要优秀毕业生的。 “怀宝,谢谢你。能办了就办,办不了也不要让白伯伯为难。”李春妮当然希望自己能够留在县城,因为城里各方面都比乡镇工厂强很多。 白怀宝和李春妮正聊着,有“嘎哒嘎哒”皮鞋触地的声响传过来,只见一女子扭动腰肢、屁股左右摇摆,看上去时髦又张扬,她挎着一个个子不高、比较敦实的男人一步步晃过来,走进了泉水边的那家饭店。 李春妮只是随着那鞋底触地的声响瞥了一眼,那走路姿态,就使她感觉有几分眼熟,很像贾娇娇,她没有言语,觉得省城像贾娇娇那样的女子,也许多得数不过来。 其实,这女子确实就是贾娇娇。 贾娇娇对自己的长相一直特别满意,何况是在省城,是在情人的身边,刚买不久的高跟小皮鞋,是她的最爱。 小县城来的姑娘,到了省城也算是乡下人,她不希望别人看出她是乡下人,所以就模仿大城市的女子,摆出一副时尚的走路姿态。 这样,不仅骚扰了人们的耳朵,也容易吸引人们的视线,白怀宝也是不经意地瞄了一眼,他看到的是那二人的背影,不由得脱口自言自语到:“那人有点像刘宏哥?” “怀宝,你说的是刚刚走进饭店的那两个人吗?”春妮儿看着饭店门口,问白怀宝。 “是的,只是有点像,绝对不会是,姐姐去市里给孩子做康复训练了,周末姐夫哥会去陪她娘俩的。”白怀宝笑着回答,只是他笑得有些不自然。 刚才,他的专注点只在那个男人身上了,白怀宝没有注意到,挎着他姐夫哥胳膊的正是他的老同学,他姐姐白怀珍的好闺蜜——贾娇娇。 这一回,李春妮可以确定,刚才那个走过去的女人肯定就是贾娇娇,她一直巴结白怀珍,极尽所能地拍白怀珍的马屁,认识白怀珍的丈夫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看刚才的情形,二人的关系已经不一般了,按照贾娇娇的为人,这种事她能够做的出来。 呵呵,这就是那个目中无人,霸道到不知天高地厚的白怀珍的好闺蜜,没想到白怀珍也会有这一天呀! 李春妮心里想着,不由得嘴角渐渐上扬起来。对于前世,李春妮恨大姑姐更甚一些。 白怀宝原本是来见老同学的,没想到节外生枝,竟然在省城遇到一个形似姐夫哥的人,还跟一个女子相挽而行,如果大家进入同一个饭店,如果那个背影真的是姐夫哥刘宏,该是一件多么令人尴尬的事情! 白怀宝会带李春妮也进入那个饭店吗?欢迎继续往下欣赏。 第78章善缘恶缘 话接上回,白怀宝与李春妮在凉亭下一边聊天一边欣赏着泉水。 因为小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太响,白怀宝也不由得抬眼瞄了一下,看到那男人的背影特别像姐夫哥刘宏。 白怀宝可以旁敲侧击一下姐夫哥,而不是要抓什么现行,因为在省城能够遇到姐夫哥,确实很意外。 他觉得不是,又唯恐是,所以决定与李春妮换一个饭店。 “春妮儿,午饭我想换一家吃,你看怎么样?离你们学校不远,还有一家特色店里面的菜也挺出名,咱们去那里吃吧!” “怀宝,不用破费,咱中午随意吃点就行。” “走吧,前面几步路就到。”白怀宝起身,李春妮也站起来,跟随他向前走去。 刚才走进饭店的那对男女,确实是贾娇娇和刘宏。刘宏谎称陪局长外出开会,他偷偷带着贾娇娇,到省城来游山玩水散心了。 想一想,一个中年男人,睁开眼,人五人六去上班,职场上天天充斥着明里暗里的勾心斗角、踩踏纷争。 下班回到家,原可以解下面具、回归本真,让人糟心的是,却得需要面对脑瘫的儿子,焦虑、魔道又需要他去安抚和哄着的妻子。 一天两天还可以,一月两月也能说得过去,关键是没有尽头,看不到了结的希望,这状况谁能受的了? 遇到难心事的时候,有人去买醉,有人去放纵,刘宏就想人不知、鬼不觉地带着一只依人的“小鸟”,出来放放风。 他和贾娇娇觉得,省城离家二百多里地,交通不够方便的年代,不会那么凑巧就能遇到熟人,可偏偏就那么巧,不仅遇到了,而且遇到的还是刘宏自己的小舅子。 好在这二人沉浸在偷情的逍遥、刺激与快乐中,根本就不知道行踪已经被人发现。 看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个成语的发明,还是特别有道理的。 白怀宝没有吱声,也没有跟李春妮解释不去那个饭店的原因,他不能去,难道气冲冲过去揭穿他们吗?揭穿之后怎么办?告诉姐姐?还是继续隐藏下去?要不,就揍一顿这个负心汉?都不可取。 撕破脸以后还见不见面?难道让姐姐离婚?或者要挟一下这个“官二代”?这些做法,都在白怀宝的大脑中飞速运转,他思来想去,觉得装作啥也不知道最好。 也许,现在他们老刘家,恨不得儿子马上离婚,宁可多赔付女方一些钱,也希望白怀珍把脑瘫孩子带走。 也许老刘家正愁找不到借口呢?恰好想睡觉送来枕头,那才是把姐姐白怀珍彻底打入地狱呢。 人活着,很多时候看破不需要说破,稍微糊涂一点儿,维持着应有的体面,也许对所有人都好。 姐姐生了一个脑瘫儿,现在他们老刘家话里话外,都有些埋怨白怀珍的意思。 原本县社刘主任就是白厂长的顶头上司,就是依靠他的关系,白厂长才由乡镇调任到县社纺纱厂。 姐夫哥刘宏给劳动局局长开车,劳动局是干嘛的?那可是负责统筹规划城乡劳动力的地方,想就业想找一个好工作,离开劳动局能转开吗? 白怀宝不想给姐姐惹麻烦,也不想给自己的家庭惹麻烦。 就权当没有看见,权当那人不是自己的姐夫哥,白怀宝怕万一撞个对面,那该有多么尴尬。 索性,白怀宝决定自我欺骗一下,刚才是眼花了,只不过那背影疑似姐夫哥,长得差不多的人海了去了,躲开那家饭店,换一家就不会与那相似姐夫哥的人撞面,才是最最明智的选择。 白怀宝带着李春妮,换了一家特色菜店。吃过午饭,白怀宝把春妮儿送回纺校,他又打车回到了进修学习的地方。 白怀宝没来得及去宿舍,先到了办公室,用座机给妻子周云霞打去一个电话,让她要一个市康复中心的号码,他想给姐姐打过去,想确认一下,刘宏是不是在市里陪着她娘俩,刚才看到的那个背影,确实不是自己的姐夫哥。 白怀宝在座机前,等了好一会儿,白怀珍才赶来接电话:“姐,你和喜宝都好吧!” “怀宝,我们都好的,就是见效太慢了,我恨不得他一下子就被治好了。” “姐,凡事别着急,多听医生的,只要有效果就好,心急没有用,反而搞的自己焦虑、难受。我这周不回去了,刘宏哥这周休息了吗?也在那里陪着你娘俩了?” “他们局长外出开会,他得给局长开车,更分不开身了,现在我都不敢指望他了,天天忙,就是我和喜宝来的,熟门熟路你不用挂着。” “哦,姐,你自己也多注意身体,下周休班我回去看你们。” 白怀宝挂断电话,心里五味杂陈,他希望是自己的眼睛出毛病了,那个人不是刘宏,而是一个跟刘宏背影差不多的男人。 刚才虽然只对那两个背影瞄了一眼,男的酷像姐夫哥,女的也有些眼熟,只不过精力都集中到那男士身上了,没有多去想那女人是谁。 白怀宝确实畏惧知道真相,没有跟进那个饭店,他觉得世上有很多事,能不捅破那层窗户纸,最好是不要捅破。 你知我知、大家心照不宣最好。很多时候,人糊涂一点也不是没有好处。这样,相处起来会感觉更自然一些。 时针一步一步走到了毕业生分配工作的日子,李春妮如愿以偿,留在了县社纺纱厂,这得归功于白怀宝的帮助。 虽然她纺校四年,各方面表现都很优秀,但是如果没有白怀宝的力荐,白厂长不会知道有一个叫李春妮的学生,更不会去学校点名要她。 厂里的车去接李春妮的时候,一同前去的还有厂部办公室主任贾娇娇。 一见面,贾娇娇热情地上前拉住李春妮的手,说:“春妮儿,太好了,咱俩有同学又变成了同事。今天单位有点忙,但是我跟厂长要求,一定得亲自来接老同学。” 然后,贾娇娇又对旁边的几个同行者说:“这是我和怀宝的同学,成绩优秀,是不是人也很漂亮呀!以后请大家多多关照。” 老同学,也是老相识,不管善缘还是恶缘,重生后的李春妮,却一直跟贾娇娇保持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下更好了,她们俩有过去的同学关系,又上升到同事,春妮儿被安排到技术科工作,她的宿舍与贾娇娇的住处紧挨着。 贾娇娇打扮比较时髦,顶着一头大偏分卷发,仿佛是自然界中飘舞的烈焰,散发出一种慵懒的美感,却又带着一丝野性的勾引。 特别是她穿着高跟鞋,步态轻盈、纤腰摇曳,轻轻一撩自己的秀发,浑身散发出万种风情,更加衬托出她妖娆中的几分妩媚,让人为之不由得心动不已。 平时不管与谁说话,也不管是否真心,贾娇娇都是面带微笑,看上去热情又不失分寸,赢得了不少人的好感。 她没有成为厂长家的儿媳妇,暗地里却与厂长的女婿打得火热,在贾娇娇看来,厂长女婿比厂长公子更胜一筹;在某些人看来,这好像也是一种能耐。 当贾娇娇看到分下来的新职工名单时,眼睛不由得睁大,嘴巴也张成“o”型,内心的惊讶,完全表露出来。 贾娇娇怎么着也没有想到,那个差一点念不起书的李春妮,不仅考上了学,竟然毕业分配到她的单位? 这可是城里,对于农村出来的孩子,能够考上中专就算是人中龙凤了,毕业分配在乡镇企业上班就已经很不错了,这个李春妮竟然一毕业,就直接到了城里。 野鸡转眼变凤凰,就冲她那寒酸样,如果没有白怀宝的从中帮忙,没有白厂长的从中运作,累死她李春妮也不会在城里上班。看来这个已经结了婚的白怀宝还是很念旧情呀? 我贾娇娇比李春妮差了什么呢?为什么厂长的大公子,偏偏对我就那么看不上?你李春妮来了又怎样?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技术员而已,我好歹也是办公室主任。 “相逢漫道恩情好,不是冤家不聚头”,不管是有情义的人,还是心怀怨恨的人,总是容易走到一起共事,前世就特别喜欢架桥拨火的贾娇娇,不知接下来又有什么坏水流出? 第79章挑拨离间 相对于贾娇娇时尚的打扮,圆滑的为人处世,李春妮一打眼就让人感觉满身的乡土气息,也就是贾娇娇从内心轻视的那种村姑形象。 走上工作岗位的李春妮,因为经常去车间,所以平时穿得最多的,就是那套蓝色的牛仔布工作服。 李春妮夏天的衣服也就是一两件,她经常穿那件白色暗花的涤纶上衣,那是她心里唯一的宝,有点点收腰,领子设计成了半荷叶形,下摆稍微有点点四扎。 一般她白天穿了,晚上休息前洗干净,晾晒到院子里,第二天接着穿。 她还记得第一次穿到办公室时,一名老技术员对她开玩笑说:“李技术员,这件上衣你穿着很好看,不管颜色还是款式。俗话说‘男想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嘛。 虽然李春妮没有什么衣服,但是洗得干净,穿得整洁,看上去非常飒利。 而她那一头乌黑油亮的短发,刚刚遮住耳垂,又露出点点女子的温柔。 有一次,她刚刚走出车间门,一群叽叽喳喳的女工也跟上来。 其中一个性格开朗,又爱说笑话的女工看见她,笑着说:“李技术员,你配上这个发型,有些像‘幸子’呀!” “‘幸子’是谁?”春妮儿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李技术员,你就天天只忙着钻研技术了,连‘幸子’也不知道?”另一个女工有些遗憾地说。 周围几个年轻姑娘都笑起来,齐声说:“日本电视剧《血疑》中的女主角呀!”春妮儿也笑了,说:“那姑娘多俊?我可没法跟她比。” “李技术员的发型像‘幸子’,模样嘛,你们好好看看,是不是更像那个香港的女演员,叫什么来着?哦,叫‘侨黄蓉’。”有一个个子不高,圆脸的姑娘,打量着李春妮说。 “确实像,特别是笑起来,就更像啊!”一个单个细檩条,留着披肩发的女子凑趣道。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笑着跟这个脾气好,又有些腼腆的技术员开玩笑,因为她不仅穿着普通,说起话来也接地气,让人感觉心里踏实。 李春妮和贾娇娇,很多职工知道他们是同学,而她俩的性情,却大相径庭。 李春妮七分书卷气,在那些情商高、擅长见风使舵者面前,就是一枚妥妥的“书呆子”。 而贾娇娇善于察言观色,能够左右逢源,清楚什么人对自己有用,什么人可有可无,地地道道的能够“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虽然她私下跟有妇之夫刘宏,走得特别近,但那毕竟见不得光,当事人也不知道将来结局会怎样。 前段时间,有人给贾娇娇介绍对象,就是粮食局的司亮,她一听简直是吃惊不小,因为司亮的单位,比他们纺纱厂好很多,“民以食为天”,毕竟在那个还存有难以饱腹的年代,粮食的重要性,等同于生命。 贾娇娇早就知道,司亮跟李春妮谈着恋爱,他们之间难道出现问题了吗? 贾娇娇还没有吐口号是否相亲去见一面,又听介绍人说男方自己谈了一个,贾娇娇也就不了了之了,她心里多多少少有了点怅然。 贾娇娇暗地里,一直挂拉着刘宏,却拿不准刘宏最后是否要他,自己总得有个好一些的备胎,才能万事大吉。 当介绍人说出对方名字,那个男子竟然是粮食局的司亮时,贾娇娇瞬间激动了一下,觉得这个备胎还不错。 只是司亮与李春妮的恋爱关系,周围人应该都知道了,怎么现在又有人给要他介绍对象呢?贾娇娇没想明白是咋回事。 后来,介绍人又说男方不跟她见面了,看来司亮跟李春妮还保持着联系;那么他妗子托人介绍对象,说明了什么?司亮与李春妮之间,出现问题了吗? 不过,看目前的情形,这俩人感情还真不算浅。 上一次回家,贾娇娇也听说,霍兰兰去司家庄骂大街的事,也听说过霍兰兰是李春妮的亲嫂子。 霍兰兰的举动,在那个缺少娱乐的时代,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霍兰兰在小姑子男朋友的村庄,大吵大闹骂大街,目的就是为了损毁小姑子的名声。 是不是因为这件事,影响到了司亮父母的选择,所以他妗子才托人做媒?家长对李春妮不满意,而司亮又舍不得分开,应该就是这个原因。 对于司亮,贾娇娇以前在校园里见过,只是没有说过话。 跟司亮谈不成恋爱,也可以跟他说几句话,从侧面打听打听,李春妮能够直接留在城里上班,到底是司亮帮忙找的关系?还是她依靠的白怀宝? 如果是白怀宝背后帮忙,贾娇娇那不是又找到算计李春妮的借口了吗? 李春妮调来不久,有一天司亮骑着摩托来找她玩。 李春妮正蹲在宿舍门前的水管边刷鞋子,她把水龙头开的比较小,一手拿着抹了肥皂的鞋子,一手用鞋刷不停地来回刷着鞋面。 忽然听到摩托车的响声,边抬头看过去,果然是心里想的人来了。 李春妮赶紧笑着站起来,手里还拎着湿淋淋的鞋子和鞋刷。 “过来了?”李春妮看着自己的爱人,满眼充满浓浓的爱意,笑吟吟地说。 司亮放慢速度停下来,从摩托车上下来,推着走到李春妮的宿舍前,也满脸含笑。 他把摩托车停靠在一边,走到李春妮面前,笑着说:“这么勤勤,这么讲卫生?” 李春妮赶紧把水龙头拧的水流大一些,把鞋子在下面冲了几遍,然后狠劲抓在手里摔了摔鞋子上的水。 她就把鞋子放到了窗台上,领着司亮进了宿舍。 单位对于科室人员,住宿方面比较照顾,两个人一间房子,不像那些三班运转的职工,八个人一间房。 跟李春妮同宿舍的女孩,家就是城里的,只有中午偶尔在宿舍歇息一会儿,平时主要是李春妮自己住在宿舍里。 二人进了屋,还没等李春妮把手擦干净,司亮就揽着春妮儿的肩膀,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注意影响哈,宿舍门前人来人往的,小心让大家笑话!” “亲我自己的媳妇,谁敢笑话?来,看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司亮说着,就用手去摸兜,身上的兜都摸遍了,也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东西。 “哎,我明明装在兜里的,难道路上丢了不成?”他有些失望地自言自语道,却把一枚金属制品放到了春妮儿手里。 原来是一枚铜制的饰品,一面是八卦图形,一面写着有关八卦的八个字:“乾、坤、震、巽、离、坎、艮、兑” “这是干什么用的?” “保佑咱俩的!我还买了一枚吊坠,下面是一颗心型的红色宝石,不是真的宝石,等我有钱了一定给你买真的。不知怎么找不到了,特别好看的,我觉得你肯定也能相中。只是,只是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呢?” 司亮的眼里明显写满了失望和遗憾。他又浑身上下摸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唉,到底在啥时候丢的呢?路上那么多行人,肯定是找不到了。” “没事的,只要有你在就好。”李春妮安慰着司亮,他们又拥抱到一起。 两个人还没有说几句话,就听到敲门声,打开一看原来是她。 第80章好事者 听到敲门声,李春妮心里暗暗埋怨了一句:“谁这么不看事?这时间点打扰人!” 她走过去打开门,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贾娇娇。 今天休班,贾娇娇也没有外出,她看到李春妮的宿舍门口,停放着一辆摩托车,一猜就知道应该是谁来了,所以过来扫探一下。 大家都是校友,李春妮就把司亮介绍给了贾娇娇。 一说姓名,互相耳熟,何况前段时间,不是还有人撮合过他俩吗?这件事司亮没有告诉过李春妮,当然贾娇娇更不会说。 三个人,东扯西谈了一会儿,就是回忆中学时共同认识的老师或者同学的近况。 “司亮,我们班的司华是不是跟你一个村?”贾娇娇问。 “是啊,他分到镇上去了,他是农校毕业,听说工作挺认真的,想把咱们那个贫穷落后的乡镇振兴起来。” “有段时间没见过他了。”李春妮儿。 “他一直从事农业技术推广,听说天天下基层,没有节假日。别看我俩一个村,我也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了。” “司亮,咱们不是同学,却是校友啊。今天别走了,你俩也别单独出去玩了,今天我请客,就当给春妮儿接风,你作陪咋样?我也厚着脸皮做做你俩的电灯泡。”说完就“格格”地笑起来。 “还是我请你俩吧,我们都是校友,你俩又成了同事,春妮儿新来乍到,还需要大主任以后多多关照呢。” “说话外道了不是?没有外人,要不是怀宝去省城学习,也会叫上他。司亮认识怀宝吗?我们白厂长的大公子。”贾娇娇意味深长地看着司亮问道。 “能不认识吗?当时咱们镇中学有几个不认识他的?只是我们没说过话,我比你们高两届。”司亮笑着说。 贾娇娇把二人带到小城有名的“陶然饺子馆”,一人一盘馅多皮薄的饺子,还有几碟小菜。 “都不是外人,谁也别客气,喜欢蘸醋的自己倒就行。”贾娇娇把小型醋壶放到桌子中间,一看她那熟练劲儿,就知道是经常下馆子的人。 “贾娇娇,春妮儿才到,有很多人和事不熟悉,你多提醒着她点。”司亮一边蘸醋一边说。 “春妮儿那么聪明的一个大美人,用不着我提醒。车间里的职工都很喜欢她,她已经与大伙儿打成一片了。”贾娇娇笑着说。 “娇娇,你还是那样,把人夸的容易找不到北,我都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了?”李春妮有些腼腆,微笑着对贾娇娇说。 “不是夸,是事实。司亮,你能够与我班的班花加才女谈恋爱,真是你家上辈子烧了高香。” “我也是这么觉得,你和春妮儿都很优秀。” “司亮,这里没有外人,我想八卦一下,看来你家里的后门也很厉害呀?”贾娇娇故作神秘地问。 “此话怎讲?”司亮把想夹水饺的筷子停在半空。 “如果关系不硬,想直接就被分配到县社纺纱厂上班,可能性不大呀!”贾娇娇挑衅般地说。 “按政策规定,春妮儿每学期的成绩,还有她参加比赛的获奖情况,是可以的。”司亮看着贾娇娇的眼睛说。 “娇娇,分到城里还是镇上,我都是听从安排的,是白厂长去纺校要人,你不是亲自把我接来的吗?”李春妮的脸色逐渐严肃起来,她看着贾娇娇问。 “是的,如果没有咱老同学白怀宝给他爸递上话,白厂长哪里知道纺校有一个叫李春妮的优秀学生呢?春妮儿,你得好好感谢咱们的老同学。”贾娇娇慢悠悠地说。 “确实有白怀宝引荐,但是如果自身条件达不到也是白费的。”李春妮有些义正言辞。 其实,这是贾娇娇故意为之,她就想挑拨一下李春妮跟司亮的关系,从何下手呢?还是从白怀宝作为切入口,杀伤力会更强一些。 “不是说‘朝里有人好做官’嘛?你能从咱镇棉厂调到县纺纱厂,也应该是多亏咱老同学吧?”李春妮反唇相讥。 “春妮儿说的是,春妮儿说的是!”贾娇娇没想到,李春妮会把话题转移到她的身上。 一计不成,另辟蹊径。只在李春妮的恋人面前,好像有意无意地说几句,贾娇娇觉得还不够,她还想把李春妮来城里的这件事,告诉白怀珍。 当初,白怀珍一直看好贾娇娇与白怀宝的亲事,对李春妮可以说左看右看上下看,怎么看怎么都不顺眼。 只是,又不能挡得住白怀宝那颗喜欢李春妮的心。 虽然李春妮对白怀宝没有那个意思,但是所有人都能够看出来,白怀宝倾心于李春妮,他俩最后好事没成,不是因为白怀宝家人的干涉,而是因为李春妮的委婉拒绝。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真正的爱,是只求付出、不问回报的。 不管有没有得到自己爱的那个人,不管离得远还是近,如果对方需要帮助的时候,一定会想方设法去帮助,并且帮得无怨无悔,这种无私奉献的付出,或许才是真爱! 丝毫没有因为爱而不得,滋生出怨恨,一个心眼就是希望对方好,一切都好,哪怕最终他们没能走到一起。 或许,白怀宝对李春妮就是这种无私的爱意和爱心。 如果重生后不是因为李春妮,还带着前世的记忆,是不是她也对白怀宝也得投桃报李呀! 只是前世的伤害,还留存在李春妮的记忆里,即使重生以后,即使白怀宝仍旧关心她,李春妮的内心,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这些,贾娇娇不会懂,按她那种除了钻营、投机的特长,不学无术的日常,哪里会有善念的滋养呢? 贾娇娇只看到了眼前,她只想自己一定要比别人混得好,位置要比他人高,无论哪一方面,不希望有人超越自己,特别是熟人或者所谓的朋友。 于是,贾娇娇有一天下班后,又提着喜宝爱吃的零食,走进了白怀珍的家门。 喜宝这苦命的孩子,虽然走路不行,但是长得模样还是很周正的,一双黑亮的眼睛,一头乌黑的头发,比小时候瘦了不少,肤色深了一点儿,五官搭配的却恰到好处。 他被贾娇娇抱在腿上,津津有味地吃着阿姨带来的食物。家里只有白怀珍娘俩,看来刘宏又忙了。 “姐,我看喜宝长得还真快,也懂事了。” “喜宝的小嘴可巧了,他喊‘妈妈’时,我的心简直要融化了。就是我可怜的孩子不能像其他小朋友那样,跑跑跳跳。” “姐,你别愁呀,不是一直给他治着了吗?康复训练看来是有效果了,我发现孩子的腿,似乎比上次有力量了。” “没有白花钱的不是,只要喜宝将来能自己走路,扔掉拐杖,我们的辛苦就没白费。只是癫痫去不了根。” “喜宝肯定不会用拐杖的。姐,你听说了吗?李春妮分到我们厂了。” “李春妮?哪个李春妮?我认识吗?” “姐,看你这段时间忙的,真是把她忘记了。就是李家寨的那个,跟怀宝我们同学的。” “哦,想起来了,她分到纺纱厂了吗?她一个农村的,怎么到这里来上班了?” “李春妮后来考上纺校了,按说她也就分到咱们镇棉厂。不过,这次又多亏怀宝帮忙,让她一下子就成了城里人。” “那个李春妮跟怀宝还有联系吗?” “这我不知道。但是,就凭她的家庭条件,能分到乡镇就不错了,不知她用了什么魔法,让怀宝到现在还甘愿为她着想。” “我忙着给喜宝治病,有段时间没回娘家了。怀宝在省城学习,也快结业了,这孩子就是热心肠。自己感情受到伤害,不仅不恨她,反而还帮她。” “感觉李春妮真有手腕!不知周云霞知不知道她?”贾娇娇慢条斯理地问。 “云霞是个好媳妇,不拿大,对我们全家都很好。怀宝难道对李春妮旧情未忘?他可不能这样做。 弟媳妇周云霞,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怀宝可不能糊涂,我得抽时间跟他谈谈。” 自己忙得焦头烂额的白怀珍,会对弟弟白怀宝谈些什么呢? 第81章风雨欲来 白怀珍还没有抽出时间,跟弟弟白怀宝见面闲谈,叮嘱他已经结过婚的人了,少管闲事,特别是李春妮的闲事,别惹妻子周云霞不高兴,免得造成什么误会。 贾娇娇已经抢先在前出击了。 如果说霍兰兰去司家庄败坏李春妮的名声,司亮不那么在乎,他能够违背爹娘的看法,说服自己的妗子。 那么,在饭桌上听到贾娇娇不止一次地提到白怀宝,结婚后还是跟李春妮保持友好关系,给李春妮帮忙,他的心里多多少少还是不太得劲的。 毕竟,白怀宝是厂长的公子,他司亮是农民的孩子,只不过有一个条件好点的亲娘舅罢了。再就是上学时白怀宝倾心李春妮,地球人都知道。 爱情是自私的,那些曾经相亲相爱的恋人,好的时候如同合体,恨不得成为一个人;分手后,即使没有反目成仇,多数恋人也会成为陌路。 很少有继续为前情人再无怨无悔奉献的,除非藕断丝连,或者还有其他目的。想到这些,司亮的内心真是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三种东西无法隐藏,那就是:贫穷、咳嗽和爱情。不管承不承认,白怀宝利用他爸爸的职权,为李春妮着想,使得她能够回去复课,她的哥哥能够去干临时工,那些无偿又如同及时雨一样的帮助,别人羡慕又嫉妒。 觉得厂长家的大公子,就是相中了那个出生盐碱地,贫苦农民家的俊闺女了,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这是无法掩藏的。 虽然春妮儿拒绝了白怀宝曾经的感情,但现在白怀宝已经结婚成家,李春妮也跟司亮谈几年恋爱了,白怀宝仍像幽灵一样,继续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 并且还亲自出面帮忙,把李春妮直接分到了县城里,这恩德这情义,在普通人看来,真不是一般的关系所能达到的。 司亮心里简直是太不舒服了,不过他没有说出来。 司亮自我安慰、自我解脱,作为一个优秀的女孩,多数人心里喜欢是正常的,春妮儿虽然出身寒门,但是有志气有骨气,自己不光喜欢她的外表,也很喜欢她的性格。 特别是通过这两年的相处,觉得除了她有点点倔强之外,没发现什么让司亮不可接受的地方。司亮最后还是承认自己,发自内心地爱着春妮儿。 所以,春妮儿上班不久,司亮就带着她,到舅舅家拜访了一下,他想让妗子看看自己选的女朋友咋样,是不是自己挺有眼光? 自己找的女朋友,毕业后也分到了城里上班,没有在下面乡镇上,正好也是大人们所期待的结果。 那一天,司亮和李春妮提了礼物,去看望舅舅和妗子,也是为了让春妮儿跟亲娘舅见见面,然后二人把亲事定下来。毕竟司亮在城里上班,所依靠的是舅舅一家。 舅舅不在家,只有妗子在,没想到在聊天中,妗子多次提到了白怀宝的名字,有些事情知道的还挺详细,这就让司亮有些纳闷,也让李春妮有点不舒服。 “春妮儿,刚上班还适应吧?”司亮的妗子,关心地问外甥带来的女朋友。 “还好,上学的时候,我们在车间呆的时间也挺长。”李春妮回答。 “听说你跟白厂长的儿子是同学?他对你们帮忙不少吧?”司亮的妗子又问,这明明是质疑李春妮的能力,觉得一个老百姓的孩子,单凭自己的努力,很难刚毕业就那么容易分到城里上班。 “妗子,春妮儿在纺校时获得了不少奖项,也是优秀学生,按规定用人单位是可以直接去学校要人的。”没等李春妮说话,司亮就抢着回答了。 因为他想让自己的舅舅和妗子知道,李春妮能够留在县城上班,主要是凭借自己的能力。 “司亮,看来你比春妮儿还了解她自己呀!”妗子用了有点点嘲讽的语气,笑着对司亮说。 “我在纺校读书时,成绩一直很好,每个学期都能获得奖学金,学校比赛也获过一等奖。 正好白怀宝的爸爸是纺纱厂厂长,他们单位又需要技术人才。当然,如果没有白怀宝的推荐,也许我不一定能来,这也多亏了我同学的推荐吧!”李春妮大大方方地实话实说。 她意识到其中一定有什么缘故,不然,司亮的妗子不会这样话里有话,一个家庭妇女,没有必要对外甥的女朋友那么感兴趣。 李春妮猜想的没错,别看贾娇娇被司亮的妗子撮合,相亲没有成功,贾娇娇却巧妙地利用一次闲聊的机会,把李春妮的一些情况,添油加醋地汇报给了司亮的妗子。 乡镇上来的贾娇娇,会利用一切人脉,为自己扩大关系网,联络她觉得有用的人。 当她知道见过几次面的老乡阿姨,给她介绍的男朋友是司亮,最后因为男孩自己谈了没有成功后,她买了些礼物,特意上门感谢,人们不是都讲究一个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其实,她的目的就是为了刺探一些情况,因为李春妮和司亮谈恋爱,同学们大多都知道,难道二人闹分手了吗? 所以,贾娇娇去了这位老乡阿姨的家里,也就是司亮的妗子家。 贾娇娇说话特别有艺术,如果你不仔细品,根本就听不出她是在诽谤人?还是在帮忙点眼药水? “阿姨,谢谢你操心,司亮比我高两届,他谈的女朋友我们也是同学,那姑娘长得挺漂亮,喜欢她的男生真不少,我们白厂长的儿子就一直追求他。” “那个白怀宝不是已经结婚了吗?” “是呀,春节期间刚结婚,但是白怀宝很重情义,李春妮能够留在城里,能够在我们厂上班,白怀宝可是功不可没。” “哦,有这样的好同学真不错!” “阿姨,是不是那个李春妮特别有魅力?我可赶不上。”贾娇娇故意拉长声音说。 因为贾娇娇不希望看到李春妮过得比她好,更不希望李春妮遇到的男人,都是那样的死心塌地:白怀宝这样,司亮差不多也这样,男人恋爱脑起来真的很可怕。 她贾娇娇比李春妮少了什么呢?为什么就没有男人对她痴心迷情?她觉得自己从小各方面就比李春妮强,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不管能否有效果,贾娇娇都想恶心一下,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同学。 再就是,司亮的父母,为了儿子的婚姻大事,也专门到城里去了一趟,详细地说了一下李春妮的家庭情况,她的嫂子霍兰兰,如何去司家庄满大街散布小姑子的光辉历史。 “咱们当老人的,觉得娶那样的姑娘不好,可司亮他们俩特别能谈得来,感情应该也不错,现在的孩子长大了,喜欢钻牛角尖,大人的话听不进去。”司亮娘有些发愁地说。 “那咱定亲就缓一缓,免得结婚弄不好,两个人别别扭扭的。”司亮的妗子提议说。 一个是李春妮从小长大的同学,贾娇娇的介绍;另一个就是李春妮亲嫂子的言行。 司亮的舅舅妗子,虽然也对他们说的话产生过疑问,但是无风不起浪,还是小心无过错更好一些,免得司亮真的与李春妮结婚了,滋生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事。 不知司亮的妗子如何开口劝说外甥?也不知司亮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第82章兄妹成同事 司亮的妗子代表长辈,打算有空对他说一下大家的意见。 司亮下班去舅舅家时,恰好妗子一个人在家,就好心提醒他说:“亮子,婚姻是人一辈子的大事,能够找到一个品行好的女孩特别重要,不能只看她的外表,不然将来你就会有拧不够的心。 我听说这个李春妮,跟白厂长的公子关系不一般,她还没有父亲,她的娘也是半傻不苕的,她哥哥怕老婆出名,她嫂子还去你村里骂大街。 你想好了,她有这些情况,你能不能从心里接受这样的女子?” “妗子,我见过春妮儿娘,挺实在的一个人,她那嫂子胡搅蛮缠不讲理,她哥哥还不错,就是家里穷,怕打光棍,比较依随着她那个嫂子。 春妮儿生活在那样的家庭里,也真是够可怜的了。白怀宝追求过她,也给她家里帮过不少忙她,这些我都知道。” “亮子,不管怎么样,终身大事你自己考虑好,你舅舅还有你爹娘,我们都觉得,还是不用那么着急把亲事定下来,现在她也在城里上班了,你俩离得近了,多观察多了解一段时间再说吧!你觉得呢?” “妗子,你说的也在理。”对于白怀宝与李春妮,二人之间说不清的关系,司亮心里也确实有些不是味。 贾娇娇一边唯恐李春妮夺了她的风头,一边有空就偷偷地去跟刘宏私会。 心情不美的刘宏因为前几天的一件事,导致他的情绪更加低落。 那是一天晚饭后,白怀珍正在厨房里收拾碗筷,他陪着儿子喜宝在客厅玩耍,原本坐在沙发上,玩玩具的喜宝突然口出白沫、一下子从沙发上摔到地板上,头上起了个枣子大小的包,并且躺在地上,身体不停地抽搐起来。 吓得刘宏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要去抱孩子。 在厨房忙活的白怀珍,听到声音飞快地跑出来了,她赶忙上前,掐喜宝的人中,说:“医生说过了,脑瘫儿有的会伴随癫痫,发作癫痫时,掐一下孩子的人中,再就是让他慢慢休息一会儿,就能好的。” 白怀珍轻轻把孩子抱到怀里,带着满脸的泪水对丈夫刘宏说。 “唉,这是我哪一辈子做的孽啊?为什么会生出这样一个孩子?”刘宏没有去安慰妻子,而是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有些绝望又无奈地叹息。 他内心甚至有了一种可怕的想法,希望喜宝多癫痫几次。那样,他的痛苦就会缩短一点儿。 痛苦和灾难,好像在无休无止地打击着,这个曾经霸道又高傲的厂长千金,白怀珍听过很多案例,有很多脑瘫儿通过治疗、配合康复训练,都能够做到生活自理。 她咬着牙、拼着命,也要把儿子治好,因为儿子好了,她这个当妈妈的一切也就好了。 白怀珍渴望丈夫的安慰,但是现在这种情形,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她想着哪怕倾家荡产,也要给儿子治病,也要把儿子治好。 可偏偏儿子又时常伴随癫痫,病情发作、人事不知,身边一定得有人,不然脑袋磕到坚硬的物体上面,就是一种潜在的致命打击,白怀珍不敢往深里想。 当刘宏与贾娇娇亲热过后,说出了自己的糟心事,贾娇娇安慰他: “宏哥,你别太难受呀!如果癫痫发作一次,生命就变得更加脆弱一次,你也就不必那么长久的担心和难过了。 再就是,古人都说过了‘人的命天注定’,你们已经给喜宝花了不少钱,也算是尽心尽力了,以后再怎样,就听天由命吧,你可得好好保重身体。” 说着,贾娇娇双臂环绕着刘宏的胳膊,不停地亲吻起他的嘴巴来。 沉醉在温柔乡里的刘宏,真有点不知归路了,他甚至竟然希望喜宝多犯几次癫痫,希望他与白怀珍之间的唯一纽带,有一天能自行消亡。 相对于贾娇娇的状况,刚刚走上工作岗位的李春妮却与之相反。 她延续一贯的勤学苦练,大部分时间待在车间里,机器出现的小问题,保全工可以当场解决。 有一些产品质量方面存在的问题,需要技术员解决;解决不了的,他们就回办公室查阅资料。 李春妮觉得,自己不管在什么地方都应该努力工作,何况在白厂长管辖的单位,就应该更得好好干,一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再就是对得起白怀宝的帮忙,得让厂长的大公子在父亲面前说嘴,自己推荐的优秀生绝不是徒有虚名。 李春妮成了县社纺纱厂的技术员,不是下车间受大累的普通职工,更不是春胜那样的临时工,属于全厂职工羡慕和高看的人。 虽然霍兰兰打老骂少,但是李春妮跟李春胜毕竟是一个爹娘,毕竟是吃一个奶长大的亲兄妹,哪怕意见再大,血永远浓于水。 只是,自从李春妮知道霍兰兰在地里打自己的娘以后,即使与霍兰兰走一个对面,她也绝对不会喊一声“嫂子”,她会视若无物地走过。 霍兰兰那泼妇回家就跟李春胜闹,说小姑子不尊重她,装作不认识她。 她也会去春妮儿娘屋里闹,依旧说一些不三不四的脏话、恶话,就是没有半句人话。 这一回,小姑子直接在城里上班,还是国家安排的正式职工,比她的丈夫春胜强多了,按说霍兰兰应该消停点,但人骨子里的坏,是无法改变的。 霍兰兰总觉得春妮儿娘活着,就得依靠儿子养,没有说自己生了儿子,却让闺女养老的理儿,就冲这一条,小姑子李春妮也该跟她笑脸相迎,哪怕你再厉害,也得娶到别人家去,跟她霍兰兰没有半毛钱关系。 所以,霍兰兰对待婆婆的态度,没有丝毫的收敛。 李春妮没有去哥哥屋里告诉李春胜,她被分配到纺纱厂了,并且跟哥哥做了同事,因为李春妮不想看到,那个黄面皮的泼妇。 她正式上班,把一切安顿好后,就去了扛大包的后勤,去找哥哥李春胜。 一二百斤的原棉,被大小伙子扛到肩上,身体被压的歪歪着,他们应该是咬着牙,用了吃奶的劲,才扛起来,从车厢处,扛到仓库里面。 好在这时候有了铁制的小拉车,那些临时工,一大包一大包地把原棉从大汽车上,扛到小拉车上,然后再拉到仓库里,比直接扛到仓库里,已经轻松很多很多了。 李春妮站在不远处看着,那些临时工都穿着厂子里统一发的工作服,样子差不多,一下子她还没有看出,哪一个是自己的哥哥。 当那些临时工拉着空车返回时,李春妮看到了李春胜,她大声叫到:“哥哥” 李春胜抬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妹妹春妮儿,他放开拉空车的手,向李春妮快步走过去: “春妮儿,怎么了?家里有什么事吗?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哥哥,我来这里上班了,刚办理完手续,就过来找找你。” “啥?你来这里上班了?真是太好了。春妮儿,你终于熬出头了。”春胜又惊又喜,虽然妹妹对他媳妇不理不睬,李春胜心里很有些意见,但毕竟还她是自己的亲妹妹。 “哥哥,你累吗?那么重的包!” “不累,不累,又比干农活挣得多。我先去忙了,有空咱再说话。”李春胜赶紧撵伙伴们去了。 李春妮依旧站在那里没有动,她下定了决心,好好工作,让哥哥不那么苦。不管霍兰兰怎样,李春胜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哥。 李春妮与自己的哥哥李春胜,还有从小一起长大的的同学贾娇娇做了同事,会有什么不一样的事情发生吗? 第83章排除故障 作为当初随白厂长一块调来城里的贾娇娇,自然觉得她跟李春妮儿,属于老资格,大小也是厂部办公室主任。 而李春妮是刚刚毕业的学生,只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技术员罢了,并且书生气十足,这样的性格在校园里还可以,走到社会上,如果还保持原来的“书呆子”形象,那就等着“碰钉子”吧! 李春妮上班第一天,贾娇娇就带着她各科室转了一圈,在其他科室人员面前,她满脸笑容,热情地把李春妮介绍给大家:“这是我的老同学,以后可要多多关照!”同事们纷纷鼓掌表示欢迎。 贾娇娇接着说:“李春妮在纺校期间,一直表现的很优秀,我相信她一定能很快融入咱们这个大家庭。” 李春妮有些腼腆地笑着说:“大家好,初来乍到,请多指教。” 特别是到了技术科,贾娇娇亲昵地拉着李春妮的手,对大家说道:“春妮儿有点害羞,可她的工作能力强着呢,在纺校时,全校业务比赛获过一等奖。” 然后指着靠窗的一个办公桌对李春妮说:“以后,你就在那个桌上办公了。” 李春妮用微笑跟同科室的人们打过招呼,就走过去坐下来。 在场有一位薛姓老技术员,听到贾娇娇的介绍后,心里就有点点泛酸,因为技术科副主任那个位子还空着,按年龄和资格,早应该轮到他了。 今天才来的这个姑娘,是贾娇娇的老同学,与厂长大公子也有关系,看来后台挺硬啊! 薛技术员刚刚认识李春妮,就开始提防她了,感觉自己上班这么多年,一下子又来了一个背景、能力都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贾娇娇目的就是先给李春妮拉一波仇恨,对于她这种心思细腻又有花花肠子的心机女来说,她早就明白薛技术员盯着副主任的宝座呢。 所以,贾娇娇才极尽夸赞李春妮,就是为了给她树敌。然后,再慢慢地让李春妮感觉到人际关系的复杂和别扭。 在社会上生存,可不是看你有多努力,而是看你是否圆滑,是否八面玲珑。 那些有点本事又呆子一般的书生,甭想在社会上混的风生水起,只有会察言观色、左右逢源的人,才能混得如鱼得水。 近期,薛技术员正为产品质量问题而烦恼,他与几个科员在车间里巡查,看到不少纱线有瑕疵、粗细不均,可好多天过去,还是没有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 这是检验薛技术员能耐的关键时刻,只有生产质量过硬的产品,大家才会多得奖金,他再往前提升一步才更有把握。 所以,这一段时间,薛技术员也是忙的焦头烂额,却仍旧大脑一片空白,找不到突破口。 薛技术员也是一个责任心比较强的老职工,他经常带领同办公室的技术人员,下到车间里面,运用实践与理论相结合,使产品质量不仅过关,还能达到优质。 只是这一次遇到的困难,让他实在有些手足无措。 这一回,薛技术员又带领几个技术员来到了那个存在问题的车间,看看是不是有新的发现和突破。 有另外一个技术员简单向李春妮介绍了一下机器出现的毛病,然后大家就围观在这台机器旁,李春妮看了看说:“薛技术员,咱们得从源头查起,是不是原材料有啥问题?” 薛技术员摇摇头:“原材料都是经过严格检验才进的厂,我们早已经排除了这个原因。” 李春妮又靠近纺纱机器,仔细检查着,并重新启动,静静地听着机器发出的轰鸣声,一般人如果不用心,还真的听不出有啥差别,春妮儿听着听着,觉得机器在运转的过程中,大约每隔几分钟,中间就有一次卡顿。 李春妮若有所思:“那可能是机器的某个零部件出现了磨损。” 关闭这台有问题的机器,这些技术人员回到办公室,大家开始把设备的说明书拿出来,重新仔细研究,因为是外国技术,设备构造太复杂,有些地方不怎么好理解。 大家就一边翻阅其他资料,一边想方设法找原因,经过几天的研究,李春妮觉得有了些头绪,她便按照思路,在纸上画着图,画着画着,好像一下子豁然开朗了,说道:“我觉得问题可能出在这个传动部件上,大家看看是不是?” 薛技术员说:“这个地方我们早已经排查过了,应该不是。” 李春妮觉得有些沮丧,她冥思苦想,继续涂涂画画。突然,她想起之前在一本专业杂志上看到过类似的案例。 李春妮一拍脑袋,兴奋地自言自语:“我想起来了,应该是设备的安装环境不符合要求,湿度太大,影响了正常运行,导致某个零部件磨损厉害。” 技术科的工作人员又回到车间,调整设备环境,又认真检查了一遍设备内部,果然发现了一个小齿轮有些磨损。 大家又进入新的一轮忙碌,调整设备环境,更换了磨损的部件后,重新开机生产,这台问题机器又响起了欢快的轰鸣声,再纺织出来的产品,果然达到了合格。 薛技术员从内心,开始对这个新来的年轻同事刮目相看。 他心想:“这个名叫李春妮的姑娘,并不像贾娇娇说的那样,是纯依靠白厂长的后门才挤进技术科的,人家确实有些本事。” 李春胜他们需要倒班,天早得时候,李春妮就自己骑自行车回家陪陪娘。 终于可以上班挣钱了,每个月都有收入、旱涝保丰收,李春妮感到幸福又欣慰。 每次回家时,她会买点娘喜欢吃的食物,娘喜欢吃什么呢?这些年,春妮儿还真的不清楚,因为过去的日子苦,能够吃饱娘就高兴,现在她开始挣钱了,就会买几个肉丸的小笼包,让娘尝尝;买软软糯糯的蛋糕,买块猪肉让娘炒菜吃。 李春妮上班后,她回家的时候,也会去三奶奶家看看老人家,三奶奶年龄虽然越来越大,身体还算硬朗。 她经常跟春妮儿娘一起说说话、聊聊天,两个忘年交情义深厚,也彼此填补了一些晚年的寂寞时光。 这些年,李春妮坚持每晚都到空间,给娘、给三奶奶把盛饮用水的水桶灌满。 李春胜表现还不错,他的老婆不是东西,他倒是没有忘记给娘送水喝,给三奶奶送水喝。 只是,他每次都看到娘和三奶奶家的饮用水,没怎么减少。 三奶奶那里,李春胜以为是村大队上有其他人帮忙送了;娘那里怎么也不见水下降呢? 李春胜有些纳闷:“娘,你别舍不得喝水呀!” “喝呢,一个人能喝多少?你怪累累的,水那么多,不用天天挑。” 就是家里用的苦水比较多,李春胜就会去村中井里,挑几担苦水。 其实,春胜下班回来给娘挑水时,那个霍兰兰也会生气,她会横加阻拦丈夫去给婆婆挑水喝。 这个时候,霍兰兰就特别挂念自己的丈夫受累了,她觉得丈夫可以干活,但是不能给婆婆那边干,不能给五保户三奶奶干,那简直就是吃咸萝卜操淡心。 村里的五保户,有大队上安排人,用不着你李春胜操心。 每次只要看到丈夫挑着水桶出门了,她就会站在她家的猪栏圈前指桑骂槐:“少眼无珠的蠢货,咋糟践那么多水?喝得可不少,也没见你长肉。” 霍兰兰这是提高嗓门,冲着婆婆家的院子骂她自家猪的。 而霍兰兰自己洗头、洗脚、洗衣服,都用丈夫挑来的甜水,她说用李家寨的苦水洗不干净,自己的男人自己不用,难道给别人使唤不成? 春妮儿娘、三奶奶都听霍兰兰那个泼妇骂过街、说过瞎话,她俩舍不得浪费一点甜水,不光三奶奶自己拎着小水桶去井里提苦水,春妮儿娘也经常自己去井里提苦水,刷锅、洗碗、喂猪伺狗,她们不愿意让春胜落埋怨、受奚落。 不知她们有没有发现,每天早上,家里盛饮用水的水瓮旁边,小水桶里面总是满满的水,那可是春妮儿按时从空间里提出送来的。 …… 第84章暗中使绊 贾娇娇和李春妮也算是从小到大的同学,两人性情不一样,彼此却有所了解,特别是对于贾娇娇那种智商超线的人来说,算计起人时,就更善于见缝插针。 薛技术员是一个一心一意爱厂的职工,因为平时他把全部心思用在工作上比较多,所以忽略了一些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按他的能力和资格,其实早就应该提拔任用,却搁不住自己不注意与领导互动交往,没有能够给主管自己的人提供其所需要的情绪价值,所以一再无缘当上个啥,这也就直接影响了他的住房问题。 这年代,在单位上班,大小有个官职,不仅在工资收入上会有所体现,连住宿条件也比一般职工好。 而薛技术员因为就是普普通通的技术员,薪水没有补助,住的地方更没有啥体现,加上他妻子没有工作,一家四口人,就挤在不到十平的单身宿舍里,各方面都够紧巴的。 作为厂部办公室主任,贾娇娇当然知道一些厂子里的内部情况,她唯恐上学时出类拔萃的李春妮,走上工作岗位,还是表现那么优秀,岂不踩到了自己头上? 一个盐碱涝洼地里出来的贫穷女子,凭什么要压过从小就是非农业户口的她? 所以,有一次贾娇娇没事,故意溜达到薛技术员的门口,跟他媳妇闲聊:“嫂子,你们一家四口住这一间宿舍也够紧张的。” “可不咋的?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家老薛资历不够,要是能够当个一官半职的,也可以分到两间房了。” “嫂子,我听到一个小道消息,他们技术科要提拔一位副主任,凭薛技术员的能力,条件应该达到了呀!” “大妹子,你可得多帮老薛说好话,就权当帮帮俺家了。你看看孩子们越来越大,一间宿舍住着也越来越不方便了。” “是的,嫂子这个你放心好了,只要能帮上忙,我肯定会帮着薛技术员。 就是,就是刚刚分来一个专业对口的毕业生,听说跟厂长大公子的关系也不一般,只有她对薛技术员有威胁,其他那些人都不用担心。” 薛技术员的妻子把贾娇娇说的话,晚上跟薛技术员汇报了一遍,嘟囔到:“刚刚来的一个毛丫头子,能耐就那么大?啥资历也没有,就能越过你这个‘老人’去?” 薛技术员没吱声,他心里却很明白,这个叫李春妮的新职工,确实有两把刷子,即使跟厂长家公子没有那层关系,本人也是挺有能力的。 是不是提拔自己,那就顺其自然吧!不行就让妻子带着孩子,再回乡下去,那就不用一家人挤在这一间单身宿舍里了。 对于厂子里的一些事情,刚刚走上工作岗位的李春妮,根本就不了解内情,平时她很敬重薛技术员和其他同事,觉得自己虽然学的是专业,但是没有薛技术员他们的经验,毕竟自己刚刚走上工作岗位,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这一次,技术科攻克车间里出现的问题,主要还是李春妮想出的方法,这件事白厂长也知道了,他觉得儿子推荐来的这个毕业生确实挺优秀,刚刚踏上工作岗位,就炸了一个开门红,看来确实有些真本事。 提拔重用年轻人,是每个单位的宗旨,也是为了工厂的发展,充入更多的新鲜血液,所以对于提拔技术科副主任这件事,白厂长确实考虑了李春妮,但是他并没有公开这件事,而是想继续再考察考察,再就是也得需要服众。 这几年,贾娇娇一直在白厂长左右,对于白厂长工作方面的一言一行,贾娇娇犹如他肚子里的蛔虫,能够猜个八九不离十。 贾娇娇一方面希望薛技术员对李春妮有意见,让他误以为是这个叫李春妮的新职工,挡住了自己的升迁之路。 另一方面贾娇娇也在想方设法改变白厂长的想法,否则她这个李春妮也太顺了,没干多长时间,就有了职位,到哪里说理去? 这天,贾娇娇又准备去收拾厂长办公室,正好李春妮拿着一沓纸走进来了。 “娇娇,白厂长在吗?” “哦,春妮儿呀,白厂长去车间了。有什么事吗?” “他前几天让我们技术科准备的改革方案写好了,我送过来让他看看。如果不满意,我再修改。” “你先放到他桌上吧,一会儿白厂长应该就回来了。” 李春妮走进里间厂长的办公室,把她写的产品质量改革方案摆放在白厂长的办公桌上,说:“娇娇,待会儿白厂长回来了,麻烦你告诉他吧,我就不等着了。” “你坐下玩一会儿呗,就这么忙?” “真是有些忙,我刚来不久,很多地方需要熟悉,需要学习。” “那好吧。”贾娇娇起身把李春妮送出门外。 她回身去了厂长办公室,开始整理桌上的文件。 贾娇娇看了一眼刚才李春妮送来的产品质量改革方案,一看那字迹她就知道是李春妮亲笔写的。 白厂长不在,还没有看到。不过,明天召开中上层会议,主要就是讨论提高产品质量的问题。 因为现在纺织行业,竞争比较大,特别是国外一些先进机器和生产技术的引进,对他们这个县级小厂的冲击,真的是特别特别大,如果技术不更新不改革,中小型企业的出路会越来越难。 李春妮属于专业人才,所以白厂长就把这个任务,直接点名交给了她,还让她作为技术员,参加旁听大会内容。 贾娇娇心里的坏水开始往上冒了,她想如果把这份改革方案悄悄毁掉,明天开会时李春妮就会当众出丑,因为她拿不出来了,因为她没有按时完成领导布置的任务呀。 这样想着,贾娇娇就从那摞文件中,把李春妮送来的改革方案,偷偷抽了出来。 然后迅速折叠好,塞进裤兜里,又继续拿抹布把厂长办公桌来回擦了几遍,便出去了。 贾娇娇直接去了厕所,她掏出改革方案,内容连看都没有看,而是快速地把它们撕碎,然后投进厕所里面,眼看着那些纸屑被水冲走,她才满意地走出厕所。 李春妮把改革方案交给贾娇娇以后,与几个同事也去了车间,她喜欢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刚才她交出的有关产品质量的改革方案,是与同办公室的几个同事一起交流、相互讨论的结果。 当然,经验丰富的薛技术员也提出了很多有价值的建议,最后才定稿,由李春妮执笔,誊抄了一遍,才上交的。 李春妮他们走近车间门口时,正好白厂长从车间里出来。 春妮儿停下脚步,说:“白厂长好,刚刚把我们一起讨论制定的临时改革方案,送到你办公室了,你不在,我就放到你的办公桌上了。如果有什么需要说明的地方,您告诉我。” “知道了。李春妮,明天开会你也过去听一听,也把你们的改革方案给大家介绍介绍。” “谢谢白厂长,好的。” “车间里发现什么问题,就提出来,工作上不要懈怠,听说你很好学,应该继续保持下去,咱们厂子特别需要技术方面的人才。” “知道了,白厂长,您放心吧!” 白厂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赶紧找李春妮送来的改革方案,可是查遍了桌子上所有的文件,也没有看到李春妮说的那份。 …… 第85章文件丢失 白厂长有些纳闷,明明李春妮说刚才放到我的办公桌上了,怎么会不翼而飞?谁胆子这么大?敢私自到厂长办公桌上拿东西? 他走出厂长办公室,来到外间屋,见贾娇娇的座位空着,另一个职员也不在。 白厂长就有些气恼,这些年轻人,连家也看不了。白厂长在厂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到贾娇娇袅袅娜娜地飘过来。 “贾娇娇,李春妮刚才送过来的文件你放在哪里了?” “白厂长,刚才我打扫卫生时,李春妮确实过来送东西了,因为我正忙着,没有看到。她说放到您的办公桌上了。怎么,没有吗?”贾娇娇极其镇定地问。 “是呀,刚才我出车间,李春妮正好进车间,她说送过来了,我怎么没有找到?还是她送错地方了?以后你们外出,办公室必须留一个人在,厂部办公室人来人往太多,万一有不怀好意的人,看到外间屋没人,随便进入里间屋,胡乱动文件啥的,造成损失怎么办?” “白厂长,您说的是,下次我们一定注意。”贾娇娇说完又走进厂长办公室,装模作样地仔细查了一遍厂长的办公桌,也没有发现什么。 贾娇娇又翻了一遍,说:“李春妮是真的送过来了吗?如果她说的是真话,难道那文件自己长翅膀飞了不成?” “贾娇娇,看你说的,这种事李春妮用不着撒谎吧!除了他们技术科的,其他人也不一定能看得懂。”白厂长摇摇头,微微皱着眉说。 “白厂长,您别怪我多嘴,我们这个老同学,念书的时候虚荣心就特别强,说不准她就是为了表功显摆自己呢?也许根本就没有写出个一二三来,薛技术员他们那些‘老人’这些年都没有想出什么改革方案,她一个刚刚毕业的中专生,能懂得个啥?” 白厂长沉吟了一会儿,说:“贾娇娇,你马上给车间打电话,通知李春妮过来一趟,她应该还没回科室呢。 你知道,明天就开会讨论有关产品质量的改革问题,如果他们技术科搞不出来,我们讨论什么?这不耽误事情吗?赶紧打电话,我问问李春妮,她到底把文件放在哪里了?” 贾娇娇暗暗欢喜,心想:问了又怎样?反正已经不见了,除非去下水道里面找那些纸屑。 贾娇娇煞有介事地拿起电话筒,摁了几个号码,然后把听筒放到耳朵边。 “喂,是车间办公室吗?看看李春妮技术员还在不在车间,如果在,让她赶紧到厂长办公室来一趟。” 大约五分钟后,李春妮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厂部办公室。 “娇娇,有事吗?” “春妮儿,白厂长找你。”贾娇娇抬抬嘴巴,看着厂长门口说。 李春妮快步走过去,敲了两下门:“进来!” “白厂长,您找我?” “哦,刚才你把改革方案的文件放在哪个地方了?我怎么没有找到?” 李春妮愣怔了一下,随即睁大眼睛,看了一遍厂长的办公桌,又在那一摞文件中,慢慢地翻阅了一遍,确实没有。 李春记得很清楚,确实摆放在厂长办公桌正中间了,才多大功夫?从送过来,到自己去车间,一个多小时就不见了? 她扭头看向外间屋的贾娇娇,对白厂长说:“白厂长,刚才娇娇看到我进来了,我确实放在您的桌子上了。” 贾娇娇慢步走进来,说:“白厂长,刚才李春妮确实来过,我正忙着打扫卫生,没有注意她手里是否拿东西,忙完我就去了趟厕所。”贾娇娇非常艺术地说。 她心想:“哼!李春妮,你不是厉害吗?明天就开会了,我看你怎么办?哪怕你有三头六臂,除非一夜不睡觉。” “白厂长,您别着急,我办公室的抽屉里还有大家交流讨论时的底稿,我再重新整理一份,给您送过来。” “哦,还留有底稿呀!那就好,那就好,快去誊抄吧!”白厂长脸上露出了笑容,催促着李春妮。 但是,他对明明放在自己桌子上,转眼就不见的文件,也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贾娇娇听到李春妮说自己的抽屉里还有底稿,她的脸色陡然变得不自然起来,她觉得自己低估了李春妮,她竟然还存有底稿? 贾娇娇发嘎使坏的计策,就这样流产了。 前世的李春妮,对她的公公白厂长,印象算不上好,也算不上特别坏。 白厂长原本就不同意儿子自己谈的恋爱,不过人家姑娘怀孕了,再加上他正有调往县城的机会,所以便顺水推舟答应了那门亲事。 能够花钱把农业户口买成非农业户口,那只不过是白怀宝当初自己的想象,他没有对自己的厂长爸爸提起过,白厂长也从来没有说给农村户口的儿媳妇买过非农业户口那件事。 何况,前世中的李春妮,实在不是白厂长心中的合适儿媳妇。既然儿子自己做主找的媳妇,那么其他方面也就自己有能耐办吧! 白厂长生气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管那闲事?前世的李春妮,记忆中跟白厂长这个公公,并没有打多少交道。 重生后的李春妮,是以优秀技术员的身份,在白厂长手下工作的,总体感觉这人还可以。 李春妮只是有些纳闷,自己代表技术科送的文件,为什么会不翼而飞了? 人海茫茫,活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以外,很少有谁真心实意待你怎样。 特别是走到复杂的社会上,因为嫉妒因为攀比因为彼此了解,如果对方出乎意料地那方面展露出才能来,很少有人谁会真心替你高兴,而是不屑一顾或者极不舒服。 因为可恶的人性就是“恨你有、笑你无、嫌你穷、怕你富”,不管朋友还是熟人,真正替你高兴的人没有几个,唯恐你混得比他好的才比比皆是。 很多情况下,朋友或者熟人,甚至不如一个陌生人送给你的祝福多。 势力狗到处都有,世人有几个不戴着有色眼镜的?眼窝浅、喜欢往上看的人遍地数不清,别怪他们喜欢做舔狗,因为人性就是如此。 扪心自问一下,实话实说是不是自己也势利? 自从李春妮到纺纱厂上班,后勤主任知道了她是临时工李春胜的亲妹妹以后,对待李春胜说话就客气多了。 正好有一个班长家里有事请假,他就安排李春胜直接当了班长,而不是临时代班。做临时工的李春胜,朋友也好像一下子就多起来。 司亮有一段时间没过来找李春妮了,距离近了,似乎二人之间的感情不如离得远时浓烈了。 为什么呢?因为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上升到婚姻,就会成为两个家庭的事情了。 不管是爹娘的担心,妗子的提醒,还是贾娇娇的敲边鼓,都对司亮的大脑多多少少有了渗透和影响。 司亮想不出到底跟李春妮分还是合,有些吃不好睡不好了,人明显消瘦了不少。 可他能够克制住自己,不再去找李春妮,也不给她打电话,只是为了想让自己冷静冷静。 …… 第86章提出分手 李春妮因为刚刚参加工作,重点没有放在感情这方面,所以也没有感觉出什么来。 忙过了这阵,她猛然想起有好几天没有司亮的消息了,难道他也像自己一样忙得脚不沾地了? 这天中午下班后,李春妮就骑车去找司亮,确实有些想他了。 在省城上班时,可以把对司亮的思念诉诸于笔端,现在离得近了,也只有见面才能解相思之苦。 李春妮在路上,还带了一份司亮最爱吃的米线,并且特意加了一个鸡蛋、一根烤肠。 然后,李春妮喜滋滋地蹬着自行车,脸上洋溢着欢笑,路边树上的小鸟鸣叫声,好像也在替李春妮高兴一样。 李春妮确实想司亮了,她想尽快见到自己心爱的人。 李春妮大约骑了十分钟,就到了司亮的单位宿舍,见他的门没关,就敲了两下,里面传出懒洋洋的声音:“谁呀?” “你猜一猜?”春妮儿说着就推门进去了。 司亮和他的室友都躺在床上呢,他的室友在看一本书,见一个女孩走进来,忙问:“你找谁?” 已经闭眼眯着想心事的司亮听到了,睁开眼,一看是春妮儿,他没有起来,依旧躺在那里。 李春妮没有回答司亮室友的问话,而是微笑着指了指司亮,便直接走到了他的床前。 室友很知趣,笑着爬起来:“司亮,来客人了,赶紧起来!”说着,他给春妮儿倒了一杯热水,就带上门,手里拿着本书出去了。 李春妮把米线挂在椅子一侧上,过去摸了摸司亮的脸,说:“今天午休的这么早?吃饭了吗?怕你吃过了,我路上飞快地骑,还是没有赶上。” “不饿。” “怎么?想减肥吗?” “给你带米线来了,快起来吧!”李春妮说完,俯下身子亲吻了一下司亮的脸,“你看上去有点瘦了,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怎么了?不舒服吗?” 春妮儿用手轻轻抚摸着司亮的瘦削、微黄的脸。 “怎么了?你不去找我,我自己过来了。才上班真的有些忙,你近来也很忙吗?怎么也不去找我呀?明天休班,我们一起回家吧!”春妮儿积攒了好多天的话,恨不得一股脑倒给司亮。 “春妮儿,明天我不想回去,你也别回去了,明天咱俩出去玩玩吧,确实好多天没见面了,我有话跟你说。”司亮的脸上见不到一丝笑容,眼神似乎更加忧郁了,嘴角也耷拉着,脸好像长白山一样拉得更长了。 “也是,自从我上班后,见面的次数,还不如过去通信的次数多呢?好来,那明天就不回家了,与你一起出去玩。” “你没事就先走吧,我室友昨晚夜班,怪累的他需要补觉。”司亮从床上无精打采地爬起来,走到门口,把门拉开,示意李春妮尽快离开。 这是什么动作?这是打开门直接撵她走吗?不用嘴说,而是用实际行动告诉李春妮,赶紧从我眼前消失,我不愿意再看见你。 李春妮心里有一种无法言表的滋味,司亮这是怎么了?才多久没有见面?二人之间突然就有了一条巨大的无形的鸿沟,似乎已经无法逾越了。 李春妮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眼睛里布满委屈和疑惑。 当然,还有与生俱有的一份倔强,李春妮拥有哪怕受尽伤害,也不会屈服的性情。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转身就出了司亮的宿舍。 “八点在你们厂门口等着,我骑摩托过去接你。今天下午咱们都还上班,你先回去吧,别耽误我室友补觉,别打扰他了,惹人讨厌。”司亮望着春妮儿的背影,提声追加道。 这是对刚才冷落恋人的一种补救解释吗? “嗯,趁着米线热乎,你先吃了吧,明天八点,我会按时在厂门口等你的。”春妮儿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春妮离开了司亮的宿舍,看到他的室友正坐在不远的阴凉处看书呢,便走过去歉意地勉强挤出笑容,说了一声:“不好意思,你快回去歇歇吧!” 就骑车悻悻地回到了自己的单位。 李春妮心里忖度着:“司亮这是怎么了?自相识以来,第一次感觉他那么冷漠,从表情到语言到动作。 有话说?看这情形不会是商量定亲结婚的事情,肯定另有原因。 恋爱中的男女,有时也是比较敏感的,特别是闹了别扭、吵了架以后,常常会导致分手。 李春妮与司亮没有闹矛盾,但是她想起了司亮妗子的那些问话,想起了贾娇娇请他们吃水饺时说的话,也想起了明明把改革方案文件放在白厂长的桌子上,却莫名其妙地不见了。 这么多怪事,这么多蹊跷的事情发生,中间肯定有问题。 李春妮记得前世,贾娇娇就喜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既是白怀珍和白老太的座上宾,见了她的面,也会表现亲热的不得了。 其实,一个人是否真心待你,不是听他怎么说,而是看他到底做了什么。 再就是,李春妮一直是一个“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人,真心假心她还是能够分清楚的。 前世,出生于盐碱地,生长在贫穷老百姓家的李春妮,小时候父亲就去世了,留下老实巴交的娘和哥哥。 有一个词叫财大气粗,穷人家的孩子几个不是腼腆、胆怯又实诚的? 李春妮就是这样,依靠娘东家借、西家凑,勉强读完初中,她在学校里,跟同学们除了比学习以外,吃、穿、说话都不敢去比,她骨子里也藏着深深的自卑。 镇棉厂的儿子长得帅、学习好,家庭条件周围人羡慕,不仅同学们仰视他,连任课老师也高看他。 因为家家户户种了棉花,想卖一个高价,想多收入一点儿钱,他们都以为这件事,厂长肯定说了算。 善待、巴结厂长的公子,也就是善待农村家中老人种的棉花。 所以,白怀宝整个初中,一直是老师们宠爱的“红臣”,而他又是一个挺仗义挺善良的孩子,并且那么多自己班和其他班的女生倾心于他,可他偏偏看上了李春妮。 这就让从小就是非农业户口,家境比乡村农户好些的贾娇娇心里泛酸、嘴里吃味。 贾娇娇也算天生丽质,学习也是班级数得着的,她觉得自己哪里也不差,为什么就赶不上一个盐碱涝洼地出来的李春妮,她贾娇娇从心里不服。 前世李春妮的内心深处,不仅隐藏着深深的自卑感,也深埋着虚荣心,她也梦想着有一天能够走出盐碱涝洼地,能够摆脱农民的角色,能够成为非农业户口。 白怀宝家的权势和社会人脉,也算是可以改变贫苦的一个跳板吧! 如果真的能够与镇厂长的大公子走到一起,即使考不上学,跳不出农门,凭借白怀宝爸爸的实力,也能够轻而易举地把她李春妮办成非农业户口,并且可以顺利上班,成为公家人,那是李春妮前世,深深埋在心底的一个不敢示人的秘密。 前世,李春妮以未婚先孕的角色进了白家门,却一直不受婆婆白老太和大姑姐白怀珍的待见,再加上与白怀宝越来越缺少共同语言,二人从心理到肉体渐行渐远,还有贾娇娇的一些背后挑拨,李春妮最后窝窝囊囊地早早离世。 重生后的李春妮,带着前世的一些记忆,带着前世的倔强,特别是重生后她彻底明白,一个人要想有所作为,靠的是自己的拼搏、自立自强,而不是攀附他人。 不管是谁,活在这个世界上,最最可靠的只有自己。 甜蜜的爱情,伟大的梦想,坎坷与风雨,只不过是人生旅程中的经历罢了,接受、面对、再去好好活着。 也许,司亮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想到这一切,李春妮有些释然了。 她真能够释然吗? 第87章咱俩不合适 周六上午,李春妮收拾完,提前来到工厂门口,八点钟刚到,司亮骑着摩托车也赶到了。 他骑到李春妮身边,司亮刹住车,左脚踏地,右脚放在脚踏板上,停好、稳住摩托车,李春妮拽着司亮的衣服,右腿蹁了车后座。 然后,双臂紧紧地环绕住司亮的腰,头歪靠在他的背上。 昨夜,李春妮翻来覆去,睡着时已经很晚了。 她回顾与司亮相识以来的日月,第一次司亮去找她时,没有一见钟情,心里也没有反感。 后来,随着见面的增多,二人越来越熟识,两颗年轻的心开始越走越近,并且慢慢相爱。 鸿雁传书,衷肠诉诸于一字一画的信笺里。八分钱的邮票,却承载了浓浓的爱意与无尽的思念。 每每收到司亮的来信,春妮儿都是一字一句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几乎能够默诵下来。 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慢慢地回味,有时不由自主地笑起来;有时,思念的泪水又无声无息地淌下来。 这甜蜜的爱,陪伴了李春妮几乎四年的求学岁月,也陪伴了她度过了青春孤寂几个春夏秋冬,使她体验到了爱情的甜蜜美好和生命中与爱人相遇的喜悦。 然而,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所有的事情也并不是按照自己心里的愿望走向。 就像生活里有风和日丽、阳光明媚,也有阴雨连绵、风霜雨雪一样,需要每个人要独自面对。 李春妮除了流泪伤感,还有一点点对司亮的怨恨——所有的甜言蜜语、山盟海誓,在俗世红尘面前,突然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都成了空谈,成了二人情感浓烈时的佐料。 李春妮流着泪水、枕着思念、心里反复喊着爱人的名字,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清晨,李春妮早早醒来,一想起司亮昨天冷漠的语气,用手拉开门那无情的动作,她似乎听到了自己胸腔里的心,碎裂的声音。 她没有吃早饭,因为不饿,虽然她昨晚也没有吃饭。 司亮带着李春妮,去了当地的一片槐树林,因为有不少谈恋爱的年轻人经常去,所以被戏称为“情人林”。 这里原是黄河古道,沉积了许多细沙,特别是春天刮大风的时候,尘土飞扬,遮天蔽日,附近的老百姓即使关闭窗户,屋里的锅碗瓢盆中,也会有些落一些沙子。 简直达到了“一碗水、半碗泥”的地步。 后来,当地政府植树造林,种植了大量的槐树,防沙治沙,几十年过去了,竟然成了气候,不仅飞沙减少,还成了当地的一处风景区,为游玩的人或者谈恋爱的人,提供了很好的休闲环境。 司亮把摩托车停在一棵大槐树下,李春妮拽着他后背的衣服下了车,二人找了一处略高的土丘,席地而坐。 司亮双手交叉,耷拉在双膝之间,他低着头,不说一句话。 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才用低沉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说:“春妮儿,我们分手吧!你去找你相好的吧!” 李春妮一听,自己猜想和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司亮一定是听到那些闲言碎语,内心的爱动摇了,真是“彩云易散琉璃脆,世间好物不坚牢”,那美妙又令自己心醉的爱情,已经走到了尽头。 李春妮有些不甘心,当爱要离开的时候,她努力伸出手,努力伸长手臂,想紧紧地握住,想竭力挽救一下,便随口问到:“什么?什么相好的?相好的是谁?” 司亮依然低着头,依然沉默着。 “司亮,按说这两三年的相处,我以为我们已经心心相印、彼此了解了,是我高估了我们之间的感情。” “春妮儿,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但是,咱俩不合适。” “就这么一句话,又何必大老远跑到这里来说?昨天你直接告诉我就可以了。”李春妮说完,站起来往城里去的方向大踏步走去,她已经泪流满面。 “春妮儿,你就不问问为什么吗?我也舍不得你,可,我俩真的不合适。你站着!”司亮站起来,飞快地跑向前,一把拽住李春妮。“春妮儿,别犟了,我们真的不合适!” 李春妮冷笑了一下,说:“话已经告诉我了,没有其他事了,你把我送回厂里去。” “春妮儿,我们一起去吃顿饭吧!” “怎么?想吃最后一顿晚餐吗?我不饿,我想回厂里去。” “春妮儿,你就是太犟,有事慢慢说,你不问一问为什么我们要分开?不问一问有没有缓和的余地吗?就这样赌气离开,将来后悔了怎么办?” “司亮,我一直觉得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现在才明白是两个家庭,甚至多个家庭的事情。司亮,对于感情,我不会勉强你的。今生,如果我感觉不出那个人爱我,我绝不会结婚的。” 司亮拉李春妮的胳膊松下来,他缓缓地抬起头,看了看这个曾经爱过的女孩,只是现在的李春妮,她挂满泪痕的脸上,多了一份坚毅和执着。 司亮在纺纱厂门口,就停下来,他没有进去。春妮儿下来后,说了句:“路上注意安全。”便头也不回地走进工厂大门。 司亮骑在摩托上,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看着李春妮远去的背影,直到她拐弯看不到,司亮才发动摩托,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今天,机关单位的同事大多在休班,车间里的职工,三班运转,上班的上班,睡觉的睡觉,休息的休息,整个女工宿舍,有些静悄悄的。 李春妮回到自己屋里,插上门,直接趴到了床上,她把头埋在被子中,“呜呜”地哭起来,哭了一个昏天黑地,哭了一个肝肠寸断。 从那一刻起,她觉得阳光突然变得昏暗起来,有一种不知黑夜白昼的感觉。 在哭声里,春妮儿慢慢地睡着了。从梦中醒来,她好像又进入了另一个梦。 李春妮昏昏沉沉,再醒过来时已经太阳偏西了。她爬起来,照了照镜子,眼睛有些红肿,精神有些萎靡,头发有些杂乱。 才多长时间,她对镜子里的那个自己,觉得十分陌生。 这可不是李春妮该有的样子,重生一次,难道还是这样没有出息吗?生活毕竟不只是爱情,还有很多很多有意义、有趣味、有利于大众的事情。 李春妮在脸盆前,捧着冷水,一遍又一遍洗自己的脸,洗得很仔细。 然后擦干、抹油,又化了一个淡淡的妆,这一切完成后,她打开房门,在门前的空地上伸展双臂,活动了几下后,又回到屋里,捧起一本喜爱的书,开始阅读起来。 因为读书可以安慰我们的心灵,能使我们摆脱悲哀和痛苦的羁绊,剔除烦恼与忧伤。 每一本书,都是救治心灵的良药,字里行间,治愈着每一个疲惫的灵魂。 在阅读的过程中,李春妮受伤的心慢慢平复下来,脚下的路还有很长很长,她需要看得远一些再远一些。 李春妮决定明天去市里一趟,想把空间里积攒的那些花生,给孙叔叔送过去。 她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好好工作,再就是多攒点钱,让娘晚年的生活更好一些。 …… 第88章国营衰退 从小城到市里,路其实跟去省城差不多远。 第二天一早,李春妮到汽车站,买了一张去市里的车票,然后坐上了公共汽车,一路上走走停停,大约两个小时后,才到达了市里。 李春妮这次来市里,发现变化有些大,街道上的门面房多起来,摆摊、做小买卖的人也似乎比以前多了。 她提前用办公室的座机,给孙叔叔打过电话。 李春妮到达市汽车站,下车后去了一趟厕所,其实,她只是需要一个背人的地方,把空间里面的花生挪出来。 然后,在车站租了一辆机动三轮车,请司机把那几袋子花生搬运到三轮车上放好,另付了运费,便向孙叔叔的商店而去。 孙叔叔商店的那条街,半年没见,拓宽了路面,并且也比以前更繁华了,街上人来车往,一派欣欣向荣,特别是孙叔叔的门面房也进行了装修,看着比以前更醒目更有阔气了。 这次见到孙叔叔,李春妮没像过去那样,卖完就离开,而是坐下来,跟他说了一会儿话。 “孙叔叔,你们这条街拓宽了,真是敞亮。” “已经拓宽了好几个月了,很多国营企业在走下坡路,有不少大厂子,也在亏损。有些职工,开始买断工龄,自己出来做买卖了,需求的人多,商业街就兴隆起来了。 春妮儿,你们单位怎么样?能不能发出工资? “现在还可以的,我们厂长还希望购进外国技术,再增添几台好机器呢。” “咳,如果真有眼光,最好是缓一缓再说。不然,花费很多钱财,厂子也不一定兴盛。 春妮儿,咱还是说说自己的事吧,你能不能多供应给我一些花生? 现在,人们开始不怎么喜欢吃棉花油了,有不少富裕的家庭,开始买花生油了。花生榨出来的油,那叫一个香。 如果能够大量供货,一定是供不应求。” “我们从小就是吃棉花油长大的,还第一次听说也有花生油呢。应该是香,我们吃花生就感觉那么好吃,它榨出来的油肯定错不了。” “对呀,春妮儿。盼望着你能给我多提供一些原材料,趁着现在的好机会,咱们携手,一定能赚大钱。” 这次,李春妮的一趟市里行,听到了一些在小城没听到的事,特别是一些国营企业越来越不景气,是不是下一步,他们这些“公家人”的日子开始不好过了呢? 只是有很多人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什么,仍旧抱着“铁饭碗”舍不得放手,更有不少手头比较宽裕的乡下人,走后门、找门路,把东拼西凑借来的钱,为农业户口的孩子买成非农业户口。 从市里回来的当天晚上,李春妮又进了空间,她发现了一个规律,自从帮五保户三奶奶,偷偷送饮用水以后,空间的地在慢慢扩展,李春妮只是还没有完全利用起来。 娘又何必为自己垦荒的那点盐碱地,被霍兰兰那个“母老虎”打呢?空间里的地不仅肥沃,而且种植期短,娘如果知道春妮儿有这样一块宝贝地方,不知会有多么高兴呢。 时间周而复始,李春妮按时上下班,每天还是进车间、看实验、查资料,解决产品生产过程中出现的问题。 有一次,在职工宿舍区,正好迎面遇到薛技术员的妻子,她就停下脚步打招呼:“大嫂,忙什么呢?” “哦,李技术员呀,我刚刚去街上买了点东西。”薛技术员的妻子停下脚步,满脸笑容地上前,亲热地握着李春妮的手同她说话。 因为她心里满是对李春妮的感激,这次分房,多亏了李春妮的谦让,使他们一家四口,终于有了两间屋可以住。 “李技术员,我和老薛说过好几次了,一直想请你到我家里吃顿饭,他总是说你忙。今天咋样?去我家玩玩吧!” “嫂子,你不用这么客气。房子是你们应得的,薛技术员是老员工,又是特别优秀的员工,不管从哪一方面评选,都应该他优先。” 薛技术员的妻子一边往自己的住处走着,一边自言自语:“李技术员,这么好一个闺女,咋叫人给甩了呢?以前我真是有些错怪她了。” 李春妮听得真真的:“怎么?自己跟司亮分手的事,单位已经有人知道了吗?我能有什么地方使她错怪呢?” 当然有人知道了,看官一猜就知道是谁散布出来的,就是那个贾娇娇。 司亮的妗子得知司亮与李春妮分手以后,又联系上贾娇娇,告诉她如果现在没谈着,就跟她家外甥见一面,看看两人有没有那个缘分。 贾娇娇因为跟刘宏一直保持着秘密的情人关系,但她也想着给自己找一个退路,准备好一个“接盘手”,所以想放长线、钓大鱼,便说:“阿姨,我现在还不想考虑婚姻大事。再说,司亮、李春妮我们仨都认识,那不太好吧!” “傻丫头,有啥不好的,他们已经散了,婚姻自由。” “谢谢阿姨,我想再过段时间考虑吧。” 这个贾娇娇平时装得可真挺,笑着与李春妮说话,特别是有其他人在的时候,她表现的跟李春妮似乎更加亲近,只是背后与同事闲聊时,对李春妮的评价就是:“李春妮是妥妥的一个’书呆子’,想以色迷人,可惜没成功。” 她也曾经撺掇过薛技术员的妻子。 前段时间,单位正式分配住房前,贾娇娇特意装作遛弯,走到了薛技术员的门前,见他的屋门敞着,便站在外面笑着说:“嫂子忙啥呢?” 薛技术员的妻子正手里忙活着给孩子织毛裤,看到贾娇娇过来了,忙起身让座:“贾主任好,看看我们这猫耳朵一样的屋里,住了四个人,快下不去脚了。” 薛技术员的妻子,一边说着,一边把沙发上的杂物收拾成一堆,弄出一个空来,请贾娇娇坐下。 贾娇娇那讲究人,怎么能忍受坐在如此不干不净的地方? 她笑着说:“嫂子,你忙,我没别的事,转到这边来了,就进来看看。” 贾娇娇没有坐下,薛技术员的妻子只好也陪她一起站着。 “你们一家四口住的确实窄了些,这次单位分房,按薛技术员的资历,应该再分一间的,只是听说好像给了新来的那个李春妮。嫂子不要声张,我只是听的小道消息。”贾娇娇故意压低声音说。 “哦,那个新来的技术员,单身一个,还要单独要一间房吗?” “她关系硬啊,这事可别外传。”贾娇娇丢下这句话,就心满意足地走了。 单位确实有过规定,对于技术人才,会单独分房,方便学习和钻研业务知识。 薛技术员是把乡下的妻儿接到城里来了,才显得住房有些紧张。不然,也是一个人一间屋的,结婚之后就得拉家带口了。 从贾娇娇说过之后,每次薛技术员的妻子见到李春妮,都是眼神怪怪的,觉得原本属于丈夫的福利,被这个关系硬、刚来的女子给夺去了。 他们家老薛工作了那么长时间,也没见厂里照顾一下。还是上面有人好说话也好办事,啥也能够得到优先照拂。 直到有一天,丈夫下班回来,喜滋滋地告诉她,终于有两间屋可以住了,她才知道是那个叫李春妮的姑娘主动让给他们的,这个叫李春妮的姑娘也真是不错。 …… 第89章怀珍回娘家 薛技术员的妻子心心念念盼望的两间住房,终于拥有了,听丈夫说还是新来的技术员李春妮主动让出来的,这让她心里非常感动,觉得新来的这个姑娘人美心善,并不像贾娇娇主任说的那样。 自从那天司亮当面说出二人不合适的话以后,李春妮虽然没有哀求什么,但她的内心是一直排斥这个现实的,她觉得那不是真的,觉得司亮还会来找她。 小猫、小狗养的时间长了,有一天分开了都会恋恋不舍,何况相处了几年的恋人?不可能说散就散的,李春妮从心理上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 可她还是把痛楚深深地埋在心底,也许眼前最需要做的就是好好工作、努力赚钱。 且说白怀珍因为要定期带孩子去市里做康复训练,所以产假结束后也一直没有去新单位上班,只是象征性地前去报过到,算是新人入职新单位了。 白怀珍现在每天的任务就是看护孩子,孩子睡着了,她就收拾收拾家务,实在闷得厉害,就带孩子外出转一转。 因为喜宝脑瘫,走路都成问题,更不要说自己解决大小便了。所以,他到了该念幼儿园的年龄,也只能待在家里。 白怀珍不怎么回娘家了,以前她在镇棉厂上班,作为厂长的大千金,霸道、张狂又自以为是,与今天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那时候的白怀珍,觉得整个镇好像都是自己的天下,看不起这个,瞧不上那个。穿着时髦,说话做事也信心满满,走路真是抬头、挺胸,像一只伸长脖子的大白鹅。 后来,嫁给县社主任的儿子,那地位又上了n个台阶,更是牛逼哄哄的,谁也入不了她的法眼。 只是身在福中,为人缺少善心善意,过分消耗自己的福气。那么,当福尽了的时候,灾祸也就离得不远了。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不管是谁,一定得敬畏自然规律,因为世事无常,谁也不知道会落到哪种地步。 老祖宗不是说过嘛:“人为善,福虽未至,祸已远离;人为恶,祸虽未至,福已远离;行善之人,如春园之草,不见其长,日有所增;作恶之人,如磨刀之石,不见其损,日有所亏。” 为什么那些穷苦的老百姓,多半生过着艰辛的日子,受尽欺凌和轻视,却依然保持着一颗良善之心?就是因为他们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白怀珍确实生了一个儿子,按说会在老刘家提升地位,可她生的是一个脑瘫儿,曾经心高气傲、目空一切的白怀珍,不用别人提醒,她自己就从心理上先矮了半截。 昔日傲慢、目中无人的白怀珍,觉得现在大家好像都在看她的热闹,瞧她的笑话,更怕因为这样一个孩子,而失去原有的家庭地位。 所以,能躲开见熟人,她就尽量躲开,曾经喜欢招摇过市又自以为是的白怀珍,就不那么愿意也不好意思回娘家显摆了。 昨晚,刘宏回来又不早了,喜宝早已经睡着了。白怀珍感觉他们夫妻二人,有很长时间没做床上运动了。 于是,她拿出夫妻俩的睡衣,把热水放好,想来一个鸳鸯浴。然后,顺理成章与刘宏来一场凤鸾颠倒、鱼水之欢。 白怀珍先洗完去了床上,耐心等着丈夫,刘宏磨蹭了好长时间,才懒洋洋地爬到床上,他的“小弟”也一直懒洋洋地蔫着。 白怀珍搂着他的脖子,把脸蛋贴到刘宏久违的胸前,一条腿也骑到了刘宏的身上。只是,刘宏依旧仰卧着无动于衷。 刘宏明显的兴趣不大,这有多反常!以前刘宏可不是这样,哪天晚上不是像饿狼扑食似的,只搞到二人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精疲力尽才肯罢休。 这是怎么了?事出反常必有妖,难道一个脑瘫儿的惩罚,对于白怀珍还不够吗?还要让她失去婚姻吗? 刘宏轻轻拍了几下白怀珍的背,说:“怀珍,你觉得咱俩有没有离婚的那一天?” “离婚?为什么要这样问?因为我们有了一个脑瘫儿吗?”白怀珍把自己的头也放到了枕头上,看着刘宏,诧异地问。 “不是,我就是没话瞎说。我们单位的老许离婚了,以前他跟媳妇那叫一个好,出双入对,恨不得上班都带在身边,快成一个人了。” “那他俩为什么要离婚?” “谁知道呀?这种事咱也不好意思问。怀珍,睡觉吧,今天我有些累,明天还得需要早去上班。下次吧,下次一定满足你。” 兴致勃勃的白怀珍等了个没趣,她原本心中燃起的烈火,慢慢地熄灭了,她的全身也似乎失去了火力,一下子变得冷下来。 第二天早上,刘宏起床洗漱完,对白怀珍说:“今晨,只做你娘俩的饭吧,我时间来不及了,路上去喝点老豆腐,就直接去单位了。” “哦,你路上注意安全,今天我带喜宝回家,很长时间没去看我娘了,想在那里住几天。” “挺好啊,一直囚在家里也没多少好处,该出去转转。”刘宏好像一下子来了精神,有些特别关心地嘱咐道。 昨夜,白怀珍没怎么睡着,她的心里真的有些忐忑不安。结婚几年来,刘宏在床上从来没有如此表现过。何况,他俩已经很久没有做爱了。 都说“三十似狼,四十如虎”,刘宏刚刚三十来岁,正是需求旺盛的年龄,咋突然就变成了圣人一样呢?他有了泄火的地方?还是心已经不在自己和儿子身上了? 白怀珍不敢往下想了,她要回家,回到自己生长的地方,熨帖熨帖她那颗伤痕累累的心。 初秋时节,天还不算冷。白怀珍没有找公公或父亲,让他们安排司机送自己,而是骑着自行车,把喜宝放在后面的小椅子上,娘俩向三十里外的娘家奔去。 白怀珍现在已经慢慢接受,儿子是脑瘫的现实了。娘俩一边有问有答地说着话,她一边慢悠悠地蹬着自行车。 大约一个小时后,白怀珍回到了那个曾经让她引以为傲的娘家。 白老太现在差不多成了“空巢老人”,年近六十的她,大部分时间是一个人在家守着空落落的大院子。 丈夫在县社纺纱厂当厂长,天天忙的见不到面;女儿出嫁了,儿子在省城进修学习,儿媳妇也在城里上班,平时没谁来陪她。 这样的宽房子大屋,大院落里,早晚就是白老太一个人。 好在这生活富裕又不失本色的勤劳妇女,家里喂养了几只下蛋的母鸡,早晨唤她起床的两只大公鸡,还有一群“嘎嘎”叫的鸭和鹅。 为白老太寂寞的晚年春秋,增添了几分活力,空阔的院落里,也平添了几个喘气的伙伴。 别看白老太现在吃香的喝辣的,要什么有什么,丈夫有头有脸有能耐,她其实也是妥妥的庄户人家出身,也曾经挨过饿、吃过糠、咽过野菜、逃过荒,也曾经在苦日子里浸泡过。 只是运气好,被左邻右舍的人称作有旺夫命。她刚结婚那会儿,婆家也是穷得叮当响,要啥没啥。 人们都说,自从她进了白家门,老白家就开始越来越兴旺起来。丈夫由一个棉厂的临时工,幸得老厂长青睐,最后成为正式工人,后来又升职厂长。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们家的小日子越过越红火,亲戚朋友越来越多,可以说他们家门前是车水马龙,大门关上的时候不多。 现在,丈夫去城里发展了,孩子们也去了县城,曾经热热闹闹、人来人往的院子里,逐渐寂寥下来。 多亏白老太养了一群活物,每天早上起来后,她就会拿着一个小浅盆,去鸭窝里面拾蛋,几乎每天能拾八九个。 第90章濒临崩溃 大公鸡唤醒黎明,朝阳冉冉升起时,白老太一手扣着纽子,一手端着小浅盆,向院子西南角的圈舍走去。 那圈舍是请人用红砖垒的,因为这是厂长的家,那些动物们自然住的也不是土坯垒的窝。 这红砖搭建的圈舍里,有鸭有鹅,是一座三面围起的小矮屋,上面铺了油毡,为它们挡风遮雨用。 村里其他人家的鸭舍猪圈,都是用土坯垒的,主人住土坯房,家里养的家禽家畜,也是住土坯垒的圈舍。 人的穷与富,能够体现在方方面面。富裕人家喂养的猫狗和其他家禽,吃住也会比贫穷人家好很多,这就是不争的事实。 很多人会骂自己活得不如一条狗?这必须得承认,看看自己的周围,是不是很多有钱有权有势人家的宠物猫、狗,活得那个滋润劲儿,要胜过很多老百姓? 白天,白老太养的这群鸭鹅,做伴去村前的大湾里游泳、觅食,太阳下山了,它们也吃饱喝足了,就一边欢快地叫着,一边摇摇摆摆回到圈舍里。 它们也是非常有灵性的动物,认家识路,清楚自己的主人是谁。 白毛的鸭子,下的蛋是白皮;花鸭子下的蛋,是青色的,旺季鸭子下蛋一天一个;大鹅两天下一个。 鸭子不讲究卫生,容易边走边下。早上,圈舍里到处能看到鸭子“拉拉”的胜利成果。 大鹅却不如此随便。大鹅走路抻脖、挺胸、不紧不慢,颇具大将风范。它下蛋,也是郑重其事,在窝里面趴一段时间,才能下出来。 并且,大鹅每次下完蛋,都要用嘴巴衔起周围的草,把刚出炉的战果埋起来,不让人或者其他动物看到,害怕失盗。 夏秋两季,几乎每天早晨,白老太的浅盆里都挤的满满的。 一个个浅绿色的鸭蛋,比鸡蛋大不少,更让白老太欢喜的还是那大鹅蛋,一个就有小尖馒头那么大,顶两三个鸡蛋,成年人吃一个,差不多肚子就能饱了。 白老太把大鹅蛋留存好,给小外孙吃,听说可以治疗小孩子的黄疸病,她不知道真假,但却明白孩子吃了肯定有好处。 每天就能够捡拾那么多,白老太不是像一般老百姓那样,图卖掉换个零花钱。但是,白老太富日子还是当穷日子过,从来不浪费,平时也舍不得自己吃。 而是积攒起来,女儿、媳妇来了,让他们带到城里去,或者腌制起来,腌到蛋黄流油,全家人喜欢当咸菜吃。 拳拳慈母心,可见一斑。只是这个世界上,烧心、离心好医治,就是偏心没有谁能治的了。 白老太的慈母情、舐犊爱,也仅仅限于她生养的儿女,对那个小门小户嫁过来的儿媳妇,是舍不得施舍任何好东西的。 李春妮前世,白老太就不待见她,炒蛋或者煮蛋,一般都等到李春妮回娘家时才做着吃,究其原因就是嫌弃李春妮娘家穷,配不上自己的儿子。 “穷在家中讨人嫌,富在外头有亲攀”,想一想我们的身边,有几个人不是戴着这样的有色眼镜? 现在白老太的宝贝儿子,娶的媳妇不仅是城里人,儿媳妇的舅舅还在市里当官,那必须地好好伺候这个儿媳妇。 就是女儿白怀珍命不济,找了一个好婆家,不求生出貌比潘安、美若天仙的聪明孩子,可也不该生一个脑瘫儿呀,这不是闺女一辈子的累赘嘛! 以后,女儿白怀珍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应该劝劝她,赶紧再怀一个,生出个健全的孩子来,不仅将来有依靠,而且在婆家也可以挺起腰杆。 白老太正这么海阔天空地遐想着,白怀珍驮着小外甥进门了。 “娘,娘!”白怀珍还没有停稳自行车,就冲着屋里大喊起来。 白老太听到喊声,透过玻璃窗看见女儿和外甥来了,赶紧起身迎出门:“怀珍来了,咋没坐车来呢?”说着,就从后座宝宝椅上,抱起了自己的小外甥。 “我在家里没事,天挺暖和的,就当带着喜宝四处逛逛吧!娘,你自己在家?” “你们都忙,不就是我自己在家嘛,谁也没空回来。” “娘,我就是买了点你喜欢吃的蛋糕,没买别的东西。”白怀珍现在不上班了,花一分钱她都要思量思量。 “啥也不用买,喜宝有病,你还没上班,娘啥也不缺。”这世上,也只有自己的亲娘,才真正体谅儿女的心。 娘俩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进屋。 “喜宝,喜宝叫姥姥。”白老太逗引着小外甥。喜宝一边奶声奶气地喊着“姥姥”,一边乖巧地把小嘴巴贴到白老太的脸上。 “看看咱喜宝多聪明,多讨人喜欢,真是一个好孩子。如果没病,现在早就该到处乱跑了,治了那么长时间,怎么也不见有啥效果呢?” “他年龄太小,不能拄拐,我想抓紧看,争取让他读小学前,能够自己走路,哪怕一颠一跛,总比不能走路强。不然,肌肉萎缩,就更影响走路了。” “唉!”白老太长长叹了一口气,她把喜宝放回白怀珍的怀里,转身去了里间屋,走近靠西墙的一个大皮箱,又从腰间掏出一串钥匙,用其中的一把,打开大皮箱的锁头。 白老太把手伸到大皮箱底部,摸出了一沓大团结。然后,又合上大皮箱的盖子,上好锁头,返回堂屋。 “怀珍,快收起来,可别让人看到。这是我给喜宝治病用的,添多添少你都得拿着。” “娘,我不能再要你们的钱了,已经给过我不少了。” “这是说的啥话?这些年,娘攒了点钱,怀宝也结婚了,你爸爸每月还有工资,快拿着吧!你不是不上班没收入嘛。别让娘着急,快拿着。”白老太说完,就把那一沓钱,塞进了白怀珍的怀里。 一贯张扬又高傲的白怀珍,自从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后,性情变了很多。也就是自己的亲娘,像她肚子里面的蛔虫,知道她最需要的是什么。 活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的亲娘,会无私地、没有任何条件,也不求任何回报地接济自己的孩子。 白怀珍长这么大,啥时候缺过钱?在棉厂上班时,衣服买好的,鞋子买真皮的,手表买品牌的,大街上流行烫发时,她把自己的大辫子剪掉,烫那最时髦最贵的发型。 可是,自从儿子查出得了脑瘫后,白怀珍不仅变得越来越邋遢,也开始越来越把钱看得重起来,她体会到啥是手紧了。 娘家条件不错,婆家条件也很好。只是,那都不属于她。白怀珍混到现在,突然就成了一个身无分文收入的家庭妇女。 还得天天陪着一个病残孩子,吃喝拉撒都要亲力亲为,这种精神上的折磨,物质上的巨大落差,放在谁身上能受得了? 公公的脸色,白怀珍已经修炼到可以忽略掉了;婆婆的嘴碎,她也当作听不懂,大不了少去婆婆家。只是丈夫刘宏,白怀珍能够隐隐感觉出,二人之间的日渐隔膜。 这是口不能言的一种痛苦,不管对谁,哪怕是自己的亲娘,白怀珍也不敢明说,更不能说出口,唯恐一语成谶。 第91章感情余额不足 人都是社会性动物,不管谁,如果长期宅在家里,慢慢地就会与社会脱节,会“睡起不知秦汉事”。 特别是女人,长期无业在家,很多时候梳头洗脸都免了,更谈不上什么梳妆打扮。 长期在家的白怀珍能与丈夫刘宏交流什么呢?除了娘们孩子事,外面的世界她越来越不感兴趣了,有的甚至一概不知。 白怀珍早已经没心情看电视了,她好像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唯一关注的,就是自己的宝贝儿子快点站起来。 说实话,现在的白怀珍,早已经没有意气风发,她变得越来越脆弱,心理已经接近崩溃。 今天的白怀珍,差不多就成了一个不修边幅,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着给孩子做康复训练,凡事又特别敏感的女人。 “娘,怀宝和周云霞的感情还好吧?” “咋问出这样的话?他俩一直恩恩爱爱的,云霞那孩子确实不错。”白老太有些纳闷。 “娘,你还记得李家寨那个叫李春妮的吗?听说她去了我爸爸的纺纱厂,还听说是怀宝推荐她去的。” “哦,那丫头在干临时工了?” “不是,她自己考上纺校了,有怀宝推荐,也算是分配到那里的吧!” “哦,想起来了,是听说那丫头考上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弟弟是个热心肠,给她帮忙是真的,应该没有其他关系。这段时间,你和刘宏挺好的吧?” “我俩,我俩没事,他每天按时上班,我每天在家带孩子,给他做饭。怀宝啥热心肠?就是爱管闲事! 那个李春妮在镇中学念书时,就喜欢缠着怀宝,怀宝结婚了还不肯罢休,也不知她给弟弟灌了什么迷魂汤。” “怀宝与云霞感情好着呢,你弟弟也许就是单纯帮忙。你婆婆公公怎么样?没再说什么吧?” “没事我一般不去他们那边了,孩子是他们老刘家的,又不是我婚前带去的,他们能说什么?我也不愿意孩子有病呀!” “怀珍,不是娘说你。不管你公公婆婆说什么,这个耳朵听,那个耳朵冒,千万别当真。 只要喜宝治病,他们给出钱就好。对刘宏多体贴一些,只要你俩感情好了,谁说啥也不管用。” “娘,我知道。如果喜宝能够治疗到自己去厕所就行了,可以把他送去幼儿园,我也可以去上班了。 只是,医生说孩子还有癫痫,说不准啥时候病就犯了。娘,我都快支持不下去了。” “怀珍,你可千万不要胡乱想。‘天降了,命领着’,咱遇到啥事也别着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孩子的病哪能一下子就可以治好啊?何况这还是娘胎带来的。” “娘,怀宝和云霞没事就行。我每次去市里,给孩子做康复训练,多亏了周云霞舅舅的照顾。 今天我娘俩住下了,我想在家多住几天,也多陪陪你,刘宏在他爸妈那边吃饭就行。” “你弟弟他俩没事,看上去感情挺好的。怀珍,你不能瞎想。” “我就是怕,他俩感情不好了,我去市里给喜宝看病,会不会受影响啊?” “想多了,老百姓谁也不认识,该看病也得看病,你可千万别想那些没用的。咱遇到啥事说啥事,只要你自己好好的,你跟刘宏好好的,天就塌不下来。” “娘,我想跟孩子这回多住几天。” “住下也好,可不能老是舍了刘宏。你定期带孩子去市里做康复训练,平时俩人在一起的时候少了,这就容易影响夫妻感情呀! 我和你爸都岁数大了,在一起时间长短不要紧,因为我还有你姐弟两个撑着。” “娘,我知道。” “知道就好,男人也是孩子脾气,不能经常舍了不管。”白老太又叮嘱道。 白怀珍带着孩子回娘家,刘宏心里觉得畅快了不少。下班回到家,不必再看那蓬头垢面的黄脸婆,也不必让那花钱打水漂的脑瘫儿子堵心。 因为刘宏越来越感觉白怀珍有些神经质,一言不合就闷声不响地坐到一边流泪,好赖就是一个不说话,无论怎么问她,就是一个不开口。 “做贼剜窟窿,谁也治不了不吱声”,累了一天的刘宏回到家,心情压抑的了不得,看到白怀珍那可怜相,他又不好意思发火,夫妻俩就那么闷着。 小家已经失去温馨,很多时候,刘宏宁可在单位多待一会儿,也不想回到那个压抑的家。 刘宏当年经媒人介绍,与白怀珍第一次见面,身材高挑、皮肤白里透红,又梳着两条拖到屁股下的麻花辫,刘宏对她稀罕的了不得,可以说二人一见钟情。 双方的家庭条件都事先了解过,刘宏除了个子不高外,模样长得挺周正的,白怀珍也是个美人胚子,两家也属于门当户对,所以很快结为夫妻。 婚后蜜月期还没过完,白怀珍有了身孕,刘宏平常工作忙碌,回到自己的小家,对待妻子也是呵护备至、甜蜜异常,婆媳关系自古以来就比较难处。 但是,毕竟妻子才是陪伴时间长的那个人,刘宏在母亲与媳妇之间,掌握的分寸还比较好。 加上刘宏的母亲也算见过世面,跟儿媳妇面子上还能过得去。何况小夫妻俩,单独在楼上住,有自己的私人空间,也避免了不少婆媳之间的是非。 特别是白怀珍十月怀胎,很争气地生下一个男孩,老刘家更是高兴得恨不得放鞭炮,因为刘宏是独生子,华夏儿女大多有根深蒂固的观念,那就是香火有人继承。 刘家在小城,算是有权有势、有钱又有人,可随着孙子越长越大,他们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不管是出生时,延迟了送医院的时间;还是因为白怀珍怀孕时没注意,反正残酷的事实已经摆在刘家人那里了。 盼孙子盼红眼的老两口,盼来一个身体有残疾的孩子,实在是一个重大的打击,对刘宏更是一种重创。 因为得了这种病,即使花钱治疗有效果,孩子长大后能够自己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亲人们的心理上,难以接受孩子的这种形象。 心里最不好受的,还是刘宏小夫妻俩,这属于二人的灾难,谁也劝慰不了谁。心里沟通交流不及时,日子长了,就伴随着吵架、拌嘴加冷战,时常发生。 当这种情况,成为家常便饭时,曾经的夫妻感情就在渐渐消耗,以致夫妻感情余额不足,甚至成为负数。 这时候,如果有一个第三者出现,就很容易发生婚外情,恰巧贾娇娇来了。 一个年轻漂亮,又比较懂得人情世故,并且有些温柔的女子,来到你的面前,一般男人是控制不住自己的。 何况正处于心理脆弱、无所适从,夫妻感情空白的刘宏身上,那就更无法抗拒,容易使自己深陷其中。 贾娇娇给刘宏的不仅是视觉冲击,而且还有柔情蜜意的慰藉,就像婚后不久的白怀珍那样,给刘宏精神上和肉体上,都带来抚慰。 作为公职人员,刘宏很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所以,他与贾娇娇的会面,并不频繁,并且特别小心,唯恐被熟人看到。 越是带有这种刺激的意味,越是拉长两人相聚的机会,那种渴望、欲望和思念,就会更加强烈,也容易发一些,提上裤子就忘的山盟海誓。 女人做小三,大多觉得自己比原配年轻漂亮。其实,就是比原配老一点儿,男人也乐意,因为想换换口味。 野花永远比家花香,这是不能否认的事实。 做小三不仅遭到大众的唾弃,甚至男方也会从心里鄙视该女子,觉得这女人下贱、不守妇道,明智的男人也只是玩玩而已,逢场作戏罢了,岂能真的让小三登上大雅之堂? 小三可不会这么想,而是天真地觉得自己有魅力,能够吸引不同的男人,殊不知仅仅是男人的玩物而已。 夜深人静,刘宏自己躺在偌大的床上,也会良心发现,对妻子白怀珍有愧,对亲生骨肉的脑瘫儿子,更是愧疚的不行。 …… 第92章一根卷曲长发 愧疚归愧疚,只是有不少人,到了关键时候,往往经受不住考验,刘宏应该就是这样的人吧! 因为“食色性也”,环境和个人遭际,使他有了某种借口。 刘宏想过无数次,与贾娇娇交往,就是逢场作戏,只能地下进行,见不得阳光。 即使让他自己重新选择配偶,也绝不会选择贾娇娇那样品行的女人,门当户对要讲究,女人的贤淑更要讲究。 出身、学历、性情、工作单位,都不是刘宏所考虑的范围,打发寂寞、陪伴闲聊还可以,又怎么能真的跟这种性情的女人结婚呢? 知三当三,挖闺蜜墙脚的女人,能好到哪里去?让这种德行的女人睡在身边,心里不踏实,对自身外在形象影响也不好,甚至有可能影响自己的事业前途。 每每想到这一切,刘宏就变得焦躁不安起来,大脑也开始趋于理智和冷静。 所以,这次白怀珍与孩子回了娘家,他没有告诉贾娇娇,刘宏在有意疏远和冷淡她,想强迫自己斩断这畸形的恋情,更希望贾娇娇能够主动退出。 可是,正处于活力四射的年龄,刘宏心里想拒绝,他的身体却十二分不甘心,馋猫想断腥味,除非看不到鱼,闻不到腥气。 他揣着侥幸的心态,还是希望自己那不争气的肉体,能够到极乐世界,享受一番飘飘欲仙的滋味。 刘宏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恨不得明晚一定得让贾娇娇陪伴左右。 刘宏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一个凡夫俗子,感性战胜了理智。 于是,在白怀珍回娘家的第二天晚上,得到消息的贾娇娇,便偷偷地来到了刘宏身边。 刘宏关好房门,又轻轻拉上窗帘,转身看着贾娇娇。 一张天生娇媚、脸如粉团的盛世容颜;一头略带黄色的大波浪卷发、透着几分温柔和时尚;一张似笑非笑、天生上扬的嘴巴。 目光下移,如凝脂白玉般的酥胸,没有丁点儿赘肉的腰腹,颀长水润又匀称的秀腿,这人间尤物就这样静静地呈现在刘宏的眼前。 刘宏在这一刻忘记了白怀珍,忘记了儿子喜宝,眼前的这尊玉体,就是他的一切。 刘宏有些语无伦次,更是激动万分,他随手关灭了床头灯,贾娇娇纤纤玉手圈着刘宏的腰,二人享受着人间的不伦之乐。 …… 白怀珍在娘家住了三天后,跟着她爸爸的车返回城里。 这几天的放纵,让刘宏再次见到妻儿时,愧疚之心又慢慢升腾起来。 他亲昵地抱着儿子,下班后还主动去厨房做饭,似乎在补救自己的亏欠,白怀珍有点一下子难以适应丈夫的变化。 下次再去市里带孩子做康复训练,正好赶上周末,白怀珍自己没有提出来,刘宏却主动跟妻子说了,他陪着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次从娘家回来,白怀珍已经感觉到家里有什么不对了。 那就是地拖得很干净,卧室床上也整整齐齐,以前只要白怀珍不在家,刘宏会把床上弄得跟狗窝一样,乱糟糟的。 连洗手间里也焕然一新,有些发黄的瓷砖,似乎被钢丝球搓过一样,又恢复了光彩。 自从白怀珍在家带孩子以来,刘宏就没有摸过拖把,下厨房做饭也很少,都是他看着孩子,白怀珍去忙活。 或者上午刘宏还没下班,正好喜宝睡着了,白怀珍就提前做好饭菜。 像这样既打扫卫生,也弄得床上特别平整,还真是特别稀罕的一件事,原本就喜欢猜疑的白怀珍,内心更增加了疑虑。 “刘宏,这几天让你受累了,家里打扫的这么干净。” “怀珍,感觉自从喜宝查出病来,你才是最累的。每天不光带孩子,还有忙不完的家务。” “刘宏,谢谢你能这么说,我感觉自己快支撑不下去了,你能这么说,又给了我勇气。” 白怀珍伏在刘宏的肩膀上,有些哽咽地说。 刘宏揽了一下白怀珍的肩,安慰着她:“孩子能治好的,这个周末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去。” 很长时间,他们夫妻俩没有这么融洽又温馨的场面了,白怀珍似乎被打上鸡血,精气神一下子足了很多。 收拾完厨房,夫妻俩在客厅里陪孩子玩了一会儿,拉着喜宝的两只小胳膊,让他学习走路。 刘宏也把喜宝一下子举过头顶,逗的儿子“咯咯”笑起来。白怀珍也站在丈夫和儿子的旁边,笑着、看着,她的心里感觉特别敞亮。 喜宝看到爸爸妈妈那样,他也高兴得困过了头,在爸爸的怀里,扭头冲着妈妈喊“妈妈”,再把小嘴巴亲一口爸爸的脸,又奶声奶气地叫着“爸爸”。 这时候的喜宝,不是一个脑瘫儿,而是一个可爱又惹人疼惜的懂事好宝贝,白怀珍看着开心的儿子,听着儿子深情的叫声,她的心似乎要被融化了。 一家三口这幸福的时刻,真是久违了。好像又回到了喜宝刚刚出生不久的日子,回到了他还没有被查出病时的岁月。 白怀珍不忍心打破这美好的氛围,可时间的确是不早了,她让刘宏看着喜宝,自己去卧室铺床。 刘宏把喜宝放在沙发边,他在喜宝的身后半蹲着,想让喜宝扶着茶几,练习挪动几步。 喜宝自己在地板上爬行,他手脚着地,一根正常腿的膝盖全部着地,另一根腿蜷缩在好腿的上方,那速度比走路还快。 如果扶着沙发或者茶几,喜宝也能够趔趔趄趄地挪几步,只是需要身后有人,不然肯定会被摔倒。 爷俩就在客厅里练习着,出现了慈父疼爱娇儿的一幕。 白怀珍的心里也久违地舒畅起来,虽然床上很平整,她还是习惯性地拿笤帚,扫了几下床单,然后把被子铺展好,又挪动一下两个枕头,把它们放正一些。 这时候,白怀珍看到了一根弯曲的长发,她以为自己眼睛花了,凑近了拿起来放到眼前,确实是一根略带黄色且弯曲的长发。 她的心一下子又沉到了冰冷的谷底,原来不是自己想多了,原来丈夫确实有了相好的女人。 第93章双面闺蜜 话说白怀珍在枕头边,发现了一根卷曲的长发,这坐实了刘宏确实婚外有情,并且他竟然还把那女人带回家,还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脑瘫的儿子,多情的丈夫,白怀珍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但是,儿子的状况使她不想与丈夫撕破脸,它也没有精力去大哭大闹,白怀珍暂时选择隐忍不发,她想看一看,那个能够让刘宏神魂颠倒的又不在乎自己名声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天仙妹妹。 白怀珍浑身绵软无力,头重脚轻有些站立不稳,她跌坐在床上。她感觉自己的下腹坠胀,疼痛到痉挛的地步。 白怀珍伏向床,双手紧紧捂着肚子,脸色变得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眉头也紧锁起来,嘴里不时地发出微弱的呻吟声。 白怀珍每月的痛经,又要上演了,她自己都能够感觉出,紫色的瘀血块,在下身涌出来。 喜宝也已经玩的困倦了,被爸爸抱在怀里,在不停地打着瞌睡。小家伙还时不时地睁开眼,笑着看看爸爸,最后就香甜地睡着了。 刘宏抱着儿子,轻手轻脚地走向卧室,他用脚尖轻轻抵开卧室门,看到了蜷曲着身子,躺在床上的妻子。 刘宏也听到了白怀珍那痛苦的呻吟,他知道妻子有痛经的毛病,却没有想到他的妻子已经发现了一根长发,已经知道了他隐秘的事。 刘宏把喜宝安放在床上,帮孩子盖好,又凑到白怀珍脸前,努力伪装出关心的表情,轻声问道:“是不是来例假了?” 白怀珍依旧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刘宏赶紧出去,找来暖水袋,灌上热水,拧好后送到卧室里。 “来,用暖水袋暖和暖和吧。”刘宏说完,又把白怀珍移放到枕头上,帮她脱下鞋子,扯下裤子,盖好了被子,才走出卧室,并轻轻带上门。 刘宏知道妻子有痛经的毛病,他却没有想到妻子发现了自己的秘密,他总以为自己做的很巧妙,不会露出什么破绽,可百密一疏,那根头发就是证据。 白怀珍发现头发的第二天早晨,刘宏把做好的早饭放在锅里,他没有叫醒妻子,而是悄悄地去上班了。 其实,白怀珍早就醒了,她一睁开眼就挪开枕头,把昨晚放在下面的那根头发取出来,让痛苦再虐自己一遍,让自己相信,这确实是其他女人掉下来的,而不是自己的虚幻假想。 因为白怀珍留短发已经很长时间了,脑瘫的儿子,早已经使她失去了梳妆打扮的兴趣,齐耳短发用岔开的五指也可以梳理,省事又省心。 她看看身边的儿子,呼吸均匀,还在甜甜的睡梦中。 喜宝除了腿有残疾外,大脑一切正常,只是这可怜的孩子,还没有享受到人生的喜悦,就已经提前品尝了身体残疾的痛苦。 白怀珍想,如果她现在就离开这个世界,最最受苦的还是儿子,对于刘宏,恰巧成其之美。 她心里实在是憋得慌,她即将走到绝望的边缘,白怀珍好像眼泪有些枯竭了,她内心只是有一种无法言表的痛楚。 白怀珍下了床,走到客厅的电话机旁,她需要把内心的惶恐与失落,分享给自己亲近的人,她需要一个出口,发泄自己的孤独和压抑。 还有,白怀珍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处于激流中,她的身体随着汹涌的波涛,不停地起起伏伏,她渴望抓到救命的东西,哪怕是一根稻草也好。 但是,这件事不能告诉爹娘,也不能告诉弟弟,只有向闺蜜小妹贾娇娇倾诉一番了。 因为弟弟白怀宝还在省城进修学习,她还不想告诉当厂长的爸爸,她担心爸爸知道这件事,问题会变得严重,因为白怀珍不想离婚,白怀珍想到过离开这个世界,却没有想过离开刘宏。 电话接通,当她听到闺蜜小妹贾娇娇的声音时,话还没出口,就哽咽起来。 “怀珍姐,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吗?白厂长去开会了。”电话那头的贾娇娇心虚又有些纳闷地问,她的声音温柔而亲切,像一股暖流,温暖了白怀珍冰冷的心。 “娇娇,我不是找爸爸,我想找你。如果,如果你不忙,姐,姐要见你一面。”白怀珍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也带着一丝颤抖。 “好来姐,我马上过去。”贾娇娇没有犹豫,撂下电话,请了一个临时假,就轻车熟路,很快来到了白怀珍家的楼下。 留着披肩卷发,脚蹬高跟鞋的贾娇娇,上楼有点费劲。但,她还是三步一歇地爬到了白怀珍的家门口。 路上,贾娇娇一直在想,白怀珍有什么事吗?不可能发现她跟刘宏的关系了吧!听那语气不像,不然也不会这么急迫又恳切了。 那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贾娇娇敲开门,看到了头发蓬乱,眼神有些呆滞的白怀珍。 看到了贾娇娇,白怀珍像是见到亲人一样,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又“噼里啪啦”地落下来。 贾娇娇看到白怀珍这般模样,也滋生了怜悯之心,她暂时忘却了自己的小三角色。 白怀珍既没有识人之智,也没有自知之明,才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 这真是应了那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的一手好牌,却因为自己没有识人之智,被打得稀烂。 生有脑瘫儿确实不幸,可孩子大脑没有任何问题,只要在坚持治疗的情况下,哪怕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孩子毕竟也可以自己行走。 作为母亲,作为喜宝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白怀珍需要放下过去的傲慢和张狂,而不是走极端,突然之间变得自卑又萎靡,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 只专注于病儿身上,完全忽略了自己的外在形象,疏于跟丈夫刘宏之间的及时沟通和交流,才导致贾娇娇那种女人趁虚而入。 贾娇娇刚刚坐到沙发上,白怀珍准备向自己的闺蜜小妹诉说衷肠。 这时喜宝醒了,在卧室里喊“妈妈”,白怀珍赶忙擦了一把眼泪,把孩子抱出来。 “姐,你和喜宝都没有吃饭吗?” “还没吃,我吃不下。” “姐,啥大不了的事呀,‘爹死娘亡,别忘了食嗓’得先吃饭。”贾娇娇说完,就去厨房打算帮白怀珍母子弄点吃的。 一摸电饭锅,还热着呢。 “姐,看来刘宏哥给你们早做好饭了,我给你盛出来吃点。” “来,喜宝,让阿姨抱着喂你。”贾娇娇把饭放到白怀珍面前,又把喜宝接过来。 “喜宝自己能吃饭的,那一个小花碗是他的。”白怀珍起身到厨房拿来儿子用的小碗,又给他拨上一点饭。 小家伙坐在那里,自己吃起来。 “姐,我看喜宝很好了,能自己吃饭,就是走路,再坚持好好给他治呗,你有啥糟心的呀?” “娇娇,我觉得你刘宏哥哥有些异常。” 贾娇娇一惊,脱口而出:“啥?” “刘宏也许外面有人了?” “你怎么知道?” “我,我猜的。”白怀珍没有说出她发现了一根长发,原本想托盘而出,已经到嘴边的话,她又强迫自己咽了下去。 因为现在的她,担心所有的人会抛弃自己,会看不起自己,白怀珍想把事情烂到心里。 “姐,你没听说嘛,怀疑葬送一切嘛?人的潜意识很重要,凡事你得往好处想,不能瞎想胡猜,容易影响夫妻感情。” “嗯,娇娇你说得对,也许我在家里困的时间太久了,疑心生出了暗鬼。” “对呀,姐。看看刘宏哥对你娘俩多好,让你们睡懒觉,他起来做饭。在我的记忆中,我爸爸可从来没有帮我妈做过一顿饭。” 白怀珍一边慢慢吃饭,一边跟闺蜜聊天,她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作祟的自卑心理,使她像鸵鸟一样,努力把自己埋在沙子里,努力让自己与外界的一切阻隔。 周末,刘宏陪着白怀珍一起去市里,给儿子做康复训练,他还带去了当地的土特产,给周云霞的舅舅送过去,以表达感谢之意。 周一,刘宏返回小城上班,白怀珍娘俩继续在市里做康复训练。 第94章打开天窗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自从上次,白怀宝与李春妮在省城泉水边,看到姐夫哥刘宏挽着一个时髦女人后,白怀宝心里就一直放不下姐姐白怀珍。 白怀宝也是男人,对于男人见异思迁,爱看美女又喜欢偷腥,他多少还是能够理解的。 只是,原来时尚的姐姐,因为生了脑瘫儿后,不再上班,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家庭主妇,这才是最危险的。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特别是人人向往,又特别诛心的爱情,更是光怪陆离、变幻莫测,一时能够把当事人带往天堂,一时又能够把当事人打入地狱。 男女相爱时,亲密热烈到恨不得融化到一起。可如果思想难以同步,语言方面难以合拍时,特别是又得不到及时的沟通与交流。 这时候,就容易在外面寻找刺激和安抚,容易发生伤害配偶的意外事。 姐姐与姐夫现在的情况,就是为了尽早给孩子治好,姐姐几乎已经把全部精力,放到了孩子身上。 而姐夫哥刘宏他一直在上班,除了回到家,看到病儿,心情受些影响外,毕竟有可以解脱的时候。 姐姐白怀珍却不行,因为她要时时刻刻陪着孩子,那就是一种钝刀子割肉,狼牙棒戳心的折磨,一般人还真受不了。 所以,对于姐夫哥的出轨,白怀宝内心还是特别气愤的,他只是为了顾全大局、维护各自的脸面,没有大吵大闹去教训刘宏,但必须得警告刘宏就此打住、悬崖勒马。 所以,白怀宝决定跟刘宏“打开天窗,说亮话”,从侧面敲打敲打他一下。 上几回见到姐姐时,白怀宝已经发现姐姐有些抑郁情绪了,他特别担心的就是在这种重大压力下,如果姐夫哥再做出什么幺蛾子,被姐姐知道了,后果真的不可想象,那简直就是要白怀珍命的节奏。 白怀宝经历过对李春妮的爱而不得,经历过与龙枚水乳交融后的被迫分手。 白怀宝觉得,当时如果他有现在的成熟,肯定会义无反顾,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哪怕带着龙枚私奔,也比承受那份生不如死的痛楚强。 好在妻子周云霞,及时疗愈了他的伤痛,弥补了他的情感空白,并且周云霞温柔体贴又善解人意,没有那么多小心眼子。 一年的进修即将结束,这次回来,白怀宝没有回白家庄,而是在小城自己的小家里住下了。 一方面妻子没休班,他想陪陪媳妇;另一方面他也想跟姐夫哥吃顿饭,警告一下他。 白怀宝提前把电话打到刘宏的办公室,刘宏正喝着茶,悠闲地看着一张报纸。 “喂,你好!哪位?” “哥,我是怀宝,听出来了吗?” “啊,怀宝呀,还在省城学习呢?” “今天回来了,晚上想请你、姐姐和孩子吃顿饭,正好云霞没晚班。” “你姐姐和孩子回白家庄了,晚上我请你吧!” 白怀宝也没有推辞,晚上如约来到与刘宏定的饭馆。他自己来的,周云霞一听白怀珍不在,也忙自己的去了。 这正中白怀宝的下怀,与姐夫哥说话时,有其他人在不方便。 房间里开着空调,白怀宝感觉有些燥热,就把外套脱了,挂到墙壁的挂钩上面。 他起身给刘宏倒上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来,单刀直入:“姐夫,我有话想跟你说。” 刘宏已经感觉到今晚的气氛有些不对了,他也端起酒杯,脸上露出一丝疑惑,说:“怀宝,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吗?这么严肃。” 白怀宝直视着刘宏的眼睛,缓缓地说道:“姐夫,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姐的事?” 刘宏的眼神瞬间掠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他觉得自己做的那么隐秘,不可能被人知道的,何况白怀宝这将近一年,大部分时间都在省城。 便故作轻松地说:“怀宝,还没喝酒呢,你就开始说醉话?我怎么会呢?” 白怀宝咬了咬嘴唇,压低声音说:“两个月前,在省城泉水边的一家饭庄,你挎着一女子的胳膊,是不是?” 刘宏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但他仍旧维持着自己道貌岸然的形象,继续嘴硬:“怀宝, 你一定是看错了。我单位上忙得那叫一个厉害,有时候连周末都不休息,怎么可能会在省城见到我?” 白怀宝也很明白,话语点到为止,给对方留住面子,也是给自己的姐姐留面子。 于是他说:“姐夫,希望那次我看到的真不是你!孩子脑瘫,本来就是家里的不幸,你不能再雪上加霜了。” “怀宝,这些我很清楚,也很明白,绝对没有那种事,你肯定是看花眼了。” “姐夫,但愿是我看花眼了。你如果真的在乎我姐,在乎那个家,就好好给孩子治病,不必奢望在外面,寻求什么短暂的刺激和安慰。” “怀宝,这么简单的道理,我能不懂吗?你肯定是看错了!” 虽然白怀宝没有完全揭露刘宏的真面目,但是也给他敲响了警钟。 刘宏忐忑不安地回到家,他并不是有多么害怕这件事,被小舅子知道,而是担心单位上有人听到风声,影响自己的工作。 刘宏认为自己跟贾娇娇在一起厮混,已经做的相当隐秘了,原以为离开小城会更安全一些,没想到偏偏被小舅子看到了。 好在他矢口否认,这种事只要打死也最好别认,这就让自己保住了脸面。 “难不成那一天,白怀宝只盯着自己了,就没有看出我身边的贾娇娇吗?” 白怀宝跟刘宏谈话后,有很长时间,刘宏都是躲着贾娇娇。之前,他们俩设置过“接头暗号”。 贾娇娇往刘宏办公室打电话时,第一次铃声响一遍,大约五分钟后,再打一次,铃声响两遍。 大约五分钟后,铃声响三遍,如果办公室里没有别人,就会接通,二人说会话。 这天上午,刘宏把局长送到招待所开会,回来刚刚喝了一口水,就听到这样的信号铃声响起。 刘宏思考着接?还是不接?最后,他还是没能挡住那巨大的诱惑,慢慢地拿起话筒,说:“你好!” “我不好!想你了,哥!” 刘宏压低声音,一只手拿着听筒,一只手半掩着说:“宝贝,我也想你。但是,这段时间先不要见面了,以后我再告诉你原因。” “为什么?要不这周休班,咱去省城,是不是更安全?不必担心害怕。”贾娇娇嗲声嗲气地撒起娇来了。 “这周不行,忙过这阵子,忙过这阵子我提前联系你。”刘宏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贾娇娇给刘宏打电话,是为了得到一个准信,他俩最后究竟怎么样?能不能被扶正上位? 因为贾娇娇发现自己的例假,已经延迟快一周了,她是真的怕。 私下与刘宏床上,你侬我侬享受一番,她觉得那是神仙级别的幸福。 但是,如果对一个还没有结婚的姑娘,肚子大起来,那毕竟不是一件什么光彩的事。 贾娇娇想着,如果这次自己真的怀了孕,也许是一个好机会,老刘家一直巴望着得到身体健康的孙辈,可刘宏会跟白怀珍离婚吗? 贾娇娇还没有想出一个良好的计策,她也没有告诉刘宏可能自己有了身孕,因为她需要把握。 第95章闺蜜现真容 话说周一早上,刘宏搭车返回小城去上班,白怀珍陪孩子继续留在市医院做康复训练。 看到刘宏的表现,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的体贴和关心,不管是对儿子怀宝,还是对痛经到来的妻子,照顾的都比较好,白怀珍又感受到了来自丈夫久违的温暖。 她想为了自己,更是为了脑瘫的儿子,就那么把糊涂装下去。 公开这件事有什么用?是为了离婚?为了让丈夫难堪?还是为了惩罚那一个吗?冲动是魔鬼,大吵大闹的结果令人不可想象。 白怀珍这么想着,内心逐渐平复下来,周一她就在自我矛盾中度过了。 周二的太阳按时升起,白怀珍带着儿子,继续配合医生做康复训练,她的心又开始反复无常起来。 透过医院的玻璃,看着在病房里做康复的儿子,白怀珍的心重新煎熬起来。 为儿子病瘫的痛苦,怨恨命运的不公,还有丈夫刘宏的背叛,都像牙齿锋利的小虫子,在时时刻刻啃噬着白怀珍的心,导致她失眠很长时间了。 “昨日誓言犹在耳,今朝反悔已成风”,白怀珍想死死地抓住刘宏,想丈夫陪伴自己一起走下去。 曾经傲娇又霸道的白怀珍,现在只希望夫妻俩共同看儿子喜宝被治疗好,看儿子能够生活自理,能够自己去上学,哪怕跛腿脚踮,那毕竟是他们的儿子。 可是,白怀珍觉得自己的这个希望,好像太渺茫。儿子治疗的效果既不明显,进展速度也比较缓慢。 欲速则不达,凡事越着急越难以实现,白怀珍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不知看官有没有看出来,这时候的白怀珍,内心已经接近崩溃,一阵情绪稳定表现正常,又一阵焦虑想七想八,就像灌满洪水的河堤一样,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决堤。 周二的白怀珍,表现的比较躁狂。她的眉头紧锁,仿佛汇聚了所有的忧伤,黯淡无光的眼神,写满了恐惧和绝望,让人不敢直视。 白怀珍想,她回娘家住了几天,就有女人去家里睡觉。看来,那个女人经常是自己不在家的时候,与丈夫刘宏幽会呀! 每个月白怀珍都定期陪儿子去市里做康复训练,是不是他们就那时候见面相聚的?看来,我娘俩这次来市里,那女人说不准又去了家里,晚上又与刘宏颠鸾倒凤了。 想到这一些,白怀珍一刻都待不下去了,她恨不得插翅飞到自己的家里,看一看自己想到的不是虚幻,而是真的,真的有一个貌若天仙的女人,正与刘宏躺在一个被窝里。 好容易熬到晚上,熬到喜宝入睡,白怀珍告诉值班护士一声,说有急事,需要离开一会儿,便快步离开市医院,在医院门口搭上车,连夜奔回小城,她要证明一下,过去的那些猜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出现了幻觉。 大约两个小时后,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来,白怀珍进了小区,大部分窗口的灯已经熄灭了,她抬头看到自家的卧室里,透过窗帘,还散发出淡淡的光。 看来,刘宏已经上床休息了。原本有些体虚的白怀珍,好像天助神力,一口气爬上楼,到了自家门口,掏出钥匙,插入锁孔,旋转锁芯,把防盗门打开。 白怀珍走进卧室,眼前的一幕,让她气愤到胸口要爆炸,丈夫刘宏果然赤裸着跟一个女人滚在床上。 听到门响,那两个男女的表情,也从欢愉转为惊恐,脸上还带着未曾消散的残留激情。 白怀珍看到那个意犹未尽的女人,不是别人,竟然是她乖巧又可爱的闺蜜小妹贾娇娇,急怒攻心,白怀珍指着床上那两个人光溜溜的人,说:“你,你们……” 白怀珍亲眼目睹了那不堪的场景后,身体剧烈颤抖,嘴唇不停地哆嗦,她眼前的世界开始模糊,大脑处于一片空白,她感觉整个脑袋嗡嗡作响,似乎要炸裂开。 随后,白怀珍的眼前一黑,整个人僵直地向后倒去,更为不幸的是,她的头恰巧撞到靠墙的衣橱拐角上面。 很快,倒地的白怀珍已经不省人事,血从她的脑后淌出来。 这突然的变故,令刚刚沉浸在肉体幸福之中的贾娇娇和刘宏两个人,有些不知所措。 贾娇娇看到倒地又不做声的白怀珍慌乱如麻,很快她就冷静下来,匆忙示意刘宏穿好衣服,贾娇娇把食指放在嘴上,让刘宏不要出声,她便悄悄地绕过躺着的白怀珍,急速出门离开。 刘宏也逐渐清醒过来,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才蹲下去,摇晃了一下地上的妻子,见她没有任何反应,赶紧把白怀珍抱到床上,并赶紧找来家庭急救药箱,帮妻子止血。 刘宏又去客厅倒来水,呼唤着白怀珍,见她仍无反应,便跑去客厅,打了120急救电话。 当白怀珍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两眼空洞无神,她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刘宏坐在床边,满脸的担忧与愧疚,她的爸爸白厂长和婆婆公公也围在病床边,一家人都着急地瞅着白怀珍。 刘宏轻声说道:“怀珍,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白怀珍没有回应,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也似乎不认识他一样,只是口中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白厂长看着女儿呆滞无神的眼睛,没有一丝表情且憔悴的脸,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禁不住老泪纵横。 “怀珍,你怎么了?云霞在市里照顾孩子呢,你放心吧!”白厂长安慰着自己的女儿。 “怀珍,没事的,下午我就去市里陪喜宝。”白怀珍的婆婆忙说,这刘太太心里虽然觉得儿媳妇给他们家带来了晦气,可作为婆婆这个角色,在外人面前她还是需要做的好一些,至少不能让亲家挑出啥毛病来。 县社刘主任虽然不清楚儿子和儿媳妇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明白肯定是有事。 人命关天,有了一个脑瘫的孙子,他可不想再有一个精神失常的儿媳妇。 他对亲家白厂长说:“不行咱就转院,去市里的大医院给怀珍看看。” “刚才我问了医生,看看怀珍的情绪能不能尽快稳定下来,不行咱就转院。”白厂长说。 突然,白怀珍猛得坐起来,双手揪着自己的头发,疯狂地摇晃着脑袋,大声喊到:“你们这些恶魔,滚!都给我滚!” 她一边大喊大叫,一边要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刘宏赶紧拦住了她。 医生闻声赶来,对刘宏和白怀宝说:“病人受到了刺激,再加上脑后受伤,有些失忆;再就是病人精神方面出了些问题,希望她能够减少刺激,尽量不要让她看到自己不喜欢的人。” 整个病房里,回荡着白怀珍声嘶力竭的的喊叫声,那绝望的氛围,让在场的所有人感觉窒息。 等医生给白怀珍打上安定针以后,她才慢慢地停止了吵闹,又不言不语地昏昏睡去。 第96章万全之策 病房外,白厂长正问女婿白怀珍发病的有关原因:“刘宏,怀珍怎么把孩子舍在医院里,她自己回来了呢?” “爸爸,因为我把钱带回来了,治病的钱在我兜里,周一我赶回来上班时,忘记留给怀珍了。等我发现时,想开车送回去,没想到她自己搭车回家来取了。” “怀珍又怎么会昏倒呢?怎么还摔破了后脑勺?” “也许这几天劳累过度造成的吧,我也正纳闷呢?这周我们单位上不忙,我陪着她娘俩去的。 我们还到了周云霞的舅舅家里,感谢了人家对孩子的照顾。为了上班,我周一才回来。昨晚下班到家后,才看到怀珍昏死在卧室里。”刘宏似乎编造的天衣无缝。 刘宏毕竟出自官宦之家,从小耳濡目染,早就锻炼了随机应变、撒谎不脸红的能力和本事。 他觉得能暂时圆过去,就尽量先圆过去,走一步算一步吧。 刘宏暗自庆幸,还多亏这周他也去了市医院。证明他这个做丈夫的并没有把生病的孩子,全部推给妻子一个人管。 不然,老丈人家非得怀疑不可。 关键是,他发现白怀珍确实受到刺激,大脑已经处于失忆状态。 所以,他才能够脸不红、心还跳地编造一些,貌似合情合理的瞎话、谎话。 白厂长了解完情况,觉得女婿说的有些道理,况且前两天确实女婿还陪着她娘俩去市里看病,也就没有多想。 这世上最心疼白怀珍的,还是她的爸爸白厂长。白厂长怕老伴担心,他还没有把女儿生病的情况告诉白老太,也没有告诉远在省城进修学习的儿子白怀宝。 不管什么原因,只有女儿身体恢复了,一切才能真相大白。所以,眼前最重要的就是先给女儿治好病。 于是,白厂长对亲家刘主任说:“我想还是让怀珍转院吧,去市医院,那里各方面条件都比咱县城好,关键是也不耽误喜宝做康复训练,她娘俩在同一个医院里,我们照顾起来也方便。老哥觉得呢?” “说的是,说的是。宏儿需要请假,你得多陪陪怀珍,这样对她康复也有好处。”刘主任对自己的儿子说,听了爸爸的话,刘宏如鸡吃米一样点着头。 刘主任趁着没有外人的时候,低声问儿子:“宏儿,你和怀珍没闹矛盾吧?你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情吧?” “爸,我,我没有。” “宏儿,不管喜宝怎样,咱得需要好好做人,不能做让外人戳脊梁骨的事情,更不能对不起白怀珍。” “爸,我,我知道。” “我去找你们局长,提前支取你的休息日,你需要多陪陪怀珍娘俩,工作上的事咱再说,家庭安稳了才能工作好。你还年轻,工作上好好表现的地方在后面了,家是最重要的。你觉得呢?” 刘宏有些恨自己,更恨那个诱惑他的贾娇娇。他想不起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无情又如此无耻的了。 情欲、肉欲,真是害人不浅。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他与白怀珍已经有了孩子。刘宏在悔恨中,他的良知也似乎在慢慢苏醒,他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妻子和儿子。 “人在做,天在看”,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刘宏的内心被无尽的悔恨吞噬着,他决定听从父亲的安排,请假,好好陪陪妻子白怀珍,陪陪脑瘫的儿子。 贾娇娇那天晚上,从刘宏家偷偷溜走以后,一直牵挂着白怀珍后来怎么样了。 她可是被白怀珍抓了个正着,以后怎么见面?白怀珍会饶过她吗?她可是在白厂长手下讨饭吃,贾娇娇的大脑中不停地旋转着这些问题。 第二天上午,正当贾娇娇坐在办公室里六神无主的时候,听单位有人在窃窃私语。 原来一个职工的姐姐正好在医院上班,昨晚值班她接待的病人就是白怀珍,回家说起此事,有一个女子精神失常了,听说是纺纱厂白厂长的闺女。 贾娇娇暗自庆幸,精神失常就可以忘记那难堪的一幕,或许自己能够躲过此劫。 她没有敢再联系刘宏,而是去了一家私人门诊,查一查是不是自己真的怀孕了。 怀孕试纸上面,明显是两道红线,证明贾娇娇怀孕无疑了,怎么办?怎么办? 贾娇娇决定来一个鱼死网破,她天真地认为:白怀珍已经疯了,生的孩子又是脑瘫,刘家正好可以把她扫地出门,她顺理成章可以奉子成婚。 于是,贾娇娇觉得一不做二不休,她要主动出击,为自己的无耻行径谋取幸福。 神通广大的贾娇娇,不知从什么地方,打听来刘主任办公室的电话,她决定把实情告诉刘宏的爸爸,看看那个县社的大主任怎么办? 一直闯荡江湖的刘主任,绝不是傻瓜,在职场叱咤风云几十年,再过两年就退休了,家里突然出现这种事情,他非常上头。 但是,凭借他的智谋,他觉得自己能够摆平此事,也能够让自己平安着陆,安安稳稳地过晚年生活。 县社刘主任这一天上班来到自己的办公室不久,就接到一个女士的电话,声称有了他们老刘家的骨血,问问刘主任这件事应该怎么往下走。 刘主任开始以为是无聊的恶搞电话,怀疑自己快退休了,有人就胆敢肆意张狂。 后来,听清楚对方说的有鼻子有眼,就确信不是撒谎更不是诈骗,他便与对方约好时间,见了一面。 刘主任见到了贾娇娇,这女子让人一打眼,就觉得此女不一般,别看年纪不大,可那不停忽闪的眼睫毛,又直又尖的鼻子和薄薄的嘴唇,流露出很多不简单的意味。 像这种知三当三,跟自己儿媳妇一家人都认识的女子,与风尘女子又有何不同呢? 这个名叫贾娇娇的女子,就在亲家的工厂里上班,能够到城里来,还是亲家的功劳,并且一直是儿媳妇白怀珍的好朋友,还是白怀宝的同学,从哪一方面讲,也不该有如此无耻的行径。 刘主任面对眼前这个青春靓丽的女子,没有任何欣赏,而是充满了厌恶和鄙视。 “你打算以后怎么做?”刘主任冷静且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问。 “刘伯伯,我真的爱刘宏,我就想跟他结婚。” “那不可能,首先我和他妈这一关就通过不了。” “为什么?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你觉得自己没有结婚就怀了一个有妇之夫的孩子好吗?你让怀珍和喜宝怎么办?” “刘伯伯,我喜欢刘宏,一心一意爱着他,我什么也不要,只想跟他在一起白头到老。” “姑娘,我的看法是,你最好去外地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孩子打掉。这样对你自己只有好处,没有任何害处。来回的车费,还有营养费,我全包了,但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说的不让人知道,是对你自己负责,免得你最后啥也得不到,甚至连工作也会丢了。” “刘伯伯,如果我不能跟刘宏结婚,您觉得我还能够继续留在纺纱厂吗?我还能在这个小城继续工作和生活吗?” “我想过这件事了,你可以去我们邻县,我能够给你安排好工作,那里没人认识你,但以后你必须要自尊自爱,害人者最后都是害自己。姑娘,别怪我说话难听。你放心,我的儿子我自然会狠狠教训他。” 在儿子在老伴不知情的情况下,老谋深算的县社刘主任,把实情告诉了白厂长,二人想出了一个万全之计,那就是劝说贾娇娇流产,并安排她去了邻县一家棉厂上班了。 第97章心灵慰藉 自从司亮说出分手以后,李春妮的精神确实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如果不是书本陪伴,真不知她会如何走出来。 那段时间,她有些吃不好也休息不好,脸色看上去更是不怎么好。 李春妮休班回到家,跟娘说了几句话,就编了一个理由,说有一位同事身体不舒服,想让她帮忙问问三奶奶,用不用亲自来三奶奶家看一看? 李春妮说完,就去了三奶奶家。 三奶奶家的门虚掩着,李春妮推门进去,大声叫着:“三奶奶,三奶奶”,三奶奶便倒着小脚,笑着迎出来。 她用粗糙的大手,握着春妮儿的手,陪李春妮进了屋,坐在炕头上,还是不肯松开,而是瞅着李春妮的脸问:“春妮儿,晚上睡觉不太香吗?奶奶看你脸色不太好呀!” “三奶奶,我没事,就是才上班,工作有些忙,也有点累。” “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不管干什么,咱都得悠着点。家里你也不用不放心,你娘好着呢,你哥哥也还不错。那外姓人,就睁只眼、闭只眼吧!” “三奶奶,我知道。”春妮儿说着话,鼻子却开始泛酸,眼眶也红了。 走过风雨、饱经风霜的三奶奶,已经看出李春妮心里肯定有事了,她没有深问,但她能够用自己的生活经验,安抚这颗年轻愁苦的心。 有一句话叫“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霍兰兰去司家庄骂大街,也传到了三奶奶的耳朵里,老人除了暗暗叹息、轻轻摇头外,就是怀揣一颗悲悯之心,思忖着如何引导李春妮走出生命历程中的泥潭,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让李春妮觉得三奶奶啥也不知道。 三奶奶就拿出她治病救人的绝活,笑着给春妮儿号脉,号过脉之后,三奶奶说:“春妮儿,你啥事也没有,就是刚刚走上社会,火气有点旺,睡眠有点差。” 李春妮也笑了,说:“三奶奶,我火气确实有点旺,嘴里经常生口疮,喝水都疼。” “每天喝水的时候,放几朵菊花或者金银花。孩子,你健康着呢,记住‘静能生慧’,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春妮儿,你是三奶奶看着长大的,你是一个有志气有骨气的孩子。从小没了你爹,你娘拉扯你兄妹俩不容易,你能够考出去,成为公家人,这就是本事呀! 你是凭借啥走出咱这盐碱地的?不就是先生教给你的书嘛!孩子,以后遇到啥事,别想不开,多看看书,你的光景就肯定会越来越好。” “三奶奶,我知道,我知道了,谢谢您!”春妮儿搂住了三奶奶的脖子,泪水无声地淌落下来。 “孩子,这个人活着,谁都有难心事,不方便告诉你娘,不方便告诉三奶奶,你就多看看书吧!书才是咱穷人的贵人呀!” 五保户三奶奶,无形之中已经成了李春妮的人生导师,也是她生命历程中的加油站。 老人不识字,但是有智慧有眼光,特别明白事理。 五保户三奶奶虽然年纪大了,浑身上下却散发出正能量,给予李春妮无尽的力量和勇气。 那天,李春妮在三奶奶家,坐了好长时间,她没有说任何有关自己的事情。 但是,李春妮那颗饱受忧伤的心灵,却倍感熨帖和温暖。 这个经受岁月无数风霜的孤寡老人,用顽强的毅力,一步一步熬过了生活的艰辛,踏过了生命历程中的荆棘,本身就是一部无言的励志大书。 三奶奶年纪虽然大了,但是她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正能量,在无形之中,却能够增加他人面对挫折的勇气和力量。 李春妮坐在三奶奶家的炕头上,听三奶奶拉家常,朴实的语言,让她感觉百听不厌。 太阳不知不觉滑向了西山,汲取力量和勇气的李春妮站起来,说:“三奶奶,你快做晚饭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向三奶奶盛苦水的缸,拿起那个用绳子拴着的小水桶,向村里的苦水井走去。 李春妮来来回回提了好几趟,直到三奶奶家的小水缸快满了为止。 李春妮又探头看了看三奶奶的甜水瓮,里面的水也不少。 三奶奶说:“春妮儿,你放心,奶奶有喝的。你哥哥有空会给我送喝的水,大队上也安排人送水,大伙儿对奶奶都好着呢。” 李春妮心里说:“三奶奶,你知不知道,每晚我也会悄悄地给你送来空间里的‘仙露’哟!” 离开三奶奶,李春妮回到自己家里。还没有进门她就大声喊道:“娘,我回来了。” “春妮儿,在三奶奶家待了那么长时间?把自己的亲娘都忘了吧?” “跟三奶奶说了一会儿话。娘,你想我了吧,今晚咱娘俩躺在炕上,好好唠唠。” “咋不想你?来到家屁股还没坐热呢,就出去了,让娘摸不着人。” “娘,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李春妮向娘撒娇了。 “春妮儿,这阵子挺好吧,单位上也没啥事吧?” “挺好啊,能有啥事?” “娘看到你脸色不太好,也比上次回来时瘦了。” “我才上班,也得适应适应,学校里学的那些东西,有的在车间里用不上。有时候就着急,就影响睡觉了。不过没事了,三奶奶刚才告诉我药方了。” “没事就好。娘也不求你大富大贵,顺顺溜溜地比啥都强。司亮你俩又见面了吗?” “见了,昨天我俩还在一起呢。”李春妮睁着眼睛,说着瞎话。 “那就好,那就好。‘月老牵红线,情定三生石’。这辈子跟谁结为夫妻,那都是命中注定的事情。不管遇到啥事,想清楚想明白就好。” 李春妮的娘,为什么说这样的话呢?因为霍兰兰去司家庄骂大街,她已经听说了。 春妮儿娘担心司亮和自己的女儿,受其影响,走不到一起。 霍兰兰那种泼妇,满嘴能说出什么样的人话来?能不影响女儿和她男朋友之间的关系吗? 就连她这个当婆婆的,不也是经常被儿媳妇霍兰兰瞎话流经地辱骂吗? 即使司亮不在乎,可他的爹娘都长着耳朵呢,还没有娶进门的儿媳妇,被自家嫂子在大街上臭了一个遍,司亮的家人会觉得在村里抬不起头来。 春妮儿娘不能告诉儿子春胜,怕他们小夫妻俩为此打架;她也不敢告诉女儿春妮儿,怕姑嫂发生冲突。 自己的闺女李春妮,与霍兰兰相比,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既打不过那个泼妇,也骂不过那滩烂泥。 春妮儿娘更不能跟霍兰兰对骂,儿媳妇已经对她动过手了,那个泼妇啥事也能做的出来。 她生不起那个气,也伤不起那个心,只能装聋作哑、息事宁人。 谁让自己的儿子,摊了那么一个烂货呢?当初拉窟窿借账,没想到花不少钱,买来的东西,半点也不可心,又不能退货,只得砸在手里了。 第98章血浓于水 李春妮的娘,每每想到那个喜欢没事找事,不知足又没有丝毫良善之心的儿媳妇,就不由得联系到了自己的命运。 年纪轻轻就守寡,好容易熬到了好日子,家里又娶了这么一个不讲理、无羞耻、说话做事不凭良心,又没有半点慈悯之心的货色。 能怨谁呢?要怪就只能怪自己的命不好了。 春妮儿娘憋在心里的话,很多时候是嚼嚼咽下去,有的是混杂着委屈和伤心的泪水,囫囵吞进肚子里。 跟谁说呢,自己一个孤老婆子在家,没人听也没人说话,只有漫长的黑夜,知道她的苦。 何况家丑不可外扬,春妮儿娘也不想让外人知道。 实在受不了了,春妮儿娘就去五保户三奶奶家坐一坐,跟三奶奶唠叨唠叨心里话,从善良的三奶奶那里得到一些安慰和解脱。 刚才,李春妮听到娘的问话,心里也是吃了一惊,与司亮分手的事,娘是猜到了?还是听别人说起过?也许是老人的过度关心和牵挂吧。 霍兰兰虽然黑眼白眼,看到婆婆就生气,李春胜也越来越觉得自己媳妇说的话,很有道理。 觉得确实有不少事,是娘和妹妹做的不咋地。 李春胜患“妻管严”越来越厉害,唯一值得他亲娘欣慰的地方,就是他还没有忘记自己是从哪里来的。 虽然他挣钱了,虽然他舍不得给自己的老娘花一分钱,但是每次下班回来,李春胜还知道去娘的屋里看看,说几句或暖心或惹娘伤心的话。 李春胜现在纺纱厂,还是干着临时工,因为有一个亲妹妹是厂子里的技术员,他本人就得到了自己车间主任的格外照顾,提拔他先是代班长,后来又成为正式的班长。 班长虽然是工厂里最小的一个官职,却在每月的工资收入上,多了几块钱的体现,他心里很高兴。 只是,李春胜的宝贝媳妇霍兰兰,控制着他的薪水特别严格,搞的他兜里比脸上还干净。 以前,娘那么疼爱他,现在李春胜挣钱了,没有机会给娘花一分钱,关键是他心里也没有想到给娘花钱的那个念头。 好在霍兰兰不登婆婆家的门槛,李春胜却能够坚持去娘屋里看看,给娘挑担水,与娘说几句话,好赖没有忘记自己是当儿子的。 李春胜头脑比较灵活,别看他在城里干临时工,却随时注意观察周围,是一个生活的有心人。 以前,纺纱厂每月的25号,按时发工资,只是近来几次,大多往后拖,有时甚至会拖到月底。 并且,他们这些搬运工,要比过去清闲了一些,因为厂子里进的原棉,比过去明显少了。 有一次,春胜的主任悄悄告诉他:“厂子里要转一批合同工,想继续干下去,就告诉你妹妹,提前跟生产厂长打个招呼,这事别透露给别人呀!” 今天,李春胜又到了娘的屋里,看到妹妹回来了,就问李春妮:“春妮儿,听说厂里要转一批合同工?” “有这个打算,还没有确定最后方案呢。”李春妮说。 “这事你得给哥哥帮忙呀!不管你嫂子怎么样,咱俩可是一奶同胞。”李春胜有些激动也有些着急。 “春妮儿,你哥说的对,啥时候也不能跟你哥哥远了。”关键时候,娘还是偏向自己的宝贝儿子。 “如果真有这事,我还用你们嘱咐?”李春妮有点不满地说。 她没有告诉哥哥和娘,其实现在他们纺纱厂的效益不如往年好了,不要说转出一批合同工,就是正式工说不准还要精简呢,好像每个职工都有点前途未卜。 但是,这关系到工厂内部机密,不能说出去。 因为霍兰兰的所作所为,李春妮坚决不登哥哥的家门。可,又因为哥哥在,李春妮跟那个泼妇还断不了关系。 血浓于水,想断都断不了,真是一件令人发愁的事! 晚上,春妮儿娘俩躺在炕上,说了许多知心话。 李春妮问娘:“那个泼妇天天站在院子里指桑骂槐,也不嫌丢人现眼。” “装听不见吧!好鞋不踩那臭狗屎,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你在城里好好上班,不用挂着娘。” “我哥哥也真是拧心的命!人们常说‘有一个好儿子,不如有一个好媳妇’,让这个泼妇闹的,哥哥的好也快耗尽了。” “听你哥哥说,霍兰兰怀孕了,不管怎么说,咱老李家也算有后了。” “就她那德行,生出好孩子来也得影响坏了。” “春妮儿,可不能这样说,再不好也是你哥哥的孩子。” “娘,我就是过过嘴瘾,我还是孩子的亲姑姑呢。”春妮儿忙笑着安抚娘。 “春妮儿,你跟司亮也别一直谈,哪有谈一辈子恋爱的?该定亲定亲,该结婚结婚,咱也到年龄了。” “娘,我的事你不用操心,你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就行,我俩有自己的打算。” “能不操心吗?只有你结了婚,娘的任务才算全部完成了。”娘说着话,声音低下去:“不早了,快睡吧,明天还得早起上班。” 李春妮“嗯”了一声,便闭上了眼睛。她没有敢翻动身体,等到娘鼻子发出鼾声,她才悄悄地摸了摸右手腕处的胭脂痣,进了空间。 自从上次收获了花生以后,李春妮把一些种子,储存在小木屋里,没有接着继续种植花生,而是想隔一段时间,让土地歇息歇息。 李春妮记得前世,生物老师在课堂上讲过,脚下鲁西北这片土地,养育了数不清的儿女, 这里四季分明,几千年来,农民过着春耕、夏耘、秋收、冬藏的日子。 四季中,冬天那三个月,老天安排农民休息,也是为了让给他们提供粮食的土地喘口气。 土地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它们也有感情,也需要好好善待,才能得到更好的回报。 做人不能无休无止、贪得无厌,要懂得感恩,更要懂得凡事有节制。 空间里面,小潭的水依旧清澈、甘冽,种植花生的面积,也在慢慢扩大,只是慢得像蜗牛爬行。 这些年来,扩大到四五亩地了,春妮儿很高兴,也更加小心翼翼地做人做事,严格遵守空间规则。 因为娘年龄越来越大了,却依然坚持去土里刨食;哥哥娶了霍兰兰那种德行的女人,不要说孝顺回报养育之恩,心胸小、看不开的人,真的能够被那样的泼妇,活活气死。 李春妮每月的工资收入,就是那几十块钱,娘需要养老,需要健健康康地活着。不然,人老体衰、生病住院,那么一点点工资,很快就会捉襟见肘。 所以,她需要借助空间,来种植花生,来增加收入,让自己、让娘活得有底气,让一辈子不容易的娘,晚年活得无忧无虑。 春妮儿从空间的小潭里,先提出适量的水,放在自家,又给三奶奶送过去一些;然后,就开始动手,准备种植花生。 第99章空间扩种 小木屋里面,李春妮留用了不少好的花生品种,堆在那里,就像一座小小的山丘。 春妮儿坐在空间的案几旁边,视线看向窗外。茂密的苦楝树,依然旺盛,朝气蓬勃地接受着天地恩泽。 小松鼠哪儿去了?很久没有见到那只可爱的小东西了。 再就是,随着种植面积的扩大,如果春妮儿再像过去那样,弯腰、低头,一个坑一个坑的去种,真的要种到猴年马月,关键是她的老腰也受不了。 如果,如果有机械设备就好了。春妮儿曾经在电视上,看过一个宣传片,介绍的是国外的一家大型农场。 那里的农民,不管是种植还是收获,都不需要人工,而是四轮机器开过去,该种的就种上了。 到了收获的季节,联合收割机飞驰而过,挺立的庄稼就全部“臣服”了,金贵的粮食,直接就出来了。 那种机器,真让人羡慕呀!如果自己也能拥有那样的农具就好了。 李春妮坐在案前,眼珠一动不动地看着苦楝树那油绿的叶子,思维却已经飞到了无边无际的空中。 在李春妮的大脑,海阔天空地畅想时,好像有心电感应似的小松鼠,不知什么时候,乖巧又可爱地钻到了李春妮的怀里,它露出小小的脑袋,睁大黑亮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出神的李春妮。 毛茸茸、热乎乎的一团东西,在李春妮的怀里,她猛地醒过神来,低头看到了小松鼠,温柔地抱着它,一边微笑,一边轻轻地抚摸它柔软的毛发。 小松鼠用小嘴巴拱一拱春妮儿的下巴,然后就挣扎着跳到案几上,然后再转回头看看李春妮是否跟上来了,又快速地跳下案几。 李春妮似乎明白了什么,小松鼠一定是在提醒她有什么事情。李春妮站起身,跟随着小松鼠走出小木屋。 只见小松鼠飞快地跑到苦楝树下,眨眼之间到了树干上,迅速地爬行,它的小爪子扣住树皮,使它能够更加灵活和安全地在树上移动。 很快,小松鼠爬到了茂盛的树冠里,灵活地在树枝间穿梭,它毛茸茸的大尾巴,在空中飘动,像一个优雅的舞者。 等到这调皮的小家伙,应该是玩够了,才轻快地跳下来,又环腿而上,进了李春妮的怀抱。 李春妮低头一看,才发现小松鼠的嘴巴里,衔来一张粉色的纸片,上面写着:“在小木屋后面,左边三步处,打开绿色开关,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李春妮有些诧异,感觉这只小松鼠实在神奇,不仅懂得人心,还能够像及时雨那样,帮忙救助自己。 她一边抚摸着怀中的小松鼠,一边向小木屋后面走去。走到左边三步处,李春妮停下来,没有看到什么开关,那里的木板和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两样。 李春妮自言自语地说:“小松鼠,我已经来到左边三步处了,那里有什么我需要的东西出现呀?” 小松鼠看到李春妮站在宝地,却发现不了宝物,特别着急。 它一下子窜下去,跑到小木屋左边三步处,靠近小木屋的地方,就用小爪子用力拍着那里。 哦,李春妮有些明白了,她走到小松鼠所在的位置,用脚使劲跺了一下,奇迹出现了,小木屋后出现了一道大门,在缓缓打开,原来是一座大仓库。 这座仓库究竟有多大,李春妮不知道,她看到的只是其中的一间,上面标注了一个阿拉伯数字1。 春妮儿万万没有想到,小木屋并不是她眼中看到的那么大,似乎里面藏着许多无法一目了然的机关。 李春妮看到仓库里面,有三种手动机器:一种是种花生机器,一种是花生摘果机,一种是花生筛选机。 都有说明书,简单、易学、好操作。 李春妮高兴地把小松鼠举起来笑着转圈圈,弄得那小家伙闭上双眼,有些晕眩又有些陶醉。 李春妮停下了转圈,重新把小松鼠抱在胸前,并用下巴轻轻蹭着它的小脑袋,感激不尽,难以言表。 很快,李春妮放下小松鼠,投入到耕耘中。 她把种花生的机器推出小木屋,背后的大门,又缓缓地自动关上。 李春妮把种子放到机器的箱子里,推动起来,轻便又好使,很快三四亩地的花生,种植完成了,她又把机器送回仓库放好。 当她忙完这一切,才想起小松鼠,却早已经不见了踪影。李春妮觉得还没有跟那个小家伙亲近够呢,它就悄无声息地隐退了,不由得叹息一声,又回到了炕上。 李春妮看到娘依旧睡得很香,并没有发现什么,不由得想起了《西游记》中的描述,如来佛提到“灵山一日,凡间几年”,是不是她拥有的空间,也具有如此的神通呀! 第二天早上,春妮儿醒来,房间里飘满了香味。原来,娘早早起来,给春妮儿做葱花、白菜心炝锅的“疙瘩汤”呢。 “春妮儿,你醒了?快去叫你哥哥过来一块吃吧,吃饱你俩做伴一起去上班。” “娘,我才不愿意看到霍兰兰那个泼妇呢。” “别这么说,毕竟是你嫂子,让你哥哥听见了不高兴。” “你就是只考虑我哥哥高兴不高兴,他却从来没有考虑自己的娘是不是高兴。也许他宝贝媳妇给他做早饭了呢?” “不会的,听说你哥哥都是空着肚子去城里,有时候去小摊上吃点饭,有时候就一直等到中午了。那个女人嘴甜心苦,不知道疼你哥哥。” “娘,你就不要心疼了,我哥哥自己愿意,那是他自找的!” “你快去,去门口看着,你哥哥出门就喊他过来吃饭,不用去他家里,你嫂子也不会知道。” “那好吧!” 李春妮站在自家的角门旁,看着哥哥的家门口,等他出来,一起喝娘做的“疙瘩汤”。 大约二十分钟后,哥哥的门响了,接着自行车推出来了。 春妮儿喊着:“哥哥,你吃饭了吗?如果没吃,咱娘让你过来喝‘疙瘩汤’。” 李春胜推着自行车过来了,他心里太馋娘做的“疙瘩汤”了,这世上还是娘最疼自己。不过,媳妇也是更不能少的。 啥时候,娘和媳妇合体就好了,李春胜没有良心发现,而是在异想天开。 很快,兄妹俩吃过早饭,一块骑车去县城上班了。 第100章自作自受 闯荡江湖多年的县社刘主任,接到一个自称有了他们老刘家骨血的女子电话以后,见到了贾娇娇。 在刘主任看来:贾娇娇比儿媳妇白怀珍年轻,人长得也漂亮,不仅是儿媳妇的闺蜜,她能够从乡镇棉厂调到县城的纺纱厂,还多亏了亲家的帮忙。 这样的女孩子能够好意思挖闺蜜的墙脚,能够对朋友甚至是恩人下手,可见没有底线没有良知也特别可怕。 男人年轻气盛,大多挡不住诱惑,儿子刘宏失足却不能让他为此造成千古遗恨,影响到未来的事业与前途。 现在儿媳妇还躺在医院里,大脑处于糊涂状态,医生说她是因为受到严重刺激而暂时失忆,还有就是脑后因为磕破流血造成了轻微脑震荡,通过治疗和家人的关心,满能恢复健康。 儿媳妇白怀珍现在病中无法对娘家人说明事情的真相,有一天她恢复健康以后,把原因公开出来,不仅儿子的婚姻保不住,连刚刚开始的事业也会葬送掉。 儿子刘宏那么年轻,现在是劳动局局长的贴身司机,自己也在想方设法让儿子更进一步,可以说前途一片光明,怎么能因为这样的丑闻而影响他一辈子呢? 何况脑瘫的孙子在做着康复训练,医生说也有望自己行走,虽然会一瘸一拐,可毕竟能够生活自理,身残志坚的人有的是,因为这个原因,儿子还可以生二胎,又怎么能让这个贾娇娇害了全家人呢? 刘主任见到了楚楚可怜的贾娇娇,他的脸色一直没有放开,明确地告诉贾娇娇,他和老伴不会同意贾娇娇跟儿子刘宏在一起,他们只认儿媳妇白怀珍。 然后,刘主任又掰开揉碎了告诉贾娇娇,找一个地方把孩子打掉,不然一个未婚的大姑娘怀孕不好听更不好说。 对于贾娇娇来说,她除了爱慕虚荣,也特别好面子。自己连对象都没有,如果有一天肚子真的大起来,不要说外人怎么样,连她爸爸那一道关都过不了。 她的爸爸不把她打死,也得揍一个半身不遂,指定不会再认她做女儿。 贾娇娇本身也后悔死了,她的廉耻心还没有完全丧尽,她也觉得自己难以继续在白厂长手下办公,难以再与白怀珍和白怀宝见面。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肚子里的小生命在一天天长大,这种作孽的事情,她不敢与任何人商量,只得听从了刘主任的建议,偷偷去外地做了人流手术。 医院里的医生护士,见到这么年轻的女子独自一人来做流产手术,能够猜想到是怎么回事,不是谈恋爱偷吃禁果,就是第三者插足造成的苦果,没有谁同情她,对她的态度更是像手术钳一样冰冷无情。 贾娇娇自己躺在病床上,摘心挖肝般刺痛,妇产科里的孕妇,有的是丈夫陪伴过来的,有的是婆婆或者母亲陪伴过来的,还有的是姐妹,只有贾娇娇一个人在经受着生命中的孤独和惩罚。 做过手术半小时后,脸色憔悴、身体虚弱、昏昏欲睡的贾娇娇,就被护士提醒让出床位,因为又有新人进来了。 贾娇娇便坐起来,穿上鞋子、扶着墙,慢慢离开这家医院,匆匆返回小城,她只请了一天假,她没有资格休养身体,也找不到任何理由旷工。 人这一生,每个人过的日子都是自作自受,所有的困境都是自我招致,是自己一步步走向了迷途,一切都是咎由自取,不知贾娇娇有没有明白这个道理。 贾娇娇回到宿舍以后,上长白班的同事还没有下班,她拖着沉重的脚步,开始收拾宿舍里自己的东西,她已经接受了刘主任的建议,等到手续办完了就尽快离开纺纱厂,到一个没谁认识她的地方去上班,因为她没脸再见白厂长一家。 晚饭,贾娇娇没有吃,她吃不下。趁着夜色,她走出宿舍门,贾娇娇看到李春妮宿舍里的灯光亮着。 从上学那会儿,高傲的贾娇娇就经常跟李春妮一块出入教室,一起去厕所。 因为李春妮成绩比她好,人长得比她俊,个子也稍微比她高二三公分,她觉得除了自己是非农业户口以外,其他方面李春妮都不比她差,整个班级也只有李春妮才配做她的朋友。 可慢慢地,贾娇娇内心就开始不那么舒服起来,特别是看到她自己心仪的男生,喜欢李春妮,而对她贾娇娇漠视的时候,她就更难受了。 也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在贾娇娇这方面,她与李春妮的姐妹情,变成了“塑料姐妹”,她越来越在乎有关李春妮的一切,唯恐这个盐碱地出来的女子,哪一天超越她。 真的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凭借自己非农业户口的便利,贾娇娇轻而易举地上了班,得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 没想到那个一直就日子过得苦哈哈的李春妮,不仅跳出了农门,毕业分配后竟然还跟她分到了同一个单位,并且还是以技术员的身份分到了纺纱厂,她这个只有初中毕业就上班的人,与之再也难以相比了,贾娇娇真的不甘心。 她面子上对李春妮还保持着那份同学情,只是私底下二人的关系早已经越来越疏远了。 贾娇娇原本想着依靠外界的关系,使自己能够脱颖而出,过上让人羡慕的生活,只是她的不择手段不仅没有帮到自己,反而是害了她。 贾娇娇不想见李春妮,更唯恐这个老相识看她的热闹。 贾娇娇若无其事地朝办公室方向看去,好在每个房间里灯都黑着,没人加班,白厂长也不在,她需要再煎熬几天,等到刘主任把一切手续办完就可以离开了。 贾娇娇猜想被白怀珍抓包的事,白厂长应该不会知道,因为白怀珍现在精神失常处于失忆状态,刘主任不会把这种事情告诉自己的亲家吧! 这样一想,贾娇娇还能够坚持在厂部办公室多待几天。否则,如果白厂长知道内情,不知会如何惩罚破坏他女儿婚姻的人,想想都叫贾娇娇后怕。 贾娇娇的爸爸就是一名普普通通的退伍转业军人,曾经在白厂长手下做过车间主任,自己不顾廉耻地努力往上攀爬,就是希望能够靠上大树或者靠近大山。 没想到急功近利,想走捷径却伤害到了他人,也害了自己。 当初,贾娇娇爸爸妈妈的意思就是希望她能够在县城安家。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从小聪明可爱又漂亮的女儿,竟然会当第三者,竟然还是白厂长女儿白怀珍的第三者,这绝对是炸裂三观的一件事。 第101章各有其因 一年的进修学习,可以说弹指一挥间就过去了,白怀宝从省城回来了,并且作为带队的他,回来后就晋升为科长。 过去人们常说“人挪活,树挪死”,白怀宝在石化厂当科长,确实比那个镇供销社的经理强很多,这的确是沾了媳妇周云霞的光。 周云霞不仅人漂亮,还为妻贤惠,并没有因为丈夫得益于自己的舅舅,而蛮横傲娇,反而作为妻子事事处处尽职尽责。 下班后,所有的家务都是周云霞做。 一开始,白怀宝也是主动刷锅洗碗、拖拖地,可是他娶的媳妇太能干了,不管是厨房里炒菜做饭,还是收拾客厅卧室,都那么利利索索,显得白怀宝就有些笨手笨脚了。 逐渐地,白怀宝就养成了下班回来,坐在沙发上享受“葛优瘫”的习惯。他或者看看电视,或者翻几本闲书,小日子过得挺滋润,人也慢慢发了福。 周云霞自己有工作,回到家又大包大揽干家务,一开始白怀宝内心还有些过意不去,时间长了,他竟然越来越觉得那些活计,就应该是妻子做,感恩之心在渐渐丧失,这也是给所有女人敲响的警钟。 过去年代,东方女人讲究善良贤惠、不辞辛苦,那是因为当时整个社会都是“男主外、女主内”。 现在年代,男女平等,甚至同工同酬,家庭是两个人组成的,所以下班回来,夫妻俩一起动手,不仅培养感情,还可以缩短干活时间,又何乐而不为呢? 夫妻俩一起劳作或者另一个陪伴左右,边干活边闲聊,能够加深夫妻感情,也因为共同参与,很多情况下,更能够体谅到对方的不易。 因为屋闲容易坏,人闲容易得病——不仅仅是肉体生病,思想也会游离哟。 周云霞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因为人的无怨无悔、无私奉献,在某些人那里,不仅得不到感恩和回报,还容易使对方得寸进尺,觉得理所当然。 白怀宝他们结婚第二年,女儿小欣出生了,白老太嘴里说着:“生男生女都一样”,并且主动到城里伺候儿媳妇的月子,帮忙带孩子。 白老太就是白怀宝一个儿子,她当然盼孙子。不过,国策是“只生一个好”,谁也不能跟政府对着干。 但是,上有政策,就会下有对策。有不少能耐精明的人,特别会钻空子,又让人不容易抓到把柄。 计划生育时期,如果媳妇是农村户口,第一个是女孩,政策允许可以生二胎。 如果媳妇是非农业户口,第一胎不管生的是女孩还是男孩,都不允许再生二胎了,除非头胎孩子有残疾。 对于那些违反国家政策的公职人员,罚款那是毛毛雨。如果罚款可以解决的事,很多人家宁肯扒房子卖屋,也要坚持生出儿子来。 超生不是罚款可以解决的,特别是对于那些手捧“铁饭碗”的人,最厉害的就是开除公职或者降薪降职。 为了生儿子,开除公职、失去工作的大有人在,那算是一个家庭的大损失,并且通过罚款超生的那个儿子,因为全家人过分溺爱,长大成器的不多。 白厂长不愧走南闯北有见识,在周云霞跟儿子定亲时,他就提出来了,先悄悄地把周云霞的非农业户口,办成农业户口。 这样,以防儿媳妇头胎是孙女,就有希望生第二胎,他们老白家也就有了生孙子的希望。 白厂长并且向亲家承诺,哪一天需要非农业户口了,可以再给儿媳妇办出来。对于有权又有钱的人来说,这不是什么难事。 白厂长又在城里,买了一套新房。这样,他们老两口不必两地分居,儿子、女儿回家也方便多了。 白家庄人人羡慕的大宅院,就暂时闲置下来。 唯一让白厂长心里难受的,就是女儿白怀珍生了个脑瘫儿,他多次跟亲家刘主任商量,也多次出钱帮外孙治疗,还是希望孩子能自己会走路,哪怕腿瘸脚歪,总比瘫在床上等人伺候强。 白厂长与刘主任协商好,两家花再多的钱,也努力给孩子往好了治。 精明的白厂长,已经看出女儿白怀珍,因为生了一个脑瘫孩子,精神和情绪有点不对头了。 他也是担心女婿刘宏外面有人,担心亲家两口子嫌弃,虽然亲家刘主任过两年就退休了,但是女婿刘宏的前途却不可小觑。 因为给领导当贴身司机的人,后来都有了一个好的去处。 作为白怀珍的父亲,他的爱女之心迫切,他当然不希望女儿再受到什么伤害。 虽然白厂长自己,与省城的一个单身少妇,已经保持了几年的亲密关系,并且还有了一个私生子,但是他觉得没人知道,他一直掩藏的挺好。 “饱食思婬欲”,古人这句话说的很到位。白厂长也是出身农村的苦孩子,小时候家里穷得也是揭不开锅。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此言不虚。 他年纪不大的时候,就练就了“手摸、眼看、牙咬”的本事,那就是地里的棉花收获以后,在太阳下晒干,他能够通过用手摸棉花的绒毛,能够判断出其纤维质地坚韧与否。 能够通过眼睛观察和用牙齿咬一下棉籽,断定棉花品质的好坏。 也许是老天爷赏饭吃,当年十多岁的他,跟随父亲去棉厂送棉花,他的判断能力,被正好路过的老厂长发现,就提出把他留下,厂子里忙不过来,让他帮忙收棉花。 他就这样一步一步从替人帮忙,到临时工到转为正式工人,因为颇受老厂长看重,最后慢慢地走上了领导岗位,最后成为一厂之长。 在产棉地的鲁西北地区,能够当上镇棉厂厂长,那也是特别了不起的人物。 白厂长位置提高,也没有忘本,所以在当地口碑好、人缘好,他也挣了不少钱。 在外面接触的世界广了,见的人多了,男人根深蒂固的东西就会蠢蠢欲动,甚至付诸于行动。 他就是在自己的兴盛时期,遇到了一个新寡没有子女的少妇,一来二往,两人感情越来越浓烈,那女人就被金屋藏娇,安排在了省城。 白老太一个农村妇女,她就是知道丈夫天天忙工作,去省城办事、开会,其他的一概不知也不问。 作为大字不识几个的农村妇女,她们也有自己的观念,“我有儿子有女儿,有家有房产,谁也夺不去!” 她们从来没有考虑过什么共同语言,什么合拍同频,认为“自己是大房,全村全乡镇都知道。” 哪怕被男人休掉,也是离婚不离家,活是前夫家的人,死后也是前夫家的鬼,从一而终。 可以说白老太在家很安全,那少妇在省城也非常安全。 人的自私就在这里,可以州官放火,唯恐百姓点灯。 白厂长就怕女婿搞个婚外情,弄个地下恋人啥的,他觉得外孙就是女儿的靠山,要尽最大的力把外孙治好,使女儿白怀珍早日去上班。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女儿竟然精神失常,虽然具体原因现在还不清楚,但是听亲家刘主任说,女婿刘宏确实跟那个贾娇娇有关系。 女儿恢复后也是尽量不能再遭受什么刺激,所以这一对亲家公,一个为了儿子,一个为了女儿,达成协议,让贾娇娇离开纺纱厂,去邻县工作。 贾娇娇从此就在小城消失了,这样的结局不管对于谁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白厂长看到女婿刘宏老老实实地照顾女儿,白怀珍也在慢慢康复,这是最让他感觉到欣慰的地方。 做人不能得理不饶人,女儿这次生病,不管是女婿的表现,还是亲家的表现,他都挺满意,下不为例就行了。 不然,真闹起来对谁也没有好处,谁的脸面也不好看。 白怀宝知道姐姐生病以后,他去医院看望,看到姐夫哥刘宏确实对姐姐挺用心,也没再说什么。 他想等到姐姐完全康复后,再了解详情。 白厂长也是觉得看病要紧,实情慢慢对儿子白怀宝讲,只要女儿白怀珍康复出院,刘宏尽职尽责,他们的小家能保住就好。 闹离婚瞎折腾,只有两败俱伤。 第102章咎由自取 白怀珍转到市医院治疗,喜宝也正在进行康复训练,刘宏一直陪伴在妻儿左右。 自从白怀珍精神失常后,不知刘宏是因何想起了曾经的恩爱?想起了自己的未来和前途?还是因为听了父亲的训斥?他的内心时常被悔恨所吞噬。 刘宏不仅没有希望妻子永远疯下去,正可以摆脱束缚,追求属于自己的所谓自由和幸福,反而开始自责,生出悲悯和怜爱,毕竟他的良心并没有完全泯灭。 他听医生说过了,白怀珍因为突然受到某种刺激,需要接受心理治疗和药物治疗,更需要家人给予足够的包容、支持和温暖。这样,才有助于她身体和记忆的恢复。 刘宏把医生说的话记在心里,他甚至暗暗发誓,要把贾娇娇从自己的生活里删除,再也不做对不起良心,对不起家人的事情了。 每天康复训练做完,儿子喜宝也会被带到妈妈的病房,他瞪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被爸爸刘宏抱着,走到妈妈病床前,用小手轻轻抚摸妈妈的脸,呼唤着“妈妈”,那发自肺腑的声音,真的能够把人心融化了。 刚开始那几天,白怀珍会烦躁地拨开儿子的小手。可是有一天,当喜宝又这样呼唤“妈妈”时,白怀珍的眼中竟然淌出了泪水。 证明经过治疗,白怀珍在慢慢恢复记忆,她的身体在逐渐康复。 只是,白怀珍一直闭口不言,也从来不看刘宏一眼。 刘主任已经私下跟儿子谈过话了,并且把贾娇娇的情况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宏儿,你这是在犯错误啊!如果贾娇娇闹到你们单位,你会身败名裂,后果不堪设想。” “爸爸,我,我……”刘宏嗫嚅着,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已经给贾娇娇指明了道路,也是为了她以后好好做人,让她去了邻县的棉厂。当然,这件事是我与你岳父共同商量的结果。怀珍恢复记忆后,你慢慢求她谅解,好好缓和你们之间的关系。 喜宝不是严重的脑瘫,坚持做康复训练,孩子满能自己走路,他的智商没有问题,甚至我看比同龄孩子要更聪明一些,这就好啊!不能再出什么差错了。 看看那个身残志坚的山东姑娘张海迪,坐在轮椅上照样有所作为,你不能有其他想法。 与那个贾娇娇一定要彻底断了联系,千万不能再糊涂了,你的人生路长着呢,怎么能毁在一个女人的手里?” “爸爸,我知道了。” “再就是,白怀珍嫁到咱家来,各方面都表现挺好的,没有对不起咱们老刘家。喜宝脑瘫,那也不是她一个人的责任。 一开始我从心理上确实接受不了,现在看看孩子那么可爱,咱们一家人首先得接受现实,然后团结一心、积极给孩子治病,这才是应该做的。 按国家政策规定,第一胎如果有残疾,可以要第二胎。再过两年我就退休了,你得努力做到有长势才行。 市里有道德模范评比,都是咱们下边县里报上去的。你得好好表现,好好伺候怀珍,争取当上‘道德模范’,对你的前途,对你以后事业上的发展,对咱的整个家庭,都有好处。” 姜还是老的辣,刘主任果然站得高、看得远,他快退休了,有一句话叫“人走茶凉”,眼看儿子还没有走上仕途,他这个靠山却要不在了,得需要另辟蹊径,让自己的儿子有所作为。 首先得做到家庭和睦、夫妻恩爱,搞婚外情、闹离婚的人,工作表现再好,也不能成为单位标兵;必须生活、工作各方面表现俱佳,脚下的路才能越走越宽。 刘宏听父亲语重心长的一番教育,感到非常有道理,也更加羞愧难当,没想到爸爸和岳父早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大概情况,而且还是两位老人替他打扫战场、收拾残局。 贾娇娇以怀孕要挟刘主任后,刘主任回到家思虑再三,决定还是告诉亲家白厂长。 女婿刘宏感情出轨,这是白厂长意料之中的事情,但他万万没想到,那个做女儿小三的女人,竟然是经常去他家玩,想做他家儿媳妇,天天在他眼皮底下晃过来逛过去、整理材料的贾娇娇。 按他过去管理的“杀伐决断”,对于欺负到自己头上来的人,肯定是踩到永不翻身。 可是这一次却不能,因为牵扯到自己的脸面,女儿女婿的脸面,简直是太让他生气了。 白厂长当然也生气女婿的做法,可看到亲家刘主任事情考虑周全又圆满,女婿刘宏宁可把手边的工作放到一边,也全心全意陪伴、伺候女儿,他就暂且原谅一次。 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不必搞的人人皆知。 白厂长决定这件事,还是需要刘主任亲自出面,他权当啥也不知道。 白怀珍住院半月后,贾娇娇见厂长屋里没有其他人,便走了进去,并且带上门。 白厂长知道她的来意,平和中透着冷,用没有任何温度的语气问道:“怎么关上门了?贾娇娇有什么事吗?” “白厂长,我谈了一个对象,家是外县的,为了结婚后方便,需要调到他们那里去。”贾娇娇依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依旧用甜甜的口气,说着软糯的话。 以前,白厂长很喜欢听贾娇娇说话,觉得那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而今天,当他知道伤害自己女儿的家伙,就是眼前这个货色时,他很难压制住自己的愤懑,又不能表现出来。 只好说:“哦,知道了。”白厂长连眼皮都没有撩起,因为他不想再看到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也不想再听到她说话,只希望她尽快从自己的眼前消失。 贾娇娇以同样的谎言,告诉了各科室的同事,特别是见到老同学李春妮,她竟然表演出恋恋不舍的样子,还打趣李春妮说:“春妮儿,啥时候能吃到你和司亮的喜糖呀?有了好消息,别忘记通知我一声。” 就李春妮的聪明小脑袋瓜,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联想:厂长的女儿,自己前世那个可恶的大姑姐白怀珍精神失常,贾娇娇调往外县,肯定是贾娇娇与刘宏的不轨行为东窗事发了。 只是那个自以为是的厂长大千金,掏心掏肺对待她这个闺蜜小妹,没想到挖她家墙脚的,竟然就是她最信任最亲密的朋友,想一想都让人觉得白怀珍智商不怎么在线。 李春妮不动声色,也学着贾娇娇的做派跟她一起飙戏:“娇娇,看来得先吃你的喜糖了,有了小宝宝别忘了告诉我们。” “春妮儿,你也学会说笑话了,还没结婚呢,哪来的小宝宝?”做贼心虚的贾娇娇变得特别敏感。 去外地上班的那天,是刘主任派司机把她送去的,远在百里之外,那里的办公条件与镇棉厂差不多,规模也不如纺纱厂大。 好在没有下车间,被安排在办公室做文员。离家远了,条件差了,人生地不熟的处境,不知贾娇娇有没有反思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 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她贾娇娇也不能例外,自己的所作所为除了自己,没谁会来替你顶缸负责,这就是自然规律,也是生存法则。 从此,这个一心投机钻营的贾娇娇,离开自己的家乡,去了邻县生活。 作为独生女,她远离父母,远离自己熟悉的地方,也算是咎由自取吧! 刘主任、白厂长手中有权,也正好有那个门路,他们全心全意为儿女打算好、铺平路,如同老母鸡一样,张开翅膀,护卫着自己的小鸡仔,唯恐他们再受到什么意外伤害。 刘宏在父亲的敲打下万分愧疚,关键是他毕竟与白怀珍曾经真心相亲相爱过。 与贾娇娇“露水情缘”,黑暗里的激情,热烈过后阳光下都不敢牵手,是见不得人的一种关系。 他还年轻,生活才刚刚开始,刘宏细细咂摸父亲的教诲,他决定洗心革面、悬崖勒马。 第103章悉心照顾 在白怀珍治疗的这段日子里,刘宏带着悔恨和救赎的心,陪伴在医院里。 可以说他是尽心尽责、无微不至地照顾着生病的妻子。 刘宏的母亲熬好米粥,刘宏用汤匙一点点送往白怀珍的嘴里。 他看到白怀珍挺喜欢吃鸡蛋羹,就亲自把鸡蛋搅碎,倒适量白开水、加点盐花,看着时间点蒸蛋羹。 晾到不冷不热的时候,倒上点香油,端到妻子白怀珍的病床前,一汤匙一汤匙地喂她。 岳母白老太得到女儿生病的消息,也过来看望白怀珍,看到曾经那么俊美又傲气的女儿,竟然一副呆瓜瓜的样子,白老太心如刀绞,可又无能为力。 这期间,恰好白怀珍来了月事,她已经诸事不明、迷壳呆傻,弄到床单上污渍也浑然不觉。 刘宏知道妻子每月例假大约几号,所以他早早准备下卫生巾。 白老太想帮女儿换一下,被女婿刘宏婉言谢绝了。 “妈,我来吧,现在她们都用的是卫生巾,你应该不会弄。”刘宏一边跟岳母说着话,一边把提前备好的卫生巾包撕开,拿出一贴,帮妻子换上干净的卫生巾。 又侧翻着妻子的身子,给她换洗下干净的床单和内裤。 床单扔进了洗衣机里,白怀珍的内裤,是刘宏亲自动手洗干净的。 岳母白老太看到了,非常感动。她觉得女儿有福气,女婿真叫一个好,她满心感激女婿:“刘宏,真是让你受累了。怀珍这到底是咋的了?有些迷迷糊糊的呀!” 老伴白厂长并没有告诉她,女儿白怀珍患病的真正原因,更没有跟她提到贾娇娇,白老太现在完全蒙在鼓里。 “妈,医生说怀珍是轻微脑震荡,过几天就好了,您别担心。” “刘宏,喜宝也正治着,怀珍又病了,担子都压到你一个人身上了,你可得好好保重身体,你再有个好歹的,让妈可怎么办呀?” “妈,我年轻,没事的。” 刘宏的妈妈在旁边陪着亲家婆,这时候的刘太太也有些心疼自己的儿子,因为才几天功夫,她发现儿子刘宏的眼窝已经陷进去了,脸上也写满了疲倦。 丈夫刘主任曾经悄悄告诉过刘太太,说一个叫贾娇娇的女子已经怀了儿子刘宏的骨血,并且那女子还在纺纱厂上班,与儿媳妇白怀珍是好姐妹。 刘太太也有些生气,怎么还有如此不要脸的女人?专门对熟人对朋友对姐妹下手。不过,当她听到那女人怀了儿子的骨血,又异想天开想让那女子生下来。 被丈夫刘主任一口拒绝,丈夫斥责她说:“别想得那么天真,这样做才把咱宏儿害了呢! 孙子只要坚持治疗,坚持做康复训练,医生打包票孩子将来可以自己走路。 并且,因为喜宝身体有疾,咱宏儿也可以生二胎。怀珍只是一时迷壳,能够治疗好,这也是给咱们全家人提了个醒。一家人要互相善待,咱老了不还得指望他们吗?” 刘太太这才明白过来,“花无百日红,人无百岁康”,她不再多一句嘴,任凭丈夫去处理。 她只想孙子尽快治好了,儿媳妇也早日康复,可不能让外人看热闹。 刘主任接到贾娇娇的电话不久,儿媳妇生病住院,他就猜测是不是白怀珍发现了儿子他们的私情?儿媳妇白怀珍因为受到刺激才导致精神失常的? 听贾娇娇的说法,看儿子刘宏的神色,应该是八九不离十。 好在他已经安排好了贾娇娇的去处,并且也已经背后跟亲家白厂长沟通交流并达成一致。 刘主任还告诉妻子,叮嘱儿子刘宏好好照料儿媳妇白怀珍,出钱出力一定要把白怀珍治好,把孙子喜宝治疗到可以自己行走,不能再出什么意外了。 这天,病房里只有刘宏在,他坐在妻子白怀珍的病床边,看着面容憔悴、眼神空洞的妻子,鼻子发酸、眼睛发热,内心充满了愧疚。 这些天,刘宏跑前跑后,几乎没睡过囫囵觉,也没怎么吃的下饭。 他试图去握妻子的手,白怀珍木讷地没任何反应。“怀珍,我知道自己错了,千言万语也无法表达我的悔恨,你怎么样惩罚我都可以,只是千万不要不理我。” 经过治疗,白怀珍在渐渐康复,听了丈夫刘宏的话,她把头扭向一边,低声地啜泣起来。 刘宏握住白怀珍的手,继续说:“怀珍,你快点好起来吧,我愿意用余生来弥补自己的过错,只求你能给我个机会。” 白怀珍的手动了一下,似乎要挣脱开,却没有什么力气。 刘宏赶紧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照顾你,再也不那样混蛋了,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了,我一定好好弥补。” 白怀珍缓缓地转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怒:“弥补?你觉得还能弥补得了吗?” 刘宏低下头,泪水滴落在白怀珍的手上:“我不是人,是我鬼迷心窍,我真的知道错了。” 白怀珍冷笑一声:“知道错了有什么用?一个是我的丈夫,一个是天天围着我转,姐姐长姐姐短的闺蜜小妹。原来,我才是天下最大的傻瓜!” 刘宏抬起泪眼,坚定地看着白怀珍,说:“我一定好好改造,不管需要多长时间,不管付出什么,直到你重新接受我。” 这时候,护士把做完康复训练的喜宝送回来了。喜宝张开双臂,奶声奶气地喊着:“妈妈,妈妈抱!” 看到儿子,白怀珍愤怒的脸色变得缓和下来,并且露出久违的笑容,她冲着儿子拍了拍手。 刘宏从护士手里接过孩子,抱着儿子靠近白怀珍的病床,说:“喜宝,亲亲妈妈!”儿子俯下身子,小嘴巴轻轻落到白怀珍的脸上,白怀珍伤痛、冰冷的心,在慢慢融化。 “怀珍,刚才医生说了,再做完最后两次康复训练,喜宝就可以自己一点一点迈步了,你快点好起来呀,带着他练习走路。”刘宏看着妻子白怀珍,柔声安慰着。 然后,刘宏把喜宝放在地板上,离他有一臂的距离,双手在左右护卫着自己的儿子,唯恐他摔倒,拍着手说:“喜宝,到爸爸这里来。” 只见喜宝身子摇摆一下,小脚丫开始试着向前迈步,身子摆动的幅度有点大,可他毕竟迈出了人生的第一步。 他一边叫着“爸爸”,一边像小鸟扑翅膀那样,不够稳当地迈了两步。 白怀珍喜极而泣,刘宏也哽咽了。 刘宏每天都在悉心照顾着白怀珍,他不仅为妻子准备可口的饭菜,还给她讲过去那些美好的回忆,他想唤醒妻子心底的爱,他希望清醒以后的白怀珍,能够原谅他。 第104章走出阴霾 且说那天早上,李春妮与哥哥喝过娘亲手做的“疙瘩汤”就一起骑车去城里上班了,兄妹俩一边骑一边说着话。 刚走近工厂大门,迎面门卫师傅冲着李春妮说:“李技术员,有你一封信。” 李春妮转头让哥哥先走,她接过了信。一看字迹,就知道是司亮写来的。说过分手了,又写来信,司亮也是舍不得这份感情吗?想挽回?后悔了?还是有其他事? 看来,如果曾经真心相爱的两个人,一旦分开,一定得需要时间去消化,才能慢慢把对方放下。 李春妮心里,其实巴不得收到司亮的只言片语,她一直不肯承认已经与司亮分开了。 李春妮回到宿舍,迫不及待地撕开信封。 这段时间,她的内心有多煎熬,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夜里,李春妮经常流着泪入睡,不相信占据她内心几年的一个人,突然说走就走了,她感觉空落落的,不知用什么来填补。 早上,刚刚睁开眼,李春妮想到的第一个人还是司亮,泪水又打湿了枕巾。 相爱的人,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他们曾经无话不谈,曾经心心相印,为什么转眼就成了陌路呢?难道这就是牢不可破的爱情吗?还是原本他们就不是真的爱? 李春妮一口气把信看完,原来是司亮约她周末见面,说要跟李春妮再谈谈。 周末见面?现在是周一呀,李春妮回家一趟,就错过了二人再次见面的机会,这或许就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吧!连最后一次挽回的机会都失去了,叹息! 如果这个周末李春妮不回家,如果她真的再去赴约。那么见了又怎样?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难不成再重修旧好?有这个可能性吗? 一件上好的青花瓷碎了,即使经过特等工匠修补,也难以完好如初了。 毕竟,破碎的纹路在,裂痕是永远不会消失的,所谓的破镜重圆,也只不过是人们的美好愿望罢了。 重圆了又怎样?裂痕依然在。李春妮心中美好的感情,是不容许任何磋磨和伤害的。 既然当时司亮说出二人不合适的话语,那一定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散就散了,不必再回头,哪怕内心还有爱,哪怕有一万种舍不得。 李春妮的夜里梦里都想过回头,想过时光倒流,想过与自己的所爱,再次牵手。 只是她很倔强,或者说年少无知,不懂得世上的一切皆有时限,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一辈子,一转身就天涯海角。 性格,确实能够决定人的命运。从此,陪伴李春妮的将是清风明月、雨露星辰。 李春妮宁可躲在角落里,躲在没人的地方,偷偷咀嚼爱的苦涩,默默舔舐内心的创伤,却不肯去吃回头草。 她天真地觉得,爱情没了,痛苦难受,那都是自己的,她相信时间可以治愈一切。 在男女分手这件事面前,真心爱又倔强的人,就是地地道道的两面者。把故作的无所谓示给对方,把痛楚和苦涩统统吞咽下去。 李春妮的内心渴望与司亮永远在一起,她不想分开。 就像司亮提出分手的那天,她坐摩托回来的路上,她甚至希望出什么意外,与司亮共同一了百了。 这样,就能够永远地与所爱的人在一起了。 白天,坐在办公室,李春妮留意电话铃声,她特别盼望司亮打过来,想听到他的声音,想看到他的模样,想他俩并没有分开。 为了不错过司亮打来的电话,她甚至去车间的时候减少了,李春妮坐在办公桌前,翻阅着专业书籍,那密密麻麻的汉字,一个也没有看清楚,她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司亮。 有时候思念的泪水,不由自主地淌下来,她担心被办公室的同事发现,就故作打了个哈欠遮掩过去。 下班回到宿舍,李春妮躺在床上,想着想着又哭了,她不敢出声,唯恐被人听到,只是无声地啜泣。 重生以来,她努力改变自己出身寒门的命运,咬着牙拼命考出来,考出来有考出来的辛苦。 人生皆苦,只有看开世事、领悟沧桑,才能够真正变得豁达,李春妮这时候,还没有达到那么高的境界。 作为中学校友和老乡,比她高两届的司亮,去纺校找的李春妮,两颗年轻的心,碰撞出火花,并且开始你的心中有我,我的心里藏着你。 司亮对她表白爱慕之情,也是李春妮内心欢喜的,两个人就开始了甜蜜的恋爱。 那段日子里,除了课堂上学习专业知识外,李春妮的心里、眼里,只有司亮。 甚至有一次她行走在校园里,看到一个小伙子迎面走来,她以为是司亮来找自己了,微笑着迎上去,走近了才发现不是,是一个有点像司亮身量的人。 有一段时间,她路上甚至看到的每一个面孔都像司亮。 爱之深、痛之切,海没枯、石没烂,他们的爱情却没有了。 李春妮清楚地记得一个周末,司亮带着她去爬山,看到有一些战争年代留下的工事,是一些堆积、排列比较整齐的石头,司亮告诉她:“这是王耀武的部队垒的。” 李春妮知道,小时候看过一部电影,里面的解放军叔叔就喊了一种口号:“打进济南府,活捉王耀武”,原来这里多年前,曾经是战场。 李春妮也是那次与司亮一起爬山时,才看到了真正的蜗牛。 那时,他俩爬到山顶,坐在树下的大石头上歇息,李春妮看到了驮着重重贝壳的蜗牛,正慢慢地爬行。 她悄悄地靠前,低着头、仔细观察这小东西。两只柔软的触角伸出来,偶尔左右摆动,一点一点地往前挪,身后还留下一道晶亮的爬痕。 李春妮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它的触角,那敏感的小家伙,迅速缩进贝壳里面,一动不动。 春妮儿拿起来,放到手心里,那小东西还是如死了一般,不做任何反应。 司亮笑着说:“喜欢小蜗牛啊?看看这里到处都是,临走的时候,带回几只,回宿舍养到瓶子里。” “它吃什么呀?” “它是害虫,吃菜叶、吃树叶。” “来,别看它们了,过来!”司亮招呼春妮儿坐到他身边的石头上,二人拥吻到一起。 李春妮回忆,她和司亮曾经拥有了多少美好的时光呀!那么多,那么难忘,回忆起来有苦涩,但更多的还是甜蜜。 司亮先她上班,二人鸿雁传书,一字一句无不是真情的流露,为什么那坚不可摧的爱情,在现实面前,就变得如此脆弱和不堪一击呢? 有一天午饭后,春妮儿伴着思念的泪水,枕着司亮的名字,迷迷糊糊睡去。睡梦中,她好像听到敲门声,便翻身起来,趿拉着鞋子,一边问着“谁呀?”一边赶快去开门。 李春妮觉得应该是司亮来看她了,曾经爱的司亮怎么忍心让她一个人难过呢? 可是,当李春妮打开房门,看到门外空空如也,只有耀眼的太阳光,晃着人的眼睛。 李春妮知道自己做梦了,司亮没有来,她心中的司亮没有来。 关于司亮提出分手的事情,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娘和三奶奶看到她的脸色不好问过,李春妮掩饰过去了。 经历过岁月洗礼的老人,肯定猜到春妮儿遇到了难心事,可谁活在这个世界上,又能逃得脱难心事呢? “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人从呱呱坠地,在走向那个“土馒头”的过程中,路上任何一道沟坎,一处荆棘,一块石头,哪怕砖头、瓦片,没有谁能躲得过?想绕过去,是不可能的。 等到风来沐风,雨来享雨的境界达到了,那所有的艰难困苦,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可,年轻的春妮儿还不懂这些,她还沉浸在无边的失恋痛苦里难以自拔。 所幸,在她人生旅途最艰难的时候,遇到了慈善、旷达的三奶奶,那目不识丁的农村老妪,能够明白是知识让李春妮走出盐碱地,她不仅能够给人针灸、看邪病,还能够给身处迷局的李春妮,指出一条明路,那就是无论在什么样的处境里,千万别抛弃书。 “书乃一生之良药,急可医燥,悲可医伤,蠢可医愚。”能够与散发墨香的书籍为伴,是人生命中的大幸。 李春妮现在最最需要的就是:上班时多去车间,让轰隆的机器声,驱赶她心底的忧伤;下班后多阅读喜爱的书籍,让前人的智慧和经验,陪伴她度过困境、走出阴霾。 这个世界上,不只是婚姻需要缘分,友情、爱情、亲情,哪一个又不需要缘分呢? 如果她与司亮真的有缘,无论什么疾风暴雨,也不可能拆散他们;如果无缘,即使现在不分手,将来也不可能一起走长久。 第105章好日子不长了 周末,司亮在与李春妮相约的地方,等了好久,也没有见到她的身影,只好无奈地回去了。 当初,他追求李春妮,与李春妮相爱,司亮也是真心真意的。 只是世界万物时时刻刻不停地运转,没有什么是不变的。 司亮内心也深藏着自卑,那就是他作为农民的儿子,如何与大厂长的公子相比呢?他知道白怀宝追过李春妮,李春妮没有同意。 但是,李春妮回去复课,她的哥哥去干临时工,都是白怀宝帮的忙。 甚至白怀宝都已经结婚了,还牵挂着李春妮的毕业分配,这样的情义,实在不多见,也不得不让司亮心里暗暗泛酸,因为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爱情是最自私的。 好在,与李春妮谈恋爱这几年,彼此都有了解。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作为李春妮的亲嫂子,霍兰兰竟然去司家庄骂街,这让左邻右舍怎么想? 即使大家通情达理,明白但凡霍兰兰这种行为的女人,品行肯定有问题。 不然,为人良善的女人,哪有干这丢人现眼事的? 可老百姓谁去判断孰是孰非?自古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看热闹的多,说闲话的多,有的没的胡诌八扯得更多。 在没有娱乐的年代,人们恨不得听听那些八卦,鸡毛蒜皮都可以掐起架来,何况这男女之事? 司亮感觉压力很大,他的爹娘压力就更如泰山压顶。 司亮已经属于成熟男性,权衡利弊、考虑再三,加之来自外界的压力,他才决定对李春妮提出分手。 司亮周末想与李春妮见一面,想告诉她自己快结婚了,女方在县百货大楼上班,关键是她的爸爸是粮食局的副局长。 如果这门亲戚成了,司亮就变成了粮食局副局长的乘龙快婿,未来在工作上可以说是肉眼可见的顺风顺水、前程一片大好。 司亮对自己单位副局长的女儿,说不上爱,但也不讨厌,而且内心还有些许敬畏攀高。 作为男方对女方没有啥可以挑剔的地方,能够被副局长的女儿看上,就连司亮的舅舅、妗子也觉得是司亮家烧了八辈子的高香。 副局长的女儿长得个高人好看,唯一就是年幼的时候身体被烫伤过,留下一些疤痕。 不过,这些都可以被衣服遮挡,除了亲密的人,没谁能看到。 司亮没有什么好说的,司亮的爹娘更是觉得脸上光彩无限,不管跟谁说起来,未来的儿媳妇是副局长的闺女,可不是那个李家寨村的什么妮儿。 司亮的骨子里也许希望能够看到李春妮痛哭流涕,甚至放下身段为了爱情苦苦哀求于他。 如果李春妮能够这样做,也许他会拿出所谓男子汉的气概,冲破层层阻碍,勇敢地与李春妮继续牵手。 只是这个李春妮性格太过倔强,出身盐碱地不说,家里穷没有父亲也不说,关键是她自己没有半点自知之明,丝毫不肯低头服软,更没有乞求过他。 司亮有些生李春妮的气,没想到美好的爱情竟然如此脆弱,女友又如此刚强。 哪个男人不喜欢小鸟依人的女子呢?柔弱的女人,可以激发男人的保护欲望,彰显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 话说回来了,谁家又不乐意跟局长攀上关系呢?哪怕是一个单位的副局长! 司亮的舅舅跟他多次提起过贾娇娇,说贾娇娇的家庭条件以及各方面都胜过李春妮,好赖她爸爸也是个车间主任,总比没有任何背景又没有父亲的李春妮强。 只是后来,贾娇娇藏尾露首,不说拒绝也不说同意,态度不够明朗,让司亮的舅舅和妗子很着急。 在农村中,像司亮这年龄也算是大龄青年了,自己不用着急,父母亲戚朋友,甚至连不相干的外人都会觉他有毛病,“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在城里上班单位又挺好的司亮,怎么连个媳妇也说不上来? 司亮来自外界的压力可以说亚历山大。 这回好了,有人介绍粮食局副局长的女儿,这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情,条件不光比那个李春妮强很多,就是那个在县城上班,她爸爸是镇棉厂车间主任的贾娇娇也不能比。 人家粮食局副局长已经把话放到那里了,只要司亮同意这门婚事,把一个两间屋的小院落当作陪嫁送给女儿女婿。 这样的好事,到哪里去找? 不用再住职工宿舍,也不用司亮的爹娘拉窟窿借账在城里买房子,这真是天上掉下一个大馅饼,又恰巧落在司亮头上。 所以,司亮在父母,在亲娘舅的催促下,很快与副局长的女儿确定了关系,并且准备下个月初结婚。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那个各方面条件都比李春妮好的贾娇娇,还在痴心妄想,做着黄粱美梦,想着有朝一日嫁给主任的儿子刘宏。 美梦如果破碎,就寻司亮做那个“接盘侠”。 没想到,人家司亮又与副局长的女儿结了姻缘,贾娇娇与刘宏偷情,也被白怀珍撞见,白怀珍受到刺激精神失常,真是计划不如变化快。 贾娇娇打算鱼死网破时,听了刘主任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劝说后,偷偷去外地做了人流,并同意离开小城,去邻县工作。 司亮有些认命,更多的还是庆幸,没想到副局长的女儿能够看上自己,结婚后他在粮食局的地位,是不是也会有所改变? 但,司亮的内心还是想见李春妮一面,毕竟他们谈过了两三年的恋爱。 可惜,天公不作美,信到李春妮手里的时候,已经迟了,偏偏那天李春妮回了老家。 这天下午上班时间,李春妮去找白厂长在一个单子上签字,敲门进去后,看到白怀宝也在,父子好像有什么事的样子。 “白厂长好!怀宝过来了?” “春妮儿,我们进修学习结束了,我已经回来上班了,一直忙也没有联系你们。” “我们都在忙。”李春妮一边说着一边把业务购物单递给白厂长。 白厂长很快签上自己的名字,并还给李春妮。 李春妮说完“谢谢白厂长”,又转向白怀宝,说:“怀宝,你忙,我先过去了。” 白怀宝站起来说:“去吧去吧,忙完这阵子我再联系你们。” 已经成为石化厂中层的白怀宝,这回来白厂长办公室找他的爸爸,确实有事,确实不能在家里当着老妈、当着妻子的面去说的一件事。 那就是姐夫哥与贾娇娇的事情。 白怀宝是真的没想到,害姐姐的小三竟然是恨不得天天长在他家里的贾娇娇,知道真相后的白怀宝,想找到贾娇娇当面给她一顿嘴巴,再把唾沫吐到她的脸上,是白厂长制止了他。 “为了你姐姐好好恢复身体和记忆,也为了她的家庭能够继续维持下去,这件事千万不要声张,那个女人既然如此不要脸,啥事也能办的出来。” “这些年,咱们全家人都是瞎了眼,姐姐也是太实心,就没有想到她会如此无耻。爸,你和刘伯父就不该给她安排工作,让她祸害完人后,还能全身而退,实在是太便宜她了。” “已经训斥了刘宏,他承诺真心悔改,这段时候在医院里伺候你姐姐非常上心。咱手里也算有了他的把柄,为以后他能够善待你姐姐打基础。 孩子天生有病,你姐姐又受了刺激,咱们老白家大闹起来,你姐姐的病会加重,他们的小家就会真的完了。如果你姐姐再遭受大刺激,后果不堪设想。” “爸爸,你说的有道理,只是我心里很憋气。” “你好好工作吧,要有上进心,石化厂是咱们这里的纳税大户,有政府保着,错不了。 只是现在很多企业越来越不景气,特别是我们这些棉厂、纺纱厂、染织厂,已经出现亏损,这种状况继续下去就会倒闭,就会有大批职工下岗。 因为工厂要改制了,大城市已经开始行动了,咱们这里的好日子也不会太长了。多亏你去了石化厂,要是还留在供销社也得完了,很多国营单位都在衰退,甚至最后关门大吉。” “爸爸,这是真的?消息可靠吗?” “可靠,能不是真的吗?下一步人们的日子不大好过了。特别是那些非农业户口又没有啥技术的人,没地方上班也没有地方务农;农业户口的人好歹家里有地种,各地就是这形势。 你和云霞的单位都没有问题,爸爸岁数大了,也无所谓了。看看吧,不出三年,下岗潮将会席卷全国。 平时有时间多与你姐姐姐夫哥联络联络,一是为了感情,再就是刘宏也不至于那么放肆地出去‘打野食’了,他毕竟在事业单位,脸面得要。” “爸爸,我记住了,那我回去了!” 第106章团泥球 不知看官们还记不记得霍兰兰去司家庄骂大街那件事? 这个司家庄不仅有司亮的爹娘在,李春妮、白怀宝他们的同班同学司华也是这个村里的,并且司华被铁饼崩到时,李春妮还给他送过空间里的“仙露”,使他缩短了治疗的时间。 当时,司华娘为了表示感谢,还回馈给李春妮一布袋花生良种,现在李春妮空间里种的那些花生,最初就来自司华娘给的那些粒大饱满的花生。 霍兰兰那次在司家庄骂大街,司华的爹娘也听到了,他们没有外出凑那个热闹,觉得那是娘们孩子事,觉得凡是懂事的、正常人家的女子,也不会跑出来败坏自家丈夫妹妹的名声。 不过,司华下班回家时,娘倒是跟他提过这件事,仅仅提了一嘴,也没再说什么。 司华农校毕业后,安排到了乡镇工作,主要就是天天跑村庄,催公粮、催老百姓交农业税,再就是协助村干部做一些实质性的工作。 今年春天,司华去了李春妮他们那个管区,做管区书记。 司华动心的第一个女孩就是李春妮。不过,那时有厂长的大公子白怀宝在,老百姓家的孩子特别有自知之明,其实就是自卑感作祟,没有谁敢再有那个心思。 后来,他们考上中专以后,听说白怀宝与贾娇娇在一起了,而同村的司亮却成了李春妮的男朋友。 听到这个消息的那天晚上,从来不抽烟的司华,自己坐在宿舍门前的台阶上,整整吸完了一盒烟。 从此,他不再联系任何同学,不管是见面还是写信都戒了,除非有人去主动找他。 农校毕业后,有门路的同学去了城里或者城附近的乡镇工作,而他就服从分配,去了贫穷的柏林镇,从打零杂、从最基层开始。 在镇中学读书时,司华就听说过李家寨村没有甜水,老百姓需要到外村挑水喝。 为什么会这样呢?据说,卫星云图显示,李家寨村是一个巨大的油盆,地下流动着“黑色的金子”——石油。 有人说,如果真的能够在李家寨的地下挖出石油,这个村的穷帽子,就可以彻底被摘掉了。 全村老少就巴望着出现奇迹,一些光棍汉也仿佛有了精神和干劲。 国家探测队男男女女,坐着大卡车,来过不少人,钻井、放炮、打眼,折腾了很长时间,一眼石油也没有被打出来,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李家寨的人民群众,依旧过着穷日子,依旧喝着外村的水,依旧被盐碱地浸泡着。 别看司华是一名小小的农校毕业生,是一个不起眼的管区书记,可是他挺有雄心壮志,就想为老百姓做点实实在在的事情。 他牵头联系水利学校毕业的同学,咨询了一些地下水层结构知识,请他们看看能不能从李家寨的地下,打出一眼甜水井。 少年壮志不言愁,水利学校毕业的同学也是有志青年,也想能够有所作为一下。 于是,他们一拍即合,查阅资料、翻阅各种有关书籍,最后一致确定,李家寨这种情况,可以从其地下打出甜水来。 但是,井需要打得深一些,再就是需要发动全村男女老少,团泥球,准备打出井后过滤泥沙、封堵苦水段用。 春天,万物复苏的季节,正好土壤解冻,变得比较松软,便于人们挖掘和团成泥球。 在管区书记司华的热心操持下,镇政府联系县水利局专业打井工人,进驻李家寨村,开始了打甜水井的行动。 在正式动工之前,李家寨村的家家户户、男女老少,都得动手团泥球。 泥球要求用粘土团,并且为了确保水井的使用效果和使用寿命,里面避免掺杂其他杂质;还对粘土球的直径做了要求,通常控制在5到10厘米之间。 村大队把任务发下去,李家寨的老老少少开始齐动手,为了保证质量,很多人家专门跑了远路,去河沟边挖粘土,再用独轮车推回家。 然后,一家大小就开始了团泥球的工作。 乍暖还寒,小麦还没有完全返青,地里也没有啥活计,李家寨的村民,就把全部精力,用到了团泥球上面。 李春胜和李春妮都在城里上班,霍兰兰那种喜好养尊处优的货色,才舍不得力气去河边挖质量好的泥土呢。 这女人喜欢投机取巧,霍兰兰偷偷从南湾沿边挖了点泥回家,应应付付完成了大队布置的数量。 春妮儿娘也推着独轮车,去村北的运河边挖回一些泥巴,然后跟三奶奶一起团泥球。 每人要求团三百个,每家按人头分配,因为一日三餐离不开饮水,所以没人有怨言。 村民们不清楚团这些泥蛋蛋究竟有啥用?可是却知道有了这些泥蛋蛋,在自己村里就有希望喝到甜水,就不必再去外村挑水吃了,心里就无比的兴奋。 听专业人员说:打井时放泥球是为了防止上层水渗透、封堵苦水段、保护井底土质以及防止井水浑浊。 一开始,春妮儿娘说帮三奶奶团,三百个不多,不用熬夜就能够团完,但是三奶奶不同意春妮儿娘自己受累。 老人家说:“你已经帮我运来了泥巴,就已经很好了,咱村里打甜水井,我心里高兴着呢,咱俩做伴一起团。” 三奶奶来到春妮儿家,她们俩一边说话一边用心地按要求团着泥球。 先是在那堆泥巴里挖一块,然后放到手心里反复团,直到圆溜溜、光滑为止。 所以,选择泥巴也是一项技术活,泥巴里面水分少了、发硬,难以成圆;水分多了又容易瘫软也不行,所以必须抓住那点火候,才能团出合格的泥球。 两位老人团完自己的任务,也为春妮儿团了三百个,虽然气温没有完全回暖,抓一把泥巴冷森森的,有些透骨寒,但不停地忙碌,很快就感觉全身热乎起来。 人们的心里也是热的,因为如果机井打出甜水来了,就不必再跑到外面去挑水了,这可是李家寨村几辈人盼望的大好事。 晚上,李春胜下班回来,霍兰兰还给他留着泥巴呢,吃过饭他也开始动手团起来。 团好的泥球需要阴干,不能让太阳暴晒,免得出现裂纹,影响使用。 李春胜忙完自己的,又到娘那边看了看,他发现娘团的泥球好像与自己的颜色有点不一样,好像娘用的那些泥巴,更容易粘在一起,而自己在家团的那些泥巴,特别容易松散。 春妮儿娘说:“大伙儿都是到运河边弄来的泥巴,为了咱自己喝水,得凭良心,不能糊弄。” 李春胜似乎有些明白了,霍兰兰那个懒婆娘,肯定是在南湾沿弄的泥巴,应付公事。 “娘,你们团够了吗?” “够了,都有些超了,我连春妮儿的也团出来了,还剩了半筐泥巴,不行你就用这些泥巴再团一些。” “好的,娘。” “你忙就回家忙去,剩余的娘给你团。” “娘,不用,不用,我晚上没事,自己来吧,你怪累的。” 李春胜一方面确实担心他娘劳累,另一方面也是怕得罪自家的那只“母老虎”,他有些害怕吵吵嚷嚷了。 在李家寨村民的好日子越来越近时,李家寨祖祖辈辈将要喝到自己村里挖出的甜水时,孤寡老人三奶奶的生命却即将走到尽头。 第107章孤独谢幕 那天,五保户三奶奶在李春妮家团完泥球,对春妮儿娘说:“春妮儿娘呀,谢谢你跑那么远的路,弄来合格的泥巴。” “这有啥客气的?大队上没给您老人家布置团泥球的任务,你还积极参加,都怕你累着。”春妮儿满脸含笑地说道。 “从小就喜欢玩泥巴,没想到人老了,还可以玩,并且这次玩的有意义,这是好事啊! 这些泥蛋蛋,就搁在你家院子里晾干吧,到时候帮我交上去,也算是我老婆子的一份心意了。”满脸皱纹的三奶奶笑成了一朵层层叠叠花儿,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又好像在布置身后事。 “知道了,三奶奶。今晚,在我家吃了晚饭你再走,不用一个人回去再开火了。”春妮儿实心实意地挽留着三奶奶一块吃晚饭。 “晚上我一般也不怎么吃东西,就想早点回家歇着去。‘骑马坐轿,不如睡觉’呀,我先家去了。”老人说完就起身往门外走去,这半个多世纪的人生路,她老人家走得实在艰难,她真该好好歇歇了。 春妮儿娘赶紧也站起来,送老人出去。 其实,今晚的三奶奶,感觉身体有些不舒服,她没有言语,是怕给别人添麻烦。 老人回到自己陈旧狭小的土坯房里,坐在几十年的老式木头椅子上,看着屋里的一切。 这些家具,简单、陈旧,并且散发着岁月的气息,是当年她与丈夫共同摆放的。 椅子坐上去,稍微会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但是依旧很结实、稳固,半点也不摇晃。 老人爬上炕,脱掉鞋子,也把自己那又长又有点破旧的黑色裹脚布慢慢地一圈一圈地解下来,把它们叠放整齐,放到自己的枕头边。 老人拍了拍身边的另一个枕头,自言自语地说:“老伴儿啊,这日子真快,也不知道咱俩再见面时,你还认不认识我? 我可已经白发苍苍、满脸皱纹了,牙齿也少了五颗,眼睛也不好使了,耳朵也有些沉。 你可是年轻着呢?又高又俊的后生,半个多世纪了,咱俩见面你可得认得我啊! 这些年,我能坚持在李家寨村独自活着,就是为了等你,怕你回家迷了路,我不敢离开。 这跌跌撞撞的一生,我都是把你揣在怀里的。说好一辈子在一起,没想到你早早地走了,也没能留下一男半女。 不过,也没啥!咱没做过亏心事,没害过人,清清白白的,咱李家寨村呀,国家要给挖甜水井了,看来我是喝不上了。 老伴儿呀,我是真的想你呀,我也到该去与你团圆的时候了,你可得接着我呀……” 第二天,李家寨村没有完成团泥球的人家,依旧在忙碌着;已经完成任务的家庭,努力把运来的泥巴都团干净,他们心里清楚,这不是大队上的任务,而是关联到每一个家庭,每一个村民的大事情,马虎不得也应付不得。 上午大约十点钟,春妮儿娘发现三奶奶一直没有露面,老人平时这个点,都会到门外站一站,跟左邻右舍说说话、拉拉呱。 春妮儿娘不放心,赶紧到三奶奶的家里去看看,太阳老高了,门却仍然关着,春妮儿娘感觉有些不对劲,就过去敲门,一边叫一边敲,却没有任何回应。 春妮儿娘心里一紧,赶快喊来人,把门撞开了。 众人走进里屋,看到三奶奶安详地躺在炕上,就像睡着一样,春妮儿娘颤抖着伸手去探了探三奶奶的鼻息,瞬间泪水夺眶而出,声音带着哭腔说:“三奶奶走了……她老人家已经不在了……” 屋里的乡亲都忍不住红了眼眶,房间里弥漫着悲伤的气氛,在场的人,谁家的小孩子又没有被三奶奶无偿地看过病呢? 一位年轻的邻居哽咽着说:“三奶奶一直那么善良,从来不讨人嫌,心眼好,说话总是笑眯眯地看着你,昨天我们还在门外说话呢,怎么她说走就走了呢?” 春妮儿娘抹了一把眼泪,缓缓地说:“三奶奶这辈子孤孤单单,却喜欢孩子,从不抱怨生活,总是想着法帮衬大家。她走得这么安静,是老天爷不忍心再让她受苦了。老人没受罪,在睡梦中离开了这也是三奶奶的福啊!” 大家低头默哀,为这位善良、温暖又坚强的老人,送上最后的敬意! 李春妮得到三奶奶去世的消息,已经是三天后了。周末前,哥哥李春胜找到李春妮,说:“春妮儿,这周休班回家吧!” “哥哥,家里有事吗?” “三奶奶身体不大好,你要是没有其他事,就回家看看吧!” “哥哥,三奶奶咋了?碍事吗?” “不,不大碍事,就是人上了岁数,头疼感冒也免不了的。” 李春妮看到哥哥的神情,听到哥哥吞吞吐吐的话语,她觉得三奶奶情况肯定不好,便说:“哥哥我没事,这个周末回家去看看。” 一个多小时候后,李春妮蹬自行车回到家,停放好车子,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急切地进屋问娘:“娘,娘,三奶奶怎么了?没事吧!” “三奶奶,三奶奶人已经不在了,老人家没病,睡梦中走的。” 李春妮听到那位对自己有恩,影响自己的孤寡老人已经去世的消息,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上次还握着她的手,瞅着她的模样,始终微笑着跟她说话的三奶奶,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李春妮匆匆赶到三奶奶那间熟悉的小屋,看到土炕上已经空空如也,物还在、人无踪,她的泪水止不住流下来,声音嘶哑地重复喊着:“三奶奶!三奶奶!” 三奶奶的音容笑貌,浮现在李春妮眼前,三奶奶那粗糙又温暖的大手,曾经针脚细密地给她做过暖袖,曾经安抚过她忧伤的心,曾经塞给她又甜又脆的“牛奶子枣”。 目不识丁的三奶奶不仅能够治病救人,还能够对情绪低落、心情抑郁的人进行循循善诱,引导她向善、向光、向自立自强奋发。 李春妮早就下了决心,好好工作,努力有出息,给娘和三奶奶养老。 只是曾经待人那么和善的三奶奶,李春妮还没来得及报答,老人就不在了,又怎能不让人伤心难受呢? 春妮儿娘站在李春妮的身后,看着女儿那悲痛的身影,也不由得悲从中来,一边流泪一边拍着女儿的后背说:“春妮儿,你得好好的,身体好各方面都好,有出息,那就是对三奶奶的回报。” 李春妮转过身子,扑在娘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那哭声中,包含着她对三奶奶深深怀念和无尽感激,悲声弥漫了三奶奶的整个屋子。 “春妮儿,别哭了,娘带来了纸钱,咱到院子里,你为三奶奶焚烧一下,表达表达自己的心意吧!” 李春妮与娘到了三奶奶家的院子里,在门台东侧,引燃纸钱,春妮儿双膝跪下去,她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纸钱,看着那灰色的蝴蝶起起落落,仿佛三奶奶欢喜的笑脸,仿佛连通着她与三奶奶在亲热的交流,李春妮的泪又来了…… 第108章圆梦甜水 春风拂面,虽然有了丝丝暖意,但料峭的春寒,仍旧冻得人们缩手缩脖。 在李家寨村这片广袤的盐碱地上,水利局的工作人员正在紧张忙碌地准备着钻探甜水井的工作。 作为李家寨周围几个村的管区书记,司华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对着水利学校毕业的同学小孟说:“虽然已经事先进行了勘测,这地方能够打出甜水来,我心里觉得还是有点没底呀!” 小孟望着脚下的这片盐碱地,坚定地说:“司华,放心吧!勘测好了,咱们水利局也接受了这个任务,就得全力以赴,不管有多困难,都要试试。有专业技术和设备,要相信一定能打出甜水来。” 打井的机器轰鸣声响起,钻探工作在紧张而有序地推进着。 飞快旋转的钻头好像遇到了坚硬的岩层,只是打转,却丝毫没有深入进去的意思。 队长看到这种情形,皱起眉头说:“先停下来,检查一下设备,看看有没有损坏。遇到问题解决问题,这都是正常的,试着调整一下角度,继续钻!” 工作人员不顾浑身沾满泥浆,重新调整了角度,机器重新唱起歌,只见越钻越深。突然,泥浆变得越来越稀,一股一股地从地下往上泚。 人们屏住呼吸,睁大双眼,见证这历史性的难忘一刻。 当钻头深入地下,开始是喷出来一些泥浆子,慢慢地慢慢地涌出的水开始由浑浊变得清澈起来。 在一片响彻天空、震动大地的鞭炮声中,李家寨村打的机井终于出水了。 这片长久被盐碱侵蚀的土地,祖祖辈辈被苦水浸泡的乡亲,做梦也没有想到奇迹会发生。 村里的男女老少,早早地像赶大集一样聚集在井口边,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喜悦,那是一种从心底深处绽放出来的灿烂笑容。 这口井位于村后中间地段。这样,不管村西头还是村东头的老百姓,过来打水就都很方便。 井的四壁,是用水泥做的管道,直径差不多十米,用砖块砌的四周,井台周围也是铺了砖头,以免冬天挑水的人滑倒。 作为管区书记的司华和村委会领导班子,把李家寨村德高望重的一位老人请过来,舀了一水舀子略微发浑的水,双手递给老人,请他先品尝第一口自己家门口的甜水。 老人心里激动,不仅手有些颤颤巍巍,连胡子也颤颤巍巍起来,他黑红的脸显得更加红了,满脸的皱纹已经笑成了一朵花,饱经风霜的眼睛里浸满泪水。 老人把舀子靠近嘴边,小口啜了一点水,咂巴咂巴嘴、眯上眼,细细地品味着。 然后,不由得发出一声啧啧赞叹,高声喊道:“甜,咱李家寨村自己的甜水!这可真是老天开眼啦!咱们老辈子苦了这么多年,终于盼到自己脚下的土地也能够挖出甜水来了!” 周围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乡亲们有的欢呼,有的激动地拥抱在一起,有的一边笑一边流泪,大家就像过年一样开心。 “是啊,咱们以后再也不用为喝水发愁了,再也不用跑那么远的路去挑水了。”一位饱经风霜的、脸色黧黑的大叔,含着眼泪说道。 “有了甜水,咱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后生们也容易说媳妇喽!”一位嘴里只剩几颗牙齿的老大娘笑着说。 “感谢老天,感谢管区书记牵挂着咱们村!”一位拄着拐杖的老爷爷激动地说道。 欢笑声、呼喊声、激动的哽咽声交织在一起,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欢快的气氛弥漫在村庄上空,在这片曾经被盐碱泛滥、苦涩布满的贫瘠土地上回荡着,仿佛奏响了一曲希望与欢乐的交响乐。 水虽然不够清澈,可毕竟这是李家寨村自己挖出来的甜水,真好啊! 有几位上了年纪的村民,因为不知如何表达自己激动的心情,就上前去拉管区书记司华的胳膊,非得让他去家里吃饭不可。 李家寨村民的热情,让年轻的司华不知说什么好,他被大伙儿簇拥在中间,红扑扑的脸上挂着笑容,嘴巴一直没有合上。 村长紧紧地握住司华的手,声音有些颤抖地说:“司书记,要不是您牵头,我们李家寨村这甜水,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打出来,您可是我们村的大恩人呐!” “李村长,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看到大家能吃到自己村里打出来的甜水,我心里真是比吃了蜜还甜。” 一位大娘挎着一篮子新鲜鸡蛋,满脸笑盈盈地走过来,说:“司华书记,这是俺们第五生产队家家户户凑的鸡蛋,派我做代表送给你,你一定得收下!” “大娘,谢谢你们!大家的心意我领了,咱们的日子还不富裕,还需要用鸡蛋换卖零花钱,等到大伙儿鸡鸭成群,我会去你们家里吃饭。”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挤到人群前,冲着管区书记说:“司书记,这是俺姐姐亲手纳的鞋垫,送给你的,上面还绣了花,希望你能喜欢。”人群中传来一阵笑声。 “俺姐姐说了,她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因为你为大家做好事,走路多才送给你的!”小家伙又画蛇添足补充道,人群中又传出笑声。 “谢谢你家姐姐,这鞋垫我就收下了,真漂亮!我一定天天垫着,多为老百姓做好事。” “乡亲们,大伙儿的心意司书记收到了!咱们李家寨村的祖先,从明朝万历年间迁到这里,一直以碱场涝洼地为伴。 跟其他村里的村民一样,付出同样的汗水,却不如他们收获的粮食多,温饱难以达到,还没有甜水喝,一代一代就这样坚持下来了。 多亏咱们的管区司书记,找他水利学校毕业的同学,找县水利局,找专家,终于帮咱打出了甜水,这恩情不是一篮子鸡蛋,一瓶子醉枣,几双绣花的鞋垫子可以表达的。 但是,咱们李家寨人最懂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礼轻情意重嘛!以后咱们这涝洼地有了甜水的滋润,就会慢慢变得肥沃起来。 到那时候,庄稼丰收、牛羊肥壮、鸡鸭鹅成群结队,咱们的日子就会富得流油了,那也是对司书记最好的回报了。 再就是,家家户户需要叮嘱小孩子,一定要好好保护咱们的这眼水井,不能随意往里面投掷东西,要像爱护咱们的眼睛一样,爱护好咱们的甜水井。” 长久的、雷鸣般的掌声响彻起来。 事后,村里一位老民办教师还写了一首七律诗,附上请各位看官欣赏: 盐碱地甜水梦圆 久旱低洼求水难,碱荒大地盼清泉。 千番钻探心无悔,数载忧思梦未眠。 书记牵头寻妙策,村民协力共攻坚。 今朝甜水潺潺涌,笑语欢声乐满天。 第109章不得不去 李春妮再休班回到家时,不管是苦水缸还是甜水瓮,现在里面都装的是自己村里打出来的甜水了。 味道虽然不能与其他村庄的那样甘甜,但是毕竟不再苦涩;虽然有点点浑浊,但是经过沉淀以后照样也是清澈无比,这是每个李家寨村民都感到非常自豪的一件事。 考上学后,司华与李春妮通过几封信。后来,听说李春妮跟自己同村的司亮谈了恋爱,也就渐渐断了联系。 自从今年春天,司华当了李家寨周围几个村的管区书记以后,就经常骑着一辆半新不旧的自行车,各个村里奔波,传达上级精神,为老百姓解决实际困难,解决不了的就上报领导,他的日常工作就下基层。 司华是一个非常负责的管区书记,得到了乡亲们竖起的大拇哥。 这天,司华骑着自行车,又来到李家寨村查访民情,正好遇到了休班回家的李春妮。 “春妮儿,休班了?” 李春妮朝着声音望过去,见到一个身材魁梧,黑脸堂、浓眉大眼的年轻人冲着自己推车走过来。她一下子没有反应过对方是谁,正迟疑间,那个小伙子已经走到跟前了。 “啊,司华!你怎么在这里?” “来找你玩呀!”司华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 “找我玩?那,那赶快进来吧!”李春妮打开角门,示意司华把自行车推进院去。 “不用,没人偷的。”司华把自行车停放在李春妮的家门口,就走进了她家的院子。 “大娘,大娘,我来了!”一进院司华就拔高声音喊。 春妮儿娘听到叫声,赶紧从屋里迎出来,笑着说:“司书记啊,快来,快进来!” “啥?司书记!”李春妮听了娘的话,吃惊地重复了一遍,带着疑问的眼神看向司华。 “春妮儿,你还不知道呢,这是咱们管区的司书记。这次咱村能够打出甜水井,多亏了他跑前跑后啊!” “是吗?原来你到俺们村来为人民服务了!”李春妮带着惊奇带着赞叹说。 “对喽,几次路过老同学的家门,就是没有看到你,今天总算见到了。” “娘,这是我同学司华,就是那年给咱一大兜子花生的那个司华。” “哎哟哟,原来,原来司书记你俩是同学呀!那年给俺们的花生,真是好!简直就是良种啊!” “大娘,都好几年前的事了,你们还记得那么清楚呀!” “记得,记得!当初俺娘说,如果地不那么泛碱,种上肯定能长,真是可惜了那么多好的花生。”李春妮无不惋惜地说。 “现在已经打出甜水了,慢慢地把盐碱地养过来,应该也可以种植花生了。”司华充满希望地说。 “今天中午留在我家吃饭吧!我们好长时间没见面了。”李春妮说。 “司书记,春妮儿说得对,中午在俺这里吃吧。”春妮儿娘挽留着。 “大娘,下次吧,下次再吃,今天你们村东头一户人家还有一件没了的事呢。”司华说着就站起身来。 “春妮儿,下次休班回家时提前打个电话,我好过来吃大娘做的饭。”司华离开李春妮的家,去忙自己的工作了。 晚上,李春胜下班回来,吃过晚饭,来到娘的屋里,看到妹妹回来了,娘仨坐在一起,说了些闲话。 “春妮儿,怎么转合同工的事,现在还没有音儿呢?” “这段时间产品销路不太好,不减员就已经不错了,怎么可能再转合同工?” “我说现在送的原棉比过去少了很多呢?差不多得少一小半,我们搬运工干活觉出比过去轻省来了,原来是产品卖不出去了。” “哥哥,咱村里打出甜水井来了,我看咱们的盐碱地也会慢慢被改良。哪一天厂子不行了,你还可以回家继续种地呀!” “说的也是,你们呢?你们这些抱‘铁饭碗’的怎么办?” “你俩这是说的啥话?越说越不像话!‘铁饭碗’难道能破了不成?说点喜欢的事呀,说这些不着边际、不当官又瞎操心的事有啥用?”春妮儿娘不满地在一旁嘟囔道。 “娘,你不懂!确实现在那些正式工的前景不容乐观。”李春胜说。 “啥?春妮儿好容易考出去,才上了几年班?就开始要不行了?”春妮儿娘不满地反问道。 “不光是春妮儿,是很多工厂里面的职工,日子会越来越不好混。”李春胜耐心地说。 “娘,哥哥说着玩呢,您别放在心上。”李春妮赶忙安慰娘。 “哥哥,你说的这些,那都是大城市里,离咱们这里还远着呢。”李春妮故作轻松地对哥哥说。 其实,李春妮早就得到消息了,她也在为自己的出路着急。可这种事不能让娘知道,更不能让娘担心。 “春妮儿,你是不是再托托人,提前为自己早做打算?”哥哥李春胜提醒道。 “咱能有啥人呀?那么多工厂,那么多职工,闻到风吹草动又有门路的人数不清,哪能轮得上咱呀?”李春妮有些失望地说。 “轮不上你,心里也得早做打算,免得到时候真到了那一天自己抓瞎。”李春胜说。 “娘,春妮儿,我先回去了,兰兰快生了,就在这一两天。”李春胜说完便往门外走。 “哦,那你快回去,还在娘这里磨叽个啥?我攒了一些鸡蛋,一会儿送过去。”春妮儿娘催促着儿子快回家。 李春妮听到角门关上的声音,知道哥哥已经走远了,便说:“娘,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还给她攒什么鸡蛋,自己都舍不得吃?你忘了那泼妇在地里打你了?” “春妮儿,你这孩子,越大越不懂事!哪有百年的仇呀?不看她的面,看你哥哥的面也该给她准备鸡蛋呀!” “哼,我看那泼妇,就是喂不熟的狗!你送给她人脑子呢,她也不会有感恩的心。她就认为是应该的,照样没老没少、骂骂咧咧,惹你生气。” “别说那些没用的!怎么着也是你哥哥的孩子,怎么着也叫我奶奶、喊你姑姑不是?” “那种货色还能生出好孩子来?就是好孩子也会被她教条坏了!” “越说越不像话,赶紧收拾一下,你拿着鸡蛋,咱娘俩过去看看。” 李春妮是不想去的,她甚至一辈子都不想看见霍兰兰那个“母老虎”。打自己亲娘的人,是不是应该一辈子势不两立?可,哥哥在,娘的命令也不能违背,只好撅着一张可以挂油瓶子的嘴同意了。 春妮儿娘在草屋的角上,提来一篮子鸡蛋,满满一篮子喜人的鸡蛋,如果卖了换钱,足够一家人小半年的油盐酱醋茶费用,炒着吃也是人间美味呀! 只是,这么好的东西,送给一个泼妇,送给那个曾经打骂自己亲娘的霍兰兰,李春妮是打心眼里舍不得。 可是,因为有一奶同胞在,亲情难断呀,李春妮不得不跟着娘去了。 …… 第110章挥之不去 李春妮瞅着娘放在堂屋地面上的一篮子鸡蛋,弯腰拿出几个放到桌子上。 “别往外拿了!”娘连忙拦着她。 “娘,太多了!都快到篮子提心了,滚下来摔到地上也是破了浪费掉。” 春妮儿娘见她说的有道理,就不再言语了。 李春妮左胳膊挎着篮子,右手托着篮子的底,就这样半抱在怀中。她怕鸡蛋太多,唯恐把竹篮子压坏了。 娘俩出了自家门,一前一后走进了李春胜的家门。 这是春妮儿娘千辛万苦盖起的新房子,里面是新家具,新玻璃门窗,她没有住过半天,这三间新房,确实比她的小土坯房敞亮了很多。 李春胜听到门响,赶紧迎出来,见是娘和妹妹来了,有点点手足无措。他大声叫着“娘”,叫着“春妮儿”,意思也是给屋里炕上的媳妇送个信儿。 进了里屋,李春妮看到满脸肿胀、黄皮唇厚的霍兰兰,像一摊肥肉一样堆在炕上,她极不情愿地哼哼了一声“嫂子。” 霍兰兰撩起疤拉眼皮,欠了欠硕大无朋的屁股,说:“春妮儿来了,娘也来了,坐下吧!” 李春妮把那一篮子鸡蛋放到哥哥家的桌子上,春妮儿娘说:“有啥事就隔着院墙喊一声,生孩子可是在阎罗殿里走一遭,不容易啊!” 李春胜不住地点头,说:“知道了,娘。” 看着那一大篮子鸡蛋,霍兰兰没吱声,她心里话:“我是给你老李家生孩子,送鸡蛋还不是应该的。” 这货,面对婆婆和小姑子,还有那些鸡蛋,竟然没有半句客套话,就她妈的认为是应该的。这种德行的人,是不是神仙也厚不住她的人心呀? “娘,你给那么多鸡蛋干嘛?你年纪大了,自己舍不得吃,全送过来了。”李春胜还有点点人话,也有点点良心。 “生孩子、坐月子,鸡蛋最养人,吃水煮蛋,得把它晾凉了再吃,可千万不能直接用冷水凉,这是忌讳呀!春胜,你一定得记住。” 有经验的婆婆不计前嫌,恐怕儿媳妇霍兰兰落下啥月子病,把一些传统习俗,掐着儿子的耳朵根叮嘱。 “娘,我记住了,记住了。”李春胜忙不迭地说。 话不投机半句多,李春妮娘俩根本就没有坐下,站着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别看李春胜是临时工,出身农民,别看他媳妇霍兰兰胡搅蛮缠不讲理,可在他的眼里和心中,媳妇就是人世间的奇珍异宝。 在李春妮娘俩送去鸡蛋的第三天晚上,霍兰兰顺利生下了一个足月的男婴,李春胜请了一周假,他们临时工不干活就没有收入,李春胜宁可没有收入,也得在家亲自好好地照料他家的大功臣霍兰兰。 再就是,李春胜心里也知道,霍兰兰跟自己的亲娘动手动口,又怎么好意思让那么大年纪的娘来伺候媳妇的月子呢?所以,李春胜非常有自知之明地亲自动手,给婴儿洗尿布。 李春胜自从结婚以后,娘没机会伺候他了,他只要有空就学会了伺候自己的媳妇,练就了一套比较拿手的厨艺,变着花样给霍兰兰做吃的:煮鸡蛋、蒸鸡蛋羹、熬小米粥、炖猪蹄,凡是霍兰兰爱吃的,他都想办法弄来,做熟做好,让自己的宝贝媳妇满意,把霍兰兰的奶水养的足足的。 春妮儿娘得知儿媳妇生了孩子,把提前预备好的小褥子、小袄,洗得干干净净的一些旧布片,叠得整整齐齐,打包送到儿子的家里去,她也早已经忘却了霍兰兰的不仁不义,忍不住停下脚步,探着头看向炕里面的那团粉嫩婴儿。 春妮儿娘高兴的,那嘴巴快裂到耳根了,他们老李家终于有后了,香火有了延续,她多年的守寡,终于有了回报。 李春胜每天就会端着一盆尿布,到南湾沿上去洗,一边洗一边露出大板牙傻笑,他甚至想大声喊一喊,因为他自己从此也当上爹了。 李春妮现在每天的工作,还是车间与办公室两边跑,二楼几个科室里,已经有两三个人调走了,那都是有门路有关系的人,他们应该是得到了某种消息,未雨绸缪提前找有保障的单位去了。 连续几天,李春妮没有看到哥哥的身影,她抽空问了一下他们的班长,才知道霍兰兰已经生了,哥哥请假了。 如果霍兰兰是个正经玩意,李春妮肯定会特意赶回家看看大侄子,并且奉上一个大红包。 可是,她真的从内心不愿意原谅那个动手打自己亲娘的泼妇,看在哥哥面子上,红包还是应该要给的,专门回家看望,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天越来越长了,下午下班后,太阳还没有落山,李春妮想到街上去买点零碎东西,刚关好宿舍门,推动自行车,身后传来喊她的声音:“李技术员,春妮儿妹子,站一站。” 李春妮回头一看,原来是薛技术员的妻子。 “大姐,有事吗?”李春妮停下脚步,笑着问。 “妹子,大姐我还真有点事。来,咱到你屋里去说好不好?”薛技术员的妻子神神秘秘的,好像怕别人听到似的。 李春妮重新停放好自行车,重新打开宿舍的门,请大姐进去,随手又把屋门掩上。 “大姐,你坐!有啥事?请说——” “妹子,大姐问问你有没有男朋友?” 李春妮的脸上飞起一朵彩霞,她有些腼腆地笑着问:“怎么?大姐想为我操操心?” “是啊,是啊!我侄子刚省警官学校毕业,分到咱公安局了,我看你俩很般配呀!妹子,我娘家虽然在农村,不过离城只有三里地,家里过得挺好的。两个侄女都已经结婚了,没别人。妹子,你考虑考虑,如果觉得合适,抽空你俩就见见面,好不好?” “谢谢大姐挂着我的终身大事,我现在——还不想找对象。” “咋了妹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咱们女人,没有几年好日子,你可千万别挑花了眼,误了自己!别怪大姐说话粗鲁,你看看早上的蔬菜新鲜又水灵,论斤论两卖,到了晚上就论堆了。妹子你可千万别糊涂!” “我知道的大姐,我知道,谢谢你了!” “妹子,不瞒你说,这件事还是俺侄子自己提出来的呢?” “怎么?他认识我?” “他不认识你,但见过你呀!” “啊?”李春妮有些吃惊:“他见过我?在哪里?” “上次,侄子来我家玩,他正好看到你和俺家老薛一起下班呀!也算是俺侄子托俺来做这个媒人的。”大姐实话实说。 “李技术员呀,好好想想,你也老大不小了,咋能不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呢?” 李春妮只是微笑着,没再言语。 送走薛技术员的妻子,李春妮重新关好门,骑上自行车出去了。 一路上,李春妮想着刚才大姐说的话,公安局那单位绝对不会倒闭,公检法人人向往的好单位,小伙子大学毕业,条件确实很好。 人家会不会嫌弃自己的条件呢?一个从小没有父亲的中专生,在纺纱厂上班,李春妮受伤害真的是受够了,她暂时还不想谈感情,因为她想让自己强大起来,能够有自由选择理想爱人的权利,而不是被动地让冥冥之中的主宰挥来赶去。 来自盐碱地的李春妮,一路走来虽然努力上进,但骨子里还是藏着深深的自卑,那笼罩着她的自卑阴影时常会飘上来,让她挥之不去。 第111章还有个哥哥 这天,李春妮和薛技术员他们几个又去车间转了一圈。 纺纱厂兴盛的时候,职工都是三班运转,现在因为销路的原因,因为整个大市场的低迷不景气,厂里已经实行两班倒了,不过大家的干劲仍然很足,除了上层领导,没有几个普通职工能够意识到即将要来的下岗命运。 车间里的机器在正常运行着,工人们也在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那“隆隆”的机器轰鸣声,听不出有半点衰弱消亡的意思。 技术科的几个人看车间里一切正常,他们转了一圈又返回办公室。 离开车间,在回往办公室的路上,李春妮看到哥哥李春胜站在不远处,好像等待她有什么话要说似的,她便走过去。 时间真快,看来小侄子已经出满月了,哥哥回来上班了。 “哥哥,你已经回来上班了?” “回来了,孩子出了满月,你嫂子就可以自己做饭了,咱娘有空也过去帮帮她。”李春胜说。 李春妮没有再说话,不管霍兰兰曾经对娘怎么样,那毕竟是她的儿媳妇,毕竟有她心心念念的孙子,那个刚刚来到这个世上的婴儿,是他们老李血脉的延续。 “春妮儿,你知道吗?咱哥哥一家回来了?”李春胜有些神秘地说。 “什么?咱哥哥?”李春妮不是一般的吃惊,她从小到大不就是兄妹俩吗?怎么又出来一个哥哥? 李春妮努力搜集着前世的记忆,父亲去世的时候她几乎不记得什么,连父亲的模样都是模模糊糊的一个轮廓,哥哥卧床生病以后,春妮儿娘的记忆就越来越差了,她自己在白怀宝家里,也更加遭受婆婆和大姑姐的轻视与羞辱,没记得还有一个哥哥呀! “春妮儿,我对咱哥哥也没有什么印象,前几天才听咱娘说,爹死的时候在外地的叔伯大爷正好回来了,他是与三奶奶家的那个三爷爷一块出去打仗的,三爷爷死在了战场上,叔伯大爷福大命大造化大,不仅活下来了,解放后国家还把他安排到了高原上的铁道部门工作。 只是因为他战争年代受过伤,不能生育了。大爷回来的时候看到咱爹病重,咱姊妹仨年龄又小,娘一个人实在是养咱们困难,大爷就找了村里有头有脸的人做证明,把咱哥哥过继给他了。 大爷临终前办好了回老家的转业手续,也给哥哥安排好了接收单位,让哥哥带大娘回来,说人老了在高原生活不习惯,还是落叶归根回老家好,这不都回来了。” “哦,也就是说咱还有一个亲哥哥?”李春妮有些吃惊。 “是,哥哥和嫂子有一儿一女,儿子初中了,女儿也快小学毕业了。大爷不在了,大娘得了癌症,也没能赶回来养老。”李春胜一五一十地对妹妹李春妮说。 “哥哥被安排在什么单位了?”李春妮带着好奇问。 “在水利局,好像还当了个副局长啥的,毕竟咱大爷也属于高干,他的儿子国家照顾,大嫂分在计生委了,管计划生育。”李春胜略带羡慕地回答。 “他们回家看咱娘了?”李春妮继续问道。 “回去了,大爷大娘是养父母,已经不在了,咱娘不还是亲的吗?哥哥带着嫂子和两个孩子一同回去的,只是没住下,嫂子都没怎么坐在咱娘的炕头上,她说‘一坐就是一身土,老家太脏了。’”李春胜带着责怪的口吻说。 “哦,可以理解吧!大地方来的人,哪能看得上咱们小庄户人家的土房子土屋的?”李春妮低声说。 “哥哥,娘的意思是让我去看看大哥吗?”李春妮问。 “娘没说,我就是告诉你这件事,看不看的呗,他们也不认得你!周末的时候咱大哥应该回家看娘,你这个周末也回去吧!要不然,在街头跟大哥走一个对面,谁也不认的谁。”李春胜用略带嘲讽的意味说。 “真是这样,因为娘从来没有跟咱们提起过大哥,那时候家里穷也没留下照片啥的,关键是外人也没有谁告诉过咱。”李春妮有点纳闷,左邻右舍的嘴也太严实了。 其实,不是左邻右舍的嘴巴严实,而是那个年代,每个家里都有好几个孩子,家里穷养不起了就把孩子送人,是一种常见的事,也许老百姓已经习以为常了或者不愿意再提伤心事,所以没谁多嘴多舌管闲事,大家都懒得说。 再就是继父继母也不愿意收养的孩子跟亲生父母有什么联系,当然不会给拍摄照片了。 “春妮儿,你去忙吧,我也要忙了。”李春胜说完就转身又去扛大包了。 “你去吧,哥哥。”听了哥哥刚才说的一番话,唤醒了李春妮童年的一些记忆。 儿时,有时候李春妮放学回或者在外面玩耍回到家,她不止一次看到过去娘在一边纳鞋底一边抽噎,她以为娘是想爹了,或许娘就是在想念大哥吧,毕竟那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特别是过年过节的时候,娘脸上的笑容也似乎带着一层水雾,世上哪个做娘的能忘了自己的孩子呢? 按照哥哥李春胜的说法,大哥随叔伯大爷大娘去高原的时候,也就是五六岁的样子,刚刚记事,就生生地从亲娘的手里被带走了。 对于一位母亲来说,那绝对是剜心剜肝的疼痛,可作为娘也必须得放手,舍得自己的孩子,因为那是给孩子一个活命,一条生路。 现在,大哥又回来了,还被分到了水利局,成了国家正式的工作人员,不管大哥大嫂对娘是啥态度,娘的心里一定感觉非常欣慰,因为娘又可以与亲骨肉团圆了,何况看这情形,大哥混得还不差,娘心里肯定也觉得有些美。 周六李春妮骑自行车回到家,她发现娘脸上的皱纹舒展了很多,几天没见,娘似乎比以前年轻了不少,这应该就是因为大哥不仅有了消息,而且还回到家乡的缘故吧! “娘,大哥回来了,你悬挂了多年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吧!”李春妮瞅着娘的面容,故意逗着娘说。 “嗯,看到你兄妹仨都活得像个人,娘的心里完全踏实了。”春妮儿娘长长舒了一口气。 “娘,明天大哥来,你打算做什么好吃的?”李春妮问道。 “你哥说馋娘做的猪肉炖粉条,说那是他记忆中最好吃的娘的味道。”春妮儿娘幽幽地说。 三十年了,吃糠咽菜的年代,年幼的哥哥能记住的也就是那过年节时家里吃过的饭菜。 春妮儿娘已经早早买来了粉条,大白菜家里也不少,猪肉是今天李春妮带回来的。春妮儿娘俩收拾干净,专等待明天为大哥动手做了。 大哥长得啥样?与娘像得多一些?还是与二哥更像一些? 第112章寻找出路 周末不到十点钟,门外有汽车的声响,李春妮赶紧跑出去,春妮儿娘也跟了出去,一辆水利局专车停在家门口,看来是大哥回来了。 车门打开,一个高大英俊、浓眉大眼的男子走下来,看到李春妮就笑着说:“这是春妮吧!”李春妮也笑着迎上去喊“哥哥”,司机接着返回了城里,下午再回来接大哥。 “记忆里,当年春妮儿还不会说话,被娘围在炕头上,没想到已经是大姑娘了。”大哥冲娘笑着说。 “那可不是,你的孩子都那么大了。”娘乐得合不拢嘴了。 “娘,秀梅他们这周加班,两个孩子也要利用周末补课,今天就是我自己回来了。”春妮儿的大哥李春江刚坐下就忙着跟娘解释。 “不要紧呀,工作重要,孩子的学习也重要。反正离家近了,啥时候回来娘都欢迎。”春妮儿娘笑着说。 中午,娘让李春妮把二哥和霍兰兰跟两个侄子也喊过来,大家一起吃了顿饭。 如果霍兰兰与一般农村妇女一样就行,不必表现多么好,那么春妮儿娘也属于一个有后福的人了,只是这世上没有事事如意的好事,总有着美中不足的遗憾的,不说也罢。 不过,对于霍兰兰来说,李春胜大哥李春江的出现,让她那张黄面皮上的厚唇阔嘴,乐得几乎裂到耳根了。 倒不是她有多么欢迎自己的大伯哥回来,在她看来婆婆的养老又有了能够分担的人。 一家人闲聊中,大哥李春江知道李家寨村有了自己的甜水井很高兴,又听说现在井水不如才挖出来时清了,越来越浑浊,他也不由自主地蹙起了眉。 虽然李春江刚来水利局不久,但是他清楚现在单位财政紧张,如果想打一眼用的时间久又清澈的水,是需要花不少钱的。 李春江听说妹妹李春妮自己考出去了,他也觉得妹妹挺有出息,更觉出娘的伟大,那么艰难的家庭条件,娘当年能够继续供妹妹读书,确实很了不起,弟弟李春胜也很能干,为妹妹考上学做出了牺牲。 下午李春妮坐大哥单位的车一起回到了县城,大哥告诉她自己家的具体位置,兄妹就分开了,不再赘述。 李春妮回到自己的单位收拾整理了一遍宿舍,准备好明天上班,就又去了空间。 这次空间里收获的花生,李春妮卖的钱没有交给娘,而是自己存到了银行,她不能不为自己将来的失业做打算。 在李春妮前世的记忆中,好像一夜之间,厂房里的机器不再运转,曾经的轰鸣声突然就消失了,空荡荡的车间里,除了留下几个看机器的老员工外,就是那些冰冷的、一动不动的油渍麻花的机器还躺在原地一动不动。 年轻的职工大多自己开始闯荡社会了,有做小买卖的,有卖农药的,还有养奶牛送牛奶的……五花八门,那些曾经捧着“铁饭碗”的人,一下子连“泥饭碗”也没有了。 因为他们是城市户口,家里没有土地,现在又丢了工作,既不是农民,也不是工人,有了一个尴尬的角色和称呼“下岗职工”。 特别是一些年龄临近退休的工人,上有老、下有小,正是需要每个月的收入养家糊口、负重前行的时候,一下子失去生活来源,他们欲哭无泪。 到哪里去找工作?僧多粥少,重新就业太难了,又能干什么呢?每个家庭都不怎么富裕,没人想做“啃老族”,觉得那是羞于启齿的一件事,关键是同样贫穷的父母,也帮不上他们什么忙,只能自谋生路。 意志脆弱的人,甚至都有想不开的,用极端的方式结束生命。 不过,国企改革推动了市场进程,也为私营企业的发展提供了契机,促进了市场经济的繁荣。 李春妮记得前世,许多下岗工人抓住时代机遇,转型成为个体经营者、企业家,实现了逆袭。 有很多下岗职工勇闯市场,不少人因此发家致富。 李春妮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眼神坚定起来。 她决定利用下班时间,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自己的工作,于是就骑着自行车外出转了转。 李春妮看到在县城的广场上,她的同事小尹正在人比较多的地方摆起了地摊,卖着一些小饰品,比如:头花、发卡、手链等。 小尹看到李春妮过来了,似乎有些害羞,不好意思大声叫卖,也装作没有看到她。 李春妮心里明白,未来可能有太多太多的人面临的下岗危机,也包括她自己,干什么不需要鼓起勇气呢? 李春妮没有走近小尹,而是默默地拐了个弯,离开了广场。 提心吊胆度过几天后,单位里果然传来人们渴望知道又害怕知道的消息,可能即将要裁员一部分职工。 同事们人心惶惶,唯恐名单里有自己,但是像小尹那些有头脑的职工,却更加积极地投入到摆地摊的副业当中。 曾经在工厂做工的职工,现在需要学着做小买卖,也算是摸着石头过河吧,都是一边积累经验,一边研究哪些商品更会受到顾客欢迎。 随着时间推移,厂里正式宣布下岗名单,李春妮和小尹赫然在列。 虽然大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有些失落。 不过,事到临头怨天尤人没有用,大哭大闹也没人管,要想好好地活下去,必须振作起来,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再就业中。 那些早就摆摊行动的同事,凭借之前的努力,大多已经有了固定客源,收入也在逐渐稳定、增加。 并且有的人还开始尝试扩大业务,不仅在地摊售卖,还联系了一些小商店代销自己进的货。 性格坚韧的下岗职工,相信只要坚持下去,不怕吃苦失败,自己终能在这个变革的时代闯出一片天地。 随着业务的扩展,李春妮发现同事小尹摆摊卖的小饰品花样越来越多。 她也开始学着留意市场趋势,发现当时流行的毛线编织品很受欢迎。 得益于自己纺校的知识,李春妮决定自制毛线编织品出售。 李春妮精心设计款式,手工制作出一批独特的毛衣、围巾等。 拿到地摊和代销店一试,果然供不应求。 然而,麻烦也随之而来。 有同行嫉妒李春妮的生意火爆,便偷偷使坏。 一天,当李春妮来到地摊摆放货物时,发现摊位被弄得乱七八糟,部分货物还不见了。 李春妮心中一阵恼怒,但很快冷静下来。她心想,这种事情既然发生了,那就得想办法解决。 她没有选择报警,而是在周围张贴了告示,表示自己愿意原谅做坏事的人,只要归还货物即可。 同时,她还承诺可以分享自己的进货渠道以及一些编织技巧给对方。这一举动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没过几天,真的有人悄悄把货物放回了原处,并附上了一张纸条道歉。 原来是同厂下岗的另一位女职工,生活实在困难才一时糊涂。 李春妮遵守承诺,教给她编织技巧,两人后来还合伙经营,生意慢慢好起来。 而李春妮也通过这件事明白了,在这个充满挑战的年代,善良和宽容或许比强硬对抗更能化解难题,她对未来的生活也充满了更多的信心。 第113章自谋生路 好在职工宿舍还允许他们暂时住着,便于大家外出找找活、寻寻门路。 春妮儿一直坚持住在宿舍里,她不敢回家告诉娘,自己好容易努力摆脱了盐碱地,成为非农业户口。 她的户口在考上学的那一天,就已经转出来了,现在李家寨没有属于她的土地,她又没有可以工作的单位,岂不让娘活活急死? 李春妮每天都起的很早,去劳务市场碰运气。 一次,李春妮正在大街上骑着自行车慢慢地走着,因为天色尚早,行人车辆比较少。 她看到一个农民,推着独轮车,车上有一些刚刚采摘下来的新鲜菠菜,价格要比市场价每斤能便宜五毛钱。 李春妮就跟那位农民商量,要把他那些菠菜全部买下来,那位农民一听,意识到自己的价格要低了,便不肯卖给李春妮,要加价才行。 “老伯,求求你卖给我吧,我已经下岗了,家里没有地,现在也没了工作,我想活下去。”李春妮说着,便哽咽了。 那位农民也是朴实、善良之人,听了李春妮的话,就说:“姑娘,你们以前上班,确实比我们老农民好混,坐在办公室里,风不着、雨不着,旱涝保丰收。 没想到还有下岗这一说,你们没有地可种,现在确实不如我们了。我就当行好吧,就把这些菠菜,按这个便宜价卖给你,我可得要现钱呀!” “谢谢老伯,谢谢老伯!你按这个价格卖给我,我兜里的钱就够了。” 老伯把车上所有的菠菜称好,李春妮数好钱,递给了老伯。老伯没有把菠菜给李春妮,而是说:“姑娘呀,来,你跟我走!” “老伯,我们要去哪里?” “姑娘呀,你的自行车驮不了这些菜,我帮你送到那个住宅小区旁边,那里人来人往多,你就蹲在那个角上卖好了。” “老伯,你真好!我真是遇到了好人!”李春妮觉得这位素不相识的老农民,心田太好了。 李春妮跟着老伯,走到那个住宅小区的拐角处停下来,老伯帮李春妮把那些菠菜摆放好,并且还跟她约定: “姑娘,明天这个时间,咱爷俩再在这个地方见面,还是这个点,我还是按这个价格卖给你一车菠菜,好不好?” 李春妮静静地凝视着眼前这位老人,他那张被岁月侵蚀得黝黑发亮的脸庞,犹如一块久经风霜的古铜色盾牌。 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眸里,仿佛隐藏着无数过往的故事,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嘴巴周围杂乱无章地生长着胡茬子,就像一片荒芜的野草。 然而,就是这样一副看似平凡甚至有些邋遢的外表下,却跳动着一颗无比善良、乐于助人的心。 就在那天上午,阳光尚未完全洒满大地的时候,李春妮便早早地来到集市,开始售卖自己那一车新鲜的菠菜。 也许是上天眷顾这个勤劳努力的女子,还未等到正午时分,满满一车绿油油的菠菜竟然已经全部销售一空! 这让李春妮欣喜若狂,经过一番仔细清点后,她惊喜地发现自己这次一共赚到了十六七块钱。 这些钞票握在手中虽然显得有些微薄,但对于此时的李春妮来说,它们宛如一束耀眼的光芒,瞬间照亮了她原本黯淡无光的生活道路,重新点燃了她对未来的希望之火。 从那次成功的交易之后,接下来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李春妮与那位好心的老伯达成了默契的约定:他们会提前商量好每次送来蔬菜的种类、数量以及价格,并确定交货的具体地点。 每到约定的日子,老伯总是准时将各种鲜嫩水灵的蔬菜送到指定之处,而李春妮则满心欢喜地买下这些品质优良的货物,然后转手卖给其他顾客,从中赚取合理的差价。 就这样,曾经那个每天坐在办公室里安安静静工作的文静技术员李春妮,如今摇身一变,成为了一名整日穿梭于市井之间、风吹日晒也毫不退缩的小商贩。 她原本白皙细腻的肌肤逐渐被太阳晒得黑里透红,可她并不在意这些外在的变化。相反,随着生意越做越好,她手头的资金不但没有因为下岗而减少,反倒比以前上班时候还要多出不少呢! 秋风凉了,有一天老伯又推来一车蔬菜,来到了他跟李春妮约定的地点,老伯说:“姑娘呀,这是地里的最后一茬菜了,明天再给你送最后一趟,今年就没了。天冷了,地里不长菜了。” 李春妮听到后,心里有很多不舍,不仅仅是对以后自己没菜可卖的不舍,还有对这位好心老伯的不舍。 卖完菜以后,李春妮没有回宿舍,而是去了商场,她给老伯买了一套刮脸的用具,还为老伯买了一件灰色的毛衣,她决定第二天送给老伯,以感谢老伯这段时间对自己的帮助,给自己的人间温暖。 第二天,李春妮和老伯按时见面了,算完账以后,李春妮拿出买的那套刮胡子的用具,递给老伯。 “哎哟,姑娘!你花那个钱干嘛?我的胡子长了,用剪刀剪剪就可以了,哪能用那高级的玩意,你真是乱花钱呀!” 李春妮笑着,看着眼睛眯成一条缝的老伯说:“老伯,刮胡刀不贵,也挺好学,很简单的。” 李春妮说着,打开那包装盒,给老伯安装了一遍,问:“学会了吧?挺简单的。” “会了,会了,真是个好姑娘!” “老伯,这件毛衣也是送给你的,不贵!我买的是处理的商品,很便宜的。”李春妮担心老伯心疼花钱,便编了一篇谎话。 “姑娘呀,菜是我自己地里种的,能花几个钱?看看,你买了这么多东西,真叫我过意不去呀!” “老伯,您言重了。你受了那么多累,每天赶挺远的路给我送过来,我真的应该好好谢谢你。” “嗨,力气算个啥?不值钱!你买的东西才贵重呢,我心里真是不落忍啊!”穷人都是这样,都不惜自己的力气,觉得力气不值钱。 真的是这样吗? “好了,老伯,赶紧回家吧,路上慢慢着点。” 李春妮告别了老伯,也就是对她的卖菜生涯暂告一段,以后天气越来越冷了,卖菜的生意不好做了,她还能做点什么呢? 自踏上工作岗位之后,这段时间可谓是李春妮离家最久的一段日子了。 在下岗之后,李春妮就再也没回过家看望过母亲。 虽说她所在的小城距离老家不过三四十里,但如此众多的下岗人员,消息传播得很快,想必母亲早就听闻了自己下岗的事。 然而,由于李春妮每日都需按时与那位老伯碰面,并从他那里采购蔬菜,因此始终抽不出空回老家一趟。 如今,市场上已无新鲜蔬菜可供购买了。 既然这样,倒不如趁此机会回去探望一下母亲,也好让老人家安心些。 毕竟,身为子女,长时间不回家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俗话说:“老天不会饿死瞎眼雀儿”。尽管眼下天气渐冷,且李春妮已然下岗,但她又怎能无所事事呢? 难道真要如同那些农民一般,在冬季来临之际,躲藏在宿舍里“猫冬”吗?那样岂不就是坐以待毙? 第114章有笑有泪 工厂效益不好,李春胜也有了孩子,他就不再干临时工了,而是又回到家中,侍弄那几亩薄田。 经过这几年外出打工,李春胜的思想也比较活泛了,他想等媳妇出了满月,可以自己做饭、看孩子了,他就靠着南院墙盖一间小屋,正好冲着村里的大街,人来人往卖点副食零碎东西啥的。 这几年,李春胜手里积攒了点钱,因为他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地里多少有些收入,干临时工每月也有进账,总比那些只啃土地的人家宽绰一点儿。 李春胜不去干临时工了,没有跟娘讲实话,而是说要在家伺候媳妇和孩子,春妮儿娘也觉得很有道理,就没有怀疑什么。 在春妮儿娘看来,没有什么比赶上人重要,她更不知道女儿春妮儿为什么老长时间不回家? 镇上的邮电局才可以花钱打电话,她没有舍得去。 儿子春胜告诉她,妹妹工作太忙,过几天就回来了。 有一天,一帮村里的妇女,在南湾边的大柳树下闲聊,有人就问李春妮的娘:“咋感觉有段时间没见你家春妮儿了?” “孩子工作忙,没回来。”春妮儿娘笑着说。 “忙?你春妮儿现在还忙吗?”其中一个“天下知”的妇女,好像觉得李春妮娘撒谎似的,反问道。 “我可听说,城里有不少抱‘铁饭碗’的人,现在好像都混不上饭吃了!”那多嘴的妇女又追加上一句。 “啥?咱手里捧着‘泥饭碗’都有饭吃,人家那结实的‘铁饭碗’还没有吃的?”一个妇女不解地问。 “嗯,好像说什么?说是下岗再就业,我娘家哥哥就去做保安了。”那“天下知”的女人接着说。 “春妮儿娘,你家春妮儿咋样呀?”一个快嘴女人问。 “我还真不知道,她一直没回来。”李春妮的娘讪讪地说。 回到家,李春妮的娘一直觉得心口窝难受,好像堵了一个大馒头那样满满登登的。 晚上,儿子李春胜去她家,她追问儿子,是不是有啥事瞒着她。 李春胜说了实话:“娘,确实春妮儿的单位效益亏损,不如过去那么好了。 不过没有倒闭,春妮儿是技术员,还一直上着班呢。她是考上的学,纺纱厂不行了,还有其他工厂,国家会管的,娘就放心吧!” 李春胜按照他的想象,编了一篇好话,安慰着老娘。 “我觉得也是这样,春妮儿考上学,国家连吃住都包了,哪能不管她的工作呢?” “娘,就是这样,所以你不要听那些人瞎说。” 这次回家,春妮儿穿上了平时舍不得穿的一件衣服,还给娘买了一些零食,也买了二斤猪肉,一个脱骨扒鸡,她就是为了让娘放心,自己过得好好的。 自行车的两个车把挂满了好吃的东西,李春妮进了村,见到人就下车跟大家打招呼,一直推着自行车回到家。 娘看到多日不见的女儿,看到她的脸不仅黑瘦,还有些干草呼啦的样子,不如以前水灵了,就知道女儿过得并不好。 “春妮儿,你咋又乱花钱了,看看你瘦的!”春妮儿瞅着闺女的脸,眼睛里不禁有了泪光。 “娘,这段时间厂子里太忙,并且让我跑的是工地,是不是晒黑了?”李春妮笑着问娘。 “一个姑娘家,咋还跑工地呀?” “原来那个跑工地的老技术员,家里有事,厂长就临时安排我去了。” “哦,哦。” “娘,这是发的工资!”春妮儿把卖菜的钱掏出来,放到娘干枯的手里。 “这么多?你不用都给娘,自己留着点用吧!” “娘,我已经留下了。外出跑工地,人晒黑了,工资多了补助。嘿嘿,看在钱的面上,你老人家就不要担心了好不好?”李春妮撒娇模式打开。 “不管是跑工地,还是蹲办公室,你只要有工作就好。听四队上的你三婶说,城里很多厂子倒闭了,有很多人下岗都没饭吃了,娘不是挂着你吗?” “现在娘知道实情了,还挂着吗?外跑工地,有空我才能回来看你呢,娘就放心吧!” 这次李春妮回家,让娘悬着的心放下来,住了两晚上,她就赶紧返回城里。 天冷了,室外不能再卖蔬菜了,她需要寻找别的生路。 李春妮发现职工宿舍,大部分女工都在,大家需要的最多就是卫生纸。 不仅每月例假需要,随着生活条件的提高,人们平时去厕所,也开始用卫生纸了,她批发一些卫生纸打算买卖试试。 那时候的卫生纸,都是三十公分长的一大卷,没有什么包装,一大卷卖一块钱。 有一次李春妮骑着自行车,驮了一大纸箱子卫生纸去走街串巷。 路上遇到一位打扮时尚、穿着讲究,年龄五十来岁的好心大姐。 这位爱说话的大姐对李春妮说:“妹子,咱们这里的卫生纸卷太大了,用起来不方便,也没啥包装,看上去也不‘卫生’啊! 我去南方时,看到他们那里卖的卫生纸都是小卷的,咱们这里这一大卷,顶南方那里得三小卷。如果再好好包装一下,肯定能卖一个好价钱。” “谢谢大姐啊!”李春妮从心里对那位素不相识的大姐真是千恩万谢。 听了热心肠大姐的话,李春妮受到启示,她去商店买了小钢锯,又买了一些雪白的纸,然后回到宿舍。 李春妮没来得及吃啥东西,就关上房门,一个人在宿舍里面琢磨起来。 她先用一张白纸把大卷卫生纸包起来,然后用小钢锯把包起来的卫生纸锯成三段。 这样,一大卷卫生纸就分成了三小卷,外面还有一层包装纸,看上去干净、顺眼多了。 李春妮每小卷按五毛钱去卖,第一天就被抢购一空。 看看,同样的物品,同样的数量,只不过换了一下样式,就成了抢手货,也提高了收入,这也是一种经商之道吧! 慢慢地,李春妮的收入多了,再加上她卖花生的钱,她为自己买来一辆脚蹬三轮车。 李春妮自行车骑的很好,三轮车她推起来都困难。 刚开始,她推着三轮车走不了几步,车子一直往一边斜,根本无法掌控方向,半点也不听李春妮的指挥。 李春妮骑自行车串乡回来,就在院子里自己一圈一圈学着骑三轮车。 在这个寒意渐浓的深秋季节里,风瑟瑟地吹过街道两旁枯黄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李春妮一大早便去水果批发市场进购了一批新鲜的苹果。 这些红彤彤、圆滚滚的苹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仿佛承载着她对未来美好生活的一丝希望。 她费力地将这一车苹果装上车,然后小心翼翼地骑着那辆略显破旧的三轮车,寻找着一个合适的售卖地点。 终于,她来到了一条繁华的街道旁,这里人来人往,车流量极大,看起来会是个不错的销售场所。 然而,由于她骑车的技术尚不娴熟,当车子刚刚靠近街边时,突然失去了平衡,连人带车一下子歪倒在地。 刹那间,那一筐筐原本摆放整齐的苹果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争先恐后地从车上滚落下来,散落在道路各处。 它们有的滚向路边,有的则直接滚入了马路中央,被过往的车辆无情地碾压。 一时间,整个路面都布满了红彤彤的苹果,场景一片狼藉。 而此时正值下班高峰期,马路上车水马龙,行人们匆匆忙忙地赶着回家。 看到这满地滚落的苹果,李春妮顿时慌了神。她急忙站起身来,试图去捡拾那些四散的苹果,但无奈数量太多,而且车辆川流不息,让她根本无从下手。 望着眼前混乱不堪的局面,李春妮无助地蹲下身来,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这些日子以来,为了能多赚些钱维持生计,她每天起早贪黑,不辞辛劳地奔波忙碌。 可如今,眼看着自己辛辛苦苦运来的苹果就这样散落一地,甚至还有很多已经损坏无法再出售,心中的委屈和酸楚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她不禁悲从中来,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来…… 第115章将心比心 恰是下班高峰期,李春妮满满的一车厢苹果滚的满地都是,人们忙着赶回家,各自有各自的事情要做,谁喜欢管闲事耽误自己的时间呀? 正当李春妮绝望又无助地傻愣在那里的时候,路边一位烤地瓜的大叔发现了状况,他顾不得卖自己的地瓜,而是走过去帮李春妮把三轮车立起来,安慰她说:“姑娘,哭啥?捡起来就是了。” 然后,这位大叔就弯腰帮着去捡苹果,他一边捡一边招呼过往的行人帮忙,在好心大叔的带动下,几个过路的人也加入了捡苹果的行列,很快大家就把苹果捡回来了,几乎没有什么损失。 那位好心的大叔,帮李春妮把三轮车推到路边,对她说:“人活着都有难心事,眼泪啥也解决不了。” “谢谢大叔!”李春妮从绝望的情绪中似乎活过来了,她拿了两个苹果,就往大叔的怀里塞。 “姑娘,我可不能要你的苹果,你就靠着我的摊卖吧!记住,人活着都不容易,可不许哭。” “大叔,你拿着,拿着吧!” 这时候,李春妮才看到,在大叔烤地瓜炉子的旁边,蜷缩着一个眼突面黄,瘦骨嶙峋的小男孩,他细软的头发又黄又稀,手里正握着一块地瓜往嘴里填。 “大叔,这是?” “我可怜的孩子,也不知他得了啥病,啥偏方也用了,大医院也跑了,没能查出一个明白来,家里实在没钱了,就剩下眼睁睁等死了。” “大叔,你别难过。大冷的天,孩子怎么跟你出来了?大婶呢? “我和孩子他妈实在无咒可念了,他妈就,就出去打工了。”那么多下岗职工都找不到工作,一个没啥文化的家庭妇女,又能做什么呢?李春妮不敢往深里想。 “大叔,你等我个把小时吧,我回去取件东西,很快就回来,你先帮我看着摊子点。” 李春妮不由分说,把三轮车和苹果舍在大叔的烤地瓜炉子旁边,就向自己的工厂走去。因为她觉得走起路来,要比蹬着那慢悠悠的三轮车快多了。 李春妮听到大叔刚才说的话,觉得也是机缘巧合,冥冥之中一定有天意,引领她去帮助大叔的孩子恢复健康,帮助这自己深陷泥潭却拼力拉扯其他陷入困境的人。 心地善良,自有天佑,此话不虚。 所以,李春妮宁可先不卖苹果赚钱,也想帮帮这位好心的大叔,因为她空间里面的水,是可以治病的。 娘的胃病、哥哥的腰疼、司华被铁饼嘣到的头、三奶奶寿终正寝,甚至她自己顽固的失眠,不是都被治愈了吗? 李春妮希望空间里面的“仙露”,在大叔孩子的身上,也能够有奇迹发生。 十来分钟,李春妮就赶到了宿舍,她打开门,又随手掩上。 然后,用手轻轻抚摸了几下胭脂痣,进入空间。 李春妮看到那片花生即将成熟,晚上回来再说吧!她先去了小水潭,灌满了一塑料水杯“仙露”,又急匆匆回到大叔身边。 有人买烤地瓜,也有人要买苹果,李春妮看到大叔也在热情地帮她卖苹果,那个乖巧的孩子像一只被铁链锁住的小猴子一样,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有气无力地倚靠在那儿。 大叔这么一个在苦难中奋力挣扎的人,依旧没有放弃自己的良善,就冲这一点,他也应该有平安且美好的生活。 华灯初上,深秋的夜晚,身在户外的人,能明显感觉到寒冷,好在小小三轮车的车厢里,苹果一个也没剩下,刚才李春妮把最后那几个碰伤、有些疤拉和虫眼的苹果,也减价处理掉了。 大叔的运气也不错,他烤出的地瓜也都卖没了。 “姑娘,回家吧!你路上慢点骑,心里别慌张,车把就稳了。” “大叔,我想去你家看看,我的奶奶医术很高,她给好多人看过很多疑难杂症,虽然她已经不在了,但她曾经留给我很多秘方。 刚才我回去是给小弟弟配了一点儿对身体有好处的营养品,我想给小弟弟送过去。” 李春妮事先想好了一段说辞,既要合情合理,又需要具有说服力,她还需要大叔真正相信,能够真的让孩子喝下去。 孩子第一次喝,她需要亲眼看到。 “姑娘,你不光人长得好看,心眼也好啊!走,我家就在那群楼后住,你别嫌弃简陋就好。” 大叔推着他的烤地瓜炉具,李春妮推着三轮车跟在后面。 转过那片楼群,又拐进一个窄胡同,是一片城中村,在一个两间屋的小院落前,大叔停下来,推开一扇没有上漆的木板门,回身抱起羸弱的孩子走了进去。 李春妮手里拿着塑料水杯,跟在大叔爷俩后面,也迈进了如同蜗居一般的两间小屋。 大叔拉开灯绳,李春妮看到屋里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比她小时候的家还要破败还要穷。 只是墙壁上放大的那张全家福,才能够让人看出这个家庭昔日的温馨。 看来,当时孩子还没有生病,家里不富裕,但还能过的去。 大婶人挺漂亮,李春妮感觉她有些面熟,可一下子想不起是谁了。 只见大婶笑着把头微微靠向大叔,大叔也是意气风发,露出洁白的牙齿,他们的宝贝儿子被大叔抱着,却努力靠向妈妈,一家三口的幸福画面永远地定格在那里。 “哦,大婶长得像《杨乃武与小白菜》当中的那个女演员陶慧敏。” 李春妮不由得又看了墙壁上的照片几眼,大婶确实有点像陶慧敏,命怎么这样苦? “姑娘,你坐下吧!”大叔把孩子放到床里面,又用手掸了掸早已经变得灰扑扑的床单,请李春妮坐下,李春妮这才从遐想中回过神来。 “大叔,你不要客气。我奶奶生前医道很高,治疗了不少疑难杂症,也传给我一点儿。 我带来一瓶用那偏方兑好的水,想给弟弟喝下去,看看是不是也有疗效?” “姑娘,谢谢你呀!孩子如果真能好了,我们这个家也散不了了!”大叔抹了一把脸,去外间屋拿来一只大海碗,让李春妮把“仙露”倒进去。 “大叔,用小汤匙一点点喂给孩子吧。” 李春妮接过小汤匙,在大海碗里面舀了点水,又从碗沿上蹭干净滴落的水,然后慢慢送到病儿口中。 “大叔,就这样一点点给孩子喝下去,肯定会有起色的,两天我给你送来一塑料水杯,别心急。” “姑娘,我记住了。”大叔心里想,死马就当活马医吧,我们早已经无咒可念了。 对孩子的病情,已经看不到希望的大叔,好像在漆黑的夜里又看到了星光。 李春妮骑上三轮车,一身轻松地回到宿舍,她今天心里特别舒畅,苹果都卖掉了,又可以救孩子一命,关键是可以挽救一个濒临破碎的家庭。 路上,李春妮花七毛钱买了一袋白象方便面,她想犒劳犒劳自己。 回到宿舍,吃过泡面,李春妮又进入空间去收获花生。 她发现花生周围的地,又扩大出一片。 李春妮想起了空间的使用规则,其中就有一条是“土地耕种,需要正能量的积累,才能够慢慢扩大种植面积”。 李春妮想,是不是自己今天帮助卖烤地瓜大叔家的孩子,这就是正能量啊! 其实,是大叔先帮助的自己,这真应了那句话:“我为人人,人人为我”啊! 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每个人都能够做到将心比心,人世间一定会越来越美好。 第116章同是沦落人 李春妮从仓库里面推出收获花生的机器,很快那几亩花生就收完了。 她把这些籽粒饱满的花生运到小木屋里面储藏起来,又推出另一台机器,把土地翻耕、平整好,准备种下一轮花生。 空间里种植面积在慢慢扩大,看上去差不多十来亩了。 看来,以后不管是种植还是收获,使用小型机器已经不给力了,得需要更大一些的机械农具,才能更好地耕耘自己的秘密空间。 李春妮按照小松鼠上次的示范,重新进入仓库,只有那间放小型机器的仓库可以打开,应该还有其他仓库,可如何进去?门又在哪里呢?可爱的小松鼠是不是应该出现了? 李春妮轻轻闭上双眼,脑海中想着那只小可爱,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紧挨着小型机器的另一间仓库门已经打开了,小松鼠正瞪着黑亮的眼睛,歪着小脖子看她呢! 2号仓库里面的机器,体型果然大很多,使用的时候,不是用双手推着行进,而是需要坐到上面驾驶前进了。 可爱的小松鼠又飞跑到李春妮的怀里,小小的嘴巴上还衔着一枚卡片,李春妮拿起一看,原来是使用说明书,说得特简单,好像只要有胳膊有腿的人,就能够操作似的。 李春妮怀里抱着小松鼠,把那枚农具使用说明书发到小木屋的案几上,又回到仓库,小心翼翼地坐到了耕种花生的那台机器上面。 然后,李春妮按照操作说明,左手动动按钮,右手转一转方向盘,很快就轻易地把机器开出了仓库。 因为是需要太阳能电源,所以开动起来几乎没有任何噪音,十多亩地的花生,李春妮在小松鼠的陪伴下,“呜呜呜”转了几圈,就种植完成了。 李春妮把机器开回2号仓库,抱着小松鼠,贴在脸上亲了又亲。 她想与小松鼠多待一会儿,便返回小木屋,坐在木头案几前,一边喝着小水潭里面的“仙露”,一边痴痴地瞅着小松鼠,感觉就是看不够。 再睁开眼时,李春妮已经躺在宿舍的床上,小松鼠早就不见了,太阳光透过窗玻璃,洒在宿舍的水泥地面上。 李春妮这才意识到晚醒耽误事情了,赶紧爬起来,胡乱洗了一把脸,没顾得上吃早饭,就蹬着三轮车,奔向水果批发市场,她又批来一些苹果,一边走街串巷学着吆喝卖苹果,一边向烤地瓜大叔摆摊的地方骑去。 那里人来车往,又恰巧靠近一所学校,只要不辞辛苦,做点小买卖还满可以养家糊口的。 李春妮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每隔两天,她会带去一塑料水杯空间里面的“仙露”。 时间长了,大叔担心李春妮跑来跑去累得慌,他自己带来一个大瓶子,装李春妮带来的水。 大叔的病孩子,眼见着皮包骨头的小瘦脸有了血色,那个读一年级,看上去只有五六岁大的孩子,话开始多起来。 他的小嘴很甜,像快活的小鸟一样冲着父亲喊几声“爸爸”,也会冲着李春妮喊几声“姐姐”。 曾经像病猫一样,安顿地坐在烤炉旁的小家伙,现在总想要扎挣着活动活动。 李春妮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她知道这是空间里的“仙露”产生效果了。 大叔看着孩子一天天的变化,他干活更有劲了,他也在盼望外出打工的妻子早点回来。 大叔不知道妻子究竟在什么地方打工,没有她的地址,更没有她的电话,使他无法分享内心的喜悦。 不仅纺织行业的工人下岗,供销社、粮食局以及下面乡镇的那些粮所,都纷纷关门大吉,职工们自谋生路。 成家已为人父的司亮也下岗了,原本家里就没有什么积蓄,他也不会什么实用技术,思考了几天,就在二手市场买来一辆机动三轮车,司亮想跑短途客运,做起了摩的司机。 大街上下岗的人太多,想跑摩的挣钱的人更是不少,再加上原来还有专业跑摩的人。 一张大饼,原来有六个人吃,现在还是那么大的饼,却来了二三十人抢着吃,激烈的竞争可想而知。 司亮刚刚加入这个行业,没有什么经验,每天收入很少,也就是刚够买点油钱。 为了能够多挣点钱,别人不愿意去的地方,司亮去;挣钱少的短途他也跑。 下雨天,特别是去乡下有不少土路,坑坑洼洼的,司亮也去。 晚上,别人都回家休息了,司亮为了多挣点钱,继续在汽车站再等等客人。 有一次,他拉了一个酒气熏天的人,黑灯瞎火地把那人送到目的地,司亮停稳车,冲着那醉汉说:“大哥,说好的那三十块钱,你给我吧,我还赶回去吃点饭呢。” “什么钱?凭什么给你钱?你的破三轮上那么,那么冷。”醉汉踉踉跄跄地下了车,却不想掏一分钱。 “大哥,我下岗了,家里的大人孩子还等着米下锅吃饭呢!” “谁他妈的不是下岗?你好赖还有一辆三轮车呢,我他妈的啥都没有了,连媳妇都跟人跑了。” 醉汉一边含混不清地骂着污言秽语,一边扬起手要打司亮,也算半个书生的司亮,只好自认倒霉,重新发动机器,又去寻下一个客户了。 最闹心的是临近春节那次,司亮从汽车站驮了一位客人,要把他送到乡下去。 返回的路上天早已经黑透了,摩的却半路抛锚,四周没有人家更没有修理店铺,他只好停在路边,盼望着有人经过。 要是白天还可以,遇到同行自己出点钱,请帮忙拖回城里维修就行了,可那是晚上,还是在乡村公路的晚上,既没有路灯,也很难遇到可以帮忙的同行,关键是连电话也没有。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司亮只好自己推着三轮车,一步一步地回到了县城。 几十里的路,那种劳累和辛苦,没有经过的人难以想象。 若是在炎炎夏日,情况也许能稍好一些,然而此刻却是深更半夜、正值寒冬腊月之际。 司亮独自一人费力地推动着重达千斤的三轮车缓缓前行,他紧贴身躯的衣物早已被汗水浸透。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张裸露在外的面庞以及双手,犹如被锋利的刀刃切割般疼痛难忍。 这沉重的车子既无法舍弃,又难以骑行,其中所蕴含的那份辛酸苦楚,实在非寻常人所能真切体会得到。 想当初,司亮拥有一份令人艳羡不已的工作,他可是当年从农村历经千辛万苦才得以考入大学的“天之骄子”啊! 谁曾料到,终有一日竟会被时代汹涌澎湃的浪潮无情地卷入命运的滚滚泥沙之中,随着潮起潮落而跌宕起伏。 尤其是那场声势浩大且影响深远的国有企业改革,使得众多长期捧着“铁饭碗”的职工纷纷下岗失业。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仅彻底打破了他们原本安稳平静的生活,更是将无数人的美好梦想击得粉碎。 当单位领导轻描淡写地上下嘴唇一碰,下达下岗通知时,对于那些职工而言,简直如同遭遇了五道惊雷同时劈头盖脸地轰击下来,瞬间感觉万念俱灰。 他们满心都是无可奈何的叹息、深深的失落感、无尽的彷徨与迷茫交织在一起。 但即便如此,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的呀,于是大家只能咬紧牙关,强忍着内心的痛楚,步履维艰地继续向前迈进。 第117章酒店相遇 如果当初,白怀宝被乡镇供销社的美差绊住脚,贪恋那份小地方的荣耀,现在他也应该在下岗职工的行列了,只是这小子不仅有福气,关键是还摊上了有权势的好亲戚。 他与年轻寡妇龙枚断了关系,自己也不想继续待在伤心地,恰巧媳妇周云霞名气响当当的舅舅在市医院工作,机缘巧合认识了石化厂的大老板,酒桌上一句话的事,就轻而易举地把他跨行,调到了当地最大的纳税大户石化厂上班。 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没福之人跑断肠”,白怀宝就是那个有福气的人。 新单位上班不久,恰巧要派往省城进修学习,一个外行人拥有这样提升自己的好机会,再加上他的父亲白厂长在小城里也有人脉,很快白怀宝就青云直上。 真是人各有命,不服不行。人脉广的人,处处事事有机遇,时时刻刻有资源,走着睡着鸿运就能够当头,看官们是不是也特别相信? 周云霞嫁给白怀宝,按那姑娘的家庭条件,也可以算是下嫁。 不过,难得一个心里愿意。 周云霞还是一个妥妥的贤妻良母,做饭炒菜干家务,从来舍不得让白怀宝动手,孩子上幼儿园了,平时她接送,忙不开时就让婆婆白老太帮忙,白怀宝打着工作忙碌的幌子,也乐得清闲。 作为单位上的小头头脑脑,酒场比较多,逢场作戏的时候也比较多。 一帮大老爷们坐在房间里,抽烟、喝酒、讲带色的段子,污染瘴气、云雾缭绕,更增加了暧昧气氛。 特别是那个年代,或明或暗有不少陪客饮酒作乐的小姐,更诱惑很多无聊的男人对饭局趋之若鹜。 白怀宝其实是不喜欢这种场合的,但是有些场还得必须参加,不能显得过于太另类,反而会导致有些吃不开、不讨喜,所以他也会外出吃吃饭、喝喝酒。 这天,邻县一家私营加油站的站长给白怀宝打来电话,说他们当地新开了一家铁锅炖大鹅,肉嫩、味道正宗,服务还到位,下班后有司机开车来接他,一起去乐呵乐呵。 业务往来,每次这站长来石化厂买原油的时候,白怀宝作为这个部门的直接领导,算是对他照顾有加,多加上几斤几十斤是看不出来的,天长日久也就有了。 白怀宝用公家的石油送了人情,加油站庞站长也没有亏待他,礼尚往来是我们的传统美德,只不过庞站长回赠的好处,都悄悄地进了白怀宝自己的腰包,这就是人人喜欢当官的好处。 白怀宝与周云霞感情很好,再加上女儿欣欣乖巧可爱,已经上了幼儿园中班,白怀宝一开始并不喜欢去那些娱乐场所,但是盛情难却,他只得答应前往。 在邻县城北,这家叫“鸿运”的饭店,因为有几个身材高挑、打扮艳丽的小姐陪客,所以车水马龙,买卖挺兴隆,这家饭店的拿手招牌菜就是“铁锅炖大鹅”。 夜幕降临,一位油头粉面的中年男子,晃晃悠悠地走进来,眼神四处飘,脚下有点没根,好像在寻找什么猎物似的。 这时,一个穿着艳丽、领口极低、打扮有些暴露、妆容比较浓厚的年轻小姐,袅袅娜娜地移过来,嗲声娇气地说:“庞老板,您来了,快里面请。有几位?” 男子笑嘻嘻地搂住小姐的纤腰,涎着脸说道:“宝贝儿,可想死我了。” 那小姐抛了一个媚眼,轻柔地推开她,拉长声音嗔怪道:“挣了那么多钱的庞老板,你就会哄人,我才不信呢!” 中年男子在小姐鼓胀的胸前捏了一把,坐下后说:“大哥我今晚请一个重要客人,妹子伺候好了,大哥说话算数,肯定有赏。” “庞老板,您就请好吧!” “来,过来先让哥亲一口解解馋。” 庞老板猴急地要拉那位小姐坐到自己大腿上,又被她轻轻推开,说:“庞老板,别这么心急嘛。 先点菜,想喝啥牌子的酒?一一报上来,我告诉厨房去准备。” “妹子说的也是,大哥我一看见你,连自己的正事都忘了,赶紧把菜单拿过来。”那小姐送来菜单,又杨柳拂水般离开了。 大约二十分钟后,白怀宝被送进这个饭店,进了刚才庞老板的所待的那个房间。 里面已经坐了三四位庞老板早就请来的陪客,大家一见白怀宝走进来,全都起身站起来欢迎,一一握手寒暄,最后按照主宾落座。 一盘盘各色各样的美味佳肴端上来,刚才那个招迎庞老板的小姐又扭动腰肢飘进来,用极尽迷人又带钩子的双眸,微笑着挨个客人打招呼。 当那位小姐的眼睛扫到白怀宝时,两人对视了几秒钟,白怀宝的脸上露出了尴尬、惊讶的神情。 那位小姐也没有想到,怎么会在这里碰到熟人,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恢复了职业性的微笑。 白怀宝其实是恨这个女人的,是她不顾廉耻,差一点毁掉了姐姐的家,差一点让姐姐疯掉。 虽然自己没有与这个女人结合,但是全家人都待她不薄,她却没有良心、丧失道德,挖姐姐的墙角,做姐姐的第三者。 读到这里,相信看官已经明白这个女人是谁了?对,她就是贾娇娇。 贾娇娇与刘宏滚床单,被白怀珍抓了一个正着。 当白怀珍摔倒昏过去之后,她悄悄离开了。 原本想用未婚先孕,要挟一下刘宏的爸爸县社刘主任,没想到见多识广的刘主任并没有惯着她,还给她指出一条明路,那就是悄悄把胎打掉,离开纺纱厂,离开小城,去邻县上班。 作为没有结婚的贾娇娇,考虑再三、权衡利弊,最后也同意了流产后去邻县棉厂上班,答应刘主任从此以后不再纠缠刘宏。 当然,她能调动工作,一切都是刘主任亲自给她安排好的。 贾娇娇原以为到了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可以重整旗鼓、再创辉煌,凭借自己的小模样,凭借自己智商、情商双高,凭借那么多没出息、喜欢对女人眼馋肚饱的男人,怎么着也能混到人上人。 结果,结果下岗潮袭来,从小就是非农业户口,又娇生惯养目不下尘的贾娇娇,也成了一个没有工作的待业青年。 干啥去呢?让贾娇娇摆地摊,或者走街串巷做买卖,她实在做不了。 不肯吃苦受累,又想有吃有喝有享受,只能去饭店做小姐,趁着有青春做资本,这一本万利的资源不用白不用。 陪男人喝酒,被男人吃豆腐,跟男人打情骂俏聊骚,这一套本事不用学,贾娇娇可以信手拈来。 贾娇娇毕竟没有结婚,人长得又漂亮,普通话那叫一个标准,看着挺高贵,不像荒地里跑出野鸡,简直就是鸡群里面的凤凰,成为不少手头宽裕男人的白月光、趋之若鹜的香饽饽,也成为“鸿运”饭店的头牌小姐,钱挣得不少,亏也吃得挺大。 不过,贾娇娇觉得自己在外县,百十里地下去了,几乎遇不到熟人,在邻县里做“地下工作”,没有几个人知道她的底细,更没有谁会认识她。 所以,放开胆子,拉下脸皮,过去跟闺蜜老公刘宏暗地里活动,现在竟然半推半就地玩到了明面上。 与男人喝交杯酒,坐在男人大腿上吃菜,反正逢场作戏,都是为了一口饭,都是为了兜里的银子,钱包可比上班时鼓很多,最后谁吃亏那可说不准。 第118章性格决定命运 贾娇娇看到白怀宝时的一愣怔,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俩肯定认识。 不过,谁也没有说破,在这种场合,认识这种半人半鬼的风尘女子,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谁愿意承认呀! 庞老板点的贾娇娇今晚要伺候他们这个房间里的客人,特别是主宾白怀宝。 按照惯例,需要坐到白怀宝的腿上去,喝酒、夹菜逢场作戏逗乐子。 何况贾娇娇现在的职业性质就得如此招揽客人,才能让来吃饭的人吃的满意、喝的尽兴,让开饭店的老板偷着乐,才能多赚银子,多吸引一些人光顾。 白怀宝没有认贾娇娇,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女人导致他的姐姐白怀珍生病,按照热心肠的白怀宝,也许会想办法帮她找一个工作,至少要比陪笑过日子体面。 但是,现在再看到这个令人恶心的女人,让任何男人都可以肆意对她动手动脚的女人,白怀宝片刻也不想看到她,他拒绝贾娇娇为他斟酒、倒茶、变相色服务,觉得不是一般的丢人现眼。 贾娇娇已经端着斟满的酒杯,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就要晃到白怀宝面前了,白怀宝快速伸出左手,做了一个“停止”的动作,大声说: “庞老板,你的盛情我心领了,我实在不习惯有人靠近吃饭,我喜欢自由自在,谢谢了。” 白怀宝的声音,三分气愤、七分激动,尾音已经有点点发颤了。 并不是白怀宝对妻子周云霞有多么痴情,而是对面要过来的女人是贾娇娇,他心里过不了那个坎,他不想看到这个女人。 “哦,兄弟没事,那就让她出去吧,咱弟兄几个自斟自饮,喝个畅快吧!” “庞老板,小女子任务没有完成,那,那怎么算?”贾娇娇没有说出“钱”字来,而是用大拇指和食指捻了捻,微撅红唇,半撒娇半委屈地问。 “少不了,少不了的,回头我跟你们老板解释。”庞站长一边说,一边摆手示意贾娇娇出去。 “人有脸、树有皮,没脸没皮老母鸡”,其实贾娇娇也是难堪,曾经那么高傲又自以为是的一个人,在曾经的同学面前,以这种角色出现,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可又能怎么办呢?贾娇娇从小就过着比周围同龄孩子好的生活,因为非农户口的原因,她能够吃到白面馒头,能够吃到大米挂面,不管吃还是穿,都比村里那些地地道道农民家的孩子强很多。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也能经受得住跌落和磨难。 看看《红楼梦》中,那群养尊处优的小姐丫鬟、公子少爷,当大厦倾倒后,他们死的死、亡的亡,穷苦讨饭的处境,他们就根本无法继续活下去。 反而,那七八十岁的乡下穷婆子刘姥姥,哪怕吃苦讨要,也能够硬硬朗朗地长寿,就是这个道理。 当生活发生变化,像贾娇娇这种过惯好日子的人,没有能力也没有那个意识,依靠付出自己的劳动,堂堂正正地活下去,只能做半遮半掩的服务行业,苟延残喘一下。 贾娇娇出去了,白怀宝那晚也放开肚皮喝起来,他自问:命运真他妈的不是东西!人这一辈子,还真说不准到底会咋样。 这几个原本打算有小姐做调料的大老爷们,身边缺少了女人的伺候,反而都放开了量,单敬(酒)、双敬(酒)、全桌挨个敬(酒),最后一个个都放倒了,就差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白怀宝也喝了一个酩酊大醉,几乎有点啥也不知道了,被扶着上了车,庞老板的司机把他送回家,又把他扶到楼上。 周云霞的脸色铁青,她担心丈夫的身体,扇了白怀宝两巴掌,就是扇他十巴掌呢,这时候的白怀宝,也许像死狗一样,倒头就“呼呼”进入了深睡眠。 第二天,白怀宝醒来时,感觉头还有些晕,他想起昨晚看到的贾娇娇,想起贾娇娇那种德行的人,也只能沦落风尘,性格决定命运,一切路都是自己走的,怪不得任何人。 白怀宝庆幸自己转行的同时,也知道当年有不少同学已经下岗了,他的爸爸白厂长已经到了退休年龄,这几年也赚的盆满钵满,下岗对于他们白家来说,也没啥大影响。 只是,当年那些中学同学,拼尽全力好容易考出去,好容易脱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竟然沦落到现在连“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他们的户口出来了,村里已经没有了属于他们的土地。 真是世事茫茫难以自料啊,谁又能知道谁会怎么样? 白怀宝往纺纱厂打过电话,想打听一下李春妮的情况,只是没人接,他也没有再见过李春妮。 有一天,白怀宝坐在车里,看到骑自行车的司亮,前面宝宝椅上坐着一个幼儿,后座上一个女子正抱着他的腰,看那样子,白怀宝断定,李春妮与司亮早就分开了。 也不知道李春妮现在干什么了?下岗职工都得自谋生路,李春妮当然也跑不了。 但是,白怀宝了解李春妮的性格,日子再苦、生活再难,李春妮不会像贾娇娇那样,去找捷径,去做游手好闲的工作。 或许这世上真的有“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的事情。 这几天,白怀宝看到不少认识的人,下岗后的各种状态,他似乎更加留意窗外的一切。 这天中午,散会早一点的白怀宝,给妻子周云霞打去电话,说会场正好离女儿的学校比较近,就顺路把欣欣接回家吧! 司机把车停靠在幼儿园大门旁,白怀宝下车站在那里望向校园内。 不一会儿,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晃着两个羊角辫,蹦蹦跳跳地就过来了,他张开双臂,一下子把扑到怀里的宝贝抱起来,并且转了一个圈。 欣欣“咯咯咯”地笑起来,说:“爸爸,爸爸,欣欣想吃烤地瓜。” “好来,前面拐角那个地方就有,爸爸给你买去。” 父女俩坐上车,司机慢慢启动行进。然后,在卖烤地瓜的那个地方停下来。 白怀宝刚要推开车门出去,透过玻璃窗,看到烤地瓜旁边有一个卖苹果的女子,竟然那么眼熟,再仔细一瞅,原来是李春妮。 白怀宝重新关上车门,“爸爸,爸爸,欣欣要吃烤地瓜嘛!”女儿在一旁催促着。 沉了一会儿,白怀宝掏出一张大票,交给司机说:“先给欣欣买块烤地瓜,然后再买一些苹果,能买多少就买多少,我不下去了。” 白怀宝觉得这正是李春妮值得让人佩服的地方,能吃苦、肯吃苦。 风吹日晒,李春妮的脸上有些黑瘦,不过看上去好像比过去更结实了。 白怀宝原本想下车跟她打个招呼,又一想就李春妮那脾气,买她的苹果肯定不会收钱,所以还是让司机帮忙吧,也可以让她早点卖完,早些回去。 第119章小勇病见好 李春妮把几个疤拉、虫蛀的苹果捡出来,其余的都卖给了那个司机,还找给他几块零钱。 “大哥,谢谢你啊,一次就帮我收摊了。”李春妮一边称着苹果,一边惊喜且感激地说。 “你这苹果看上去不错,正好家里有需要,我就全要了。”这司机也挺聪明,说起话来滴水不漏。 当司机拎着两大兜子苹果,放到车的后备箱里时,李春妮影影绰绰看到车里坐的人了,“是白怀宝!”她冲着白怀宝挥了挥手,眼眶湿润了。 白怀宝,是李春妮前世的丈夫,重生后依旧做过同学。 前世,两个懵懂无知的少年,意乱情迷中走到一起,并且李春妮未婚先孕,成为老白家的儿媳妇。 出生于盐碱地,生长于穷苦家庭又从小没有父亲的李春妮,渴望得到爱,渴望过上好日子,她相信白怀宝说的话,“花几百块钱,就可以把农村户口买出来,也能够上班可以有正式工作。” 李春妮心里深深地渴望白怀宝说的话能够成为现实。 只是,春妮儿娘装疯卖傻把女儿李春妮送进白家门,她的农村户口不仅没有被买成非农业户口,反而白老太和大姑姐白怀珍一直不怎么待见她,关键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丈夫白怀宝对她的感情也越来越淡。 春妮儿娘在外人眼里就是一个疯子一个大傻瓜,哥哥李春胜瘫痪在炕上,生活无法自理,时时需要人伺候,李春妮娘家这两个最亲最近的人,如此处境又怎么能够给李春妮撑腰? 李春妮只巴望着有一天真的能够成为非农业户口,只巴望着自己也能够上班挣钱,改善一下娘家的困境。 可惜,不管她在老白家活得多么卑微,也没能换来想要的那份幸福,最后年纪轻轻、郁郁而终。 重生以后的李春妮反思自己的前世,条件优渥的白怀宝虽然说话没有算数,关键还是自己不够争气,没有抓住老天给的机会,没有通过自身的努力,去改变命运,只是一味地乞求他人的施舍,这才导致被人看轻。 时时刻刻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自己又那么懦弱无能,不知道奋发图强,能怪谁呢?又能够怨恨白怀宝几何呢? 重生以后的李春妮,只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改变自己的处境。 她相信:只要肯吃苦,有付出就一定会有收获! 李春妮要走的就是一条自立自强、奋发有为的道路。 她看到了车里的白怀宝,白怀宝便打开车门下来了,他笑着走向李春妮。 “春妮儿,知道你们下岗了,给你们单位打过电话,一直没有接通,今天接孩子看到你了。还好吧?”白怀宝望着李春妮有些黑瘦的脸问。 “挺好的,比上班时挣得多点,就是辛苦些,不过挺自由的。听说你调到石化厂了,那个单位好。”李春妮笑着说。 “正好赶上一个机会,就离开咱们镇供销社了,也多亏调来,不然也得下岗。春妮儿,你真厉害,能够吃苦。”白怀宝说。 “咱们的同学下岗的不少,别人能过得去,我也能过得去。原本就是老百姓家的孩子,有啥苦不苦的。今天谢谢你了,一下子就帮我收摊了。”李春妮感激地说。 “正好赶上,只要有事干就挺好的。现在下岗的人太多,再就业确实有些困难。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白怀宝关切地问。 “我先走一步算一步吧,这样摆摆摊,也当熟悉熟悉怎么做买卖,就当体验体验生活吧。” “爸爸,爸爸快回家呀!”白怀宝的女儿在车上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大声喊起来。 “孩子这么大了?你快走吧,有空再聊。”李春妮催促着。 “大家都在瞎忙,才知道你跟司亮早就分手了,遇到合适的就谈一个,免得让家里的老人牵挂。春妮儿,那我先回去了,有啥事你尽管说,能帮上忙我肯定帮。”白怀宝说完就回到了车上,随后离开了。 前世,白怀宝伤害过李春妮,重生后她很清楚,那并不都是白怀宝一个人的责任,还有她自身的一些问题。 或许三生石上的记忆留存,白怀宝仍然对她非常关心,特别是重生后李春妮能够离开盐碱地,有机会考上中专学校,就是因为白怀宝的帮忙。 重生后,李春妮觉得自己遇到的人,经过的事,有的给她教训,有的却让她暖心。 所幸困境中能够遇见善良和友好,这人间的温情就像阳光一样,包围着她也温暖着她,使她能够有勇气和力量,走出生命中的低谷。 李春妮收拾完摊位,把剩余的那几个不太好的苹果,留给了卖烤地瓜的大叔。 大叔的孩子小勇已经能够自己站起来了,并且还可以到处走走,他有时候会吵着要找妈妈,要去上学。 李春妮知道,这是空间里的水起了作用。 大叔告诉李春妮:“孩子的妈妈很长时间没回来了,如果她知道我家宝儿好了,肯定就再也不出去了。” “大叔,你知道大婶去哪里了吗?工作单位知道不知道?可以查到电话,我帮你打过去,把孩子见好的消息告诉她,让大婶也高兴高兴。” “不知道她在哪儿?她也没说,我更不知道她干啥事。唉,我就担心她是不是见到救儿子无望离家出走了呀!” “大叔,你别这么想,大婶会回来的。” “她没啥文化,出去能干啥呀?给饭店里端盘子、洗碗?谁知道呀!出去后往家里寄过两次钱,但一直没回来。” “大婶能够给你寄钱回来,就说明她没有离家出走,她心里挂着你爷俩呢。”李春妮一边分析一边安慰大叔。 其实,大婶张淑英去了外地的一家饭店做服务员了。 为了给他们的儿子治病,他们的屋里真的已经家徒四壁,即使这样能够看好也行。 可是,医生给的回复就是回家做后事准备去吧!哪能眼睁睁看着孩子离开呢?她只好出去寻钱路。 张淑英没啥文化,但是她肯受累,路过一家饭店招工,她就进去问一问。说摘菜、拖地、刷盘子样样可以干。 老板看她衣着破旧,虽然不是大姑娘,但模样竟有些像某个女演员。对,长得挺像那个叫陶慧敏的,所以就爽快地聘用了她。 上岗后她才知道,饭店的服务员主要是伺候客人吃好、喝好、说话聊天逗笑好,回头客越多越好,而不是刷盘子、拖地。 张淑英想回家,可回去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死去,便忍辱留下来。 张淑英不得不穿上廉价又比较暴露的衣服,周旋于弥漫着烟气、酒气的房间里,用职业性的微笑,去挣泪水钱。 越是节假日饭店越忙,张淑英没有时间回家,她想多挣点钱,她还想继续给儿子看病,她并不知道儿子已经在慢慢地恢复了健康。 第120章一步好棋 白怀宝也算是一个具有悲天悯人情怀的男子,他让司机把李春妮的苹果全部买下来后,走下车与李春妮闲聊了几句。 其实,他心里有不少话,想跟李春妮唠叨唠叨,从小的同学,他觉得大家都知根知底,可没想到贾娇娇后来会变得如此不堪,他内心有些发堵,想跟老同学一吐为快。 可白怀宝转念一想还是不要说了,想到贾娇娇他也就想到了自己姐姐白怀珍,他不想姐夫的丑事被外人知道。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受到重大刺激的白怀珍在慢慢恢复健康,刘宏确实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对她呵护有加,更值得庆幸的是,喜宝通过康复训练,已经可以一跛一跛地自己走路了,这对于白怀珍的痊愈,确实是一副良药。 白怀珍出院以后,刘主任对儿子刘宏提出过要求,那就是好好工作、按时回家,不能再做对不起媳妇的事情,关键是必须维护好自己的形象。 县里往上报送道德模范带头人的名单里就有刘宏,说他面对精神失常的妻子不离不弃,面对脑瘫的儿子呵护疼爱,讲责任、有担当。 只有爱小家的人,才能爱大家,家庭是社会的细胞,每个家庭和谐美满了,整个社会风气才会越来越好,这种品行值得大家学习。 经过层层筛选,刘宏获得市级道德模范标兵,有了一个比较响亮又光荣的称号,这也为他顺利调入县文联工作铺平了道路。 刘宏开始刚上班时,是给劳动局长开车,这是一个非常实惠的职位,因为想找一个好工作,分配一个好单位,大多都是劳动局长说了算。 给劳动局局长做贴身司机,将来的工作一般错不了。 但是,妻子白怀珍受到刺激精神失常后,刘宏听取老爸的教训,一定得请假陪伴妻子,一是谢罪、二是担心白怀珍清醒过来时,把他与贾娇娇的丑闻说出去,闹得满城风雨就毁了。 姜还是老的辣,刘主任这步棋,招数相当得高,不仅挽救了儿子的家庭,还能够让儿子获得好名声,真是一举多得。 因为刘主任咨询过医生,儿媳妇白怀珍只是一时痰迷心窍,满能被治疗好。 他清楚亲家白厂长的实力,如果因为此事让儿子与白怀珍离婚,说不准白厂长会拼了老命,把儿子和贾娇娇告到法庭。 刘主任自己临近退休了,可不想家破人亡,他还希望自己的儿子也能够走上仕途,能够成为人上人,而不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从此在小城里抬不起头来。 刘宏把爸爸的教诲全都听进去了,在自家卧室的床上——当然,原来那张他与贾娇娇睡过的床,早已经送给乡下的亲戚了。 为了表明决心和忠心,刘宏带着白怀珍去了一家家具商场,把白怀珍相中的名牌床拉回家。 刘宏会在新买来的床上下跪或者自扇耳光,就是希望白怀珍的气顺一些,再顺一些,逗她开开心。 刘太太听了丈夫的话,也意识到儿子做的丑事的严重性,她不敢那么傲慢了,儿子儿媳妇上班以后,她也就是节假日过过打麻将的瘾,平时主要任务是接送孙子喜宝上下学,她在家里帮忙做饭,也不用钟点工啥的过来帮忙了。 他们老刘家需要把儿子刘宏的形象维护好,希望儿媳妇白怀珍再有时间生个二胎,也就万事大吉了。 白怀珍出院以后,正式离开镇棉厂,做了城里一家单位的出纳。 虽然她的精神表现正常,但是贾娇娇对她的打击实在重大。 在白怀珍的眼里和心里,贾娇娇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除了有点娇气、嘴甜,爱巴结她这个厂长千金以外,没有发现贾娇娇有什么地方不妥,更没有想到她会与自己的丈夫刘宏裹挟到一起。 “知人知面不知心,画龙画虎难画骨”这句老话,再一次得到验证。 刚刚出院时,白怀珍的情绪提不起来,但是看看婆婆公公和丈夫的表现,看到儿子喜宝一步两摇地自己挪动步,她终于笑了,心结也在慢慢打开。 白怀珍知道纺纱厂已经倒闭了,只是不知道贾娇娇干什么去了,也懒得问。 对于那个小烂货,一辈子不见才好呢。 娘家就是自己的坚实靠山,谁说不是呢?白厂长和白老太都搬到城里来住了,弟弟白怀宝去了城里最大的企业,并且还成为中层领导,上升空间很大。 冲着这些,婆家也不敢再怎么歪派她白怀珍了,难道不是吗? 别看文联衙门小,但是自动投怀送抱的人却不少。为什么?就是为了能够在小城的内部报纸杂志上面露露脸。 刘宏念高中的时候,也算是一个文艺青年,爱好写几句无病呻吟的歪诗,发发感慨。 上班之后,在局长身边耳濡目染,他暗自嘲笑过去的那个自己,不仅迂腐还天真,对于往昔的那些文字游戏,他早就放弃了。 不知是不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刘宏早就丢掉了那些不切实际的浪漫情怀,上级却又把他分配到管理来这些具有浪漫情怀人的位置,组织审审稿、组织当地的文学青年采采风,搞个作者见面会啥的。 每每看到那些青涩又崇拜的眼神,刘宏觉得自己真是来对了,他要撸起袖子大干一场。 在当地县报上面,除了做好政府的喉舌外,还专门开辟了一个“文学专栏”,就是发表全县文学爱好者的作品。 再就是创办了一本杂志,有的企业为了给自己做宣传,就甘愿掏出银子,请人写一些不着边际、吹大牛皮的话,给他刊登出来,文联也会得到不少赞助费的。 刚刚上任,刘宏谨记老爸的教诲,小心做人做事,不能再湿了鞋、出了丑,让人抓到把柄。 任凭个别的文学小青年求指导、求送过来的作品变成铅字,他一开始还是表现的小心翼翼,要把自己那道德模范的好形象,继续维持下去。 刚刚好了的伤疤,他还一直记着疼痛呢。 刘宏不知道贾娇娇在干什么,从那次以后,他们确实断了联系。 鲁西北的纺织行业纷纷亏损倒闭,他知道贾娇娇会下岗,但是不清楚贾娇娇又做了什么工作。 刘宏回忆二人的关系,觉得这个小女子实在是不简单,竟然能够在没有跟他商量的情况下,私自给他的爸爸打电话,奏本还另加要挟。 如果不是自己的爸爸有谋略,凭借他自己的能力,真的不知如何去处理。 现在,刘宏跟妻子白怀珍相安无事,儿子喜宝虽然腿有残疾,但大脑没有啥问题,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自己的孩子自己爱。 在“只生一个好”的国策下,自己还可以生二胎,与其他人相比多有了一个孩子,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刘宏跟妻弟白怀宝,从来没有提起过贾娇娇,他猜想白怀宝肯定知道内情了,老丈人白老板能不告诉自己的亲儿子嘛。 刘宏与白怀宝见面,两人一如既往地谈天说地,妻弟也会非常懂事地避开那些令人尴尬的话题,给姐夫哥刘宏留足了面子。 总之,刘宏偷情,被妻子抓了一个现行的风波已经平息,他们的生活好像已经步入正轨。 第121章升级姘头 话说自从上次的那天晚上,在饭店房间里,贾娇娇偶遇白怀宝,虽然她脸上仍旧带着职业性的微笑,内心却翻江倒海、满是羞愧。 毕竟贾娇娇从小的生活条件,要比周围那些农民家的孩子强很多,人长得漂亮、学习又好,一直算是顺风顺水,谁能想到会沦落至此呀。 关键是贾娇娇是因为做了白怀宝姐姐的第三者被发现后,才不得不离开自己的小城,来到陌生的邻县,过得好还行,过得不好也情有可原,现在普遍下岗。 谁又能想得到贾娇娇沦落到如此不堪的求生地步呢? 当然,随着时代的变迁,曾经抱着“铁饭碗”的那些人,被宣布下岗,从此失去来钱门路,大部分人的生活,瞬间就陷入了绝境,也包括从小养尊处优的贾娇娇。 为了生计,每个人都需要放下曾经的骄傲,自谋生路继续活下去。 但是,这种以色娱人,以卖笑讨生活,甚至不惜出卖肉体的工作,实在是拿不到桌面上。 对于一些出身原为农民的子弟来说,吃苦受累还是能够承受得起的,而对于一出生就在部队大院,就是非农业户口的贾娇娇来说,实在是受不了那种生活的落差。 她舍不得自己的力气,更舍不得低下身段去流汗,投机取巧、不劳而获的那种思想根深蒂固,她只能到暧昧不明的场所去打工。 贾娇娇的性格一直是喜欢往上爬的,不管用什么手段。 她的情商比较高,长得又讨人喜欢,小嘴巴甜又灵巧,经常去白怀珍家里串门,有野心的人自然就会横生枝节,年轻幼稚加之自身轻浮,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姐妹不姐妹?朋友不朋友? 她只觉得与刘宏做的巧妙,不会被人发现,谁知不仅让白怀珍抓了一个正着,还导致白怀珍受到刺激又后脑勺摔伤。 事后,贾娇娇耳闻白怀珍精神失常了,她可不敢前去探望,但她色胆包天,竟然想入非非,幻想着能够有啥名分。 她觉得凭借自己的姿色,凭借与刘宏床上的你侬我侬,凭借自己的青春韶华,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让刘宏以及刘宏的家人偏向自己,也未免太幼稚了。 贾娇娇毕竟年轻,想法也简单了些。她天真地想以怀孕要挟刘宏的父亲刘主任,想来一个破釜沉舟、奉子成婚。 乳臭未干的小女子,怎么能斗得过叱诧江湖的小城官员?贾娇娇嘴里所谓的孙子或孙女,谁又见过呀?什么叫顾全大局?什么又叫一个人的脸面?贾娇娇不懂,刘主任却明白得很。 在刘主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恩威并施的劝说下,贾娇娇同意去做了人流,也答应去邻县的棉厂上班。 不然,继续纠缠下去,难看的只是她自己,刘宏的恩爱夫妻继续上演。 在新单位,贾娇娇还没有得到施展拳脚的机会,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猎物,更没有寻觅到攀升的梯子,她就下岗了。 举目无亲,贾娇娇需要为下一步的生活做出选择。 贾娇娇的爸爸,原来镇棉厂的车间主任也下岗了,家里一下子失去来钱的渠道,这打击不是一般人能受的了。 贾娇娇的爸爸下岗后,因为他曾经入伍参过军,体质一直不错,人到中年体力还行,去做了建筑工,主要就是搬砖、和水泥,哪个活重干哪个,也是建筑工中收入最低的那群小工。 作为成年人,作为父母唯一的孩子,贾娇娇总不能袖手旁观,依旧让父母养活吧! 所以,她就入了风不着、雨不着的服务行业,觉得可以靠青春吃几年无本万利的饭。 贾娇娇开始觉得,邻县与自己的县城相聚百十里地,交通不怎么发达的年代,碰到熟人的几率很低。 可,偏偏就碰到了,并且还是自己的老熟人白怀宝,关键是她曾经做过丑事,伤害过人家姓白的。 贾娇娇沦落到以卖笑、让男人吃豆腐为生,丢不丢人?她觉得真是造化弄人,面对未来她很迷茫,内心又充满了对过去岁月的怀念,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 与白怀宝在酒桌上相逢的那一幕,被庞站长看在眼里,这个加油站的站长,因为手里有一些钱,除了背着媳妇与饭店小姐动手动脚外,也结交了几个在他看来有钱又比较有用的人。 庞站长经常光顾“鸿运”饭店,跟老板熟悉,与里面的服务小姐更不陌生,特别是差不多每次去那里享受,他点名都是要贾娇娇倒酒、陪酒伺候。 有一次趁着客人还未到,庞站长边看着菜单,边开口对贾娇娇说:“妹子,你不仅长得漂亮,这气质也是没人可比的,在这里工作确实有些可惜了。想不想换个地方?” “庞老板真会开玩笑!” “不是玩笑,我这次可是认真的。”庞站长一副高深莫测。 “换啥地方?能赶上这里挣钱多吗?” “这里没法比,出则有车代步,入则高档宾馆,名牌衣服随便穿,这可不是我瞎说哈!就问你愿不愿意吧?” “让我想想。” “想什么想呀?不骗你!哥问一下,那晚,遇见的那个白科长,你们咋认识的?” 贾娇娇沉了一会儿说:“我们曾经是中学同学。” “哦,我说你们对视的那一刻,两个人的眼神都不对劲呢?” “我不能与他相比,我的父母都有病,家里穷得快揭不开锅了,而他的爸爸是厂长,他也有好工作,我,我不想让熟人知道我在做什么。”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妹子,你如果能够信任我,我给你介绍一个对象好不好?就是刚才说的那条件。他家是南方的,单身老板,那钱比我的可多多了,就是年龄比你大点。” “庞老板,你别拿我开玩笑了。”贾娇娇心里一动,好像又看到了曙光。 “我没开玩笑,我看得出来,你在这里别看天天脸上挂着笑,其实是不甘心的。”庞站长有些认真地说。 “庞老板,我们这种人,别人逢场作戏还行,哪有动真格的呀!” “过去的就过去了,难得一个你情我愿。”庞站长摆摆手接着说:“一会儿来的就有这位南方老板,是做服装生意的,孩子念高中了,他妻子刚刚得病死了。他来我们北方做生意,就想找一个伴,你觉得怎么样?” 贾娇娇已经听出来了,如果贾娇娇点头同意,就是她由一个在饭店里为大众服务的小姐,变成了专门服务一个人的黑白“保姆”。 “妹子,那钱比在这里挣得可多几倍呢,关键是比在饭店里好看也好听呀!绝对不会碰到熟人,你是不是可以考虑考虑?” 贾娇娇咬了咬嘴唇,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那,庞老板,你就多费心吧!” “贾娇娇,你那个房间点了哪些菜?酒水是什么档次的?赶紧报过来。”前台传来催促声。 “房间的人还没有到齐呢?再等一会儿。”贾娇娇娇喘吁吁地过去告诉了前台一声,原来饭店老板也在前台站着呢。 饭店的老板,来来往往啥人接触不到,他很担心有人挖他的墙角,担心他们把自家的招牌服务人员诱惑走,所以就时刻提防着。 过了不大一会儿,来了几个人,里面有一个矮小又比较干巴的人,看上去得有五十来岁了,被其他人簇拥着一起走进庞站长所在的房间,大家一阵寒暄后落座。 贾娇娇一打眼就看出来了,那矮小又干巴的人,应该就是来自南方的大老板——管他呢,自己现在最需要的不就是钱吗? 这个南方老板,前段时间告诉酒友庞站长,帮他物色一个可以陪吃陪睡又陪玩的漂亮女人,钱不是问题,但必须得温柔体贴又好看。 是不是他妻子真的死了,没人去核实,南方大老板姑且说之,别人也就姑且听之罢了。 从此,贾娇娇离开“鸿运”饭店,做了南方服装老板的姘头。 第122章可怜奶奶心 冬去春来,季节更迭,李家寨村李春妮的同龄人差不多结婚的结婚,有孩子的有孩子,即使李春妮回家不告诉娘,她与司亮分手的事,娘也应该早就猜到了。 不然,怎么那么长时间没见司亮来她家串门?更没有司家庄的人来提亲? 管区书记司华倒是来过几次,他下村的时候,路过李春妮的家门,或者打声招呼,或者进来坐一坐,问问春妮儿回来过没有。 一开始,同学们毕业后分到粮局、县社或者其他部门工作,都还自我感觉良好,私下认为司华分到镇政府不怎么好,因为好不容易考出来参加工作了,还是跟一群老百姓打交道,不是催促交公粮,就是逼迫交农业税,干的都是被人骂的活。 可是现在,大部分同学下岗再就业,就有些羡慕整天忙忙碌碌、继续跟“泥腿子”打交道的司华了,他还是和过去一样,下乡、访贫,为当地群众解决一些实际困难。 不再干临时工的李春胜,把那堵靠着街道的墙加高,又盖了两间砖瓦到顶的小屋,并且冲着街道开了一扇窗口,做起了小买卖,成了李家寨村的小型代销社。 有一句话叫“锯响就有沫”,意思是说木匠只要动手拉大锯,木屑就出来了。也就是说李春胜的小卖部经营的还不错,一开张就有收入,什么烟酒糖茶酱油醋,学生用的本子、笔,凡是老百姓的日常用品,里面应有尽有。 甚至李春胜凭借跟白怀宝的关系,也弄来了几大桶柴油,因为包产到户以后,机器多起来,各家各户浇地需要大量柴油,李春胜嗅到了商机。 以前,人们买东西都得需要去镇供销社买,下岗再就业后,很多头脑灵活的人纷纷自己开起了小卖部,方便了村里的人,就很少再有人跑远路去买东西了。 这样,李春胜每月的收入,比干临时工的时候多不少,兜里也就越来越鼓了。 霍兰兰主要是照管小卖部,李春胜主要是照管农活,他家的小日子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 隔辈疼是大实话,虽然霍兰兰打骂过婆婆,春妮儿娘却像大部分老人一样,特别特别疼爱孙子,一天见不到心里就想得没着没落。 鸡蛋舍不得吃留给孙子,女儿春妮儿给她带回来的零食也留给孙子,眼睛花了照样给孙子做了棉的再做单,照管宝贝孙子的任务义不容辞地落到了她这个当奶奶的肩上。 即使夏日天长,人们都习惯午休,春妮儿娘哄着孙子在阴凉处玩耍,霍兰兰可以毫无挂碍地在小卖部打个盹睡个午觉。 李春胜去城里提货那天,春妮儿娘和孙子一起吃过午饭后,她便摇着破蒲扇哄孙子睡觉。 树上的鸣蝉声嘶力竭地嚷着,春妮儿娘一边给孙子赶苍蝇,一边唱着自己编的摇篮曲,孙子很快入睡了,她便悄悄下了炕、带上门,赶紧去南湾想把孙子的那两双脏鞋子刷出来。 两双鞋子刷完了,春妮儿娘觉得没用多大功夫,便忙往家里赶。 还没有走到家门口,就听到孙子的哭喊声,掺杂着霍兰兰的吵骂声。 原来,刚才还没有睡熟的孙子一睁眼,发现奶奶不在身边,便放声大哭起来。 然后,自己光着脚丫溜下炕,一边哭一边跑到院子里,还是不见奶奶;小家伙便往门外跑去,角门被奶奶带上了,白天为了喂养的鸡鸭鹅进出方便,门槛没有按,孙子便从下面爬出来,跑到了大街上。 儿子的哭声把霍兰兰从睡梦中惊醒,很明显婆婆不在,她异常气愤,便扯开喉咙不三不四地骂起来。 “哭什么哭?非得闲那个心的愿意往她家里钻呀!这不舍下你又去玩纸牌了,就看你以后有没有记性了?是不是还去找她?” 小孩子不再放声大哭了,而是低声抽嗒着,瞪着有些惊恐的眼睛,看向他的妈妈。 “走,跟我滚回家去!”霍兰兰一边骂着一边把儿子拽回家。 春妮儿娘拎着两双湿漉漉的鞋子,赶紧先去儿子家,忙着向儿媳妇解释:“兰兰啊,刚才我看到孩子睡着了,就想着赶紧把他那两双脏鞋子刷出来,没想到他睡得这么浅就醒了。” “哪个空不能去刷鞋?就非得等到孩子睡着了再去?成心不是?口口声声说疼孙子疼孙子,你就是这样疼孙子的?”霍兰兰不依不饶,原本她儿子的鞋脏了,应该是她自己刷的。 可惜,只是养了一身懒肉,还有一颗肮脏的心,当然不会体谅什么。 “我看到孩子脚上快没有换的了,心思着很快就回来了,没想到他醒了。”春妮儿娘还想辩解一下。 “出去出去,别站脏了我家的地方。以后少看我孩子。出去!出去!”霍兰兰嘟嘟囔囔把婆婆撵出去了。 春妮儿娘只好把刷干净的两双小鞋,放在李春胜家的窗台上晾晒好,便郁郁地走出了儿子家的门。 春妮儿娘感觉特别懊恼,她不停地责怪自己,确实是早不刷、晚不刷,偏偏等孙子睡着了才去刷,惹得孩子哭闹,惹得儿媳妇不高兴,都怪自己做的不好。 春妮儿娘坐在炕头上,淌了几滴泪,但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不能怪儿媳妇骂呀! 下午,李春胜提货回来,霍兰兰一见面就告状:“以后别让你娘再给看孩子了。今天中午,她把孩子哄睡着,就偷偷出去玩纸牌了,惹得咱儿子光着脚丫,哭着从角门下面钻出来。” “咱娘平时快闷得慌,玩就玩玩呗,与娘那边就隔着一堵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儿子从角门下面钻出来,离得咱家这么近,能有啥事?” “大事小情你就知道偏向着你娘是吧!以后不许她再来看我的孩子!”霍兰兰扔下这句话,没有帮李春胜卸货,就赌气去了屋里。 做老人的就是贱脾气,春妮儿娘接连几天没有看到孙子跑过来,她的心便慌慌起来。 一天不知多少趟去门口巴望,看看有没有孙子跑出来了。 正好有一个乡邻去春胜家的窗口买东西,春妮儿娘赶紧拿着一些自己平时舍不得吃的东西,满心欢喜地也走过去,她还是想见见孙子。 窗口卖东西的不是李春胜,而是儿媳妇霍兰兰,春妮儿娘也凑到窗口前,满脸堆笑地说:“兰兰,这是给孩子吃的,李想呢?” “没见着。”霍兰兰一脸的不耐烦。 “兰兰,我想孩子了,我想看看他。那天确实是我错了,不该舍下孩子一个人在家去刷鞋。我,我……” “看什么看,孩子跟你有啥关系?” “兰兰,我是孩子的亲奶奶呀,我就看一眼能怎么着?我是真想孩子了。” “奶奶,奶奶!”在屋里的孙子听到奶奶的说话声便跑出来,大声叫着。 霍兰兰一把拉住儿子,并且“咣”的一声把小卖部的窗口关上,说:“不准叫!给我滚回房间去!” “妈妈,我想奶奶,我要奶奶陪我玩!” “想什么想!”霍兰兰说着,便把儿子拽回北屋。 春妮儿娘无奈地把手里自己舍不得吃的好东西,放在儿子小卖部的窗台上,转身离去,边走边喃喃自语:“我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 第123章天伦之乐 李春胜给庄稼打药回来,正好看到娘回家的背影,他身上背着喷雾器,浑身上下也湿漉漉的就没有说话,而是进了自己的家。 李春胜把自行车停放好,把药桶放置好,他听到屋里传出儿子的哭声:“妈妈,我要奶奶,我要奶奶!” “老实点,别他妈的不知好歹,要那老东西干嘛?她半点也不知道疼你。”霍兰兰呵斥着儿子。 “咋了?这是咋的了?李想到爸爸这里来。”李春胜一边叫着儿子一边把湿衣服脱下来,扔在门口的大盆边。 儿子李想一边用手擦着泪,一边抽抽嗒嗒地走到爸爸面前。 “这是咋了儿子?别哭了,要不要当只小鸭子?”李想停止了哭啼,冲着爸爸点了点头。 “等爸爸先洗一洗,你再做小鸭子,爸爸身上有毒药哈。”懂事的李想“嗯”了一声,就老实在站在旁边看爸爸洗。 李春胜在大水缸里舀了半盆苦水,“稀里哗啦”连脖子带胳膊、腿就冲洗起来,又搓了两遍肥皂,弄的大盆周围像下了一场大雨。 最后,他把盆子里剩的那点水都冲到了双脚上,才算结束了自己的洗浴。 李春胜用一块半旧不新的毛巾擦拭了一遍,睁开双眼问儿子:“李想,哭啥呀?你妈又惹你了?” “爸爸,我要找奶奶,我想奶奶了。”李想撅着小嘴巴,低声说。 “奶奶家就在隔壁,你自己去就行了,哭什么?” “妈妈打。”李想用小手揉着眼睛,又哭咧咧地说。 “这个臭娘们,就是欠揍!李想先做小鸭子好不好?” 李春胜说完,就到屋里提来暖瓶,把冷水和热水给孩子兑好。 然后,把儿子李想脱光衣服,就把他放在了热乎乎的大盆里。 李想用两只小手拍打着水花,乐得鼻子里直冒泡泡,脸上带着泪水就哈哈地笑起来了。 闹腾了一会儿,大盆里面的水也差不多凉了,李春胜把儿子拎出来,让他站好。 “来,爸爸给你擦擦。”李春胜用毛巾把儿子浑身上下擦了一遍,又给他穿上干净的短裤背心,然后说:“去找奶奶吧,听话!” “嗯!”李想的声音变得欢快起来,“噔噔噔”跑向奶奶家了。 李春胜进了屋,看到媳妇拉长的黄色大驴脸,陪着笑说:“好媳妇,别生气了,我娘看不到李想,她心里会难受的,咱儿子心里也不好受呀!” “凭什么让你娘心里好受?她舍下我的孩子,就顾着玩纸牌了,哪里是真的疼我儿子?” “好媳妇,快去咱小卖部看看吧,又有人来买东西了。”霍兰兰骂骂咧咧地趿拉着鞋去了小卖部。 春妮儿娘正独自坐在炕头上,正为几天没能见到大孙子难过呢。突然听到李想“呼哧!呼哧!”地跑进来了,老人家一下子就下了炕,着急忙慌地迎出去。 “奶奶,奶奶!”小家伙甜甜的嘴巴,把春妮儿娘苦涩的心全部淹没了。 “乖孩子,想没想奶奶?”春妮儿娘把头抵到李想的小脑袋瓜上面,轻轻地晃动着,欢喜的也像个孩子一样。 “李想想奶奶呢,天天想。” “告诉奶奶,啥地方想呀!” 李想拍拍小胸脯,郑重其事地说:“这里想,这里想奶奶。”春妮儿娘的心都要融化了。 “告诉奶奶,我家大孙子想吃点啥?” “我想吃奶奶炸的脆果果!” “那还不简单,我大孙子先坐在这里玩着,奶奶这就给你做,一会儿咱就吃上脆果果了。奶奶还给你留着好东西呢!” 春妮儿娘一边说着一边向院子外走去,她在猪栏棚子上面拿回帮孙子用泥巴做的小拖拉机,又把小饭桌撂在堂屋中间摆放好。 “李想,看看这是啥?”春妮儿娘把那个已经晒好的四个轱辘的泥巴拖拉机放在小饭桌上,用手一推就动起来。 这辆小拖拉机,虽然是泥巴做的,却有模有样。 四个小泥巴轱辘,一个长方形的泥巴身子,前后各两个小泥巴轱辘,都是用一根小木棍连接的,长方形的拖拉机身上,还挖了一个小小的车厢,没有驾驶员也没有方向盘,但一看就知道是辆拖拉机。 那时候,小孩子从来不花钱买玩具,都是自己在湾边挖一团泥巴,自己捏出来的想象中的一些东西:泥巴娃娃、泥巴小鸭小鸡、泥巴小汽车、拖拉机等。 春妮儿娘见不到大孙子,可她的心时时刻刻想念着自己的孙子,她就到湾沿上,挖来几团泥巴,做出各种各样的玩具,放在猪栏棚子上面晾晒着,等有机会送给自己的宝贝孙子。 李想的眼睛要直了,哈喇子要流出来了,他伸长小胳膊,张着小手,希望奶奶给他。 当春妮儿娘把泥巴玩具放到孙子手里的时候,李想就像得到了世上最贵重的宝贝一样,高兴地又喊起了“奶奶”。 然后,小家伙就自己坐在饭桌旁,玩起了泥巴拖拉机。 “李想好好玩,别让它从桌子上掉下去,摔坏了就不能玩了。奶奶去给你做脆果果吃。” 嘱咐好孙子,春妮儿娘赶紧洗干净手,挖了半碗面粉,又磕上一枚鸡蛋,加上一捏盐花,倒上一点儿水,搅拌起来。 很快,春妮儿娘把面团揉了几揉,放在旁边醒发好,把面团做成一个个水饺剂子那么大,又拿出小擀面杖,擀成薄面皮,然后用切菜刀在面剂子中间划上一道,反花过来以后,小面果子就成型了。 李想依旧安稳地坐在那里,一边叨叨着属于他自己的幼儿语言,一边推着泥巴拖拉机或前或后或左或右地玩着。 等到铁锅里的油烧热,春妮儿娘把弄好的那些小面果子放进去,中火烧起来。 用漏勺搅了几下,就捞出来了,放在盘子里晾凉了,春妮儿娘端到屋里,对投入玩耍的孙子说:“李想,熟了,奶奶做熟了。来,洗洗小白手。” 春妮儿娘笑嘻嘻地轻轻拉起小孙子那胖乎乎的小手,走到院子中的水盆边,将他的小手仔细地放进装满清水的脸盆里轻柔搓洗。 而另一边的李想呢,则正沉浸在欢乐的游戏世界中,尽情玩耍着。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李想就觉得有些疲惫了,小肚子也开始咕咕叫,发出饥饿的信号。 就在这时,仿佛拥有神奇魔法一般,春妮儿娘仅仅用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就端出一盘色泽金黄、香气扑鼻的炸面脆果果来到了宝贝孙子面前。 这些炸面脆果果个个都呈现出诱人的金黄色,外皮酥脆,咬一口下去还能听到“嘎吱”作响的声音,吃在嘴里又酥又香,让人回味无穷。 春妮儿娘这位善良慈祥的老人,她从来不会害怕辛苦劳累,也不在乎是否会受到他人的谴责和指责。 即使儿媳妇对她不理不睬,对她骂骂咧咧甚至动过手,她也丝毫没有记恨在心。 她不怕耗费面粉和食用油,也不怕耗费自己的精力,只要孙子高兴就好。 对于春妮儿娘来说,所有这一切都比不上能够见到自己心爱的大孙子重要! 因为那种与子孙共享天伦之乐的幸福感受,唯有亲身经历并用心去品味的人,才能够真切地领悟其中的美好滋味。 第124章失德积德 吃饱喝足的李想,在奶奶家吃够了也玩够了,要回去找妈妈。 春妮儿娘赶紧找来一个小塑料盆,把剩余那些脆果果都放进去,让李想端回了家。 别看霍兰兰嘴上不让儿子去婆婆家,她只是为了别扭别扭那个老太太,只要看到婆婆不高兴、心里难受,她就感觉特别快乐。 儿子端回来的炸油果果,霍兰兰没来得及洗手,就抓起两个一下子塞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含混不清地说:“这炸的油果果确实好吃!怎么就拿这么点来?” “奶奶全让我端来了,她家里没有了。”李想看着吃相难看的妈妈,有些不高兴地说。 “媳妇,看看!是不是我娘挺疼你,别动不动就嚷就吵的,跟娘好好说话,咱不吃亏。”李春胜趁机赶紧讨好教育自己的宝贝媳妇。 “哼!”霍兰兰嘴一撇,白眼珠子一翻,又拿起两个脆果果塞到嘴里,却没有吱声。 小小年纪的李想眼看着多半盆奶奶炸的脆果果,已经下去了很多,便心疼又无奈地瞅着自己的妈妈,眼巴巴的样子,脸好像要拧出水来了。 这时候,正好又来了一个买东西的乡邻,李春胜赶紧端着剩余的炸油果果,领着儿子去了北屋。 自从李家寨村挖出属于自己的甜水,实实在在地方便了大家,不仅空出了歇息时间,人们用起甜水来,也不那么抠抠搜搜了。 只是这水似乎变得越来越不那么清了,一开始挑来水,静止一会儿差不多就沉淀好了;现在挑来的水,看上去却是越来越浑浊,需要静止的时间也在拉长。 是不是井里有啥毛病了?据懂行的人说,是因为使用的人太多,井里的水来不及歇歇,当然看上去越来越浑浊。 李春胜每次挑水时,还是要把娘屋里的甜水小瓮担满,只是娘的饮用水下降很慢,他劝过娘多次了,千万别舍不得喝水,人就是指望着汤汤水水活着。 他当然不知道,每晚妹妹李春妮会按时给娘送来空间里面的“仙露”。 妹妹没说,但是李春胜已经猜到她与司亮分道扬镳了,多久没看到那小子来李家寨村了。 霍兰兰也心知肚明,因为她曾经去司家庄败坏过小姑子的名声,她觉得自己胜利了,没有白费唾沫,走那么一趟去骂大街。 霍兰兰心里在偷着乐:哼,你李春妮张狂个啥?被人甩了吧?没人要了吧?考上又有什么了不起?不是照样下岗了!现在工人不是,农民也不是,还不如我这个“泥腿子”呢? 吃饭的时候,霍兰兰也会跟丈夫李春胜唠叨几句:“看看你妹妹,年纪不小了,还挑什么挑啊!再挑下去可就没人要喽!” “兰兰,咱当哥哥嫂子的,少操这些心,妹妹毕竟在城里生活。”李春胜就想法阻止霍兰兰满嘴跑火车。 “啥城里生活呀?你不知道她都下岗了吗?现在连我这个农民也赶不上了。你看看咱村像她这么大的姑娘,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兰兰,春妮儿现在还有事干,每月收入也不低,她有自己的生活和追求。”李春胜为妹妹分辩着。 “哟,追求?追求到现在也没个啥结果,她就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还觉得了不起呢?”霍兰兰撇着厚厚的嘴唇,一脸的不屑。 “春妮儿到现在没结婚,并不是没人要,而是没有遇到合适的。你是她的亲嫂子,可不能在外人面前说道这些有的没的话。”李春胜提醒霍兰兰。 “还遇不到合适的?你妹妹能打听住了吗?她有多少男人了?凡是人家男方有点挑剔的,谁会要她那盘剩菜?”霍兰兰继续嘲讽。 “霍兰兰,你说话留点口德,有人追过春妮儿不假,不是你说的那样。”李春胜拔高了嗓门。 “我怎么不留口德了?她二十四五的老姑娘了,难不成还一辈子想赖在家里?”霍兰兰冷笑道。 “春妮儿能挣钱养活自己,有娘在那里,她吃不到咱们的。”李春胜不想跟霍兰兰吵架。 “你娘的东西就不是咱的了?看看你妹妹那相!大龄剩女、脾气还臭,见面从来就不跟我说话,牛什么牛?她还挑来挑去?误不了最后啥也捞不着,就是没人要。”霍兰兰不依不饶。 “行了行了,春妮儿的事让她自己做主,少说两句吧!”李春胜扒拉了两口饭就赶紧出去了,他只想息事宁人,他更怕媳妇说出啥难听的话来。 李春胜在外面干临时工这些年,见的听的多了,不要说男女谈恋爱最后散的,就是结婚生了孩子,还有不少离婚的呢?就是农村觉得那是丢人的一件事,其实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合适不散咋的?难道还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 李春胜有时候觉得妹妹确实想法跟别人不一样,当年白厂长的儿子白怀宝,多好的一个小伙子,不知为啥妹妹咋不乐意呢? 司亮也不错,两个人还谈了好几年,最后咋也没能走到一块呢?真是愁人! 娘比他这个当哥哥的就更愁。 人上了岁数,本来就觉少,春妮儿娘更是为了女儿的婚事吃不好、睡不香的,关键是那个泼妇儿媳妇,臭起自己的小姑子来,要比外人更厉害也更肆无忌惮。 女儿春妮儿与司亮最后散了,跟这个霍兰兰脱不了干系。 如果不是她去司家庄骂大街,司亮的父母又咋反对儿子谈的恋爱呢?女儿与司亮也不会走不到一块。 儿女大了都是客,做老人的也不敢过分干涉孩子的事情,就只能心里干着急。 现在,女儿下岗了,失去了固定的工作,找个婆婆家在她看来就更难了。 这,能不让春妮儿娘着急上火吗? 要是三奶奶还活着,找她老人家叨叨几句,心里也好受一些。 现在也只有自个儿咽咽唾沫、养养心了。 春妮儿娘是真牵挂着自己的闺女,又有将近两个月没回来了,在外面吃的上饭,还是吃不上饭,都得回家才行,娘还能养活的了你。 李春妮一边卖着苹果,隔两天仍旧给卖烤地瓜大叔的儿子小勇带去空间里面的水,眼看着小勇面色红润起来,也活泼起来。 大叔说妻子又寄钱回来了,只是还没有地址。 有一次他拿着汇款单让李春妮看,说:“春妮儿姑娘,你看看这上面确实没有地址啊,不是我眼花。” 李春妮接过来仔细看了看,汇款单上面的确没有地址。 凭借经验,李春妮又翻过来看了看汇款单的另一面,有一个深灰色的邮戳,虽然字迹不十分清楚,但还能够看出是从哪里发过来的。 李春妮仔细辨认了一下,是从州城某个街道的邮政局寄出来的,她记在心里,想着去州城卖花生时,帮着找一找大婶张淑英,告诉她快回家吧,孩子的病差不多已经好了,小勇爷俩在盼望着她回家呢。 作为一个没啥文化的农村妇女,去市里打工,能干什么呀?这可是下岗职工遍地的年代,李春妮不敢往深里想了。 第125章空间惊喜 这天,李春妮把那些卖相好的苹果全部卖出去,把剩余的那十几个碰伤或者有疤拉的苹果集中放好,她就要准备收摊。 李春妮对烤地瓜的赵大叔说:“大叔,这两天家里有点事,我不来卖苹果了,我知道你在这里,我会按时隔两天就给小勇把配的偏方药汤送过来。” “春妮儿姑娘,谢谢你呀!孩子真是眼看着越来越好了,这都是你的功劳,怪不得老人们常说‘偏方治大病’,你这个偏方实在是太管事了。 小勇的妈妈如果能看到,那该多好啊!只要小勇好好的,她妈妈照管家和孩子,我在外面烤地瓜,我们一家就能够生活下去的。” 大叔说着,神色黯淡下去。他打开炉门,拿出两块烤地瓜,装在塑料袋里,非得让春妮儿拿着回去吃。 “大叔,谢谢你,我不能要。”李春妮推让着。 “春妮儿姑娘,拿着拿着,我真的没有啥好东西给你,你就拿着吧!不然,我心里太不得劲了。”大叔一边把烤地瓜硬塞给李春妮,一边声音有些哽咽地说。 “大叔,那我拿一块吧,家里只有我自己,多了也吃不了。”李春妮知道大叔是真心实意给她,便收下了一块。 然后,她笑着说:“大叔,我也得谢谢你呀!如果不是那天你带头帮我捡起滚落满地的苹果,现在我还不知道能干什么呢? 下岗了我也是走投无路我才学着卖苹果,没想到一个还没有卖成,反而撒了一地,当时的绝望真是没法说。” “春妮儿姑娘,你不用客气呀!我可体会到什么是绝望了。多亏了那次我们相识,我的孩子小勇才有救了。” “大叔,这也是孩子自身的福气。大婶或许快回来了,你也不用那么着急,孩子越来越好了就该高兴呀!” “嗯,嗯,我想等过完年后再让小勇去上学,我想年前让他在家里好好养一养,过完年正好发新书,一切都是重新开始,对孩子更好。过年的时候,她妈妈就会回来了。” “大叔,你说的有道理,以后课本上的问题,小勇有啥不明白的,问我就可以呀!大婶想孩子,也许等不到春节就能回来了呢。” “如果真是那样该多好!我们全家也不知道积了哪一辈子的德,遇到了你这么一位好心的姑娘啊!” 李春妮告别赵大叔,她没有回宿舍,而是蹬着三轮车去了附近的一个工地,那里有不少农民工,他们舍不得买好水果吃,剩下的那十几个苹果可以处理卖给他们。 李春妮骑到工地的时候,果然看到几个正坐在吃饭的民工,三块钱李春妮就把剩余的那些苹果给他们留下了。 回到宿舍时,夜幕已经笼罩了大地,李春妮吃过一碗泡面,算是对付过了晚饭,自己的计划不能打乱,虽然有些累,但还得需要进入空间,明天还得要去州城。 李春妮便拿着一本喜爱的书进了空间,她劳累的时候,喜欢让书陪伴着自己,算是一种变相的休息。 李春妮坐在小木屋窗边的案几前,开始接着阅读法国作家大仲马的《基督山伯爵》,主角埃德蒙唐代斯无辜遭受牢狱之灾,却凭借智慧和善良,得到了一大笔财富。 然后,他就开始一步一步实施自己的计划,一点一点报复那些伤害自己的人。 李春妮没有牢狱之灾,也没有多高的智慧,但是她一直很善良,她觉得自己能够得到神奇的空间,也许就是上天的护佑和眷顾。 看完一章小说,李春妮把书合上,转身看看那堆小山一样的新鲜花生。 她想如果我把花生壳全部去掉,只卖花生米,按小城市场的价格,差不多就能够增加一倍的收入。 这么多的花生,一个一个的剥皮,那得忙到猴年马月了,如果有直接去花生壳的机器就好了。 仓库里面有播种机、收获机,不知有没有去壳机? 想到这里,李春妮透过窗口,把视线投向茂密的苦楝树冠,可爱的小松鼠在哪里呀? 李春妮又把目光放到案几上,空间使用规则的那本袖珍小书还在,她拿起来又重新认真地翻阅了一遍,看看里面有没有有关各种机器的信息。 李春妮睁大双眼,恨不得连字缝里面都不放过,还是没有发现什么。 她把头靠到后椅背上,闭目歇息一下有些疲倦的双目。 朦朦胧胧中,有湿润润的小嘴巴蹭她的下巴,有毛茸茸的温暖靠到胸脯间,李春妮不睁眼她也知道,是小可爱到了。 她依旧没有睁眼,而是轻轻拥着小松鼠,微微闭着眼睛,享受这来自上天的温暖,来自神灵的心电感应。 李春妮重新坐好,小松鼠一下子跳到案几上,就瞪着那双黑溜溜的眼睛歪头看着李春妮。 然后,轻轻摆了摆毛茸茸的大尾巴,又跳到了地面上。 李春妮明白了,赶紧起身跟着小松鼠到了仓库那里,第3号大门徐徐自动打开,李春妮走进去,有两台崭新的机器正恭候在此,她知道其中一台肯定是花生去壳机,那另一台是干什么用的呢? 李春妮没有去开动花生去壳机,而是转身把小松鼠轻轻抱到怀里,这天地之间的尤物,虽然不会说话,却明白知晓自己的一动一念,真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李春妮跟小松鼠总是亲热不够,她抱着小松鼠走到机器旁,看了看说明,原来一台是花生去壳机,另一台是自动撒化肥的机器。 还需要撒化肥吗?也没有见过有啥化肥呀?李春妮想,还是先去完壳再说吧! 李春妮想把去壳机器开出仓库,小松鼠却阻止了她,并且引领她打开一个绿色开关,花生去壳机自动运行起来,小木屋的后墙也竟然自动打开,花生去壳机不紧不慢地行进到那堆花生旁。 小松鼠看到李春妮又懵又兴奋的样子,禁不住温柔地蹭了蹭她的下巴,好像夸奖提醒她后面的惊喜多着呢。 这花生去壳机器设计非常人性化,前后有传输带,李春妮把机器停稳在花生堆旁,很快传输带运行起来,自动把带壳的花生装起来,传输带后面,粒大饱满的花生米就出来了。 机器也是太阳能发电,几乎没有噪音,没过多久,麻子脸的带壳花生,都变成了着红色皮衣的花生米,并且自动装入蛇皮袋中。 更为神奇的是,那些花生壳很快加工成肥料,这真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呀! 也是在提醒李春妮,把这些肥料撒到地里去,让土地更加肥沃。 这时候,李春妮才恍然大悟,她过去把花生去壳机的回车键摁了一下,这台机器自动回到3号仓库。 按照同样的步骤,李春妮又把那台自动撒化肥的机器绿色键打开,那台机器也是自动前进起来,当它刚刚靠近小木屋的后墙,机器前方就伸出两个模拟人类的大手臂,大手臂上有一个形状像簸箕的东西,把刚才那些花生壳加工制造成的化肥,全部装到了大簸箕里面,动作平稳又轻柔,地面随即干净无尘。 李春妮摁动第二个键,自动撒化肥的机器向那片花生地开去,小木屋的后墙又慢慢恢复了原样。 这一次在空间里,李春妮感受到了一次又一次的惊喜。 第126章了解市场 一通忙活过后,李春妮从空间返回宿舍,回到床上歇息。 第二天李春妮早早起来洗漱完,兜里带上几粒空间拿来的花生米,就骑着自行车去了车站,因为晕车难受,所以她没敢吃早饭。 李春妮把自行车存放好,买了票就坐上了去州城的公交车。 九十年代的公路比较窄,停停靠靠等人上下车,对于晕车的人来说,实在是一种煎熬。 一路上,李春妮把头靠在后椅背上,眯着眼忍受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大约两个小时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市里下岗的人要比小城更多,公交车刚刚停稳,两轮的、三轮的摩的司机就把车门口堵起来了,极热情地问询每一个下车的人:“你到哪里去?我送你呀!” “坐我的车吧,又稳又快,还不乱要价!” 李春妮捂着嘴就从人群里挤出来了,她快步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弯下腰、张大嘴巴,就“哇哇”地吐起来。 直到胃里的酸水吐得差不多了,才像刚刚病愈出院的人一样,抬起早已经发黄、憔悴的脸,晕头转向地往前迈了几步。 “姑娘,你想去哪儿呀?我送你吧!”早已经等在她旁边的一个摩的司机凑上前问李春妮。 李春妮稳了稳神说:“我想去州城的粮油市场,送一趟多少钱?” “不贵,不贵,十五块钱。” “涨钱了吗?” “没涨没涨,在郊区呢,离车站远。姑娘,我不会骗你的,我下岗了,没多要你的钱,拉到一个活不容易,我不会多要你钱的。”摩的司机脸上有点点凄凉,唯恐李春妮不相信,非常真诚地说。 又是个下岗职工,李春妮不好意思再打价了,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七拐八拐,不只是走油漆路,还走了一小段坑坑洼洼的土路,才来到郊区一个挺大的粮油批发市场。 五谷杂粮,应有尽有。 花生米既有常见的大粒粉色皮的花生米,也有小粒的红皮花生米。 李春妮问了几家粉色外皮的花生米,大多批发价在每斤五块钱左右,按照她空间里生产的花生米质量,批发价应该是每斤超过五块钱了吧。 李春妮从兜里掏出空间里面的几粒花生米,放在手心里,让那个老板帮忙掌掌眼,看看这样的花生米可以卖到多少钱? 瘦削又干练的老板,把视线落到那几粒花生米上,颗粒要比他最好的花生米还要大一到两轮,色道正又很饱满,确实是上好的花生米,如果榨油的话,出油率是很高的。 “姑娘,你这花生米要卖?你那里有多少斤?”老板抬起头,用鹰一样犀利的眼睛看着李春妮。 “你这里最好的花生米批发5块2,我的怎么着也应该比那价格高吧!你能给到多少钱?” “给你每斤加一毛吧?”老板狡黠的双眼继续看着李春妮,用商量的口吻说。 “每斤加一毛是不是低了点?”李春妮心里没数,只是直觉告诉她,价格还有提升的空间。 “那就每斤加一毛五。姑娘,可不能再多了,你怎么着也得让我赚点零花钱吧!”老板笑着用打趣的语气说。 “再就是,花生米必须得干燥,你保证质量我才能给你最高价。不然,影响信誉。”老板接着又补充道。 “那是肯定的,保证不了质量,咱以后没法打交道。” “你那里有多少斤?你给我送来?还是我们自己去用车拉?” “大约二三百斤吧,我已经带来了。合作愉快的话,过段时间我那里还会有一些。” “当然愉快,当然愉快,你就请好吧!我姓夏,姑娘,你贵姓?” “夏老板,我姓李,李春妮。” “春妮儿姑娘,你就放心吧,跟我打交道,不会让你吃亏的。” 李春妮笑了笑,说:“夏老板,我把花生米放在市场大门口附近了,需要你们自己用车推进来。” “哦,那我叫人去运。”夏老板喊来两个伙计,推着板车跟李春妮去了市场大门口。 “你们的厕所在什么地方?”李春妮问小伙计。 “大门口右侧那个角上就是。” “你俩在这儿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李春妮说完,向厕所方向走去,她需要进入空间,需要运出一部分花生米。 李春妮趁方便的机会,进入空间,把几蛇皮袋花生米,放在厕所不远处。 然后,她冲那两个跟来的小伙计摆了摆手。 小伙计推着板车,连跑带颠地赶过来,笑着说:“好啊,还不少呢!” 他俩有些费劲地把两蛇皮袋花生米搬到车上,其中一个年龄稍微大些的小伙计对另一个初中生模样的伙计说:“你在这里看着吧,我推过来,一会儿再来运剩下的。” 李春妮跟着年龄大些的伙计,又回到了那家粮油批发店。 夏老板打开蛇皮袋,抓了一把花生米,放在掌心里瞅了瞅,又拿了一枚放进嘴里,“嘎嘣”一声咬了咬,确实挺干燥,心里不由得感叹:“这花生米真好!你这姑娘也很实诚!” 过磅称重,总共不到三百斤,最后算账李春妮得了一千五百来块钱,这或许是她人生的第一桶金。 李春妮快马加鞭,租了一辆摩的三轮,又去了商人孙叔叔的商店,在快到达商店的时候,她要求在拐角处的公共厕所停下来,又进入空间,弄出了剩下的几袋花生米。 李春妮对摩的司机说:“师傅,帮我运到前面那家“丰隆””商店门口,给你加一倍费用。 摩的司机还没有开口要价,没想到这姑娘自己提出来了,并且还比他预想的要高,他感觉自己今天跑出租,真是有些走了鸿运,便爽快地答应了。 李春妮走进孙叔叔的商店,喊了一声:“孙婶,孙叔叔!” “哦,春妮儿呀!你来也没有提前打个电话,去车站接你,就不用坐出租车了。我也考出驾照来了,你孙叔叔没空我也可以去接你啊。”孙婶笑着边说边迎了出来。 “不用你们接,店里挺忙的,出租车也很方便。”李春妮说完,就直入主题,她拿出兜里的那几粒花生米递给孙叔叔,看到他的眼睛里明显放光,并且嘴里发出“啧啧”的赞叹:“真好,真好!春妮儿,你那里有多少花生米啊?直接卖给我吧!免得我再去粮油批发市场进货。” “孙叔叔,你看这样的花生米大约多少钱一斤呀?” “春妮儿,咱打了好几年的交道了,孙叔叔不骗你,在粮油批发市场,怎么着也得给按五块三四卖给我,因为这是上等的花生米。 “这花生米粒大又饱满,也是出油率最高的一种花生米。”孙婶探头看着丈夫手心里的几粒花生米,无不感慨地说。 李春妮听了商人孙叔叔两口子的话,感觉他们确实为人挺诚实,少了一些奸商的油嘴圆滑和坑蒙拐骗,再就是李春妮确信那个夏老板做买卖也不错。 “孙叔叔,每斤我给你按五块三毛五吧!这么多年了,也谢谢你一直照顾我。今天给你带来二三百斤,我就放在你商店门口呢。” 商人孙叔叔两口子一愣神,咋没听到动静就运过来了呢? 第127章畅谈梦想 商人孙叔叔两口子听了李春妮的话,赶紧走出商店,看到了那几蛇皮袋花生米。 “哎哟,春妮儿呀!每次你都是自己受累运过来,下次别这样了,我们自己去拉。”孙婶看到这么多质量好的货物有些小激动。 “对呀,春妮儿下次来时一定要提前打电话,每次都是你亲自送过来,我们于心实在不忍。这次你不能再拒绝了,一定得留下吃午饭。”商人孙叔叔说。 “附近‘又一村饭店’的灌汤包,那可是咱州城的当地名吃,他的招牌美食就是灌汤包,形如百菊、嫩面汤馅、嚼劲好,咬一口满嘴香,中午咱们到那里去吃。”孙婶提议说。 “不用,不用。婶儿,你们不用那么客气。”李春妮笑着拒绝。 “媳妇,我觉得还是带春妮儿在旁边的饭店里吃驴肉宴吧,‘上有龙肉,下有驴肉’。 那家店天天顾客不断,里面的驴肉肉质细嫩、瘦而不柴、烂而不散、香味四溢。春妮儿临走时,咱给她买两笼扇灌汤包,让她带回去与家人一块吃,咋样?” “说的是,说的是!”孙婶附和着丈夫。 商人老孙这两口子,内心感激又兴奋,因为李春妮不仅按低价卖给了他们,还亲自把货物送上门,让他们节省了不少钱,怎么着也得好好表示表示。 盛情难却,午饭时间,李春妮跟商人老孙两口子去了饭店,说是他们家商店附近,开车还是用了十多分钟。 小轿车停靠好,李春妮从车里下来,因为路途比较近,她胃里还没有翻腾,就到了目的地,所以李春妮没有呕吐,只是头稍微有点晕乎。 走下车的李春妮,站在饭店门口拍了拍胃口、定了定神,就要跟随他们两口子走进去,她眼睛瞄到了前面那矗立的路牌:蓝底白字,似曾相识。 李春妮感觉有些眼熟,自己从来没有到过这条街,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呢? 她想起来了,卖烤地瓜的赵建明大叔,让她看的那个汇款单上,盖的邮戳就是这条街的名字。 哦,看来大婶张淑英就在这条街干活,能不能天赐机缘遇到她呢?如果真的遇到,就告诉她小勇的病越来越好了,他们爷俩都盼望她回家呢? 李春妮心里漫无边际地想着,就跟孙商人夫妇进了饭店。 饭店里面的服务小姐笑盈盈地把他们领进了一个单间。 很快口感清爽、开胃解腻的蒜泥驴耳、姜汁驴唇端上来,黄芪红汤烩金钱、鲍汁驴蹄和功夫驴肉也陆续上桌了,凉菜、热菜摆了一大桌。 “婶儿,你们太破费了,弄了这么多,吃不了。”面对这么多头次见到的美味,李春妮有些坐立不安。 “春妮儿,甭客气,都尝尝,都尝尝。”孙婶让服务小姐打开从家里带来的一瓶红酒,给李春妮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老孙,你当好我们的司机就行了,酒今天中午就不要喝了。”孙婶笑着对丈夫说。 “我多吃菜,回家喝去。”商人老孙笑着回答。 他们一边品尝着美味,一边闲聊着。 上饭前,孙婶带李春妮去了一趟洗手间。 方便完,李春妮出来洗手,看到另一个水龙头边有位服务小姐也在洗手,并且还擦了几下有点发红的眼睛。 然后,才用手拢了拢有点凌乱的头发、抻了抻衣服的下摆,好像是重整情绪和精神。 李春妮用眼角瞄了那位服务小姐一眼,心里不由得惊叹:“没想到这地方还有这么漂亮的人!”有些面熟,长得有点像,像某个陶姓演员。 李春妮猛然想起了什么,低声冲着那名服务小姐说:“你是,你是不是叫张淑英?” 那女人猛地转脸看向李春妮,嘴巴张了张,但是没有言语。 李春妮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应该就是。 因为她在烤地瓜的赵大叔家看过他们的全家福,也看过张淑英汇款单后面邮戳上的地名,天下真有这么凑巧的事?! “如果你真的是张淑英,我告诉你,你的儿子小勇的病已经好了,他爷俩盼望你回家呢。” “春妮儿,这家饭店的卫生还不错吧!”孙婶从洗手间里面走出来,冲着李春妮说。 “是啊,饭菜好,卫生条件也很好。” 洗完手,孙婶抖了抖双手上面的水滴,二人就回到了房间。 那名还在愣怔的服务小姐,也迅速离开洗手间,继续去做属于自己的工作了。 见李春妮重新坐定后,孙卫东问:“春妮儿,花生米比带壳的新鲜花生价格高差不多一倍,如果用这种出油率比较高的花生米榨油,那获得的利益就更可观了。” “孙叔,你的意思是花生如果榨油,就可以获利更多一些。” “那当然,如果包装精美,价格就不是高一点半点了。”孙婶也在一边凑趣道。 “孙叔、孙婶,你们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春妮儿,我们认识有些年头了,每次你的花生质量都属于上乘,如果能够保证原料充足的话,我们可以承包一个花生榨油厂,前景应该差不了。” “孙叔,这想法好!你们有这打算?” “我和你孙婶商量多次了,有不少国营花生榨油厂因为管理不善,亏损倒闭,如果我们承包过来,你来提供原材料,应该不会差了。”孙卫东用商量的口吻说。 “你说的有道理,我已经下岗了,走街串巷卖过青菜,也摆摊卖过苹果。做梦都想试着创业挣点钱啊!”李春妮眼睛亮起来。 “春妮儿,当初我就看你是一个有志气的孩子,可以说我们是一拍即合。这些年,我们也互相了解了脾气,希望我们能够合作成功。” “对啊,春妮儿。我和你孙叔这些年也挣了点钱,我们可以找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融资,采用股份制,盈利后大家分红,现在就缺一个合适的厂地了。”孙婶有些兴奋地说道。 “春妮儿,这是我们以后的发展方向。”孙卫东补充说道。 “我们小城原来有一家花生榨油厂,因为管理出了问题,也因为原材料不足,亏损后就倒闭了,原来的职工也是处于下岗状态。”李春妮说道。 “嗯,如果能够租用原来的厂子就更好了。工人、技术人员可以是原班人马,不必花费时间和钱财去培训上岗,机器利用起来也更顺手。 这就需要吸取原来工厂的经验教训,好好管理,自负盈亏。”商人孙卫东说道。 “是的,孙叔说的有道理。我看过很多资料上说股份制公司,盈利了共享红利,亏损了共担风险。这样也能够减轻投资人肩上的压力。”李春妮说。 “对,咱就实行厂长聘任制,能者上、庸者下,多劳多得。还有,据我了解如果在县城办厂,政府为了促进经济发展、增加就业和推动产业升级,会有一些资金扶持和税收减免。 所以,选址如果在你们小城会更好。”孙卫东一字一板地说道。 “孙叔,你的意思是去我们那里承包场地?” “是啊,在你们那里办厂,有当地政府的大力扶持,竞争相对市里也更小一些。如果咱保证产品质量,满可以与更大地方的工厂竞争。 春妮儿,你回去后有空去原来那个花生榨油厂看看,把有关情况打电话告诉我一声,如果确实可行,咱就加快脚步行动起来。”孙卫东笑着说。 “好的!”李春妮听到他们夫妻说的很有道理,不由得热血沸腾起来。 这次州城之行李春妮收获颇丰,她把在粮油市场和商人孙卫东那里卖掉的花生米收入,趁去厕所的机会,都放进了空间的小木屋里面,便告别了孙卫东两口子,坐车返回了小城。 第128章巧遇小勇妈 话说李春妮在州城饭店,享受驴肉全宴时,在洗手间遇到的那位服务小姐,的确就是卖烤地瓜家的大婶张淑英,也就是小勇的妈妈。 张淑英一家三口,在儿子没有患病前,生活条件虽然不富裕,但温饱能够解决,手头还略有宽裕。 丈夫在外面摆摊卖烤地瓜,她接送孩子上学放学、照顾家小,一家人平平淡淡且温馨和美。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他们唯一的孩子小勇,原本活泼好动、小嘴又甜,却不知怎么回事,精神越来越蔫,不怎么吃东西,话也比以前越来越少,小脸也逐渐消瘦、发黄,头发越来越炸。 夫妻俩便把孩子送去县医院看病,检查过后医生说没啥事,嘱咐他们夫妻俩,在孩子的吃食上要多讲卫生,肠道里面有不少寄生虫,吃药打掉就好了,给他们开了一些药就回家了。 夫妻俩原本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谁知那些大包小包的药都吃完了,也没见儿子小勇有多大变化,仍旧是提不起精神,便又四处寻看民间撞客的巫婆神汉,钱没少花,却不见啥效果。 夫妻俩便又心急火燎起来,几乎拿出家里的全部积蓄,去了外地的一家大医院看病,一通检查下来,医生没说出啥病,只是让他们夫妻俩回家,多给孩子做一些好吃的,别留什么遗憾。 “别留什么遗憾”?这不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患者家属,孩子得了不治之症,回家等死吗?这谁能受的了? 那几天,夫妻俩差点快被泪水泡起来了,为孩子治病已经花掉了这些年的积蓄。 烤地瓜的赵大叔在那个地方摆的是长摊,有很多回头客,也是他们家唯一的生活来源。 生活中没风没雨,一家三口小日子还能说得过去,儿子一小勇,又是得了不知叫啥名的怪病,很快家庭状况一落千丈。 妻子张淑英跟丈夫商量:“你还是继续在那里卖烤地瓜吧,好容易积攒了一些人气。 咱小勇乖,就让他在旁边坐着玩,我也出去打工吧,挣一分算一分,总比靠你一个人受累强。” “你别出去了,你就在家照顾好孩子,我还在那里摆摊,现在到处都是下岗职工,你到哪里找活去呀?”烤地瓜的大叔无奈地对妻子张淑英说。 “两个人挣钱,总比一个人挣得多,刷盘子、刷碗、拖地、搬运东西,我不怕受累,咱家眼下最需要的就是钱呀! 咱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丢命,我出去再挣点钱,凑够了咱带孩子去京城好医院看看。” 就这样,张淑英告别儿子和丈夫,去外面找活干。 正好是下岗再就业的时候,有很多有文化的人都难以找到合适的工作,何况一个来自小城,识字又不多的家庭妇女? 听说市里的临时工每月收入高一些,张淑英便来到州城,看到有不少饭店招聘,一看她那年龄,人家就摇头说是超龄了,服务小姐都是光鲜亮丽,笑脸盈盈,哪有这样的黄脸婆? 拖地、搬货物有那么多年轻人等着呢,也不会用一个三十出头的农村妇女。 张淑英转了一大圈,哪怕受苦力也没人用她,这一天肚子里没食,有气无力的张淑英又看到了一张红纸黑字贴在电线杆子上的招聘广告,便鼓足勇气,按照地址前去,想继续试一试运气。 这次面试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他看到张淑英面色黄白,但那模样可以说惊为天人,不输二十左右的小姑娘,如果稍一打扮,真的有些像他喜欢的演员陶慧敏。 不知是中年男子因为对自己心仪演员的喜欢,还是同情这个来自乡村的妇女,便同意张淑英留下来。 老老实实、恪守妇道的张淑英,洗漱干净换上饭店的工作服,脸上略施粉黛以后再走出来,高雅又脱俗,少了其他女服务员的脂粉气和俗气。 那气质、那美丽的容貌,还有难以掩藏的淳朴,把其他服务员甩了半条街。 人们到这家饭店,口福享用的是驴肉宴,眼福要享受的就是看张淑英,她也成了那家饭店的招牌。 张淑英不会与客人打情骂俏,有爱占便宜、借酒盖脸的男人,想对她动手动脚,她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心里却满是苦涩的泪水,但为了儿子,她不得不豁出去。 每月发工资时,所有的心酸和屈辱,都换成了给儿子治病挣钱的动力。 在州城的饭店里打工,毕竟离家二百多里地,不会遇到熟人。 没想到竟然有一个姑娘知道她的名字,喊她“张淑英”,还告诉她儿子小勇的病已经好了。 她恨不得插上双翅,尽快飞到丈夫和儿子的面前,但是不能走。 因为饭店里有规定,无故离职不给发工资,何况还有两个月的血汗钱作为抵押金,她想熬到月底,领了工资就不辞而别,哪怕那两个月的押金不要了,也得回家看看孩子。 李春妮从州城坐车返回小城,她回到宿舍,稍做休息,就去空间提出一塑料水杯“仙露”,还带了几个小笼包,给小勇送过去。 远远地,李春妮看到赵大叔还站在街头继续卖着烤地瓜,小勇眼尖看到李春妮过来了,便蹦跳着大声喊“姐姐!” “春妮儿姑娘,你家里的事办完了?”烤地瓜的大叔问。 “还得忙几天,但我不能忘了给小勇送偏方药汤啊!”李春妮笑着说。她把塑料水杯递给赵建明,又把那几个小笼包放到了小勇的怀里。“回家热热再吃吧,姐给你带来的。” 赵建明看着小勇手里那几个牛眼一样大的小笼包,他曾经看见别人吃过,里面是满满的汤汁,一个肉丸,想想都会惹人垂涎三尺。 “春妮儿姑娘,这包子别看个头小,很贵的!你,你自己舍不得吃,给他捎来了?”赵建明有点结巴也有些激动。 “大叔,亲戚给我买的,我给小勇几个尝尝。大婶回来了吗?” “没,没呢!不过我昨夜梦到她了,她冲着我哭了,后来又笑了。”赵建明用满是黑灰的手背,擦了一下双眼,幽幽地说。 “大叔,这是好兆头!看来你们一家快团圆了。”李春妮没有告诉赵建明她遇到张淑英的事,虽然张淑英挣的是辛苦钱,但不会愿意有人知道她在哪里上班?在做什么工作? “盼着吧!小勇越来越好了,淑英也不用再出去打工了。”赵建明黝黑的皮肤,映衬着他的眼睛分外明亮,儿子的病在越来越好,他感觉自己的生活也越来越充满希望。 “是的大叔,小勇身体好了,就有盼头了,那我先回去了。” 离开赵建明的摊位,李春妮看到时间尚早,便骑着自行车,到城西的花生榨油厂看看情况。 第129章焕发生机 小城的花生榨油厂,坐落在一片广袤的田野边缘,以其独有的风貌融入在乡村与城镇交接处。 李春妮从来没有走近过花生榨油厂,只是远远看过那座高耸的烟囱,它像是整个榨油厂的灵魂标志,过去时常吐出一缕缕轻烟,与蓝天白云交织在一起,宣告着这里不息的生命力和兴旺。 只是后来,作为国营企业人浮于事、经营不善、常年亏损,最后也以工厂倒闭,职工下岗作为结局。 李春妮到达榨油厂的时候,看到关闭的铁质大门上面已经锈迹斑斑,像衰弱的老人,尽显岁月沧桑。 昔日忙碌的生产线,轰鸣的机器,穿梭来往的工人,热火朝天的场面,今朝都归于寂静。 门卫室里面只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师傅,守着空旷的院子和那些冰冷又无言的机器,尽显凄凉之感。 应该是很久没人来过了,老师傅透过玻璃窗,看到有人骑自行车过来,急忙从门卫室走出来,粗声高嗓地问:“姑娘,你找谁啊?” 李春妮骑到花生榨油厂门口,赶紧下了车。 门卫师傅有些惊喜,因为自从工厂倒闭后,已经很少有人来了,他便像迎接贵客一样,站在大门口等着这个骑自行车的人走近。 “师傅好,我就是过来看看。只有你自己在吗?” “车间里还有不少老鼠呢!”门卫师傅幽默地回答。“姑娘,你到这里有啥好看的?人都走了,寻活路去了。” 面对空荡荡的院子,面对死一样寂静的厂房,让人心生些许悲凉。 “挺好,挺大的厂子,咋说关门就关门了呢?”李春妮透过铁艺栅栏门不由得说出声。 “咳,这谁知道啊!那些机器还都八成新呢,就这样等着变成废铜烂铁了。”门卫师傅有些惋惜地说道。 “也没人来接管这厂子吗?”李春妮问道。 “人心都散了,食尽各投林了,谁还来管呀!前段时间听说有人来承包,大伙儿挺高兴的,觉得熟门熟路干起活来方便,不知后来咋搞得又没音儿了。” “如果承包得需要找哪个部门呀?”李春妮追问一句。 “当然是县政府了,这是咱县多年的国营企业。产品质量上不去,越做越亏损,没能保住就倒闭了。 咳,我年龄大了,每月还是领那些钱,守着我的老地盘,心里觉得踏实。”门卫师傅像是对李春妮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咋的?姑娘,你想来承包?”门卫师傅认真打量了面前的这个大姑娘,看着也不像啥有钱人呀!怎么问这些事? “不是,师傅!我只是路过这儿,过来看看。”李春妮说道。 “咳咳……”门卫师傅重重地咳嗽了两声,脸上露出一丝惋惜之色,缓缓说道:“这事儿谁能说得准呐!你瞧瞧那些个机器,可都还八成新呢,多好的东西啊,就这么眼睁睁地等着变成一堆废铜烂铁喽。”他一边说着,一边无奈地摇着头。 李春妮秀眉微蹙,疑惑地问道:“难道就没有其他人来接管这家厂子吗?” 门卫师傅叹了口气,回答道:“唉,人心早就散啦!正所谓‘树倒猢狲散’,大家都各自寻找出路去咯。 之前倒是有消息说有人要来承包这个厂子,当时大家伙儿那叫一个高兴哟,毕竟都是熟悉的环境和业务,干起活儿来也顺手些。 可谁知到最后却没了下文,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李春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紧接着追问道:“要是真打算承包下来,应该去找哪个部门谈呢?” 门卫师傅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那自然得是咱们县政府啦!要知道,这可是咱县里经营多年的国营企业呢。 只可惜啊,产品质量一直提不上去,生意也是越来越亏,最终没能撑住,只能关门大吉喽。 不过像我这样年纪大了的人,每个月还能领到那么点儿钱,继续守着这块自己待惯了的老地方,心里多少还算踏实点吧。” 说完这番话,门卫师傅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嘴里喃喃自语起来,也不知道是在跟李春妮诉说,还是仅仅在抒发内心的感慨。 李春妮告别了门卫师傅,没有拖延,直接去了办公室给孙卫东夫妇打电话,把花生榨油厂的情况向他说了一遍。 “机器八成新?太好了!过两天,我就和你婶儿一块去厂房里看看。然后,咱就决定怎么办?” 过了两日,孙卫东夫妇如约来到了小城,李春妮带着他们到了花生榨油厂。 他们三人开车到达榨油厂大门口的时候,还是上次的那位门卫师傅,下了车李春妮热情地跟他打招呼,然后又对门卫师傅说:“这是要承包厂子的孙总,今天想进去看看厂房里面的机器。” 孙婶微笑着看了看李春妮没说话,心里觉得这姑娘很聪明,如果不这样说是“孙总”的话,打牙磨嘴门卫师傅也不一定让进门。 门卫师傅听了李春妮的话,果然很痛快地答应他们进去了。 这是一家中型企业,因为久无人来,厂房外面已经长了很多荒草,都萎黄地伏倒在地,看上去一片凄凉。 他们走进厂房,八成新的机器上面落了一层灰尘,空气中还弥漫着发霉变质的花生味,如果把地面和墙壁清扫干净,机器保养一遍,肯定厂房里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很快转过一圈,他们就笑着准备离开工厂时,发现迎面进来几个人,原来是之前谈妥承包的那家反悔了,现在又想重新接手。 见双方有些僵持不下,在商海摸爬滚打多年的孙卫东灵机一动,提出一起吃个饭,大家可以商量一个合作共赢的良策。 大家坐下来,你一言我一语,觉得共同投资、合作经营,共同利用资源,既能盘活工厂,又能解决更多人的就业问题,工厂可以采取股份制,双方听了之后都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一拍即合。 接下来,几方人马迅速展开协商,确定了合作方案,由孙卫东负责全盘工作,生产技术方面的相关事务,经大家协商聘请了在这个领域摸爬滚打多年,积累下丰富经验技术人员。 要想火车跑得快,全凭车头带,这些技术人才无论是对先进设备的操作与维护,还是对工艺流程的优化改进,亦或是处理各种突发状况时的沉着冷静、应对自如,都彰显出卓越的专业素养和深厚的实践功底,他们之所以下岗,是因为以前没有遇到好领导。 与此同时,另一个团队即将肩负起了至关重要的使命就是负责市场推广和销售渠道的全力开拓。 他们需要深入研究市场需求,精准定位目标客户群体,并制定出一套行之有效的营销策略,以确保产品能够顺利进入市场并赢得消费者的青睐。 经过大家商讨,决定优先录取昔日的那些下岗职工。 把原来的技术人员、流散四处还没有找到工作的职工重新招回来,聘请责任心强的人做厂长,让机器转动起来。 需要聘请过硬的技术人员,更需要责任心强、懂管理的人做厂长,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把企业做大做强做优。 正式开工之前,先派人清扫整理厂房,沉积已久的灰尘污垢,经过认真擦拭,机器设备重现往日的光泽。 车间地面的杂物垃圾被清理,每一处角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连厂区内杂乱无章的花草树木,也被精心修剪,整个榨油厂变得焕然一新。 第130章不看血缘看用处 晚上,李春妮又进入空间,剩余的那些花生米,她不打算再卖了,她需要继续种植花生,可以为即将开工的榨油厂提供原材料,她也想凑点钱入股。 第二天早上,李春妮收拾了一下,又给娘买了一点儿她喜欢吃的猪头肉,便向老家骑去。 李春妮的娘天天盼着闺女回家,又害怕闺女回家。 为什么呢?女儿的婚事是她最最发愁的一件事。 眼看着同村里跟李春妮年龄相仿的男男女女都结婚有了孩子,而闺女考出去又咋样?终身大事没有完成,现在也失业了,真是让她这个做娘的寝食难安啊。 如果女儿结婚成了家,不管日子穷富,也有了依靠,让她这个当娘的就不必那么牵挂了。 春妮儿娘后来听说了霍兰兰去司家庄骂大街的事情了,她能怎么办?司亮最终还是听从了父母的意见,跟谈了多年恋爱的女儿散了。 李春妮回家没跟娘说起这件事,春妮儿娘也没有问过,但是村里那帮老娘们闲玩闲聊时,就有司家庄娶到李家寨的女人说起过,说那个在粮食局上班的司亮已经有孩子了。 好好的春妮儿,就这样被耽误了,能不让做娘的心焦吗? 关键是有事没事,霍兰兰那泼妇就会前来找事,当着春妮儿娘的面,哪个话难听就用哪个话说李春妮,春妮儿娘那个老寡妇就老老实实坐在那里被霍兰兰数落着,她不告诉儿子李春胜,更不会告诉女儿李春妮,面对霍兰兰满嘴喷粪,她已经麻木了,或者说被霍兰兰打怕了? 李春妮回家一趟,如果被霍兰兰知道了,如果与霍兰兰走一个对面不叫她一声“嫂子”,等李春妮回城后,霍兰兰就会到春妮儿娘屋里,用尽极恶毒极难听的话,当着春妮儿娘的面,把李春妮大骂一通,逼迫春妮儿娘让李春妮回来时叫她嫂子。 上次李春妮回家时,春妮儿娘甚至对她说:“春妮儿呀,你就叫她个嫂子吧!哪怕娘给你跪下,求求你见面喊她一声嫂子。”搞的李春妮心里很烦很生娘的气。 难道娘就不记得那个霍兰兰在沟北的地里,把她摁到地上挨打了吗?娘脸上流血的抓痕难道忘记了吗? 李春妮忘不了,她到死都不会原谅霍兰兰那个泼妇,又怎么会跟她打招呼呢?娘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如果不是一奶同胞的哥哥在,李春妮跟霍兰兰就老死不相往来。 可惜,他们中间还有一个娘,还有一个哥哥。 别看霍兰兰黑眼白眼地不喜婆婆,憎恨小姑子李春妮,却对西边邻居家的人异常亲近。 因为西邻女儿的丈夫,是工商局的副局长。 李春胜和霍兰兰在村里开代销社,指望着能巴结上那个副局长。 所以,每年春节前霍兰兰就会用大铁锅蒸出雪白的馒头,装满一蛇皮袋,夫妻俩亲自开着拖拉机,送到邻居女儿的家里。 当然,不光有馒头,还有霍兰兰自己养的鸡,她亲自动手开膛破肚宰干净,把毛拔光,拎两只自家养的鸡,一袋子大馒头。 李春胜“卟噔卟噔”开着拖拉机,霍兰兰裹成个大棉包,夫妻俩冒着腊月的严寒,来回七八十里路,亲自送到那个副局长的家里,连一碗水都不会喝,再屁颠屁颠地赶回来。 霍兰兰不傻,也不是没有情商,只是她的蛮横和泼辣分对谁。 就看你有没有用?看对她是不是有好处?什么血缘不血缘的,有用处才是亲爹亲娘。 动手打了婆婆,隔三差五骂再她几次,婆婆照样疼她的儿子,婆婆死了以后,那些家产照样是她的。 再就是小姑子李春妮有啥了不起?考上中专了现在不是照样下岗了吗?工人不是,农民也不是,混得要多惨有多惨,骂了她又怎样? 丈夫李春胜过去还敢动手打她,现在李春胜就是她霍兰兰的大儿子,霍兰兰可以随便打骂,他李春胜敢放个屁吗? 在李家寨开了几年代销社,老李家的万贯家财是霍兰兰带来的,谁敢怎么样?财大气粗,霍兰兰觉得有这个资本。 霍兰兰成了柏林镇的致富带头人,也是戴过大红花,被上级领导表扬过的女强人。 认钱不认爹的年代,打骂婆婆又怎么了?骂小姑子又怎么了?有钱就是大爷!谁又会对钱多的人敢不毕恭毕敬呢? 不要脸皮的人是不在乎社会舆论的,何况也没有谁明明白白地说到霍兰兰的脸上,明确告诉她不是东西! 霍兰兰自我感觉特别良好,家里有钱,在李家寨村有地位,她是旺夫命,李春胜必须供着她。 话说这小姑子李春妮因为霍兰兰曾经动手打过自己的娘,所以一直对她爱搭不理,压根不把她放在眼里。霍兰兰哪能咽下这口气? 于是乎,她便绞尽脑汁地想要好好折磨一下自己的婆婆——春妮儿娘。 要说这霍兰兰,时间和坏心思可是一样都不缺。 对于欺负一个无依无靠的寡妇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儿女小时候,爹娘是他们的保护神;爹娘老了,按说该有儿女保护了,没成想宝贝儿子李春胜窝窝囊囊一再纵容自己的宝贝媳妇,那个老寡妇也就无可奈何了。 更糟糕的是,因为霍兰兰在村里开代销社,也慢慢成为李家寨村的有钱人。 在金钱的诱惑之下,村子里不少势力狗就喜欢巴结谄媚霍兰兰,好些人都被她收买了过去。 他们开始时不时地帮着霍兰兰挑春妮儿娘的刺儿,到处散播一些关于李春妮做得不好、不对的言论。 渐渐地,那些偏向霍兰兰说话的人,变得越来越多了起来。 因为春妮儿娘毕竟老了,老了还有啥用处? 现在的社会舆论不是针对儿媳妇是否为人处世符合传统,而是谁的势力大,谁家有钱有可以利用的价值,就跟谁家亲近。 就在这个时候,人们不禁好奇:不知道这次李春妮回到家中,到底会不会撞见那个打老骂少的霍兰兰呢? 如果真遇到了,姑嫂二人是不是又会像往常那样爆发激烈的冲突?或者,小姑子李春妮对霍兰兰继续视而不见? 这婆媳姑嫂之间的恩怨情仇,究竟何时才能画上句号呢?真是让一些无聊又喜欢看热闹的人拭目以待啊! 李春妮也不知道这段时间,霍兰兰有没有又去跟娘找茬儿? 不知这一次李春妮回家,会不会见到霍兰兰?会不会又要发生什么冲突? 李春妮又有将近两个月没见到娘了,她加快了蹬车的速度,真有些归心似箭的味。 第131章我听娘的 路边高高的白杨树上面,叶子已经枯黄,有的已经像黄蝴蝶一样随风飞舞,李春妮一边骑着自行车,一边回忆起上次娘跟她说的话。 还是有关看到霍兰兰喊她嫂子的事,饱经风霜的娘竟然说出一句让李春妮非常生气的话:那就是娘说哪怕给她跪下也行,只要她能够叫霍兰兰一声“嫂子”。 当时,李春妮气得狠狠抢白了娘一顿,觉得娘真是老糊涂了,对于那个打骂娘的泼妇,李春妮又怎么能违心地叫她嫂子呢。 当时,听了娘说的话,李春妮气的很长时间不愿意再跟娘说半句话,娘也再没有提起这件事。 其实,李春妮没能想到,她每一次回家,只要看到霍兰兰不主动说话,李春妮走了以后,哥哥李春胜会跟娘说一些妹妹不懂事的责怪话,霍兰兰更是“口吐芬芳”,对小姑子李春妮各种各样的糟践和辱骂。 春妮儿娘已经老了,她不可能再像老母鸡那样张开双翅护卫自己的小鸡仔了,她需要儿女来保护了。 但是,她的一双儿女已经离她越来越远了,儿子方方面面站到媳妇一边,女儿就任性听不进娘的话,春妮儿娘除了装聋作哑,哪一个孩子也听不进去她说的话了。 后来,李春妮才醒悟过来,她的任性不知让娘遭受了多大的罪! 她猜想霍兰兰那个泼妇肯定是去娘的屋里闹了,又卷又骂逼迫娘。所以,才使得娘说那句话要“下跪”的话。 李春妮觉得自己特别不孝!霍兰兰不能对她怎么样,她在家里住一天两天就回城去了,而娘却是天天与那个泼妇一墙之隔,天天成为霍兰兰的出气筒。 李春妮决定这次回家,为了不难为娘,如果见到霍兰兰就喊她一声“嫂子”,不能让娘再替自己“受过”了。 大约一个小时后,李春妮到了自己的家。她推开角门,把自行车推到院子里,娘正在院子里引燃蜂窝炉子,玉米芯放进去了,正“呼呼”地燃烧起来,母亲被烟熏的有些流泪,她看到闺女回来了,笑着直起腰说:“昨晚娘做了一个梦,你说要吃娘包的猪肉粉条饺子,我一猜闺女今天准回来。真回来了,这能挺准的!” 李春妮赶紧过去,拿过娘手里的铁夹子,去夹了一块蜂窝煤,放在了燃烧的玉米芯上面。 这样,蜂窝煤就会慢慢被引着,炉子也就点好。 “娘,你是不是天天做这样的梦啊?”李春妮边往炉子里面放蜂窝煤,边笑着问娘。 “娘疼孩子没缝,孩子疼娘没空”,哪一个当娘的不是日日盼望外地的儿女回家呀。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父母年纪越大,梦中见到儿女的次数就越多。 李春妮把已经引燃好的蜂窝炉子搬到堂屋一角,然后蹲上了一燎壶水。 她又回到院子里,把小筐里面买的食物拿进屋里。 娘看到李春妮手里东西,又絮叨开了:“春妮儿,你别胡乱买东西呀,有钱省着点,娘啥也不缺。你看看,娘已经包好了一锅盖饺子了,就是猪肉白菜粉条的。” 李春妮看到小饭桌上放了一锅盖娘刚刚包好白白胖胖的饺子。 “娘,买的不多,就是让你尝尝,我没有乱花钱,你放心吧!” “一会儿,我煮熟饺子,给李想送去一盘,你是孩子的亲姑。” “我听娘的。”这一次,李春妮没做任何反驳,她不想再让娘受委屈,再让娘因为她而吃霍兰兰的气。 其实,自从李春胜开了小卖部,他家的日子确实越来越红火,以前听过却没有见过和吃过的东西,现在他们有钱去买来吃了,生活绝对比春妮儿娘这一个老太太好很多。 可是,天下最善是娘的心,李春妮回来不管带来什么吃食,她都会想着儿子一家,更念叨着孙子李想。 娘煮熟饺子,先盛到盘里三个,上面又放了一双筷子,敬过天地之后,把那三个饺子倒入锅中,又用勺子搅拌了一下,然后才重新盛到盘子里。 她叫过女儿李春妮,端了一盘饺子,送到哥哥家去。 是的,李春妮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肯去,为了娘还是去了。 她是堆着笑脸喊的“嫂子”,霍兰兰那张黄面皮的脸也露出了不自然的笑容,又假装客气了两句:“你们吃呗,还给李想送嘛?” 李春胜也从南屋的小卖部里面走出来,笑着招迎妹妹。李想更是蹦跳着喊“姑姑”。 李春妮没有坐下,拿着空盘子就回家去了。 娘俩吃过午饭,坐在堂屋里闲聊,没想到村支书和司华进来了。 司华还是李家寨村这几个连四庄的管区书记,他今天骑车下乡了解民情,在大队部歇息时,村支书对他说:“听说你跟俺村李春妮是同学,我有一个亲戚在城里盐业公司上班来,现在自己干了,他家就是城里的,挣了不少钱,两辈子也花不完。年龄与李春妮你们相当,我想做个大媒,你觉得怎么样?” 司华一听问道:“那人怎么样?” “人品挺好,父母也都是实在人,小伙子长得的也不错,就是得过小儿麻痹症,走路时有点跛,其他方面都很好。”村支书说。 “哦,我觉得条件挺好!不知春妮儿会咋想?”司华若有所思地说。 “前几天我跟春妮儿娘提过这件事,她娘没啥意见,毕竟李春妮在咱乡下就属于大龄青年了,做娘的心里也急呀!刚才看到他今天回来了,咱俩一块去她家看看怎么样?”村支书用商量的口气问司华。 “我还需要去陈家寨村办事呢,你自己去吧!”司华找了一个借口,因为他不想面对李春妮的婚姻大事。 司华按我们现在的说法,是一个比较闷骚的男子。 自从中学时代他被铁饼嘣到以后,李春妮去看望过他,就成了入住他内心的第一个女孩。 那时候,都知道镇棉厂厂长的大公子追求李春妮,作为普通农家子弟,他没有勇气和自信再敢去想那一件事。 复课后,司华与李春妮同时考上中专,他还没有表白,就听说李春妮跟他们村的司亮谈恋爱了,听到这个消息的那天晚上,从来不吸烟的司华晚上独自坐在台阶前,一个人一根接一根地抽完了一包烟。 四年求学期间,司华没有遇到自己感觉合适的女孩,上班后在班主任王老师的介绍下,他跟一个镇中学的老师结婚了。 第132章支书提亲 就在今日,阳光洒落在村庄的每一寸土地上,微风轻拂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当司华听到村支书提及要给李春妮介绍一个家住城里、条件优越的男子时,心中不禁为这位老同学感到由衷地高兴。 毕竟,对于生活在这个小村庄里的人们来说,能够嫁到城里无疑是一种令人羡慕的机遇。 然而,接下来所了解到的情况却让司华感到十分意外。 原来,那个被村支书描述得如此出色的男子竟然是个跛子! 这一消息犹如一盆冷水浇在了司华的头上,一时间令他有些无言以对。 司华与村支书一同走出了大队部的大门,两人各自有着不同的目的地。 司华需要前往陈家寨村处理一些事务,而村支书则径直朝着李春妮的家走去。 一路上,司华的思绪始终围绕着刚才听到的消息打转,心里暗自思忖着这桩婚事究竟会如何发展。 与此同时,李春妮家中的春妮儿娘正忙碌于家务琐事之中,尚未腾出空闲时间将此事告知自己的闺女。 谁曾想,就在她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村支书竟不期而至,亲自登门前来提亲了。 李春妮给村支书倒上水,又学着大人的样子给他拿来烟,嘴里叫着“三叔”,因为村支书在家排行老三,按辈分应该喊“叔叔”。 李春妮听着村支书的话,脸上露出一丝犹豫和为难之色。 她微微低下头,思索片刻后,抬起头看着村支书说道:“三叔,谢谢您这么关心我,自己那么忙,还牵挂着我的终身事。” 李春妮轻轻咬了咬嘴唇,心里想:“虽然他家条件确实不错,但婚姻毕竟不是只看这些外在因素。 需要两情相悦,需要有共同话题,两个人有说不完的话,还能够互相包容和疼惜。 如果发自内心地爱一个人,哪怕他是全身残疾也会无怨无悔;如果心里没有爱,哪怕他富比石崇也白搭。” 虽然支书说的这名男子是地地道道的城里人,并且家庭条件优渥,但是毕竟二人不曾相识,并且是带着某种“商”味——女方在农村属于大龄,男方腿有残疾却家庭富有。 想当年,他还曾在那令人羡慕不已的盐业公司里上过班,稳稳当当地端着众人眼中所谓的“铁饭碗”。 然而,人生总是充满变数,后来由于种种原因,他同样也遭遇了下岗的命运,跟随自己的父母一同做起了买卖生意。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男子乃是家中的独子,这意味着一旦将他娶进家门,就不会存在任何沉重的负担以及错综复杂的家庭关系需要费心应对。 更让人惊叹的是,他家底殷实丰厚,其父母辛辛苦苦打拼积攒下来的财富,就算用上两三辈子恐怕都难以挥霍殆尽。 如此优秀的条件摆在李春妮的面前,这个腿有残疾的小伙子满心期望能够寻得一位知书达理、又有文化素养的人作为终身伴侣。 所以,村里的那位德高望重、心眼又好的村支书左思右想、反复斟酌,才觉得李春妮合适。 在许多人的眼里,这桩婚事无疑是打着灯笼都难觅的绝佳好事儿呀!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任凭旁人如何看好,李春妮本人却偏偏不乐意接受这份美意。 为了不驳村支书的面子,李春妮面带微笑,语气轻柔地说道:“谢谢叔费心啦,其实我自己呀,现在已经谈了一个对象呢,只是一直还没来得及跟家里人讲这件事。” 说完,她微微低下头,脸上泛起一丝羞涩的红晕。 “哦?真的吗?那可太好了!谈了好啊,谈了好!”村支书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满脸欣喜之色。 他一边连连点头,一边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接着说道:“你娘整天都挂念着你这终身大事呢,咱们村里像你这么大年纪的姑娘,好多都已经成家生子咯。 我们这些当叔叔伯伯的,也一直替你操心着呢。既然你现在已经谈了对象,那就再好不过啦!” 话音刚落,村支书便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来,笑着说道:“行嘞,那叔就先回去了,等以后有空再过来坐坐。” 说完,他便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 春妮儿娘一直在厨房忙碌着,听到女儿和村支书的对话后,她手里的活儿瞬间停了下来。 当她得知闺女自己谈了一个对象时,心中那份喜悦之情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激动得差点就要蹦起来了。 她快步回到堂屋,拉着李春妮的手,急切地问道:“妮儿啊,你刚才说的可是实话?快跟娘说说,这小伙子咋样啊?是哪儿的人呐?啥时候带回来让娘瞅瞅?” 村支书走后,春妮儿娘凑到闺女面前,看着她的眼睛问急切地。 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充分显示出她对女儿婚事的关切与期待。 “娘,您就别担心啦,女儿怎么可能会骗您呢?您看看您闺女我呀,虽说不上倾国倾城,但也绝对不丑嘛! 而且我现在还有能力赚钱养活自己和咱们这个家呢,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李春妮面不改色地说道,可实际上她的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似的怦怦直跳。 毕竟她说的这些话都是临时编造出来的谎言,一方面是想要委婉地拒绝村支书介绍对象的好意,另一方面也是想让日夜操心的娘亲能够稍微安心一些。 其实在李春妮的内心深处,对于未来另一半的外在条件并没有太多的要求。无论是贫穷还是富有,对她来说都不是最重要的。 在李春妮的眼中,真正关键的是两个人之间是否有着深厚的感情,能否真心实意地关爱彼此。 即便对方是个瘫痪在床的病人,如果他们真心相爱,那她也会感到无比幸福和满足。 然而,遗憾的是到目前为止,她仍然未能邂逅那个与自己情投意合、心心相印,可以让她心甘情愿托付终身的人。 第133章质量问题 午饭时,李春胜看到那盘水饺,一看那形状就知道是娘包的,他猜想是妹妹李春妮回来了。 吃过午饭,李春胜便带着儿子李想,到娘的屋里来了。 对于妹妹的婚事,他没做任何发言,因为这几天他遇到了一件非常苦恼的事,影响了他的买卖,更影响了他在村民中的形象。 原来他卖的柴油,竟然烧坏了村里的好几台机器。 开始人们没有想到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每年大冷之前,家家户户需要给小麦浇上冻水,也是农业方面,对庄稼的一种防护措施。 接连好几户的机器在运转的过程中烧坏了,不仅耽误农活耽误时间,还得需要花钱请人修理。 人们私下一交流,原来这几户农家,都是在李春胜的小卖部里面买的柴油。 是不是李春胜卖的柴油有问题呢?村民对他柴油的质量产生怀疑,这事悄悄传扬出来,人们宁可跑远路去镇上买,再也不肯买他家的了。 因为李春胜还通晓事理,只是他那个媳妇霍兰兰太不容易说话,说不准还会倒打一耙,影响邻里关系,大家就当吃一个哑巴亏吧,以后不跟他共事就行了。 近来,李春胜发觉家里提来的货物,不如以前卖的好,再就是他看到不少乡邻,赶着牲口车,带着大塑料油桶,去了镇上。 跟他打照面时,一脸的不自然,他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 李春胜是通过白怀宝,在石化厂批发来一些柴油,他想着周围几个村庄今年浇上冻水,也可以再赚上一把,只是让他心中纳闷的是,不知什么原因,为什么村民不再去他家买柴油了呢? 这也间接影响了小卖部中其他商品的销售,真是一件让人特别烦心的事情。 李春胜一脸凝重,眉头都蹙成了疙瘩,他毕竟是春妮儿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春妮儿娘清楚儿子一定是遇到了难心事,便试探着问:“这段时间没啥事吧?” 屋里有娘有自己的亲妹妹,压抑良久的李春胜从兜里掏出烟,自己点燃了一支说:“近来,小卖部的买卖明显不如以前了,有不少人去镇上买柴油,也顺带把其他物品买回来了,也不知哪里出了差头?” “哥哥,这种情况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李春妮问。 “从给冬小麦浇冻水不长时间,到我家买东西的人就慢慢减少了。”李春胜回忆着说。 “你没发现有啥异常吗?按说咱石化厂的产品质量绝对没有问题,那是可以出口的商品,每年销往很多国家。”李春妮说。 “就是呀!我也想不明白。哦,好像有人家的机器在浇地的过程中突然就冒黑烟,最后就坏了。这能是咱的问题吗?是他家机器的毛病呀?”李春胜挠着头,长长地吐了一口烟气。 “哥哥,如果机器损坏的不是一家两家,而是多家。看来,就应该是柴油的问题了。不然不会造成机器故障,我们在纺校时学习过。” “柴油能有啥问题?怎么运来的我就怎么卖了,又没有掺水弄虚作假!”李春胜有些委屈。 “哥哥,我想起来了,是不是家里装柴油的大桶里面原本就不干净?”李春妮提醒道。 “哦,你这么说我有些明白了,因为没舍得花钱买新桶,而是图便宜买的别人用过的旧桶,里面当然会不干净。可是,我已经涮干净了,涮了很多遍呢?” “哥哥,问题就在这里,因为我们都是外行,不管涮多少遍,也不会把它彻底弄干净。 装柴油的大桶中就会有些残留物质,很可能导致机器在使用过程中出现故障或许损坏。”李春妮用学过的知识分析给哥哥听。 “春妮儿,你这样说,我就明白了。下一步如果再打算卖柴油,需要用新桶装,不能图那个便宜,反而损失更大。”李春胜有些明白了。 “春胜,要真是这个原因,你得问问到底是谁家的机器烧坏了,咱赔偿人家一下。这样,也能挽回大家对咱的信任,你觉得是不是这个理儿?” 坐在旁边一直没言语的春妮儿娘,终于听明白了兄妹俩的对话,赶忙给儿子出主意。 “哥哥,咱娘说的有道理!凡是机器烧坏的户,你都要前去道歉、说明情况,并且加以赔偿。这样,还能挽回大家对小卖部的信任,不至于流失顾客。”李春妮觉得娘说的话特别的有道理,同样劝哥哥按照娘说的去做。 李春胜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没说什么。其实,按照他那聪明的脑袋瓜,也曾经往这方面考虑过,跟霍兰兰一讲,霍兰兰就把他一句话堵回去了。 “不会是咱的责任,咱批发来的柴油没问题,盛油的桶咱涮得干干净净了,怎么会是咱的问题。 就是那些人眼红咱赚钱呗,别依随他们!他不来买东西,自然有别人来买。离他那块兔子肉,难道咱就不过年了吗?” 听霍兰兰如此说过之后,李春胜就没在理会烧坏机器的那个茬儿,他认为霍兰兰说的很有道理,自家小卖部开的那么红火,肯定是有人气不过,嫉妒加怨恨,不能依随他们! 现在听了妹妹的分析,责任应该就是在自己身上,是装柴油的大桶不干净造成的。 娘提醒他要到机器损坏的户家赔礼道歉,回家跟老婆商量商量再说吧! 李春胜走后,李春妮想起有段时间没有去叔叔家看看了,虽然父亲的亲弟弟对自己不冷不热,看不出有丝毫亲近之意,但是那个实实在在的婶子却不错,一辈子勤勤恳恳没有任何害人之心,李春妮喜欢跟婶子说说话。 婶子家的角门掩着,李春妮轻轻推开走进去,正好听到屋里有说话的声音,她放慢脚步,听那声音应该是叔叔下班回来了。 “以后,春妮儿来少招迎她,听说她下岗了,现在连你都赶不上。” “啥?下岗是啥?怎么连我也赶不上了?春妮儿有文化,我不识字。” “识字啥用?下岗就是没有工作了,他们厂子倒闭了,她现在不如个农民。再就是你若跟她走得太近,春胜媳妇不高兴。 咱们都跟春胜媳妇在李家寨村混,春妮儿早晚得嫁出去,以后少搭理她……” 听到亲叔的这一番话语,李春妮没有再迈进婶子的家门,她悄悄退出来,仰脸看了看天空,极力不让泪水淌出来,然后长长舒出一口气,回到家里。 李春妮脸上挂着笑容,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返城。 春妮儿娘把剩下的那碗饺子也让李春妮全部带上了。 李春妮告诉娘,这次回去她会忙一阵子,让娘不必牵挂,时机成熟了自然带男朋友回来看娘。 李春妮骑上自行车,又踏上了寻求光明的路。 第134章挣钱才是硬道理 这回,看到太阳开始西下,李春妮没有走大道,而是抄近路向宿舍骑去。 当她骑到离城三里地的小王家庄时,看到一个收废品的中年人,正吃力地推着满满一车废品上坡。 只见那人弓着腰背,右手握紧车把,左手扶在车座后,拼命地用力推着那满载而归的三轮车。 看到这种情形,李春妮赶紧下来,把自行车路边一放,就跑过去双手推着三轮车后,帮了那人一把。 三轮车终于爬上了坡,那中年人回头感谢帮忙的好心人,回眼一望,竟然亲热地喊道:“李技术员,怎么是你呀?” 李春妮顺着声音望过去,那戴着眼镜的中年人,头发有些长,有些瘦削的脸,也看着眼熟,只是,只是…… “李技术员,我是老薛,你不认得了?”那人往后撩了撩头发,笑着问李春妮。 “啊,薛技术员,你怎么,怎么干这个了?”李春妮有些吃惊。 “咳,咱们都下岗了,一家人总要活下去吧!我只好收废品了。” “自从你们全家搬离宿舍,就一直没有见到你们。薛技术员,大姐也好吧!” “我们都还好着呢,就在这个小王家庄租了一个院,房租便宜也可以盛废品,我家你大姐照管两个孩子,我天天走街串巷收废品。 虽然不怎么体面,但还能养活一家人。李技术员,你现在干什么了?” “我也是卖卖蔬菜,卖卖水果,遍地都是下岗职工,工作确实不好找。”李春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李技术员,你没事就过来玩玩,村东头那个单独院落就是,离咱们厂挺近的,白天你大姐都在家。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看看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为了安全起见,薛技术员催促李春妮赶快返回去。 作为当年纺纱厂的大技术员,在单位裁员的浪潮中没能幸免,也成为下岗大军中的一员。 拉家带口的薛技术员,最初失去工作的时候迷茫又沮丧,觉得自己肩不能挑、背不能负,干什么去呀?一下子竟然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该何去何从? 纺纱厂倒闭以后,工厂允许大家可以继续住在宿舍里,作为家中“顶梁柱”的薛技术员一下子茫然失措起来,住的地方不用发愁,一家大小的吃喝咋办? 原本就没有工作的妻子,还有两个正待成长的孩子,薛技术员是妻儿的依靠和继续生存下去的有力保障。 以前,每月工资收入不多,但足可以养活全家;现在,作为曾经的工厂技术员,下岗又能干什么去呢? 失去工作的纺纱厂工人,有部分职工还留在原来的宿舍,大部分人因为要外出寻找新的门路,所以就搬离了工厂宿舍。 他们临走时,把一些搬不走的废品,还有一些多年积攒的旧书报、废纸箱,都丢弃在大院里。 一天,薛技术员的妻子看到倒闭工厂里堆积如山的杂物,被薛技术员的妻子看到以后,随手捡拾起来,弄了满满的一三轮车,送到废品收购站,换来了几十块钱,这让她的心里异常兴奋。 这些凭空捡拾来的钱,足可以够他们一家大小至少一周的开销,没想到废旧物品也有这么大的利用价值啊! 薛技术员的妻子一下子就看到了生活的希望,觉得这还是一个好买卖呢。 废品收购站卖的话,肯定比他们赚得更多,这就使她萌生了收废品的念头。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丈夫,薛技术员可抹不开那个面子,毕竟他也曾经算是个知识分子呀!怎么能沦落到收废品的地步?所以他坚决不同意。 妻子说:“收废品也不是没有出息、丢人的事,咱得活下去呀!两个孩子怎么办?需要上学,需要穿衣吃饭,两个儿子越长越大。‘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不想法怎么把他们养大?” 听了妻子的话,薛技术员哑口无言。 一三轮车废品就可以卖几十块钱,积少成多,家家户户都有过期作废的东西,那得赚多少钱啊! 妻子越想越激动,更坚定了要干这营生的决心。 晚上与丈夫薛技术员一商量,丈夫却认为走大街串小巷,吆吆喝喝收购废品,是一件特别丢人的事,无论怎样他都做不来。 哪知,别看薛技术员的妻子没有啥文化,却能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苦口婆心就是对丈夫一通劝说:“老薛,咱们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咱得挣钱养家啊,得供应两个孩子吃饱穿暖,得让他俩去念书,再不起眼的活儿,只要能赚钱,就是好活儿。” 最后,榆木疙瘩的薛技术员,脑袋也开始转悠起来了,为了一家大小糊口也为了生计,他终于放下清高,同意了妻子的建议,并且很快付诸于创业行动。 他们在离县城不远的村庄租了一个大院,房租低、空间大。 就这样,薛技术员开始了他的收废品生涯。 万事开头难。 书生气质比较浓的薛技术员,没有高嗓门去走街串巷地吆喝,便买来一个扩音器,提前录好音,骑着一辆二手的旧三轮车,投入到了他的新职业。 旧书旧报、废旧电器、塑料瓶、玻璃瓶他都要,一天下来虽然腰腿有些累,但毕竟每次都有收获,转一圈下来,三轮车从来没空过。 他们租用的那个院里积攒的差不多了,就运到大的收购站去卖,一个月下来账一算,收入比上班多了不少。 这让他们夫妻二人感觉有了盼头,别看收废品的行业好像不怎么体面,但是能够挣钱才是硬道理。 随着时间的推移,薛技术员渐渐掌握了一些收废品的窍门。 他发现一些废旧电子产品拆解后,里面有些零件如果单独卖,价格会更高。 作为曾经的技术员,拆拆卸卸他在行,这又为他们的小家增加了一份不菲的收入。 慢慢地,薛技术员两口子的业务越做越大,小院子里存放的废品也变得五花八门。 甚至有时候,附近村里的人家,如果有啥废品,也会自己送过来,小院成了一个废品回收点。 一个啤酒瓶子赚一毛,啤酒瓶子多了就会赚得更多,他们夫妻俩越干越带劲,看在钱的面子上,薛技术员有时候都忘记自己曾经是工厂的技术员了。 他开始变得越来越阳光也越来越善谈,只是夜深人静时,薛技术员会黯然,为曾经所学的知识得不到用场而倍感神伤。 今天,薛技术员路上意外遇到同事李春妮,还听说下岗后的春妮儿姑娘卖过菜也卖过苹果,他心中的块垒有些释然了。 人活着,毕竟先要保证基本的生活需求,再谈面子和其他追求。 下岗再就业是国家大形势,有困难大伙儿一起想法解决吧! 第135章柳暗花明 且说李春妮告别薛技术员,骑着自行车赶到宿舍时,街上的路灯已经亮起来了。 职工宿舍有的房间里灯已经打开了;有的也许寻找出路还没有回来,宿舍里依旧黑乎乎的。 李春妮进入空间,灌满塑料水杯,又把娘给她装上的那盘水饺带上,便向卖烤地瓜赵大叔的摊位奔去。 李春妮觉得这几个月,一直是小勇爷俩混,应该很长时间没吃到饺子了,也不知大婶张淑英那天听到她说的话有没有相信?回来了没有? 前几天,李春妮去州城了解粮油市场,商人孙叔叔两口人请她去吃全驴宴,竟然意外在洗手间遇到同样洗手的服务员张淑英。 李春妮曾经在卖烤地瓜赵大叔家的墙壁上,看到过他们一家三口的全家福,年轻时的大婶神似演员陶慧敏,让李春妮一下子就记住了她的模样。 张淑英在洗手间遇到一个顾客,小声叫出她的名字,并且还告诉她,儿子小勇的病已经好了。 张淑英不认识跟她说话的那个姑娘,她更不清楚为什么那个姑娘认识她?并且说起她家的情况不像是扯谎。 但是,张淑英没敢做任何回复,因为张淑英不希望任何认识她的人,知道她在这种地方工作。 想当初,如果不是为了支付给儿子看病的高昂医疗费用,她也不会抛头露面出来找活干,不会舍弃丈夫和儿子来到这灯红酒绿的大城市。 好容易有家饭店聘用她,并且包吃包住,她非常珍惜这样的机会。虽然饭店暗地里有着不为人知的灰色交易,但为了儿子小勇,她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只能心里叮嘱自己多加小心。 在饭店工作,每天都要面对形形色色的人,有正人君子,也有酗酒闹事的混混,挣的那份钱充满了屈辱和痛苦。 但是,张淑英一想到在生死线上挣扎的儿子,就强忍着心酸,让自己变得坚强,让自己坚持住。 每每凑够一笔钱,她就偷偷寄回家里去,她不敢写自己的地址,更不敢让丈夫知道自己做什么工作。 当张淑英从一个陌生顾客的嘴里,得知自己的儿子小勇已经康复,她恨不得插上双翅,飞回家飞回丈夫和儿子的身边。 但是,月底还没到,她想领到工资再回去,扣下的那两个月押金她宁可不要了,她只想守着丈夫和儿子,只想给儿子一个有尊严的母亲。 李春妮赶到卖烤地瓜赵大叔的摊位时,只有他自己在,并且大叔的脸上明显的灿烂了很多。 李春妮猜到了,看这情形应该是张淑英大婶回来了,小勇应该是跟妈妈在家呢。 “大叔,还剩多少没卖出去?” “春妮儿姑娘,差不多卖完了,我马上就回去,这就收摊。”大叔笑呵呵地说:“春妮儿姑娘,你咋不问问为啥小勇今天没过来呢?” “大叔,我正想问呢?是不是大婶回来了?”李春妮也笑着问。 “对啊,对啊,你大婶昨晚回来的,她说孩子好了,再也不出去了。小勇病好了,她想出去我也不同意喽! 春妮儿姑娘,过两天请你去家里吃顿饭,你大婶回来了,让她好好招待招待你,你是我们家的恩人呀!” “大叔,你们不用放在心上,言重了!”说着,李春妮把水杯和带去的饺子都给了大叔:“这是回家时我娘包的,让小勇尝尝吧!” “春妮儿姑娘,这让我真不落忍呀!” “大叔你不用客气,路上小心些,回见!” 晚上,李春妮进入空间,用机器收获完花生,她想一周后再把下一轮花生种植上,虽然有机器帮忙,她也感觉有些疲乏,再就是她希望空间里的土地也歇一歇。 因为不管是人还是物体,都需要有休息的时候。不然,老天就不会安排一年四季了,几千年来老百姓总结的春耕、夏种、秋收、冬藏,那是有道理的。 如果持续使用土地而不让其歇息喘口气,可能就会导致土壤退化、生态失衡,进而影响整个生态系统的稳定和人类的生存环境。 几十年前,东北的黑土地是真的能够攥出油来的。 但是,就因为人心无足,无休无止地使用和利用每一寸土壤,造成了现在我们再也看不到那流油的黑土地了。 李春妮心里非常明白,来自大自然的所有灾难,根源其实都在人类自己。 李春妮重生后,有幸得到一个空间,适宜花生成长的空间,她不敢过分贪婪,她需要留出土地恢复和修整的时间,以维持土壤肥力和生态平衡。 即将开工的花生榨油厂实行股份制,李春妮也想凑起一万元入股,只是还差一千多块钱。 她前世的记忆中,九十年代很多股份制公司分红得利,让不少人的腰包鼓起来了,李春妮不想失去这个好机会,可自己又实在没有钱多的亲戚和朋友。 思来想去,李春妮想起了自己的亲大哥,已经成为县水利局副局长的李春江。 大哥家李春妮去过一趟,虽然大哥从小被娘过继给别人,但毕竟他们是同父同母的手足。 第一次见到大嫂,人长得不丑,脸上有明显的高原红,说话稍微带点外地口音,对李春妮这个小姑子说不上亲热也谈不上冷淡,就是普普通通的。 侄子侄女都长的还好,毕竟从小没有见过所谓的姑姑,所以也谈不上亲近,只是血缘的关系吧,李春妮总觉得跟他们心近。 李春妮第一次去大哥家,带了礼物,并且是吃过饭才去的,与哥哥嫂子坐着说了一会儿话。 侄子侄女放学回来见过面,总算是认识了。 这次凑钱,李春妮觉得只跟哥哥说吧,因为毕竟是哥哥,她便去了一趟水利局,哥哥在里间屋办公,外间屋也有几个同事。 她进去坐下后有些吞吞吐吐,大哥李春江看出来了,问:“春妮儿,你是不是有事?” 李春妮鼓足勇气才说出来:“哥,我下岗了,正好遇到一个机会,榨油厂入股,我想,我想跟你借五百块钱。” “那个榨油厂可靠吗?借五百块钱你值值当得来我单位?跟哥哥说实话,究竟你还差多少?” 作为大哥的李春江,他觉得虽然自己从小被送给别人,那毕竟是母亲迫不得已的一件事,作为长子,没有为家庭,为兄妹做过什么,他内心有些愧疚。 今天看到自己的亲妹妹来单位借钱,他猜出妹妹肯定是有大苦衷。 “哥,我还差一千多。”李春妮低声说。因为她心里很清楚,大哥答应借给钱,大嫂不一定会愿意,她不想让大哥为难。 “你晚上到我家里去拿吧!”李春江痛快地答应下来。 告别大哥,李春妮心里乐得恨不得飞起来,一万元已经凑齐了,自己入股花生榨油厂,想想能够分红,自己能够有钱,心里真美。 晚上,李春妮敲响了大哥家的门,大哥不在,大嫂一个人在家。 大嫂脸上依然挂着笑容,待李春妮坐定,她给李春妮倒了一杯水,笑着说:“春妮儿,你知道挣钱不容易,我们刚刚转回内地,家里实在没有钱。” “嗯,嫂子,我知道了。”李春妮没有喝一口水,就离开了大哥的家。 三天后,李春妮正在那里摆摊卖苹果,看到大哥走过来了,大哥没说什么,递给她一个包,说:“春妮儿,钱在里面,一定得放好了,有啥事就告诉大哥。”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李春妮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却看到大哥越走越远的背影。 原来,李春江回家把妹妹想借钱的事告诉妻子,就被范秀梅一口回绝,并且大声斥责了丈夫一番:“你的爹娘只是生了你,对你尽过什么责任?虽然咱俩挣工资,不还有两个孩子上学吗?哪来的钱借给她?” 李春江也觉得妻子说的似乎有点道理,可他心里却感觉很难受,借钱的人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可家里的财政大权有妻子掌管,他也实在拿不出来。 次日到了单位,李春江脸色阴沉,心事全部写在了脸上。 有关系不错的同事小心地关注了他一下,李春江才说出了自己的愁苦,办公室里几个同事大家你凑三百我凑五百,很快就凑够了二千块钱。 这样,李春江才把钱包好,给妹妹李春妮送过去。 这时候如果谁说血浓于水,是不是我们得必须相信啊? 孙卫东夫妇和他们州城的几个朋友,一共凑了二十万元启动资金,其中就有李春妮的一万元,这个曾经亏损倒闭的企业,焕发青春指日可待。 第136章心结难解 现在的白怀宝可以说志得意满,妻子周云霞勤劳又贤惠,女儿欣欣乖巧不怎么用家长操心,他自己是大企业的中层领导,并且还有继续攀升的空间,不管从哪方面讲,都是幸福且美满的一家人。 姐姐白怀珍康复以后已经去上班了,她的丈夫刘宏任县文联主席,一边办好文艺会刊、培养当地文学爱好者,一边积极宣传县委县府交办的宣传任务,那场风暴过去之后,他们夫妻俩至今相安无事。 儿子喜宝通过治疗,已经可以独自行走,虽然有点一瘸一拐,但毕竟他已经能够自己出入厕所了,现在已经是名小学生了,这让刘主任夫妇倍感欣慰。 白怀珍刚出院那段时间,她非得要找贾娇娇掰扯掰扯,因为她那满腔的怒火还没有对“好闺蜜”发泄出来呢。 父亲白厂长劝告过女儿:“事情发生以后,贾娇娇就躲出去了,她实在没脸再留在这里,早就离职了,没人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白厂长不想让白怀珍知道,他和刘主任共同想办法,已经把贾娇娇弄到了邻县棉厂。 白怀珍不死心,她想面对面大骂贾娇娇一通,并且甩她几个大耳光,这样她才觉得心里解恨。 白怀珍还想问问那个贾娇娇,自己待她不薄,为什么能下得去手,在刘宏和她之间横插一杠子? 这种事,白怀珍不能让刘宏陪着去,更不能告诉刘宏,她让弟弟白怀宝陪她一块去,去教训教训那个不要脸又忘恩负义的臭婊子。 白怀宝理解姐姐的心情,有他陪着至少不会让姐姐情绪失控,白怀宝觉得自己也有保护姐姐的义务和责任。 白怀宝亲自开车陪姐姐回到镇上,找到贾娇娇的家,因为贾娇娇的爸爸,那个退伍军人曾经是镇棉厂的车间主任,他们都认识。 这个高大魁梧的退伍军人,下岗后做了一家单位的保安,他有几年没见过白厂长的千金和公子了。 这天夫妻俩正吃着晚饭,听到门外急刹车声渐渐消失,车子好像停在了他家门口。 果然,很快就听到有人敲门,进来的竟然是白怀珍和白怀宝姐弟俩,他们夫妻热情又有些惊讶地欢迎厂长的千金和公子,不知他们有什么事大驾光临。 白怀宝看上去显得更加成熟和稳重了,只是他们发现白怀珍除了有些苍老外,脸色不怎么好看,似乎带着满腔怨气。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姐弟俩现在到他家肯定是有什么事? 白怀珍落座以后也没多加寒暄,而是直截了当地问:“你们家娇娇呢?” “怀珍,她谈了个对象是邻县的,就去那边上班了,你们不知道啊?”贾娇娇的妈妈有点疑惑地问。 白怀宝担心姐姐激动,既然贾娇娇不在家,跟她的爸爸妈妈也没啥关系,就赶忙说:“姐姐前段时间因为给外甥看病,把自己的身体累垮了,休养了几个月。今天我们回老家过来看看你们,大家好久没见了。” “真是有一两年没见面了。怀宝,你多亏离开镇供销社,你真是有先见之明啊!不然现在也是下岗了。”贾娇娇的爸爸说。 “也真是没想到的事,挺好的单位,挺好的工厂,有一天说完就完了。听说你现在干保安了,挺好的!总比闲着强。” “是啊,我也到退休年龄了,能干个保安觉得还行。” “贾娇娇不经常回来吗?”白怀珍又问。 “她也下岗了,听说又找到了新工作,忙的厉害,这得有小半年没回来了。”贾娇娇的妈妈说道。 贾娇娇的父母也是有了老态,唯一的女儿不在身边,加上干保安收入减少不是一点半点,日子并不是多么好过。 “你们养的好女儿,害了我们全家,你们知道吗?”白怀珍脱口而出。 “怀珍,娇娇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了?”老退伍军人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她与我家刘宏上床,被我堵到了!”白怀珍脸色气得煞白,嘴唇有些哆嗦,手也不由得抖起来,万分激动地说。 “怀珍,你说的什么?”老退伍军人的脸色铁青,竟然握紧了拳头。 “姐姐就是因为撞见他们的丑事才生病住院的,她心里一直过不去那个坎儿,想跟贾娇娇当面谈谈。”白怀宝瞅着老军人的眼睛说。 “她怎么能干出这种事?”贾娇娇的妈妈带着哭腔说。 “咳!”贾娇娇爸爸的铁拳擂在桌子上,那木制的家具震动了,他一下子站起来,不停地在房间里踱步:“是我们做家长的失职,没有把她教育好,使她做违背伦理道德的丑事。” “怀珍,对不起啊,我向你道歉,我,我……”退伍老军人摸不到女儿的影子,他现在都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教育自己唯一的女儿。 贾娇娇的妈妈一直在捂着胸口,他们夫妻俩不是没有怀疑过女儿,好端端离家近的工作说辞就辞了,去对象的老家上班。 一年多过去了,也没见她把对象领回来让父母看看。 孩大不由娘,贾娇娇每次回来爸爸妈妈都会问她,都会搞的不欢而散,看来原因在这里呀! “怀珍,再见到娇娇,我一定狠狠教训她。做人可以追求爱情,但是不能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这样做太不道德了,我真替她羞愧。” 白怀珍把内心的块垒吐出了一些,感觉心里好受了很多,她的嘴唇不再哆嗦,手也慢慢地恢复了正常。 白怀宝看到姐姐的心情渐渐平复,他觉得孩子做下的丢人事,也不该让老人代过,告诉贾娇娇父母一个“知”字,也可以了。 闲扯了几句,就带姐姐离开了贾娇娇的家返回城里。 那次邻县加油站庞站长请客,白怀宝在饭店里看到了浓妆艳抹,以卖笑为生的贾娇娇。 从小家庭条件不错,傲气又目无下尘的贾娇娇,沦落到如此地步,白怀宝对贾娇娇的憎恨中,又增添了几分可怜、可悲的意味,他觉得好好的人生路,都被贾娇娇自己走死了。 之所以那晚拒绝贾娇娇那个陪酒女郎,白怀宝怕酒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怕有失身份。 后来,白怀宝得知贾娇娇已经被南方的小商人——一个半截老头包养,就更觉得没有必要去亲自收拾她了。 姐姐白怀珍得病住院后,姐夫哥刘宏的表现都看在眼里,两家老人为了家不散,为了以后都能够在小城里抬头做人,都心照不宣地共同把那件丑事想办法遮掩过去了,白怀宝也没再多说什么。 现在,白怀珍已经恢复健康,并且去上班了,只是她心里一直放不下贾娇娇那个“狐狸精”,弟弟白怀宝决定找一个恰当的机会,把贾娇娇的真实情况告诉姐姐。 第137章活着要心宽 这一天,休班的姐弟俩同时回家看望父母,恰巧家里除了白老太没其他人,白怀宝为了让姐姐能够打开心结、早日释怀,特意说了一下贾娇娇的近况。 “姐姐,你身体越来越好了,孩子治疗的也挺理想,这就是福气。我知道你心理一直想着贾娇娇,我现在告诉你实情。 贾娇娇下岗后去饭店做了服务小姐,这是朋友有一次请客,让服务小姐进包间倒酒、陪酒时,恰巧被我遇到了。 你也知道这两年饭店暗地里有些灰色交易,专门请一些打扮暴露的女人去招揽客人。 我当时一看是她,感觉很吃惊。我也是恨她,做同学时只觉得她虚荣心强,可万万没想到她会去破坏姐姐的家庭,去害姐姐。 朋友们都在席面上看着,我没有多说什么,也不想再看到她。于是,就拒绝了朋友的好意,没用她陪酒。 过后,听邻县一位朋友说,贾娇娇现在被南方一个半大老头子包养了,这就是她走到现在的结局,下岗后有多个男人‘吃豆腐’,到专供一个上了岁数的人,也够悲哀的。 人做了坏事,不用咱出手,到时候自然有收拾她的。 姐姐以后就是好好保重身体,对刘宏哥千万别揪着这件事不放,往前看就行了。” “那个‘小狐狸精’,就是喜欢干不见阳光的事,她有这样的下场也大快人心!”听了弟弟的话,白怀珍说道。 “怀珍,怀宝说的对,人就得需要心大量宽地活着,凡事需要向前看。这一次要不是给你治疗及时,你如果真落得傻了、呆了的话,刘宏可以再娶一个老婆,你叫娘可咋活呀?”白老太声音有些哽咽。 接着,白老太给儿女讲起了柏林镇的“冒尖户”老孙的故事。 白怀珍和白怀宝都知道他们镇上的首富老孙,一儿两女,儿子和大女儿长的跟他夫妻很像,瘦瘦巴巴、小眼睛,走路有点罗圈腿,中间恨不得能钻进一条狗去。 只是老孙的小女儿,那顾盼生辉的眉眼,高挺俊秀的鼻子,薄而红润的嘴唇,看上去透着自然的妩媚,长的既不像五官没长开的老孙的样子,也不像扔到人堆里不容易找到的老孙媳妇。 让每个看到那小女孩又认识老孙全家人,都会对小姑娘的身世不得不有些怀疑。 基因遗传是谁都无法掩饰的证据。原来,这个小姑娘的确是老孙与别人生的孩子。 老孙是柏林镇上玩大车最早的人,不管做什么,头脑灵活又跑到前面的人,肯定会挣大钱。 老孙就是这样,他一开始自己贷款跑大车,后来又买了两辆,还雇了司机。 老孙媳妇在家拉扯孩子、伺候老人,他在外面跑车、挣钱,一家人有儿有女有钱花,引来不少人的眼馋。 老孙媳妇也听说过什么洗头房、足浴中心啥的,觉得老孙天天在外受大累,让别人按摩按摩也可以解解乏、歇歇心。 只是有一天,老孙领回一个怀孕七八个月的大姑娘,老孙媳妇怎么办?离婚?就是明摆着给人家让位倒地方,可离婚了一双儿女就少爹没娘了? 一哭二闹三上吊吗?如果这样做就会吵得满世界都知道,不仅让四邻八乡的人看笑话,也会让有头有脸的老孙失去颜面。 关键是如果他破罐子破摔就更坏了,那样老孙媳妇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男过四十一枝花,女过四十豆腐渣”,这浅显的道理谁都懂。 老孙媳妇也算是好样的,她把泪咽到肚子里,不哭不闹不吵嚷,亲自伺候那个大姑娘几个月,直到她生下孩子,养过满月。 老孙媳妇提前对那姑娘讲好了,男人多是玩玩而已千万别当真,即使搞大姑娘的肚子,也没有几个男人真的会抛家舍业。 如果老孙是真心的,早就带着她远走高飞了。 老孙没有这样做,一是因为他挣得钱都在媳妇手里,二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他舍不下娘们孩子和老人。 姑娘还没有结婚,不会因为这件事毁掉自己的一辈子吧? 老孙媳妇好好伺候月子,孩子出了满月,给了她一笔钱,那大姑娘就头也没回地走了。 老孙媳妇把那个小孩子留下来,视如己出,一直养到现在。 她的家保住了,老孙的颜面也保住了,就连那个留下来的小孩子,也认定了老孙媳妇就是她的亲妈。 “怀珍,遇到事就得多想开一些,能过去就过去吧!别一直揪着不放了。对你的身体不好,对刘宏也不好。 以后不要再提贾娇娇的事了,吃一堑、长一智,咱不跟她交往就行了。你可得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精精神神地活着,千万别让娘再挂着了,以后不要再去找那个贾娇娇了,不惹那个气生。 “娘,照你这样说,那些插足别人家庭的小三就更张狂了,还傻到替他们养孩子?”白怀珍对娘的说法不屑一顾。 “我跟小区的几个老太太,在外晒太阳闲聊,听她们聊起二单元张家的三姑娘,他们两口子是大学同学,工作单位让人羡慕,只有一个女儿正念高二。 张家三姑娘的女婿学会了跳交际舞,就跟外面一个年轻女子难舍难分了,张家三姑娘知道后,联合她的几个姐妹,找到那女子狠狠揍了她一顿,揪头发、脱裤子、脸上抓破了花,彻底把这件事公开了。 原本,张家三姑娘的女婿还特别愧疚,想回归家庭,结果这样一闹,她女婿带着那女子在外面租房住,直接就离婚了。” “离婚谁怕?”白怀珍继续嘴硬。 “不是怕不怕的事,是她本心里并没想到会离婚,孩子成了单亲,快考大学了,会不会受影响? 多年的夫妻感情被冲动全部抹掉了,关键是不冷静的操作反而成就了他们的苟合。最后吃亏的是不是自己? 离婚大人不觉得可怕,孩子怎么办?再就是如果自己的心态调整不好,跟谁结婚也不会幸福呀! 人需要活到老、学到老,你们的爸爸就做的事情全对吗?如果娘不是心大量宽,你姐弟俩到哪里找完整的家啊?”白老太有些伤感地说。 白怀宝和白怀珍都已经成家立业,两个成年的儿女听到娘说的一番肺腑之言,不由得都陷入了沉默。 “嗯,娘,以前我也有应该需要反思的地方,我会好好活的。”经过这次脱胎换骨的历练,白怀珍似乎明白了很多。 白怀宝理解娘那些没有言明的话,娘也曾经年轻过,也经历过红尘俗世中的恩恩怨怨。 活在人世间几十年,不管是谁,如果没有大度量,也许很难混下去。 “娘,我和姐姐都会越来越好的,我们也会好好孝顺你的,知道你为我们这个家吃了不少苦,以后我们少让你操心。” 第138章开辟新天地 白怀宝把姐姐送回家,他在回自己小家的路上,拐了一个弯,从上次遇见李春妮摆摊的地方经过,想看看李春妮是不是还在那里卖水果。 白怀宝只看到了那个卖烤地瓜的摊子,他眼睛慢慢搜寻了一下四周,却没有发现李春妮的身影。 “失去工作的日子没有几个好混的,也不知李春妮现在干什么了?”白怀宝一边调转车头一边想。 挂档、踩油门,白怀宝徐徐开向回家的路。 透过车窗,路两边的门面房多起来,晚上十点多了,很多商店的灯依然闪烁着没有打烊,再就业激发出很多人的潜能,可以说“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在很多亮闪闪门牌的霓虹灯中,有一个亮度不够的小房子前,竖着一个大牌子,上面白底红字:梅梅缝纫店,这不起眼的小店当然不会引起白怀宝的注意。 如果他知道这家店的主人是谁,不知会不会停车进去看一看。 租用这间狭小昏暗屋子的人,就是曾经与白怀宝有过交集的龙枚。 白怀宝与龙枚断了关系后的第二年,龙枚远在东北的表姐王美丽,带着念初二的女儿又回到了山东老家。 原来,王美丽的丈夫喜欢喝酒,喝完酒又喜欢打老婆,经常搞得家里鬼哭狼嚎的。 那男人酒醒后,就下跪、自扇耳光,说尽后悔的好话,但只要沾了酒,所有的海誓山盟会抛之脑后,又像变了一个人。 他爱起王美丽来,就往死里爱,恨不得要人脑子他也不会拒绝。 如果揍起王美丽来,也是劈头盖脸没命地打,不允许任何人劝架,直到打够为止。 每次,只要看到丈夫醉醺醺地从外面回来,王美丽的心就会不由自主地悸动起来,她实在是被打怕了。 有一次,王美丽的男人又不知在哪里喝过酒回来了,家里只有王美丽一个人在,他们的女儿在辅导班补习功课还没有回来。 那醉酒之后的男人,走路东倒西歪、骂骂咧咧地就回来了,王美丽的心又抖做一团。 按照惯常,那男人就是摔东西、找茬儿,千万不要理会,不然又是一场风雨雷暴。 王美丽为了少受皮肉之苦,她假装学得越来越乖,她看到丈夫摇摇晃晃的背影拐到另一个房间,便急忙出来,从后面抱住丈夫,一边柔声地安抚他,一边把他擎到床上去。 那男人看到王美丽没有嘟囔他喝酒,还过来搀扶着自己,又骂了两句便倒头就打起了鼾声。 这样的时候很少,把王美丽摁到床上蹂躏后再揍的时候多。 每次那个男人骑摩托出去,王美丽都希望他永远也别再回来,最好是在路上摔死。 好容易熬到女儿读初中可以住校了,王美丽为了远离丈夫,就去了小城,租房子开了一家缝纫店,依靠自己的手艺和勤劳,养活着自己和女儿。 那个男人又不干了,屡次到王美丽的店铺里去打闹,把顾客都吓跑了,他还想故技重演打老婆,被人报警后抓起来半月,也只老实了几天,王美丽的丈夫是一个游手好闲又特别没有改的人。 他还威胁王美丽:“你他妈的别想跟我离婚,要是离婚就一辈子让你见不到孩子。” 王美丽越想越没有跟他继续混下去的勇气,有一天便偷偷去了学校,见到女儿后问她:“爸爸妈妈如果离婚,你想跟着爸爸?还是想跟着妈妈?” 女儿从小就看够了父亲打骂母亲的情景,她当然不会跟着那个酒鬼爸爸,便说:“妈,你到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 无奈之下,王美丽就带着女儿,偷偷坐上火车,回到了山东老家。 王美丽的父亲已经死了好几年了,失去劳动能力的母亲依靠儿子儿媳妇养着,人老了做不了儿子一家的主,她这个当亲娘的也不能长期收留王美丽母女。 王美丽在娘家,没吃过几顿饭,她嫂子就开始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下了逐客令。 出门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娘家嫂子不愿意家里一下子多出两双吃饭的筷子。 王美丽给女儿找到合适的就读学校以后,就离开泪水涟涟的娘,找到了表妹龙枚的家,跟她商量着去县城租房子,开个缝纫店养活自己。 九十年代,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购买成衣虽然逐渐流行起来,但是定制服装的市场仍然很大。 再就是也有不少衣物修改的活,上衣不合适了或者买的裤子不合体了,缝纫店都能够帮忙修改好,还能够对人们舍不得丢弃的旧衣服进行翻新改造,虽然受累很大,却足够能够养家糊口。 龙枚觉得表姐说的很有道理,她也无法再继续独自带着儿子在村里生活下去了,因为夜里总会有不三不四的人踹她家屋后的墙,或者越过墙头,敲她家的窗户。 龙枚每晚都是插好门窗,把大铁掀拿进屋里去,随时准备与入侵者拼命一搏,这心惊胆战的日子,她实在是受够了。 表姐王美丽的到来,又让龙枚看到了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她可以跟表姐学习缝纫,可以给表姐打下手,姐俩也可以一起做做伴。 于是,她俩就在县城的一所学校附近,租了一间狭长、窄小的房子,屋内墙壁上糊着已经有些发黄的报纸,前面安置一新一旧两台缝纫机,还有一张裁剪桌,以一面吊起的布做遮挡,后面就成了她姐俩晚上暂时歇息的地方。 店门还是那种老式的木制双开门,门上的油漆已经剥落了很多,开关门时还会发出“吱呀”的响声。 虽然简陋,这对表姐妹毕竟有了属于自己的栖身之所。 王美丽用多年的积蓄,买了一台新的缝纫机,又买来一台二手的旧缝纫机。 这样,她们姊妹俩就都可以忙活着讨生活了。 王美丽有多年的缝纫基础,手艺高、活道好,她做的服装还非常赶时尚,没用多长时间,这家不起眼的小店,就吸引来了不少顾客,受到了周围居民的欢迎。 这个裁缝店的位置离学校比较近,学生们的衣服破了洞,有了窟窿,甚至书包坏了,巧手的王美丽都会给做上好看的布贴,使损坏的物件不仅变得完整好看,还平添了几分俏皮。 刚开始,没有任何缝纫基础的龙枚,店里忙时就为表姐打下手,活少的时候她就用碎布片练习操作,做一些鞋垫、椅垫、围裙等简单的活计,价格合理地卖给需要的人。 这对表姐妹脾气好,从外地回来的王美丽手艺又精,还会不少新式花样,口口相传,她们的小店受到了越来越人的喜爱,她们的订单越来越多,生意也越来越好。 姐妹俩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在城郊租了两间房子,晚上不再同挤缝纫店后面休息了。 表姐王美丽看到龙枚也学已成手,足可以独挡一面,便把小店留给了表妹经营,她自己去另一条街又开了一家铺面大的新店。 龙枚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店,她学着表姐的经营模式,也进了一批中高档布料。 这样,顾客就可以在店里直接选择布料,再让她加工成成衣,龙枚用自己的勤劳改善了娘俩的生活条件,笑模样也渐渐地回到了她的脸上。 贾娇娇下岗的时候二十来岁,如果她没有那种不劳而获、贪图享乐的思想,而是一心想着依靠自己的辛勤付出去好好活着,满可以比较体面地生存下去,也许就不会去做依附男人的“寄生虫”了。 …… 第139章秀发剪成烂鸟窝 南方某城市江边的一套小公寓里,贾娇娇正透过玻璃窗,呆呆地望着远方。 那个搞服装生意的老板,开始对贾娇娇还不错,确实供给她钱花,出入也有座驾,只是在陌生又远离家乡的城市,贾娇娇几乎没有什么朋友。 那个老男人忙起来,几天不回来住,她找不到一个人说话,那种孤独和压抑感,使她有些后悔,当初不该这么轻易离开老家,来到这样一个陌生的城市。 贾娇娇觉得她自己简直变成了有钱人豢养的一只金丝雀——是折断翅膀的金丝雀。 其实,那个老板有妻子也有孩子,只是他去外地洽谈生意的时候,晚上睡觉需要枕边有女人陪伴,贾娇娇正好做了他临时的枕边人。 起初,贾娇娇也对他说的妻子逝去,只有两个孩子表示怀疑,可看到他对自己出手阔绰,疼爱又呵护有加,便自我欺骗、自我安慰了一番。 贾娇娇觉得老男人给她的零花钱,远远超过在饭店时每月的收入,便不再较真这个男人是娶她为妻还是临时搭伙? 说实话,做这个老男人的妻子,贾娇娇是从心里看不上他的。 干巴、瘦小,没有丁点儿北方男人的魁梧和英俊。 不过,贾娇娇想过上幸福无忧的生活,她想过手头宽裕、想买啥就买啥的富人生活,这样的日子就得需要钱多,她曾经看上的厂长公子白怀宝做不到,那个县社主任的儿子刘宏也做不到。 可是,这个相貌有点猥琐却把她捧在手心里的南方老男人却能做的到。 关上灯、闭上眼,床上运动的感觉差不多,在金钱面前贾娇娇跪倒了。 刚来到南方的时候,贾娇娇还时常被带出去逛逛商场,买一买喜欢的衣物和饰品,衣橱里面四季服装快装不下了,她也就再懒得出去。 盒子里真的假的那些饰品,也琳琅满目。 贾娇娇就是一个脖颈,能戴多少条项链?两个手腕,能套几个镯子?她就开始存钱,她要为父母和自己的将来着想。 跟这个多金老男人回南方之前,贾娇娇回家看望了父母一趟,却闹得不欢而散。 刚正的军人父亲打了她一耳光,还不许她再踏进家门;母亲也是哭哭啼啼地一通埋怨和指责,因为他们已经知道了贾娇娇做的丑事。 贾娇娇出生军人家庭,家庭条件不是多么富有也绝不贫寒,爸爸妈妈把她奉为掌上明珠,一落地就视为“娇宝宝”,不让她受丁点儿委屈。 他们觉得自己的女儿聪明又漂亮,能以优秀的成绩考上高中,三年后满能考上大学。 只是女儿听说有招工名额后,就死缠爸爸妈妈,小小年纪讲了很多大道理,说什么如果读三年高中就需要继续花钱,即使考上大学还是为了能找到好工作,还不如直接就去上班。 与她爸爸在同一个单位,不仅可以得到照顾,还离家近;不仅不用花钱去念书,还可以每月挣钱。 贾娇娇的爸爸妈妈觉得女儿说的也挺有道理,他们就是这一个独生宝贝,万一三年后真的考上好大学,能不能留到身边都得另说,还不如趁现在单位招工的好机会,就让女儿去上班呢。 贾娇娇顺利招工上班,后来又非常幸运地跟随白厂长直接去了县纺纱厂,他们夫妻俩觉得很欣慰,万万没有想到,女儿却去破坏别人的家庭,还差点把人家搞到家破人亡,这样的大罪孽,怎能不让军人出身的爸爸气愤? 当白怀宝姐弟俩找到贾娇娇的父母,把情况详细告诉他们以后,贾娇娇的爸爸恨不得当即找到贾娇娇,狠狠教训她一顿。 只是这耿直的退伍军人摸不到人、见不到影,肚子气得鼓鼓的,也没有咒念。 他觉得自己无脸再见老厂长,无脸再见同事白怀珍。 他去过邻县多次,想寻找女儿贾娇娇,可因为不知女儿下岗后去了哪里?在什么地方做什么工作? 人生地不熟,大海中捞针,也没能捞到女儿贾娇娇。 寻人无果回来后,贾娇娇的父亲明显消瘦了,话语也减少了,吃不好、睡不好,加速苍老。 贾娇娇跟老男人离开北方准备去南方前,贾娇娇回到家,一进门她就感觉气氛不对,爸爸一直黑着脸,妈妈的眼神也是躲躲闪闪,她没有想到白怀珍姐弟会找到家里去。 贾娇娇努力和小时候一样,想跟爸爸妈妈撒撒娇,想调节调节气氛,跟爸爸妈妈说她与朋友去南方打工,待遇各方面都很好。 贾娇娇的军人爸爸终于爆发,拍了桌子、打了她巴掌,并且痛心疾首、老泪纵横,觉得自己教育女儿太失败,告诫贾娇娇不要再回家,他们就当没有这个女儿。 贾娇娇赌气离开的时候,她的爸爸没有起身送她,也没有说任何话。 她的妈妈抹着泪把她送出门:“娇娇,你太让我们失望了,你做的都是啥事?别怪爸爸妈妈生气,我们真的丢不起那人!” 贾娇娇觉得爸爸妈妈头脑太固化,如果自己的爸爸是大军官,妈妈也有个一官半职的,她至于自己四处找门路、寻途径、巴结人吗? 她不仅没有反思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妥,反而有些怨恨自己的爸爸妈妈无能,怨恨自己生在一个普通的职工家庭。 贾娇娇头也没回地赶回去,与那个多金的老男人去他乡寻梦了。 只是有一天,贾娇娇午休醒来后没有起来,而是一个人无聊地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想入非非。 房门被打开了,她以为那个老男人回来了,当她坐起来要下床去迎接时,却听到了嘈杂声和无数脚步声杂沓而至。 在贾娇娇还没有弄清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一个五十左右、打扮贵气的女人,带着另外几个女人,就气势汹汹地闯进了卧室。 贾娇娇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已经被来人重新推倒并且摁到床上,没头没脸地打起来,那些女人一边劈头盖脸地打她,一边用她听不懂的“鸟语”骂她,贾娇娇明白了,应该是老男人的媳妇找来了。 打骂声停下来的时候,贾娇娇早已经披头散发,脸上又红又肿,嘴角和鼻子都在淌血,左眼眶也青了,内衣被拽烂,内裤如果不是她自己拼命护着,也许早就被脱下来了。 那些女人打骂累了,但是其中一个女人看到贾娇娇的长发仍觉不够解气,就紧紧揪着她的头发往下用劲拽,把她有些变形的五官展示在大伙儿面前,另一个女人又狠命左右开弓打了她几个耳光,逼她说出了存单的密码。 贾娇娇已经没有任何气力去挣扎去反抗了,她已经完全麻木了,痴呆呆地任凭那些女人打骂,任凭那些女人用剪刀把她的秀发胡乱剪下来。 那个口口声声爱她,张嘴就唤她做“小宝贝”的老男人一直没有露面,那群人离开后,老男人给她租的公寓,好像被土匪洗劫过一样。 衣橱里的贾娇娇的衣服,有的被拿走有的被横着竖着剪成了一条条的碎片;首饰盒里面的饰品也被全部带走,她偷偷藏在衣橱里面的银行存单,也一张没留。 连贾娇娇脖子上面的黄金项链,也不知被其中的哪个女人拽去了。 贾娇娇欲哭无泪,她像傻瓜一样躺在床上,她已经失去知觉了…… 第140章自杀未遂 当贾娇娇被房东太太唤醒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挨打已经过去了第几天。 手拿一大串钥匙,穿着普通、趿拉着拖鞋的房东太太看着贾娇娇,眼神中流露出惊讶和怜悯,她问:“姑娘,你这是咋的了?” 虽然她已经猜出了八九分,因为近年来,这样的事情她已经不是见过一件两件了,她有些习以为常,却仍然又明知故问了一句。 贾娇娇的脸上已经消肿了,眼眶周围的青色还隐约可见,乱糟糟又长短不齐的头发就像一个弃之不用的烂鸟窝。 她呆呆地看了看房东太太,没有言语,她还没有回过神来。 “姑娘,老邵已经退租了,你住的房屋到期了,你不知道?” 虚弱的贾娇娇哭了,她像一只随风雨漂泊的无根浮萍,有气无力地说:“大姨,老邵去哪里了?” “我哪里知道啊?他不是我们本地人,那天他老婆替老邵退了房,说老邵有事没空过来。 姑娘,别怪我多嘴,你大老远跟他来,到底图的什么呢?为什么不想一想他挣那么多钱,能没有家吗?他有家又在外面胡乱花钱,有一天他老婆能不知道吗?他老婆知道了能饶过他吗?” “大姨,我,我,求求你给我找一个吃饭的地方吧!” “你这细皮嫩肉的能做什么呀?” “大姨,我知道自己做错了,可也回不去了。我现在没有脸回家,也没有一分钱的路费。求求你给我找一个容身的地方,我……” “姑娘,看你真是可怜!我住的楼下有一家理发店,现在正招收学徒,前几个月没有工钱,还得做很多杂活,但是包吃包住,不知你能不能吃得了这苦?” “大姨,谢谢你了,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贾娇娇一边哭一边扎挣着要跪下去。 “别,别,你先吃点东西,我收完房租过来叫你。”房东太太拿着那一大串钥匙,快步转身离去。 贾娇娇用力从床上爬起来,才意识到自己没穿衣服。 这时候,贾娇娇睁大眼睛,看到床上杂七杂八的头发落的到处都是;看到衣橱门敞着,里面的衣服也横七竖八地扔的满地都是。 贾娇娇跌跌撞撞走到衣橱前,在翻得乱七八糟的那堆衣服里,找到了内衣、内裤,她忙穿到身上。 她想找一件完整的外衣裤,却发现都已经被剪得七零八落。 贾娇娇呆呆地站到大衣镜前,看到里面一张蓬头垢面、眼窝内陷的脸,她双手捂住脸,又跌坐在床上,她曾经引以为傲的大波浪,她曾经为之自信的姣好面容,早已经面目全非…… 贾娇娇再睁开眼的时候,她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的是一条床单。 “哎哟,你可睁开眼了,咋那么想不开呢?姑娘,比你惨的人有的是,不都还得活下去吗? 多亏我长了一个心眼,回家给你拿来几件衣服,赶紧回来了,我就怕你有个三长两短的。 你那么年轻,一切都来得及,可不能想不开啊!”房东太太站在沙发旁看着贾娇娇说。 原来,贾娇娇看到大衣镜里面的自己,她绝望透顶了,她已经失去继续活下去的勇气了。 家是回不去了,爸爸妈妈知道她做过的丑事后,已经放出话来不认她这个女儿了。 工作单位早没了,那个保证她衣食无忧的老男人也彻底消失了,她无脸见人,也看不到丁点儿光明,便用剪碎的衣服布条,套在脖颈上,在洗手间自杀。 贾娇娇把碎衣布条接起来,搭在洗手间上方的水管上,因为她的个子比较高,绳套无法把她吊起来。 于是,贾娇娇就把双腿伸出去又蜷起来,希望自己尽早离开这个世界,反复折腾了几次后,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别看房东太太不修边幅、衣着随意,她却是一个细心又善良的人,这些年她见过、听过太多被花言巧语哄骗来的姑娘,最后流落街头的不少,疯了、傻了的也常见,丧命的也不稀罕。 那一天,有几个女人要代替老邵退房,说家里有点事不再续租了,房东太太多少就猜到了一些。 她不知道内情,但明白一定是“正宫娘娘”得到消息前来兴师问罪了。 当房东太太看到躺在床上贾娇娇的那副样子时,看到屋里碎头发、破布条到处都是一片狼藉时,她相信自己没有猜错。 房东太太赶紧回到家,给贾娇娇找了几件衣服,没想到再打开门,卧室里没人了,她顿感不妙,到了洗手间一看,果然贾娇娇半蹲在那里,已经昏过去了。 房东太太唤来邻居,一起把贾娇娇弄到沙发上,所幸暖气管道低、她个子又高,贾娇娇并没有真的丧命。 弥漫着洗发水和染发剂混合味道的理发店里,走进来房东太太和一个头发杂乱、穿着不合体的瘦弱姑娘,镜子和剪刀在灯光下反射着清冷的光芒,店里的顾客也投过疑惑的眼神。 理发店老板是一个看起来很和善的中年女人,她穿着一身工作服,围裙腰间的兜里装着各种剪发工具。 她看到房东太太进来,忙笑着让她们先坐下稍等一会儿。 房东太太说:“我就不坐了,看到你门口贴着招收学徒的告示就过来问问,学徒招收满了吗?还需要吗?” 理发店老板看到她身边的女子,好像有些明白了她的来意,便笑着问:“大姐是理发?也是给我送来一个学徒?” 房东太太说:“这妹子理理发,也是想跟你学学手艺。” “大姐介绍的没错,就让她留下来吧!不知大姐告诉了她没有,学徒期间是没有工钱的。”理发店老板又重复了一遍。 “一切按你店里的规矩就行,那你多费心吧,我先忙去了。”房东太太说完转过头又看着贾娇娇嘱咐了两句:“好好干,用心学,自己有门手艺,走到哪里也饿不死啊!” 店员帮贾娇娇修整了一下头发,老板又拿来一件工作服让她穿上,告诉她理发店地面上的碎头发需要随时打扫干净,要帮客人洗好头,注意水温高低。 洗头的时候,也可以帮顾客按摩按摩头皮,顾客得到放松、感觉舒服,这样就能够多一些回头客。 贾娇娇记在心里,从此流落异乡的贾娇娇,开始了她的学徒生涯。 第141章巧遇副县长 这几个月,李春妮感觉空间里似乎有什么不太对,那就是她发现种植面积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以前虽然扩大速度特别慢,但几个月过去,肯定能够看出增加,只是近来她觉得好像没有什么变化,是因为自己这段时间太忙的缘故吗?李春妮不得而知。 通过查阅有关资料,借鉴同行成功经验,几个股东最后再商议决定,聘请责任心强的厂长和具有全面管理能力的生产车间主任,以及财务会计人员,需要孙卫东在州城筛选后,他们再最后敲定。 去工商部门注册登记,办理相关的营业执照手续比较顺利;去食品药品监督管理部门申办相关前置许可证的时候,却碰了几次软钉子。 有关人员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就是来一个推诿扯皮,每次去那里都会有理由有借口,说他们还缺什么东西,好像总是带不全,对方总是能够找出拒绝办理的说法。 孙卫东他们清楚这就是传说中的刁难,一趟就可以解决的事情,非得让你多跑几次。 如果上面认识有人,如果他们真的能够按程序办事,那很容易就可以完成,只是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原本简单的事情那些原本可以为民服务的人,绝对不会让你简单完成。 这一天,孙卫东他们又早早带着一些材料来到食品药监局,想尽快办理下来,以便早日投入运营。 当他们走进食品药监部门的大厅时,感觉周围环境像被擦拭过一样特别干净,那些工作人员也都穿着正装,好像在迎接谁的到来。 其实,人们迎接的是县长,因为今天副县长要来视察工作,李春妮觉得出门又是没看黄历,又要白跑一趟,便悻悻地徘徊在食品药监局的门口,拿不定主意是进去?还是离开? 思忖良久后,大家觉得还是改天再来吧。转身正准备离开时,不巧的是县长的车辆也正好驶到食品药监部门大厅前停下,几个官员模样的人走下来。 食品药监局的局长还有几个科室主任早就站在门口迎接县长了。 李春妮赶紧靠到一边,但她还是斜着瞄了一眼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如此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宿舍里是没有电视的,她根本就没有机会看当地新闻节目,所以也不认识小城的父母官。 哦,这个人叫?对,他叫王军,是那晚出车祸小男孩程程的爸爸。难道他就是王副县长? 周围其他人都穿着正装,李春妮那普通打扮一看就是来办理业务的,她站在那里犹豫不决的样子比较显眼。 王副县长走进门时,也扫了李春妮一眼。 他怔了一下,直接走向了李春妮,因为他还记得这个姑娘是下岗职工,他偶尔路过李春妮曾经摆摊的地方,有时会特意透过车窗看看,只是有段时间没见这姑娘在那里摆摊了。 怎么?这姑娘不摆摊了?想做其他买卖?她今天来食品药监部门办理啥业务? “你是李春妮吧!过来要办什么业务?”王军副县长一脸平和地问道,迎接的那群人也随着停下脚步,齐刷刷看着李春妮。 “你,你是?你好!”众目睽睽之下,李春妮有些晕场,但她的大脑迅速搜索整合,终于想起来这人在哪里见过了。 “嗯,你到这里来是又找到新工作了吗?”王副县长微微点了下头,有些关切地问,周围那些人觉得这姑娘难不成是副县长的什么重要亲戚?看着也不像呀!副县长怎么为一个普通老百姓驻足了? “我跟其他人承包了咱县的花生榨油厂,今天过来办证了。”李春妮明白王军是副县长时,便把自己的来由直接告诉了他。 “哦!”王军重新打量了眼前的这位姑娘,没想到她年纪轻轻还挺有魄力。接着便问道:“办完了吗?” “还没有,上次说我带的材料不全。” “这次都带来了?” “都带来了。” “那赶紧去办吧!”王副县长说完,便向里面走去,后面那些陪者也纷纷跟上去。 “小王,过来把她带过去赶紧办理。”食品药监局副局长摆手把一个工作人员喊过来,让她带领李春妮去办理许可证。 这一次,对面的服务人员啥也没问,而是微笑着很快地走完程序,随后又加了一句:“还需要有什么可以帮助的吗?” “没了,谢谢!”李春妮这回总算没有白跑。 她心里有些兴奋,原来王军就是副县长啊!李春妮对自己的投资创业又增添了一份信心。 “春风榨油厂”有限公司实行厂长聘任制,通过竞争和选拔吸引有才能有经验的人担任相关职务。 这些操作都是通过查阅有关资料和借鉴他人的成功模式,大家共同商议后决定的。 公司股东共同参与公司的经营与发展,并享受盈利后的分红权益。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家齐心协力公司才能繁荣昌盛。 厂长聘任的是曾经在州城一家榨油厂担任副厂长的人,名字叫齐国庆。他能够在几个候选人中脱颖而出,完全凭借的是他的能力和工作经验,齐国庆还推荐了他过去的老同事邢建国做副厂长,邢建国不仅业务能力熟练,推销产品也很有一套。 孙卫东曾经调查和问询过齐国庆原单位的许多人,人们几乎异口同声说他很有能力,只是一直被厂长打压,无法施展自己的才能。 后来,也沦落到下岗大军中。 又聘请了原来在小城榨油厂任职的郭智做副厂长,董宇做生产车间主任,这两个人李春妮也暗中做过调查,不仅口碑好、责任心强,而且上下协调能力也特别强。 领导班子确定以后,又按照原来工厂职工的名单,元宵节前,对那些下岗职工进行了一一联系,同意回来继续上班的,限期报到优先录用。 领导班子召开第一次会议时董事长声明:公司本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则,大家齐心协力创效益,时刻不忘增强企业凝聚力和向心力,共同把蛋糕做大做优做强,人人都会有饭吃。 并决定农历二月初二“龙抬头”那天,“春风榨油厂”正式投入生产运营。 看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盐碱地走出来的贫穷女李春妮几乎把这几年的全部储蓄做了投资,不知回报如何? 第142章展望未来 春节前夕,榨油厂的一切在按计划进行,忙碌的工作告一段落的李春妮回到家,她要陪娘过年、陪娘说说话。 对于合资办厂、入股参与,李春妮没有告诉娘,她也没有提起跟大哥借钱的事情。 李春妮作为一个下岗职工,在外人看来自己都快吃不上饭了,哪里有能耐解决其他人的吃饭问题? 关键是就凭李春妮的出身,既不是富二代也不是官二代,一个从盐碱涝洼地走出来的女子,她哪里能淘换到那么多钱?一万元呀?在那个年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霍兰兰那黄面皮的大屁股女人确实很能生,并且此德行恶劣、没老没少的玩意,还专门生儿子。 嫁到李家寨村的这几年,成功拿捏住婆婆和丈夫,由李春胜宠着在家里可以说一不二、为所欲为。 这些年,霍兰兰身体养的份量越来越重,身高也是只有横的已经看不到竖,生的老二也已经开始牙牙学语了。 腊月二十九,春妮儿娘撵着李春妮去告诉霍兰兰大年三十一起过,因为去年没有提前告诉哥哥李春胜,他就没有到娘家吃饭,只是大年三十午饭后喝过酒,跑到娘的家里大闹了一番。 李春胜嗔怪娘拿他这个儿子当外人,过年也不喊一声让儿子儿媳和孙子一块过。 过年了,李春胜一毛钱的东西都舍不得给娘花,还在老婆霍兰兰的挑唆下,指责娘做的不对,不知道让儿子孙子过去一起过年。 其实,平心而论,这个世界上,在喜庆的日子里,谁乐意跟那个打过自己、辱骂过自己的人相对而坐,一起过年呢?那得需要多大的心胸啊?李春胜竟然不为自己的亲娘想一想,还偏听偏信霍兰兰的话,也是让人醉了。 春妮儿娘就有那个心胸,她觉得只要孩子们高兴,怎么着也行。 所以今年春节,春妮儿娘早早让李春妮通知哥哥嫂子一家人一块来过年。 大年三十近中午的时候,霍兰兰估摸着婆婆把饭菜做的差不多了,一家四口扛着脑袋、带着嘴,来到了春妮儿娘的屋里。 黄面皮的霍兰兰不允许李春胜买任何东西,她觉得连婆婆家的一切都应该属于她,小姑子李春妮还不出嫁,吃喝用也是她霍兰兰的。 好在霍兰兰还知道是过年,没有撒泼说啥风凉话,只是看婆婆和李春妮的时候,眼白多了一些。 大哥一家也回来吃了团圆饭,李春江为娘带回了不少过年的食物,只是夜里又坐车回到了县城,大嫂说家里实在住不下。 一大家子围坐一起吃饭时,霍兰兰还是那样眼皮一塔拉,专挑自己爱吃的去夹,不管别人怎么样,依旧是那不管不顾、钻头不顾腚的做派。 李春妮叫哥哥叫嫂子,她既不悲也不喜,对两个侄子也不错。 开始,大侄子李想见霍兰兰在,不敢喊她“姑姑”,怯怯得模样,后来他就忘了妈妈的嘱托,跟姑姑快活地玩起来。 李春妮抱抱老二、逗逗这个小侄子,也领着老大李想去街道上看看烟花,因为她不能惹娘不高兴,她要让娘多活,好好享受幸福的晚年时光。 对于哥哥李春胜说什么就是什么,李春妮也不再多言。 不过,她已经明显感觉到儿女成家立业后,确实与父母不再是一家人了。 大哥家的侄子侄女喜欢在乡下过年,他们觉得比城里热闹,人多鞭炮响,过年气氛浓。 大哥大嫂吃完团圆饭返回城里,侄女李瑶和侄子李远住下了,与奶奶挤在土炕上,他们觉得特别兴奋。 春妮儿娘现在对女儿的婚事已经不再多发言了,春妮儿娘早已明白婚姻不是着急就可以解决的,她相信冥冥之中的缘分,何况女儿也告诉过她,等时机成熟了,就把对象带回家让娘看看。 夜里,娘俩躺在炕上,春妮儿娘甚至对女儿说:“春妮儿,不行就回来吧,娘只要活着就有你的一口饭吃,就饿不死你。你下岗了,没有工作了,就不必再一个人待在城里了。” “娘,我已经找到工作了,年后就去榨油厂上班,是花生榨油厂。” “咱们这里都吃棉籽油,花生油那是富人吃的,你在那里上班,能卖出多少花生油?还是一般的老百姓多呀!” “娘,现在人们的生活开始越过越好了,对健康饮食的关注也提高了,需求量越来越大,以后咱家也吃花生油。” “娘也不挑食,好赖都能填饱肚子,娘就是希望你好好的,别让娘挂着。” “娘,放心吧!你妮儿肯定会越来越好,越过越富!娘,那个花生榨油厂是股份制有限公司,我也出了一点儿钱,也属于股东啊,如果效益好就能分红。”李春妮想给娘透露一点儿情况,免得有一天自己挣了大钱,吓着娘。 “你哪来的钱入股?” “娘,这几年工资发了你不要,一直让我自己攒着,你闺女我在省城读书时就能挣钱,娘忘了吗?” “娘哪能忘呀!你哥哥能娶上媳妇,咱家能盖上那三间屋,娘知道多亏了你添补。娘也不知啥叫入股,只是好容易攒点钱,别让人坑去是真的。” “娘,你就放心吧!不仅让人坑不去,到时候还能钱生钱呢!”李春妮笑着对娘说。 “娘一辈子从来不做那美梦,钱、金子、银子都是长眼的东西,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命里带来多少就有多少,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比啥都强。” “娘,我知道了!” 母女俩一宿无事。 春节后走亲访友,七大姑八大姨见了面没有别的话,就是不厌其烦地问李春妮为什么还不找婆家?搞的她脑袋都大了,还不能生气,更不能甩脸子。 否则,一定会得到大家像看怪物似的异样眼神,肯定会受到那些打着关心幌子亲朋的口诛笔伐。 无奈之下,李春妮就提前回到城里。因为年后厂子里一直有人,特别是副厂长郭智和生产车间主任董宇,因为家就住在小城,几乎也是天天去厂里点卯。 李春妮回到自己的宿舍,她去空间又收获了一轮花生,她现在特别希望种植面积再扩大一些,收获的花生米更多一些。 作为中型花生榨油厂,一个月就需要花生五六十吨,还需要原料库存,目前李春妮空间里有一部分存量,再就是需要厂子里外出购买一部分。 在今后的日子里,按空间不断扩大的种植面积,应该能够提供充足的原材料,这才是最重要的。 有了收益,就在小城买一所房子,把娘接来一起住,冬天娘就不必再点那蔫了吧唧的蜂窝炉子取暖了,再也不让娘受苦了。 李春妮想到这些,展望更加美好的未来,她不由自主地笑了。 第143章踏上光明途 寒冬悄然离去,春天的脚步缓缓走来,大地逐渐从沉睡中苏醒,处处洋溢着生机与活力。 经过漫长的休养和治疗,小勇的病情终于得到了根治,完全康复如初。 眼看着新学期即将开始,赵建明和张淑英两口子计划着让孩子重新回到学校,继续他的学业。 就在前一天夜晚,李春妮忙完像往常一样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当她路过赵建明大叔的烤地瓜摊位时,大叔热情地邀请她第二天到自己家中做客吃饭。 其实,这样的邀请赵建明已经提过很多次了,儿子小勇能够康复,妻子张淑英能够回来,一家人能够团团圆圆地共过春节,都多亏了李春妮的帮忙。 这次,李春妮爽快地答应了。 次日上午,李春妮提着礼物,朝赵建明和张淑英家走去。 李春妮拐过那片楼区,走进一条狭窄的小巷,在一片城中村的平房中,她又来到了那个两间屋的小院门前。 两扇油漆斑驳的木头门虚掩着,李春妮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走进去。 她看到正在院子里玩耍的小勇,过年时的小勇身上穿着一件崭新的深蓝色棉袄,显得十分精神;头上还戴着一顶漂亮的紫色绒帽,为他增添了几分可爱。 小勇正独自一人弯着腰,兴致勃勃地玩着手中的摔炮,摔炮清脆的响声和小勇“格格”的笑声交织在一起。 李春妮提高嗓音,亲切地喊着:“小勇,过年好呀!” 听到呼唤声,鼻尖有些发红的小勇扭脸看到是春妮儿姐姐,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丢下手中的摔炮,张开双臂朝她跑过来。 一边跑一边大喊:“妈,妈妈,春妮儿姐来了。” 很快,闻声而出的女主人张淑英也满脸笑容地从屋里迎出来。 只见她手上沾满了面粉,原来她正在屋里忙着和面准备包饺子待客呢。 在北方,一般只有家中迎来极为重要的客人时,才会特意包一顿美味可口的水饺,以示欢迎与重视。 今天,来家里吃饭的是儿子的救命恩人,张淑英自然要用最隆重、最热情的方式好好款待。 张淑英抬眼瞧见了站在小院里的李春妮。刹那间,她整个人惊呆了,定定地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嘴巴张得大大的,仿佛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原本打算伸出去握住对方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就这样僵持了片刻之后,她仍旧没能吐出半个字来。 张淑英认出来了,今天串门的女子,原来就是曾经在州城饭店告诉她儿子已经病好的那个姑娘。 倒是李春妮率先打破了这略显尴尬的沉默氛围,她面带微笑地朝着张淑英轻声说道:“大婶,你好,我是李春妮。” “嗯,春妮儿姑娘好……”张淑英木木地随口应着,却忘记了接过客人手中的礼物。 说话间,李春妮一只手提着礼物,另一只手牵着小勇,微笑着走进了屋子。 数月之前,当李春妮初次踏入这两间小屋的时候,狭小的空间可以用“蜗居”来形容,并且看上去灰扑扑的没有半点生机。 屋内简陋的家具,四面灰白的墙壁,和墙壁上那一张全家福的照片。 那时候,张淑英为了能够挣钱给孩子看病,已经外出打工了,蜗居里面感受不到半分生活的气息和人间的烟火味道。 今天,当李春妮再度迈入这间小屋,竟然感觉有了天壤之别。 虽说屋内的家具依然简陋,却摆放整齐也透着干净,让人感觉到了温馨和温情,只因这家的女主人——张淑英已经回来了。 匆匆用过早饭后,赵建明外出购物去了。 此刻,家中仅剩下张淑英和她的儿子小勇。 赵建明不止一次跟妻子张淑英提过李春妮,儿子小勇那久治不愈的病症,之所以能够逐渐康复好转,多亏遇到了那位好心的姑娘。 是李春妮一次次送来她奶奶遗留下来的珍贵偏方药汤,使儿子小勇得以生还。 一直以来,张淑英也对这位未曾谋面的好姑娘充满了感激之情。 可令张淑英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今日得以相见的恩人,竟然就是她当初在市饭店打工时遇见的那位客人,那位悄悄告诉她儿子病已经好了的姑娘。 张淑英满脸讪笑,甚至连说话也变得不自然起来。 她内心忐忑不安,最为担忧的便是害怕丈夫知晓自己曾有过在饭店工作的经历,狭小的房间里气氛变得异常尴尬起来。 张淑英极不自然地说:“今儿天够冷的,你早就该来吃顿饭,还破费什么啊?” 李春妮微笑着回应道:“婶儿,你不用见外。” 说着便将手中拎着的礼物轻轻放在桌子上,而后脱下外套,也准备动手一起包饺子。 张淑英低着头,双手继续不停地用力揉搓着面团,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掩盖住她心中的慌乱,她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与李春妮搭话才好。 “婶儿,包饺子有些麻烦,随便做点吃的就行了。” 张淑英赶忙抬起头来应声道:“哪能呢!你可是头一回来家里做客,可千万别嫌婶子手艺不好就行。” 李春妮连连摆手,笑道:“婶儿,瞧您说的,哪儿会嫌弃呀!我去洗把手,咱俩一块儿包吧。” “不用不用,你坐着就行,这点活儿我一个人一会儿就能干完。”张淑英连忙阻止道。 李春妮边起身边说道:“没事儿的婶儿,两个人包更快一些。” 说完,李春妮朝屋外走去,要到洗脸盆那儿洗手。 张淑英也赶忙起身,她顾不得沾满面粉的手,拿起桌上的暖水瓶往脸盆里面兑水。 “加点热水进去,要不然水太冷了,冻手。” 很快,二人投入包饺子中,只见李春妮面带微笑,伸出右手轻轻拿起了一张已经擀得薄厚均匀的面皮,然后又将左手伸向一旁装满肉馅的盆子,小心翼翼地用勺子舀起了一小勺香气四溢的肉馅。 李春妮压低声音对张淑英说:“大婶,咱们这是头一回见面。你尽管放宽心好了,之前我从来没见过你的。” 听了这句话,脸色有些红涨的张淑英,眼眶湿润了,说:“春妮儿姑娘,真是太感谢你啦! 要不是你出手相救,我们家的孩子……真不知会怎么样。你这可是救了我们全家人,这份大恩大德,我们一家永远都不会忘记。” “婶儿,您千万别这么客气!我也是下岗职工,刚开始心情一直很低落,那天要不是有大叔及时帮衬一把,我还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那种困境。 活着,都有难心事,但总能过去的。” 屋里的气氛慢慢变得融合起来, 这时候,小勇欢快地喊起来:“爸爸,爸爸,春妮儿姐姐来了。” 大叔赵建明提着两大兜食物走进屋,他嘴里哈着热气,说:“春妮儿姑娘来了。” 张淑英擦了一下脸笑起来,面粉挂在脸上一点儿,李春妮想帮她擦干净面粉,没想到越擦越多,大伙儿都笑起来。 李春妮这顿饭吃的很开心,张淑英一家人朴实真诚,她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够在举目无亲的小城里,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 他们边吃边聊,张淑英不再外出打工了,一家人不管穷富,团团圆圆地过平安日子就好。 “春妮儿姑娘,你很长时间没去卖苹果了,你现在做什么了?”赵建明关切地问。 “我的一位亲戚承包了咱们这里的花生榨油厂,二月初二开工,年前已经保养完了一遍机器,车间也已经清理干净了,该装修的地方已经装修完了,该添置的东西也添置好了。” “这么厉害!春妮儿姑娘,如果真的能开工,还要不要原来的老职工啊?” “叔,听说他们就是想把原来的老职工尽量都招回来,看看能招回多少就要多少,因为老职工不用培训,就可以直接上岗。 元宵节前,就给过去的老职工一一下通知。” “哎呀,春妮儿姑娘,你亲戚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呀!保证大部分人都愿意回去。淑英,我又可以回去上班了。”赵建明看着妻子张淑英有些激动地说。 “叔,你原来在榨油厂上班吗?”李春妮有些吃惊地问。 “对呀,后来亏损,好几个月发不出工资,小勇又病了,我才不得不出来卖烤地瓜的。” “真是太好了!” “春妮儿姑娘,他们承包经营花生榨油厂,一定得保证原料充足、质量过关,再就是管理和销售也都要到位,这几方面做好了,应该问题不大。”赵建明说。 “春妮儿,听你叔说的那么容易,好像他啥都懂似的。”张淑英笑着看向李春妮说。 “婶儿,叔说的确实有道理。”李春妮也笑了。 “不是我说的容易,就是因为花生油质量不过关,再加上当时领导管理不善、滥用职权,才导致一个好好的国营单位亏损,到最后就破产了,让我们百十号人都成了下岗职工,跟要饭的差不到哪里去!”赵建明有些黯然神伤地说。 “叔,你原来在哪个车间?” “我是生产车间的班长,我做梦都想回去上班呀!” “那你就回去继续做你的班长吧!”李春妮笑着说。 “那敢情好!”赵建明笑着挠了挠头。 这顿饭,赵建明吃得感觉比过年时还香甜,因为他总算不必再风餐露宿地站在街头卖烤地瓜了。 妻子回来了,儿子病好了,眼见着工厂也要起死回生了,日子越过越有奔头,赵建明的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喜悦之情。 有句老话说:“物有偶然,事有凑巧”,李春妮没有想到,卖烤地瓜的赵大叔曾经是榨油厂的职工。 受公司委托,李春妮在“梅梅缝纫店”做了一百套厂服,她不认识龙枚,但是李春妮走访过几个缝纫店,对比活计和价格,“梅梅缝纫店”都是可以信赖的一个店铺。 于是,年前李春妮和公司的后勤主任共同选好布料,决定让龙枚帮忙做出来。 一百套厂服,对于龙枚来说,真是一项比较“浩大的工程”,她很兴奋也特别认真小心,加班加点努力按时完成任务。 离开赵建明和张淑英的家,李春妮决定去看看厂服做的怎么样了,“梅梅缝纫店”果然也早已经节后开门营业。 “快做完了吧?”李春妮走进那间小屋时,看到龙枚正坐在缝纫机前埋头劳作着,也许她过分投入工作,竟然没有发现有人走进来。 听到说话声,龙枚抬起头看到原来是她小店的“大户”客人,忙停止脚踏,笑着站了起来,说:“快了,到期保证能够按时完成。” “你坐下快忙吧,我没事就是过来看看。这么多活,你也没有请个人帮忙?” “没有,店里就是一台缝纫机,再就是厂服做起来毕竟不那么繁琐,我自己可以做完的。” 李春妮看到这个单亲又美丽的妈妈,不仅长得好看,脸上更是写满了坚毅。 “春节你没回家吗?”李春妮问。 “家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我没回去,正好也可以赶赶活计。” “你不用那么累,二月初二前做完就行。” “谢谢你能照顾我这个不起眼的小店,我一定会用心去做,让你们满意的。” 告别龙枚的缝纫店,李春妮在返回宿舍的路上遇到了白怀宝,原来白怀宝也要到大街上转转,看看哪家缝纫店活好又价廉,李春妮向他推荐了“梅梅缝纫店”。 李春妮不知道白怀宝与店主人认识,白怀宝也没有想到多年后竟然又能够遇到龙枚。 或许,在朋友和老相识的帮衬下,龙枚的小店一定会越来越红火起来。 时间悄然流转到了二月初二“龙抬头”那天,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花生榨油厂里那沉寂已久的机器,突然间再度轰鸣作响起来。 随着机器的轰鸣声再次响起,新鲜出炉的花生油散发着浓郁的香气,新的花生榨油厂凭借良好的品质迅速打开市场。 曾经下岗的工人们重返岗位,大家的脸上洋溢着幸福和满足的笑容。 这座坐落在城乡交界处的工厂,又成为了当地的希望之星,它见证着众人齐心努力创造美好生活的奇迹。 而从盐碱地贫困家庭中走出的李春妮,从此也踏上了一条宽广且充满光明的生命旅程。 这条道路或许会布满荆棘与坎坷,但凭借着她内心坚定的信念和不懈的努力,相信一定能够创造出属于自己的美好未来。(全文终) 寒冬悄然离去,春天的脚步缓缓走来,大地逐渐从沉睡中苏醒,处处洋溢着生机与活力。 经过漫长的休养和治疗,小勇的病情终于得到了根治,完全康复如初。 眼看着新学期即将开始,赵建明和张淑英两口子计划着让孩子重新回到学校,继续他的学业。 就在前一天夜晚,李春妮忙完像往常一样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当她路过赵建明大叔的烤地瓜摊位时,大叔热情地邀请她第二天到自己家中做客吃饭。 其实,这样的邀请赵建明已经提过很多次了,儿子小勇能够康复,妻子张淑英能够回来,一家人能够团团圆圆地共过春节,都多亏了李春妮的帮忙。 这次,李春妮爽快地答应了。 次日上午,李春妮提着礼物,朝赵建明和张淑英家走去。 李春妮拐过那片楼区,走进一条狭窄的小巷,在一片城中村的平房中,她又来到了那个两间屋的小院门前。 两扇油漆斑驳的木头门虚掩着,李春妮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走进去。 她看到正在院子里玩耍的小勇,过年时的小勇身上穿着一件崭新的深蓝色棉袄,显得十分精神;头上还戴着一顶漂亮的紫色绒帽,为他增添了几分可爱。 小勇正独自一人弯着腰,兴致勃勃地玩着手中的摔炮,摔炮清脆的响声和小勇“格格”的笑声交织在一起。 李春妮提高嗓音,亲切地喊着:“小勇,过年好呀!” 听到呼唤声,鼻尖有些发红的小勇扭脸看到是春妮儿姐姐,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丢下手中的摔炮,张开双臂朝她跑过来。 一边跑一边大喊:“妈,妈妈,春妮儿姐来了。” 很快,闻声而出的女主人张淑英也满脸笑容地从屋里迎出来。 只见她手上沾满了面粉,原来她正在屋里忙着和面准备包饺子待客呢。 在北方,一般只有家中迎来极为重要的客人时,才会特意包一顿美味可口的水饺,以示欢迎与重视。 今天,来家里吃饭的是儿子的救命恩人,张淑英自然要用最隆重、最热情的方式好好款待。 张淑英抬眼瞧见了站在小院里的李春妮。刹那间,她整个人惊呆了,定定地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嘴巴张得大大的,仿佛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原本打算伸出去握住对方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就这样僵持了片刻之后,她仍旧没能吐出半个字来。 张淑英认出来了,今天串门的女子,原来就是曾经在州城饭店告诉她儿子已经病好的那个姑娘。 倒是李春妮率先打破了这略显尴尬的沉默氛围,她面带微笑地朝着张淑英轻声说道:“大婶,你好,我是李春妮。” “嗯,春妮儿姑娘好……”张淑英木木地随口应着,却忘记了接过客人手中的礼物。 说话间,李春妮一只手提着礼物,另一只手牵着小勇,微笑着走进了屋子。 数月之前,当李春妮初次踏入这两间小屋的时候,狭小的空间可以用“蜗居”来形容,并且看上去灰扑扑的没有半点生机。 屋内简陋的家具,四面灰白的墙壁,和墙壁上那一张全家福的照片。 那时候,张淑英为了能够挣钱给孩子看病,已经外出打工了,蜗居里面感受不到半分生活的气息和人间的烟火味道。 今天,当李春妮再度迈入这间小屋,竟然感觉有了天壤之别。 虽说屋内的家具依然简陋,却摆放整齐也透着干净,让人感觉到了温馨和温情,只因这家的女主人——张淑英已经回来了。 匆匆用过早饭后,赵建明外出购物去了。 此刻,家中仅剩下张淑英和她的儿子小勇。 赵建明不止一次跟妻子张淑英提过李春妮,儿子小勇那久治不愈的病症,之所以能够逐渐康复好转,多亏遇到了那位好心的姑娘。 是李春妮一次次送来她奶奶遗留下来的珍贵偏方药汤,使儿子小勇得以生还。 一直以来,张淑英也对这位未曾谋面的好姑娘充满了感激之情。 可令张淑英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今日得以相见的恩人,竟然就是她当初在市饭店打工时遇见的那位客人,那位悄悄告诉她儿子病已经好了的姑娘。 张淑英满脸讪笑,甚至连说话也变得不自然起来。 她内心忐忑不安,最为担忧的便是害怕丈夫知晓自己曾有过在饭店工作的经历,狭小的房间里气氛变得异常尴尬起来。 张淑英极不自然地说:“今儿天够冷的,你早就该来吃顿饭,还破费什么啊?” 李春妮微笑着回应道:“婶儿,你不用见外。” 说着便将手中拎着的礼物轻轻放在桌子上,而后脱下外套,也准备动手一起包饺子。 张淑英低着头,双手继续不停地用力揉搓着面团,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掩盖住她心中的慌乱,她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与李春妮搭话才好。 “婶儿,包饺子有些麻烦,随便做点吃的就行了。” 张淑英赶忙抬起头来应声道:“哪能呢!你可是头一回来家里做客,可千万别嫌婶子手艺不好就行。” 李春妮连连摆手,笑道:“婶儿,瞧您说的,哪儿会嫌弃呀!我去洗把手,咱俩一块儿包吧。” “不用不用,你坐着就行,这点活儿我一个人一会儿就能干完。”张淑英连忙阻止道。 李春妮边起身边说道:“没事儿的婶儿,两个人包更快一些。” 说完,李春妮朝屋外走去,要到洗脸盆那儿洗手。 张淑英也赶忙起身,她顾不得沾满面粉的手,拿起桌上的暖水瓶往脸盆里面兑水。 “加点热水进去,要不然水太冷了,冻手。” 很快,二人投入包饺子中,只见李春妮面带微笑,伸出右手轻轻拿起了一张已经擀得薄厚均匀的面皮,然后又将左手伸向一旁装满肉馅的盆子,小心翼翼地用勺子舀起了一小勺香气四溢的肉馅。 李春妮压低声音对张淑英说:“大婶,咱们这是头一回见面。你尽管放宽心好了,之前我从来没见过你的。” 听了这句话,脸色有些红涨的张淑英,眼眶湿润了,说:“春妮儿姑娘,真是太感谢你啦! 要不是你出手相救,我们家的孩子……真不知会怎么样。你这可是救了我们全家人,这份大恩大德,我们一家永远都不会忘记。” “婶儿,您千万别这么客气!我也是下岗职工,刚开始心情一直很低落,那天要不是有大叔及时帮衬一把,我还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那种困境。 活着,都有难心事,但总能过去的。” 屋里的气氛慢慢变得融合起来, 这时候,小勇欢快地喊起来:“爸爸,爸爸,春妮儿姐姐来了。” 大叔赵建明提着两大兜食物走进屋,他嘴里哈着热气,说:“春妮儿姑娘来了。” 张淑英擦了一下脸笑起来,面粉挂在脸上一点儿,李春妮想帮她擦干净面粉,没想到越擦越多,大伙儿都笑起来。 李春妮这顿饭吃的很开心,张淑英一家人朴实真诚,她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够在举目无亲的小城里,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 他们边吃边聊,张淑英不再外出打工了,一家人不管穷富,团团圆圆地过平安日子就好。 “春妮儿姑娘,你很长时间没去卖苹果了,你现在做什么了?”赵建明关切地问。 “我的一位亲戚承包了咱们这里的花生榨油厂,二月初二开工,年前已经保养完了一遍机器,车间也已经清理干净了,该装修的地方已经装修完了,该添置的东西也添置好了。” “这么厉害!春妮儿姑娘,如果真的能开工,还要不要原来的老职工啊?” “叔,听说他们就是想把原来的老职工尽量都招回来,看看能招回多少就要多少,因为老职工不用培训,就可以直接上岗。 元宵节前,就给过去的老职工一一下通知。” “哎呀,春妮儿姑娘,你亲戚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呀!保证大部分人都愿意回去。淑英,我又可以回去上班了。”赵建明看着妻子张淑英有些激动地说。 “叔,你原来在榨油厂上班吗?”李春妮有些吃惊地问。 “对呀,后来亏损,好几个月发不出工资,小勇又病了,我才不得不出来卖烤地瓜的。” “真是太好了!” “春妮儿姑娘,他们承包经营花生榨油厂,一定得保证原料充足、质量过关,再就是管理和销售也都要到位,这几方面做好了,应该问题不大。”赵建明说。 “春妮儿,听你叔说的那么容易,好像他啥都懂似的。”张淑英笑着看向李春妮说。 “婶儿,叔说的确实有道理。”李春妮也笑了。 “不是我说的容易,就是因为花生油质量不过关,再加上当时领导管理不善、滥用职权,才导致一个好好的国营单位亏损,到最后就破产了,让我们百十号人都成了下岗职工,跟要饭的差不到哪里去!”赵建明有些黯然神伤地说。 “叔,你原来在哪个车间?” “我是生产车间的班长,我做梦都想回去上班呀!” “那你就回去继续做你的班长吧!”李春妮笑着说。 “那敢情好!”赵建明笑着挠了挠头。 这顿饭,赵建明吃得感觉比过年时还香甜,因为他总算不必再风餐露宿地站在街头卖烤地瓜了。 妻子回来了,儿子病好了,眼见着工厂也要起死回生了,日子越过越有奔头,赵建明的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喜悦之情。 有句老话说:“物有偶然,事有凑巧”,李春妮没有想到,卖烤地瓜的赵大叔曾经是榨油厂的职工。 受公司委托,李春妮在“梅梅缝纫店”做了一百套厂服,她不认识龙枚,但是李春妮走访过几个缝纫店,对比活计和价格,“梅梅缝纫店”都是可以信赖的一个店铺。 于是,年前李春妮和公司的后勤主任共同选好布料,决定让龙枚帮忙做出来。 一百套厂服,对于龙枚来说,真是一项比较“浩大的工程”,她很兴奋也特别认真小心,加班加点努力按时完成任务。 离开赵建明和张淑英的家,李春妮决定去看看厂服做的怎么样了,“梅梅缝纫店”果然也早已经节后开门营业。 “快做完了吧?”李春妮走进那间小屋时,看到龙枚正坐在缝纫机前埋头劳作着,也许她过分投入工作,竟然没有发现有人走进来。 听到说话声,龙枚抬起头看到原来是她小店的“大户”客人,忙停止脚踏,笑着站了起来,说:“快了,到期保证能够按时完成。” “你坐下快忙吧,我没事就是过来看看。这么多活,你也没有请个人帮忙?” “没有,店里就是一台缝纫机,再就是厂服做起来毕竟不那么繁琐,我自己可以做完的。” 李春妮看到这个单亲又美丽的妈妈,不仅长得好看,脸上更是写满了坚毅。 “春节你没回家吗?”李春妮问。 “家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我没回去,正好也可以赶赶活计。” “你不用那么累,二月初二前做完就行。” “谢谢你能照顾我这个不起眼的小店,我一定会用心去做,让你们满意的。” 告别龙枚的缝纫店,李春妮在返回宿舍的路上遇到了白怀宝,原来白怀宝也要到大街上转转,看看哪家缝纫店活好又价廉,李春妮向他推荐了“梅梅缝纫店”。 李春妮不知道白怀宝与店主人认识,白怀宝也没有想到多年后竟然又能够遇到龙枚。 或许,在朋友和老相识的帮衬下,龙枚的小店一定会越来越红火起来。 时间悄然流转到了二月初二“龙抬头”那天,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花生榨油厂里那沉寂已久的机器,突然间再度轰鸣作响起来。 随着机器的轰鸣声再次响起,新鲜出炉的花生油散发着浓郁的香气,新的花生榨油厂凭借良好的品质迅速打开市场。 曾经下岗的工人们重返岗位,大家的脸上洋溢着幸福和满足的笑容。 这座坐落在城乡交界处的工厂,又成为了当地的希望之星,它见证着众人齐心努力创造美好生活的奇迹。 而从盐碱地贫困家庭中走出的李春妮,从此也踏上了一条宽广且充满光明的生命旅程。 这条道路或许会布满荆棘与坎坷,但凭借着她内心坚定的信念和不懈的努力,相信一定能够创造出属于自己的美好未来。(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