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渣男[快穿]》
7. 不作为的丈夫7
周一一大早,陈晓珠就醒了。看看手机,还早着呢,她却睡不着了,便蜷缩在丈夫身旁闭着眼睛发呆,脑子里设想出一个个在西点培训班上有可能出现的情景,比如她坐在教室最后安安静静地坐着,没有同学想搭理她这个大龄新同学;比如老师在讲台上讲课,她却不自觉走神了,因此受到老师的批评;再比如……
“醒了?”刘楠身体动了动,睁开眼睛,看到妻子眼皮虽然紧闭着,却时不时颤动几下。他觉得有些好笑,伸过手搂住妻子。
陈晓珠睁开眼的同时,顺势把身体靠过去,脖子枕在丈夫手臂上。“我睡不着了,心里有点紧张。”
“没事啊,等会我们一起过去,我就在教室外面陪着你。”刘楠温声宽慰,“你要是不喜欢那里的环境、不喜欢那些老师同学,那我们就不去那儿上课了。合同上说了,第一节课是试课,不满意可以全额退款的。”
丈夫这么一说,让陈晓珠心里放松了点。最坏的结果就退款、不去那儿上课嘛,好像也没啥大不了的。
刘楠给她准备了新的衣服——稍显宽松的休闲上衣和一条黑色阔腿裤。陈晓珠穿上之后发现身上的肉肉都被藏起来了,显得她身形高挑匀称,满意地在镜子前照了好一会,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
吃过早餐,孩子交给张姨,这对小夫妻便驱车前往培训学校。路程不远,几分钟便到了。按照手机上提前收到的指示路线信息,他们很快就找到了上课的教室。
西点培训教室在二楼的最东侧,刘楠他们来得早了些,此时教室还空着,一个人影也没有。透过窗户看进去,里边大概有十来张桌子,讲台上和每张桌子上都放有一个烤箱以及烘焙工具。
“老公,你说我等会坐哪里好?坐后面可能看不清楚老师的操作过程,可是坐前面我又有点怕自己做错了,会被老师批评。”陈晓珠目光热切地看着教室里的一切,回过头略带怯意地询问丈夫意见。
没等刘楠回答,“蹬蹬瞪”的高跟鞋声音响起来,吸引了夫妻俩的注意力。来人是一位穿着修身连衣裙的漂亮女士,约摸三十出头,她友好地对他们笑着打招呼:“你们好!请问你们都是烘焙班的学生吗?”
刘楠默默把目光投向妻子,引得漂亮女士也一同看向陈晓珠。
在气场强大、气质优雅的同性面前,陈晓珠明显有些没底气,声音弱弱地透出一丝怯意:“你好,我是烘焙班的学生,他是我老公,送我过来上课的。”
说完便慌忙移走目光,看向丈夫。刘楠悄悄给她竖了个大拇指,用唇语说道:“棒!”
陈晓珠不好意思地笑笑,缩着的肩膀悄悄打开一些,腰背也挺直了许多。
漂亮女士眼睛一亮,热情地向陈晓珠走近几步,笑容更加热烈了:“我也是烘焙班的学生!我叫王知露,王是三划王,知识的知,露水的露。你呢?”
“我叫陈晓珠,左耳陈,春晓的晓,珠宝的珠。”陈晓珠红着脸,照着王知露的样子介绍自己的名字。
王知露被陈晓珠腼腼腆腆而又认认真真说话的模样逗得好笑,但也不好意思直接笑出来,便借着看手机的时候把笑意压下去,“还有十分钟就到上课时间了,不知道我们班上有多少人呢。对了,晓珠,要不等会我们前后桌坐着呗?”
对方主动友好的态度让陈晓珠逐渐放松,她也顺势答应下来。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闲话,不消一会儿,她们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熟络。
此时,西点培训班的学生差不多来齐了,也就十来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陈晓珠忍不住扯了扯丈夫衣袖,仰着头低声说:“你看,居然有男人也来学西点哎!还有那个阿姨,年纪这么大了,也还来上课哎!”
刘楠小声回应:“男女平等,男人来学西点也没什么奇怪的,你想想,咱家饭店都是老爸炒菜呢!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嘛,‘活到老学到老’,多学点知识技能充实自己总是好的,就算那个阿姨不是奔着挣钱来学西点的,到时候学会了在家里给孩子做点心蛋糕也不错啊!”
陈晓珠点点头,心里原有的诧异慢慢消失。听丈夫这么一说,她也觉得自己有些大惊小怪了。不就是男人来上西点培训课程嘛,不就是比自己大几十岁的阿姨来学做西点嘛,有什么奇怪的。
上课铃声响起,王知露抬手碰了碰陈晓珠的手臂,“晓珠,走啦,咱们要去上课了。”
陈晓珠随着人群走进教室,找了个第三排右侧的座位坐下。她已经离开校园好几年了,重新坐在教室里有种昨日重现的感觉。她略带彷徨的双眼望向窗外,丈夫竖着大拇指眨着眼鼓励她,努力地压下心头的一丝紧张不安,朝着丈夫勉强地牵出一个笑容。
刘楠在窗外看了十来分钟,见妻子的注意力逐渐集中在讲台上的老师身上,他发了条信息过去,转身离开,赶着去饭馆里炖汤。
自从陈晓珠上了西点培训班后,她整个人都充满了生机和活力。如果说婚后的她是一棵努力生长的小草,在困窘的生活中极力挣扎;现在的她便是一株亟待盛开的含苞花朵,有着更加美好的明天。
刘母时不时过来看望儿子孙女,看到她那个精神模样,忍不住酸溜溜地念叨:“哼,也不知道老大被灌了什么迷药,对她好得不成样!在村子里就没哪个女人的日子过得比她还好!”
念叨归念叨,刘母看到儿子沉下来的脸,还是把心里想着的诸如辞退保姆、让陈晓珠一边干活一边照顾孩子之类的话咽了下去。以后她和老伴老了,还是得靠大儿子养老的。
刘楠看过原身的记忆,刘母是个很普通的农村妇人,她眼界局限于她见过的、经历过的一切。她只知道女人到了年纪要结婚生子、好好操持家里,任劳任怨地过一生。她只知道儿子是要比女儿金贵一些的,女儿读多少书、挣多少钱,以后都是别人家的媳妇;儿子就不同了,养老得靠儿子。
刘楠并没有正儿八经去劝说母亲改变她一贯以来的观念,他拿出两台新手机,“妈,我给你和老爸买了新手机,下载了一些软件,你不是说我们年轻人老爱在网上看视频吗?以后你也能在上面看了。不过你和老爸手机没有开通流量套餐,我得给你们开一个,每个月多扣十块钱话费。”
刘母听到这话,脸上顿时笑成了花,“这个好!我跟你爸说了好几次要搞个上网的套餐,他还说我贪新鲜,浪费钱!你都不知道,晚上关了店,我们就守着台电视机过日子,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以后能上网了,我还能给你打视频电话呢!过年回村里时,好多人都有了微信,让我加她们好友,我都不好意思说我手机没有上网功能!”
刘楠拿过母亲那台机身斑驳的老式手机,其实不需要她说,别人就知道她这台手机上不了网。关机、掀开手机后盖拿出手机卡、剪卡、塞进新手机、打电话办理流量套餐,行云流水一套动作下来,看得刘母新奇不已。
“你这不会把我的手机卡给剪坏了吧?阿楠,你可别胡来啊,我这手机卡里可存了好多客人电话的咧!”刘母不放心地碎碎念。
刘楠等她念叨完,便开始教她用微信。“妈,你看,我们首先要输入手机号码注册,然后输入密码……”
刘母认认真真看着儿子操作,艰难地把这些步骤记住,“我学会了,回去教你爸!”
平时丈夫就瞧不起她,觉得她干活不麻利、炒菜不好吃、脑子不灵活、嘴巴不会说好话。现在她可总算有一样超过丈夫了,她会上网了!
在儿子的一步步指导下,刘母终于有了自己的微信账号。她兴奋地添加了大儿子为好友,面对面打来视频电话:“哎呀,这个好,我们还可以视频聊天了!阿楠,你教我加一下你弟!”
除了微信,刘楠还给她下载了两个看视频的软件,关注了十来个主播,有卖衣服的女主播、自驾游的女主播、在家照顾女儿的男主播、做手工的老爷爷主播……
刘母有了新手机后,她的心思便全在这上面了。在微信上跟村里的人、娘家的亲戚聊天,看看网上的小视频,就这两样新鲜玩意儿,把她迷得团团转。
一个月后,刘母又上门了。陈晓珠打开门见到婆婆那瞬间,情绪立马低落不少。每回家婆过来,必定会数落她一顿。
然而这次刘母不但没有数落她,还好声好气地问:“晓珠,吃饭没有啊?瞧你都瘦了那么多,多吃点儿。”
陈晓珠受宠若惊:“我吃过饭了,妈,你吃了没有?”
“吃了吃了。你去歇着吧,我找阿楠有点事儿。”刘母挥挥手,语气温和地说。
陈晓珠像做梦似的走回房间让丈夫到客厅去招呼家婆,自己闭着眼躺回被窝里,心底默念着,一定是我午觉没睡醒,一定是的!
看到妻子这个反应,刘楠也有些糊涂。走到客厅,母亲一看到他,便长长叹了一口气。
“妈,怎么了?”刘楠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刚才还在饭馆里炖汤呢,怎么回来睡个午觉的功夫,老妈就揣了一兜的烦恼呢?
“阿楠啊,做女人不容易啊,你对你媳妇好点啊!”刘母又叹了一口气。
自从有了新手机可以上网,刘母觉得自己的新世界被打开了。她在网上看了许多小视频,发现很多事情跟她想象中的并不一样。比如有的女人三四十岁了还没有结婚,有的五六十岁的女人独自一人踏上自驾游的旅程,有的老两口辛辛苦苦养大了两个儿子最后却没人给他们养老……
一开始,她看到那个三十多岁没结婚、直播卖衣服的主播的视频时,她觉得非常震惊。三十多岁都不结婚,多丢人啊!要是她有这么一个闺女,肯定得赶出家门!
慢慢看下去,刘母才知道这个女主播的故事。女主播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里,初中毕业就被赶出去打工了,挣的钱全被父母拿来起新房子、存给弟弟。在她十八岁那年,她父母为了高价彩礼,把她卖给了山里的一个瘸腿男人。那个男人性情暴躁,心情一有不好就动手打她,最严重的一回把她揍得差点没了性命。等她差不多养好了伤,便拿着身份证偷偷跑了,逃到离家一千公里外的城市打工。不知道熬过了多少苦日子,她才过上今天的好日子。
刘母听这主播说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她也是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里,三四岁就跟在大姐身后去捡柴,从来没有吃饱过肚子。在她嫁人前,连猪肉也没吃过几回。嫁人后,家婆是个尖酸刻薄的,家公不管事儿,丈夫太有主见说一不二,在这个家里,她从来没有说话的地方。想起来,她的日子何尝也不是泡在苦水里呢?
抹了一把眼泪,刘母换了个主播的视频看。这是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女主播,经历也相似。她听到女主播这么说:“我啊,苦了一辈子。现在,我总要过一下属于我自己的生活。我想看看外面的天有多蓝、外面的海有多大。”
刘母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她不想再像以前那样,手里没多少钱,吃喝全靠丈夫,平时都得看他脸色说话做事。
“阿楠啊,你说,妈在饭馆里干活也不少吧?”刘母有些吞吞吐吐,“那我、我每个月拿点工资也行吧?”
刘楠愣了一下。他真不知道父亲每个月没有发工资给母亲。
“你爸总说,要花钱就去抽屉拿,我哪敢啊!”刘母忍不住诉苦,“他每天都算账的,一有对不上的就板着脸问我是不是拿了钱。在你爸心里,我就是个天天偷钱的小贼。辛苦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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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尾给我两千块。加上这几年你给的,我一共也才三万块!我也不知道你爸手里有多少钱,反正都不是给我的。”
说到最后,刘母忍不住擦擦眼角。她心里不是不委屈的,只不过以前总觉得两夫妻嘛,算那么清干嘛,反正日子都是一块过的。可是现在,她也醒悟过来,丈夫把钱看得牢牢的,还不是防着她么?
刘楠安慰了好一会,刘母的情绪还是非常低落。
第二天下午,等到饭馆里不忙时,刘楠便找刘父聊了一会。
刘父嘴里叼着烟,大口大口地吸着,白烟一下又一下从他的嘴里鼻腔里喷出来。他对妻子没耐心,对儿子倒挺温和:“这点狗屁事情也值得跑去跟你说,她直接跟我说不就行了?”
刘楠皱着眉头看着父亲不说话。
刘父无端觉得有点压力。他不服气瞪回去,“你这小子,我是你爸!”
“她是我妈。”
刘父顿了顿,不耐烦地又吸几口烟,“行了,每个月给她三千,行了吧?我还包吃包住呢!”
“夫妻共同财产,”刘楠掏出手机读了一段法律规定,然后说道,“两夫妻挣的钱,每人一半。”
刘父差点跳脚:“我早上天没亮就去拿货,你妈还在床上躺着睡觉呢!我比她辛苦多了!”
“夫妻共同财产。”刘楠咬定这六个字不放。
两父子僵持了一会,刘父松口退一步,“三千五。”
“四千。”刘楠大概清楚刘父每个月的净利润有多少,除去成本房租水电能挣个一万五左右,但店里最辛苦的确实是刘父,拿货、切肉、炒菜都是他的活儿,刘母主要是洗菜和上菜、收钱、搞卫生。洗碗这个活儿另外请了个洗碗阿姨负责,不需要阿姨长期驻守在那儿,只需要及时下午和晚上及时把碗筷清洗干净即可,每月工资两千五。
谈妥了刘母的工资,刘楠功成身退。刘父看着儿子开车离开,半晌嘴角翘了一下,心里想,这小子,敢跟他叫板了,看来也有点底气了。以前儿子拿着那一点儿工资,还得靠他时不时资助一点,在他面前连个响屁都不敢放。
等他走回饭馆,看到老伴捧着手机心不在焉地往外张望,见到他走回来,立即低下头假装在专心玩手机。他冷哼一声,走到收银台前刷刷刷数出四千块,板着脸说:“呐,你这个月工资在这儿,自个儿存着,甭又去找儿子告状了!”
说是这么说,刘父心里还真没有留下膈应。以前他还觉得自己老婆蠢笨,辛辛苦苦干活也不知道开口要应得的钱。现在让儿子帮忙开口了,也算是有进步了。
刘母见丈夫走进房间关了门,迫不及待奔向收银台,看到桌上一沓钱,手忍不住发抖。这么多钱!而且还只是这个月的工资!以后每个月她都有工资了!
刘母借儿子的嘴巴向丈夫讨工资的事,刘楠在晚上睡觉前也跟妻子提了几句。陈晓珠有些惊讶,她还以为每个家庭都是妻子管钱呢。
等到她去上西点课时,忍不住询问王知露,她家里是谁掌握财政大权的。
王知露看着她那双略带懵懂的眼睛,笑了:“咋啦,你跟你老公因为钱的事儿闹矛盾了?”
陈晓珠连忙否认,表示自己只是有点好奇。
王知露抬起右手把碎发夹在耳后,手腕上彩金手链晃个不停,闪烁着点点光芒,“我跟我老公各自管各自的钱,AA制。”
“啊?那家里支出谁出呢?”陈晓珠诧异。
“当然是平分了。水电物业费,每人出一半;伙食费,每人出一半;孩子的开销,两人平分;他父母那边需要钱,他自己搞定;我父母这边也归我一个人打理。”王知露耸耸肩,提醒道,“下次不要问别人这么隐私的事情啦!”
陈晓珠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超越了普通朋友的边界,赶紧道歉。虽然王知露不在意地摆摆手,但在陈晓珠的认知里,多了一种“分寸”的存在。
她经历的事情不多,来来往往的对象都是自家、婆家和娘家,分寸感并不强烈。被王知露好意提醒的那一刻,她涨红了脸,默默牢记这一点。
陈晓珠的西点培训课程一共三个月,不过转眼间,她就拿到了结业证书。在这个课程中,她打下了做西点的基础,结交了王知露这个朋友。虽然课程结束了,但她们约好有时间一块去逛街。
而在这三个月中,刘楠重新找了租房。这是一套一厅二室的房子,张姨就可以晚上住下来,没必要每天早早出门、晚上迟迟归家。同时,刘楠的生意做得更大了一些——合作的主食小摊已经多达十来个,他晚上也不出摊了,而是四处寻找合作的伙伴。另外,他看中了一个商铺,已经租了下来正在装修,等装修完毕,他将在这儿开一家汤铺。
陈晓珠从西点培训班毕业后,经过她的考察,在两公里外的大学附近租了个小门面,做起了私房蛋糕。一开始,她做的蛋糕数量和种类不多,类似巧克力蛋糕卷、抹茶蛋糕卷之类的简易蛋糕卷,外面一层蛋糕胚,中间裹着香喷喷甜滋滋的饱满奶油。价格定得不高,四块蛋糕卷只需要二十块。不仅如此,蛋糕卷还可以双拼,价格不变。
陈晓珠在正式开店前就请了这所大学里的学生帮忙发传单扫楼,上面印了蛋糕卷的图片、价格以及她的联系方式,提前预定她将送到学校门口。
刘楠有空的时候过去帮忙,每每看到她充满期望地准备各种蛋糕卷、眼里闪着明亮的光芒、整个人都散发着愉悦的气息,心情也会跟着好起来。
偶尔陈晓珠也会担心生意不够好。她前期投入太大了,要是回不了本,那可怎么办啊!每当这时,刘楠都会打开她的手机银行,让她看看上面的存款,告诉她,放心去做。
8. 不作为的丈夫8
自从陈晓珠开了私房蛋糕店后,虽然每天都忙得不停脚,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但她那颗总是浮躁不安的心却找到了稳固的停留之处。
有时候她从忙碌中短暂地停顿一下,看看这个并不宽敞、但充满着蛋糕甜香气味的小店面,她总忍不住展开笑颜。这就是她的工作、她的事业啊!
她每天都有事情做,有钱落兜,每一天都踏实心安。
丈夫是爱她尊重她的,家里的财政大权一向在她手中。但是有时候她想给自己买几件漂亮的衣服、给娘家父母买点礼物,花钱时总会提前和丈夫说一声,看看他的脸色有没有变化、听听他的语气有没有变化,生怕丈夫会觉得她大手大脚乱花钱。以前家婆也喜欢念叨,一见她穿了眼生的衣服,总会阴阳怪气地念叨她手缝疏兜不住钱,不会心疼丈夫在外头辛苦。
现在的她,花起钱来有底气了,想买什么就买,想给谁买就给谁买。如若家婆再来念叨,她定会壮着胆子挺直胸膛告诉她——这钱都是我挣的!
不过家婆也变了许多,对她的态度非常温和友好,甚至有时候她能从家婆的话里行为中感受到一丝丝真心的关爱。
不管怎么说,她的生活真的越过越好了!
转眼时间飞逝,到了年末,在年味逐日变得浓重的同时,街上的行人也少了许多。
陈晓珠的私房蛋糕店早在学生放假后跟着放假停工了,刘楠的老火汤事业也紧跟着暂停,刘家父母的小饭馆的生意也淡了许多。于是他们干脆在店门贴了放假时间,收拾好行李便回了老家。
老家虽然是在G市,但是离他们平时居住的地方并不近,开车得花两三个小时。等到小汽车停在家门口的院子上,他们下车时脸上已有疲色。最精神的是小曲奇,一路上都睡得香喷喷的,到家醒了后咿咿呀呀地指着院子里的树木花草乐得不行。
刘楠的弟弟刘栋今年大三,放了寒假便回家里呆着。这时听到楼下有说话声,探头出去一看,院子里停了一辆白色小汽车,父母哥嫂和侄女都在院里站着说话。他兴冲冲地从楼上跑下去,打开门,满脸兴奋地跟家人打招呼。
“哥,我们好久没见了!”刘栋和刘楠的关系一向不错,他右手搭在大哥肩上,有些迫不及待地说,“哥,妈之前跟我说你现在在干大事业了,是做什么大事业啊?”
刘栋可好奇得不得了。在他的固有印象里,大哥沉稳、内向、老实,一份工作能从年轻做到退休。冷不丁地有了改变,听说还做得不错。他既为大哥感到开心,又有些隐隐的担忧。
“算不得什么大事业,老妈说得太过了。”刘楠摆摆手,“之前我也跟你说过,我辞职后去夜市卖老火汤了。后来就各处找夜市卖炒饭炒粉凉皮之类的卖主食的摊档合作,我低价卖给他们,他们再卖出去。前段时间我在市里租了个门面,开了个汤铺。”
刘楠说得像吃饭喝水一般普通平常,刘栋却觉得不可思议。“哥,你怎么突然间就......”说到一半,他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妥,又把后面的词儿吞了进去。
“突然间就开窍了?”刘楠笑笑,“这倒也不是突然间的事情,我早就盘算着要换个工作了,只是生活也还过得去,便一直没下定决心。后来小曲奇出生,手头上开销多了大了,想到往后开销会更多,我才决定下来。”
说到这,刘楠拍拍弟弟肩膀,“阿栋,好好读书啊,有文化找份好工作才不用像我一样吃尽生活的苦头。”
刘栋有些不以为然。
刘楠似是随口一说,“前段时间,你嫂子在一所大学附近开了私房蛋糕店。别说,她那生意可火了,每天准备的蛋糕面包早早就卖光了,好些学生跟她提议每天要做多一些。”
这事儿刘栋完全不知道,他看向一旁弯着腰拉着小曲奇慢慢走路的陈晓珠,心中诧异:“大嫂还会做面包蛋糕?还开了店?”
“可不!你哥前阵子让你嫂子去那个什么学校上了三个月的西点课程呢!上完课就去开蛋糕店了!生意可火爆了,我有空也去帮忙呢!这次回来,你嫂子也做了点心蛋糕带回来,等会你尝尝,好吃得不得了!”刘母听到小儿子的问话,一股脑儿把自己知道的全倒了出来,“还有啊,那学校可好了,会计啊、计算机啊、美甲啊、化妆啊......什么课程都有!年后我也打算去报个晚上上的课程,多学点东西!”
刘栋抬眼看看刘父,原以为父亲肯定反对母亲这个打算,没想到刘父点点头,“多学点东西也好,以后你要是学成了,我也出钱给你租个铺子给你开店!”
刘母颇有些得意地扬了一下头,“你可记住你说的话,阿楠阿栋都听到了吧,到时你们老爸要是不认账,你们可得提醒他!”
刘栋恍恍惚惚地跟在家人后面进了屋,脑子里乱得跟浆糊一般。眼前的家人依然是那张熟悉的脸庞,但是他们又让他觉得有些陌生。
是了,他们说话的语气都变了许多。大哥不再讷讷无言,多了他自己的想法;母亲不再对着父亲唯唯诺诺,多了一些主见;父亲不再搞一言堂,母亲大哥大嫂在他面前都有了说话做主意的勇气;大嫂也精神抖擞,穿着一身大方得体的连衣裙,抱着养得肉乎乎的小侄女,脸上笑容几乎没收过......
“来来来,阿楠阿栋,赶紧把车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昨晚我跟晓珠逛了一整晚,买了好多东西!”刘母指挥两个儿子把车尾箱的年货礼物都拿到一楼的客厅,打算把年货礼物都分好。
“这是给你的新外套,这是咱家过年招待客人的两箱水果——一箱苹果一箱橘子,这是瓜子糖果饼干巧克力......”刘母先把自家的年货拿出来,然后再分好给各家亲戚的礼物,“这是给你们奶奶的两套新衣服一双新鞋子,这三份水果坚果巧克力腊肠茶叶是给你们大伯、姑妈和晓珠娘家的......”
刘栋看着一袋袋满当当的礼物,心下诧异,“妈,怎么今年送那么多年货给大伯他们啊?”
刘母笑了,话里是满满的炫耀,“你大伯姑妈以前对咱们家好,咱们以前家里过得一般般,就没太在意这个礼数。你哥你嫂子今年都有点出息了,礼数也得跟上嘛!”
这话说得既有真有假。真的是刘大伯刘姑妈确实对刘家挺好的,逢年过节都会大包小包往刘家带;假的是刘家条件并没有话里说得那么差,只是以前刘母吝吝啬啬把钱看得太紧,刘父大大咧咧不在意,因而总是多收礼少回礼。现在刘楠两夫妻在刘父刘母眼里算得上有出息了,当刘楠提出要给大伯姑妈和岳母家里分别准备一些年礼,刘父刘母也点头赞成。
刘父在一旁抱着孙女儿,闻言也插嘴说话,听着像是批评,偏偏又夹着一股自豪劲儿:“这些都是牌子货,你哥嫂愣是要去大超市买,他们手头宽了就开始大手大脚,说也说不听!”
刘栋听得一愣一愣的,看向大哥大嫂的眼神立马多了一些钦佩和仰慕。他是大学生,大哥高中毕业就外出打工,大嫂学历更低,只是个待在家里的主妇,因而他在面对哥嫂的时候,心里总带着些他不自知的轻视。然而今天,他认知中那一丝见不得人的看法被击碎,换上一丝羡慕和敬佩。
晚上,刘大伯、刘姑妈、陈父陈母几家人都来串门了,打完招呼后男人和男人凑一块喝茶说话,女人和女人坐一起聊天逗孩子。
刘姑妈坐在沙发上,看到刘母抱着小曲奇,便忍不住挑刺儿:“阿英,这孩子跟你很亲近啊!她妈妈坐在旁边,她也不黏她妈妈。平时都是你在带啊?”
刘母让小曲奇靠在她怀里,她则用摇着右手拨浪鼓,边逗孩子边说话:“我哪有这个时间哦,平时开饭店都累得不行,再去带孩子我可受不了!”
“那这孩子还挺亲近你啊?”刘姑妈伸手去拉小曲奇的手,却被这小姑娘躲了过去,心里落了个疙瘩,“我还以为这孩子爱跟人亲近呢,我碰一下她都不乐意!”
刘母笑了,可不,这小孙女脾气大着呢,只跟熟悉的人亲近,旁人一碰她就蹬手蹬脚地躲开。“有空的时候我跟她爷爷就去看她,放假还带她去公园玩,有时候还带她去游泳。这小娃娃很挑人的,除了我跟她爷爷、她爸妈,还有平时带她的保姆,别人都碰不得她。”
“啧,咋还找了个保姆啊?晓珠不在家看娃啊?”刘姑妈惊讶,“那每个月得花好多钱吧?是你们出的钱啊?”
“那倒不是,阿楠现在不在厂子里上班了,出来卖老火汤,能挣点钱。晓珠又开了个蛋糕店,也有点收入。”刘母抬手抚了几下耳边的头发,一个金镯子在手腕上晃荡。
刘姑妈果然被这只金镯子吸引了目光和注意力,“哎哟喂,这是谁给你买的金镯子啊?是真的吧?看着还挺重呢!”
刘母一脸无奈地朝儿媳妇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晓珠给我买的!我都说别浪费钱买这种不实用的东西,她硬是要买,我也拗不过她!对了,亲家母,晓珠也给你买了条项链,又闪又亮,特别合适你!晓珠,赶紧给你妈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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链子出来,让她也乐一乐!”
陈晓珠有些哭笑不得,顺从地回房间从包里取出首饰盒。
“妈,你瞅瞅喜不喜欢?”
其实陈母前几天就从聊天中知道女儿给她买了项链,见过项链的照片,现在不得不装出一副惊喜的样子,“哎,真好看!还配了个吊坠呢,哟,还是只小兔子,刚好是我的属相!谢谢亲家母和晓珠了,你们有心了!”
刘母乐呵呵地说,“这都是你女儿女婿给你的心意。”
刘姑妈看着有些眼热,酸溜溜地问,“晓珠现在挣不少钱啊?几千块一条项链,说买就买呢!不过啊,你怎么没给阿楠奶奶买点首饰啊?她这辈子都没收过这么贵的东西呢!”
原本笑意融融的场子顿时冷了下来。刘伯娘脸色滞了滞,假装没听到,抓了一把瓜子嗑起来。刘母也不作声了,摇拨浪鼓摇得起劲,逗得孙女咿咿呀呀地闹。
刘奶奶一巴掌拍在自家说话没把门的姑娘背上,狠狠瞪了她一眼,“不会说话就别说,没人当你是哑巴!”
刘姑妈缩缩脑袋,不敢说话了。她心里老不服气了,偏生老妈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刘奶奶打了个哈欠,摆摆手站起来,“不说了不说了,我都困了,回去睡觉了。”
刘奶奶住在大儿子家里,她一站起来说要回去,刘伯娘也跟着站了起来。
刘母赶紧把孙女塞给儿媳妇,快步把年礼提出来递到刘伯娘手里。“妈,嫂子,这些东西你们提回去。”
刘奶奶和刘伯娘都是满脸诧异,往年都是他们提着年礼过来空手回家,没想到今晚......
刘姑妈凑过来,伸手去翻几个大袋子里的东西,“苹果、橙子、饼干、巧克力、坚果、衣服......啧啧,阿英,你们家这次怎么这么大方啊?也有我的份吧?”
刘母默默把刘姑妈的那一份提出来。
陈晓珠在一旁看着,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刘姑妈这个人,你说她不好嘛,可她有点什么好东西都往两个弟弟家里送,宁愿自家没有也要给两个弟弟;你说她好嘛,说话总是噎死人,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
刘奶奶和刘伯娘回去了,刘姑妈也跟着离开,刘母便先去洗澡,把空间留给陈晓珠两母女。
“阿珠,我觉得你和你家婆都变了好多,我都有些不敢认了。”陈母抱着外孙女,低声说,“请保姆、开蛋糕店、买首饰,这些事情听着就跟你不挨边,我心里有些不踏实咧!你家婆也不像以前那样唠唠叨叨了,还会明里暗里夸你和阿楠,我听到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陈晓珠笑了。她有时候回想起以前困窘的日子,想起家婆时不时冷着脸呵斥她的某些时刻,再看看现在自己的生活,恍惚间以为自己以前是做了一个短暂的噩梦。
“其实也还好,她就是喜欢看网上的东西,导致整个人的想法都变了很多。”陈晓珠解释,“我也不得不变啊,曲奇出生后要喝奶粉,开销太大了,逼得我和阿楠只能想方设法去挣钱。”
陈母也见过不少有了孩子之后更加勤快的年轻人,很快便接受了这个解释。这事过了,还有旁的事要说,“你怎么给我买项链啊?我上次不是发信息让你退了吗?怎么没退啊?真是浪费钱!阿楠和他爸妈真的没有怪你买这么贵的东西给我吗?”
陈晓珠摆摆手,“妈,你放心,这条项链是我买的,那钱是我自个儿开蛋糕店挣的呢!还是阿楠帮忙选的款式呢!我家婆家公现在也不管我们怎么花钱。”
陈母悬了半天的心总算落地。她最怕的就是女婿和亲家他们会觉得女儿乱花钱、净把钱花在娘家人身上。
陈母又详细问了些女婿卖汤、女儿开蛋糕店和外孙女的事情,一一得到答案后,她喝了口茶,清清嗓子道,“阿珠,曲奇都这么大了,该生个二胎了。等到过年去拜神时,妈帮你求个生儿子的符。”
陈晓珠想起当初生女儿时整个人像被从内撕开的痛苦,悄悄打了个寒噤,面露难色,“妈,我现在不想生二胎,我害怕!”
“害怕?有什么好害怕的?”陈母不满,声音也跟着提高,“打开腿,一使劲,孩子就落地了!趁着年轻,赶紧生个儿子出来。别看现在刘楠对你好,要是一直没儿子传宗接代,他准到外头找别的女人帮忙生!”
这话吓了陈晓珠一跳。她脸色变了又变,心里乱糟糟的,一会是怀孕的辛苦和生孩子的剧痛重现,一会是母亲说的这些话在来回晃悠。
9. 不作为的丈夫9
陈母见女儿在一旁发呆,她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女儿脑门,“你呀,还在想些什么?我是你妈,难不成还会害你了?前年你堂妹第一胎生了个女儿,她婆婆就没照顾她坐月子,还是你二婶出钱出力去照顾她;两月前,你堂妹生了个儿子,她婆婆把她伺候得可舒坦了,还给她买了一辆十万的小汽车呢!”
“你别以为现在你家婆对你好,这辈子就会对你好。再过几年,你连儿子都没生出来,看她怎么对你!”
刘楠端着两杯水走过来,刚好听到这一番话。
陈母见女婿来了,面上立即浮现笑容,“阿楠,平时生意怎么样?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忙也要注意身体啊,平时让阿珠给你多做些好吃的补补身体。”
陈晓珠和刘楠对视一眼,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打她生完孩子后就没下过厨,要么是家婆送过来,要么是丈夫下厨,后来请了张姨,这些活更用不着她沾身。
刘楠把一杯茶水递给丈母娘后,在妻子身边坐下,把杯子递给妻子,催促她喝点水,然后说道:“生意还行,一个人忙是忙了点,但也比以前拿那点工资好些。妈您放心,晓珠平时把家里照顾得挺好的。对了,妈,大哥找到新工作了吗?我之前上班的那个厂子现在招工,要不我把那招工经理的联系方式发给他?”
刘楠这话立即把陈母的注意力全部带走了。她不住点头,“好,阿楠,你等会就把那个联系方式发给阿福。这次可要谢谢你了,给阿福解决了个大难题!”
刘楠摆摆手,“妈,你别这么说,我也就是看到了招工信息跟你们提一句而已,到时大哥能不能被招进去,还得看他自己。”
陈母听明白女婿话里的意思,点点头,眼里流露出几分无奈,“你要是不说,我们都不知道电子厂招工呢!还是得谢谢你。说到阿福我真是头疼啊!你们不知道,他们两口子真是懒得不成样,十一月底他们上班的厂子倒闭了,他们就收拾行李回来,一直在家里玩,天天抱着手机看,也不知道那手机有什么好看的!两个孩子也不管,累得我跟你爸每天都直不起腰!”
说起陈晓珠娘家,刘楠也有些无语。陈父陈母这老两口一辈子都勤勤劳劳地下地干活,种菜种稻子,每年就靠着卖菜卖稻子挣些辛苦钱。可是这么勤劳的他们,却养出了一个懒儿子。他们的儿子陈晓福长这么大了,却依旧是一副不懂事的懒散样子,娶的媳妇也是同样的臭味相投——能躺着就绝不站着,眼里永远没有活,口袋里没钱了就开口向父母要,能不工作就不工作。
陈晓珠跟他吐槽过很多次,说父母偏宠大哥,打小就不让他搭把手帮忙干活,大哥想要什么父母就尽量满足他的要求。慢慢的,大哥被养成了好吃懒做的没担当样子。等到大哥外出打工了,父母就盼着他能挣大钱出人头地,在他身上寄托了深切的期望。
然而,一身懒骨已经养成,想要改变又谈何容易。陈晓福打工半年歇半年,挣的钱花光了,再开口向父母索要。陈父陈母总觉得儿子还小,等他结婚生子就会懂事了。于是又急急忙忙给他找对象结婚。等陈晓福结婚生子之后,陈父陈母肩上的负担越来越重——儿子依然懒散,儿媳妇也不勤快,孙子孙女都得靠他们两老来抚养。
刘楠看了一眼妻子,果不其然,陈晓珠脸色不好了,她撇撇嘴,“妈,大哥这样都是你和爸给纵成这样的!他都二十五岁了,还开口向你要钱,你还给钱他!”
陈母讷讷道,“唉,这不是他还没长大嘛!”
“没长大没长大,那你怎么不想想我比他还小啊?”陈晓珠没好气道,“这么大个人了,你给他零花钱,帮他养媳妇孩子!我呢,你把我嫁出去就当泼出去的水,再也不用管了!我怀孕那么辛苦,你也没想过去我那儿照顾我;生完曲奇,你也没想过要给我买点补品给点钱!”
女儿越说越生气,越说越过分,陈母赶紧让她闭嘴,“好了好了,多大点事儿啊,你还在阿楠面前念个不停,丢死人了!”
说完陈母悄悄看了两眼女婿的脸色。
刘楠抱着女儿,双手握着她的小肉手在逗弄,假装什么事也没听到。
“你现在知道丢脸了?那我那时更丢脸呢!”陈晓珠狠狠抹了一把眼泪,“整个产房就我一个人没人陪着,阿楠去看孩子洗澡了,我饿了口渴了还得请隔壁床的大姐家人帮忙倒水!人家还问呢,这么小就生孩子了,怎么婆家娘家都不在啊?”
刘母洗完澡吹干头发走出来听到这话,心里一咯噔——陈晓珠生孩子那会,她还在饭店里忙活呢,儿子一个人在医院跑来跑去,儿媳妇躺在产房里也没人照顾。当时她和老伴是怎么想的?哦,她想起来了,他们两口子见到儿媳妇生了个女娃娃,他们连笑脸也没给一个,就赶着回饭店营业了。
看了看被养得白白胖胖的可爱小曲奇,刘母心里滋生几分后悔和愧疚。
“晓珠,妈对不住你,那会子我没好好照顾你,让你受委屈了!”刘母握着陈晓珠的手,有点儿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你放心,妈现在已经改过来了,以后准会好好对你和小曲奇!妈明儿就去县城给你们买过年的新衣服!”
陈母见亲家这般作态,忍不住训斥女儿:“阿珠,你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我当初生你和你哥时又有谁照顾我了?不就一点小事吗,还搞得要跟你道歉才行!”
“妈,你们老一辈那会的日子确实苦,很多事情都得你们咬紧牙关扛过来。”刘楠缓声说道,“但这不是苦日子都过去了,日子越过越好了嘛!你瞧,以前每个月都吃不了几顿肉,现在可是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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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都吃肉啊!”
陈母被这话挤兑得心里不舒服,但又不知道怎么说,只一直重复,“就一点小事也值得她拿出来说,还反过来训我!”
“我说一下我的委屈都不行!我哥平时还骂你呢,怎么没见你生气啊!”陈晓珠双眼含泪,冲陈母嚷了一句,一把抄起桌上放着的首饰盒,重重往地上一砸,“你就会欺负我!不就因为我是个女儿吗?亏我还天天念着你想着你!以后你别想我对你好了,我哥怎么对你我就怎么对你!”
红色的首饰盒砸在地上发出沉闷一声响,散开变成破碎两半,闪亮的金项链掉出来,被余力带得更远。
“你这死孩子!多贵的东西啊!说你两句你就发脾气!”大家还没反应过来,陈母一巴掌拍在女儿背上,忙不迭小跑过去捡起金项链和首饰盒。
陈晓珠被打得闷哼一声,眼泪又出来了。刘楠赶紧把女儿塞给刘母,几乎是半抱着把妻子带回房间。
把衣服掀起来看,白净的后背上呈现一处红,隐隐约约看得出是个巴掌印。刘楠赶紧拿冰袋过来裹着毛巾冷敷,冰冷压下红印子的火辣辣感觉,也让陈晓珠慢慢冷静下来。
她做在床边,丈夫半搂着她站着给她冷敷,她的脑袋靠在他的胸前,很清醒地认识到,在父母心里,她是个不算重要的外嫁女。爱,当然是爱的,但必须排在很多人后面,比如大哥、外甥、外甥女......
她的心慢慢变冷。
“老公,以后我们还会生二胎吗?”陈晓珠闷闷发问。
“随便你啊,你想生就生,不想生就不生。”刘楠动作轻柔地移动冰袋的位置。
“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陈晓珠追问。她只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想知道,在他心里,儿子有多重要。
“我的想法啊?”刘楠想了想,“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我们加上小曲奇,多幸福呀!我不希望以后家里再多一个小孩子,我怕我会做不到百分百的公平对待。”
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陈晓珠却无端觉得有些委屈,觉得心里有些空。
“我不想生二胎,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刘楠环住妻子的手臂力度在悄悄变大,似乎只有更用力的拥抱才能让他感觉心安,“怀孕生孩子太辛苦了。怀小曲奇的时候,你吐得多厉害啊!吃又吃不进,闻到油烟味就要吐。你感冒了也不能打针吃药,发烧额头烫得能煎鸡蛋了,却只能疯狂喝水硬生生扛过去。后期的时候,你肚子多大啊,压得你腰酸背痛,脚肿得只能穿我的拖鞋。还有你生孩子时,痛得把自己的掌心都掐破了......”
“其实有没有孩子,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开心、健康。”刘楠的下巴顶在妻子额头上,小声道,“对不起,我现在才明白这一点。”
10. 不作为的丈夫10
经过这一次聊天,陈晓珠也不再因为母亲说的二胎而烦恼了。她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把母亲的那些话全部赶出她的脑海。同时,她觉得自己内心的某一处伤痕在慢慢愈合。从此以后,她会更爱自己一些、更注重自己的感受。
难过和遗憾肯定还会存在。但她也不想挣扎和勉强了。活了二十来年,也该接受父母心目中偏爱的永远是大哥。
年初二,村子里传统习俗是外嫁女回娘家看望父母的日子。
陈晓珠早早就醒来了,她躺在床上回想去年今日回娘家的一幕幕——她早早就醒来,吃了早餐就提着大包小包回娘家,帮母亲一块煮早餐、喂外甥吃早餐、收拾清洗碗筷、杀鸡拔毛、准备午饭、午后和母亲去把菜园子的杂草拔了、接着和丈夫去池塘里钓鱼回来做晚饭。一天下来,怀着孕的她忙得腰酸背痛。丈夫那时还生了闷气,觉得她回娘家根本顾不上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什么事情都得搭把手。她也有些生闷气,觉得自己回娘家就该多帮帮忙,丈夫怎么就不理解呢。
那时候的自己,只顾着心疼爸妈忙个不停,却忽略了自己的身体和情绪。
“你这么早就醒了?”刘楠迷迷糊糊地醒来,半眯着眼睛看看手机,“六点半了?咱们七点过去帮忙做早餐?你哥嫂吃完早餐刚好回娘家。”
陈晓珠脸有些发烫。去年她醒来后,就是这么跟丈夫说的,早点儿回去帮忙做早餐,哥嫂等着吃完早餐回娘家呢。
“别,”陈晓珠把想要起身的丈夫拉回来,她搂着他的手臂,“还早呢!我们再睡会,中午回去吃个午饭就回来哄曲奇睡午觉。”
刘楠面上有些犹豫,“这、不好吧?你之前说哥嫂不管事,都是爸妈忙活,咱们得搭把手啊?”
陈晓珠听出话里的揶揄,松开手撅着嘴冷哼一声,“那你赶紧去帮忙,我还困着呢,等到吃午饭我再回去!”
刘楠忍不住笑了。他并不限制妻子和娘家的往来。只是有时候心里难免会有膈应——妻子每次回去都忙活个不停,哥嫂却半躺在沙发上逍遥自在。
几公里外的陈家。陈父陈母也醒了,但他们也不愿意起来。
“一年到头天天都要起床做早餐,也就女儿回来这天我能歇歇。”陈母感叹道,“你说,咱当初怎么就没给阿福娶个勤快点的媳妇呢?”
陈父叹了一口气。当初儿子相亲,一见面就相中了现在这个儿媳妇,她长得确实好看,白白净净,还把头发烫成卷儿,洋气极了。
他和老伴不满意,瞧她那双白白嫩嫩的手,一看就知道没怎么下地干过活的,这怎么成啊!
然而他们也拗不过儿子的牛脾气,阿福说就看中这个姑娘,别的都不要,不帮他把这个媳妇娶回来,他就不结婚了。
得,儿子都这么坚持,他们能怎么办?只能乖乖认了这个儿媳妇。
如他们料想的一般,这个儿媳妇真是懒得连酱油瓶倒了也不扶一下。每天都要睡到他们把门敲破了才会起来吃午饭,吃完把碗一搁就去沙发上躺着玩手机看电视,玩累了又回房间里躺。
他们气得差点拿扫帚打人,又被儿子劝了下来,就是儿子那劝的话不大好听——“爸妈,你们现在年轻,多干点活咋地了?以后你们老得干不动了,我跟我媳妇再来干活不就好了?”
他们就这一个儿子,老了还得靠他养。于是这老两口又忍着气把扫帚放下来了。
再后来,儿子儿媳生了孙子孙女,他们肩上的担子更重了,每天又忙又累,也只有女儿偶尔回来一趟时,他们才能歇口气。
陈父拿着老旧手机往眼前凑,七点了。
“都七点了,阿珠怎么还没回来?”陈父有些不满,“阿福两口子等着吃完早餐带孩子回娘家呢!”
陈母有些心慌,“那死丫头,该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吧?”
说完又自我否定,“不会的,阿珠这丫头从小就听话乖巧,脾气也好,生气都不用哄就会自己想通的啊!”
陈父闻言忍不住训她:“你也是的,阿珠都嫁出去了,是刘家的媳妇了,你多给她一点脸面又怎么样?在亲家家里就训她,让我都不好意思跟亲家说话了!她家公那晚还跟我说,阿珠是个好孩子,对婆家好,心里也念着娘家。你说这是不是不满你对阿珠发脾气了?”
想到那晚,陈父又是一肚子气。要训女儿就等她回娘家再骂,怎么就在她婆家开骂了?显得他们对女儿多苛刻似的!
“唉,我怎么知道她无端端就生气了!还说我们宠坏了阿福,我能不来气嘛?”陈母心底发虚,“阿福好歹是她亲哥,哪有当着她男人的面说这些话的,丢死人了!”
这时,门外传来了响亮的敲门声,“妈,你还不起来做早饭?都几点了!我跟明燕还得回她娘家呢!”
陈晓福头发乱糟糟地被妻子赶下床,趿着拖鞋来到父母卧室前,一边用力敲门一边喊。
“好了好了,我现在就起!”陈母扯着嗓子应了一声,“你让明燕也起来搭把手吧,去菜园给我摘把青菜回来!”
“妈,这点事你让爸去做,我们再眯一会!”陈晓福一口回绝了母亲的要求,嘭的一声摔上房门。
陈母气得朝陈父嚷嚷,“你瞧瞧他!你瞧瞧他!”
陈父皱皱眉,“赶紧打电话让阿珠回来帮忙!”
陈晓珠刚睡着,就被手机来电吵醒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按了静音,把手机往枕头底下一搁,假装啥也不知道。
陈母一连打了两个电话过去也没人接,便想给女婿打。陈父一瞪眼,“这点事还用得着打扰阿楠!行了,你去煮粥炒粉,我去摘菜!”
过年期间,刘母也懒得早起做早餐,干脆八点起床后催促刘父去集市上买点包子油条回来。刘父一边换衣服嘴里一边骂,“你这婆娘现在倒会使唤我了,以前多勤快啊,我起来就有得吃了!这日子真是越过越坏!”
刘母才不管他。以前她手里没钱,得从他手里拿钱照顾孩子和家里,哪能不好好对他?现在她每个月都有收入,大儿子大儿媳也有出息,她还怕什么?说句不好听的,他要是惹急她了,她还不在他那破饭店里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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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包裹去大儿子家做保姆,让大儿子每个月发工资!
刘父嘴里嘟囔着,心里倒挺乐。这日子越过越有滋味了,他前半辈子是媳妇哄着过,下半辈子看来得哄着媳妇过了。
刘楠不知道父母这点小事,八点半听到熟悉的摩托车声,便抱着小曲奇和妻子一块走下楼。
“起来了?刚巧你爸买了早餐回来,赶紧吃点,好陪晓珠回娘家。”刘母说完转身进了厨房,从豆浆机里倒出一碗南瓜米糊捧出来,“奶奶的小心肝,快让奶奶抱着哦,咱们来喝米糊糊啦!”
刘父笑话她,“啧啧,四五十岁的人,也不知道从哪儿学的乱七八糟的腔调!”
刘母冷哼道,“是啊,也不知道是谁掐着嗓子跟小曲奇说‘小宝贝,爷爷的小宝贝,快吃苹果果’!”
刘栋噗嗤一声笑出来,于是招来了这对老父母的死亡凝视。
刘楠和陈晓珠相视一笑,瞧,多温馨的一幕啊!
早上九点多,陈母又打来了电话。陈晓珠直接把电话塞给丈夫。她心里明白,在父母眼里,丈夫说的话比她说的话有分量太多。
多么好笑,明明她才是他们的女儿。
刘楠接起电话,还没开口说话,耳旁便传来了絮絮叨叨的训斥:“阿珠,你刚才怎么没接电话啊?怎么还没有回家啊?都几点了,你哥嫂都吃完早餐,带你外甥回娘家去了!你赶紧回来,咱家鸡笼底下得清一清,等会咱们把菜园子给撒一层鸡粪!还有啊,你爸好几件衣服都破了,我眼花看不清那缝衣机的针孔,你等会回来帮你爸把衣服都给缝了,就踩几脚踏板的功夫,累不着你!对了,你让你家婆带带你女儿,我看她们也挺黏糊的,你要是带孩子回来可干不了事了......”
刘楠清清嗓子,“妈,是我阿楠啊!阿珠在厨房干活呢,有什么事吗?”
对面的人立即停止了念叨,讷讷道,“啊,是阿楠啊!也没什么事,我就是说阿珠怎么还没回来,打个电话问一问。”
“哦,家里还有点活儿要干,等她忙完了,我们再过去。”陈晓珠右手食指指着自己,嘴里小声重复——“说我在忙,忙完再回去”。刘楠也按照她的意思告诉手机对面的陈母。
“哦,这样啊!行,那没事了,记得中午过来吃饭啊,妈现在去杀鸡做饭!”陈母怏怏挂了电话。
于是,今年的年初二,陈晓珠狠着心只在中午带着丈夫孩子回了一趟娘家,吃完午饭连碗也没收拾,抱着犯困的小曲奇说要回家睡午觉。陈母想要挽留,让陈晓珠带着曲奇回他们老两口屋里躺一会。
刘楠笑着拒绝——“妈,曲奇这小家伙一定要抱着小熊睡觉的,今天来得急,忘记带了。过两天我跟阿珠再回来看你。”
回家路上,陈晓珠坐在后排,沉默了好一会,哑着嗓子道:“我的房间,也没给我留着了。”
陈晓珠娘家的房子是幢两层楼房,一共有五个房间。在她结婚前,这五个房间分别住着她、父母、哥嫂、外甥和外甥女。而现在,她的房间变成了一个堆满物品的杂物间。
11. 不作为的丈夫11
不用早起忙碌、优哉游哉的时间过得飞快,转眼老家的年味便淡了,返乡过年的人们带着家人特意准备的土特产踏上了回城的路。
刘家也定好了出发的时间。在出发的前一天,陈母打电话给陈晓珠,让她跟刘楠说一声,顺便载陈晓福一程。
陈晓珠直接把手机递给丈夫,让他来应付。
刘楠摇摇头,把手机放在耳旁:“喂,妈,有什么事吗?”
“哎呀,阿珠怎么把电话给你了呀?”陈母的语气顿时比刚才要温和不少,“其实就一点小事,让阿珠跟你说就行了。”
“妈,我妈刚喊阿珠去厨房杀鸡,她刚下楼了。要不你直接跟我说吧?”刘楠看了一眼抱着孩子窝在沙发里看电视的妻子,默默找了个理由。
“哦,那让她忙,她杀鸡杀鱼都挺麻利的。”陈母顿了顿,不得不开口道,“我昨晚问阿珠什么时候回市里,她说明天早上你们就出发。”
“嗯,是啊。妈,等你和爸不忙了也去市里看看我们。”刘楠应道。
“哎,好嘞好嘞。”陈母有些拘束地问,“阿楠啊,明天阿珠她哥也想跟你们的车一块走,行不行啊?”
没等刘楠回答,陈母快速说道,“我算好了,你开车,你爸坐前面,阿珠抱着孩子跟你妈一块坐后面,刚好多出一个位置呢。”
刘楠想到车里的婴儿安全座椅,张了张嘴巴,差点儿就直接告诉丈母娘,没位置了,小曲奇也占了一个位置呢。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老家很少有人会给小孩子准备安全座椅,都是让人抱着坐在后面。他说了实话,陈母也不会相信。
“妈,可不巧了。阿栋要跟我们一块回城,他现在不是读大三了嘛,下学期有两个月实习时间,他打算去市里找找工作。”刘楠这么一说,陈母只能罢休。实际上,刘栋今晚就要坐火车回校。
这事儿便算过去了。
刘家人回到市里之后,一切都重回正轨,各有各忙,日子过得平淡又踏实。
刘楠给自己的老火汤申请的商标下来了,他特意订做了“刘哥靓汤”这个灯牌,跟他合作的小摊档上都装了这个灯牌。于是越来越多人认准了喝汤要喝刘哥靓汤,汤水火候够,料足汤甜,价格也合理。慢慢的,这名头打了出去,不少脑瓜子灵活的人便盘算着要改变合作模式,提出要加盟刘哥靓汤。
刘楠逐一跟有意愿的摊贩敲定合作事宜,短短半年间,这座城市的每个区都出现了刘哥靓汤这个汤铺,生意无一不火爆。
刘楠的靓汤事业蒸蒸日上,陈晓珠那边的蛋糕店也在寻求更好的发展。
蛋糕店每日准备的蛋糕都不够卖,陈晓珠熟悉的人不多,便犹豫着给西点班时结交的好友王知露打电话,问她有没有兴趣一起开店。
王知露是本地人,早些年家里拆迁,她父母只得她一个孩子,拆迁款下来时直接把一半存在她名下,房子也分了好几套给她,于是她每月收租都比很多人的月工资要高。
“啊?你问我要不要跟你一起开蛋糕店?”王知露震惊,“晓珠,我学做蛋糕只是打发一下时间而已,根本没想过要用它来挣钱。”
陈晓珠也愣了,“可是你学了又不用,不会很浪费吗?”
“怎么会呢?我学会做蛋糕,就可以想什么时候做就什么时候做,想做给谁吃就做给谁吃。”王知露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天花板,尴尬,她从西点班结束后就没有碰过烤箱了,现在都快要把学过的技能还给老师了。
“好吧,我还想找你一起合作开店呢。”陈晓珠闷闷地坚持最后的劝说,“知露,真的能挣不少钱哦,你真的不想来吗?”
王知露赶紧来个拒绝三连。开什么玩笑哦,她有钱有闲,才不要天天对着烤箱呢!
然而,等她挂了电话,坐在空荡荡的家里玩着电脑,打自己近来沉迷不已的游戏时,却有些心不在焉,很快她的游戏小人就被别人砍了。
没劲透了。王知露下了线,拿着平板躺回床上,打开最近追的连载小说,把十来本连载小说的更新章看完,给作者打赏催更完后又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她干脆订了平时常去的美容院,换了衣服就开车过去,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听工作人员对她说花式彩虹屁,情绪才慢慢好转。
在美容院里耗了几个小时,她回到家里天黑了。丈夫发信息说公司忙要加班,孩子已经被保姆接了回来,吃完饭洗完澡在书房里写作业。
王知露晚上不敢多吃,从冰箱里拿了一只苹果窝在沙发里啃,无无聊聊地看电视、不断换台。
保姆在厨房做最后的清理,孩子在学习,丈夫在加班。而她,似乎什么要紧事都没有。
她享受有钱有闲的生活。但每一天都这么过,好吃的好玩的新奇的她都尝试了许多,心里却越来越空。活着太容易了,活着也太没意思了。
晚上九点,孩子跟她说写完作业了,催促她赶紧检查签名。王知露逐一在英语抄写本、数学习题本、语文作文本上签名,签完后随意翻了一下。
咦?孩子今天的作文题目是《我要成为这样的人》。王知露还挺好奇孩子的小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便从头看了起来。
“小时候,爸爸妈妈带我去动物园玩,我看到给狮子喂食的饲养员叔叔,狮子长得那么雄壮,而饲养员叔叔又是那么的瘦小,可想而知他是多么勇敢啊!从那以后,我就想成为一个勇敢的饲养员。
有一次我生病了,发烧快烧到四十度了,吓得爸爸妈妈脸都白了,赶紧送我去医院。医生阿姨好厉害啊,给我看完病打完针后,我很快就退烧了。我希望我能像医生阿姨一样,做一个医术高超的好医生。
在我的印象中,李阿姨一直在我身边照顾我,给我准备美味的一日三餐,接送我上学,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我想像李阿姨一样,做一个勤劳的保姆,给家里解决各种麻烦。
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发现那些人过的生活太辛苦了。我在电视上看到新闻,动物园里的饲养员被咬死了,医院里的医生被病人伤害了。我还听到李阿姨恳求妈妈能不能给她放两天假,因为她孩子生病了,她需要回家照顾孩子。
我想了又想,我觉得还是要做一个像我妈妈那样的人才行。早上我去上学的时候,她还在睡大觉;中午我回家吃饭时,她刚起床化好妆要出门逛街;下午我放学回来时,妈妈在打游戏;晚上我写作业时,妈妈在看电视;我要睡觉了,妈妈还在客厅玩耍。
这是多么舒服、多么让人羡慕的生活啊!我真希望我快快长大,能跟妈妈一样,天天都可以玩,天天都可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谁也管不了我!”
王知露捏着作文本,心重重往下沉,耳旁响起一句话——父母是孩子的榜样。而她,究竟给孩子立了什么样的榜样?
三更半夜,陈晓珠睡得迷迷糊糊,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得嗡嗡叫,把她从香甜的睡梦里揪出来。
“喂?”陈晓珠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把手机放在耳旁,有气无力地打了声招呼,闭着眼睛又睡了过去。
另一头的王知露兴致勃勃跟打了鸡血一样,“晓珠,我想好了,开店那事咱们再聊聊。你说得对,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事情做也好。”
陈晓珠回应她的是一连串的呼噜。
不过,第二天陈晓珠醒来后,第一时间联系了她,两人很快定好见面商量的时间,把合作开店的事敲定下来。
不得不说,蛋糕店多了王知露,出品量增加了不少。虽然一开始她有些手生,但没两天就找回了做点心蛋糕的感觉。而且她见过的世面多,还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网虫,时不时会抓住当下流行的点心蛋糕讯息,及时推出新产品。
不过半年多的时间,陈晓珠和王知露两人起了开分店的心思,寻寻觅觅,最后在大学城找了个店面,开了分店。她们也找了学徒,跟着她们学习做蛋糕点心,等到这几个学徒出师了,她们盘算着继续开分店,把她们分派到新店里去。
在刘楠和陈晓珠事业越做越红火时,一个电话打破了他们生活的宁静。
“妈,你说什么?大哥在网上赌|博,输了十五万,现在高|利|贷的人找上门了?”陈晓珠难以置信,“他之前已经输了一次,你们帮他还了五万?大嫂已经跟他离婚了?发生了这么多这么大的事情,你们怎么现在才跟我说?”
陈母在电话里哭哭啼啼,“阿珠啊,你帮帮你大哥吧,十五万你哥拿不出我们拿不出,可对你们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啊!你大嫂这个丧良心的,之前一听说你大哥欠了五万,第二天就跟他离婚了,孩子也扔给我跟你爸。哎呀,我命苦啊,怎么就生出个这么不懂事的儿子啊!”
陈晓珠气得喘粗气,差点儿就想挂了电话。
“阿珠你说话啊,你赶紧打点钱回来给我,我好替你哥还了钱,不然你哥的手就保不住了!”陈母看着跪在地上抱着她腿痛哭的儿子,心里又痛又恨,偏偏还舍不得一脚把他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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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晓珠没出声,拿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
十五万,她有吗?
当然有,从开店到现在,她挣了二十来万,昨儿还跟王知露商量好年前再找一个店面,把第二家分店开起来。
只是,这些钱,都是她辛辛苦苦挣回来的。母亲就轻轻松松一开口,让她把一大半的钱寄回去填补大哥的那个坑。谁有想过,她平时有多辛苦呢?再者,大哥陷入了网|赌的坑,谁能担保他从此浪子回头呢?
“阿珠,你哥是咱们陈家的根,他这会是犯了错,以后保证不再犯就行。”陈父见妻子一直哭,明摆着女儿那边不松口,干脆拿过手机,直接命令女儿,“你等会把钱打回来,以后你哥有能力了,再补偿你。”
说得轻而易举,似乎陈晓福从此就金盆洗手重新做人奋发向上。
“爸,你让我再想想。”陈晓珠抖着声音道,“我开的蛋糕店很小,还是跟别人一起开的,一共也就攒了万把块。我问问阿楠手里有多少钱。”
陈父心里的担忧顿时散去一半,对女儿也有些埋怨,“你不当家吗?怎么家里的钱不在你手上管着?”
陈晓珠不想回答,直接挂了电话。过了一会,她拨通了丈夫的电话,把这事一字不漏说了一遍。
这一年多来,丈夫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她精神的支柱,似乎只要有他,就没有什么困难会影响到他们的生活。
刘楠翻了翻接收到的原身上辈子的记忆,并没有找到陈晓福网|赌输这么一大笔钱的事件。
其实这也是他到来后,辞职开店顺带着鼓励妻子也去拼搏带来的影响——陈晓福知道妹妹妹夫发达了,心情很是复杂,一方面更迫切地想要发达,另一方面是觉得自己就算赌|博|输了也有妹妹和妹夫拉他一把。
“没事,这事我来解决。”刘楠安抚好妻子的情绪,默默拨通了刘父的电话。
他不好直接跟岳父对上,还是让刘父出面好一些。以后岳父那边有怨言,也能借口说毕竟刘家没分家,他这当儿子的,还是应该听老爸的话。
刘父知道这事后,立马给亲家去了个电话。他叼着一根烟头,说话声音像打雷一样响:“老陈,怎么地,你要找阿楠他们两口子要十五万?”
陈父心底有个谁也不知道的秘密——他有些害怕女儿的家公。能不怕嘛,他这一个瘦瘦小小的农村老头,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上;而女儿家公是个“社会人”,脖子戴着一条粗粗的金项链,说话手指夹着烟头,眼睛一瞪就像要动手打人似的。
“亲、亲家,是有这么个事,要不、要不我去找别人借钱,阿楠他们手头也紧。”陈父说话声气放得很低。
“他们挣的钱都在我这儿管着呢!”刘父说道,“只是啊,咱们家新买了房子,没余钱了,卡里就剩个三万!我这边给你拿两万,你就别去向他们两口子要了,行吧?”
“行吧”二字的声调往上提,听在陈父耳里仿佛是“不行我就揍你”的意味,吓得他赶紧说,“行,必须行,谢谢亲家了!”
买房的事原本还在犹豫之中,刘父总觉得老家有房子,何必到市区买呢?这房价多高啊,两三万一平,这还是地段不好的价格!这会他却想好了,还是买房好,不然老家里的人知道他不肯借钱给亲家,肯定全村都在笑话他。
刘父叹了一口气,右手抬起捏住脖子的金项链。他是真不想帮那些赌|红了眼总想着翻盘的赌|徒。送他这条金链子的是他年轻时教他开货车的好兄弟,那时候会开货车可是件了不起的事情,来钱也容易。好兄弟发达了拉他进这行,还给他送了条金链子。后来,后来啊,好兄弟就迷上了赌|博,输光了一副身家,卖掉了房子,输|掉了老婆孩子,最后连命也没了。
这条金链子,好兄弟在人生得意之时送给了他,在输掉裤子后又哭着求他把金链子还给他。
他不舍得这条金链子,最后把自己能给的钱全给了好兄弟。
这也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狗屁玩意!”刘父往地上唾了一口,“真特么的狗屁玩意!”
这事好像就这样过去了,陈家没给刘楠陈晓珠来过电话,他们两口子也没主动揽事上身。
只是夜里,陈晓珠总会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天花板到天亮。她心里弥漫着浓浓的担忧,有时候真的想直接把钱打过去,帮他们解决那事儿。可是她又害怕,有他们在后面擦屁股,大哥的胆子会越来越大,玩得更加肆无忌惮。
12. 不作为的丈夫12
时间在陈晓珠的辗转不安中流走,一个星期后,她的手机响起来,正是陈母打来的电话。
一接起电话,陈母哭哭啼啼的声音如魔音一般钻进她的耳朵里,折磨得她头疼:“哎哟喂,不知道哪个没良心的,把你哥给举报了!刚才你哥被警察抓到派出所去了!阿珠啊,这该怎么办啊?你还有没有钱啊,打点钱回来让我们把你哥赎出来吧!”
原来,这一个星期里,刘父给陈父转了两万,陈父又陆陆续续向亲戚朋友借了四万,昨晚把这六万先转过去后,求高|利|贷那边宽裕一下日子,让他们继续筹钱。高|利|贷那边也没咬得太死,便多给了他们一个星期的时间去筹钱。
陈父陈母刚松一口气,脑子里还在盘算着怎么样能借到剩下的九万时,高|利|贷那边突然打来电话,恶狠狠地说了一句:“你们居然敢报警?看来陈晓福那条右手是不想要了!”说完便挂了电话。
这把陈父陈母吓出了一身冷汗,回拨过去只听到机械音在重复“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陈家人一夜没睡。他们怕得很啊,谁知道那些放高|利|贷的人会做出怎么样的可怕事情来啊!楼上楼下的门都紧紧锁上,还搬来茶几沙发之类的重物挡在门后,窗户也锁得死死的。
关着灯,他们带着两个小孩子一块躲在房间的柜子里,连呼吸声也特意放缓。外面偶尔传来一些响动便把这一家人吓得打冷颤。
大妞抱着弟弟小宝,困得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耳朵却竖起来,只要有一点声响就立马睁开眼睛,把弟弟搂得更紧。
小宝是家里的小祖宗,原本知道今晚不能回房间睡觉、只能藏起来时,还非常兴奋。可是当最初的新奇过去,便剩下满满的困倦,躲在姐姐怀里睡着了。然而却睡得不安宁,每隔一阵子就被姐姐搂得更紧,被奶奶的手捂住嘴巴。终于他忍不住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脚踢陈晓福:“我讨厌你,我讨厌你,你害得我睡不好觉,我讨厌你!”
陈父陈母又困又累,这时还得哄这小祖宗。陈晓福抱着头坐在一边,心里既害怕又后悔——怎么当初就一时鬼遮眼,迷上了那玩意呢?
难熬的一夜终于过去,外面的天色逐渐亮起来。
“爸、妈,他们应该不会来了,咱们回房间睡会吧?”陈晓福讷讷道。
陈父陈母再疼爱这个儿子,这段时日的折磨也足以消去不少他们心里对儿子的偏爱,闻言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看你,平时不干活就算了,连新闻都没看过吧?前几年隔壁村有个赌|博的,就是天亮时被人闯进来插了几刀的!”
陈晓福吓得立马钻回柜子里,把自己缩得小小的,只盼自己能安全度过这关。他发誓,他以后再也不敢赌了!
陈父陈母说完隔壁村的事件之后,大家心里都忍不住发慌,一边祈祷着时间快点过去,村里人们快点出来干活走动;一边又害怕着如果就在这个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有人闯进来,那该怎么办啊!
心里煎熬着,时间过得更慢了。
透过柜子缝隙,看到外面的光越来越亮,陈晓福庆幸自己平安扛过来了。就在他心中一松之时,一楼的大门被砰砰拍响——“陈晓福!陈晓福在家吗?陈晓福出来一下,有事找你!”
“爸!妈!他们来了!”陈晓福憋了一晚的膀胱,在这一刻失去了控制,淅淅沥沥地把柜子浸湿。
陈父陈母抖着嘴唇,这时也没心思去说什么,满脑子都是“惨了!”
大妞小宝这两个贴着柜子最里边、迷迷糊糊睡着的孩子也醒了,满眼惶恐地看着爷奶和父亲。
该怎么办?他们该怎么办?
半晌,陈父抱着小宝,陈母搂着大妞,流着泪忍着心痛说,“你、你命大活着,丢了手脚,爸妈也不嫌。你没福气,我们也会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孩子。”
陈晓福在这一刻,真是恨死了当初的自己,狠狠给自己来了两巴掌,打得两颊红肿,才抹了一把泪,推开了柜门。
打开一楼大门,阳光洒在他身上,暖意瞬间包围了他。而他,却迅速闭起眼睛,根本不敢看清来人的模样,摆出一副要剐要杀随你们的模样。
“嘿!这小子还拽着呢!瞧他这样,还硬气着呢!”来人忍不住对同伴说。
“可不!看着像个真男人,做的事倒害死他爹妈!”同伴摇头感叹。
陈晓福身体一震——怎么?高|利|贷不会放过他父母?
双腿一软,他跪倒在地上,脑海里不由浮现小说中写的赌徒面对高|利|贷时跪着求饶的情景。他怀揣着小小的希望,开始给来人磕头求情:“求你们了,放过我爸妈吧!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贪,是我懒,是我没用!求求你们,放过他们吧!”
来人愣了一下,赶紧伸手把他搀起来:“陈晓福,你睁睁眼,我们是派出所的民警,不是放高|利|贷的打手!”
别说,他们这辈子,还真是第一次见到糊里糊涂把警察当成打手的赌|徒。
陈晓福小心翼翼地睁开一条缝,看到两身警察制服,心头一松,又瘫倒在地。
两位警察是接到了匿名举报,昨晚忙碌了半晚,终于把放高|利|贷的十来个人一网打尽。紧接着又进行问询,他们供出的名额中就有陈晓福。于是两位警察立即又赶到陈家,请陈晓福回去协助调查。
陈父陈母闻声走出来询问,昨天转过去的六万和之前给的五万还能不能要回来。两位警察摇摇头,“那两笔钱转到了国外的账户里,很难要得回来,你们就不要抱这个希望了。”
说完便要带陈晓福走。
陈母又怕自己儿子一去不返了,紧紧拉着陈晓福的手不让他走,闹了好一会,才肯松手。
等两位警察带着陈晓福离开,陈母又急了:“老陈,我听说进了派出所都要用钱才能把人赎回来的,怎么办,咱家现在可是连一百块都掏不出来了啊!”
陈父叹了一口气,“找阿珠拿点钱吧。”
于是便有了这一个电话。
陈母絮絮叨叨地几乎把每个细节都说了出来,陈晓珠听完,心里总觉得这一切都太过巧妙——怎么偏偏就在转了钱之后,高|利|贷才被抓起来呢?
耳旁是陈母的催促:“阿珠啊,我跟你爸的棺材本都没了,你就帮帮忙,转点钱回来吧!你哥始终是你哥,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关起来啊?”
陈晓珠沉默一下,说道,“妈,到时我哥要是被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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款拘留,派出所通知你了,你再打电话给我吧。”
“哎,阿珠,”陈母期期艾艾道,“我、我们只剩了五十块钱了,你、你说,该怎么办啊?”
“妈,我过年送你的项链呢,你还留着吗?”陈晓珠突然问道,“你现在给我拍个照片。”
陈母不作声。
“你跟老爸的棺材本给谁用了,你就找谁去!”陈晓珠气得挂了电话。
对大哥,爸妈总是毫无保留地付出,永远、永远不会考虑他们自己,更不会考虑她。
从这天之后,陈晓珠又能安然入睡了。刘楠担忧的心也放下了。知情的刘父有时候忍不住感叹,原来还可以匿名投诉。早知道有这个方法,他当初就应该给他那个死鬼兄弟来这么
一招。
半个月后,陈父拿着女儿打回来的一千五去派出所交了罚款,把瘦了一圈的儿子领了回家。
陈晓福被关了十五天的事情,整个村里就没有谁不知道。小孩子天真又残酷,以此编了一首陈阿福去蹲监狱的儿歌,特意蹲在陈家门口来回唱,在路上一见到陈家人也开声唱。
陈父陈母简直都抬不起头做人了。整个村子里,就他们家出了一个被关了十五天的不孝子。
大妞和小宝更惨,不仅被整村的小孩们孤立。就连在学校里,所有同学都知道他们爸爸去蹲过监狱,大家都不乐意跟他们来往。甚至还有些调皮孩子故意给他们起“监狱陈”、“坏人陈”等外号,一见到他们就齐声喊外号。
陈晓福一出家门,就被村里小孩们唱自编儿歌,被村里长辈批评,被村里同辈笑话;一回家里,就被儿子女儿白眼相待,被父母大声呵斥。
这样的日子,真的难过得很!陈家人在这一点上,有了共同的认知。
但是又能怎么办呢?他们的根就在这儿,他们也没有钱可以逃出这个环境。
陈父陈母只能把自己当成一个聋子,只干活,尽量不跟那些看热闹的人来往。村里人也知道陈家老两口一辈子辛辛苦苦,本性倒不坏,背地里笑话过了也就罢了。
陈晓福和两个孩子才是过得越来越艰难。
陈晓福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下地干活不行,在家做家务也不行。更重要的是,家里没钱。陈父陈母终于知道儿子有多不可靠了,直接把他扫地出门,给了他两百块钱当路费,让他自己去找工作挣钱养家。不打钱回来养父母养孩子,他们就当没了这个儿子。
大妞小宝被学校里的孩子嘲讽得厉害,向老师反映情况,老师一批评那些调皮孩子,下课放学后他们将会遭遇更严重的嘲笑和欺凌。时间一久,这两个孩子都变了个模样——原本乖巧懂事的大妞变得内向胆小,原本活泼娇气的小宝变得敏感尖锐。
陈父陈母再迟钝,也意识到两个孙儿的不对劲。他们悄悄去学校了解情况后,回到家里躲在房间里相对大哭。
陈父一边哭一边拍心口:“我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一个不成样的儿子啊,祸害了我们,祸害了两个孩子!”
陈母更是痛悔:“都怪我,一切都怪我!阿珠都跟我说了多少次,可我就是偏心,就是宠着纵着阿福!如果不是我把阿福给纵坏了,他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模样!”
13. 不作为的丈夫13
不管陈父陈母多后悔,发生的事情都已经没法改变。他们目前最需要做的,就是想办法给两个孙儿孙女解决在学校被欺负的困境。
他们先打电话给陈晓福,把孩子的事情说了一遍,苦着脸问该怎么处理。
陈晓福刚下班,从厂子走向食堂,挤在人群中排队打饭,接到父母的电话,他的心咯噔一下,犹豫几秒,才按下接听。
果不其然,父母一开口就是抱怨他之前赌|博和被拘留的事情,怪他害得两个孩子上学也不得安宁,最后还把问题抛给他,让他来处理。
陈晓福脑海一片迷惘,他怎么知道该怎么处理啊!孩子都在老家,爸妈把一切处理好不就行了吗?
“你这没心肝的,祸是你惹出来的,现在拍拍屁股走了,留下这一摊子让我们处理妥当,我们没钱又没能力,能怎么处理啊?再说了,你是孩子爸,你啥事都不管成什么样了!”陈父重重呵斥,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了。
陈晓福心里为自己辩解——他哪里是拍拍屁股就走了,明明是被爸妈赶出门打工的啊!他也想管两个孩子啊,可是他不是从来没管过嘛!再说了,他现在离家那么远,手上也没多少钱,能怎么办啊?
陈父陈母没从儿子身上找到满意的解决方式,挂了电话后立即拨通了女儿的电话。陈晓珠一接起电话,便听到一连串的苦水。
“妈,你跟我说也没用啊,你找大哥说孩子的事情啊。”陈晓珠语气平静,拳头却不由自主捏紧了。
“你怎么这么没良心啊?你哥你外甥现在过得多惨,你过得多好!为什么你就不能拉他们一把呢?”陈母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以前听话又孝顺的女儿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说话满是刺,句句戳得她心里难受。
一股烦躁从心底升起。陈晓珠是真不想管大哥那些破事了,她每天都忙得很,早上一睁眼便要去店里做蛋糕点心带学徒,忙到晚上八点全部蛋糕售罄她才能安心坐下来休息。身体已经足够疲惫,精神上实在不想再遭到任何烦扰了。
“妈,我要是没良心,就不会打钱给你帮大哥交罚款、就不会给你和爸打生活费,你现在就没钱买肉吃、没钱给两个孩子买文具。大哥过得有多不好,不是我害的,是你们纵容他,是他自己好吃懒做!我过得好是因为我天天都忙着开店,从早忙到晚,中间连个歇息的时间都没有!”陈晓珠一股脑儿把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也不管父母是什么反应,立即挂了电话,顺手把他们的号码拉进黑名单里。
也许是她太冷血、太绝情了。
可是她真的觉得很累,累得她只想逃避她的父母、她的大哥和外甥。
刘楠刚和店里的工人一块把汤水送到各个摊档,还在忙活中,就接到了丈母娘的电话。
“妈,有什么事啊?我这边在忙呢!”刘楠抹了一把汗,喘着粗气问。
陈母对待女婿的态度素来是温和的,她好声好气地说道:“阿楠,你要是忙,我过会再找你?”
刘楠干脆地回了一声“好,那我挂了”,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陈家。
“咋了?阿楠说啥了?”陈父一脸期待地看着突然愣住的妻子。
陈母尴尬不已,她只是随口一句客套话,结果女婿真的挂了电话。“哎,年轻人,忙。等晚点儿我再打给他。”
晚上九点半,陈母估摸着女儿女婿都下班回家了,先打电话给女儿,听到的都是“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她带着一股气拨通了女婿的电话。
“阿楠,是我啊!阿珠怎么一直在跟别人打电话啊?我找她都找不到!”陈母有些不满地抱怨。
陈楠看了一眼床头柜上搁着的妻子的手机,笑了一下,“哦,她不是跟她朋友一块开的蛋糕店嘛,现在她们在聊蛋糕店的事情。”
一听是蛋糕店相关的正经事,陈母心头的气恼很快消散了,直入正题,说起了陈晓福的两个孩子的事情,感叹道,“阿楠,你给妈拿个主意,这该怎么办啊?”
刘楠沉默了一下,说道,“妈,这事儿你还是跟大哥说吧,我这、这也不好出主意啊。”
他一个女婿,哪敢随便给大舅子的两个孩子拿主意?插手旁人家的家事,也超出了他做事的界限。
“你是俩孩子的姑父,有什么不能说的啊!阿福他没主意,我跟阿福他爸也没文化,只能找你和阿珠问一问。”陈母心里苦,除了儿子,最亲近的只有女儿女婿了,他们也只能找他们讨主意。
然而不管陈母怎么说,刘楠还是语气温和但态度坚决地拒绝了陈母的要求。
过了两天,陈父陈母两人商量出个好主意——孩子在村里的小学被欺负,那就去镇上上学呗,镇上的小学离他们村子三四公里,儿子的事情准传不到那么远!
但是,转学也没那么容易。镇上的小学学位早就满了,现在要想进到镇上的小学,要托不少关系。走关系,那就要花钱啊!
在儿子沾上赌|博之前,陈父陈母攒下的几万块给两个孩子办转学是绰绰有余的。但是现在,他们两手空空没钱啊!
陈母习惯性就想找女儿拿钱,陈父摇头道,“大妞小宝是阿福的孩子,你找阿珠拿钱成什么样子!”
陈母还想反驳,却被丈夫两句话顶了回来:“就是我们老是帮阿福扛起了责任,他现在才成这样子!咱们还盼着阿福给咱们养老的,得把他往好掰!”
陈母把这话听进耳里记在心里,以后可不能再让他们两口子或者阿珠替阿福扛责任了。他的事情、他儿女的事情,都得他自己负责!
一个电话拨过去,陈母把转学这事说了,让陈晓福打钱回来。
陈晓福刚拿到上个月工资,还没捂热呢,就被母亲安排好去处了。他垂死挣扎,“妈,我就五千块的工资,我得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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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以后我给你买金项链!买大房子!”
“呸!老娘的那条金项链就是被你祸害了!”陈母捂着发疼的胸口,“赶紧打钱回来,俩孩子等着你的钱转学呢!你要是不乐意,就看着他们被别人欺负吧!我跟你爸也懒得管了!”
陈晓福还真想过不转钱回去,小孩子之间能有多大矛盾啊,不就是被别人叫叫外号嘛,有什么所谓啊!
然而,没两天,陈母打电话过来哭着嚷着让他立即打钱回去:“陈晓福你知不知道,你儿子女儿被人按在地上打,打得脑袋鼻子都出血了!你再不打钱回来,你儿子闺女都没了!”
紧接着便是陈母发过来的十来张孩子满是伤痕的照片。大妞的辫子被揪掉了,一头长发像杂草似的,鼻子被揍出血了,脸上眼泪还没干。小宝眼神冷漠,头发被揪得乱蓬蓬的,额角被砸破一个口子,血流了一脸。
陈晓福心里一痛。虽然他在家的时候不照顾孩子的吃喝拉撒,但是他手头有点钱就喜欢带着孩子四处去,有时候去镇上喝饮料逛超市,有时候去县里逛公园,相处下来跟孩子也有感情。再加上他也是个爱面子的人,平时两个孩子都被打理得干干净净整整洁洁,哪像现在这样,一身脏污,一脸血印,让他看着心酸又心疼。
陈晓福把全部工资打了回去,一分也没给自己留。反正厂子包吃包住,要是发生什么事,还能找工友借钱应急。
陈父陈母收到转账后,迅速给孩子办了转学——村小学的校长帮忙走了一下关系,毕竟陈家俩孩子在校被欺凌的事,学校也有责任啊。
陈母发现,原来从儿子手里也是能抠出钱来的。于是,每个月她都打电话给儿子喊穷,理由很多,比如两个孩子要买新衣服新鞋子,比如两个孩子太瘦了要买牛奶猪肉,比如陈父要买摩托车接送孩子上下学......
陈晓福一开始肯定不愿意,但是每个月都来这么一遭,慢慢地也养成了给家里打钱的习惯。
陈父活了大半辈子,总算用上儿子挣的钱了。他忍不住感叹,“老伴,你瞧我们以前,处处偏爱阿福,他就越来越不懂事。现在我们对阿福有要求了,他倒越来越懂事了。前儿还说涨工资了,到时给家里的生活费也跟着涨。”
陈母闷闷应了一声,拿着手机看了又看,忍不住说道:“阿珠好几个月没理会我了,我给她发信息也不回,打电话也不听。老陈,你说阿珠是不是还在生气啊?”
陈父也不作声了。那时候为了两个孙儿孙女的事情着急得不得了,儿子不扛事,他们便把主意打到了女儿身上,希望女儿能出钱出力解决好孙儿孙女的事情。现在想来,他们确实有些理亏了。
他心里没底气,面上却撑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做闺女的也跟爹妈计较这个,真是不懂事不成样子!算了,你也甭管她,反正下个月就要过年了,到时她回来了,就当把那事抹平了!”
14. 不作为的丈夫14
陈父想好了,等到女儿回来,他就让她妈跟她说几句软话,把以前那些不愉快都抹平,他们还是相亲相爱一家人。
村里的年味越来越浓,在外工作的人们也陆陆续续回家准备过年了,女儿一家却还没有回来。
陈父这几天在地里干完活都会去刘家门口看一看,心里奇怪得很——都年二十七了,怎么还没有回来啊!阿福都放假回来好几天了呢!
等到年二十九那天,陈父从集市上买了年货后特意又拐到刘家瞧瞧,正好碰到刘家大伯。
“刘大哥,亲家他们什么时候到家呀?过两天都要过年了,他们还没回来,到时候还得打扫家里备年货,可来不及了啊!”陈父有些担忧。
刘大伯愣了一下,大半个月前,老弟就打电话跟他说,今年不回老家过年了,他们买了新房子,第一年得在新家过。年后要是有时间,再抽空回来看看老母亲。
他没想到,陈父居然不知道这事儿!
“哦,我刚才才接到老二电话,说今年不回来过年了。他年中买了房子,前段时间搬进去住了。这刚搬到新家的第一年,也不好让房子空着。”刘大伯佯装平静地说道。
陈父的脸刷的涨得通红。
陈父如游魂一般回到家中,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发呆。他心口闷闷的,总觉得哪儿不舒服,偏生他又说不出那种奇怪的感觉来。
“老陈,阿珠他们回来没有?”陈母从菜园子摘了一把青菜回来,蹲在老伴身边择菜,语气里满是期待,“我们今年养了不少鸡,养得又肥又大只,等他们回来就抓两只过去。到时候阿珠要回城,咱们再杀两只给他们带上去。他们一年到头都在外面,哪里找得到老家这种好吃的鸡啊!”
陈父闷不做声。
“哎,咋啦?你怎么不说话啊?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阿福又惹你生气了?阿福,你出来!”也不知道陈母现在的转变好不好,仿佛从一个极端到了另一个极端——以前儿子怎么看怎么满意,现在儿子怎么看怎么不满意。
“别喊了别喊了,我让阿福去池塘钓鱼了。”陈父叹了一声,“刚才我去了一趟刘家,见到刘大了。他说,今年阿珠他们不回来过年了,因为在城里买了新房子,过年不好让它空着。”
陈母有些不满,“过年这么大的事情,哪能随随便便就在外面过呢?咱们根就在这里,过年还得去给祖宗敬茶敬酒啊!”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就低下去了——“这孩子,说都没说一声,她是怨我们偏心啊!”
陈家气氛压抑,而刘楠一家倒心情飞扬。
他们是前几天才搬进这套房子的。虽然是二手房,买下来后只做了简单的装修,但是在这个房价昂贵的城市中,他们总算有了他们自己的家。这种在云端飘浮的感觉,让人总不敢相信是真的。
这套房子不算很大,一百平,一厨一卫一厅三室。但胜在地段好,不远处就有幼儿园、小学、中学。陈晓珠抱着女儿站在阳台上,抓着女儿的小手指着不远处的建筑道,“小曲奇,以后你就要到星星幼儿园上学啦,等你再大一点,就要去旁边的阳光小学,再过几年,你就要去新悦中学......”
小曲奇现在已经在上早教班,在她的小脑瓜里,上学就是去跟老师和小朋友玩耍、画画、做游戏......
“妈妈,我好想去上学啊!”小曲奇充满期待地说道。
刚扫完地把打扫工具放回阳台角落的刘母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洗干净手接过孙女,“哎呀,小曲奇真是个爱学习的乖宝宝呀!来,奶奶亲一个!”
陈晓珠在一旁笑道:“妈,你都不知道,每天早上曲奇都闹着要张姨送她去上早教班。张姨给她解释,小朋友和老师要放寒假过年啦。她难过得很,昨晚做梦还念叨着要快点去学校。”
刘母欢喜得很,抱着小曲奇亲了又亲,“奶奶的小宝贝哎,真是个乖孩子!这么爱学习,以后肯定考个好大学!”
刘母三人在阳台说话逗乐,屋里,刘父三父子坐在茶几前喝茶。
“阿楠,曲奇也不小了,你们也该准备要多一个孩子了吧?”刘父虽然疼爱孙女,但是他一贯认为儿子的小家庭里也必须有个男丁,不然以后谁给儿子养老送终?
刘楠点点头,“爸,这事我们心里有数,你放心。”
刘栋在旁忍不住多嘴说一句:“爸,哥,现在养孩子成本那么高,养一个就很辛苦了,养两个那可不得了!”
刘父手痒拿起一根烟,看看阳台上的孙女,默默又放下。“你懂什么,没有儿子你让你哥以后怎么抬头见人?你哥你嫂子老了谁养他们?说句不好听的,以后曲奇嫁了个不好的男人,娘家也没个兄弟给她撑腰!”
刘栋还想争辩几句,刘楠却抢过了话头,把事拐到了刘父身体上:“爸,你现在头还晕乎吗?”
刘父摇摇头,“可能是前段时间累着了才犯头晕。放假之后就慢慢好起来了,这两天起床一点都不晕了。”
一个月前,刘父就一直说头晕,站起来晕、躺下去也晕,但炒菜时没大碍。刘楠带他去医院做了检查,但没查出什么大毛病。刘楠想让他把饭店关了在家里休息,刘父却觉得年前已经有不少店铺关门歇业了,他正好趁这个机会多挣点。
刘楠拗不过他,只平时小心看顾着他,总算安然等到放假休息的日子。这十来天闲歇在家里,刘父犯头晕的次数越来越少。
“爸,我年后打算在总店增加一些简单的小吃和主食,但是又找不到合适的人手。你能过来帮我忙吗?”刘楠不想让父亲太过劳累,每天早起买菜、备菜、炒菜,整日都跟油烟打交道,他希望父亲健健康康的,到了晚年也是个健朗的小老头。
刘父听出儿子话里暗藏的担忧,心里满意,面上却不显,“我能帮你什么?小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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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我哪会啊?”
刘楠挑眉,“爸,你忘了你最拿手的粽子和糯米饭啊?”
刘父前半辈子都在辛辛苦苦挣钱,随着年龄增大,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因此,他也松了口,“行,粽子和糯米饭,我给你搞定!”
刘楠把刘父的身体放在心上,刘父也把刘楠的二胎放在心上。晚上小曲奇困了,刘楠正准备把她抱回房间里睡觉。刘父抢先一步抱起孙女往自己房里走去,“张大姐不在,就让他奶奶陪她睡吧,不打扰你们两口子了。”
陈晓珠惊诧不安地看了一眼丈夫。如果她没理解错误,公公是在催他们生二胎吧。
刘楠悄悄捏了一下妻子的掌心,让她先稳下来,别着急。
刘母这两年比之前要开化不少,对于孙子孙女的事情没有太多的想法,当然,如果家里能添丁,那也是件大好事啊!她喜滋滋地看了一眼沙发上亲密的儿子儿媳,“你们早点休息啊,我回去看曲奇了。”
父母回房了,刘栋坐在沙发上觉得浑身不自在,默默起身回房。刘楠关了客厅灯后,牵着妻子的手走回卧室。
“爸今天催我们追生个儿子,我告诉他我心里有数。”刘楠揽住妻子的肩膀,“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情,我都记得。”
“我们只有曲奇这一个孩子,我们会把我们全部的爱和关心都给她,不会有其他孩子来分薄我们对曲奇的爱和关心。”刘楠说道,“我打算年后去做绝育手术,你放心。”
陈晓珠闷闷靠在他胸前,“你说话算话,不能骗我!我可不要像我爸妈一样,做个偏心的家长!”
说到这里,陈晓珠猛地抬起头,“老公!惨了!我忘记跟我妈说我们不回老家过年了!”
刘楠抬手捏捏她白皙的脸蛋,“糊涂蛋呀糊涂蛋这可怎么办啊?”
“你还说我糊涂,你不也忘记了吗?”陈晓珠有些迁怒,“哼,你对我爸妈一点儿也不上心!”
刘楠笑着摇头,从裤兜里拿出手机,点了点某个软件,“呐,你看,这是什么?”
“中老年人奶粉六包、学生奶粉四包、中老年人外套、软底防摔鞋子、坚果......”陈晓珠滑动手机界面,逐一看清上面的商品。
再看看快递运输情况,几乎全部商品都已经到达镇上的快递签收点了。
“明天爸妈就可以去镇上把快递取回家,你到时打个电话跟他们说一声。”刘楠摸摸妻子的头发,温声说道。
陈晓珠仰着头看着丈夫,嘴巴扁了扁,眼泪逐渐盈满眼眶,“讨厌!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好啊!”
在曲奇生下来之后,她一个新手妈妈懵懵懂懂地不知如何是好,没有谁教她该怎么办。加上经济的困窘,让她越发不安。而在她的情绪濒临崩溃时,他拉住了她的手。从那刻起,他开始慢慢地改变,一步一步地让他、让她、让这个家变得越来越好。
15. 不作为的丈夫15
陈父陈母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三更半夜,老两口想起两个孩子的小时候,便说起那会的事情来。
“老陈,你还记得阿珠那次拿扫把打人的事情吗?”陈母说起来心里又酸又软,“呐,村尾那个王寡妇最爱说人闲话,有一回她说我的坏话被阿珠听到了,阿珠就跑回家拿了扫把追着她打,一边追一边骂她是坏人。现在王寡妇都怕阿珠这丫头,见到她扭头就走。”
陈父也笑了,“她这个丫头,从小就凶巴巴的。阿福上一年级被班上的同学欺负,回到家哭哭闹闹的。阿珠第二天就悄悄跟在阿福屁股后面去学校,把那两个欺负阿福的男同学给揍了一顿。”
“哈哈,你说她这么一个小不点,怎么胆子就那么大呢?”陈母说起这事还有些心惊胆战,“那两个胖墩比她壮多了,还高出一大截,阿福都不敢还手,她倒好,直接给她哥‘报仇’了!”
“也怪我们总是悄悄给阿福塞好吃的,阿福从小就胖乎,现在也高高大大的。阿珠小时候跟同龄人相比也算高,后来营养跟不上,就长不高了。”
“唉,我们当时确实亏待她了!”
......
两夫妻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下去,越说越愧疚。怎么当初就把儿子放心上,把女儿扔一边了呢?明明女儿又乖巧又懂事,又勤快又踏实。而儿子除了吃喝玩乐,啥也不懂。
他们不知道,女儿的听话懂事、勤快爱家都是因为不被重视。她只是想表现好一点,希望能得到父母的称赞和在意。儿子调皮捣蛋不懂事,也是因为他知道,父母都偏爱他啊。
第二天醒来,陈母的手机收到十来条取件信息。她激动地朝着老伴喊,“老陈,这些快递肯定是阿珠给咱们寄回来的!她准不生咱们的气了!”
陈父心里也有些激动,但还是尽力压下去,“你去问问阿福是不是他买的东西,别空欢喜一场。”
说是这么说,但他们心里都知道,向来只有女儿给他们寄东西回来,儿子哪有这么细心啊!
果不其然,陈晓福被唤醒的时候还迷迷糊糊:“什么?快递?我没有快递啊!妈,你让我再睡一会吧,我好困啊!”
陈母没好气推了他一把,重重关上门,砰的一声差点吓跑了陈晓福的瞌睡虫。
“问问问,哪用得着问!他什么时候给家里买过东西了!你也不想想!”陈母冲着陈父一顿数落,“赶紧的,你去取快递!我在家里杀两只鸡冰在冰箱里,下午冰冻好了就寄过去,明早他们就能收到快递!”
半小时后,陈母还蹲在院子的水槽子边上给鸡拔毛,陈父那辆后座被快递盒子挤得满满的摩托车驶进院子里。陈晓福刚起床走下来,见到这么多快递便忍不住感叹道:“都是阿珠买的吧?她现在真是发达了啊!”
陈父不作声,自顾自解开捆着快递盒上的带子。陈母冷哼一声,“你妹就算不发达,也舍得花钱给爹妈买东西。我跟你爸穿的衣服、你两个娃穿的衣服鞋子、家里的洗衣机,哪样不是她花钱买的?”
陈晓福怏怏不作声,心里想,我现在不是每个月都给家里打钱了嘛,至于话里话外都在指责我吗?
跟陈母相熟的两个婶子在路上见到陈父拉了一车的快递回来,她们心里好奇得很,反正现在也闲着,便过来串门。
牛婶一进院子就听到陈母说的话,顺口接道:“老陈家的,你这话可要酸死我们呐!瞧咱们这附近几个村子,哪家闺女有你们阿珠那么孝顺爹妈啊?”
王婶立马接着说,“别说闺女了,就算是儿子,也没几个比得上你们阿珠贴心!”
这两人都是看着陈晓福两兄妹长大的,一直都知道陈家老两口以前偏心儿子,她们心里怜惜陈晓珠,平时有机会也会夸陈晓珠孝顺懂事。
但是陈父陈母以前总是听不进去,觉得女儿就该懂事孝顺。这一年半载经历了不少事情后,他们现在总算想清楚——家里这一儿一女,儿子太靠不住了。
陈母笑着点头,“哎,你们俩说得对,我家阿珠确实比她哥要孝顺!这不,今年虽然不回来过年,但是也给我们寄了快递回来。老陈你赶紧打开看看,阿珠给咱们寄了啥东西?怎么就寄了那么多!可要吓到我了!”
当快递盒被打开,一样样物品拿出来,看得牛婶和王婶羡慕不已:“多贴心的女儿啊,过年的新衣服、牛奶、坚果、苹果......哟,这些都是大牌子呢!我儿子说这个牌子的牛奶对咱们这个年纪的人特别好,补钙,还补那啥维生素什么的!”
陈父陈母满脸笑容,把礼品逐一提回家里放好,又用塑料袋装了两袋水果出来递给牛婶和王婶,“你们带点苹果回去尝尝,阿珠也是的,太大手大脚了,一下子就寄了两箱回来,也不知道吃到猴年马月去!”
陈晓福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像根不起眼的杂草似的,说说笑笑的人们,根本看不见他的存在。
大妞和小宝各捧着一只大苹果走到父亲身边,大妞把苹果放在父亲嘴边,“爸,你咬一口,姑姑给我们买的大苹果,可甜了!”
小宝咔嚓咔嚓咬着脆口苹果,一边吃一边用大眼睛盯着父亲:“爸,你要努力挣钱啊!明年也给我们买大苹果啊!”
陈晓福底气不足地应了声好。
午饭时候,陈晓珠打电话给陈母,语气平静地告知今年不回老家过年。
陈母往常一听到女儿这种不冷不热的语气就来气,现在却不敢生气了。她略带讨好地说道,“哎,好,那你们在市里头也好好过年,热热闹闹的。对了,阿珠,我收到你买的东西了,真是的,买这么多,多费钱啊!哎,我跟你爸都喜欢得很!阿珠,我跟你爸杀了两只鸡打算给你寄上去,你发一下地址给我吧,都冰冻好了,下午寄出去,明早你就能收到了。”
这次电话,陈晓珠几乎没怎么说话,都是陈母絮絮叨叨地说,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小心翼翼。
放下手机,陈晓珠悄悄松了一口气。同时心里也觉得有些悲哀——当初的她多听话多关心他们啊,可是他们从来都不放在心上,所有的目光都放在大哥身上。现在她已经不乞求他们的爱了,他们却主动把目光投在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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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因为,他们终于知道,儿子靠不住,还是要靠女儿。
第二天早上,陈晓珠接到快递信息。她把快递拿回家,打开一看,两只色泽好看、肥瘦匀称的大公鸡躺在里边。把大公鸡拿出来后,底下还放了两个塑料袋,里边装着杀好抹了盐的鱼。
刘父刘母不知道亲家和儿媳妇之间发生的种种事情,看到亲家寄了快递过来,不住嘴地夸赞:“阿珠你爸妈也太有心了,知道我们不回家过年,还赶在大年三十给咱们寄了鸡和鱼,哎,真是多谢他们了!”
*
一转眼就过了几年,小曲奇都上幼儿园大班了。
这几年间,刘家和陈家的生活都很平静。
先说刘家。刘父关闭了他的小饭馆,到儿子的汤店里帮忙做粽子、香芋糯米饭,后来又在顾客的建议下,陆陆续续推出一些新品,比如夏天爽口凉皮凉面,冬天烤番薯炸烧饼。
刘母在陈晓珠开的第一家蛋糕店旁租了一个小铺面,开了个理发店,因为收费合理,除了学生们这个消费群体,还吸引了附近的村民们。不过她也没有因此而停下学习的脚步,当学生放暑假时,她就会去报班进修,现在她的理发店囊括的业务可不少——单剪、洗剪吹、直发、染发、护理......
现在刘父成了儿子发工资的人,刘母成了自个开店挣钱的人。刘父对刘母的态度也越发有耐心,刘母尝到了甜头,更加坚信女人必须有事业能挣钱才过得好。
刘楠的汤店已经向外市发展,不再局限在G市。虽然加盟店越来越多,但是汤水的味道并没有变差。他跟早年合作的互相信任的几个摊档老板一起组建了一个汤包厂,加盟店只需要提前下单把汤包运回去,进行二次加工就能销售营业,比之前运输成品汤水要便利许多。
陈晓珠和王知露开的蛋糕店也更多了,大多都是围绕在学校周围,给学生们提供物美价廉的蛋糕点心。有许多学生习惯了店里的蛋糕价格,等到他们毕业到别的地方工作,他们惊诧地发现,这么一小块蛋糕居然要这么贵!这个价格,在学校边上的那个珠珠私房蛋糕店里都可以买两三块了!慢慢的,珠珠私房蛋糕店也因此出了名,吸引了更多的顾客。
上大班的小曲奇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在家里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和张婆婆的照顾陪伴,在学校有许多可爱的小伙伴和温柔的老师们。她最大的烦恼,可能就是爷爷奶奶老是问她最爱谁吧。
陈家这几年也有不少变化。陈父陈母在他们四五十岁的时候,把自己的老观念给扭了过来——女儿不比儿子差,不能老宠着儿子,不能老向女儿伸手,做父母的,就该一碗水端平。
陈晓福没了父母的偏爱,父母和孩子都压在他肩上,促使他慢慢成长。他学会省钱了,学会关心家人了,学会踏踏实实做人做事了。
大妞和小宝到镇上上学之后,他们的生活也逐渐恢复了平静。也许是经历了那一遭,这两个孩子比过去也坚强独立不少,学习上也更勤奋认真。这不,大妞小学升初中的升学试,直接考上了县里的重点初中。
16. 不作为的丈夫16
五一放假,毕业后留在A市工作的刘栋带着女朋友徐菲雁一块回到G市。在春节后,他已经去了一趟女方家里见过未来岳父岳母,现在带女友回来给爸妈过过眼。他心里想着,要是这趟见面顺利,双方父母再见面坐下来聊聊,约摸国庆小长假就能办婚事了。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刘栋下车后立即把后尾箱里的两个行李箱扛出来,一手拉着一个,“菲雁,走吧,我哥家在十二楼。”
徐菲雁看看这个没有多少绿化的老小区和一幢幢看上去半新不旧的楼房,心底的一丝丝幻想几乎被完全打碎。她试探着说,“阿栋,这些房子好像有一些年头了吧,没想到大哥这么早就能在这里买房了,那时房价应该很高吧?”
刘栋摇摇头,“应该还好吧,大哥买的是二手房,也就几年前才买的房子。”
徐菲雁心情有点复杂。
她跟刘栋是在一次聚会中认识的,他长得挺帅气,她相貌也不差,两人便起了心思,交换了联系方式。在网上聊了一段时间,刘栋戳破了两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向她表白。
她还记得那天他站在公司楼下,捧着一大束漂亮精致的鲜花向她走来,轻声问她能不能跟他交往。
徐菲雁之前交往的对象无一不是跟自己家庭条件相当的,而刘栋的衣着打扮告诉她,这个男人家里条件算不上多好,平日浑身上下的总价都不超过五百块钱——一百几十一件的衬衫、一两百块的裤子、两百左右的鞋子。
但她在相处中慢慢喜欢上这个人了。她再三权衡,最终咬着牙告诉自己,物质条件都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去争取,而灵魂伴侣是可遇不可求。
然而父母那关却不好过。徐父徐母都是高知识分子,是高校的教授。他们辛辛苦苦把唯一的女儿捧在手心里养大,希望她能找到经济和思想上都门当户对的另一半,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春节后,刘栋初次上门。虽然提了昂贵的白酒香烟和高档护肤品作为礼物,徐父徐母却不甚满意:“菲雁啊,我知道他第一次上门,有心了。但是你瞧瞧这些礼物花了多少钱啊!我们大致算了一下,三万块!他工资才一万出头!不吃不喝存三个月,才买得起这些礼物!他爸爸和他大哥开汤店,他妈妈开理发店,他嫂子跟别人合伙开蛋糕店。你瞧瞧,这些都是卖力气挣钱的活计!一年到头辛辛苦苦,能挣多少啊!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买五险一金,老了有没有退休金,需不需要你们出钱出力。”
“你要想想,你们继续在一起,将来谈婚论嫁,买车买房,结婚后生儿育女,这些钱都从哪里来?”
“我们就你这一个女儿,经济上肯定会补贴你,但是我们也不能无限度地在经济上支持你。你们的小家庭,必须靠你们两人一起撑起来。”
“有面包,才能让爱情走得更远啊!”
徐父徐母没有强迫他们分手,但是详细列了人生大致的消费清单,告诉徐菲雁,他们起码要有多少钱才能过好这一辈子。
“当然,你们也可以省着过,把不必要的开销都砍了。但是你生活的颜色和乐趣都失去了一大半,只剩下平淡和疲惫。”
“还有啊,他们这一大家子,就刘栋一个人上了大学。以后你跟他们打交道,也不知道能不能说得来。”
徐菲雁不舍得刘栋,把父母说的话都藏在心底。她假装自己是一只蜗牛,只要藏在他们的爱情小屋里,就可以避开所有现实的烦恼。
五一前,刘栋提起要带她回家见家长的事情——“你放心,爸妈都很好说话的,哥嫂也是很热情的人。”
“那我们住哪里呢?住在大哥家里吗?够地方住吗?”徐菲雁问道。
“当然够了,你放心吧。”刘栋淡定回答。
徐菲雁心里起了小小的希望,如果他们两人都能在大哥家留宿,那么大哥家的房子应该很宽敞。既然如此,刘栋家里的条件应该也不算差。她不求刘栋家里大富大贵,只要不跟自家差太远就行,这样父母也不会那么不看好他们这段感情。
于是,她瞒着父母,悄悄跟刘栋一起到了G市。
然而,当她见到这一幢幢老式房子时,心里就凉了半截。尤其是当她看到等电梯的都是穿着拖鞋拿着蒲扇牵着孩子的老头老奶奶时,心中苦涩更甚——不用想,这个小区住的肯定是经济条件一般的家庭。
当刘楠打开门,见到刘栋和徐菲雁,热情地把他们迎进来。“坐高铁回来也要两三个小时吧?都累了饿了吧?赶紧坐下来歇会,等会我们就出去吃饭。”
徐菲雁忙不迭跟着喊了一声大哥,把手中的礼物递过去,“这是A市的特产,你们尝尝。”
张姨坐在一旁沏了茶,招呼徐菲雁喝水,“菲雁是吧,渴了吧?先喝点水吧。”
刘栋给她介绍,“这是我哥请到家里帮忙的张姨,我侄女就是她看大的。”
徐菲雁有些吃惊,进门时她就左右环顾,大概看了几眼房子的装修和内饰,非常普通不起眼。她都认定了刘大哥家庭条件一般,现在却说请了个阿姨。
“曲奇刚才闹着要去公园玩,她爷爷奶奶也拗不过她,只能带她下去一趟。曲奇妈妈今早带人去玲珑小区那边打扫卫生,现在还没回来呢。阿栋你也是的,也不早点跟我们说要带女朋友回来,一点准备都没做好。”刘楠前边的话是解释给徐菲雁听的,后面则忍不住训了一下弟弟。
刘栋憨憨地摸头笑笑,“我就说,老觉得忘了什么事没做,但就是想不起来。还是昨晚老爸问我五一要不要回家,我才想起来。”
刘楠无奈,“你都几岁了,长点心啊!”
没过多久,门口传来了小姑娘的俏皮说话声,砰砰砰地敲门大喊,“爸爸,婆婆,开门!我和爷爷奶奶回来啦!”
张姨赶紧起身,“这孩子,真是闹腾得很。”
门一打开,小曲奇扑进张姨怀里,“婆婆,爷爷给我买了好多棒棒糖!这个葡萄味的给你!”
“哎呦我的小祖宗,婆婆牙齿都要掉光啦,你还让我吃糖呀?来,脚脚抬起来,咱们要换拖鞋。”张姨把小曲奇搂在怀里,麻利给她换了拖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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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刘父刘母在边上换鞋,一边换一边问,“张姐,阿栋跟他女朋友到了没?”
“到了到了,在喝茶呢。”
刘母赶紧对着玄关处的全身镜整理一下头发,清清嗓子,挤出一个和蔼的笑容走进客厅:“哎,菲雁,欢迎你来咱们家呀!A市离咱这挺远的,累着了吧?”
徐菲雁连忙站起来:“刘阿姨好,刘叔叔好!”
“哎,你好你好!”刘父看了一眼小儿子带回来的对象,看上去落落大方,心里就满意了。他一个做家公的,能对儿子的媳妇有什么想法啊,还不是他们自个儿看对眼就行了。他做老爸的就出钱出力给他们办酒席,就差不多完成自己的任务了。
小曲奇好奇地看着这个陌生阿姨,不过她昨晚听到爸爸妈妈在说叔叔带女朋友回家的事情,于是人小鬼大地喊了一声:“婶婶好!”
这个称呼逗得一家人哈哈大笑,徐菲雁也脸红红地跟着笑。
“你这孩子,喊早啦!现在要喊姐姐,等到结婚之后再喊婶婶。”刘栋拉过小曲奇,让她重新打招呼。
一家人乐呵之时,陈晓珠开门进屋。徐菲雁有些震惊,这个年轻漂亮的女生居然是刘栋的大嫂?
陈晓珠跟徐菲雁打了招呼,稍稍歇了一下,便拿起手机:“昨晚阿楠定了桌,咱们现在过去吧?”
一大家子乘电梯直达负一楼的停车场,刘楠和陈晓珠各开一辆车。
徐菲雁像做梦似的上了车。原来开汤店、开理发店、开蛋糕店能挣这么多吗?
订的饭店是老字号饭店,菜品地道美味,价格偏贵。徐菲雁看着满满一桌菜,心里估算一下,大概五千出头。
吃完饭刘栋说先回去休息,早上太早起来了,现在困得厉害。于是回到刘家取了行李后,刘楠便送他们到玲珑小区。
这是一个新建成的小区,房型有两种,前面是楼房,后面是独栋两层小别墅。
刘楠把他们带到小别墅里,刘栋忍不住惊叹:“哥,你生意真是越做越大了,都买得起别墅了!”
刘楠摆摆手,“我就一半功劳,另一半是你嫂子的功劳!”
刘栋佩服地伸出大拇指:“你们两夫妻,真行!”
刘楠离开之后,徐菲雁迫不及待地询问刘家的情况,纾解心头的种种困惑。
原来,所谓的汤店就是一百来家加盟店和两个汤包加工厂,蛋糕店就是几十家蛋糕店,刘家人现住的小区虽然老旧,但是是学区房,价格并不便宜。
徐菲雁差点儿就想跟男朋友倾诉父母的那一番话,最后强吞下去。父母的心思她能理解,但说出来,未免显得过于理智冷漠了。
“我哥我嫂子很厉害!”刘栋感叹道,话里夹着复杂的心情,“我哥刚才私底下跟我说,我们以后顾好自己的小家庭就行,父母不用我们操心,包括以后养老啊或者生病啊,他都一手包揽。”
他庆幸自己有这样一个大哥,帮他扛起了一部分本属于他的责任;但又有些质疑自己,他比大哥有知识,为什么会比大哥差那么多?
17. 不作为的丈夫17(完)
徐菲雁的神色变幻,早就被刘楠看在眼里。结合上辈子刘栋和徐菲雁婚后定居在S市甚少回家这一点以及徐菲雁身上的衣着配饰,他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
为人父母,谁不希望自己的子女一辈子过着优裕舒服的生活?刘楠想得很通透,并不认为徐家父母的想法有任何不当的地方。
他作为大哥,且现在条件也不差,存款早就足够给父母养老、让一家人过上舒服的日子。他现在把话说清楚,让弟弟也把话传到徐家父母耳里,应该能改变徐家父母对弟弟和他们一家人的看法吧。
另外,他也知道刘栋这个人有些好强。像原身那辈子,原身就打了一辈子的工,挣的钱也不多;刘栋也没想着要多上进,学着亲哥找了份稳定的工作直接待到老,反正他的工作比亲哥工作看上去体面一些就差不多了。而这辈子,他辞职搞起事业来,刘栋也跟着琢磨起自己的工作,大三下学期就跑了许多面试,最终进了一家大公司里实习,毕业后也顺利转正。现在刘楠开口包揽了父母的养老事宜,刘栋激动兴奋之余必定会忍不住质疑自己的能力,明明他比大哥的学历要高,却没有大哥这么有能力挣钱呢?
刘楠当然希望以此激励自己的弟弟能在工作上更进一步,发展得更好。
当然,给父母养老的事情并不是他即兴一说,而是早就与妻子商量过。陈晓珠对此也没什么意见,毕竟这些年来家公家婆都跟他们这个小家庭住在一起,家里有什么大的支出,公婆都抢着要给钱补贴。更重要的是,他们老两口跟小曲奇的感情深厚,瞧他们那黏糊劲,陈晓珠两口子甘拜下风。
陈家老两口的养老,刘楠也跟妻子聊过。陈晓福现在虽然上进了,但是前二三十年懒懒散散走过,现在没文化没技术,能挣的确实不多。再过一二十年,陈家老两口年纪大了,干不动了,养老这块约摸也是需要刘楠和陈晓珠他们出一份力。
他们两夫妻对此也没怨言。一方面是金钱给了他们底气,另一方面则是,父母与子女之间,本就是一笔糊涂账,理来理去,也难以扯得清清楚楚。
五一假期结束,徐菲雁和刘栋回到S市当晚便一块到徐家吃饭。
徐父徐母虽然不赞同女儿跟这么一个穷小子在一起,但看到女儿一脸笑容、那小子一脸拘谨,心里还是软了软,没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只装作是招呼女儿的普通朋友一般,不冷漠也不过分殷切。
吃完晚饭,徐菲雁把刘栋送出门后进屋,徐母就一脸不高兴地对着她,徐父也连连叹气。
“爸、妈,我有事情跟你们说。”徐菲雁一屁股坐在徐母身边,伸手搂着母亲的手臂,“这个假期,我跟刘栋回家见了他爸妈哥嫂。”
徐父手里拿着的遥控器啪的掉在地上。
徐母的脸跟暴风雨前的天没两样,沉沉的闷闷的,说出的话也极度不满,“你怎么就不听听我们的话啊?我跟你爸,还能害了你吗?”
“你们别急呀,听我说啊!”徐菲雁撒娇地抱着母亲的手臂摇晃两下,快速地把这几天发生的、她见到的、从男友口中听到的事情都说了出来。“你们看呀,那些礼物都是他家人让我们带回来的。”
徐父徐母愣了一下,看向墙边放着的两个用透明胶封起来的纸箱,连开箱查看的欲|望都没有,立马把女儿的话归为不可信一栏。
刘栋的父母都没什么文化,他的哥嫂也仅仅是初高中文化水平,怎么可能打拼出这么一番大事业来?
“菲雁,爸妈从小跟你说,做人一定要诚实。你今天真的令我太失望了,为了让我们答应你和刘栋的事儿,你们还撒这么大一个谎!”短暂的震惊之后,徐母的第一反应便是女儿在说谎。开汤店、开理发店、开蛋糕店,这些事情她相信。但是跟她说,汤店指的是一百来家加盟店和两个汤包加工厂,蛋糕店有几十家分店,她怎么可能相信啊!
徐父也摇头道:“菲雁,刘栋平时是爱看小说吗?都把小说里头的情节搬到生活里来了!太荒谬了!”
徐菲雁以为自己把这几天的事情告诉父母后,父母会在震惊后迅速同意她和刘栋的事情。结果现在这个反应让她又气又想笑。
她没好气道:“爸妈,我都亲眼看到了,为什么你们就是不肯相信我啊?难道没文化的人就一辈子没出息吗?你们这是看不起别人!”
徐母没说话,看着女儿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妞。
“爸!你看看妈妈,一点儿也不信我!”徐菲雁有些恼了,转过脸去看父亲。
徐父一言难尽地看着女儿,挤出一句话:“菲雁啊,要是刘栋真像你说的家里很有钱,为什么他现在还在租房、还穿着几十一百的衣服、还靠着地铁公交出行?”
徐菲雁想起刘栋说的话,理直气壮道:“那是因为钱是他哥的,又不是他的!”
听起来很有道理,但徐父徐母依然不相信——当大哥的要是这么有钱,肯定也会帮扶弟弟一把,哪会像刘栋那样,所有都要靠自己呢?
徐菲雁急了眼,不断地重复说这几天的经历,父母却把她当成无理取闹一般,只静静地看着她的“表演”。
“对了!爸妈,刘栋他家人给了我红包!我还没拆!”徐菲雁突然想起离开前刘栋家人塞给她的红包,快速跑回房间,把她的小背包拿了出来。
“瞧,这个是他爸给的,这个是他妈给的,这两个是他嫂子给的。”徐菲雁拿出四个布艺红包在父母面前晃,“你们看,这些红包多厚啊,肯定很多钱!可能是‘万里挑一呢!’”
徐父徐母看着这几个明显厚实的红包,心脏不安分地蹦了蹦,难不成这孩子说的是真的?
徐菲雁解开红包上的搭扣,把一沓钱拿出来,“爸妈你们数数。”说完又拿起第二个红包、第三个红包、第四个红包。
“一万零一块。”
“一万零一块。”
“这个也是一万零一。”
“这个也是。”
徐菲雁开开心心把一沓钱拿着手里,“爸妈你们信了吧?刘栋家里真的条件很好,比咱们家好多了!咱家就三套房子,他家虽然两套,但是一套是学区房,一套是小别墅。虽然说那两套房子是他哥的,可咱家三套房子也不是我的呀!”
徐父徐母这下想不相信都难,沉默了几秒,让女儿详详细细把去刘家的经过说一遍。听完后又去拆那两个纸箱,纸箱里几乎全是G市特产,贵倒不贵,都是心意。
“可他们家就刘栋的学历过得去,其他人......”徐母不担心经济上的问题了,转而担心女儿能不能跟刘家人相处和谐。
“刘叔叔他不怎么说话,刘阿姨很和蔼,还挺新潮的,我们一起看小视频一起看综艺,挺说得来的。刘大哥也不怎么说话,跟刘叔叔一样闷闷的。刘大嫂,”徐菲雁星星眼,“我觉得她好漂亮!就那一身的气场,特别赞!”
徐父徐母脑壳疼,这都是什么描述啊!听女儿说完之后,他们更想象不出刘家人是怎么样的了。
“行了行了,我跟你妈暑假去一趟G市,跟他家人见见面。”徐父这下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打算等到放假过去见见刘家人,到时候再说。
两个月后,徐父徐母跑了一趟G市。他们定了酒店,把带去的礼物先存放在房间里,然后拿着女儿给的汤店、汤包厂、理发店、蛋糕店的地址,逐一去实地看了一下,也跟刘家人打了个照面,但由于他们并没有提前跟刘家人说见面的事情,刘家人也以为他们是普通顾客。
徐父徐母心里有数后,才打电话给刘栋,让他帮忙约一下他家人见面。刘栋早就盘算着双方家长见面的事情,只是女友一直没给正面回应,他也只好拖着。这时突然接到来自未来岳父母的电话,他激动得手脚发颤,打电话回家时差点连话都说不清楚。
第二天,刘栋和徐菲雁急急从S市赶过来,陪着徐父徐母一起走进徐家。
这一次的双方家长见面非常和谐,刘父刘母知道未来亲家是大学教授,心里不自觉就对他们高看几分,连带着对徐菲雁也越发和蔼。徐父徐母知道刘楠夫妇白手起家,也对他们刮目相看,对刘栋也看顺眼了许多。
这次见面,两家人需要商量好结婚的事宜,与会人员有徐家一家三口,刘家一家五口。
男方这边,刘父直接说了:“亲家,我跟孩子妈一共能出十五万的礼金,酒席开销大概十五万,三金五万,房子首付我们这边能给三十万。”
这数是刘父刘母细细斟酌过的,当初老大娶媳妇,礼金酒席等共花了十五万,后来老大买第一套房子,因为没有本地户口,只能全款买房,他们老两口帮补了五十万。
两个儿子,他们尽量做到公平。
“阿楠,当初你结婚家里出了十五万,你买房家里出了五十万。你们两兄弟,我给的都一样。”
刘楠点点头,陈晓珠也点了点头,她知道,刘父这句话也是说给她听的。
徐母看了一眼刘楠,想开口说些什么,徐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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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按住了她的手。
“刘哥这边有章程就行,我只得一个女儿,肯定是偏宠些的,她收到多少礼金就带多少回去,我们这边再给二十万压箱底钱,再陪嫁一辆小汽车。”徐父说道。“对了,他们两个结婚以后,是在S市工作还是回来G市这边?”
刘父摆摆手,“这事问刘栋两口子,我不管这事。”
刘母也说话,“我肯定是希望老二回来这边工作定居的,但是年轻人也有他们的想法,我们做父母的,也尊重他们的选择和决定。我只要求一点,过年过节老二得回来看看我们,吃顿团圆饭,没得让一家人生疏。”
徐父徐母心里舒坦,刘栋和徐菲雁都在S市工作,在S市买房定居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们只有一个女儿,当然希望长长久久把她留在身边。
国庆,刘栋和徐菲雁结婚,刘楠转了二十万作礼金,刘栋既高兴又有些失落,觉得大哥对他真好,也觉得自己没用。
徐菲雁安慰他:“以后咱们可以多点给爸妈、大哥大嫂曲奇买东西呀!”
刘栋把这话听进心里,更加努力工作,平时放假闲下来就提着大包小包回家看看父母哥嫂。
刘父好几回私底下跟刘楠抱怨,“我怎么就生了个这么黏家的儿子!真是不成样,一放假就往家里跑,我可没空招呼他啊!”
刘父认识的年纪相仿的朋友,一放假就想去旅游,顺带着把刘父也勾起了旅游瘾。好几回都跟朋友说好一块去了,结果刘栋两口子时不时就回来,扰乱了他的行程。
刘楠想起原身那辈子,刘父怎么盼都盼不到老二回来看他,忍不住笑了笑。
刘母也烦恼,跟陈晓珠吐槽:“哎哟,他们两口子啊,真是大手大脚,每次回来都给我和你爸买衣服、买牛奶。你给我买的新衣服都还没穿呢,那边又积了一堆;阿楠给我买的牛奶还没喝完,那边又囤了几罐。”
陈晓珠早已经带出不少学徒,学徒又带出来许许多多学徒,蛋糕店虽然越开越多,她反倒越来越闲,当然兜里的钱也越来越多。
听到刘母这么说,她忍不住笑:“妈,你这是凡尔赛啊!”
刘母哼哼两声,“我可是在说实话呐!”
刘家的生活就这么平静而幸福地过着,汤店开满了临近几个城市,家家户户都知道“刘哥靓汤”最好喝;珠珠蛋糕店的蛋糕面包便宜又好吃,学生党和上班族最喜欢了;刘姨理发店深受附近的学生和居民喜欢,剪头发烫头发染头发也不用花多少钱。
嗯,给儿子打工的刘父已经从“刘哥靓汤”退休了,张姨回家照顾孙子了,刘父便也接起了照顾孙女的任务。他原先还催刘楠追生个儿子,慢慢地,他也不催了,主要原因是累。
小曲奇是个很普通的小姑娘,每天都有很多事情做,没办法,她的兴趣实在太广泛了。一会要学画画,一会要学唱歌跳舞,一会要学游泳......她忙碌,连带着刘父也忙得不行。刘父每天对着课表接送她上下课,坐在一群家长里等孙女下课。回家之后还得给孙女做饭炒菜,陪她一起写作业。一天下来,他累得往床上一躺,那呼噜打得震天响。
刘楠和陈晓珠想请个阿姨回来帮忙,刘父却不依。一来是不愿意闲着,二来是喜欢自家调皮可爱的小孙女。
不过啊,家里有小曲奇这个孩子就够了,再来一个,他真的伺候不过来啊!刘父苦哈哈地想。
刘父就这样陪着小曲奇慢慢长大,看她从小学升到初中高中,越长大越出色。成绩优异、性情开朗、兴趣广泛、坚强自立等,这些美好的词统统放在小曲奇身上也不为过。
在小曲奇上大学前,刘楠特意带着一大家子去拍了个全家福。照片里,刘父刘母坐在前排,小曲奇抱着刘母的手臂坐着,刘栋十岁大的儿子挨着刘父坐着,后排刘楠牵着陈晓珠的手,刘栋揽着徐菲雁的肩膀,大家脸上都是一样幸福的笑容。
陈晓珠拿到照片后,一直盯着照片,“阿楠,没想到一眨眼我们在一块就过了十几年了,你瞧你头发开始白了。”
刘楠抱着她肩膀,半弯着腰,同样看着照片,“嗯,是啊,我都有不少白头发了。不过,我老婆还是像以前一样,年轻漂亮。”
陈晓珠笑了笑,伸手抚摸照片里的自己。她怎么敢相信,自己的半辈子就这么过去了,岁月善待她,没在她身上脸上留下太多痕迹。
跟你在一起,真好。
陈晓珠转过头,看着身旁的刘楠,嘴角微微翘起。
18. 少话心狠的二婚男1
“我告诉你,这是我的房间!不是你房间!你再把你的臭东西放拿进来,我就打死你!”尖锐的少女声音突然响起,穿破薄薄的墙壁,直接钻入刘楠耳朵里。
刘楠有些迷茫地睁开眼,脸上现出一丝不适,身下木床板硬邦邦,硌得他浑身疼。他看着斑驳泛黄的天花板,有些回不过神来。
是了,他已经“去世”了,现在是在新的小世界里。
“小路,你怎么又惹文婷生气了?你能不能乖点啊?”一个沙哑的女声响起,她的话里先是饱含着浓浓的不满,紧接着转成温柔小意,“文婷,你爸爸在睡觉,说话小声一点点。”
“哼!不用你管!”先前的少女声音响起,随后便是重重的关门声。
刘楠躺在床上不动,接受所有讯息。
原身是竹子县城本地人,家就在竹子小学旁,老旧的两层楼房,一楼开着一家小小的文具店,二楼拿来居住。他今年三十五岁,父母健在,底下有个女儿。前妻在前两年跟别人跑了,去年年头回来了一趟,找他办理了离婚。今年年初他经人介绍,和沈秋芳结婚。
沈秋芳是县城底下镇上的人家,前夫长期在外打工,她在家里辛辛苦苦照顾女儿和公婆。去年,前夫在外头好上的女人怀孕了,便回来硬拉着她把离婚证领了,女儿也直接扔给她。
沈秋芳是不想再嫁人的,但是她的父母却不答应。她父母拿着鞭子抽她赶她骂她,不嫁人就打死她。
她没钱,不识字,只能抱着女儿哭,哭完后就点头答应嫁人了,只一个条件,男方那边得让她带着孩子改嫁。这样一来,就劝退了大部分男人,这会才是两千年,有人发达了,但更多人也只是能吃饱穿暖手里稍有点余钱,谁乐意养个没血缘的女儿啊?到时供不供她上学啊?
原身倒是想再娶个媳妇的,只是他自从前头老婆跑了之后就天天沉着一张脸,也不跟人说话,相亲的对象见了他这张黑脸就慌,无一例外拒绝了他。
这两个婚恋市场滞销者便在旁人的撮合下走到了一块。原身想着不就带着女儿嫁过来嘛,给几口饭吃而已,有什么难的。沈秋芳瞅了瞅那张黑脸,宽慰自己,不就是看起来凶点吗,最多少点看他的脸就行了。
两人领了结婚证,沈秋芳和她女儿王小路住了进来。
刘家房子不大,二楼约摸有个五六十平,统共三个房间,分别住着刘父刘母两口子、原身、他女儿刘文婷。沈秋芳搬进原身屋里,两口子住一块,没毛病。王小路搬进刘文婷房间里,这可闹了好大一通!
在原身记忆中,刘文婷曾经也是个开朗活泼的小孩子。在她妈妈出走之后,附近的居民都知道了这桩丑事,在家里头说几句,便被家里的孩子听了进去。小孩子们便拿这事来嘲笑刘文婷,说她跟她妈一样,都是不要脸的人。刘文婷在日复一日的嘲笑中,慢慢长成现在这个满身是刺的小姑娘。
有人入侵了她的地盘,她一边把王小路往外推一边骂,“你是哪来的鸟啊,敢来我这里占地盘,信不信我揍死你!”
王小路自幼在爷爷奶奶的不喜、父亲的漠视中长大,她性情偏软,被旁人欺负了也只会躲起来哭,从来不敢顶撞别人。
自家女儿和别的男人的女儿,尽管心中不喜自家女儿,但原身肯定偏向她。刘父刘母也是如此。
沈秋芳心疼自己女儿,但是也不敢开口说话,只搂着王小路默默流眼泪。最后刘母不耐烦地抱了一张破凉席出来,扔在客厅中间,“多大点事儿啊,让她睡客厅!”
就这样,王小路被安置在客厅。刘文婷也从此得了乐趣,在外头人人都欺负她,她回到家里便拿王小路出气。
沈秋芳当然知道女儿的委屈,但她有什么办法呢?丈夫允许她带女儿住进来,落在他们家户口本上,这已经做了很大的让步。她也不想因为女儿,跟丈夫、跟公婆、跟继女闹得关系不好。
时间一久,她逐渐厌烦了女儿总是偷偷哭泣的行为。她心里想着,我辛辛苦苦生了你,你却是个没带把的,害得你爸你爷爷奶奶都厌恶我,现在我再嫁,想方设法把你带上了,你却一点儿不懂事!一点儿也不会考虑我的难处!
沈秋芳一心想着把她的日子过好,哄着丈夫那一家子,冷着女儿一个人,一点点把女儿赶出她的视线。而原身更不是个什么好货,自从闹出前妻那件事后,他对所有人都信不过,明明置身事内却能理所当然地把自己置身事外,除了对生他养他的父母好些,妻子和两个女儿并不被他放在心里。
开文具店挣的钱,他全部攥在自己手里,每天给沈秋芳的买菜钱,他总要细细核对过,不允许她偷偷藏下一分钱。刘文婷要上学,刘父刘母愿意出钱就让她上学,反正他不会出钱。原因很简单,一个背叛抛弃他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又会是什么好东西?王小路想上学?别想了,反正她妈没钱,他不会出钱。
居委会知道王小路没上学后上门找了原身几次,但原身就是默不作声,任你把话说出花,他就是黑着一张脸不说话。最终王小路还是没办法上学,只每天在家里做家务、在文具店里帮帮忙。
一年年过去,刘父刘母老了挣不了什么钱了,出不起学费了,刘文婷自己学习成绩也不好,便辍学出去打工。王小路胆子小,不敢出远门,一直便在文具店做些杂活,也没有工资。
等到王小路十八岁,沈秋芳找人说亲,把她嫁给县城郊区的一户人家。结婚、生儿育女、照顾公婆丈夫、打理田地,王小路这一生就这么过去了。
刘文婷在外面打工,自己认识了个对象,糊里糊涂就跟他住在一起,怀孕后糊里糊涂把孩子生了下来。因为年纪小,结婚证没领,孩子户口上不了,那男人变心后收拾包裹跑了,留下她和孩子在小租房里。当房子租期到,她们两母女被赶了出来。刘文婷没办法,只能带孩子回家。原身却因为她未婚生女而勃然大怒,坚决不让她进屋。最后,刘文婷和孩子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
咯吱长长一声,房间那扇老旧单薄的木门被推开,沈秋芳抱着一堆衣服走进来。见刘楠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她有些无措地解释:“是小路吵醒了你吗?都怪这孩子做事不细心一点,给文婷收衣服时不小心把她自己的裤子给收了进去。你要不再睡会吧?饭煮好了,我叠好衣服就去炒菜。”
这时沈秋芳嫁给他不过两三个月光景,原身本就天天板着一张脸,看上去怵人得很。沈秋芳也处处赔着小心,生怕一不小心把他惹火了,把她和女儿赶出家门。
刘楠闷闷地唔了一声,然后起床。
窝在客厅角落里的王小路努力把自己的身子缩得小小的,生怕刘楠看见她的身影。
上完厕所出来的刘楠在客厅坐下,像个大老爷们把脚靠在茶几上,一手拿着遥控器不断换台。
客厅小小的,王小路睡觉的那张破凉席就这么大咧咧地放在一边,碍眼得很。
刘楠看了几分钟电视,脸色越发不好了。啪的一下把遥控器扔在茶几上,抱着双手一脸不好惹的样子。
沈秋芳收拾完衣服从房间出来,看到丈夫满脸的不愉快和角落里吓得直发抖的女儿,心立即提了上来,抖着声音说:“小路,快去厨房帮我洗菜!”
王小路像逃般钻进厨房里,按着砰砰乱跳的心脏大喘气。
沈秋芳见女儿躲进厨房里了,她也没那么慌了,带着一丝丝小心翼翼问道:“你怎么了?饿了吗?”
刘楠看了她一眼,那张脸依然发黑发黑的,半晌才憋出一句:“碍眼!”
沈秋芳眼泪都快要下来了,她女儿都尽量躲着他了,他还嫌她碍眼!
刘楠起身,一脚把那张破凉席踹成一堆,然后弯腰把它折成一团,拿下楼扔掉。
沈秋芳手脚发凉,无力地靠在墙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楼下文具店里,正在收钱结账的刘母见他拿着破凉席下来,问道:“阿楠,你拿凉席去哪儿啊?晚上小路还得睡觉呢。”
刘楠闷闷道,“睡客厅,碍眼。”
说完也不管母亲什么反应,径直走出门去扔垃圾。
刘母叹了一口气,睡客厅碍眼又有什么办法?谁叫你答应了沈秋芳带孩子嫁过来呢?
刘楠扔了垃圾后走到老街的破烂店里转了一圈,看到有个小小的二手折叠铁架床,便讲价买了下来。他也不愿意出五块钱的搬运费,自己扛起来就走。
刘母还在发愁,儿子就回来了。他肩上还扛着个铁架床,把她唬了一跳。
“哎哟,你去哪里找这东西回来的啊?瞧着边上都是锈点!”刘母开始念叨,“你花了多少钱啊?要不要三十块?要是超过了三十块就不值当了,那一个小丫头睡地下不就得了吗?”
刘楠停住脚步,用一双死鱼眼看着母亲。
“行行行,赶紧上去吧!”刘母赶紧摆手,再说他就要恼了,晚上就要不吃饭了。
唉!刘母又叹了一口气。她这辈子真是苦啊,苦瓜都没她的命苦啊!旧时饿死了爹妈,嫁了男人,生了一双儿女,女儿嫁得不好,早早就被蹉跎走了。儿子娶的媳妇不好,把儿子祸害成现在这个死样子。
刘楠扛着铁架床上到二楼,把铁架床往墙角一搁,拿螺丝刀来搭起来,约摸是八十公分乘以一米五。他又往破烂店跑了两趟,捡回木板把床铺好。
等他抬起头,看到一个小脑袋倏地藏回厨房里。
“妈,那张床是给我的吗?”王小路用气声说话。
沈秋芳在刘楠搭床时就悄悄看了几眼,心里的担忧难过一下子就消了。她脸上带着一点笑意,一边炒菜一边说,“肯定是给你的啊!”
没多久,饭菜炒好端上桌了,刘父拿着他的挣钱工具——一个装着木签的竹筒、一本算|命书回来了。刘父生来就没左手,自八十年代起就在县城公园的路边摆摊算|命、解签、起名、挑日子。生意嘛,也就一般般。毕竟那县城公园的路边有五六个算|命先生跟他抢生意。
“怎么突然搞了个铁架子床?比之前更碍地方了。”刘父看了一眼,随口问了一句,也不需要刘楠回答,问完就自顾自吃饭。
家里的气氛很沉闷,大家吃饭也默不作声,我吃我的,你吃你的,吃完把碗往桌上一搁就散开,留下沈秋芳和王小路收拾。
刘文婷在晚饭前就听到客厅里传来的哐哐当当声,她看到铁架床后满心都是怒火,其中还夹着失落难过妒忌等复杂情绪。吃完饭后她趁刘楠下楼了,跑到铁架床旁边,铛铛铛踹了几脚。
等她出完气转过身,刘楠就静静地站在楼梯口看着她。
刘文婷吓得不敢动。
“擦干净。”刘楠简短的三个字,吓得刘文婷眼泪都出来了。她用力咬着嘴唇,就是不肯动。
“我来擦我来擦!”沈秋芳麻利地从厨房拿出湿毛巾,把床边擦了一通。
刘楠跟刘文婷两父女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动,谁也不说话。
沈秋芳也不敢说什么,假装要清理厨房,把王小路带进厨房里,两人躲着不敢发出太大声音。
刘楠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搞定刘文婷这个小刺猬,浑身都是刺儿,时时刻刻都用一种要跟大伙儿抱着团灭的态度来面对这个世界。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下移,看到了刘文婷脚上那双破拖鞋。这是一双粉色塑料拖鞋,覆盖脚面的那一块塑料已经跟鞋底完全分离,被刘文婷用针线歪歪扭扭地缝在一起。刘母刘父虽然肯出钱给刘文婷交学费,但是心里对这个孙女也抱有芥蒂,在生活上处处忽略她。
刘楠心里一酸,但脸上还是那个冷冰冰的模样,“坐到凳子上,把拖鞋脱下来。”
刘文婷有些不安地照做。
刘楠拎起她的拖鞋进厨房,用剪刀剪断线后,把煤气灶底下放着的一个小小的铁铲子拿出来,放在火上烧红,然后动作迅速地把铁铲子往拖鞋断裂处一按一抽,鞋面和鞋底被铁铲子的上下两面烫融后双方一接触,便连在了一起。
不过短短几分钟,拖鞋又变得完好如初,断裂处也不大看得出来。
刘楠把拖鞋放到刘文婷脚边,也不说话,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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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洗手,然后回房拿衣服洗澡。
刘文婷愣愣地看着拖鞋,愣愣地趿着拖鞋回房间,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立即弯腰捡起拖鞋往地上扔,同时骂道:“呸!我才不要!我才不要!”
这还没完,她又起身去厨房拿剪刀回房,举着剪刀就想把拖鞋剪成原来断掉的模样。只是她眼里含泪,嘴唇发抖,半天也没办法下手,小声地重复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现在要管我?为什么现在才管我!”
第二天,刘文婷去上学了,正是家隔壁的那所竹子小学。这个学校是县城公认的最差劲的学校,里边的学生大多来自生活底层的家庭。
王小路趴在阳台上看刘文婷背着书包往学校走去,眼睛里边全是羡慕。
她八岁了,还没去过学校呢。上次居委会的叔叔阿姨来跟刘叔叔说要让她去上学,可是刘叔叔没说话。
王小路叹了一口气。她都懂的,她是拖油瓶,不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是不能要求太多的。
“小路,你在那儿看什么啊?快来帮忙洗衣服!”沈秋芳收拾完早餐后的餐桌,见女儿又在看背书包上学的小孩子,心里有点难过,赶紧喊她过来。
狭窄的厕所里,两母女蹲在水盆边,一边洗衣服一边聊天。
“你要勤快点、自觉点干活,别老在那儿看,有啥好看呢?”
“嗯。”
“你昨晚睡得香吧?不用睡地板,我也不用担心你着凉。”
“嗯。”
“等会洗完衣服你就去楼下帮帮奶奶,知道吗?”
“嗯。”
......
刘楠把文具店里少的东西补了上去后,让刘母看店,自个儿出门了。
“又出去!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去干什么去!”刘母冲着他的背影嚷嚷两句,也知道自己这儿子不是一般的犟,她说啥他都不一定会听进去,嚷完就当放了个屁,也不求儿子给个回应。
结果刘楠默默走回头,告诉她,“出去溜达。”
刘母差点儿没给他气死。
刘楠一边往废品站走去一边在心里头琢磨——
刘文婷转学的事情不着急,这段时间他得给她补课,八月底报名考试才有可能通过。
王小路上学的事情也急不来,现在已经是五月份了,等到今年九月再送她上学。但是也得教一下她简单的拼音和数字,不然到时候她上课也跟不上,毕竟其他学生都是上过幼儿园和学前班的。
沈秋芳工作的事情得看看怎么弄,人要是没工作没收入,脊背就很难挺直。
文具店得重新规划一下,以前单是买文具,今后可以把它往零食文具店以及文具零□□品店发展。
家里的住宿环境,得想办法改善一下,得搞个房间给王小路,还有把家里大致重新刷一下,现在整个房子里头都是黑压压的,看着心情就压抑。
刘楠心里大概捋顺了这些事情,到废品店挑挑选选,捡了两大麻袋东西。废品站的人见他一开始只在破木头破砖头那一堆里找,也不管他。后来他又翻了许久的旧纸堆,废品站按每斤七毛给他。
中午他一进屋,收银台处的刘母就捂着鼻子跳起来了,“你这是掉坑里了?臭死了!还有你这提着什么东西?不许提回家里!”
刘楠默默摆出一张死鱼脸,默不作声。
刘母这次不管他脸色心情如何了,坚决要他把两麻袋东西放在屋外。
刘楠没办法,把两袋东西放在门外,跑到楼上拿了水桶接了水,提下来在门口把捡来的能洗的都洗干净。
刘母站得远远的看,“哎哟喂,你捡这些木头回来干嘛?真是服了你,为这些破垃圾弄得浑身臭熏熏的!”
刘楠也不解释,默默忙碌了几天,一个稳固的多层木架子完工。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当六个木架子全部完工,刘楠耗了一天时间收拾一楼的两个房间。一楼的门面是文具店,里边还有一大一小两个房间,里边堆满了货品。
刘楠观察过,其实货品还真没看上去那么多。主要是刘楠和刘母都是个不会合理收纳的人,东西就这么乱七八糟地堆放着。刘母好几次还抱怨太小,根本放不下什么东西。
刘楠本想在县城买几个架子回来,没想到逛遍了大街小巷都没找到自己想要的架子。那只能自己动手了,也只能委屈王小路在客厅睡多一段时间。
刘楠花了整整一天,把所有货物整理好,空出了一个小房间。他快速把房间刷了一层白,然后和沈秋芳把自己房间的床和衣柜搬下来。一张一米五的床和一个单人老式木头柜子,就把整个房间挤得满满的。
沈秋芳心里难以自制地猜想,那二楼的房间,肯定是给小路的吧?
从二楼搬走之后,那个空房间被刘楠细细刷了一层白,窗户的纱窗被拆下来清洗了一遍再钉上去。刘母心里有些不舒服,儿子这个房间可是最大的呢!他要是喊王小路进去住,她可不依!
等房间通风完毕,刘楠让刘父刘母搬过去。刘父不愿意折腾,直说让孩子住就行。话里意思是叫刘文婷去住。
刘楠又喊来沈秋芳,两人齐心协力把刘父刘母的床和衣柜搬过去。搬完后他又把房间刷了一遍。在房间通风的同时,他买了好点的木板回来,自己叮叮当当敲了两三天,做好了两个衣柜。
都不用想,这两个衣柜是给谁的。
王小路搬进新房间,看着自己的铁架子床和新衣柜,开心得眉眼弯弯,好几天都是这个兴奋样子。
刘文婷有些眼热地看着王小路被刷得白白的房间,再看看自己的泛黄墙壁,心里难过。
刘楠找她商量,“你跟王小路睡一个星期,我给你刷好房间。”
刘文婷犟了两天,然后趾高气扬地让王小路帮她搬东西,王小路拿着她的东西跑来跑去积极得不行。
刘楠原本还想说说刘文婷这态度不行,后来想想,这孩子身上就裹着这层保护色,她以前谁也依赖不了,只能假装自己很厉害,这才能不被别人欺负。
19. 少话心狠的二婚男2
刘文婷房间里原本只有一张一米二宽的木床,加上一张歪歪扭扭的单人书桌,以及一个装衣服的老款木头箱子。房间要重新刷白,所有东西都得搬出去。木床拆掉暂放在客厅角落里,单人书桌和木头箱子先搬到王小路房间。
“这么小的床,怎么睡得下两个人啊!”刘文婷看着那张被刘楠重新上了漆的铁架床,心里很不是滋味,总觉得父亲被新来的狐狸精和拖油瓶迷了眼。不然的话,他怎么可能想起要把房子收拾一番呢?老房子破破旧旧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王小路小心翼翼地站在书桌旁,双手不自觉握在身前,不敢说话。
“哎,你干嘛呢!离我书桌远点!”刘文婷一转身,看到王小路的衣服快要挨到她的书桌,猛地拉了王小路一把,差点儿把人拽倒在地。
王小路小声解释,“我、我没碰到你书桌。”
刘文婷横了她一眼,“你要是敢碰到我书桌,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王小路怯怯地缩了缩脑袋,抖着声音保证:“我不碰!”
“哼!”刘文婷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警告王小路不能碰她的书桌木箱书本衣服,睡觉也不能挨到她,浑然已经把自己当成这个房间的主人公了。
王小路怂怂地答应。
隔壁房间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正在清理墙面的刘楠虽然没有专注去听那边的对话,但心里也能猜出她们俩相处的情景。刘文婷不好管,王小路也不好教,这两个小孩子啊,真叫人头疼。想到这,他忍不住摇了摇头。
在一旁打下手的沈秋芳见状,心里一紧张,扯着嗓子喊:“小路,你比文婷大,要让着她,别惹她生气,知道没!”
刘楠的脸色顿时变了,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一张阴沉沉的黑脸对着沈秋芳,看得沈秋芳颤抖抖地把铲子放下来,说道,“要不,我喊小路过来骂一顿?”
“让她们两姐妹处着,没打架就别管。”刘楠直勾勾盯着她的眼,半晌才说了这么一句话。他能理解沈秋芳带着女儿再嫁的不容易,她也怕女儿哪里做得不对不好惹恼了刘家人会被赶出去,于是便处处拘着女儿,生怕她一不小心就闯祸了。
沈秋芳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睁大了眼睛看着刘楠,嘴巴也因惊诧而微微张开。
刘楠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继续拿铲子刮下墙上浮起的墙皮。
沈秋芳见他继续干活了,她也不敢再呆在那儿,只好带着满心的揣测忙活。
晚上做饭的时候,沈秋芳看到王小路的手背擦破了皮,她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看电视的刘楠,试探着说:“小路,你的手都擦破皮了,今晚就别进厨房帮忙了。”
说完又用眼睛余光去观察刘楠的脸色。
刘楠默不作声地看电视,好像家里发生的什么事都跟他没啥关系。
沈秋芳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把王小路按在椅子上坐好,用眼睛示意她好好坐着,不要进厨房帮忙,自己则迈着比以往要轻快的脚步往厨房走去。
王小路很不安,坐在椅子上,身体僵硬地不敢动,眼睛盯着电视也不敢看别的地方。
刘文婷从王小路的房间走出来,看到她坐在客厅看电视,没进厨房,忍不住哼了一声。偏生刘楠也在客厅,她不敢说别的话来嘲讽王小路,只能恨恨地转身回房。
晚上吃完饭,刘文婷见收拾碗筷的只有沈秋芳一人,实在忍不住酸酸地说了几句:“有了房间就以为自己真的是我家里的人了,连装都不装了!”
王小路吓得赶紧站起来,拿着两个空菜盘进厨房。
沈秋芳干笑着解释:“爸、妈,小路的手背不小心擦伤了,我让她这两天别干活,免得伤口发炎了。”
刘父不管家里的杂事,眼睛盯着电视,随口应了句嗯。
自从沈秋芳和王小路到了刘家之后,刘母轻松了许多。她再不喜欢儿媳带来的拖油瓶,也不好说太刻薄的话,“我知道了,你让她出来吧。”
刘楠也不作声,跟刘父一样闷闷地看电视。
王小路来这里之后,每天都帮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霎时间他让她啥也不要干,她心里肯定不安忐忑得很。另一方面,他对王小路好,也会让刘文婷更加针对她。毕竟刘文婷从这个家里,得到的爱和关心太少太少了。
王小路躲在厨房里,沈秋芳没让她的手碰到水,给了她一张小板凳坐着。
沈秋芳一向是家里最后洗澡的,洗完澡回房,刘楠闷头闷脑递了一瓶双氧水和一包医用棉花给她。她心里微动,“我上去给小路的手背消消毒。”
刘楠不说话,低头认真看着泛黄的书,握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沈秋芳上到二楼,小声喊王小路出来,帮她消完毒后,本想叮嘱她处处要让着刘文婷,看到她温温顺顺的样子,最后只摸摸她的脑袋,“快回去睡觉吧。”
刘文婷早就躺好了,八十公分的床,她故意占了一半多,只留下小小的一个空位给王小路。
王小路轻手轻脚地关灯躺下来,贴着床边躺着,小半边身体悬在空中。
房间里很安静,两人都刻意控制自己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刘文婷突然问:“喂,你妈为什么跟你爸离婚?你干嘛要跟她一块嫁过来当拖油瓶?”
王小路咬咬下唇,嗓子眼有点干痛,她缓了缓,细声细气地说:“他跟别人有孩子了,不要我和我妈了,我爷爷奶奶也不要我,只有我妈要我。”
刘文婷只知道沈秋芳离婚再嫁,这时听到王小路这么一说,震惊之余居然对王小路产生了一丝丝同命相怜的意味。她爸和她妈,都是被自己的伴侣抛弃的;她和她,都是被家人嫌弃的。但很快,那一丝丝多余的情绪就消失不见——王小路好歹有她妈疼,可她呢,谁也不疼她不爱她。
刘文婷抬起手臂压在眼睛上,让眼泪躲在手臂背后肆意流淌。
王小路从刘文婷忽重忽轻的呼吸声中就知道她在哭。她沉默地睁着眼睛看着似乎无边的黑暗,眼泪悄悄从眼角滑落。
第二天,刘楠吃完早餐又出门溜达了。刘母管不了他,嘴上嘟囔几句就继续看店。中午他们都吃完饭了,刘楠才骑着一辆破三轮回来。
“这辆三轮车是谁家的啊?这台冰柜是谁家的啊?”刘母听到声响出门一看,差点以为儿子去帮忙拉货了。
她心里倒是想儿子真的找了份拉货的活计,现在家里多了两张嘴,文具店和刘父算|命挣得不多,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刘楠依然少话:“废品站的,我们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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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母赶紧上前搭把手把冰柜扛下来,“这冰柜也是在废品站买回来的?好的还是坏的?花了多少钱啊?”
“坏的。我去还车了。”刘楠说完,灵活上车,一溜烟跑了。
刘母差点破口大骂,幸亏他跑得很。
半个小时后,刘楠满身臭汗走进文具店。刘母立即爆发了,指着他骂了好一阵。刘楠也不说话,从收银台底找出工具箱就开始修冰柜。
“你这傻子,动脑子想想,这破冰柜要是能修好,别人舍得拉到废品站卖掉吗?别人不会找人维修啊?”刘母看着刘楠就来气,怎么就生了这样一个让人操心的儿子啊!
沈秋芳从阳台探着身子往下看,见刘楠回来了,盛了一盘饭菜下楼。
刘母见她下来,不想当着她的面训斥儿子,一屁股坐了回去,心里安慰自己,“算了,到时候再卖出去,亏点就亏点,老话都说了吃亏是福。”
刘楠捧着盘子坐在文具店门口的台阶上吃饭,沈秋芳围着旧冰箱好奇地看。
“能修好不?修好了把它放一楼吗?咱们到时候要不拿点冰棒甜筒回来卖?”沈秋芳平日也在文具店里帮忙,眼瞅着天气逐渐热起来,小学生们每天放学就直奔巷子口的那家小卖部,围着小卖部的冰柜买雪糕,她可眼热了!
明明他们家文具店是最靠近学校的店铺,地理位置那么好,就该搞个冰柜回来卖雪糕啊!哪里还用得愁生意不好!
刘楠点点头,作为回应。
沈秋芳这段时间跟刘楠相处多了,看着他那张黑脸,心里的害怕虽说还有,但已经减少许多。她在刘楠身旁坐下,两人间隔了半个人的位置。
刘楠少话,沈秋芳便主动找话题。
“修这个冰柜要多久啊?”
“不知道。”
“你怎么会修冰柜啊?昨晚你看那本书是教修冰柜的?”
“差不多。”
“那我能不能让小路下来看看你修冰柜?现在家里也没什么活,她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做什么好。”
“嗯。”
沈秋芳便把王小路喊下来,让她帮忙递递螺丝刀钳子之类的。
刘母看到儿子埋头埋脑干活,王小路蹲在一旁递工具,心里就有点膈应。
又不是自家的种!给口饭吃就行了,咋地沈秋芳还想让她女儿跟阿楠拉近关系?
沈秋芳在文具架前把弄乱的文具整理归位,神情温和,手脚麻利。
刘母看着她,心口堵得慌,有股气总想往外跑。
但是她最后还是没出声骂人。
阿楠以前不是现在这样的,他虽然话不多,但是性情温和,手脚勤快。但自从前儿媳闹出那桩事后,他就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整日阴着一张脸,双眼死气沉沉的,像跟所有人都有深仇大恨。他不爱见人,除了每星期去进货,其余时间便躲在房间里,家里的事都不管不顾。
这段时间,阿楠愿意出门了,虽然老是去破烂店和废品站,但好歹没有整日把自己锁在屋里;他也开始把家里的事放在心上了,把破破旧旧的家修整了一遍。现在,他又搞了个破冰柜回来。
刘母眼眶有点发红,这么多年,阿楠总算有些改变了。大概是因为重新有了个完整的小家庭,他能逐渐从阴影中走出来。
20. 少话心狠的二婚男3
一整个下午,刘楠就跟这台坏掉的冰柜作斗争,忙活到吃晚饭的时候,也没有修好。
刘母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想安慰他,话从嘴里出来却变成了责备:“我都跟你说了,人家开修理店的都修不好,你连螺丝刀都没拿过几次的,哪里会修啊?”
饭桌上气氛更加凝固,沈秋芳和两个孩子都不敢夹菜了,只敢吃碗里的米饭。
刘父难得开口打圆场:“阿楠以前不是买了书回来学吗,我看那些书还在,他照着书里的来做,指不定就把冰柜修好了。”
刘楠冷着脸吃饭,不出声。
刘母这才想起刘楠曾经也想过学一门修理电器的技能,还跟他们商量好等他学会后就在一楼文具店那儿辟出一个小店面,开一个电器修理店。
可是在他买了一沓修理相关的书籍回来的半个月后,那事发生了。
她心里唏嘘。那时县城只开了两家修理店,大家家里有什么电器坏了都拎到那两家店里修理,生意红火得不得了。阿楠很快就意识到电器修理这门生意值得做,花了很大功夫才找到有用的书籍,一头扎进去学习。
可惜啊可惜,阿楠已经错过了黄金时间。在阿楠把自己关在房里的这几年间,县城已经陆陆续续多了许多修理店,生意也被分薄。不说远的,就在自家这条巷子里便有一家,那个修理店老板还是阿楠的老同学呢,他当初还上门借过书呢。
刘母心情复杂,想要念叨几句,但刘父瞪了她一眼,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几天,刘楠跟这台破冰柜较上劲了,每天吃完早餐就拿着工具四处查看。中午太阳晒得猛,他就捧起修理书看。等到两三点,阳光最炽热的时候已经过去,他又拿起工具。
晒了几天,他的皮肤更黑了,明明是没有情绪的一张脸,却被家人以为他因没有修理好冰柜而心情极差。
刘母不敢念叨任何关于冰柜的事情了,沈秋芳不敢让女儿给他递工具了。
刘楠心里有些郁闷,怎么一家人见到他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但他也没有时间多想,卯足了劲去修理冰柜。
他呀,可盼着这冰柜给家里多挣点钱呢。
又过了两天,刘楠尝试把冰柜插上电,过了十来分钟拉开冰柜门,终于感受到里边的冷意。
“妈,修好了。”话虽短,但蕴含着浓浓的喜悦之情。
刘母惊愕地上前拉开冰柜门,一股寒意从里边扑出来,正正扑到她脸上身上,驱走了一身的暑气。
刘楠从抽屉里拿了钱,留下兴奋激动的家人,急冲冲往外走。刘母这回不用问他去哪儿,心里都有数了。
“妈,以后咱们家也卖冰棍甜筒了?”王小路新奇地趴在冰柜边上,一边感受里边散发出来的凉意一边小声问。
沈秋芳满脸都是笑,“可不!以后咱家生意肯定更好了!”
王小路也眯着眼睛笑,真好,家里有了冰柜,妈妈笑得真开心。
一个多小时后,刘楠扛着三个纸箱走进文具店。拿刀子把密封纸箱的透明胶给划开,把冰棍雪糕分类放进冰柜里。
放好之后,他转身看到母亲、妻子、继女兴奋地盯着雪糕,犹豫了一下,又拉开冰柜门,拿出三个甜筒,递到她们面前:“吃。”
王小路看到透明盖子下的巧克力和花生粒,嘴巴里的唾液疯狂分泌。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吃过甜筒,每次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吃。
刘母摆摆手,“我不吃,我牙齿受不了冰的。”
沈秋芳也不肯接,“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快放回冰柜里。”
王小路眼里的光顿时暗下去,她默默移开视线,盯着地面,心里不断重复:“不好吃的,不好吃的,不好吃的......”
刘楠不说话,强硬地往她们手里各塞了一个,转身就靠在冰柜上在价目标签上写上雪糕种类和价格。
刘母想要把雪糕塞进冰柜里,偏偏刘楠就靠在那里写字,搞得她连冰柜门都拉不开,最后认输了:“吃就吃,我到时要是牙疼可是得找你算账啊。”
刘楠嘴角微微动了动,似乎想笑。但,最后还是失败了。
刘母活了大半辈子,就没怎么吃过零食,嘴巴实在馋得不行,就去厨房拿一小块老冰糖舔半天。雪糕这新奇玩意儿,她就一直搞不懂,怎么那些孩子一放学就一窝蜂跑去买来吃,能有多好吃啊!
她看了一眼沈秋芳和王小路,忍着心里的不舍得,装作大方的样子:“给你们你们就吃吧。”
沈秋芳闻言赶紧帮孩子揭开甜筒上头的塑料盖,撕去甜筒身上的包装纸,让王小路吃快点,“你快点吃,吃完妈再给你。”
刘母学着沈秋芳的样子,把塑料盖和包装纸去掉,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稍有些融化的顶端。入口是一阵冰凉,紧接着是浓浓的奶味甜味,中间还夹杂着巧克力的微苦和花生粒的醇香。
真是太好吃了!
刘母丝毫不知道自己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的意犹未尽,一口接一口舔舐美味的甜筒。
王小路也是这般模样,感受到冰凉凉的奶味甜香味,她懵懵懂懂地尝到了幸福的滋味,那是一种让人重新看到希望的滋味。
沈秋芳拿着自己的甜筒不舍得吃,笑着看女儿珍惜地、小口小口地吃。突然间,一只手拿过了她的甜筒,她惊愕地看过去。
甜筒因为拿出冰柜太久,已经变软。刘楠把甜筒放回冰柜的那一刻,沈秋芳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但当刘楠拿出一个冻得硬邦邦的甜筒,去掉塑料盖和包装纸后递给她,简短地说了“你吃”两个字,她早已荒芜的世界霎时间长出一株绿草。
等她们吃完雪糕不久,竹子小学的下课铃响起,小学生们背着书包兴高采烈地往外冲,目的地当然是巷子口小卖部的冰柜。
但是今天,他们一跑出校门,就看到了文具店门口尤为明显的冰柜。咦,原来文具店也有雪糕卖哎!
小学生们哗啦啦挤成一团,你拿一个绿豆冰棍,我拿一个牛奶甜筒,热闹得不行。
刘文婷背着书包慢悠悠走出校门,一眼便看到自家文具店门口被一群小学生围得严严实实的。她心里一动,撒腿往家里跑。
果不其然,中午放学时这台冰柜还被拆开大咧咧地躺在地上,现在已经被修理好,装了一肚子雪糕开始售卖了。
正忙着收钱的刘楠见刘文婷回来了,在忙碌的间隙,快速地拿了一个牛奶甜筒出来递到她面前。
“哇!刘文婷,你可以不花钱就吃甜筒哎!”
“好羡慕你家里有冰柜啊!”
“这个是你爸爸呀?他对你真好呀!”
......
刘文婷愣了,抬起眼眸看刘楠。在她眼里,他是个脾气奇怪的黑脸怪,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看不到她的存在。
“哎呀,刘文婷赶紧拿雪糕呀!你爸还要收钱呐!”
有个小朋友催着她接下,刘文婷犹豫地接下来。
她,好久没吃过雪糕了。上一次吃,是那人回来拿离婚证的时候。她抱着那人的腿,哭着不让她走,从文具店一直拖到巷子口。那人实在没耐心了,买了一个雪糕塞给她,然后用力掰开她的手,头也不回走了。
那个雪糕,她一边哭一边吃完,回来后被奶奶狠狠骂了一顿,说她是个白眼狼,家里养着她她都不亲近家里;那人早就不要她了,她还贴上去。
刘母看到刘文婷拿着雪糕站在门口中间发呆,赶紧喊她进来:“文婷,你在那愣什么?都挡道了!”
刘文婷看了一眼刘母。奶奶也变了,以前紧缩的眉头变得舒展,总是耷下来的嘴角看上去没那么苦闷。
她顺从地拿着雪糕走上楼,安安静静地待在房间里。雪糕放在书桌上慢慢融化,她也没有吃掉。最后用一团草稿纸把它包起来,悄悄扔掉。
*
刘楠修冰柜的同时,刘文婷的房间也通风完毕。晚上刘楠吃了晚饭,便把那张木床给重新装回去,书桌和衣柜也搬了进来。
刘文婷不用再和王小路挤在同一张床上了,可以搬回自己的房间了。当她一个人躺在自己熟悉的床上,却觉得有些不习惯,翻来覆去也没有睡意。
为什么会这样呢?
刘文婷抱着被子想,脑子里蹦出今天刚学的词语——孤独。
虽然家里有爷爷奶奶和爸爸,班上有年纪相仿的同学,但是一直以来她都是孤独的。在家里,爷爷奶奶忙着挣钱养家和做家务,爸爸躲在房间里,没有人关心她疼爱她。在学校,班上的男同学喜欢欺负她,给她起外号,拿小石头砸她;女同学喜欢凑在一起说她坏话,不跟她玩。
在她身边,只有王小路跟她一样不幸,一样孤独。
隔壁房间的王小路睡得很香。虽然这几晚和刘文婷相处平安无事,但是在此之前,刘文婷已经给她留下了非常恐怖的印象。在她看来,刘文婷就像个不定时|炸|弹似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爆发。这几晚她小心翼翼地扛过去了,保证睡觉不碰到刘文婷的身体,鞋子不挨到刘文婷的鞋子,在房间里不碰到刘文婷的书桌书包木箱......
刘文婷总算搬回她自己的房间了,王小路握着小拳头想,太好了,以后再也不用跟她一起单独相处了!
没过两天,刘楠把刘文婷那张歪歪扭扭的单人书桌修理一番,变得结实端正。又从破烂店低价买回一张单人书桌和椅子后,把两张书桌并排摆放在客厅的一角。
沈秋芳脑海里生出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该不是,有一张书桌是给小路准备的吧?
刘父刘母两口子也想到了这码事,赶紧把儿子拉进房间,询问他是不是打算让王小路去上学。
刘楠理所当然地点头。
“不行!我不同意!”刘母气得说话都哆嗦了,“自从那事之后,文婷的学费书杂费都是我跟你爸出的!她是你亲生女儿,你这当爸的负责没有?都是我跟你爸替你养她!”
刘父也在给他算账:“我一个月算命就挣一千几百块,文具店挣多少都在你兜里,你每个月也就给你妈一千块。寒暑假没生意,你妈也没工资,一年算下来我跟你妈挣不到两万。文婷学费书杂费每年要一千四,家里伙食费水电费都是我跟你妈出的,加加减减下来我跟你妈每年都攒不了多少钱。”
刘楠不说话,打开门走了。
刘母扑在被子上哭,一边哭一边骂,“我怎么就养了这样的儿子啊?从来都不会想想我的难处,什么都扔给我扛!我替他养了女儿,以后还得给他养那些阿猫阿狗吗?”
刘父坐在床边叹气。不管怎么样,他跟老伴是不同意送王小路去学校的。小学每年就要一千多学费书杂费,以后上初中高中肯定更贵啊!他们能给她吃饱穿暖就已经很厚道了!
刘文婷躲在被窝里哭,为什么爸爸不肯供她上学读书,却要供王小路上学?
沈秋芳在王小路的房间里流眼泪。她当然想让女儿去学校学多点知识,以后好歹能识字算数,不用像她一样做睁眼瞎。王小路不安地靠着母亲,小声说,“妈,我不去上学,我真的不去。”
过了一会,刘楠拿着一个黑色塑料袋走进父母的房间,关上门。
“文婷的学费,家里的伙食费水电费。”刘楠把黑色塑料袋打开,几沓蓝黑色的大钞出现在刘父刘母眼前。
刘楠还有个本子,上面记着账,他把这几年来本应他出的、却由父母代出的费用都说了一遍,然后把钱全补给父母。
刘父刘母懵了。
“爸、妈,对不起。”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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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低着头,瘦削的身形在黄澄澄的灯光中投射出高大的影子,“以后,家里有我。”
短短两句话,又招得刘母放声大哭,刘父心酸地用粗糙的大拇指拭去眼角的泪。
曾经一个完整温馨的家,中间经历了破裂。刘父刘母以为,这一辈子,儿子就这样了,他们这一生也就这样了。可是,在这一刻,他们的家,再次变得完整。
发泄过后,刘母的情绪逐渐稳定。她捡起衣角,把眼泪擦掉,哑着嗓子说道,“阿楠,你叫文婷、秋芳、小路进来,我有话跟她们说。”
等这几人走进来,刘母的视线逐一略过她们的脸,无一不是眼肿鼻红。
她自己也是这个样子,便装作什么也看不出来,直接说道:“以前,家里出了不好的事情,阿楠他心情和身体不好,所以家里大部分事情都是我跟他爸抓主意,像文婷上学的学费、家里的伙食费水电费,都是我跟他爸出。”
“现在阿楠好起来了,他把这几年文婷的学费书杂费、咱家的伙食费水电费都补给我了。”
“以后,家里的担子就交到阿楠身上,我跟他爸就不管那么多了。”
咦?这是什么意思?
刘文婷眨眨泪眼,有些反应不过来。
在今天之前,刘母厌恶前儿媳,连带着讨厌她生出来的女儿。但现在,刘楠的话让她明白,以前都成为过去,他的伤口已经被流逝的时间抚平。
“文婷,”刘母把刘文婷拉过来,“你看,这沓钱是你爸给你出的学费。以后你跟小路的学费,也是他出。”
沈秋芳从刘母的话中得到自己最想要的答案,眼泪再次破堤,紧紧搂着王小路,小声重复,“小路,你听到奶奶说的话没有,你也能去上学了!”
刘楠在旁边简单补充几句:“八月底,我带你们去阳光小学。明天起,我给你们补课。”
刘文婷惊喜地看向他,小声重复:“阳光小学?”
刘楠对她认真地点点头。
束缚在刘文婷身上的其中一层无形枷锁被悄悄打开,她终于不用再去竹子小学,面对一张张丑陋的面容,不用再被别人嘲笑说坏话,不用再被别人孤立和欺负。
去哪个学校的都不要紧,只要能离开竹子小学。
*
第二天吃完早餐,沈秋芳准备出门买菜,刘楠喊住她,让她跟他一块去拿货。
王小路知道自己能上学之后,对刘楠的印象瞬间改变了——虽然新爸爸看起来很凶,但是他给她弄了个房间,还让她去上学,他真是个好人!
她细声细气地拉着母亲的手,胆怯怯地看着刘楠:“我也想去,可以吗?”
刘楠点头,走在前头带路。
王小路终于试探着向外面的世界伸出小触角,这真是件好事!刘楠一直苦恼,她这么胆小怕事的性格,该怎么扭转过来。
雪糕批发和文具批发都在同一条街上,从刘家走路过去需要半个小时,走得这三人汗流浃背。
“以后,我们一起来进货,行吗?”刘楠问道。
沈秋芳受宠若惊猛点头。
“我也来,可以吗?”细细的声音响起。
刘楠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原本他只是想带沈秋芳逐渐熟悉文具店进货的事宜,等她能独当一面了,就把文具店交到她手里。没想到还因此吸引了王小路。这正好,让她跟着沈秋芳一块多长长见识,多点跟人打交道。
先去文具批发店,刘楠拿出一张纸,走进去,对着纸把自己想要的货拿到收银处。老板一边报价一边按计算机一边把货品放进纸箱里,等收银台上的货品全放进去,总数也出来了。
沈秋芳看着心里便有谱了,简单啊,跟买菜差不多嘛!
“这是你老婆孩子啊?第一次见啊!”刘楠一直在这家批发店拿货,老板认识他,收钱时随口问了一句。
“嗯,是。”刘楠转头跟王小路说,“小路,要不要跟叔叔打声招呼?”
王小路吓得躲在沈秋芳身后,把小脑袋藏起来。沈秋芳想揪她出来也不成。
“嘿,小姑娘还挺害羞的啊!”老板笑着打趣。
刘楠面色如常地点头,没有放在心上。沈秋芳却觉得脸色火辣辣的,忍不住埋怨这孩子过于胆小了。
刘楠扛了满满两纸箱的文具,率先走在前面,领着她们往雪糕批发店走去。
沈秋芳趁他没注意,一把拉住王小路的手臂,把她扯到自己跟前,压着声音呵斥:“怎么回事?跟别人打招呼都不会吗?这么丁点儿的事你都做不好吗?”
王小路扁着嘴,眼睛渗出眼泪。
“哭哭哭!说你两句就哭!你没用了你!”沈秋芳伸出手指,刚想戳女儿脑袋,就被刘楠喝住了。
“怎么了?”刘楠扛着纸箱往回走。
沈秋芳又不好直说孩子连招呼都不敢打丢了他们的脸,憋着气回了一句“没事”。
“多点出来就好了,不要生气。”刘楠认真地告诉沈秋芳,然后腾出一只手,迅速摸了摸王小路的脑袋,随即缩回去扶住纸箱。
王小路抿着嘴唇用力点头。
沈秋芳也不好当着刘楠的面再说什么,心里盘算着回去一定要好好跟小路说一说,把她这个性子给改过来才行。
到了雪糕批发店,沈秋芳主动提出去拿雪糕,刘楠也由着她去。等她挑好了,刘楠一看,她把他上次进货的种类和数量照搬过来了。
他指着自家店里卖得最好的绿豆冰和红豆冰,说道:“这两个要多拿,”再指着偏贵的不好卖的牛奶甜筒以及雪糕杯说,“这两个要拿少一点。”
说完还把手上那张纸给沈秋芳看,上面标明了四种雪糕的售卖情况。
沈秋芳有些尴尬:“我、我不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