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每天想上位》
1. 第1章
寒冬腊月,朔风凛冽,积雪压枝,漫天银白。
镇国将军府满院红绸在皑皑白雪中尤为刺眼。
汀兰瑟缩着脖子,在雪地里一阵急奔,不停地搓着手取暖,仍然冻得脖子瑟缩,嘴唇乌紫。
她穿过曲折的游廊,捏了捏快要冻僵的耳朵,拍干净身上的雪粒子,这才疾步进了喧闹的西暖阁,径直走向季明瑶,俯身在她耳边小声道:“姑娘,有人自称是长公子的好友送来了一封信。”
季明遥不动声色将信藏于袖中,装作不胜酒力的模样起身,对坐在上首的妇人恭敬行礼,又对众席间女眷欠身道:“抱歉,明遥先下去补妆。”
一位浑身贵气的中年妇人笑道:“明瑶这是喝醉了吧?主角离了场,咱们留在这里好生无趣啊!”
妇人看向坐在上首的雍容华贵的妇人,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听说殿下为了今日世子爷定亲宴,不远千里从云南运来不少鲜花,这个时节百花凋零,唯有四季如春的云南却是鲜花绽放,不知咱们可否有幸随殿下前去饱饱眼福?”
那坐在上首的贵妇人起身,微微颔首,在席间的十多位贵眷簇拥下离席。
*
今日正是季明瑶和长公主与镇国将军之子陆文瑾的定亲宴。
季明瑶离席出了西暖阁,寒风袭来,她抱臂打了个寒战,找了个背风的地儿坐下。
虽说只是定亲,但长公主身份尊贵,陆文瑾又是独子,将军府的定亲宴办的甚是铺张,极讲究排场,听说单单是这些从云南运来的名贵鲜花便耗费千金,更不论这酒席之上所用的金杯玉盏,牙箸银器,奢靡至极。
定亲宴用度皆按皇室的标准来操办,处处彰显长公主的身份地位。
只是苦了季明瑶,天不亮就要起来上妆,陪着长公主向众贵客贵眷敬酒,她酒量浅,喝酒了胃中难受,看着满桌子的山珍海味没了半点食欲,汀兰前来送信,她也正好借机离席出去透透气,散散酒气。
有人在她的定亲宴上送信,必然是十万火急的大事。
她从汀兰的手中接过信,展开一看,信中只写了个地点。
——长公主府梅园。
倒像是与人约会的地点。
季明瑶轻轻蹙了下眉头,问道:“信是何人送来的?”
汀兰答道:“那送信之人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话很少,看上去很严肃,奴婢从不曾见过,只说是他家主人是大公子的朋友,奴婢便问他家主人是谁?那少年只说了句“故人”便走了。待奴婢再抬眼时,那人消失在茫茫风雪中。”
季明瑶听了汀兰的描述,心想送信的少年定是会武,习武之人脚步轻快,在一瞬间施展轻功快速离开。
兄长在宫中当差,是名宫中侍卫,那人自称是兄长的朋友,季明瑶猜测应该是兄长的同僚。这才稍稍放宽了心,但为求谨慎起见,她揭开汀兰手中的灯笼,将信笺放在烛火上点燃,看着信笺被焚烧殆尽,这才起身前往梅林。
此刻天色渐暗,将军府中挂起无数花灯,照得偌大的将军府如同白昼一般。
季明瑶低头将莹白的小脸埋在领口的一圈毛绒绒的狐毛中,衬得那清丽脱俗的容颜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白玉兰。
北风卷着大雪迎面扑来,寒气渗透衣衫往骨头缝里钻,浑身冰冷彻骨。
汀兰赶紧将一个铜手炉递给她,“姑娘身上的袄子单薄,这身锦缎衣裳还是问江姑娘借的呢!可衣裳虽华丽却不能御寒,姑娘先暖暖手吧。”
汀兰越说越心酸,堂堂礼部侍郎千金,却一朝沦落到连定亲宴上一件像样的衣裳都拿不出来,身上唯一用来御寒的旧袄被洗得单薄,根本就不能抵御京城的严冬。
这般重要的场合,季明遥却只能在旧衣外面罩新衣充场面,汀兰不禁红了眼眶。
季明瑶将手炉又塞回汀兰的手中,“瞧瞧你,脸颊冻得通红,眼睛鼻子都红红的,像只可怜的小兔子,冷坏了吧?”
她望向茫茫无际的霜雪,满腹愁肠,心想这京城的冬天可真漫长啊,再这样冷下去,买炭又是一笔大的花销。
见汀兰神情沮丧,宽慰道:“别难过,等到日后我正式嫁入镇国将军府,便请裁缝用上好的鹅绒给你做袄子,今日先用这手炉代替,冬衣等日后再补上。”
她身为主子尚且穿着旧衣,汀兰的日子只会比她更难熬。
季明瑶搓着手在嘴边呼出一口热气,手已经冻得冰冷麻木了,心中盼着大雪快停,一家人能平安度过这个严冬。
汀兰几番推迟,但季明瑶硬塞给她,汀兰更是感激主子将唯一用来取暖的铜手炉让给了她,暗暗下定决心日后会更加尽心服侍主子。
汀兰心细,察觉今日虽是季明瑶定亲的好日子,但她的脸上却无半分喜悦,眉眼间似笼着一层化不开的忧愁。
她以为季明瑶为了家中突生变故而伤感,又或是为了夫人的病忧心忡忡,生怕自己说错话会惹得季明遥心烦,只是搀扶着姑娘慢慢往前走,心中暗暗期盼着定亲宴后,姑娘和世子爷能早日成婚,将来有人能真心疼爱姑娘。
雪地难行,大概半个时辰后,主仆二人冒着风雪来到镇国将军府西苑的那片梅园。
寒冬季节,满院红梅绽放,这梅园几乎占据了将军府的整个西园,说是梅林花海也不为过,红梅傲雪,花枝葳蕤,为冬日单调的雪景添一抹明艳的色彩。
从梅林中传来一阵嬉闹声,紧接着是一阵掌声和欢呼声。
季明瑶寻着那声音望去,拨开眼前的重重花枝,便见到一位身着舞裙的女子正在梅林起舞,水袖飞扬,旋转间裙摆层层展开。
待季明瑶走近,见那女子浓妆妩媚,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眉眼轮廓比中原女子更深邃些,应是中原人和胡姬的混血,只见她玉臂裸露在外,眼波流转间流露出几分勾人的媚态。那女子回眸一笑,旋转间却突然身子一歪,往一旁男子身上跌去。
汀兰不禁大声惊呼,原来那男子不是旁人,正是季明瑶的未婚夫君。
那位面容冷峻,传言不近女色的世子爷陆文瑾。
而就在汀兰出声,女子快要跌在陆文瑾的身上之时,他竟手中握扇,暗中运劲,不等女子触碰到自己,便借着那柄玉骨扇将那女子顺势一带,竟将那女子用力推了出去。
女子倒在了一旁安郡王赵朔的怀中,安郡王眉头一跳,温暖暖玉撞满怀,顿时闹得满脸通红。
围观的众男子高声赞叹:“世子爷好俊的武艺。”
又有人道:“只可惜……不是那怜香惜玉之人。”
但方才汀兰出声,那些围观的公子哥儿见到季明瑶前来,都暗自觑向陆文瑾,只见他面色微沉,便将打趣的话都咽下去,连忙改口道:“世子真是我等楷模,向来洁身自好,天下又不知该有多少女子会伤心难过了。”
陆文瑾面若冷玉,神色如常,“你们知道的,我心中只有阿瑶一人,况且今日是我和阿瑶定亲的日子,你们要胡闹也该懂得分寸,都散了吧!”又看向满脸通红的安郡王,面带愠色,“安郡王,这位姑娘是你带来的,也不看看今日是什么场合,竟也这般胡闹!”
安郡王愣了一瞬,连忙赔笑,脸上红晕未退,“给世子和季三娘子道歉,都怪小王造次,再不敢了!”
陆文瑾微微颔首,安郡王低着头搀扶那位姑娘离开。
等到众公子哥都散了,陆文瑾换了一副笑脸走到季明瑶面前,温声道:“脸色怎的这样难看?”
“瞧你的手都快要冻僵了。”陆文瑾捧起季明瑶的双手在唇边,轻轻地呵气,将她那葱白般的手指用掌心包裹住,握了握,“我记得你最不喜欢这种纨绔子弟嬉闹的场合,怎会突然兴起来梅园?若是想赏花的话,待定亲宴结束,我单独带你来观赏园子,可好?”
季明瑶看向安郡王和那位姑娘离去的背影,收回了目光,唇角露出浅浅的笑意,只是今日为了应付宾客见人便笑,嘴角有些僵硬泛酸,“只是想出来透透气,并无赏花的兴致。”
出来的这会儿,她快要冻僵了。
再说今日为了陪长公主应酬,她已是疲累不堪,哪还有兴致赏花,只盼着宴会早早结束后赶紧回家休息。
陆文瑾像是知晓季明瑶的心思,握住她的手,轻轻扶住她的后腰,趁机将她揽握在怀中,“还未用膳吧?我让厨房炖了你最爱的甜汤,先喝点热汤暖暖身子,再用些点松软的点心。”
季明瑶不习惯他过分亲密的举止,轻轻挣脱他的怀抱。
陆文瑾微微蹙眉,很快又恢复方才温柔体贴,“还是不习惯与我亲近吗?不过阿遥可要快快适应,难道等到你我洞房那日,你还要狠心将自己的夫君拒之门外不成?”
陆文瑾轻轻握了握季明遥柔软的掌心,严肃认真地说道:“阿瑶,可不要让我等太久。”
季明瑶点了点头,却有种无形的压力。
若是七年前他对自己说要成婚,她不知会有多么欢喜,但整整七年才等到这场定亲,最初的情意也慢慢消耗,没了当初的欢喜和悸动,她心若止水。
但季明瑶还是顺从地被他拉着往前走,在这段关系中,陆文瑾习惯做主,习惯替季明瑶安排好一切。
季明瑶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扫过他腰间轻轻晃动的那枚崭新的香袋,突然开口道:“这香袋真好看,是长公主替瑾哥哥挑选的吗?”
陆文瑾握着她的手指微微一颤,便取下香袋放在季明瑶的手中,“是啊,母亲说咱们的定亲宴必须是全京城最好的,我今日所穿的衣裳配饰都是母亲亲自挑选,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配得上我最美的未婚妻,阿瑶。”
季明瑶心中明白长公主迟迟不答应定亲,是觉得她配不上陆文瑾,便知长公主定然不会说出那番话,但她却不拆穿,而是替陆文瑾戴好香袋,顺从说道:“长公主挑的自然是最好的。”
目光从那香袋上离开,轻蹙的眉头舒展,神色如常。
*
入夜之后,气温骤降,漫天飞雪似琼玉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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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向天空肆意挥洒。
离梅园不远处的望春亭中,一袭月白锦袍,身披狐裘大氅的男子正盯着从梅园离开的那道人影,“六年未见,没想到竟成了个低声下气的木头人。全然没了当初的机警和胆识。”
慕风顺着裴若初的目光望去,问道:“殿下说的可是方才您让属下送信的那位季家三娘子?”
裴若初转身,宽大的袍袖拂去了雕花木栏杆覆上的积雪,扬起一片飞雪,“孤已经提醒过了,但梦中人却不愿醒。”
罢了,毕竟也不是人人都能高嫁镇国将军府的。
慕风问道:“或许是那位季家姑娘并未察觉,殿下可要再写一封信提点她?”
“你以为她当真不知道?还是觉得孤那好外甥当真智计无双,能瞒天过海?”
可惜季明瑶灵气胆识皆不再,沦为庸人,只怕是舍不得这门好亲事。
只见陆文瑾去而折返,四顾无人之后,便走入那梅林深处假山中,被那背靠着假山的女子抱住劲腰,两人交颈挤入假山洞中。
疾风大雪中似隐约传来女子的调笑声。
裴若初隐去眸中鄙夷的神色,懒得再看,“听说母后的头疾又犯了,回宫。”
慕风应了声“是”,但似又想起了什么,觑着太子的脸色道:“禀太子殿下,今日一早,皇后便宣沈五娘进宫侍疾。”
沈五娘沈淑宜是皇后的亲侄女,也是皇后为裴若初选定的太子妃。
沈皇后无子,从一众皇子中挑中了裴若初抚养,在白马寺修行十年的裴若初被接回宫中。年前,在皇后和沈家的扶持下册封为储君,他自然要投桃报李,选沈家的女儿当太子妃。
裴若初仍是那副嘴角微微上扬的温润模样,但笑意却不达眼底,他大步出了望春阁的阁楼,袖袍带风,袖中带出佛堂才有的阵阵檀香。
“去白马寺。”
慕风心中震惊,难道主子刚册封为太子便要违抗皇后吗?为了得到太子之位,主子韬光养晦隐忍多年,难道要将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太子之位舍弃了。
就连慕风都知道,沈家扶持他当太子,他娶沈淑宜,这是交易。
主子选择依附皇后,便是默许了这场婚事,可如今却选择对沈家女避而不见,难道是打算反悔了?主子反悔的理由难道为了这个季家三娘子?
人人都传陆文瑾不近女色,冷漠不好接近。而裴若初则常年唇边带笑,温润和善,又因曾在白马寺修行,面带慈悲,人称笑面佛。
只有慕风知道他对世人皆是一副笑脸,从未见他动怒,却从不曾与对哪个女子上心。
方才太子似对那位季姑娘的性情颇为了解,似从前便见过,说不定两人之间曾发生过些什么?
慕风正在胡思乱想,只听裴若初的声音传来,“先去一趟白马寺,再入宫探望母后。”
慕风心中一阵茫然,这主子的心思是越来越难猜了。
*
宴席结束,宾客已散,季明瑶坐上回季府的马车后,心里的压力并未松懈半分。待到马车驶出了镇国将军府所在的街巷,夜深无人之际,季明瑶怔怔地望着汀兰,将心思一吐为快:“我一直都盼着嫁入镇国将军府,如今终将得偿所愿,我应该高兴的,对吗?”
提起季明瑶的亲事,汀兰更高兴,“因当年老太爷的一句口头约定,姑娘便等了世子爷整整七年,如今总算是心想事成,您和世子爷终于能修成正果。”
汀兰深感姑娘不易,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却见季明瑶怅然若失,手上似有血迹,赶紧查看她的双手,只见她指尖正紧紧扣住掌心,细长透明的指甲上全都是血迹。
“姑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您又何苦自伤?”
季明瑶抬眼看着汀兰,忍了半响,终于说道:“他有了别的女人。”
汀兰心中震惊,季明瑶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陆文瑾。不可置信地问道:“会不会是姑娘弄错了?世子爷对姑娘的好,奴婢都是看在眼里的。他对旁人皆是一副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唯独对姑娘却是温柔体贴,是因为方才那封信的缘故,姑娘才疑心世子爷吗?”
季明瑶摇了摇头,“我与他相识七年,自然极熟悉他的喜好和习惯,又怎会看不到他近日的这些反常举止?”
无论是今日见到的有着胡人血统的舞姬,还是他惯用的香袋中的冷香中添了一味淡淡的甜香,都表明他身边有个极亲近的女人。
他们太熟悉了,熟悉到他的眼神,一个反常的举止,她都能觉察出异样。
方才在镇国将军府,面对陆文瑾时,她努力克制隐忍,如今出了将军府,她才说出来。
汀兰不解地问道:“会不会是姑娘多心了?若世子爷真的有了别的女人,他又怎会答应和姑娘定亲?”
正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下,车身微微一震,前方有人拦了马车,季明瑶打起帘子,那拦路的小厮道:“我家主人邀季三娘子于清水胡同的荣宅一见,当面为娘子解惑。”
2. 第2章
长公主在京城的产业几乎遍布整个清水胡同。
陆文瑾身边最信任的长随名唤荣升,那荣宅是陆文瑾赏赐给荣升的宅子。
季明瑶隐约记得那处宅子的位置甚是偏僻,京城以西的清水胡同,属于京城的郊外。
陆文瑾性子谨慎,长公主又极看中名声,自然不知陆文瑾做出了那等丑事,那地处偏僻的荣宅的确是个金屋藏娇的好地方。
季明瑶越想越觉得心灰意冷,不禁脸色苍白,身上发冷。
那小厮传话之后,便跑向昏暗的街巷再也不见了人影。
季明瑶努力克制着情绪,手却控制不住地发抖。
她小心翼翼地取下发髻上的首饰头面放进一个小匣子中,将匣子交给汀兰,“这些首饰都是问月芙借的,你替我收好,要还给她的。”
汀兰松了一口气,她担心季明瑶会去荣宅一探究竟,可好在她并未提起。
江月芙是满月楼的瘦马,也是季明瑶唯一的好友。
半年前,季明瑶的父亲季开朗突然辞去礼部侍郎一职,毅然决定随一名江湖女子出走。无论母亲如何哭闹都无法挽留,气得当场吐血病倒。
婶母周氏接过母亲手中的管家权,从此季家便由二房当家,那周氏为人尖酸刻薄,记恨了尤夫人大半辈子,如今终于闲鱼翻身,从此扬眉吐气,誓要将这些年所受委屈变本加厉地还给尤氏和季明瑶兄妹。
周氏不仅苛待季明瑶兄妹三人,缩减长房的吃穿用度,更是想方设法克扣尤氏的药钱。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一个月前,就连维持季明瑶一家子过活的锦绣坊,也因伙计出城送货,路遇劫匪,将马车上的上好的锦缎尽数劫走。
因无法按期交货,锦绣坊赔了钱,此前又因尤氏生病贴补了不少药钱,还贴补不少钱用于一家三口的日常开支。
此番锦绣坊出事,连铺子里伙计的工钱都付不起,再也凑不出进货的钱,铺子里的生意每况愈下,即将面临关门的风险。
而季明瑶的父亲季开朗出走,同行见季明瑶一女子经营,身后无人撑腰,联合起来降价抢生意,锦绣坊的生意越发惨淡。
季明瑶步步精打细算,却仍然难以维系,母亲看病抓药要钱,为幼弟请先生授课要钱,要给下人们发月钱,铺子伙计要付工钱,她恨不得将一文钱掰成两半来花。
她已经一整年未做过新衣,从前的那些绸缎衣裳和首饰都让汀兰拿去当了贴补家用,就连冬日取暖买炭钱也拿不出来。
京城的冬天一天比一天冷,她只能坐在床上盖着厚被褥熬过寒冬,可母亲又因受寒病情加重了。
走投无路了,她打算去借钱,可平日来往的亲戚朋友却都想方设法远离,避她和如同瘟神一般。
江月芙知她的困难,连件像样的新衣都拿不出来,二话不说便拿出了自己最贵重的衣裳首饰送给她。
可季明瑶坚持只是暂时借来救急,她心中所想便是再穷再难也不能堕了志向,一时的困境总有办法解决的。
而这时陆文瑾上门提亲,她仿佛看到了希望。
理智告诉季明瑶她要忍,忍到成功嫁入镇国将军府,眼前的困境一切自然都能迎刃而解。
母亲能用上最好的药,幼弟能请到最好的老师,兄长也能攒钱娶媳妇。
她无数次告诉自己要对陆文瑾的那些反常举止视而不见,就像方才那样,明知他戴着别的女人送的香囊,还能不动声色地强迫自己微笑着应付陆文瑾。
但愤怒和内心的痛苦煎熬快要逼疯了她。
马车在满月楼停下,汀兰去还了首饰,将一本曲谱递给季明瑶,“这是月芙姑娘赠与姑娘的。”
季明瑶将那曲谱收好,心想只有月芙最懂她。当初母亲为了让她学刺绣,一把火将她房中所有书和曲谱全都烧了,可十年没碰琴,几乎全忘了,只能先自学指法,看些曲谱,等手里有钱了,再去挑一张便宜的琴来练练。
若有机会,她会将从前所有落下的学业全都补回来,这是季明瑶的打算。
马车回季府要经过清水胡同,荣宅就在不远处,季明瑶打起帘子,盯着陆文瑾亲笔所写的“荣宅”二字的匾额,对汀兰道:“将那坛酒给我。”
兄长季泽川好酒,这坛绍兴女儿红是陆文瑾专程让人前往从江浙一带买来,说是让季明瑶带回去给兄长尝尝,送给母亲的是一根百年老参,送幼弟的是蹴鞠,还有一面罕见的西洋镜。
陆文瑾一贯如此,事事考虑周全圆滑,无可挑剔。
汀兰不知季明瑶要酒做什么,便将那坛女儿红递给她,可没想到季明瑶接过酒坛,猛灌了一口,那酒性烈,似利刀子割喉,季明瑶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说不出的爽快。
“姑娘本就不会喝酒,这般喝法,会醉的。”
烈酒过腹,酒壮怂人胆,季明瑶借着酒劲大声说道:“咱们去清水胡同。”
汀兰担心季明瑶喝酒会出事,更怕季明瑶醉酒了会去找陆文瑾闹,毕竟等了七年才等来了这场定亲宴。若是因此惹怒了世子爷被退婚,姑娘家的名声坏了,今后谁还敢娶啊!
更何况若没了这门亲事,二房的周夫人定会变本加厉地欺负夫人和小公子。
汀兰苦苦相劝,“姑娘今日累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季明瑶却挣脱了汀兰,对车夫阿福道:“福叔,我在这里下车。”
天色已晚,雪未停,空旷的街上只有几辆匆匆行驶过的马车,季明瑶喝了酒,浑身发热,竟不觉得冷了。
汀兰担心她喝醉了会出事,便紧跟着她的身后。
季明瑶踉踉跄跄地跑进雪地里,在地上抓了一把雪,将一团混着泥的雪往脸上一抹,弄得整张脸都脏兮兮的。
好冷啊,但好爽快!
她给了路边的小乞丐两文钱,买了乞丐身上的那件破旧的衣裳。
而后冲汀兰一笑,“汀兰,你不是一直不相信陆文瑾有别的女人吗?我这就带你去看看。”
她似乎喝醉了,身子有些摇晃,一把抓住了汀兰的手臂站稳了,大笑道:“去捉奸。”
捉自己未婚夫的奸。
汀兰惊得脸都白了,赶紧捂住季明瑶的嘴,“姑娘,可莫要被人听见了!”
她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姑娘,爬墙上树,上山下河,可自从十岁那年,尤夫人便不许姑娘读书,将她关在房中逼她练不喜欢的刺绣。自此之后那个胆大爱笑姑娘就好似被封印起来,汀兰觉得醉酒后的姑娘将那个被封印的季明瑶放出来了。
季明瑶不满地掰开汀兰的手,去马车上换了乞丐的衣裳,让福叔掉头去往清水胡同。
马车进入清水胡同后,她便吩咐福叔将马车停在附近的一条隐蔽的巷道中,再绕路前往荣宅。
她并未选择直接叩门,而是在那宅院的四周绕了一圈,先观察周围的环境和形势。
突闻宅子中传来几声犬吠,她眼睛一亮,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她扒开院墙周围杂草,果然见到了一个被杂草掩盖的隐蔽狗洞。
她将怀中抱着的酒坛子中的美酒全都倒在狗洞周围的杂草上,从怀里摸出了事先藏在身上的打火石,点燃了那堆杂草。
*
这几日,裴若初让慕风在暗中查匪首在京城接头的窝点,今夜线人来报,说是匪首接头的地点就在清水胡同的某个宅院之中。
裴若初便找个借口匆匆离宫,赶往清水胡同,暗中命令慕风带着几名暗卫查探,只等匪首一露面,便将其一网打尽。
此刻他正在妙音楼的厢房中,窗子正对着巷口,暗中观察着清水胡同的宅院的动向。
突然西面荣宅燃起了火光,裴若初以为是贼匪传递消息示警,通知同伙快快撤离,示意慕风开始行动。
忽见一名乞丐打扮的男子鬼鬼祟祟出现在荣宅的附近,裴若初打算派出全部暗卫,将那形迹可疑的乞丐悄无声息地拿下,以此逼问匪首在京城的藏身之处。
可待那小乞丐转身,尽管那小乞丐的脸上脏兮兮的,但他还是从满是污泥的脸上辨认出正是季明瑶。
裴若初皱眉道:“她怎会在此,此番坏了孤的大事了!”
这火一放,附近的贼匪必定已察觉,已经打草惊蛇了。
这大半个月算是忙活了,贼首逃脱,又不知该有多少百姓死于那些作乱的贼匪之手。
“去查查看今夜她为何会出现在这座荣宅?”
“等一下。”裴若初似想到了什么,又将慕风招了回来,“若孤记得没错,这清水胡同连同这整条西街都是长公主的产业。对吗?”
慕风点头,“是。万岁爷还特许长公主向整条西街的商人征商税。”
裴若初站在妙音楼俯瞰西街,只见夜市繁华热闹,鎏金河畔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恐怕就连他的父皇也不知道每年会有多少金银进了长公主的私囊。
“不必再查了。想必陆文瑾就将那女子养在荣宅,她放火烧院子,是想将陆文瑾和那女子逼出来。”
“这……”慕风瞠目结舌,“这季三娘子的行事还真颇为……与众不同。”
裴若初缓缓勾唇,“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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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忍气吞声,默默承受,如此行事倒不失血性。”
“她就不怕被那陆世子发现,被当众退亲吗?”
裴若初指向那放了火,一脸淡定,低着头躲进马车中的季明瑶,“这不是乔装打扮过,放火就跑了吗?”
“……”
慕风道:“这倒是,跑的还挺快的。”
裴若初唇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让你手下的人也撤了吧!”
突闻马蹄阵阵,整个清水胡同内燃起了大片灯笼火把。
一队甲卫朝清水胡同奔袭而入。
为首的骑着白色战马,身穿金甲的将军高声命令道:“给本都督围了清水胡同,挨家挨户搜!若发现可疑之人,一个都不要放过。”
那将军抬手轻轻挥下,那些甲卫似风驰电掣般分散开来,瞬间围了整条清水胡同。
兵士动作神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围住胡同的每一条出口,擂开了附近百姓的大门,拿着画像挨家挨户盘查。
裴若初居高临下看向骑着高头大马的年轻将军,微微蹙眉,“沈璃竟然进京了。”
沈璃的是沈皇后的侄儿,也是如今两江总督,圣上亲派的封疆大吏。
年前奉旨前往江苏剿匪,没想到今夜竟突然出现在清水胡同中。
沈皇后当初之选择从白龙寺中接回了裴若初,便是因为裴若初的母亲丽嫔是获罪的妃嫔,被驱逐出宫后就住在白马寺,再无翻身的可能,控制了丽嫔便控制了裴若初,在皇帝的几名皇子中,裴若初是傀儡皇帝最合适的人选。
若是被沈皇后发现裴若初暗中培养了一支暗卫,她手中的牵线木偶竟试图摆脱她的控制,恐怕裴若初好不容易在暗中培养的势力都将被她拔除。
今夜沈璃突然回京,怕是另有所图。
裴若初对慕风嘱咐道:“让你手底下的那些人赶紧撤离此地。”
慕风面露担忧道:“那太子殿下您呢?”
裴若初盯着窗外,目光瞄准了停在暗巷中的那辆马车道:“孤自有脱身的办法。”
*
自从季明瑶扮成小乞丐往那荣宅放了一把火之后,便躲在马车中换了衣,暗中观察宅子中的动静,只听宅院中有人高声喊道:“来人,快救火。”
今夜风大,火势很快蔓延。
荣升奉命替主子守着,忽见院中突然起火,荣升急忙一面吩咐下人救火,一面告知陆文瑾赶紧离开。
荣宅的门被打开了,荣升伸长脖颈四下张望,见胡同中无人察觉,低声道:“属下为世子爷准备了快马,不会有人知道您今夜来过这里。”
季明瑶抬手轻轻掀开车帘,便见到衣衫不整从后门出来的陆文瑾,颇有些狼狈。心想他必定从某个女子的床榻间醒来。
不禁双手握拳,指尖也捏得泛白。
恨意在胸腔中翻腾。
只可惜等了许久也没见到那女子出现,应是被送走了。
正在这时,耳边传来“笃笃笃”的敲击声,
有个男子的声音猝不及防地闯入耳中:“请问可是季家三娘子的马车?”
季明瑶心一颤,吓了一跳。
她让福叔将马车停在隐蔽之处,穿着小乞丐的衣裳放了火之后,便飞快上马车上换衣,却没想到还是被人发现了。
她将打开帘子,将缝隙开得大一些,见来的人不是陆文瑾,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见眼前的男子长身玉立,清隽俊美,唇微微上扬,星目含笑。
若说陆文瑾似冬日霜雪般凛冽,眉眼深邃,面部棱角分明,那眼前的男子则眉目如画,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从那熟悉好看的眉眼轮廓中分辨出,她小时候见过且印象深刻,他是兄长的好友,东宫侍卫卫初。
“你是卫大哥?”
当年季明瑶的兄长救下了裴若初,之后他们便以兄弟相称,只不过与季明川结交时,裴若初用的是化名。
“没想到六年未见,三娘子还记得在下。在下方才下值归家,见这辆马车有些眼熟,又见到了季三娘子,便想上前同三娘子打声招呼。”
季明瑶大为震惊,“卫大哥见到我了?”
裴若初笑着点头,如实道:“三娘子虽穿得破烂,但在下还是一眼便认出。”
倒也不必如此诚实。
其实也可装作没看见。
毕竟六年没见了,她和卫初也并没熟悉到三更半夜碰到,非要打招呼的地步。
季明瑶仍然不死心地问道:“那我扮成小乞丐放火你也看到了?”
3. 第3章
裴若初如实点头。
季明瑶则想骂人。
她忍无可忍才报复陆文瑾,放火烧宅子逼陆文瑾现身,可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又被人抓个正着,季明瑶顿感窘迫难堪,满脸防备地问道:“卫大哥不会是想揭发我吧?”
裴若初笑容不改,“季三娘子怎会如此想在下?在季三娘子的心中,卫某便是如此不堪之人吗?”
当初兄长救下身受重伤,奄奄一息,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的卫初,季明瑶逼他穿女装假扮婢女藏于闺房中,还使唤他端茶倒水。
两人在那时结下了梁子。
虽说他们六年未见,卫初半夜突然出现在清水胡同,她可不信真是碰巧偶遇。
若卫初不是来揭她的,那便是来看她笑话的。
她想到白天收到的那封信,送信之人自称是兄长的好友,季明瑶便猜测定是卫初无疑。
他甚至为了看她的笑话,甚至不惜让人拦了马车,约她来清水胡同,当真是丧心病狂。
不就是当初让他穿了女装吗?但那也是为了救他,没想到这厮竟记了这么多年。
季明瑶恼怒道:“招呼已经打过了,告辞!”
季明瑶生气地打下帘子,不想再与裴若初多说一个字,裴若初深更半夜出现,导致她突然受了惊讶,按着怦怦直跳的心口,对福叔道:“回府吧。”
她知道这条巷子的东南方有道出口,出了清水胡同,她便可从棋盘街绕路回府,再无人知晓她来过,更不会知道放火的是她。
荣宅的火已经被扑灭了,浓烟笼罩着宅子的上方。季明瑶知晓陆文瑾性子谨慎,起火了定会第一时间灭火,避免被人知道他在荣宅的行踪,她不必担心放火会殃及附近的宅院。
忽见漆黑的深巷中突然有人闯入,一群黑甲卫手执火把闯进胡同口,甲卫快速分散,很快将所有出口都堵住了。
而原本打算悄悄离开的陆文瑾也被沈璃拦住,“世子爷请留步,本都督接到消息,此处有贼匪出没,沈某奉旨剿匪,清水胡同所有人都要接受盘查才能离开。”
季明瑶心中大惊,暗道“不好。”
若是等到那个什么沈都督挨个盘查,她岂不是就要暴露了。偏偏那马蹄声越来越近,她打开帘子,只见裴若初仍未离去,还笑吟吟地看着她。
季明瑶见那些黑甲卫将所有的出口都堵住了,顿觉头痛欲裂。
今日出门不利,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若是被人发现她三更半夜同个男子在此,怕是名声尽毁。
就说这卫初早不出现晚不出现,非得三更半夜来同她打招呼,简直就是她的克星。
而裴若初面带微笑,显得彬彬有礼,“季三娘子,在下想借你的马车暂避一下。”
沈家虽权倾朝野,但长公主颇受皇帝信任,季明瑶如今是长公主的准儿媳,便是沈璃也得对她礼让三分。如今这些黑甲卫表面上为抓捕贼匪,恐怕是冲着他而来,黑甲卫围整条清水胡同,唯有季明瑶的马车能避开搜捕。
“不行。”季明瑶想也不想便直接拒绝,开什么玩笑,藏个男子在马车上,若是被人发现,她死无葬身之地。
“福叔,赶紧驾车,离他远些!”
只听马蹄阵阵,那些黑甲卫朝这条巷道来了,而东南方最后一条出口也被黑甲卫堵死了,季明瑶不禁蹙起眉头,走不掉了。若是让人发现她在深夜同一名男子在此,同样也是死。
果然卫初克她!
“上车。”
裴若初唇边笑容欲深,“这可是季三娘子相邀,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季明瑶见裴若初笑得像个老谋深算的狐狸,恨得牙痒痒。
等到裴若初上了马车,季明瑶冷笑道:“我这辆马车不甚宽敞,并无多余可容人藏身之处,如此只能委屈卫大哥了。”
她不顾裴若初的意愿,强行将他推到了座板底下,用力硬推了进去。
做完这些,她拂去额头的汗水,却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马车外传来,“请马车上的人都下来接受盘查。”
与此同时,当那些灯笼火把照亮巷子之时,陆文瑾自然也发现了这辆藏于漆黑深巷中的季家的马车。
季明瑶在心中暗暗祈祷,他不会发现马车里还藏了个男人,然后缓缓打起帘子,“瑾哥哥,是我。”
陆文瑾见到季明瑶的马车时心中大为震惊,难道她已经察觉自己在荣宅中藏人了?
但他一向小心谨慎,应不会被察觉才是。尽管陆文瑾心中怀疑,但他一贯是那种不轻易显山露水的人。
见季明瑶的马车被拦截,沈璃便要下令搜查,陆文瑾面色一沉,赶紧上前,对沈璃行了个揖礼,笑道:“沈总督,这是季家的马车。车中是本世子的未婚妻季明瑶,断然不会和贼匪有任何牵连。”
沈璃笑道:“那是自然,沈某自然不会怀疑世子爷。”便扬手对黑甲卫吩咐道:“放行!”
陆文瑾示意福叔停下,撩袍走上了马车,季明瑶紧张得手心冒汗,她本是来捉奸的,此刻却心虚得像是自己做错了事。
一想起她裙下还藏着一个男人,不禁呼吸急促,心跳似擂鼓,她小声提醒道:“卫大哥不要出声,有人来了。”
又在陆文瑾走上马车的那一瞬,她飞快拉过绒毯盖在自己的双腿上。
堂堂太子殿下,便只能屈尊降贵缩着身子,挤在那狭小的空间中,抬眼便看到裙摆下露出的半截纤细白皙的脚踝,比冰雪还要白皙肌肤,想着那绣鞋之下的玉足是何等的小巧可爱,引人遐想。
红晕悄悄爬上耳根,裴若初闭眼念几遍清心经,目光从那白得晃人眼的脚踝处移开。
陆文瑾进来之时,季明瑶正双腿盖着绒毯,端坐在马车里。
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坐在季明瑶的身边,试探般的问道:“外面天寒地冻的,阿瑶怎会在深夜出门?如今京城不太平,女子夜间出门,恐会遇见贼人。”
他拉过季明瑶的手,面露关切,放在掌中轻轻握住,“如今我们已经定亲,阿瑶就是我的妻,你知道的,我一直放心不下你。就像今夜,若是我不在,那帮粗莽武夫定会下令搜查,难免会冒犯了阿瑶,坏了阿瑶的名声。”
季明瑶将手从他的掌心抽离,随口道:“出来收账的。”
在电光火石之间,她已想到用收账当借口来糊弄陆文瑾,再说虽然锦绣坊的生意将面临关门,但以往的客人也有不少赊账,如今家里艰难,铺子更是难以维系经营,若能想办法将那些赊账要回来,一家人至少能度过这个严冬。
这也是她方才在和裴若初斗智斗勇,想出的一条出路。若不是今夜过的实在糟糕透顶,季明瑶都要夸一句自己急智。
陆文瑾本就不喜季明瑶在外抛头露面,如今他们已经定亲,便是将军府的准儿媳。母亲本就对季明瑶的出身不满意,若是知道她在外经营铺子,对她的印象只怕会更糟。
陆文瑾蹙眉道:“明日,我让荣升送五百两银子,给岳母大人买些上好的药材……”
季明瑶想也没想便拒绝,“不必了。母亲的药钱我会自己想办法……这种话瑾哥哥以后不必再说了。”
“你为什么总是拒人千里之外!阿瑶,我们认识了整整七年,你不是一直想要同我成亲吗?如今我都已经定亲了,为何你总是对我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满意?”
季明瑶那冷漠疏离的态度彻底惹恼了陆文瑾,在陆文瑾看来,季明瑶事事都独立要强,从不依靠任何人,但女子太过要强不是好事,更何况自己是她的未婚夫,并非是外人。
就像他们之间的相处,永远都是发乎情止乎礼,永远平淡如水。
他一直迁就她,拒绝了母亲为他安排的通房,按她的意愿不纳妾,甚至为了她与旁的女子保持距离,若非她一直抗拒他的亲近,他又怎会在一次醉酒后难以自控,和那低贱舞姬一夜春情。
他也是男人,也有正常的需求,她却始终就连一个亲吻,一个拥抱都吝啬给他。
季明瑶冷冷地看着他,静静地等着他发泄,觉得讽刺好笑,难道只是她一个人想成婚吗?成婚不应该是两厢情愿的事?
但她不想辩解,不想反驳,脑子都想的是陆文瑾衣衫不整地从荣宅出来时的模样,心乱如麻,更是对他失望透顶。
她压抑着心底的愤怒,将手从陆文瑾掌心抽离,尽快平复内心,深深吸了一口气,“长公主在这个时候答应我们定亲,想必是因为季家出事,借定亲对季家的施恩吧?”
并非是长公主真的认可她这个儿媳。
季明瑶尽量维持表面的平静得体,“陆文瑾我告诉你,我不会因为季家的门第低,便觉得自己配不上你,觉得在世子面前就该低人一等。”
她和裴若初相识七年,长公主始终对这门亲事不松口,如今突然答应定亲,不过是因为季家出事,想赢个好名声罢了。
当年长公主嫁入鞑靼和亲,在鞑靼蛰伏多年,牺牲十年的青春换了燕国的和平,回朝之后,以二嫁之身嫁给了平南侯的次子陆平宴。
正因如此,长公主的地位高于燕国历代任何一位公主,不仅食邑远超其他的公主皇子,就连圣上每每拿捏不准的国家大事,也会宣长公主入宫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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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
而陆平宴在立下军功后封为镇国将军,一等军侯。
人一旦坐拥了至高无上的财富和权势,便需要好名声来锦上添花。
而长公主选择在季明瑶的父亲出走,母亲病重之时答应定亲,在季家亲朋好友纷纷远离季家之时,陆家却挺身而出,显得格外的高风亮节,长公主也在京城中赢得了一片赞誉。
季明瑶看得通透,只怪自己当初没能看清陆文瑾的真面目,始终相信他是个有责任有担当的好男儿。
也是她将这七年的感情看得太重要,更可怕的是从一开始她便将陆文瑾当成了自己未来的丈夫,不断暗示自己会嫁给陆文瑾。
如今她栽了这样大一个跟头,血泪般的教训教会她明白人心会变,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天长地久的感情,陆文瑾更不可信。
而此刻陆文瑾的沉默证明她的猜测都是对的。
这场定亲果然另有目的。
这段感情并不纯粹,不是她想要的。
季明瑶突然觉得很累,疲累不堪,缓缓闭上眼睛,“瑾哥哥,我累了,或许我们都应该冷静下来想清楚以后该怎么办。”
陆文瑾的脸白一阵,红一阵,定亲之事确是母亲为了赢得好名声才松口答应,都被季明瑶猜中了,也知她素来聪慧,什么都瞒不过她。
见季明瑶不哭不闹,甚至连一句争辩的话也不愿多说,他熟悉季明瑶的性子,这是对他彻底失望了才会如此反应。
陆文瑾急忙解释道:“阿瑶,但还有更重要的原因,我爱你。这辈子早已将你当成我的妻,我非你不娶。”
季明瑶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她看向陆文瑾,觉得自己好像从来从来都看不透他,他一面与别的女子厮混,一面说爱她,觉得自己好像从来都看不透他,自己磋磨了七年的青春,竟是为了这样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季明瑶厉声道:“别逼我说难听的话,请陆世子下车。”
陆文瑾出身便是高贵的镇国将军世子,是文武双全的天之骄子,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旁人从不敢逆他的意,哪里被人如此对待过,季明瑶多番拒绝,甚至当面赶人,只觉受了奇耻大辱。
他激动地握住季明瑶的手腕,“从我见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与众不同,后来祖父喝醉了随口定下你我的婚约,尽管只是随口一说,我却已经欣喜若狂。这些年我也一直在努力说服母亲同意我们的婚事,只因你一句不喜欢,我便不碰那些侍婢,即便因此被人耻笑,我也心甘情愿!而你永远都是那副高高在上清高冷漠的模样,高兴了便对我笑,不高兴便甩脸色。季明瑶,我陆文瑾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下人!”
“我要定了你!”
他不顾季明瑶的挣扎,强行将她禁锢在怀中。
自从那日酒后,他尝过男女情事之后,陆文瑾便知晓了其中的滋味,尤其是对季明瑶,他明白自己是喜欢她的,虽然她总是对自己态度冷淡,冷漠疏远。
但男人的本性如此,越是得不到的,便越是心痒难耐。
尤其是方才在荣宅中宽衣解带之时,后院却突然着火,他只能强行将那团邪火压下,此刻温香暖玉在怀,鼻尖萦绕着季明瑶身上的香气,更是欲/火乱窜。
“阿瑶,如今我们已经定亲,早晚都是夫妻,今日就给我好不好?”他软着语气,但却加大了手上的力度,闻着她发间的香气,意乱情迷之际,他用那不容抗拒的,带着命令的口吻道:“阿瑶,我今日定要得到你。”
正当他捏着季明瑶的下巴,打算强行吻住季明瑶的唇瓣,欲行轻薄。
裴若初蜷缩着身子挤进季明瑶身下座板底下,缩了大半个时辰,尤其是那双无处安放的长腿,又酸又麻。
他便想慢慢地挪动僵硬的身子,挪一挪已经麻木的双腿,却碰到到季明瑶身下的椅子,发出一声轻微的震动。
季明瑶被陆文瑾强行禁锢在怀中,无力挣脱,又气又急,可偏偏那裴若初又搞出了动静,她更是心急如焚。
情急之下,她踢了裴若初一脚,以示警告。
裴若初突然被踹了一下,下意识地一把握住脚踝,季明瑶大惊失色,惊惧之下,激动推开陆文瑾。
陆文瑾猝不及防被她一推,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头撞在马车上。
疼痛带来了一丝清醒,也让陆文瑾更愤怒。
他紧紧皱眉,但见季明瑶神色有些不对劲,眼中似有一丝慌乱,而方才在推攘间,他好似听到了一丝轻微的动静,陆文瑾本就疑心重,更觉得季明瑶举止反常。
“不对,阿瑶,你今日有些不对劲!”
4. 第4章
季明瑶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生怕陆文瑾发现了什么。
她赶紧整理盖在腿上的绒毯,确认那绒毯并未滑落,陆文瑾应该不曾发现她身下还藏着一个人。
突然,陆文瑾凑近闻了一下,“马车中怎会有一股檀香?”
季明瑶心想定是卫初身上沾染的香气,此番卫初真的害死她了!
正当陆文瑾抬手去碰她腿上的绒毯之时,季明瑶一把将他的手拂开,“别碰我,脏!”
“你说什么?”陆文瑾不可置信地看着季明瑶,眉眼间带着怒意,仿佛被戳破心思,脸色变幻莫测。
季明瑶紧抓住身上的绒毯,努力保持镇定,赶紧改口,“是世子脸上沾染了脏污,不知是在哪里蹭到了,世子还是赶紧去清理一下。”
陆文瑾去触碰自己的脸,用指尖擦了擦,果然指上沾染了脏污,蹙紧了眉头。
只有季明瑶知道这脏污是她扮成小乞丐时未清理干净留下的,方才她用力去推陆文瑾时,指尖碰到了他的脸。
紧要关头,她到底还是怂了,及时改口,不至于让陆文瑾太过难堪。
长公主权势滔天,她虽焦急,却仍未失去理智。
陆家不是季家能得罪的。
但陆文瑾本就多疑,他未必没有察觉她方才慌不择言时说话的漏洞,那句“别碰我,你脏!”他也未必不明白真正的含义。
果然,陆文瑾看向季明瑶,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冷笑,这一次陆文瑾什么也没说便下了马车。
汀兰看着陆文瑾冷着脸,面色阴郁,怒喝一声,“回府!”
荣升牵马上前,陆文瑾跨上马背,怒气匆匆地策马离开。
汀兰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方才她一直守在马车外,听到姑娘和陆文瑾在马车中起了争执。今日是姑娘的定亲宴,没想到却和世子爷闹得不欢而散。
世子爷一直待季明瑶体贴入微,从不舍得说一句重话,今日竟是这般生气,汀兰赶紧上马车查看,却见季明瑶低头抱膝坐着。
马车里竟还有另一个男人。
汀兰大为震惊,面色发白,赶紧捂住嘴,避免自己因过度惊吓突然叫喊出声。
好在她反应够快,赶紧出了马车,关上门,替季明瑶守在马车外,以防旁人靠近。
她深深吸气,尽量平复紧张的心情,但仍觉脑袋发懵,心中一团乱麻,脑子里涌出无数疑问,姑娘的马车里何时藏了一个男人?那男人和姑娘到底有什么关系?难道姑娘在马车上藏男人被世子爷发现了?
完了!
汀兰忐忑不安地守在马车外,又不敢让福叔直接回季家,而是让他驾着马车在附近的街巷徘徊。
方才裴若初躲在底下全都听见了,见季明瑶抱膝坐着,长发凌乱地散着。垂下的发丝遮挡住半边脸,鬓边的乌发越发衬得她肤白胜雪,却有种凄美孤独之感。
裴若初轻轻掰开她的右手,见到那被她紧握在手中,刺破了掌心,染了血迹的银簪。
她一直握着簪子,是打算在陆文瑾侵犯她时,同他拼个鱼死网破吧!但迟迟未动手应是忌惮长公主的权势,不愿将季家置于险境,扎破了掌心,还一直忍着。
裴若初于心不忍,从袖中摸出一方帕子,替她缠绕包裹着被陆文瑾捏得红肿的手腕,轻轻地抽出她手中的银簪,“既然都知道了,何必还要忍受?你值得更好的男子。”
这是劝她放弃陆文瑾,劝她退婚吗?
季明瑶缓缓抬起头,看着裴若初那双含笑眼眸,他的眸色黑而沉,就像是冬日夜晚的湖水,格外幽深,眼神虽温柔,唇边含着笑,却又给人一种距离感。
仿佛在温柔亲近与刻意疏远之间保留着一种合适的距离。
她的唇微微颤动,一句话也没说。
她和陆文瑾相识七年,早就将陆文瑾当成自己的夫君,从未想过他们会是这般结果,方才陆文瑾离去时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季明瑶知他从未如此生气动怒。
“其实不用我提,他只怕也会选择退亲。”
就在季明瑶抬头的那一瞬,裴若初注意到那支银簪是她头上唯一的装饰,过分素净了,那张清丽脱俗的脸没有妆容的修饰,却犹如水中芙蓉,却让人无法忽视她的美丽。
尤其是那倔强不屈的坚定眼神,更让人无法忽视柔弱的外表下的倔强坚韧的内心。
她看上去面色苍白,憔悴疲倦,裴若初方才替她包扎时,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手指,是那样的冰凉,就像是用堆砌的雪娃娃,仿佛一碰就会碎,这般模样的她触动了他的内心。
裴若初褪下身后狐毛大氅,披在她的身上,将她那单薄瘦弱的身体裹进厚厚的绒氅之中,“外面天冷,回去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过了今夜将这些不开心的都忘了。”
季明瑶不想要他的衣裳,可她实在太冷了,手脚冰凉,心底发寒,整个人都快要冻僵了,最重要的是他的衣袍之上有一种能让人心静的檀香。
季明瑶贪恋这种温暖的感觉,不想还了。
良久才道:“今日卫大哥其实并非只是同我偶遇吧?而是为了躲避沈都督的搜查,对吗?”
六年前,卫初为了躲避仇家追杀,重伤昏迷在季家的门前,是兄长捡回了奄奄一息的卫初,他在季府将养了一个月才痊愈。
之后季明瑶便再也没见过他,只是曾听兄长提及他时,说道,“我当初便觉得卫兄弟绝非池中之物,如今他果然出息了,听说卫兄弟在东宫当差,在太子跟前很得脸。”
话说那位太子殿下也颇为神秘,听说因其母妃丽嫔获罪,他一直在白马寺中养病修行,不久前,皇后怜惜他处境可怜,便将他接回皇宫养在膝下,他得到了沈家和皇后的支持,册封为储君。
而京城中还有一道传言,听说太子不久将大婚,沈皇后的亲侄女沈淑宜将会成为太子妃。
但季泽川也只是随口感叹几句,由衷地为卫初感到高兴,但并未想过去巴结讨卫初,以此攀上东宫。
季泽川当卫初是好的兄弟,为他的际遇感到高兴,至于他的仇家到底是谁,卫初不说他也不问。
但季明瑶猜想方才卫初突然出现,装作偶遇,是为了掩盖真实的目的。恐怕是为了躲避那个什么沈都督的追捕。
见裴若初并未否认,季明瑶心想还真是被自己猜对了。
“我不想知道卫大哥的秘密,但如今卫大哥已经安全了,那便下车吧!”
裴若初唇角抽了抽。
马车停在这冰天雪地、偏僻无人巷道,恐怕找匹马都难,这季三娘子还真是生得一副铁石心肠啊!
裴若初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季明瑶眼神疲倦,轻轻蹙眉,隐隐有些不耐,似不愿再见他。
但季明瑶无情,他不能不义。
他被赶下马车时,冷不丁吸进一口冷气,没了御寒的衣衫,他不禁抖了抖,脸上的笑有些僵。
“长痛不如短痛,陆文瑾不是良人,现在发现了真相总比糊里糊涂嫁过去要强。”
他哆哆嗦嗦地从袖中拿出一枚小小的金印,“这是太子殿下的赏赐,必要的时候可拿着它去东宫找我。”
毕竟季明瑶兄妹都对他有恩。裴若初了解陆文瑾的为人,深知这门亲事恐怕没那么好退。至少在遇到危险时,这枚金印能保她平安。权当还了当初兄妹两人对他的救命之恩。
季明瑶并未看那金印一眼。便道:不必了。”
“我只是希望和卫大哥不要再见面了。”
裴若初笑容僵在嘴角,他还没来得及招手求得季明瑶心软再送他一程,马车便已扬长而去。
他望着消失在雪夜中的马车,对在暗处现身的慕风道:“她从小到大都是这般厉害,小小年纪就敢拿孤当下人使唤,如今更是丝毫不留情面,不高兴便将孤赶下马车。她在外人面前装的乖巧,看上去像是只单纯无害的小羊羔,孤知道她其实是只披着羊皮的狐狸,善于伪装,狡诈多智。看来她这些年并未被季家蹉跎磨去了棱角,只是将自己的性子藏起来了。”
不过任谁知道自己被利用了也不会高兴吧,也难怪季明瑶会将他丢下。
见裴若初提起季明瑶时,眸中含笑,是那种不带任何伪装、发自内心的笑,慕风感到很是意外,便试探般地问道:“属下方才见陆世子满脸怒气,气冲冲地离开,说不定陆世子会一怒之下去退亲。”
慕风觉得太子和季三娘子的相貌十分登对,都是那种鹤立鸡群,百里挑一的相貌,季三娘子不是那种娇小类型的美人,她身量高挑,体态婀娜。
若是季三娘子和太子在一处,应该比和陆文瑾在一起时更加相配。
慕风仔细想了一下,论身高,季三娘子应该能到太子殿下喉结的位置,脑补两人相拥的情景。
甚至开始胡思乱想,季三娘子除了出身门第低了些,无论是人品和相貌与太子殿下还是很般配的。
裴若初自然不知道慕风已经开始脑补两人相处的场景。
待季明瑶的马车走远了,裴若初才发觉她的银簪还在自己的手上,便对慕风伸手:“带帕子了吗?”
慕风递过帕子,不禁将心里话都说了出来,“殿下难道对季姑娘……”
裴若初仔细地擦拭簪子上的血迹,直到那簪子洁净如初,将那发簪小心翼翼地收好。
“绝无可能。”
“慕风,你跟在孤身边多年,你知道孤想走的是一条怎样的路,这条路注定了孤只能盯着那个目标,绝不会浪费感情在任何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裴如初像是担心慕风误会,又或是试图提醒自己,复又道:“当初他们兄妹对孤有恩,再说陆文瑾不是良配。孤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还当年的恩情,你不要多想。”
慕风恭敬道:“是。”
裴若初似想到了什么,“长公主权势滔天,颇有野心,陆文瑾傲娇不可一世,他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你派人暗中盯着长公主府,还有陆文瑾养的那个外室,有消息即刻来报。”
慕风拱手道:“是。”
“眼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办。”裴若初嘴角的笑微凝,“去库房取出那红珊瑚手串送去沈家。”
慕风心中诧异,震惊不已,那手串是太子殿下的母亲丽嫔留给他的唯一念想。
丽嫔娘娘被沈皇后控制,主子却要将丽嫔娘娘留下的手串送给沈淑宜。
“太子殿下当真要选沈淑宜为太子妃?”
裴若初将双手负于身后,夜间气温骤降,风雪交加,雪越下越大,不知不觉间,雪已落了满头,
他看向不远处结冰的湖面,眸色突然冷了下来,“你放出消息,就说腊月十五这天,孤要去白马寺听慈恩大师开坛讲佛法。”
沈皇后为了拿捏裴若初,好让他甘心当一名傀儡,控制了裴若初的生母丽嫔,只许他们母子每月十五在白马寺见面。
沈皇后控制丽嫔,裴若初便甘愿受她摆布,这便是当初裴若初被接回皇宫的条件。
燕国太子裴若初俊美无双,温润如玉,龙章凤姿,元宵册封太子大典那日,太子着冕服,戴九旒冕代替卧病的皇帝登高祭天,引得京城无数贵女趋之若鹜,她们纷纷登上京城最高的高楼醉仙楼,只为一睹太子殿下的俊逸风姿。
裴若初少时随丽嫔出宫,一直住在白马寺,后来,他拜慈宁大师为师,在白马寺带发修行,一住便是十年。
见过他的人本就不多,如今京城贵女见到如此俊美的储君,修行之人,会给人一种超脱俗世的神圣之感,她们便越发仰慕这谪仙似的太子殿下,裴若初气度儒雅,性情温和,并没有其他皇室子弟的傲慢不可一世,常年都是一副唇边含笑的温润模样,不少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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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们对裴若初一见钟情,这朵高岭花成了贵女们趋之若鹜的白月光。
自此白马寺的香火旺盛,一跃成为了京城第一佛寺圣地,尤其吸引了无数年轻女子蜂拥朝拜。
慕风猜测裴若初虽然选择暂时依附皇后,却决不会甘愿屈服,此番送出手串是为了安抚沈淑宜。
慕风感叹道:“如若放出消息,陈妃和静妃怕是也坐不住了。”
这些年皇帝沉迷女色,纵欲过度,身体早就被掏空了,这两日又病倒了,太医虽用了药,但病情却一直反复,不见好转。
陈妃和静妃也知晓皇帝怕是支撑不了多少时日了,如今沈家把持朝政,沈皇后把控后宫,最讨厌的便是宫妃狐媚皇帝,当初陈妃和静妃为了争宠上位,借用了不少药物和鹿血酒得以侍寝争宠,沈皇后记恨已久。
陈妃和静妃为自己的后路做打算,趁着如今还得宠,想方设法对抗皇后,免得皇帝一死,沈皇后找她们秋后算账。
她们绝不会让太子妃又出自沈家,成为沈皇后第二。
这次储君大婚,陈妃和静妃也向皇帝推荐了自己的人。
而裴若初要做的便是坐山观虎斗,趁着沈皇后被卷入后宫争斗之时,好坐收渔翁之利。
但有个人却不得不防。
“去查一查沈璃为何会突然回京?”
近几年,江浙一带匪患作乱,劫掠商户和货船,朝廷派官员前往剿匪,非但没能将贼匪悉数剿灭,反而贼匪的人数从原来的三万人增至五万人,贼匪流寇越剿越多,圣上大怒,将那名官员革职流放后,派沈璃任两省总督,奉旨剿匪。
最近就连京城也出现了贼匪的行踪,那伙贼人势力庞大,令人震惊。
裴若初便怀疑贼匪在京城设有窝点,他查了大半年,收买线人,诱出贼匪头目,查到接头的地点。
但沈璃才上任半月,竟也收到了这个消息,若非知他提前知晓贼匪的布局,便是一直派人暗中盯着东宫。
如今沈家权倾朝野,未必没有除掉他这个傀儡太子,取代裴氏江山的野心。
还有陆文瑾,碰巧他金屋藏娇的荣宅就在贼匪接头的窝点附近,是巧合还是另有所图,还需进一步查明。
今夜回宫的路好漫长,裴若初抱臂思考,好冷啊!
*
就在季明瑶马车驶出清水胡同后,沈璃便带人封锁了胡同的各条出路,挨家挨户地搜寻可疑人等。
这时天快要亮了,沈璃风尘仆仆从江苏一路追踪而来,已经疲倦不堪,可他分明得到消息,东宫的人已经出动,他此番名为剿匪,实则是为了追踪太子而来。
但搜寻了一整夜都徒劳无功,他是寻着裴若初的踪迹追来的,难不成是他情报有误,还是裴若初的人有飞天遁地的本领不成?
沈璃手下的那些黑甲卫搜寻了大半夜,却并未发现可疑人等,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雪下了一整夜,黎明时分,只听几声扑通的声响,有人从窗子跃出,跳进了清水胡同附近的小河里。
寒冬腊月,路面积雪深厚,这条小河也已经结了冰。
那声音砸破冰面,格外清晰。
“追!”
沈璃轻拂鬓角的雪珠,赶紧下马,寻着声音飞跃至一座高楼,居高临下地俯瞰着那激荡不已的湖面。
沈璃曾经执掌过京卫队,自然知道这条冰湖与护城河相连,可通往城外,心想定是此前太子的人藏匿于这清水胡同的某个宅院之中,他带人搜寻而来,眼看着无法隐瞒,只得冒着被冻死的危险跳进这冰湖之中。
很快,湖面已经恢复平静,就好似方才跳湖之人并不存在,一名黑甲兵也已经跑上了高楼,喘息未定,“沈都督,可要下河去追?”
那跳入冰河的人极为懂水性,下河了便如鱼儿一般潜入湖底,早已不知踪影,根本无法判断其准确的位置,又如何去追。
沈璃一抬手,凝眉道:“不必了。”
但他的眼睛却始终不离那面冰湖,突然从那士兵的身后取出一张弓,那弓上搭了三支箭,对着平静的湖面飞速地射出三支箭。
那黑甲兵顺着那三支利箭所在的方向望去,只见原本平静的湖面骤起波澜,利箭刺入湖面,周围的湖水变得鲜红。
那黑甲卫张大了嘴,惊呆了,甚至忘了夸奖一句“都督好箭法。”
沈璃箭法奇准,从潜进水底之人的呼吸冒出的微小气泡,便可察觉那人所在的方向,从而干脆利落地射出利箭,而且三支利箭却箭无虚发,如此敏锐的洞察力,如此精准的箭法,简直是当世罕见。
“属下这就派人去追!”
可没过多久,那三支染血的利箭已尽数浮出水面,那见利箭还带着被命中之人身上撕扯下来的黑色衣角,没想到这箭命中后却又被人拔出。
沈璃面色微沉,眸中带着一股寒意,他敢肯定,这些便是裴若初身边的暗卫,只有那些武艺高强的暗卫才有可能勉强从他的箭下逃脱。
暗卫在此,那他们的主人又藏身在何处?他脑中快速地过掉今日出现在清水巷的可疑之人。
突然,他纵身从高楼跃下,猛然想到方才唯一没搜过便放行的正是季明瑶的马车。
他看着陆文瑾上了那辆马车,便理所应当地认为裴若初不会在那辆马车上。
但他忘了裴若初是怎样的人,能在白龙寺隐忍数十年,弃了自己的生母而认沈皇后为母,这样的人本身就绝非常人。
尽管那种可能性极小,但极有可能裴若初就在那辆马车上。
而出于某种原因,季明瑶为他遮掩,如此才得以顺利地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沈璃想清楚这其中的关键,仿佛于寒夜中自天而降,稳稳地落在自己的战马上,而后猛地拉紧缰绳,飞快地朝夜色中奔袭前行,前往那位于永安街季府。
5. 第5章
自从昨夜季明瑶从清水胡同回来后,一直辗转难眠,和衣躺了两个时辰,次日一大早便出门去了棋盘街。
天刚亮,街上行人稀少,雪下了一夜,路面积雪深厚,为了不影响出行,负责巡城的京卫正在清理路上的积雪。
季明瑶走下马车,那刺骨的寒风刮得脸上的肌肤生疼,她看向那些冒着寒风清理路面的兵士,想起了在宫里当差的兄长,现在他不知在哪个宫门当值?是否也像这些兵士一样冒着寒风正在打扫宫门前的积雪。
兄长将所有的俸禄都给了她,让她给母亲买药,剩下的便买点好吃的,可他自己却仍是一身单衣套铠甲,寒冬腊月,铠甲也冻得跟冰一样冷,季明瑶心想虽然兄长会武艺,可再强健的身体也扛不住严冬的刺骨寒冷。
她要想办法改变手头的拮据的现状,多挣些银子。
她推门进了锦绣坊。
偌大的铺子空无一人,自从那批锦缎被贼匪劫走后,冯员外的那批货无法按期交货,锦绣坊只能赔钱,加之季家出事,绸缎商人们知道季明瑶无人撑腰,便联手压低价格落井下石,锦绣坊在面对种种打击之后,生意越来越冷清。
但没想到孙掌柜居然比她到的更早,铺子里冷得像个冰窟窿,此刻天还未大亮,昏暗的铺子里只点了一盏用来照明的油灯。
从里面不时传来几声咳嗽声,那位佝偻着背,身形矮小,头发花白的老人在站在柜台处,一面手指拨弄着算盘,一面翻看着账本。
季明瑶眼眶酸涩,热泪盈眶。
听到脚步声,孙文抬起头来,见东家前来,他放下算盘赶紧迎了上去。
因为锦绣坊丢了货,赔了银子,再也拿不出来进货的钱,已经无法维系铺子的日常经营,季明瑶只能给了伙计一些补偿,遣散了铺子里所有的伙计。
只有掌柜孙文在锦绣坊干了二十多年,曾是季老太爷身边的忠仆。此番见锦绣坊有难,宁愿不要银子,主动留下守着这间铺子。
“三姑娘来了?”孙文赶紧上前给季明瑶行礼,季明瑶赶紧将他搀扶起身,请他坐下。
铺子大部分货物都被搬出去抵了债,货架也空了许多,铺子里冷冷清清,只剩她和孙掌柜两个人,甚是凄凉。
面对这个年过半百却一心守着这间铺子的孙掌柜,季明瑶犹豫了半响,才道:“孙伯,今日我是来与您商量的,我打算将这间铺子卖了。”
这间铺子已经无力支撑,无银钱周转,迟早会关门,可铺子位于棋盘街的繁华地段,若是转卖定能卖不少银子,而拿着那些银子可当做做生意的本钱,这是季明瑶再三思量,想到的唯一出路。
孙掌柜低着头,双手不住地颤抖,一双混浊的眼睛茫然无措地打量着陪伴了他大半生的铺子,良久才苦笑道:“这是最好的选择。方才我仔细算过,还欠冯家八百两银子,等卖了铺子,钱就能还上了。”
孙文那失落悲凉的眼神刺痛了季明瑶的眼睛,她强忍着泪意,朝孙文一拜,言语坚定地说道:“孙伯放心,明瑶一定会再将这间铺子买回来,再将大伙儿一并都请回来。”
季明瑶悄悄抚去眼角的泪痕,这间铺子她也曾付出了不少心血,她也曾满怀憧憬,可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生意一日比一日惨淡,再也支撑不下去。
她赔不起银子,若不卖这间铺子,无法还债,一家人无法度过这个冬天。
孙文叹了口气,问道:“那三姑娘今后有什么打算?”
季明瑶道:“要账,存钱,想办法东山再起。”
孙文眼睛一亮,不禁对这个二十岁的小姑娘刮目相看,他原以为季明瑶只是一时兴起卖铺子,从未考虑过以后。可没想到她竟然已经想好了出路,原来这是她深思熟虑之后才做的决定,甚至还想到了一条解决眼前困境出路,对她的敬佩之心也油然而起。
“姑娘家面皮薄,要账之事恐怕不好开口,还是我替姑娘跑这一趟吧?”
季明瑶摇了摇头:“若是换作从前恐怕真如孙伯所说,我会拉不下这个脸,但如今一家人的生计都成了问题,还欠了不少银子,那脸面又算什么?孙伯放心,我不会觉得要账丢脸便难以启齿。不过,我倒是想到一个主意,有您帮忙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季明瑶在孙文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孙文听了也由悲转喜,“三姑娘这主意可真是太妙了!三姑娘从小到大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真是个鬼灵精!”
自古借钱容易,还钱难,讨账难,讨要陈年旧账就更难了。
季明瑶誊抄了一份欠债的名单,这些名单中有的家境败落,恐怕是真的还不上,而有的则是生意红火,名下还有不少产业,属于有钱不还的类型。譬如城东的陈员外,这些年靠卖糕饼发家,今年已经开了三家分店了,但就是不提还钱的事。
季开明也派人上门要过几次账,可陈员外却用“拖”字诀,今日推明日,明日推后日,就是不见真的拿出银子还了欠账。
不过季明瑶自有办法。
她先递上拜帖,寻个由头拜访陈员外家。果然见陈员外家境殷实,府中一应摆设也极奢靡,但季明瑶表明来意之后,他当即变了脸色,季明瑶拿出了欠条,上面有他亲笔签字画押,但陈员外却又开始推脱自己手头紧,让季明瑶过两天再来。
但季明瑶早就料到他会用这一招,她在登门之前,便事先和孙掌柜商量好了,一切看她的眼色行事。
季明瑶不动声色地看向孙掌柜,孙掌柜便往地上一躺,用事先准备好的血包,紧接着开始咳嗽,咳着咳着便吐了血,那些血包是用花汁或是鸡血所制,只需趁人不注意涂在嘴角即可。
陈员外见孙掌柜年迈孱弱,担心他得了痨病会死在自己家中,便只好拿出所欠的银子将季明瑶打发走。
正当季明瑶要到账,被陈员外的一众家丁和小厮毫无留情地轰出去。连带着那装着二百两银子的钱袋也被丢进了雪地里。
她急忙跑去雪地里捡钱袋之时,因跑得太急还摔了一跤,跌进雪地里,正当她狼狈起身之时,却正好见到一双鹿皮靴。
那鹿皮靴的主人有双修长笔直的腿,当她狼狈地拨开挡在额前的乱发,抬头看见了面色阴沉,眼中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的沈璃。
他为追查线索,径直前往季府寻季明瑶,府中下人却告知季明瑶一清早就去了锦绣坊,他便急忙追来锦绣坊,却再次扑了个空,他便让手下的人去打听,后来得知季明瑶出了锦绣坊后又去了柳絮胡同的陈员外家,已是面色黑沉,满腔怒火,心想着季家的这位三姑娘可真能折腾。
直到他撞见季明瑶被陈府的家丁赶出来时,她还在与陈员外争论少还了三文钱。
沈璃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他从未见过哪家的贵女为了区区三文钱与人争得面红耳赤,还如此狼狈不堪地被人推出去,甚至不顾形象地扑进雪地里去摸找那枚破钱袋。
沈璃那凝着的眉眼中出现了几分诧异和不可置信,他还以为自己方才眼花看错了。
他昨晚从季家的马车打起的车帘的一角暼见过季明瑶,那时的她清冷高贵,他还以为季明瑶是个高不可攀的冷美人,而如今的季明瑶眉眼含笑,那笑却是因为她找到了被扔进雪地里的脏兮兮的破钱袋。
沈璃觉得季明瑶有种割裂感,而这种割裂感让他更是疑心季明瑶善于伪装,善于演戏,更加确定昨夜自己被她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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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他沉着脸,蹙眉道:“季三娘子这是在做什么?”
好歹也是陆世子的未婚妻,大庭广众之下如饿虎扑食般去抢一个破钱袋,不觉得有失名门贵女的身份体统吗?就算她不在乎自己出身书香门第,官宦之家,也应该顾及未来夫君和婆母的颜面。
她都不觉得丢脸吗?
季明瑶被人撞见这副模样,霎时脸红透了,但又想到比起和一群乞丐抢钱的丢脸和一家人等着银子过冬,连生计都成了问题,丢脸也不是什么关乎生死的大事。
自从母亲病了,每一文钱都要精打细算,三文钱可以多买一个热乎乎的包子,买几张阿弟绘画写字用的纸张。
更何况,有了这些银子,一家子的生计就有了保障,母亲能用上最好的药,找最好的大夫,她又不觉挺起了腰杆,她一点都不觉得丢脸。
眼前的男子一身银甲,浓眉凤眼,昨日只是远远一暼,也不曾看清男子的相貌模样,她觉得那眉眼看上去很熟悉,她突然想起来了,有一年京城大旱,皇后娘娘亲自前往白马寺祈福求雨,她远远地见过沈皇后,这沈都督的眉眼正是与沈皇后有几分相似。
只不过女子生得那般的眉眼,浓眉压眼,给人一种强势的压迫感,沈璃却是俊美中带着英气,虽然也给人一种压迫感,但那种压迫感更多的是来自战场的一种杀伐之气。
正是这种气势让人不敢直视,给季明瑶的第一感觉是这个人不好惹。
恐怕沈璃前来是因为卫初的事,但她仍是不慌不乱,“要账。”
见沈璃眼中带着嘲讽和不可思议,季明瑶问道:“不知沈都督有何吩咐?”
沈璃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她的眼睛,“昨夜你为何出现在清水胡同?”
他回想昨夜,那时陆文瑾见到季明瑶也觉得很意外,他便知季明瑶并非是和陆文瑾一同出现,昨晚他所见的季家马车停在幽深的深巷之中,一个深闺女子,三更半夜出现在深巷之中,行为举止着实可疑。
沈璃用那审视犯人的眼神紧盯着季明瑶,她任何表情变化都休想逃过他的眼睛。
季明瑶抿了抿唇,抓紧了裙摆,并未回答沈璃的话。
那躲闪的眼神,沈璃越发觉得可疑,于是他用咄咄逼人的口吻道:“或者我该问季三娘子的马车上可藏了什么人?”
季明瑶心尖一颤,不禁脱口而出,“没有。”
当初兄长救下卫初,替他隐瞒在府里养伤,绝不向外人透露有关卫初的一切,她更也不会将卫初下落行踪对沈璃透露半分,更何况若是被人知道她的马车里藏了一个男人,她的名声清誉尽毁。
她不能承认。
但她回答得太快太心急了,越是如此,越是引起沈璃的怀疑。
果然,沈璃越发笃定当时裴若初就藏在季明瑶的马车里。
只要季明瑶承认裴若初昨晚就在清水胡同,他便有把握说服姑母,裴若初并不甘心被沈家所控,他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便可证明他野心勃勃,并非是沈家扶持的最合适的人选。
他一把抓住季明瑶的手腕,怒道:“若季三姑娘子执意隐瞒,那便只能随本都督去诏狱走一趟。”
那沈璃是沈国公之子,皇后的侄儿,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常年呆在军营,武艺不凡,又被圣上任命为两省总督。
他年纪轻轻身居高位,难免性子急躁,又是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此番心中认定了裴若初表面依附沈皇后,却暗中培养势力,他急于在沈皇后的面前戳穿裴若初的真面目,不禁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手腕的伤还没好,又被沈璃用力紧握着,季明瑶轻咬着唇,忍着疼痛,怒道:“请沈都督放开!”
6. 第6章
沈璃不依不饶:“昨夜清水胡同中有贼匪出没。季三娘子三更半夜出现在清水胡同,实在可疑。若说不出缘由,那便只能得罪了!”
他一直派人盯着东宫,跟着裴若初,一直跟到了清水胡同,他才接到消息荣宅附近有贼匪藏匿其中,便越发断定裴若初的目的是想抓住匪首立功。
当初裴若初的生母丽妃被指认毒害了皇帝的宠妃棋贵人。皇帝彻底厌弃丽妃,不仅降妃为嫔,还将她赶出皇宫,终身囚禁在白马寺为棋贵人抄经赎罪。十五岁裴若初自请出宫陪伴丽嫔,在白马寺住了整整十年。
尽管裴若初如今在沈皇后的支持下册封为太子,但兵权在定王的手上,六部也都是沈国公的人把控着,兵权和财权一样都不在他手里。
沈璃知晓裴若初的计划,抓住匪首立功,重新得到皇帝的信任。
裴若初暗中培养属于自己的势力,不甘被沈家掌控。
沈璃要做的便是找到证据,在沈皇后和沈家面前拆穿裴若初的真面目。
他紧紧扣住季明瑶的手腕不放,要拿季明瑶进诏狱。
季明瑶强忍着疼痛,终于开口了,“昨晚我得到消息,我的未婚夫君有了别的女人。”
“什么?”沈璃不可思议地看着季明瑶,见她说出这句话之时,似承受巨大的痛苦和羞辱,见她眼中含泪,双眸通红,单薄的身体轻轻地颤抖着。
“我是去捉奸的!”
季明瑶紧咬着唇,似觉得难以启齿,说出这句话似用完了所有的力气。
沈璃盯着她,诧异地皱起了眉头,她知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但凡有身份的贵女都不会做出如此匪夷所思之事,就连一惯强势,自认为能掌控一切的沈璃也有些无言。
季明瑶冷笑道:“沈都督非要逼我说出来才满意吗?沈督都是不是觉得我活着就是一个笑话?是,我在自己定亲宴的当天跟踪自己的未婚夫,尾随他来到清水胡同,亲眼看着他衣衫不整出了荣宅……我已经全都交代了……沈都督可满意了?”
沈璃想起昨夜确是季明瑶和陆文瑾的定亲宴,而就在定亲的大喜之日却得知自己未来的夫君和别的女子幽会,该是怎样沉重打击。
他垂眸见她那月白的裙摆上的染了一片醒目的脏污,而她的脸上也有一道明显的污迹,落魄不堪,发丝被风刮的凌乱不堪,身体微微发颤,眼睛泛红,却咬牙不让自己在人前落泪,这副模样着实让人心生怜惜。
沈璃也并非如自己想的那般铁石心肠,见她那般模样于心不忍,心怀歉疚,软了语气道:我不知道。”
季明瑶轻轻蹙眉,反问道:“那敢问沈都督,既然我都已经尽数交代清楚了,那我可以走了吗?”
沈璃抬手示意手下的人放季明瑶离去。
季明瑶赶紧转身,感觉那人仍盯着自己,背后的可怕目光让她感觉一阵阵腿软,心虚地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紧紧抓住汀兰的手臂,生怕沈璃发现异样,低声道:“扶着我,千万不能摔倒,否则前功尽弃。”
她尽量让自己走得更稳些,不让沈璃看出半分破绽,沈璃没那么好糊弄,他一定会去求证,去查明真相,所以她只能选择实话实说,用真相来掩盖另一个真相。
季明瑶坐上马车,掌心全都是汗,生怕沈璃发现什么再追上来。
当马车驶出了柳絮胡同,远远地甩开了身后的那些黑甲卫,她这才长吁了一口气,“总算是蒙混过关了。”
汀兰也是惊魂未定,方才她听到姑娘要被那沈都督带走之时,心都快要跳出了嗓子眼。
这沈璃身为两省总督,行事张扬狠辣,前任总督放纵匪患作乱,贪污军饷,但却有首辅为他求情,皇帝只是罢了他的官,派人将他押送回乡,可此人却甚是高调,带上新娶的五房小妾,装了十多辆马车的金银财物,一路游山玩水,旖旎而去。
沈璃南下赴任,途中偶遇被罢官的前任总督,实在看不惯他如此招摇,便让手下假扮山匪,将那前任总督财物都抢劫一空,割下其头颅。
第二天,苏州城中那些睡在墙角、屋檐以及破庙中的乞丐用来乞讨的破碗中都发现了一块银子,难民们喜疯了,仰头便见到吊在城门处的那血淋淋的头颅。
都以为是天上的神仙显灵,帮他们除去了贪官,还给他们发银子。
关于沈璃还有另一桩传言,听说他赴任不到半个月,便抓到为盗匪报信的一位县令,他一怒之下将那位县令绑在柱子之上,当着苏州十多位县令和县丞的面,命人将那通匪的县令开膛破肚。
被他召来的各县县令吓得脸色煞白当场晕厥,还没等到他拿出那些人行贿前任总督的证据,其中有两位贪污行贿的官员便全都招了。
经此两件事发生后,不管是地方官还是他手下的那些将士都知道沈璃的铁血手腕,从此更是对他服服帖帖。
短短半月,沈璃便带兵围剿,重创了那些贼匪,射杀了其中一个贼匪的头目,可惜那些贼匪也颇有骨气,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投降。
沈璃立下大功,颇为皇上看重,对他更加欣赏倚重。
而面对这样的人,被那种带着逼迫的审视的目光盯着,季明瑶又怎会不腿脚发软。
汀兰惊魂未定,突然说了一句,“姑娘不该将实话告知沈督都的,若是沈督都再找世子爷去印证此事,那世子爷不就知道姑娘发现他那日在荣宅的事了吗?”
季明瑶淡淡说道:“无妨。”
若说季明瑶昨夜亲眼见到陆文瑾衣衫不整地从清水胡同出来,内心波涛汹涌,愤恨交织,可过了一夜,那般场景反复在内心煎熬,令她身心俱疲,只想寻求一个解脱。
更觉得自己的眼光出了问题,从前觉得陆文瑾虽然强势了些,自负骄傲了些,这些年也还算是尊重她,但直到她揭穿了陆文瑾的真面目,才知他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昨晚她差点被陆文瑾强要,忍无可忍骂他脏,待他回过神来细想,未必不知自己昨夜跟着他,如此她和陆文瑾便彻底撕破了脸。
陆文瑾恼羞成怒之下退亲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她紧紧握住手中脏兮兮的钱袋,却有一种暂时结束了飘摇,寻到安全感的安心。
“他应该早就知道了。”季明瑶似松了一口气,“若是因此退婚了也好。”
即便没有这门亲事,她也能为自己,为一家人挣出一条生路。
接下来的几天,季明瑶每天早出晚归,按誊抄的名单出去要账。
虽然无法将所有的欠账全都要回,可她也收回了大部分的赊账。
季明瑶的脸皮也越练越厚,配合孙掌柜演戏,因剧情需要,适时掉几滴眼泪,博人同情,她的演技越来越好,说晕便晕,还时不时便上演的几出苦情戏码。
毕竟父亲抛妻弃子,让她和母亲沦为京城笑柄,她自己的日子过的穷困潦倒,连买炭过冬的钱都没有,这样素材岂不是随手拈来?
经过几天的努力,她已成功收回了好几百两银子的欠账。加之卖了锦绣坊所得的银子,终于凑够支付了冯员外的赔款,手头上还剩了四百两。
剩下的账都是几年前的旧账,不是欠账之人已经举家搬迁,找不到人,便是实在拿不出银子,短时间之内恐难以顺利要回,季明瑶便不打算再出门要账了,而是拿出一半的银子交给孙掌柜,“孙伯,如今虽然不能卖缎子,但量体做衣的活无需依赖铺子,咱们可上门做熟人的生意。”
孙掌柜抚掌笑道:“我觉得这个法子可行!三姑娘那一手的做衣刺绣的功夫那可真是出神入化,姑娘一双巧手,我还从未见过旁人有姑娘这般的好手艺!”
季明瑶心想她宁愿没有这所谓的好手艺,这刺绣功夫可是母亲将她关在房中,烧了她所有的书,苦练十年的代价换来的。
倘若能让她选择,她宁愿用那十年的时间用来好好读书。
好在当初父亲也曾偷偷教她读书识字,还不至于成个睁眼瞎,倒是还识得几个字。
若非是苦于为一家人的生计奔波,为母亲多挣点药钱,她定要将十岁那年落下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全都学一遍。
好在如今也挣出了一条生路,只要能多接几单为人做衣的活,总能维系一家人的生计,为兄长减轻负担,再存些银子,兄长便能娶上媳妇了。
她眉眼间郁色也渐渐地散了,虽然仍然穿着那洗得轻薄不能保暖的旧袄,手里握着那脏兮兮的旧钱袋,但钱袋却不再是瘪的,那种沉甸甸的感觉,让她再次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
一切都正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这几日季明瑶早出晚归在外收账,也好似忘了那些不愉快的事,也根本没空想起陆文瑾。
不知不觉陆文瑾竟然已经接连七八日未曾登门,也不曾派小厮约她出去,但并未遣人来退亲。
季明瑶忙着接生意根本没空想他。
季明瑶的第一单生意是通过江月芙介绍的,为满月楼的红玉做衣,红玉挑了缎子,季明瑶上门量衣,收了定金,第一单生意便算开了张。
从满月楼出来后,她和汀兰特意去棋盘街转了一转,若是遇见心仪的铺面,便留下来观察那条街的人流量如何,再暗暗记下,打算攒够了银子再挑选合适的铺子盘下来,让锦绣坊重新开张。
待到入夜时分,她去了夜市最繁华的金银街又转了一圈,买了阿弟最喜欢的炒栗子,再去金桂坊买了一坛酒和一只烧鸡,打算等兄长下值归家后吃。
今日是季明瑶过的最充实也最快乐的一天。
马车缓缓停在季府门前,远远便见芝兰提着灯笼,伸长脖子,将手笼进袖中,在门前焦急张望,来回踱步。
见到季明瑶的马车,芝兰赶紧冒着大雪焦急迎上前去,急得眼圈泛红,直掉眼泪,
“姑娘可你算是回来了,今日陈林去接小公子下学,却被二房的管事周四喜强行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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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将小公子抱上马车后带走了。陈林心急追上去,想找他理论,可周四喜却说是老太爷的命令,还说夫人卧病在床,无力照顾幼子,要将小公子交给周夫人抚养。”
芝兰说着便哽咽了,泪珠儿大颗滚落下来,“姑娘是知道的,周夫人一向与咱们大房不对付,这些年更是对夫人有怨气,若是小公子落到她的手里......”
季明瑶的胞弟季成宗今年才六岁,是个爱笑乖巧有礼貌的孩子,芝兰是从小服侍季成宗的,自然感情非同寻常,听说季成宗落到了周氏的手中,指不定会受到怎样的虐待,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姑娘,那周四喜仗着自己是周夫人的亲戚,嚣张跋扈,二话不说指使手下的几个小厮将陈林打了一顿,陈林伤重还在床上躺着。”
季明瑶气得握紧了拳头。
如今大房落得如此田地,皆因季明瑶的父亲季开朗出走,季老太爷一味纵容偏向二房所致。
其实季开朗出走,也都是季老太公所逼。
当初季开朗游历外出,结识了一个跑江湖卖艺的杂耍班子,喜欢上了那班头的女儿,与那性情豪爽的江湖女子日久生情,便想要将那女子娶回家,自然遭到了季老太公的强烈反对,可季开朗深爱那女子不可自拔,甚至不惜放弃拥有的一切,约定和那女子私奔。
当时季开朗已经高中进士,初入翰林,因写的一手好文章,深受礼部尤尚书的赏识,还有意将原配所生的女儿许配给他。
季老太公让他娶尤尚书的女儿,为了让季开朗回心转意,不仅动用了家法,不仅打得季开朗半月都下不了床,还将他关在府中不许外出,强行让他和那女子断绝了联系。
那女子以为季开朗食言,自是心灰意冷,而正在这个时候,女子的父亲被人告发是白教的反贼被捕下狱,不久季开朗便收到了那女子的死讯和绝笔信。
季开明伤心欲绝,痛苦消沉的一段时日,后来还是娶了尤尚书的女儿,也就是季明瑶的母亲尤氏。
可没想到就在一年前,一江湖女子找上门来,称自己的母亲重病不久将离开人世,想见季开朗最后一面。
原来那年轻女子的母亲便是季开朗的心上人,季开朗年轻时被迫和那女子分开,每每独处总是忍不住偷偷思念。
更何况,尤氏大字不识几个,为人古板迂腐,唯唯诺诺不解风情,虽尤氏主持中馈,照顾家中老小任劳任怨,也算是尽心尽责,但季开明总是觉得好像缺了些什么,生活也是枯燥无味,一潭死水一般。
是以他再三思量,总是觉得若是不见那女子此生便留有遗憾,想要陪那女子渡过最后的时光,于是他留了一封信,第二天便递了辞官申请,随那年轻的江湖女子走了。
自季开朗走后,季家二房开始交了好运。
二叔季开畅的生意有了起色,其长子季兰辞高中探花,就等着琼林宴后授官了,前途一片光明。
当初,季明瑶的父亲有出息,季老太公便重视长房,处处压着二房,如今二房出了个季兰辞,祖父又将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二房身上,纵容二房打压大房。
二房的周氏一朝得势处处便打压季明瑶母女,这一切都是季老太爷暗中纵容促成的结果。
没想到今日竟然更过分,周氏竟然派人抢走了季明瑶的胞弟。
生气,愤怒,不甘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季明瑶强忍着怒火,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越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便越是不能让周氏抓住把柄,她的一言一行,恐都会成为周氏虐待阿弟的借口。
“陈林的伤势如何了?可找了郎中?”
芝兰摇了摇头,“陈林说已经上过药了,让姑娘不必再花钱请郎中了,他也是想着能节省一点是一点。”
季明瑶紧紧抿着唇,握紧了塞得鼓鼓的钱袋,对芝兰道:“赶紧去请郎中为陈林瞧瞧,伤病都不是小事,不及时医治恐怕留下什么病根,怎可在这上面节约。银子的事以后都交给我来想办法,今后我定会想办法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
芝兰感激地看向季明瑶,分明锦绣坊还欠了外债,姑娘更是连为自己的冬衣的钱都省了,省吃简用,就是为了存下银子给尤夫人买药,供小公子上学。
季明瑶明白芝兰的担心,将那用旧的钱袋交给汀兰,说道:“这是二百两银子,除去买药的钱和阿弟的学费,应该够一家人四个月的花销。你也别太替我节省了,等我做成了这单生意,还有三十两银子的进账。”
方才为红玉做衣,收了十两银子的定金,等衣裳做成,还会有三十两银子的进账,总之,这些银子应该足够全家人安稳度过这个冬天。
可芝兰却苦着一张连脸,“姑娘,那周夫人还派人来要钱,说是让姑娘每月上交五十两银子,说是供小公子的吃穿用度的钱,让姑娘提前准备四个月的银子交给二房。”
四个月便要二百两银子,这刚到手的二百两银子要被周氏夺去不成?
7. 第7章
周氏实在过分,长房每月二十两银子的月钱,却被周氏以长房有名下有间铺子,家中开支大为由,全部扣下。
周氏变本加厉,苦苦相逼,她夺走幼弟为了拿捏大房,只要幼弟在她手上一日,周氏越发肆意敲诈勒索,今日要二百两,明日就会要四百两,季明瑶深吸一口气,保持冷静和理智,“我这就去找祖父要人。”。
周氏虽得了管家权,但季家的大事还是由季老太公做主,能不能接回幼弟,得由季老太公决定。
但季明瑶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恐怕这是季老太公设定的圈套,这一切是冲着她来的。
自祖母三年前病逝之后,季老太爷便搬去了乡下的庄子,得知季开朗辞官,季老太爷连夜赶回京城阻拦,可季开朗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惧怕父亲受其摆布的少年,这三十年来,他一路青云直上,做到了礼部侍郎的位置,成了一家之主,无论季老太爷如何以断绝父子关系相要挟,季开朗也走的决绝。
自那以后,季老太爷搬回季家,住在次子季开畅为他腾挪出康辉院。
二叔季开畅向来油滑,心眼子极多,说了不少奉承话讨季老太爷欢心,不仅从季老太爷那里得到了好些珍藏的好东西,还借着老太爷打压了长房,仅仅废几句口舌功夫,不仅将老太爷哄高兴了,还借口嫂嫂养病,不能劳累为由要了管家权。自此周氏欺压大房,扣下长房的月钱。
季明瑶立刻去康辉堂寻季老太爷,自从二房得势后,二房的下人恨不得拿鼻孔看人,对季明瑶更是态度冷淡,甚至冷嘲热讽一番。
一位正在洒扫的婢女,悄悄从季明瑶身后经过,手中端着水盆,正要往季明瑶身上撞去,眼看着那盆脏水就要尽数泼到季明瑶的身上。
碰巧季兰辞回府经过,一把拉过季明瑶,将她护在身后。
那盆脏水泼到季兰辞的身上。
那丫鬟见自己泼的是二公子,今年春闱高中的探花郎,吓得魂飞魄散。
季兰辞本就病弱,小时候大病小病不断,但自小表现出过人的聪慧,又肯用功读书,终于高中。
周氏将他看的比眼珠子还宝贵。
若是知道宝贝心肝儿子大冬天被泼了一身脏水,还不扒了她的皮,丫鬟见季兰辞的脸色越发苍白,不停地咳嗽,更是吓得瑟瑟发抖,不停地磕头求饶,“奴婢不是故意的,还请二公子恕罪!”
季兰辞皱眉,尽管他的声音隐隐带着怒意,可那声音依然温柔好听,“若非我来得及时,这水就要泼到明瑶妹妹了!你们竟连主子都不放在眼里,这府里可不敢再留你们。”
季兰辞一心只在房中读书专心考功名,从不过问府中之事,但对府里的每一个下人都温柔和善,加之他的声音天生就很温柔,便是动怒也是轻声细语,府中的丫鬟都喜欢这位生得文弱俊美,性情还温柔的季二公子。
若非周氏将他们当成洪水猛兽般防着,二房的丫鬟们早就动了歪心思。
想着若是将来谁能嫁给季家的二公子可那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若说季兰辞非要挑出什么缺点,那便是有位凶悍如虎的母亲和心思极深,处处同季明瑶攀比的妹妹。
大冬天被泼一身可不好受,季兰辞冷得直哆嗦,帕子捂嘴咳嗽几声,却笑着对季明瑶道:“还好明妹妹没事!”
季明瑶也很喜欢这个从小护着她的堂兄,“分明受冻的是二哥哥,二哥哥快去换身衣裳,若是再着凉病倒了,我可就成了罪人了!”
季兰辞笑道:“无碍,我也没有那般柔弱。”季兰辞又忍不住咳了几声,被泼了一身冷水,现下头脑发晕,身体也摇摇欲坠。季明瑶赶紧扶着他,微微挑眉,“瞧,二哥哥都快要晕倒了。”
季兰辞红了脸,又咳了几声,对季明瑶道:“这丫头就交给明瑶处置罢。”
季明瑶摇了摇头,问道:“二哥哥当真不知道是谁指使的吗?”
那丫鬟害她不成,反泼了季兰辞一身,周氏自是饶不了她,但丫鬟如此大胆,敢冲撞主子,明显是受人指使,有人撑腰。
周氏怨恨尤氏,在一双儿女面前说了不少关于尤氏的坏话,她比不得尤氏出身高门,嫁给季开畅之后,一直被大房压着,自己比不过,便希望一双儿女能胜过季明瑶兄妹三人。
季兰辞的性子淡泊,一心只埋头读书,从不参与到这些是非之中,但胞妹季乐瑶性子争强好胜,心胸狭窄,又爱攀比,处处都想要胜过季明瑶。
但偏偏最气人的是季明瑶美丽聪慧,三岁开蒙,能吟诵诗词,六岁入女学,先生便夸她兼有灵气和才气。
人比人当真是气死人。
但季明瑶十岁时,尤氏便不许她再读书,将她关在家中刺绣,季乐瑶心想任凭她如何才气与灵气兼得,摊上这样一个古板糊涂的母亲,都会被断送了。
哪知季明瑶又练就了一手出神入化的刺绣功夫,便是刺绣大家玉清观的玉洁真人也对她夸赞有加。
当初锦绣坊的生意如此红火,许多人也是冲着季明瑶的刺绣手艺而来。
是以季明瑶卖了锦绣坊,来个釜底抽薪,相信凭借她出色的手艺,也能挣银子。
季乐瑶同季明瑶暗中较劲多年,却从未赢过。
更让季乐瑶心中不平的是季明瑶有一门好亲事,羡慕嫉妒她能高嫁镇国将军府,能嫁得像陆文瑾那般不近女色又俊美深情的好郎君。
不过是当初两家的老太公随口许下的亲事,陆文瑾却喜欢了季明瑶整整七年。
季明瑶点出那丫鬟是仗着他人的势才敢对她泼脏水,季兰辞便知是季乐瑶指使,顿时臊得满面通红,见那丫鬟仍在不停地求饶,甚感头痛,“自己去母亲哪里领罚吧!我如何还敢责罚于你?”
有人去回禀了周氏,周氏恼恨季兰辞被泼了冷水,便直接甩了两巴掌打在那丫鬟的脸上,让人将那丫鬟拖出去鞭打了三十,将那丫鬟打得鲜血淋漓,皮开肉绽,哭天喊地,晕厥过去。
季兰辞虽然不管府中事物,但每每知道季乐瑶动歪心思,要作恶便会出言劝阻。
季开畅不着调,年轻时在外花天酒地,一天到晚不回家,长兄如父,季乐瑶对兄长的感情比对父亲的感情还深,在家中最听兄长的话。
小时候做了坏事,也会想方设法在兄长面前遮掩,便是不想看到兄长对她失望。
方才季兰辞气极了,这才让那丫鬟去找自己的母亲周氏,但又深知母亲是个怎样的人,担心若母亲出手,那丫鬟不死也要脱一层皮,他便赶紧让书童司琴去救下那丫鬟,自己则前往季乐瑶的倚兰苑。
自从前几日陆文瑾和季明瑶定亲后,季乐瑶便一直将自己关在房中,她怨恨当初为什么季老太爷和陆老太公定下婚约的不是她。
更恨自己在暗中和季明瑶斗了多年,总是被季明瑶压了一头,更恨长房的名声都臭了,长公主竟然还同意了季明瑶和陆文瑾的亲事。
她不是没动过心思讨好长公主,每一次只要有长公主出席的那些赏花作诗的宴会,季乐瑶都会想尽办法弄到请谏去赴宴,为了巴结长公主,去年长公主的寿宴之上献上了一块绣了佛经的屏风和一张长公主的画像。
季乐瑶争强好胜,虽然总也比不过季明瑶,但极擅长丹青,尤其是画人物,这些苦练画技,可谓是形神具备,栩栩如生。
那张长公主的画像是她的得意之作,画的是长公主年轻时模样,她虽然并未亲眼目睹,但却能通过长公主如今的模样画出年轻时的长公主,还尽量修饰长公主的五官,将她画成了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也为讨好之意。
但长公主却只是客气地夸了她几句,仍是瞧不上她。
季乐瑶感到挫败极了,更是将季明瑶恨得咬牙切齿,恨她什么都不做,却人人都喜欢她。
季乐瑶看着桌案上第一百张陆文瑾的画像,心中愤恨不平,怒气难消。
可其实她只见过陆文瑾三次,每一次都有季明瑶在场,陆文瑾的眼中只有季明瑶,根本就看不到旁人。有季明瑶在,季乐瑶总也找不到同他说话的机会。
可那个人的模样却印在她的脑子中,只有通过想象他和自己相处的场景来聊慰相思。
她还没来得及在陆文瑾的画像旁画上自己的画像,却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赶紧卷了那幅画,随意塞进书架中,见季兰辞前来,心中大喜,但又见他眉头紧蹙,面色也是难看至极,便什么都猜到了,立刻垮了脸,“还以为哥哥是来看我的,没想到又是来兴师问罪的!”
她狠狠将那上好的狼毫笔往桌上一摔,“说吧,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事?”
每一次季兰辞这副模样,她便知哥哥是来“说教”的。
而那些事十有八九都与季明瑶有关。她有时候真的怀疑季兰辞和季明瑶才是亲兄妹,因此越发更恨季明瑶。
季兰辞问道:“你知道明瑶今日会来康辉堂?”
季乐瑶面上挂着嘲讽的笑,“又是因为她。我才是你的亲妹妹,兄长每次都为了她来指责我,外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季明瑶的亲哥哥呢!”
季兰辞轻叹了一口气,每次提及季明瑶,妹妹都如同一只炸毛的小兽一般,
“乐瑶,你早知明瑶会来,故意指使下人为难她,你可知冬天泼冷水是会生病的。那是害人。”
她巴不得季明瑶病几天,她好借此机会去见陆文瑾。但季乐瑶终于听出了不对劲来,“那盆水没泼到她的身上,那泼到了……”她这才注意到,季兰辞冻的面色苍白,嘴唇发紫,突然尖叫起来,“哥哥,你疯了。你身体本来就不好……怎能受寒。”
季乐瑶赶紧命人拿了一块干净的手巾,替他擦拭身上的水渍和脏污,见季兰辞脸色惨白,弓腰咳嗽不止,心疼地道:“哥哥一心为她,可知自己迟迟不授官是因为季明瑶的缘故?”
季兰辞道:“可不许胡说。”
可虽然季兰辞不信,但心中也有了疑惑,同榜进士除了家中要办丧事,回家丁忧之外,其余的人都已经授官,唯独只有他一人,圣上却一直不曾宣诏。
“明瑶又怎会知晓朝堂上的事?”
季乐瑶冷笑道:“若不是我偷听到祖父和父亲说的话,我也不信她有这么大的本事,竟然能阻碍哥哥的前途。若非她做了什么得罪了长公主和陆世子,哥哥又怎会迟迟等不到授官的消息。倘若与世子爷定亲的是我,以哥哥的才学,此番一定能顺利入六部,将来入内阁,说不定能坐上首辅之位。”
原来,因等不到季兰辞授官的消息,季开畅便到处走门路去打听。但季开畅并无官职在身,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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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当官的最是看不起季开畅这样的生意人,但苦于没有门路,有钱也没地儿使。
那天,他正在丰云楼吃酒,远远见到长公主的仪仗队轰轰烈烈地自闹市经过。
长公主每月初一和十五都会前往白龙寺烧香礼佛。
季开畅猛然想起来,皇帝对长公主颇为敬重,若是能得长公主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儿子季兰辞定能封个大官。
长公主自从被接回燕国之后,行事甚是低调,从不轻易见外人,季开畅掂量了自己身份,觉得直接找长公主的胜算不大,便拐了个弯,想着季明瑶和陆文瑾已经定亲,陆文瑾该随季明瑶唤他一句二叔,找陆文瑾打听比找长公主更合适。
于是他便在镇国将军府守了几日,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见到陆文瑾,见面寒暄几句后,他才说明了来意。
陆文瑾也很有礼貌地唤了他二叔,季开畅觉得总算是找对了人。便开口询问关于季兰辞授官的事,想拜托长公主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
陆文瑾却说:“原也是小事一桩,又何需二叔亲自登门,只需阿瑶同我说一声便好。对了,怎不见阿瑶和二叔一同前来?”
陆文瑾肯帮忙,季开畅自是心中大喜,但也隐隐听出不对劲来,回去的路上将季开明这句话翻来覆去地反复思量,突然品出了一丝不寻常之处来,便越发觉得是季明瑶惹怒了陆文瑾,两人正闹矛盾,更觉得儿子久未授官也是因为季明瑶的缘故。
他觉得事情很是不妙,便一口气跑回家中,将这件事添油加醋地告诉了季老太爷。
季老太爷气的面色铁青,为了让季明瑶主动服软,才让周氏接走了季明瑶的幼弟季成宗。
季乐瑶幸灾乐祸道:“倘若哥哥不信,可随我一同前去一探究竟。”
她知道祖父的脾气,这会在祠堂等着季明瑶,定要狠狠责罚她。
而季兰辞也担心季明瑶和祖父起冲突,想要赶紧去劝阻。
又见妹妹季乐瑶一副洋洋自得,要季明瑶好看的架势,不禁皱了皱眉头,走到那书架旁,从角落里抽出方才季乐瑶所画的那幅画,将那幅画展开,
“哥哥,不许看。”
季乐瑶急忙去抢画,但还是迟了一步,季兰辞已经看到那幅画,气得面色铁青,剧烈地咳嗽起来,“乐瑶,陆文瑾是明瑶的未婚夫,你怎可竟然私藏他的画像!难道你对他也……”
季乐瑶痴恋陆文瑾已久,压抑在她心中的情感快要将她逼疯了,“对,我是喜欢他,我喜欢了他整整七年,我对的他喜欢一点也不比季明瑶少。”
自从第一次陆文瑾登门,她躲在屏风后偷偷去看季明瑶的未来夫君,那时她便已经深陷其中,得知季明瑶能嫁的如此如意郎君,嫉妒使她发狂。
季兰辞不可置信地看着季明瑶,见她那痴狂的深情,似已成痴成魔,“看来得尽快将你嫁出去。”
“你敢!季兰辞,你将那幅画还给我!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你管不着。”
季兰辞冷冷道:“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看。”
季乐瑶跌坐在椅子上,气得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如今哥哥是全家的倚仗,父亲和母亲都对他言听计从。倘若季兰辞真的向父亲提起她的婚事,父亲一定会答应的。
“哥哥,我不想嫁人,我是真的喜欢他。”她一把取下头上的金钗,死死地抵在自己的脖子上,直到金钗上染上了血迹,她竟不惜刺破了自己的脖颈,鲜血顺着雪白的颈流下来。
她竟然为了陆文瑾伤了自己。
季兰辞长叹一口气,他以为季乐瑶是为了与季明瑶相争,可却没想到自己的亲妹妹竟然喜欢上季明瑶的未婚夫君,但见到季乐瑶不惜以性命相逼,他还是心软了。
“妹妹,你不要冲动,更莫要伤了自己。”
*
季家的祠堂对季明瑶而言是噩梦般的存在,小时候最怕的便是那位面容枯瘦,不苟言笑的祖父。
她小时候性子顽皮,爬墙上树掏鸟窝,兄长便在树下为她放哨,每一次被祖父抓到后便会罚关进祠堂,祖父会命人吹灭烛火,将她和兄长关在祠堂中跪上一整晚,天黑了,窗子上树影斑驳,月光从窗子透进来,祠堂里那一个个牌位拉长的暗影,阴森恐怖。
她和兄长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祠堂里依旧阴暗,只点了一盏油灯,被风刮的东倒西歪,屋中光线忽明忽暗,那骨瘦如材的身影站在牌位前,柱着拐杖背对着季明瑶。
季明瑶想到了那双凹陷在干瘦的眼窝中混浊眼睛,因为小时候祖父给自己带来的阴影,本能感到害怕。
“你来了。”
季老太公突然出声,随即转过身来,烛火的阴影投在那苍老枯瘦的面容上,季明瑶下了一跳。但想到阿弟落到周氏的手里,不知会遭到怎样的苛待,她鼓起勇气说道:“请祖父将宗儿交给我,我接宗儿回家。”
季老太公并未说话,那双犀利的眼睛却紧紧盯着季明瑶,用严厉的不容违抗的语气说,“你去镇国将军府亲自向陆世子道歉,求得他的原谅。”
季明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盯着季老太公。
生气、愤怒和委屈一股脑地涌上心头,分明陆文瑾才是那背叛的人,错的是陆文瑾而非她,凭什么是她去道歉。
8. 第8章
季明瑶在黑暗中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冷笑,“我不去。”
“还有,我要退亲。”
风从窗子的缝隙中往里灌,烛火跳动,差点被吹灭了。
说出那句退亲后,季明瑶觉得浑身轻松。
其实她有想过退亲的后果。
陆文瑾惯于伪装,这些年对她颇为体贴,给外人一种为了她从不愿多看别的女子一眼的错觉,曾经的她也以为是这样的。
她若提退婚,旁人定会议论她不知好歹,甚至还会将季家说成是白眼狼,这门亲事在外人看来就是长公主对季家的恩赐。
更有甚者,得罪了长公主,季家全家说不定都会受打压。
可即便有这许多的后果,季明瑶也不想再忍气吞声,如今的她一无所有,便是再被打压,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
况且她的婚约不应该裹挟利益,陆家也不应拿权势压人。
季老太公猛地将拐杖点地,苍白的眉毛一横,双目圆瞪,“你敢!”
季老太爷的声音苍老又沙哑,因愤怒而声音拔高,就像有人在空旷的祠堂中拉着风箱,听上去甚是吓人。
“果然是因为你!你可知与兰辞同榜进士只有他一人没能授官,他可是圣上亲点的探花郎,那是祖上冒青烟才出了你堂兄这般才德兼备的好儿郎。就因为你,白白葬送了他的前途,你扪心自问,兰辞待你如何?”
“堂兄待我极好,他待我如同亲妹妹。”季明瑶如实说道。
想起方才季兰辞为了护着她,任由那冰冷的水浇得湿透,牙关打颤,还差点冷得晕倒。
堂兄自小体弱,多灾多病,当年他病得气息奄奄,直到遇到一位在外游历的高深道人,配置了一种保命的药丸,不然他也活不到现在。
这些年他一直在吃药,从未间断过。
而整个季家,除了兄长,便只有季兰辞对她最好,季兰辞甚至比她的嫡亲的兄长待她更好。
“但授官是朝堂之事,便是长公主也不能左右圣意……”这话越说越没有底气,季明瑶太了解陆文瑾了,他想要什么便一定要得到。
那天她和陆文瑾闹得不欢而散,甚至骂他脏,已经狠狠得罪了他。
陆文瑾是何许人也,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又怎生受得如此委屈。
季明瑶以为他会恼羞成怒上门退亲,可他却一直没有动静,这不符合陆文瑾的性格,没准季兰辞未授官之事还真是陆文瑾所为。
季老太公那双深邃的眼睛盯着季明瑶,冷厉的眼神直戳人心,厉声道:“孽障!既然知道你堂兄待你不薄,你现在就去将军府赔罪,好言哄得世子爷原谅。”
季老太公一声呵斥,祠堂中唯一的那盏烛火猛地跳动了一下,将那枯瘦的面容照得更加狰狞可怖。
但季明瑶并未退缩,她没有错,为什么要她委曲求全,还要低声下气去求陆文瑾。
嫁陆家虽然是她高攀,但她不要毫无尊严的活着。
是陆文瑾的背叛,是他的不忠毁了他们的多年感情,错的是陆文瑾。
“就算我忍了一时,成功嫁入了陆家。难保哪天惹怒了他,那时得罪了长公主和镇国将军,后果会更严重。”
“忍不了也要忍!”季老太公言语冷漠,嘴角勾起一抹漠然的笑,“将季成宗带进来。”
守在门外的管家王成接到季老太公的命令后,去康辉堂将季成宗抱来。
当季明瑶见到幼弟季成宗时,浑身气血上涌,只半天未见,季成宗便耷拉着脑袋,双眼无神,整个人似失去了神采。
他面上泪痕未干,眼睛红肿不堪,畏畏缩缩地抓着王成的袍角,而进了这幽深黑暗的祠堂后,又被这阴森恐怖的氛围吓了一跳,尖叫着躲在王成身后。
季成宗才被周氏接去一日,就变成了这般模样,若说周氏并未对季成宗做什么,季明瑶可不信。
见季成宗眼惊慌无措,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季明瑶的心像是被猛地刺了一下,急切地唤道:“宗儿,阿姐在呢!别怕!”
季成宗听到季明瑶的声音,这才从王成身后探出头来,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唤道:“阿姐……”
声音哽咽,满脸委屈,小嘴一撇,便委屈的哭出声来。
季明瑶朝他伸开双臂,“宗儿别怕,乖,快到阿姐身边来!”
季成宗终于缓过神来,急忙跑向季明瑶。
而这时,季老太公却开口说话了,“拦住他!”
王成一把将季成宗拦腰抱住,阻止他往前,季成宗双脚悬空,不停地挣扎着哭喊。
阴森空旷的祠堂中回荡着季成宗的凄厉的哭喊声,就连那烛火也跳动不止,却见季老太公双眉一横,“不许哭!”
季成宗再次吓了一跳,怔然望向季老太公,只见他枯瘦的面庞颧骨高耸,拧眉瞪眼,凶神恶煞,季成宗生生将哭声憋了回去,却仍是抽噎不止,可怜兮兮地望着季明瑶,“阿姐救救宗儿,宗儿不会给母亲添麻烦的,宗儿能照顾自己。阿姐带宗儿走,好不好?”
季成宗惧怕季老太公,又不敢再哭,甚至忘了挣扎。
季明瑶满脸心疼,眼圈都红了,握紧了拳头,“祖父,宗儿也是您的重孙......他被您吓坏了。婶母恨母亲,她不会真心诚意待宗儿好,求祖父许我带他走,我会代替母亲好好照顾宗儿,绝不会让祖父操心。”
季老太爷等的就是季明瑶的这句话,这个孙女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聪慧能干,有心机有成算,若为男子,其成就远远超过其父季开朗。
可惜是女儿身,将来出嫁了便是别家的人,季家的未来只能靠季兰辞。
季老太爷冷冷一笑:“你不是不在乎得罪长公主和陆世子吗?我还以为你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天王老子都奈何不了你了!季明瑶,那你有没有想过这门亲事主动权在陆家,而不在你的手上。你若拒婚,成宗、成顺甚至是所有季家的后辈,都会因你而遭殃!从当初定下这门亲事起,季明瑶生是陆家的人,死是陆家的鬼!”
季老太爷弓着身子,柱着拐杖,慢慢地走出黑暗和阴影,
“将小公子送去周氏房里。今日我便正式宣布季成宗由周氏教养。”
他冷眼扫向季明瑶,“也让你知道人一旦做错了事,选错了路,就该付出代价。”
亲人骨肉分离的代价。
季成宗听说自己要被带走,顿时哭天抢地,“我不要和阿姐分开,阿姐救救宗儿......”
哭得一声比一声凄厉,哭得嗓音嘶哑,哭成了泪人。
“放开宗儿!”季明瑶心似针刺,红着眼睛,
“祖父不就是想逼我服软,去求陆文瑾对堂兄和季家高抬贵手吗?我答应你,只求祖父放了宗儿!”
季老太公突然低声笑了起来,那笑却让他脸上所有的皱纹都堆在一处,比不笑的模样更加骇人。
“现在想答应了?迟了。季明瑶,要知道做错了事,便该接受惩罚。”
“跪下,将手伸出来。”季老太公不知何时手里竟然握着一把戒尺。
应是季明瑶踏入康辉院,他便在祠堂等着她,准备了这把戒尺。
他抓住季明瑶的软肋,打弯她的脊背,一步步地威逼,迫她妥协,就像对待他平日里养在笼中的那些鸟儿,每天他打开笼子,假意放飞,却始终有一根细链将它们栓住,长此以往,即便取掉那根细链,那些鸟儿却再也无法飞出牢笼。
一步步地将其驯化,对自己屈服服从。
就像眼前的季明瑶,只要控制了季成宗,她也逃不出他的掌心。
身为一家之主,他了解季家的每一个人,了解季明瑶重情重义,将亲情看的比自己的安危更重要,也知她会为了季成宗,不得不低头。
果然,季明瑶被逼跪下,伸出双手。
只听“啪”地一声响,季老太公重重地打在季明瑶的手心,顿时掌心娇嫩雪白的肌肤出现了一道深深的红痕,一阵热辣辣的疼痛自掌心传来,季明瑶咬紧了牙关。
“这第一下便要打你任性妄为,不顾家族荣辱,自私妄为!”
不待季明瑶喘息片刻,季老太公手执戒尺重重地在她的掌心连击三下,那戒尺每每落下的瞬间,弯折成最大的幅度,每一次击打都剧痛难忍,掌心红肿不堪,指骨疼得快要断掉。
“这第三下是打你不顾兄妹之情,累及你的堂兄,耽误了他的前程!”
掌心皆是一道道红肿的血痕,疼痛入骨,因剧烈的疼痛,她的右手疼得直发抖,她却并未缩回分毫,不禁在心中冷笑,还说她不顾兄妹之情,那季老太公又何曾顾及祖孙亲情?
这便是季家长辈骨子里透着的冷血,他在意的不过是利益罢了。
季老太公毕竟年过七旬,倒是他先体力不支,喘息不止,“若再有下次,季成宗送往姑苏。此生,你和你的母亲别想再见到他!”
季明瑶想到了姑苏的二叔祖父,那是比祖父更可怕的人,称恶魔也不为过。听说死在他手上的有十几条人命,听说还曾亲手掐死了刚出生的小女儿。
季明瑶心想冷血无情应该是季家的遗传,季家如今拥有的一切,靠的都是威逼,利用,甚至趴在子孙身上吸的血换来的。
季明瑶看着自己红肿不堪的双手,眼神中尽是漠然。
眼看着季明瑶的脸色惨白,越来越虚弱。
季成宗的哭声混着清脆的击打声在祠堂中回荡,烛火猛烈地跳动不止,最后只剩下一点小小的火苗,那盏残烛快要燃尽了。
他大声哭喊道:“不要打我的阿姐,我不认你是祖父,你是坏人!”
阿姐的手最巧了,他最喜欢阿姐绣的书袋,他属狗,阿姐便在书袋上为他绣了一只憨态可掬的雪白小狗,学堂里的同窗都夸他的小狗可爱,是他们见过的最漂亮的小狗。
她的书袋是阿姐一针一线绣的,阿姐还会算账,会拨算盘,还会变法术,阿姐凭着这双手能变来取暖的炭火,变来他馋了很久的点心,兰芝告诉他,婶母克扣了月例,他们就要揭不开锅了,而阿姐第二天就能变出他最爱的栗子酥,后来季成宗才知道这是阿姐一针一线,没日没夜给人做衣换来的。
每每他做噩梦半夜醒来,总能见到阿姐的屋子还亮着,就着油灯做衣刺绣,熬得双眼通红。
“你放开我!”季成宗用衣袖擦去眼泪,低头一口咬在了王成的手臂上,王成吃痛地松开手,季成宗跑向季明瑶,扑进她的的怀中,而此时季老太爷手中的戒尺正好落下,季成宗背上重重地挨了一下。
季成宗才六岁,挨了这一记打,已经疼得眉头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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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了一起,额头上已经满是汗珠,虚弱地说道:“阿姐的手最巧了,能绣小狗,能绣蝴蝶,能做好看的衣裳。”
他望向季老太公,有气无力地伸出双手,“祖父,你打宗儿吧。”
季成宗小脸紧皱着,分明疼得脸都白了,虚弱地倒在季明瑶的怀中,“阿姐好疼吧?”
他才挨了一次,觉得好疼好疼,阿姐挨着这么多次打,那得多疼啊!
他低头轻轻地吹着掌心那一条条血痕,心疼得直掉眼泪。
季明瑶已经泣不成声,“阿姐已经不疼了。”
突然,季成宗紧紧地搂住季明瑶的脖颈,在她的耳边虚弱地说道:“阿姐,我们能离开这里吗?”
季明瑶含泪点了点头,“宗儿别怕,阿姐带你回家。”
季成宗抬手轻轻拭去季明瑶眼角的泪痕,摇了摇头,“阿姐,咱们能离开季家吗?”
小孩子简单单纯,经常不高兴了会赌气说离家出走,季成宗想必是对这个家失望透顶,才会想要离开。
正因为季成宗的这句无心的话,季明瑶却牢牢记在了心上,牢牢地记住了今天。
这个家让人窒息,长辈不慈,家人离心,令人寒心。
若是能带着母亲、宗儿和哥哥一起离开这个家,便可脱离这个牢笼。
但她也只敢想想,离开了季家,租宅子要钱,一家人的生计要钱,兄长和程姑娘的成亲也要钱。这可不是一笔小的数目,现实不允许她如此做,便只能忍耐。
她只敢在心底小声地说,“总有一天,阿姐会带着你离开这里。”
季成宗挨了这一记打,季老太公手中的戒尺却也再未落下。
他罚也罚过了,也起了震慑的效果,季明瑶已经服软,他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便对王成吩咐道:“去将周氏叫来,让她接小公子回去,让她好好管教,不可怠慢。”
虽然教训过了,但季明瑶的软肋还是要捏在自己手里才能放心。
季成宗死死地抱着季明瑶不放,“我不要离开阿姐,你们放开我!”
季明瑶情急之下去抓季成宗,碰到受伤的手,又疼出了一身冷汗。
周氏很快被请了过来,见季明瑶兄妹被打,自是幸灾乐祸,笑弯的嘴角压也压不下去。
她面上堆着笑,装出一副温柔和善的模样,走上前去,哄着季成宗道:“好一会不见了宗儿,婶母心里不知有多担心你!还派人去假山上,池塘里找了好一会儿,生怕你出了意外,回头有人同我算账!小小年纪怎的如此不让人省心,还不快快跟婶母回去!”
“明瑶,不是我说你啊!你是不知道带孩子有多辛苦,你就体谅体谅我,别怂恿成宗同我闹脾气了,你是不知这管家的不易!”
周氏眼中的得意藏也藏不住,观着季老太爷铁青的一张脸,还不忘在旁煽风点火。
自从季开朗跟人跑了,尤氏病倒,她抓住了管家权,如今又见尤氏一双儿女被打,从未觉得如此解气。
她一边拉季成宗,却用力掰开他搂着季明瑶脖颈的手指,再用力将他往怀里一拉,强行抱在怀中。
原本哭闹不止的季成宗竟然在她的怀中不敢动弹,只敢低声抽泣,而周氏面上带着假笑,低声用带着威胁的语气道:“小祖宗,别哭了!”
季成宗被周氏打骂时,便是被这般威胁着,只因周氏的一句话便惧怕地止住了哭声,竟连挣扎都不敢了。
季明瑶知晓阿弟是被周氏打怕了才会如此,她想将阿弟从周氏的手中夺过来,却被周氏的丫鬟死命拉住,不得动弹,恨得牙齿将下唇咬出了血来,怒道:“放了宗儿!否则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过!”
季明瑶豁出去了,突然大笑一声道:“宗儿你尽可带走,但婶母也别忘了,事关堂兄的前途,你敢伤宗儿半分,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祖父能用季成宗要挟自己,那她也能利用季兰辞的前途拿捏祖父和周氏,反正这亲事是退不成了,但只要她和陆文瑾的婚约一日未解除,周氏便要担惊受怕一日。
周氏能翻身,靠的可不是她那不靠谱的丈夫,而是高中探花、前途一片光明的儿子。
周氏那细眉一挑,“小贱人,你敢威胁我!”
季明瑶起身,拍了拍裙摆之上的褶皱,笑道:“带孩子可不轻松,今后还请婶母多多费心,我会经常来康辉院看宗儿的。”
季明瑶低头捶着跪得麻木的膝盖,不再理会季老太公和周氏,还朝周氏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那笑却令人毛骨悚然。
反而季明瑶对她越客气,周氏越回味她说的话,心里便越是不安。
“季明瑶,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季明瑶对周氏行礼,笑道:“如此就劳烦婶婶了,明瑶便先告辞了!”
现在轮到周氏坐立难安了,她怀中的季成宗瞬间变成了烫手山芋。
而原本她打算用季成宗要挟季明瑶,反而成了被拿捏的那一个,她急切道:“季明瑶,你说清楚,你到底想做什么?”
“自然是去镇国将军府认错啊!”她幽幽回头,朝周氏和季老太爷回眸一笑,“毕竟事关堂兄的前途……片刻耽搁不得,婶母,你说对吗?”
那笑却让周氏遍体生寒,手脚冰凉,甚至歇斯底里,“季明瑶,你回来!”
9.第9章
周氏脸色大变,正要让人阻拦季明瑶去镇国将军府,季老太公却道:“让她去。”
“可是公公,那死丫头……”
周氏话还没说完,便被季老太公狠狠瞪了一眼。
他从来都瞧不上这个心胸狭隘,目光短浅还小肚鸡肠的二儿媳。
还被季明瑶一句话就给拿捏了。
季老太公冷声道:“从今往后,你需得尽心照顾宗儿,不可轻忽怠慢。更不可在我眼皮底下动手脚。”
他清楚季明瑶的品行,她关心幼弟季成宗,同样也在乎堂兄季兰辞。
但周氏小人之心,唯恐季明瑶对陆文瑾说了什么阻碍了儿子的前途,只能干着急。
如今季家是由季老太公说了算,老爷子这些年攒下了不少好东西,高兴了便赏次子季开畅一两件。
前几日季开畅带回来的一件通体碧绿的翡翠锦鸡,那成色和品质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像这样的宝物,季老太公手里不知有多少,老爷子藏的那些宝物能让二房一辈子富贵无忧,周氏自然得哄着季老太公,还要维持她贤惠能干的儿媳妇的形象。
尽管她心里极不情愿,还是顺从说道:“您请放心,我自会好吃好喝地供着宗儿,将他当成亲生儿子对待。”
但她心里却烦躁至极,后悔当初为了拿捏大房,向老太公提议将这打不得碰不得的季成宗养在自己身边。
她这些年恨极了尤氏,又怎会真的将尤氏的儿子当成自己亲生的,当初是想着借季成宗从大房那里得好处,又听说季明瑶卖了锦绣坊,便琢磨着如何将银子搞到手。
但她更担心儿子的前途,她之所以能翻身,能得到季家的管家权,靠的不是她丈夫季开畅,而是十年寒窗苦读的儿子,儿子高中探花,将来是要当大官的,说不定还能为她挣个诰命夫人回来当当。
周氏不糊涂,明白儿子的前途比什么都重要。
季明瑶已经不再执着将季成宗接回去,而是放心教给她管教。但周氏哪里还敢管教季成宗,不仅不能磕着碰着,恐怕季成宗少了一根头发,季明瑶都会将这笔账算在她的头上,只要季明瑶和季家的亲事还在,她便一刻都不得安宁。
这是季明瑶对她的报复。
就像季明瑶所说的那样,照顾孩子可一点都不轻松,早些年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长大,她早就已经受够了。
季开畅的学问才识皆不如长兄季开朗,屡试不第后,便以做生意为由,整天和一帮狐朋狗友一起吃喝玩乐,再外花天酒地,甚至好几天都不回家。
季老太公气得直接断了二房的经济来源。
她又当爹又当娘,辛苦照顾两个孩子,那时不知吃了多少苦。
只能靠娘家的接济过日子,但她不比尤氏,没有显赫的出身,父亲只是个小县令,还有七八房妻妾,母亲本分老实,还总是被那些小妾欺负。
母亲朝不保夕,哪里顾得上她。
在季家又被长房压着,季开朗深受季老太公的器重,季家是季开朗做主,后宅也是尤氏说了算。
为了照顾季乐瑶和季兰辞兄妹,她吃尽了苦头,季开畅将家里仅有的银子都拿去挥霍,为了生存,她只能遣散了伺候下人,替人浆洗缝补挣些银子。
还累得一身的病。
当初尤氏见她过的不容易,便拿出自己的私房钱贴补她,但周氏却觉得是尤氏在惺惺作态,想为自己博一个贤惠的好名声,拒绝尤氏的接济。
想起曾经的那些苦日子,周氏双手紧握成拳。
“不可以!”她绝不要再回到当初,儿子做大官便是她的底气。
周氏突然出声,将季成宗吓了一跳,瘪嘴又要哭,周氏眉心一跳,却是换了一副温柔慈善的面孔,“小祖宗,饿了吗?婶母让人给你买信和斋的栗子酥可好?”
有对周四喜媳妇吩咐道:“让人给宗儿做两套冬衣,瞧他身上的袄子都旧了。”
“还有你们都给我仔细照顾着宗儿,若宗儿有半点闪失,我扒了你们的皮!”
众人都被周氏那反常的举止惊呆了,就连季成宗也怀疑是不是婶母想到更可怕的坏点子来对付他。
直到各式香甜的点心送到他面前,周氏亲自为他穿上新衣,季成宗才放心。
回到康辉院,周氏让人将季成宗被送回房,周四喜媳妇叩门而入,“姑母,四喜已经将下个月扣下的长房的月例银子送来,这是三十两银子。”
周四喜是周氏的侄儿,周四喜夫妻是周氏的亲信,现下是周氏管家,长房的月例尽数进了周氏的囊中。而周四喜的媳妇柳氏每一次来送银子,周氏便会从这三十两银子中拿出五两银子赏给她。
柳氏已经打算得赏钱了,哪知周氏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道:“将这些银子都送去大房吧。”
柳氏怀疑自己听错了,不解地问道:“姑母的意思是?”
周氏头痛道:“就是你听到的那个意思,恢复长房的月例,照惯例每月送去三十两银子。”
眼下她不但不能动季明宗,还得将昧下的银子再还回去,她感觉像是回到了当初尤氏掌管季家之时,处处憋屈至极。
但为了儿子,她不得不这样做。
柳氏失望地问道:“姑母是不打算报仇了吗?姑母被大房压了多年,如今苦尽甘来,这些都是姑母应得的。”
周氏无奈叹气,“谁叫季明瑶命好,有门好亲事。”
正在周氏垂头丧气之时,季乐瑶在屋外都听到母亲的话,迈进房中替母亲按摩缓解头痛。
“若是同陆家结亲的是女儿,母亲所有的担心和威胁就都不存在了。”
周氏不知季乐瑶的心思,以为是她特意前来安慰自己的,便顺着她的话说道:“是啊,若是当初同陆文瑾定亲的是乐瑶就好了。”
季明瑶没了这门亲事,手里连唯一的筹码也没了,长房还不是任她拿捏。她一定好好出了这口恶气,让季明瑶一天也没有好日子过。
“都怪你的祖父,若当初公公许下的是你和世子的亲事,母亲也不至于被那死丫头一句话给拿捏了,我们全家也不必担惊受怕。”
季乐瑶虽然爱慕陆文瑾多年,却一直不敢将心思表露半分,毕竟惦记季明瑶的未婚夫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她还年长季明瑶一岁,已经二十一岁了,很快她就会被嫁出去,若再不为自己争取可就晚了。
“不如母亲将女儿也嫁入陆家。这样女儿也有机会能在长公主面前为哥哥说几句好话,哥哥若能得长公主相助,必定前程似锦。母亲后半辈子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季乐瑶信心满满,就好像十分笃定自己能得到陆文瑾的喜欢。
她想嫁给陆文瑾,不惜做妾。
“不行。”周氏却想也没想便直接拒绝了。周氏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和老父亲后宅里的那些女人,母亲身为正室,尚且十分艰难,更何况是那些小妾,她们为了争宠,明争暗斗,甚至死在无休止争斗之中。
况且,季家组训,男子年满四十岁无子才能纳妾,就算是季开畅年轻时整天在外鬼混,至少并未将那些女子带进门。
她便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她们不存在。
她的女儿不能走自己的老路,更不能给人做妾。
这是原则问题。
季乐瑶仍不死心道:“那我便取而代之,彻底取代季明瑶嫁入陆家。”
周氏以为季乐瑶是小孩子闹脾气,无所谓道:“要如何取代?两人已经定亲,说不定很快就要成婚了。”
季明瑶的亲事本来由尤氏和季开朗做主决定,如今季开朗离家出走,尤氏又病了,季明瑶的亲事便由季老太公做主,季老太公和长公主是如何商量的,她全然不知。
“我劝你趁早断了这个念头,你的祖父不会同意的。”
镇国将军府并未寻常人家,世子的婚事岂是说换便能换的。“除非明瑶犯下大错被退婚。”
季乐瑶又在心里添上一句,“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季明瑶死了。”
只要季明瑶死了,她就能嫁入陆家了。
*
季明瑶走出祠堂后,反而一身轻松,她将难题抛给周氏,这下该轮到周氏头疼了。
但这婚事怕是退不掉了。
只是她更加看不懂陆文瑾了,她并不觉得自己对陆文瑾有什么致命的吸引力,更不会信陆文瑾非自己不娶的鬼话,唯一的解释可能就是陆文瑾自尊心作祟,从未被人拒绝过,所以陆文瑾察觉她要退亲,便欲先下手为强,逼她服软。
季明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或许她换种方式,对陆文瑾死缠烂打,苦苦哀求陆文瑾回头,陆文瑾只会烦了她,主动提出退婚。
季明瑶摇了摇头,很快否定了这个念头,这种行为太过恶心,而那些死缠烂打的话她也说不出口。
那便只剩下另一个办法,拖着,拖到陆文瑾厌弃她为止。
毕竟她等定亲就等了七年,再等个七年也无所谓,她就不信陆文瑾看多了形形色色的美人,还能执着于她这个年近三十,容颜不再的女人不成?
季明瑶想到了解决办法,便也不再苦恼,而是想着尽快前往镇国将军府,就当是做做样子给季老太公看,给周氏看。
她让福叔套车,打算前往乌金街的镇国将军府。
直到季兰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明妹妹不必委屈自己,为了我去找陆世子。即便这次授官没我,也只能表明朝中有比我更合适的人。”
方才他在祠堂外已经听到了,祖父拿他授官的事要挟季明瑶,他也知道若是错失了这次授官的机会,便只能沦为替补,只能等到有合适的官位空缺才能补上,若真是长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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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动了手脚,他的仕途怕是止步于此了。
明瑶是他的亲人,也是他的妹妹,他做不到用明瑶的幸福去换他的前途。
季明瑶方才她为了对付周氏,拿他的官位和前途要挟,季兰辞应该是听到了,他却一句话没问,反而还劝她不要去陆府。
季兰辞的确如祖父若说,人品端正,是个正直善良的君子。
但季明瑶却并不后悔利用季兰辞,她若是不反抗,不用些手段,便只能被人永远踩在脚底下,有人会利用她的软肋伤害她最在乎的亲人,甚至逼死她。
“堂兄方才都听到了吧?堂兄未授官之事确是因我而起,我此去镇国将军府是为了自己,并非是为了你。”
她要逼周氏主动将阿弟送回来。
季明瑶朝季兰辞福身一拜,“告辞。”
季兰辞垂眸遮挡眼中的暗淡,他明白是自己的母亲对季明瑶苦苦相逼,季明瑶心中有怨也在情理之中。
“手还痛着吧?还是先治伤要紧。”
季明瑶那藏在袖中的手疼得发抖,唇边挂着讽笑:“季家连宗儿的性命安危都不顾,区区皮肉之苦又算什么!”
季明瑶的一句话便让季兰辞顿感无地自容。
他原以为她拿到管家权便会消停些,没想到却更是变本加厉,连个六岁孩童都不放过。
“我会去找母亲,不会让她再伤害宗儿……”季兰辞愧疚难当,苍白的面容因愤怒和羞愧涨得通红。
季明瑶道:“不必了,宗儿的事我自有办法。还有以后长房的事,堂兄便不必管了。”
理智告诉她,她知道不该将今日之事迁怒季兰辞,但她不甘心自己和亲人被季家利用,当成季兰辞青云路上的垫脚石。
她有预感,今后像今天这样的事还会更多,只因季兰辞高中探花,原本属于长房的一切都会让给二房,祖父会为了季兰辞的前途,榨干她的所有利用价值。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她不是圣人,她也有情绪,尤其是想到无辜的阿弟正在受苦,她的心在滴血。
难道周氏和季乐瑶的所作所为季兰辞真的看不到吗?还是他虽然知道却选择视而不见?
“堂兄请回吧!我还要去镇国将军府赔罪。”
季兰辞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他想要挽留,却不知该如何开口,直到视线渐渐模糊,季明瑶的马车已经驶出胡同口,消失在风雪的尽头,他伫立在风雪中,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任凭风雪肆虐,刮得脸上的肌肤生疼,他弓着身子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想到母亲对他的期许,想起几天前,祖父对他说过大伯离家出走,父亲的生意也遇到了阻碍,原本已经选父亲为司薪局供炭,却被英国公的侄儿横插一脚。祖父还说若是无人撑起季家,不仅家中四十几口人的生计没了着落,恐怕季家就此没落,季家的未来只能靠他了。
季兰辞在脑中反复回想祖父的话,第一次学着站在祖父的立场去权衡利弊。
但季兰辞秉性正直,更何况他从小对明瑶颇为喜爱,将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他不认可祖父的做法,他会以自己的方式,不利用任何人,用光明正大的方式来光耀季家。
或许是吹了一会儿冷风,季兰辞脑中清醒多了,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明瑶等了陆文瑾整整七年,如今总算是得偿所愿和陆文瑾定了亲,可明瑶却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出退婚之事,他最是了解明瑶,她冰雪聪明,行事谨慎,不是会任性乱来的性子。
既然季明瑶没有问题,那问题必定出在陆文瑾的身上。
更何况若真的是陆文瑾从中捣鬼阻碍他授官,说明此人人品低劣,不堪为良配。
或许是陆文瑾知晓了季明瑶要退亲,这才故意相逼。
此番明瑶独自去陆家,若是陆文瑾为难她,或是提出更为无礼的要求,明瑶一个弱女子,她应该如何应对?
不行,他不能放任明瑶深陷危险而置之不理。
他因紧张焦急,吸入了一股冰冷的气息,呛咳了几声,想到季明瑶此去便是龙潭虎穴,更是惊怕交加,浑身冰凉。
他急忙对管家王成吩咐道:“快,赶紧去备一辆马车,明瑶怕是会出事。”
王成却不为所动,“二公子,三姑娘同世子爷已经定亲,那便是夫妻。”
言外之意,即便发生了什么,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王成的话让季兰辞更觉手脚冰凉,一阵寒气传遍全身,王成听命于祖父,他所说的话便是祖父的命令,原来祖父早就知道季明瑶此去陆家会面临着什么,祖父说不定的早就和陆文瑾达成了某种交易。
“明瑶会受伤,甚至会死!”
不,他一定要阻止明瑶孤身赴险。
“来人,拦住他!”季老太公那熟悉又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10.第10章
季老太公命令一下,府中的家丁护院拦住季兰辞。
季老太公拄着拐杖上前,“你要去做什么?难道还想闯镇国将军府不成?”
季兰辞急切说道:“明瑶有危险,我要去救她。”
季老太公冷哼一声,“她已和陆文瑾定亲,她已经是陆家的人,无论发生什么,这都是她要走的路。”
饶是一向温和的季兰辞也被这番冷血无情的话激怒了,“明瑶是个倔强要强的女孩子,她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您会逼死她的!”
季兰辞拼命想要出去,但却被那些家丁阻拦着,季家的家丁虽然武艺稀松平常,但对付季兰辞这文弱书生还是绰绰有余。
“带回去!”
季太老公一声令下,两个家丁一左一右架着季兰辞,强行将他拖回房中,季老太公下令在屋外挂了锁,任凭季兰辞怎么拍打都无济于事。
季兰辞气得剧烈咳嗽不止,“难道您能将我关一辈子不成?我不要明瑶为我牺牲,即便她为我换来官位,我也会辞官,这辈子绝不入仕!”
若说方才他心有不甘,不甘心自己多年苦读,到头来却是一场空,现在他却觉得用明瑶的不幸换来的前程他宁可不要,他不要踩着亲人的尸骨往上爬。
更不想余生只能在对明瑶的愧疚和悔恨中过一辈子。
却听门外几声冰冷的笑声传来,“咚咚咚”的声响由远及近,季兰辞虽然看不见,但也知道应是季老太公拄着拐杖走上了台阶,走到门前,他甚至可以想象那冰冷冷的笑并未牵动皮肉,枯瘦苍老的面孔透着诡异。
“那你可要想清楚了?”
季老太公缓慢说道:“你的父亲已经三日未曾归家,你可知为何?”
季兰辞心头一惊,父亲季开畅是爱享乐的性子,年轻时便结交了一群狐朋狗友在外吃喝玩乐,如今生意刚有点起色,可爱玩的本性不改,十天半个月不归家也是常有的事。
但听了祖父的话,他不禁怀疑难道父亲出事了?
季老太公好像感知到他疑惑,冷冷说道:“你父亲被捕入狱,现在人在大理寺狱中。”
季兰辞顿感事情不妙,父亲丢了生意,定会去找英国公的侄儿理论,难道是父亲找人理论竟然动了手?但父亲虽然爱享乐,小聪明不少,但为人胆小怕事,他断然不敢惹到英国公的头上。
再说那英国公也不能因为父亲找他的侄儿理论,便蛮横不讲理将人抓进大理寺大牢吧?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难道这件事也与陆家有关?”
“正是。你父亲被举报卖给军中将士的那批冬衣出了问题,驻守边疆的将士们的冬衣薄得轻轻一扯就破,大理寺接到举报后,便将你的父亲抓进了大牢。”
季兰辞颓然跌坐在地上,北方边疆滴水成冰,若父亲卖到军中的那批冬衣真的出了问题,那可是死罪。
“还有。”季老太公清了清嗓子,那声音依然苍老又嘶哑,“荣王妃去年病故,荣王同我提了想娶乐瑶做续弦。”
“不要!”隔着门,一声声愤怒凄厉的喊声传来,紧接着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声,“那荣王已经年过五旬,论年纪都已经能当乐瑶的爹了,祖父不能将乐瑶嫁给他!”
季开畅爱财如命,只知享乐,将乐瑶嫁过去,定能得到一笔丰厚的嫁妆,荣王说不定还许了父亲许多好处,他恐怕真的会答应这门亲事。
但却会要了乐瑶的命。
方才他让季乐瑶不许打陆文瑾的主意,还说要让她嫁人,她便能毫不犹豫以刺死自己相要挟,更何况是嫁给荣王,那便是逼着乐瑶去死。
原来祖父早就知道季乐瑶喜欢陆文瑾,他以同样用来对付明瑶的手段来对付他,用他的软肋来逼他妥协,逼他屈服。
“其实选择在你的手上啊!兰辞。”
那“咚咚咚”的声音已经渐渐远离,季老太公知道季兰辞定会在自己父亲和妹妹性命和季明瑶之间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做出对季家最有利的选择,未来的季家的家主不能是个感情用事的人,季兰辞也迟早会明白只有季家真正强大了,才能永远屹立不倒,季家才不会被权势所压。
王成自小跟在季老太公的身边,知晓他的手段,行事狠辣,冷酷无情,对他有一种本能的畏惧,也知道只要季老太公出手就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更是对老太公又钦佩又惧怕。
他搀扶着季老公回院子,“老爷子,小心路滑。”
季老太公叹道:“我命不久矣,身子一挺便撒手去了,但季家不能毁在我的手里,这是明瑶那丫头的劫数,她要恨就恨我吧!”
王成担忧地问道:“陆世子行事狠绝,三姑娘此去便是自投罗网,若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她会不会真的想不开?”
季老太公看了王成一眼,“明瑶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倔强,宁折不弯,可这样的性子将来是要吃大亏的,尤其是将军府那样的地方,今后面对的又是长公主那样的婆母,若还是那样的性子,便是嫁过也迟早小命不保......”
当年燕国战败,长公主和亲那可是去赴死的,没有人会认为长公主能平安归来。可五年后,她不仅安然回国,还将鞑靼搅王庭搅得四分五裂,燕国趁机出兵得以大获全胜,又能在两国交战之际和鞑靼王宫那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安然脱身的,绝非善茬。
“只有将那些棱角磨平,忍常人不能忍,才能得以保全自身,而季家才能得以保全,季家的兴衰荣辱还要靠他们。如若不然,那便只能弃了季明瑶。”
他突然停下,那眼神仿佛能透过屋子,注视屋中的季兰辞,良久才道:“屋子里安静了,你们不必再关着他了。
*
一路冒雪前行,季明瑶的马车驶往朱雀街的那座威风赫赫的镇国将军府。
长公主下嫁陆平宴后不久,皇帝便派他出征,陆平宴陈兵关外,与鞑靼的那一仗大获全胜,被封为镇国大将军。
皇帝亲赐了这座府邸,是比照亲王的规格修建,府中分东西两座园子,几乎横跨了朱雀和金乌两条最繁华的街市。
长公主被迎接回朝之后,行事十分低调,不仅婉拒了皇帝为她大肆修建公主府的提议,除了每月不变的外出祈福礼佛之外,便一直深居简出,居于深宅大院。
皇帝为了弥补长公主对大燕所做的贡献和牺牲,源源不断地赏赐送进了镇国将军府。
长公主对赏赐的这些金银都照单全收,给外人的印象是只想过富贵闲散的生活,对权势毫无兴趣,是以皇帝才经常传诏长公主议事,世子陆文瑾主动放弃了荫封,去考科举,在民间更是赢得一片赞誉。
就在长公主回朝之后,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六个月没下雨的京师大地,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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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迎来了一场大雨。久旱逢甘露,百姓庆祝天降甘霖的同时,鞑靼也退兵了。
民间传言长公主是观音娘娘现世,解救苍生,为造福黎民百姓而来。
因此长公主和镇国将军在民间的声望极高。
现在那座威风气派的府邸正在就在眼前。
一想到待会又要与陆文瑾周旋,季明瑶又想起陆文瑾衣衫不整从清水胡同出来,心中便一阵阵泛恶心。
“姑娘还好吗?”方才从季家出来后,季明瑶的脸色便不好看,尤其是她手上还带着伤,还不许包扎,汀兰担心季明瑶会出事。
“姑娘身体不适,还是明日再上门吧?”
季明瑶摇了摇头,“长痛不如短痛,迟早要面对的,早点解决了此事,接回阿弟要紧。”
汀兰担忧地问道:“周夫人真的肯将小公子送回来吗?”
季明瑶道:“不出三日,她便会主动上门。”
只要她去陆府,周氏便坐不住了。周氏并不糊涂,她明白自己如今的地位,靠的是季老太公看重季兰辞得来的。长房可以再找机会对付,但若是季兰辞的前途毁了,周氏便什么都没有了。
接回阿弟,她势在必得。
马车缓缓停在镇国将军府门前,守卫见是季家的马车,赶紧进府通传,过了一刻钟,便见西侧门打开了,荣升冒着风雪小跑到季明瑶的马车跟前,躬身行礼,“给季姑娘请安,请季姑娘从西侧门入府,世子爷已经等姑娘很久了。”
汀兰搀扶着季明瑶下了马车,季明瑶改乘坐荣升准备的软骄,汀兰打算跟上前去服侍,但却被荣升拦着,“世子爷有吩咐,你先在这里等着,他和季姑娘有话要说。”
“但一直我跟在姑娘身边伺候的,我不放心姑娘。”
荣升为难道:“这是主子的吩咐,小的也不敢违抗世子爷的命令。再说若你跟着,世子如何同姑娘说些亲密话。”
汀兰脸色一红,进退两难。
季明瑶的声音隔着帘子传来,“汀兰,你在马车上等我。”
汀兰一步三回头,被将军府的下人请了出去,依旧等在西侧门外,那荣升则命人抬着软轿进了西园的一处暖阁之中。
“请季姑娘下轿。”
暖阁中炭火烧的很足,是那种上好的银炭,不见半点烟尘。应该是一个时辰前便燃着的,屋子里暖烘烘的,季明瑶刚进屋,好似一阵热浪迎面扑来,只待了一会,她便已经浑身发热,白皙的脸庞热出一团红晕,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透明的薄汗。
季明瑶以为陆文瑾在这暖阁之中,可却不见人影,只见两个穿粉缎衣裙的丫鬟入了暖阁,丫鬟手中的托盘中放着一件华丽衣裳,那是一件正红色的喜服,衣裳不知是用何种料子所制,竟然泛着一种异常华美的光泽。
季明瑶此前经营过锦绣坊自是见过无数华美锦缎,竟然从来不曾见过这般华美的缎子。
那缎子美得不需要任何点缀,便已经足够华美,但领口处缀着十数颗耀眼的明珠,更令季明瑶震惊。
这是南珠。
南珠是贡品,她曾在一本游记上见过,这喜服之上的南珠颗颗浑圆饱满,就连大小也是一致,光彩耀眼,这般品相的应该只在宫里娘娘的凤冠上才能见到。
婢女霓裳对季明瑶福身行礼,“奴婢伺候季姑娘沐浴,试穿嫁衣。”
11.第11章
季明瑶皱了皱眉头,“世子现在在何处?我要见他。”
霓裳笑道:“这也是世子爷的意思,请季姑娘换上这件喜服,奴婢自会带您去见世子爷。”
尽管季明瑶觉得厌烦恶心,要接回阿弟,便只能忍。
若说往常陆文瑾对她也算尊重,如今却是彻底撕破了脸皮,连装都不装了,便是笃定她为妥协会服从。
季明瑶强忍着心里的恶心不适感,沐浴更衣后,任由霓裳和云霞两位婢女摆弄,替她梳妆打扮。
她们为她换上那件华美的喜服,戴上最华丽耀眼的珠翠,但季明瑶根本没兴趣看一眼镜中盛装的自己。
两个婢女眼中皆是惊艳之色,“季姑娘真美!稍稍打扮便已是绝色,难怪世子爷如此喜欢。”
季明瑶却神色不耐道:“陆文瑾愿意见我了吗?”
霓裳点头笑道:“那是自然,世子爷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姑娘试穿嫁衣,世子爷早在定亲宴之前便照姑娘的尺寸精心准备了这件喜服,世子爷对姑娘的心意,可真让奴婢们好生羡慕。”
霓裳也不是没动过心思的,但这些年陆文瑾为了季明瑶刻意疏远府中婢女,霓裳也知自己的美貌和出身皆不如季明瑶,也只能淡了心思。
不过,季明瑶虽然看上去是个冷美人,但经过相处了解之后霓裳发现她并非是那种刻薄的人,也很尊重她们。
霓裳心想既然当侍妾是没指望了,倒不如抓紧机会迎合讨好季明瑶,等到将来季明瑶过门,她的日子也能好过些,而世子竟然已经准备了嫁衣,那便表明世子的婚期将近,季明瑶将成为季府少夫人。
她原本还想再恭维几句,但见季明瑶态度始终冷淡,便尴尬地笑了笑,“请姑娘上轿。”
方才送季明瑶来暖阁中的那顶软轿早已等候在外,软轿中燃着上好的银炭,从暖阁中出来直到坐上软轿都是暖烘烘的,一点都就不觉得冷。
半个时辰后,轿夫将西园走了大半,才终于到了目的地,是个温暖小院。
院中遍种红梅,但比起梅园,这里却因温泉水滋养,加之炭火备的足,没有梅园那般寒风刺骨,但景致却丝毫不输梅园。
季明瑶也很惊讶镇国将军府内竟然藏有如此大的温泉池。
她没去过皇宫,这镇国将军府是她见过的最气派最奢华的府邸,心想皇宫怕是也不过如此吧。
软轿停下,霓裳快步行到轿子旁,“季姑娘,请下轿。”
季明瑶随着霓裳进入了温泉小院,虽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喜服,但途经那冒着热气的汤池,一阵暖意袭来。
好暖和啊!
季明瑶被带进了一间屋内,屋中布置着重重纱幔,犹如身处仙境一般。再往里靠近墙边放置着一面一人高的大铜镜,霓裳和云霞退到一旁,垂手待立,“世子很快就来,姑娘先请用茶!”
天青色的茶盏中的西湖龙井是取梅枝上的雪水烹制,飘出一缕若有似无的梅香。
季明瑶却没碰那盏茶。
直到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陆文瑾大步迈进屋内,自见到换了喜服,立于铜镜前的季明瑶,他的眼睛便再也不曾从她身上移开过。
“这件嫁衣穿在阿瑶身上比想象中还要惊艳。”
他目不转睛的欣赏着镜中美人。
季明瑶常年穿着素净,尤其是家中变故,生活拮据,衣裙也是诸如月白、浅粉及青色之类的颜色,给人一种过分素净的淡淡清冷感。
这件喜服是丝绒所制,丝绒是一种看上去便极奢华的面料,尤其是她身上的这件正红色丝绒喜服,冲淡了她身上的那种清冷气质,更添华丽妩媚。
皇帝特许她和陆文瑾的定亲宴比照皇室的规制进行,好处便是大婚所用皆是参照郡主的穿戴用度,明瑶不用自己绣嫁衣。
自从季明瑶得知陆文瑾有了别的女人后,她对陆文瑾失望彻底。再未想过成亲之事,再者她等定亲便已等了整整七年,成婚又不知会拖到几时。
此番陆文瑾让她试穿嫁衣不知是何用意?
喜服是陆文瑾专门让人从西域购得丝绒面料,比蜀锦还要珍贵稀罕,历经数月,通过官船运到京城,再送入宫中,请尚衣局的绣娘做了整整半个月才大功告成,丝绒只为宫中嫔妃提供,不仅价格昂贵,寻常的富贵之家连见都没见过。
季明瑶本就生得清冷美艳,穿上这件红色掐腰的丝绒的喜服,更衬得肌肤比霜雪还白,那束腰衣裙更衬得她身量高挑,身段婀娜,美艳却不俗气,整个人都在发光。
陆文瑾走到季明瑶的身后,环握住她的细腰,靠近她那细长的脖颈处,一股温热的气息擦过季明瑶的耳垂。
陆文瑾盯着那莹白的耳垂,那娇小的耳垂慢慢变红,一根细小的线穿过耳洞,垂下一个红色的珊瑚耳坠,那晃动的珊瑚耳坠,似在邀他品尝。
他抬手轻轻触碰那耳垂,季明瑶偏头躲过,又挣脱了陆文瑾的触碰,往后连连退了几步,蹲身行礼,“请世子对堂兄高抬贵手!”
“阿瑶这是何意?”陆文瑾压下心底的不悦,皱了皱眉头。
季明瑶觉得他在装,冷冷地看着他,“堂兄是皇上亲点的探花郎,此次同榜的进士皆已授予官职,唯独漏了堂兄,此事难道与世子爷无关?”
陆文瑾温声笑道:“阿瑶冤枉我了。阿瑶是觉得我用季兰辞的授官之事要挟你?”
“是,你二叔前两日是来寻我打听过季兰辞授官之事,但我并非是为了逼你上门,只是因为我想你了。”
他轻轻地握住季明瑶的手,“阿瑶,你可知你能来,我有多高兴?阿瑶,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不要再耍小性子了。”
季明瑶静静地看着陆文瑾,唇边却含着讽笑,她在来的途中便一直告诫自己要忍耐,但此时,她面对陆文瑾这张虚伪嘴脸,仍然觉得恶心作呕。
季明瑶深深吸气,强忍着恶心,看向镜中的自己,嘴角上扬,一脸假笑,就像一个精致的牵线木偶。
她静静地等他说完,才道:“今日我原本是来认错的,既然都是误会,我便回去禀告祖父,是他老人家多心了。”
她懒得再和陆文瑾兜圈子,每每和陆文瑾多呆一刻,她便感到压抑,感到窒息,迫不及待想逃。
陆文瑾的目的是逼她上门,退亲自然是不成了,如今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便没理由再压着季兰辞。
再说她上门是做样子给周氏看,只为了接回阿弟。
还有长公主真的有如此大的权势?陆文瑾无官职无爵位,便可左右一个新科探花的前途吗?
季明瑶虽然心有疑惑,但她也不想再管了。
婚退不成了,那她便先想办法凑到银子离开季家,将母亲和阿弟先安顿好,再图谋以后,至少不会像今日这般,再被人拿捏,被人胁迫做她不喜欢的事。
“阿瑶这是不信我?”见季明瑶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敷衍态度,陆文瑾更皱眉不喜。
“十天前,有人状告大理寺,季家二老爷卖给军营将士的那批冬衣出了问题,季兰辞并未授官许是因此事受到了牵连。”
二叔陆开畅的生意有了起色,季明瑶是知道的。听说他好像最近巴结了一位神秘的王公贵族,制冬衣卖给军营应是那位达官贵人给介绍的生意。
陆文瑾笑道:“阿瑶放心,季家的事便是我的事,我一定查明真相,还季家清白,我也会托人去打听季兰辞授官的事。”
季明瑶言语淡淡:“好,那便劳烦世子爷了。”
季明瑶想过陆文瑾不会承认,毕竟他一直以来都伪装成一副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模样,也因此骗过了自己整整七年。若非她心思细腻敏感,觉察到他的不对劲,又收到卫初的那封信,恐怕她也不能轻易拆穿他伪君子的真面目。
他既不承认,季明瑶也懒得再应付周旋。
她再次福身行礼,礼数得当,冷漠又疏远,“世子,天色已晚,我便先回去了。”
可陆文瑾却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看着她的眼睛,深情地道:“阿瑶,那日我见你想赏梅,怕你冷着,便让人将梅园里的梅树移植到这温泉小院来,还让人移植了许多珍贵的绿梅。”
陆文瑾轻拍手掌,十多个婢女鱼贯而入,点燃了屋中数十支蜡烛。
在烛火的映照下,季明瑶这才发现他们所在的那间屋子竟然四面都是琉璃所制,屋子竟是透明的。
透过这些琉璃,便可观赏雪中摇曳的绿梅,雪花静静地飘落,洁白的花瓣混在大雪中,花瓣随着风雪舞动,静悄悄地飘落温泉水中,眼前的一幕美得好似人间仙境。
“这些都是为你准备的,阿瑶,你喜欢吗?”
眼前的景色确实很美,但季明瑶却想到了梅园中那有着胡姬混血的舞姬,舞姬有着一双美丽的琥珀色眼睛,笑起来妩媚又勾人,虽然那日捉奸女子并未现身,但那舞姬看陆文瑾的眼神可不一般。
她的脸色很快便冷了下来。
陆文瑾说是为她准备的,那说明这温泉池和这成片珍贵的绿梅原先是没有的。而在短短十几天,便修建了这温泉小院,引活水蓄成汤池,还移植了这大片的绿梅,寻常公侯富贵人家恐难以做到。
“修这院子花了多少钱?”
陆文瑾怔了一瞬,他没想到季明瑶会突然如此问。
“不多,一万两银子。”
季明瑶知道这院子可能是原先便有的,可引温泉水建汤池和移植这些稀罕的绿梅竟然花费了一万两银子。
京城的今年冬天格外冷,雪已经下了大半个月了,京城郊外和附近州县受了雪灾,百姓们过冬储存的余粮不够,饿死冻死的不计其数。
饥寒交迫无家可归的流民如今就躺在街角和破庙中等死。
听说长公主捐了五万两银子,但建温泉池就花费了一万两。
镇国将军府哪来的这么多钱,陆文瑾无官职无爵位,轻描淡写便花了一万两,他又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多钱?
季明瑶觉得不寻常。
镇国将军手中握着重兵,长公主财力惊人。
细思极恐,季明瑶的心猛地一跳,若是长公主生出异心,她想到了一件事,长公主在民间的声望极好,民间传言,长公主是观音娘娘转世,救民于水火,季明瑶越想越害怕……
陆文瑾突然开口道:“阿瑶,我们成婚吧!”
陆文瑾趁机走到季明瑶的身旁,将一件斗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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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在季明瑶的身后,斗篷之上缀着流苏,薄若蝉翼,为季明瑶添了几分仙气,季明瑶被陆文瑾的话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推开陆文瑾。
却被陆文瑾紧握住手腕,挣脱不开,“阿瑶,怎的如此惊讶?你不是一直想嫁给我吗?难道还在生我的气?”
季明瑶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让自己尽量冷静地应对陆文瑾,“你知道的,我的亲事由祖父做主,若是世子要提亲,不该问我。今日我有些累了,我便先回府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分析对不对,但心中却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她或许可以以此作为理由说服季家取消她和陆文瑾的亲事。
陆文瑾一直知道季明瑶心中是有他的,不然也不会等他七年,可今日的季明瑶每一句话都在敷衍,每一个眼神都漫不经心。
他不能容忍自己被季明瑶对他如此冷淡,他要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阿瑶可是因为那天在荣宅看到了什么,这才对我如此冷淡吗?”陆文瑾已经变了脸色,那天季明瑶突然出现,陆文瑾便已经有所怀疑,季明瑶待他如此冷淡,陆文瑾明白她恐怕已经知道了林棠的存在。
当初母亲要为他纳妾,季明瑶知道后几天没和他说话,也不见他。可他实在喜欢季明瑶,最后不得不妥协答应,这些些年来,他也一直为了季明瑶守身如玉,克制自己。
除了三年前的那次意外。
那天是乐阳县主的寿宴,三皇子肃王也在,肃王贪杯好色,身边姬妾无数,得知陆文瑾因为和季明瑶有婚约在身,这些年来身边连一个伺候的通房都没有,醉后取笑了他几句。
若是旁人,定会畏惧长公主的身份地位,是断断不敢对陆文瑾如此无礼,肃王喝醉了,况且又是皇子,陆文瑾无法反驳,心情郁闷,只闷头喝酒。
后来,寿宴上来了一位特殊的舞娘,他还记得那女子带着异族血脉,举手投足间甚是妩媚妖娆,那女子在宴席上献舞,席间便一直偷看他。
他刻意忽略那道目光,只是闷头喝酒,等到寿宴结束,他也离席归府,却听见不远处传来几声嬉笑声。
他寻着那声音望过去,发现几个官家子弟正围着方才的那位舞娘,邀那舞娘同他们喝酒。
那舞娘却只是低低笑着,却走过他们所有人,径直走到陆文瑾的身边,“这位公子,能赏脸同奴家喝一杯吗?”
“这小娘子胆子真大,竟然挑中了陆世子,小娘子还不知道吧,当年陆家和季家已经口头许下婚约,世子爷和季三娘子有婚约,世子要与那季三娘子一生一世!”
原本只是一句恭维的话,陆文瑾却觉得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刺耳的嘲讽,陆文瑾想起了肃王的取笑,心中的愤恨,颜面无存,他俯身衔住了那舞姬的杯盏,饮尽了那杯酒。
那舞姬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个地点。
那一夜,不知是醉酒的一时冲动,还是压抑已久的放纵,他原本已经离开了华阳县主的府邸,却再次去而折返,与那女子一夜春宵。
那夜之后林棠便不知去向,本就是露水情缘,陆文瑾便并未放在心上,那件事之后便将林棠抛在了脑后,直到他和季明瑶的定亲宴当天,林棠竟突然出现,在梅园和那些王公贵族的子弟嘻戏取乐。
陆文瑾又怎能容忍自己曾经的女人当着他的面同其他的男人取乐调情,尽管他明白那女子和其他男子亲昵是为故意激得他吃醋,但他却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再次沉沦。
趁着季明瑶离府之际,同那女子在假山中偷欢,事后答应将那女子安置在荣宅。
不过在陆文瑾的心中只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他只是一时失控,他的心里只有季明瑶。
林棠的出现,从来都不会威胁到季明瑶,陆文瑾并不觉得一个林棠有多重要,更不能理解季明瑶会因为此事冷落了他这么久,甚是打算放弃他们的感情。
“都是那女子勾引在先,那夜醉酒我这才着了她的道,不过我都已经处理好了。阿瑶,再也不会有人打扰我们。”
处理好了是什么意思?到底是如何处理的?自从陆文瑾撕开了伪装,他表现得越来越强势,心思也越来越深沉,季明瑶深觉此人的可怕之处。
季明瑶不禁开始胡思乱想,甚至脑中出现了一些可怕的画面,她在梅林中见过的那舞姬浑身是血,倒在血泊中,季明瑶神色有些恍惚,导致陆文瑾来触碰她之时,她惊得连连后退。
“阿瑶在想什么呢?
季明瑶摇了摇头,或许是此处炭火烧得旺,头有些晕晕的,又或是觉得今夜的陆文瑾实在可怕,她只想尽快离开。
“阿瑶,你信我,她根本就不重要,我的心里从来都只有阿瑶一个。”
陆文瑾是那种冷峻深邃的长相,对旁人都是一幅冷若冰霜,不苟言笑的模样,可却季明瑶却很温柔,同她说话时,眉眼始终含着笑意,但那嘴角始终不变的弧度,却令季明瑶觉得毛骨悚然。
季明瑶本能地往后退,却觉得双脚似踩在了棉花上,头也越来越晕,视线也变得越来越模糊,这种感觉就好像醉酒一般,这不对劲。
她快要看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谁了?
“阿瑶,你怎么了?可是觉得身体不适?”
12.第 12 章
温泉小院中遍种梅树,从迈入这间小院,处处可闻梅花香,房中桌案的琉璃瓶中插着新鲜的梅枝,花朵上的雪水融化,变成一颗颗小小晶莹的水珠在花瓣上滚动。
难道有人在这梅花的中动了手脚?还是桌案上的麒麟熏香炉出了问题?
季明瑶从进镇国将军府起,便一直小心防备着,方才霓裳奉上的茶水和摆在桌上的那些点心,她都没动。
可霓裳和云霞一直在屋里,她们却没事。
看来问题并非出在屋中的香气,而是陆文瑾为她披上的这件不知用了什么熏香的斗篷。
定是陆文瑾趁机将药下在熏衣的香里,又被这屋中的梅香掩盖,便很难注意到斗篷之上那股极淡的香气。
陆文瑾也碰了这件斗篷,他应该也中了药,但他本来就打算欲行不轨,中了药会更加方便他行事,或许他还乐在其中。
好卑鄙!
只怕从今日登门起,她怕是便已经成了那落入陷阱中的猎物,插翅难逃。
不,是陆文瑾步步为营,从那日他们不欢而散,他便开始布局。
用季家出事来要挟自己。
她头晕得厉害,已经快要看不清陆文瑾的五官了,但能想象到他露出势在必得的笑,那是猎人诱捕猎物之后胜利的笑。
季明瑶扯下斗篷,在陆文瑾向她伸出手之时,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可双腿绵软根本走不稳,她刚走了两步便往前跌去,“砰”地一声,她将桌上的琉璃瓶撞倒在地上,顿时摔得四分五裂。
而她也跌倒在地,头撞在桌角上,疼痛让她有了片刻的清醒。
她一把取下头上的发钗,抵住自己的脖颈,那发钗刺破了肌肤,渗出了鲜血,想让自己更清醒些。
“阿瑶对自己可真狠啊!”
陆文瑾和季明瑶交往了七年,自然对她那宁折不弯的性子最是清楚,是以他用的药是“骨酥”,中药者浑身酥软无力,很快她就会连簪子都握不住。
果不其然,只听一声清脆声响,发钗坠地,季明瑶手臂软得连抬都抬不起来。
陆文瑾勾唇暗自笑了起来,从容走向季明瑶,将她扶起来,“看来阿瑶是真的累了,我先扶阿瑶先去床上休息一会。”
“不要碰我!”季明瑶想要用力挣脱,却腿软得直接跌进陆文瑾的怀中,想要推开陆文瑾却只能被陆文瑾扣住腰肢抱在怀中,“阿瑶乖,去床上休息。”
见她挣扎出了汗,陆文瑾拂开她脸侧的发丝,终于吻上了那小巧的耳垂,见她面颊绯红,美得惊心,就连呼吸也变得灼热,“阿瑶,我说过的,你是我的,我非得到你不可。”
季明瑶耗费了他太多的时间和耐心,从一开始他便应该听母亲的,应该用些手段。
从小到大,没有什么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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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不到的,季明瑶更不会例外。
窗外北风呼啸,屋中温暖如春,房中几个琉璃瓶中插着刚从枝头采摘的梅花。
这将军府的梅花也不知是何品种,香气馥郁,香气久久不散,甚至空气中都飘荡着一抹浓郁的香气。
季明瑶紧紧地抓住陆文瑾的衣襟,强忍着内心的燥热和欲念,紧紧地咬着唇。
陆文瑾的声音好似魔音在耳边回荡,她的意识越来越混沌,苦苦忍耐着情药的折磨,她紧紧地咬着舌,一股腥甜的血腥味自舌尖蔓延,努力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阿瑶,我想要你。”
“阿瑶,给我好不好?”
“阿瑶,我会娶你。”
*
季明瑶好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迷迷糊糊中,她被陆文瑾抱上了床,陆文瑾正在解她衣衫,她却没办法推开他,想叫却发出那些难以启齿的声音。
她甚至恼恨自己出声,而选择不紧咬牙关,不发出半点声音。
可不知为何,陆文瑾解衣带的动作停了。
而后一阵凉风袭来,屋中纱幔随风舞动。
季明瑶觉得有点冷,她抱臂蜷缩着身子,玉臂裸露在外,身上仅剩下一件蔽体的小衣。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身影覆了上前,大掌抚着她的侧腰。
她竟舒服的轻轻哼了一声,男子的身体一僵。
13.第13章
她好像被人抱了起来,身上觉得时冷时热,被人碰到的地方,肌肤似要燃烧起来。
她努力想要看清抱着她的男子,可却什么也看不清。
“别出声。”那人温声说道。
声音比陆文瑾的好听,季明瑶觉得自己应该是脑子糊涂了,出现在这间屋子里除了陆文瑾还能有谁?
难道是自己太过抗拒与陆文瑾的接触,这才将他想象成别的男人?还是说想成其他的男人,她更容易接受。
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直到触碰到男子结实的胸膛,有些凉,她忍不住将灼烫的脸颊贴了上去,感觉到那男子身体一僵,着急抓了衣裳盖在她的身上。
季明瑶心想今日的陆文瑾当真怪异,他到底想玩什么花样?方才不是他解了自己的衣裳么?又为何替她穿衣。
可身上燥热难耐,裹着衣裳实在太热了,她想要扯开紧紧裹着身体的衣衫,男子似猜到她会如此做,按住她的手,将她牢牢禁锢在怀中。
“别乱动,我带你出去。”
季明瑶想要挣扎却挣脱不开,她烦躁不安地仰颈,一口咬住了男子的唇。
凉凉的,软软的,很舒服。
她想尝一下到底是什么滋味。
季明瑶如此想,便也如此做了,于是她伸出舌尖轻轻地舔了一下。
突如其的亲吻、舔舐让裴若初浑身酥颤,战栗不已,更是一阵手忙脚乱,将怀中的季明瑶丢了出去。
还好是在床上,榻上软软的,并未摔着美人。
季明瑶只是轻哼一声,身上的禁锢被解除,反而觉得轻松。
她轻轻地抿唇,回想方才唇瓣相触时的滋味。
香气是好闻的,还隐约尝到了一丝甜,甜的骨头都跟着酥颤。
理智被击碎,她被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彻底勾起欲念,她还想尝,甚至还想要更多。
“还想要……”季明瑶有些不满,他离自己这么远做什么,她身上没有力气,想要爬起身来,却又跌在床上。
只能伸手去碰,指尖触碰到裴若初的手掌,再将脸颊靠过来,他的掌心蹭了蹭。
裴若初哪里还能忍得住,掌心那软软滑滑的触感,当真是极好。他轻轻抚着她的脸颊,指尖轻轻抚按在她的唇上。
直到季明瑶再次伸了舌。
指上的濡湿感和酥麻感,被舔舐的指节灼烫的像架在火上炙烤。
他到底在做什么?
急忙将手指缩回去。
他头疼得厉害,此刻的季明瑶面色绯红,衣裳又被挣脱,香肩半露,发丝松散,诱人犯错。
那比雪还要白,比凝脂还要细腻的肌肤,他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灼烧起来,看哪里都是冒犯。
他在心里念了二十遍轻清心经,但依然没用,脑子里都是季明瑶,都是那柔软纤细的腰肢,裹在小衣内侧的饱满的胸脯。
无奈之下,他撕下里衣,覆住双眼,心中念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娇吟却在耳畔纠缠。
白马寺的那些和尚都是那样念的,他听那些和尚念了十年,早已做到清心寡欲,六根清净。
他在脑中将供奉在白马寺的神像都回忆了一遍,将季明瑶想象成勾人魂魄的女妖。
但女妖虽然勾人,但实在美丽。
也难怪那志怪故事中的书生心甘情愿被妖精勾走了魂魄,而季明瑶比那些妖精还要美丽千倍百倍。
糟糕,他怎么又想到了季明瑶!
甚至他看过的那些志怪故事中美貌倾城的妖精都长了一张和季明瑶一模一样的脸。
突然,季明瑶支起柔软无力的腰肢,自身后环抱着他的侧腰,柔弱无骨的手掌抚上了他的背。
蒙着眼之后虽然看不到了,但感觉被放大,浑身酥麻,战栗不已。
裴若初扯掉蒙眼的布,转过身来,不管不顾将季明瑶紧紧抱在怀中,扣住她腰肢,不许她再动弹。
季明瑶皱眉不悦,嗔怒道:“好热……难受……”
她好娇啊!声音又软又娇,听得人骨头都酥了。
那些和尚说色即是空,清心寡欲,修行之人首先便是修心,裴若初觉得都是那些和尚自欺欺人,而书中女妖精也是存在的。
裴若初低头看着怀中的美人,眸光灿灿,眸中氤氲着一层水光,双颊飞霞,仰起的雪白的细颈微微泛粉。
季明瑶本就生得极美,尤其屋中点了十多支烛火,烛火照着芙蓉面,更是灿若霞光,美艳不可方物。
那晃人眼的两团雪白,裴若初正在怔忡间,眼神灼热似火。
季明瑶却趁机低头咬住他的手指。
一点都不疼,比起咬,更像是用那柔软的唇在他的手上来回轻蹭,轻轻勾缠。
酥酥麻麻湿润感至掌心传来,裴若初浑身一颤,季明瑶趁机将他推倒。
手抚上他的胸膛,修长的腿像藤蔓一般缠住他的侧腰。
趁他不备,吻住了他的喉结。
裴若初顿时面色通红,“瑶儿。”
“嗯。”
季明瑶伸手触碰着他的唇,“认出我是谁了吗?”
季明瑶摇了摇头,眼神有些迷茫,脑中昏沉,无法回答。
这是没认出他?
裴若初松了一口气,见她眼神迷离,揽住她的腰肢,将她压在身下。
眼神紧盯着那柔软红润的唇。
他方才尝过她的美好,情不自禁被她吸引。
快要碰触到唇瓣的一瞬间,他突然起身。
哪知季明瑶的手指缠住了他的衣带,再轻轻一勾。
拉扯间,衣带被扯开了,她的手趁机钻进去,指尖触碰到腰间紧实的肌肉。
看到了腰腹之上的那颗痣。
再次将他扑倒,压在身下,唇贴了上去,吻上那颗痣。
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自腰腹传遍全身,裴若初浑身战栗,眼神迷离,喉结微微滚动,身体也有了反应。
屋中静得连心跳都清晰可闻。
静到她额上那滴汗落下都似发出声音。
汗滴落他的腰腹间,裴若初情不自禁地喘了一声。
那柔软无骨的手指滑过腰腹,他的身体紧绷着,战栗不已。
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慕风在门外小声地提醒,“殿下,陆文瑾来了。”
他才终于回过神来,理智回归,好险,方才差点沦陷。
他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方才他会控制不住自己?
当初母妃为了他不被女子所迷惑,让他日复一日地浸泡在冰池中,即便那些女子赤身在他的面前,他也不会有半分欲念。
但方才他分明生出了欲念,但这些反应都是季明瑶带给他的。
季明瑶见他突然不动了,任由她欺负,主动环着他的侧腰。
突然,裴若初将她抱坐在怀中,手绕过颈后,撩起她的长发,季明瑶觉得颈后一痛,软了身子,倒在了他怀里。
陆文瑾久等不到太子,去而折返。
近日,裴若初一直命人暗中关注着镇国将军府的一举一动,直到季兰辞被压下授官,季开畅被举报入狱。
季开畅向来胆小,哪敢在送往军营的冬衣上动手脚。
他猜测陷害季开畅下狱,季兰辞延迟授官,这些应该都是陆文瑾为了逼迫季明瑶使的手段。
但这是人家未婚夫妻间的事,他也不想管。
可陆文瑾所做所为却表明长公主并非表面上的看上去那般无欲无求。
六部和大理寺都有长公主的人。
裴若初更是敏锐察觉到十天前,匪首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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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地点就在清水胡同,而陆文瑾当日就在清水胡同,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另有隐情?
裴若初今日上门是为试探,哪知慕风却探知季明瑶的侍女汀兰焦急地等在镇国将军府门外。
季明瑶事先吩咐过,若是她一个时辰还没出来,汀兰便去季府找祖父。
可季明瑶不知道自己被季家卖了,汀兰白跑了一趟,季老太公,就连同平日疼爱季明瑶的季兰辞都称病不见。
汀兰只得又去而复返,想要硬闯陆府。
裴若初假装偶遇,没想到汀兰认出了他,还跪在他的面前,求她救自家小姐。
汀兰看他的眼神有些幽怨,似将他当成了强行挤入陆文瑾和季明瑶之间的第三者。
“公子既喜欢我家姑娘,便不会见死不救罢?”
裴容初笑着解释:“我对季姑娘并无非分之想。”
但汀兰显然不信,当初她可是亲眼瞧见裴若初就藏在季明瑶的马车里。
季明瑶的人品她深信不疑,便是认定是裴若初勾引的姑娘。
她原也觉得没什么,陆文瑾对不起姑娘在先,即便姑娘有了情郎,那也是陆文瑾的错。
可过分的是裴若初竟不承认,姑娘的心上人却没有男子应有的担当,虽然他生得实在好看,比她见过的所有男子都要好看,但人品不好,汀兰决定今后定要劝姑娘尽量远离此人。
“公子虽然不承认,但那日若非我家姑娘替你遮掩,你早就暴露了。”
他若是落在陆文瑾的手里,早就没命了。
汀兰记得他有个很厉害的随从,以那随从的武艺,定能救出姑娘。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何况是救命之恩。公子若是知恩不报,那便是小人,是白眼狼。”
裴若初突然觉得这婢女和季明瑶一样难搞。
而那日确是季明瑶帮他躲过沈璃的搜查。
他便让人前去镇国将军府通传,说是太子殿下到访,有事要见世子。
他则藏暗处,打算趁夜翻墙而入,去汀兰所说的温泉别院寻人。
见裴若初要走,汀兰赶紧上前阻拦,“公子打算去何处?”
裴若初无奈笑道:“去报恩!”
*
慕风见到裴若初抱着季明瑶出来,吓了一跳,他的唇上沾染了口脂,唇红的像是被亲肿了。
还衣衫不整,雪白的颈上似有一道道暧昧痕迹。
而怀中的娘子面色酡红,衣衫凌乱,慕风惊讶地问道:“殿下这是被轻薄了?”
裴若初眼神幽幽看向慕风,勾唇冷笑,慕风脖子一缩,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而季明瑶头靠着他的脖颈,难免蹭到他的脖颈。
慕风看到太子殿下身体僵了僵,似在强忍着将怀中的小娘子扔出去的冲动。
“快去找徐明玉喂她解药!”
若是由她醒来,想方才那般胡乱亲他抱他摸他,他的清白非得毁在她的手里。
裴若初觉得季明瑶总有办事让自己手忙脚乱,每一次遇到季明瑶时总是让事情变得不可控。
第一次见面让他换女装,多年后重逢她将他塞在座位底下,这次又对他又亲又抱又摸,每次被她弄得狼狈不堪。
裴若初叹了一口气,她救了自己两次,自己还了一次,再还一次便可两清了,裴若初如是想。
“顺便让慕晴给孤也准备一份解药。”
他方才在床榻间差点没经受住季明瑶的撩拨,还险些沉沦,唯一的解释便是自从进入了那间屋子,他也中了药。
裴若初心想,如此才能解释他的克制为何对季明瑶无效。
他想到被季明瑶亲吻的腰腹初,又是一阵酥麻战栗。
停下。
他这是在回味吗?
那春药果然厉害,他需得马上服用解药。
14.第14章
裴若初图谋隐忍多年,又岂能被情爱绊住手脚。
他狠心将季明瑶交给慕风,“季泽川快要下值了,喂她解药后,便想办法将她交给季泽川,记住不要对任何人透露是孤救了她。”
他在白马寺隐忍七年,可不是为了只当一个傀儡太子,他要站在权利的巅峰,他要皇位。
他多年修行,忍耐力极好,绝不会碰不必要的感情。
更何况季明瑶是陆文瑾的未婚妻,他没有同他人争抢未婚妻的癖好。
裴若初正要将怀中的季明瑶放下,可季明瑶突然睁开眼睛,勾住他的脖颈,往自己面前一带,轻轻地吻了上去。
亲完之后,她还冲他笑了笑,轻轻舔了舔唇,似在回味,忽而皱了皱眉头,“疼……”
慕风被季明瑶的举动惊呆了,季娘子说疼,为什么会疼,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他看了看季明瑶,衣衫不整,青丝凌乱,再看太子,同样衣衫不整,青丝凌乱,外加面色绯红。
他不好意思再看了。
裴若初觉得头又痛了,她为什么就醒了,以他的武艺,觉得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吧?
难道是……
“季娘子为什么这么快就醒了,是殿下不忍美人受苦,舍不得用力敲……”
裴若初头更痛了。
他好不容易制住季明瑶对他上下其手,季明瑶身子一软,便差点摔倒,裴若初手忙脚乱去扶她,哪知季明瑶头一歪,唇碰到了裴若初的颈侧。
慕风见裴若初的动作明显一僵,捂眼从指缝间偷看太子殿下,只见他面颊绯红,红晕一直蔓延至脖颈深处,耳朵也红透了。
尤其是那被吻过的肌肤变红变烫。
裴若初看向慕风,“这一次,你来动手……”
季明瑶还未服解药,他不放心将这般的她交给那些暗卫。
他更怕自己不忍心。
“其实也不必如此。殿下请捂住口鼻!”
只见慕风点燃迷香,放在季明瑶的鼻下,没一会儿,季明瑶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慕风掌管暗卫,自然会不少手段,关键是殿下都不忍下手的人,他如何敢?
毕竟太子妃的人选未定,瞧着太子对季娘子可不一般。
“还愣着做什么,快来扶着。”
“小心点……”
裴若初许是意识到自己过分关心了。他狠下心来,将季明瑶交给慕风,自己则沉默不语,加快步伐,步履带风,但慕风觉得太子殿下的脚步有些踉跄,似被人追赶着逃离一般。
冬日寒风刺骨。连日雨雪天气,更是冰冷彻骨。
裴若初扯了扯领子,觉得有些热,那种酥麻刺激的感觉还在,裴若初觉得心里像是烧了一团火,心脏也不受控制地狂点,他的心情也似这心跳一般,心乱如麻。
他在心中默念几段清心经,不断暗示自己只是因为他方才在抱季明瑶时沾染了她身上的情药,一时的情不自禁只是药物的作用。
出了镇国将军府,他便去了白马寺,于佛像前默写佛经。
每到这个时候,都是他的心最静的时候。
而徐明玉的话更是让他无法心静,“殿下并非中药,恐是动情生了欲念。”
他不该对他人动情,更不能有寻常人的欲念。
那种酥麻刺激的感觉自腰腹间传来,他满脑子都是红纱帐中的旖旎春色。
他从桌案上拿出一把匕首,割开手腕,将血放在玉碗中,用疼痛强行让自己心静。
却仍然难以抑制内心的躁动不安,既然连这个办法都没用的话,便只能去后山的冰池。
他褪去去外袍,走进了冰池,池中水冒着寒意,他将身体浸入冰池中,强行压下心底的那股冲动。
他缓缓闭上眼睛,想到自己刚过弱冠之年,母妃不知从哪里找来了几个浓妆妩媚的女人,并将他和那些女人关在冰窖之中,那些女人身上穿着薄衫,哪里能耐得住寒冷,便往他的床上钻,而每每身体有了反应,他便会被罚去冰池。
经过母妃一次又一次的训练和考验,他已经能做到不靠冰池便能压抑自己的本能的冲动,他变得比白马寺的那些和尚更“清心寡欲”。
那些身姿妖娆的女子在他的眼中犹如一堆白骨,不再对男女关系有任何的渴望。
一个时辰后,裴若初才出了冰池。
慕风前来回禀,“属下已经放出消息,十五那日,京城中那些仰慕殿下的贵女都会前来。沈淑宜,陈妃的侄女,静妃的幺妹都会来,届时白马寺若乱,便可顺利救出丽嫔娘娘。”
裴若初从慕风手中接过干净的袍子换上,慢条斯理地用巾帕擦拭发尾的水珠,“还要防着一个人。”
“沈璃。”
慕风道:“是啊,这位沈都督总是紧盯着东宫的,得想办法引开他才行。”
裴若初笑道:“用那线人将沈璃引出城外。”
慕风惊讶道:“可太子殿下还未找到匪首的行踪。”
佛寺中传来三声钟声,宣布白马寺的晚课开始,佛寺众僧需跪在佛像前诵经一个时辰,裴若初在白马寺住了整整十年,熟悉这里的每一处禅房院落,知道每一声钟声的含义。
“那天你们暗中盯着清水胡同,后来沈璃带黑甲卫前来围了每一条出口。孤那时便在想,你们盯了整整三个月,那夜,你们一直盯着清水胡同,荣宅大火,沈璃封锁出口,搜过所有的宅子,倘若线人的消息没错,那有没有可能那匪首本就藏在清水胡同中?”
“倘若她是个女子,便容易被你们忽视。”
慕风突然恍然大悟,仔细回想那夜出现的女子,却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之人。
裴若初又提醒道:“还有一个人始终没有出现。”
慕风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太子殿下怀疑的是......”
裴若初眼神微凝,“林棠。”
陆文瑾那个外室。
他有个猜测,林棠察觉自己被人盯着,为了全身而退,想办法引季明瑶前来,这样陆文瑾为了掩饰自己的丑事,一定会想方设法送她离开。
借助长公主的势力,能为她寻个更为隐蔽的藏身之处。
慕风急忙道:“那属下即刻带人去追。若是她逃出京城,便再难发现她的行踪了。”
裴若初不疾不徐地道:“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你想想若林棠是匪首,她接近陆文瑾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长公主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对权势毫无兴趣,深居简出为人低调,但镇国将军手中握着兵权,夜市征收的商税都掌握在长公主的手中,实则手握兵权和大量的财富。
裴若初根本不相信长公主真的无欲无求,何况她能从鞑靼平安归来,还将鞑靼王庭搅得天翻地覆,手段绝非常人可比。既然她能力与野心具备,难保她没有夺位的野心。
裴若初沉思片刻道:“林棠接近陆文瑾,恐怕是想和长公主捆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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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如初当初便怀疑来江浙一带的贼匪越剿越多,除了原来的总督放任不管,贪污军饷之外,恐怕那些贼匪背后还有另外的一股势力。
慕风有些疑惑,“但一个外室,恐怕还不足以让长公主在意,便是成了陆文瑾的女人,只怕镇国将军府也难进。”
方才慕风悄悄潜入镇国将军府时,将陆文瑾所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陆文瑾对季明瑶执念甚深,他根本就一点都不在意林棠。恐怕她想要借接近陆文瑾,以达到和长公主深度捆绑在一起的目的根本就行不通。
裴若初笑道:“所以孤怀疑她手中还有另外的筹码。另外孤猜测她不会离开京城,她会想尽一切办法留在陆文瑾的身边。”
“那属下派人跟着她。”
裴若初笑道:“不必了,将你的人都调回来,明日按计划攻进白马寺。听说明日长公主会向白马寺捐一尊观音像,陆文瑾必定也会陪同。林棠必不会放过这个好的机会。”
若他猜得没错,今夜陆文瑾失手,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一定会向季家施威,迎娶季明瑶过门。
而林棠必定会想尽千方百计阻止季明瑶嫁入陆家。
*
陆文瑾等了半响都不见太子前来,心里憋了一团火,今日她对季明瑶势在必得,等的时间越长,他越是焦躁难安。
东宫的秦公公说是太子殿下听说长公主身体不适,特前来探望。
却又因皇后头疾发作,便又匆匆回宫了,故太子决定下次再邀世子和几位郡王出宫猎狐。
陆文瑾急匆匆地赶去温泉小院,一想到过了今夜,季明瑶成了他女人,不嫁也得嫁给他。
更重要的是他整整惦记了季明瑶整整七年,看得到却触摸不到,他早已心痒难耐,更是迫切想得到她。
可当他见到霓裳和云霞两位婢女被打晕,屋中空无一人,他暴怒不已,何人如此大胆,竟敢闯了坏了他的好事,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将人带走了。
陆文瑾急怒之余,赶紧让手下去寻人,却在屋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香气,那股熟悉的檀香气。
他赶紧去床榻查看,寻找蛛丝马迹,竟在床上的锦被之中找到了一颗玉扣。
这是男子袍服上的。
他紧握着这颗玉扣,捏着指节咔嚓作响,手背上的青筋凸起,拳头用力地垂下。
季明瑶中了骨酥,若是落到旁的男子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他面色铁青,推门而出,对荣升道:“通知暗卫去查,看今夜到底是谁胆敢擅闯镇国将军府。”
派出去的暗卫不到一刻钟就回来了,他们悄悄去追查,在将军府附近发现季泽川出入,便来回禀世子是季泽川带走了季明瑶。
陆文瑾听后更是起了疑心,那股熟悉的檀香他曾在季明瑶的马车上闻到过,事后回想更觉得那日季明瑶神色慌张甚是可疑,就像是马车中藏了人。
他自己背叛了季明瑶,便怀疑季明瑶也有事瞒着他。
今日带走季明瑶的和那日在马车里的应是同一个人,他可以肯定此人绝不是季泽川。
陆文瑾面色阴沉,对荣升吩咐道:“找个人去季家打听,看季明瑶最近可与何人走得近?”
为避免夜长梦多,他和季明瑶的亲事不能再拖了,他要尽快和季明瑶成婚。
“去备车,我去一趟季府。”
季开畅能否从大理寺大牢中被放出来?只要季家还在乎季兰辞的前程,季明瑶他娶定了。
15.第 15 章
下了一整夜的雪终于停了。
季明瑶从梦中醒来,梦中她与那男子紧紧相贴、纠缠,贴吻着彼此。
季明瑶突然从床上坐起来。
发现正躺在自己的床上,身边没有陆文瑾,也没有其他的男子。
她分明记得昨夜自己就在镇国将军府,陆文瑾手段肮脏不惜下药。难道方才她做的这个梦是与陆文瑾……
季明瑶头疼欲裂,方才在梦中她甚是主动,扯开了男主的衣袍,主动勾缠着男子的侧腰。
她赶紧从床上起身,想去问汀兰到底发生了什么?想知道昨夜之事到底是场春/梦,还是她真的已经……
她着急下床寻人,惊悚地发现妆台铜镜中印出自己,锁骨之下有一道清晰的吻痕。
她顿时面色惨白,手脚冰凉,原来那并非是梦。
那昨夜与她在床上的男子到底是谁?
但若真做了那种事,应该会痛才对,她除了唇有些红肿,颈侧有些吻痕之外,身体并未感到有任何异样。
正好汀兰进来伺候季明瑶梳洗,见季明瑶穿着单薄的衣裳坐在镜前,
汀兰赶紧为她披了件衣裳,尽量低垂着双眼,不让季明瑶发现自己哭肿的眼睛。
“姑娘怎的穿得如此单薄!可别着凉了。”
季明瑶握住汀兰的手,问道:“都是真的对不对?陆文瑾逼我去陆府,对我下药,他对我究竟做了什么……”
汀兰眼圈一红,泪水又滚落下来,她昨晚为季明瑶擦脸换衣之时,便发现了她身上的红痕。
便以为姑娘被玷污,大哭过一场,可姑娘竟对昨夜之事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汀兰摇了摇头,“昨夜是大公子将姑娘带出将军府,奴婢实在不知。”
季明瑶着急追问:“我在镇国将军府呆了多久?”
汀兰止不住地流泪,“整整一个时辰。”
季明瑶跌坐在椅子上,突然笑了起来,她被下药,在那温泉小院整整一个时辰,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应该都已发生了。
“姑娘,你要做什么?”汀兰吓得大喊出声,季明瑶不知何时,手中竟握着一把剪刀,汀兰害怕她伤害自己,声音都在发颤。
“姑娘是打算做衣吗?”
汀兰一连唤了好几声,季明瑶才回过神来,见自己不知何时竟然死死抓着剪刀,因握得太过用力,手心还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印子。
季明瑶又想,镇国将军府哪有什么其他的男子,她努力回想昨晚之事的细节,可头都快想破了也想不起来,她只记得自己非常主动,丑态毕露。
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姑娘可别吓奴婢啊!”汀兰急得又要哭了,生怕季明瑶想不开要寻短见。
“我没事了。”季明瑶将剪刀放下,她不能死,她还没接回阿弟,还未存到足够的钱将母亲和阿弟送走,为了宽汀兰的心,季明瑶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对了,昨晚我是怎么回来的?”
她了解陆文瑾,昨夜他定会找借口将她留在府里,彻底毁了她的名声,然后逼她不得不嫁,又怎会好心送她回来?
汀兰赶紧将剪刀收起来,方才姑娘的模样实在太吓人了。“是长公子送姑娘回来的。”
她说完便又红了眼圈,扑通一声跪在季明瑶面前。
昨夜她焦急等候在陆府门外,突然见一道人影从自己身后一闪而过,她并未看清到底是何人,便后颈一痛,彻底地晕了过去。
待她苏醒,便已经在回府的马车上了,而驾车回府的是季泽川。
亏她昨夜还苦苦哀求那卫公子救小姐,可没想到那卫公子竟然口口声声说要报恩,却跑得没了影。
汀兰觉得卫公子与姑娘的关系非同一般,若是被姑娘知道了,定会伤心难过。她还是叮嘱了一句,“姑娘今后可不可以不要再见卫公子了?”
季明瑶不知汀兰的心思,只是淡淡地道:“无端提起那人做什么?”
又想着汀兰必定是因为那天的事误会了,解释说:“我同他不是那种关系,你别多想。”
再说他们应该也不会再见面了。
季明瑶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经过昨晚之事,镇国将军府可有什么动静?”
那事已经发生了,她既不打算寻死,那便会往前看。但真正让她觉得不安心的是昨晚陆文瑾说要成婚。
汀兰觑着季明瑶的脸色,说话吞吞吐吐,“世子爷昨夜登门拜访老太爷,整整一个时辰才离开。”
季明瑶认命地闭上了眼睛,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陆文瑾一环扣着一环,为了算计她布下层层密网。此人不择手段,心思深沉,令人发指。
她要为阿弟和母亲做打算,即便再无转圜的余地,她非得嫁去陆家,祖父必定控制住母亲和阿弟,以此要挟她做任何事。
被人要挟,被人抓住软肋和把柄,只一次便够了。
“对了,我记得今日兄长休沐。每天的这个时辰兄长都会耍刀,今日怎的不见兄长?”
她想同兄长商量安置母亲和阿弟去处。
汀兰有些茫然,“是啊,长公子每天卯时之前必在院中练刀法。十年如一日,从未变过。”
季明瑶忽而激动站了起来,脸色苍白,脸色极其难看,甚至控制不住双手在发抖,“昨晚兄长送我回家时,你可察觉他有何异样?”
汀兰仔细回想昨夜发生之事,她被人打晕,醒来便见季泽川守在季明瑶的身边,神色古怪,似有些难过痛心。
这位季家的大公子从小读书习字都不成,却对练武表现出浓厚的兴趣,性子孤僻古怪。
季家的郎君都瞧不起季泽川,不太爱跟他说话,但二房的季兰辞因为从小聪明爱读书,儿郎们都很喜欢仰慕这位二公子。
季泽川性子古怪又内敛,也不和儿郎们来往,就连季明瑶这个亲妹妹也渐渐疏远,不如小时候那般亲近,几乎从不曾主动找她说话。
汀兰努力地从这个本就奇怪的郎君身上找出不寻常之处。
“昨夜大公子在姑娘的身边守了一整夜,虽然大公子一句话也不说,但奴婢能看得出他很担心姑娘,对了,大公子一直抱着那把刀。”
汀兰想起主君有意培养大公子读书,也不知打过骂过了多少次,可大公子那倔强的性子总是不肯服软,也不求饶,每次都硬扛着,季开朗对此非常苦恼,只得为季泽川请了个师傅教授武艺,季泽川习武却很有天分,每天都在练刀。
从此以后季开朗便再没管过,待季泽川及冠便花钱找了门路送去宫中,自此季泽川便在中当差,当个守宫门的侍卫。
季开朗见长子不喜读书彻底没了指望,便亲自教季明瑶读书,可惜女儿家终究是要嫁人的,十岁那年,尤氏为了逼迫季明瑶学刺绣,烧了她所有的书。
自此季开朗总是远远看到自己的一双儿女便叹息不已,因陆季两家的老太公酒后的一句戏言,季明瑶和陆文瑾有了婚约。
年长季明瑶四岁,今年已经二十四岁的季泽川也由季开朗的做主和户部给事中的嫡长女程湘定下了亲事。
虽然季泽川没说喜欢,但也没说反对,季家人便默认他是喜欢的。
程湘虽然不如季明瑶生得那般好看,但也是面容清秀,是个温柔腼腆的小娘子。
自季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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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议亲之后,听了同僚说要娶媳妇,便悄悄开始存钱,后来周氏管家,想方设法苛待了大房,季泽川不忍看妹妹如此辛苦,却将所有的积蓄都交给了季明瑶。
汀兰觉得大公子还是很关心姑娘的。
“糟了。”季明瑶喃喃地道。
季泽川的那把刀名叫封喉,是他的师傅亲手锻造赠予他的,昨夜兄长定是猜到了她在陆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恐怕是去找陆文瑾算账去了。
镇国将军府守卫森严,要闯进去可谓是难于登天。
她记得长公主每月十五必去白马寺烧香祈福,今日尤为重要,听说长公主要为白马寺捐赠一尊白玉观音像。
倘若在白马寺动手,比在镇国将军府更有胜算。
季明瑶心急如焚,“汀兰,替我梳妆,我要去白马寺。”
她一定要阻止兄长动手。
每月初一十五,长公主必定前往白马寺烧香礼佛,民间传言是长公主带来了甘霖,也是长公主的牺牲才带来了和平,民间便称她为救苦救难的活观音。
长公主既然被称为活观音,便决定为白马寺捐尊观音像。
这座玉观音是她专程派人远赴云南,寻来上好的和田美玉,那玉通体雪白,无一丝杂质,品质绝佳,是十年难遇的奇珍。
她在民间请来技艺最精湛的十位匠人日夜打造,耗时半年才将那尊观音像雕刻完成,并找来最好的相术大师测了吉时吉日,今日天不亮便派人将那尊半人高的白玉观音像一路送到白马寺。
长公主捐赠观音像,自是引得万人瞻仰围观,为了确保长公主出行安危,皇帝还派了锦衣卫护送。
季明瑶正打算前往白马寺去追兄长,在长公主身边伺候的宫女秋月姑姑亲自登门,说是长公主吩咐白马寺的签文最是灵验,她和陆文瑾婚事在即,应去寺里求签,求个大吉大利的好彩头。
正好也省得季明瑶再找借口出门,比去白马寺定要找到兄长并提前阻止他动手。
马车行了大半日,又走了小半段山路,季明瑶才登上承泽山上的白马寺,见到那屹立在山中的佛塔塔尖。
长公主正在听圆静大师讲佛法,等待吉时到,再行捐赠仪式。
秋月姑姑便准季明瑶先参观白马寺,等候长公主的召见。
此刻陆文瑾陪在长公主的身边,有锦衣卫护送,季泽川单枪匹马必难以找机会下手,季明瑶决定先去白马寺寻人。
白马寺位于承泽山上,名气不比起宝塔寺这类的皇家寺院,季明瑶记得平日去上香的人并不多。
但今日却似格外热闹,前来上香的人络绎不绝,但大多是女子。
季明瑶让随从暗中寻人,自己则挤在排队上香的女子队伍中,见前方队伍好似长龙看不到尽头,便随口问道:“今日除了长公主,还有什么人会来吗?”
观那些女子面带桃花,满面羞涩,不像是为了看长公主捐赠白玉观音像的,倒像是与什么人相看的。
身后有人抢先回答:“今日太子殿下会来。”
“太子殿下曾在白马寺修行,据说今日来白马寺,登上佛塔,拜佛舍利,为大燕祈福。”
汀兰道:“所以你们都是为国祈福的吗?”
“自然不是,那是来看太子殿下的。”
菩提树下,一位身穿黄色衣衫的婢女指着排着长队的女子喝道:“大胆!太子殿下岂是你们这些庸脂俗粉能觊觎的。他可是我家小姐的……”
那坐在树下石凳上的女子捶了捶腿,一口气未喘匀,慌忙制止,“桃酥,不可惹事!”
听说是未来的太子妃,众人都朝那石凳上的女子望去。
16.第 16 章
季明瑶看向石凳子上正在捶腿的那位小姐,一看便知她平时很少出门,此刻累的气喘吁吁,不停地擦拭额上的汗水,不顾形象地仰倒在了那石制的条凳上。
那名叫桃酥的婢女口不择言,引来众人敌视的目光。那些女子的目光似利箭扎过来,那位小姐女子挣扎着从条凳上起身,拉着婢女桃酥飞奔而逃,“桃酥,我同你说过多少次,莫要胡言乱语,莫要在人前出风头,更莫要成为众矢之的。”
婢女傲娇爱显摆,主子却十分低调,懂得收敛锋芒。
季明瑶觉得这对主仆可真有趣。
小姐拉着婢女走后,又听身后有人问道:“那到底是谁?太子殿下真的要选妃了吗?”
那些为了太子前来的众女子个个紧皱眉头,唉声叹气,满脸沉痛惋惜之色。
方才说话华服的少女怒瞪双眼,恨得咬牙切齿,“还能有谁,就是那讨厌的沈五娘沈淑宜!仗着自己的姑母是皇后,变着法的倒贴殿下,殿下自己都未答应会娶沈家女,赐婚的圣旨也未下,她便以太子的未婚妻自居,真是不要脸!”
有人好心提醒道:“你小声些,若是被沈家人听去那可就不得了啦!当今皇后娘娘出自沈家,兄长封国公爷,侄儿沈璃又是两省总督,沈家权势滔天,太子殿下认皇后为母亲,那便是沈淑宜的表哥,无论是相貌家世和年龄,沈淑宜都是太子妃最合适的人选。”
况且沈家已经出了一门皇后,若要长久的唯系沈家荣耀。沈皇后必定会想方设法让自己的亲侄女成为太子妃,沈淑宜今日来白马寺也定是冲太子而来。
只需要太子点头答应,这门亲事必定能成。
“我可不怕她。”那华服女子说道:“我爱慕太子,我要嫁给他!我们崔家可不怕他们沈家。”
说话的正是静妃的幺妹崔素云。
崔素云听说太子殿下来白马寺拜佛舍利,便想着来偶遇太子,可不知为何太子的车架却一直未出现,倒是先见到了这可恶的沈淑宜。
据说这次太子选妃,静妃和陈妃也推荐了自己娘家的人,崔素云便是人选之一。
因为久等不到太子,又听说太子曾在白马寺求了一支上上签,得以重返皇宫。那些贵女便退而求其次,在此排队求签上香等太子殿下。
“喂,你到底上不上香啊,不上香的话别妨碍了旁人!”季明瑶被崔素云从身后推了一把,她方才挤在人群中寻找兄长,被迫听了一嘴关于太子选妃的事。
突然,有人高声喊道:“有刺客闯入白马寺,护卫长公主殿下安危!”
众贵女听闻有人行刺,惊得四处逃窜,乱成一团。
季明瑶的心猛地一跳,难道是兄长行刺长公主被发现了?
眼下已至酉时,法会已经结束,长公主会在皇家别院休息片刻,再行捐赠仪式。
季明瑶逆着人群,着急去皇家别院寻兄长,被四处逃窜的人群撞倒在地,手还被人踩了一脚,钻心似的疼。
“没事吧?”有人握住她扶起来,护在怀中。
“我带你离开这里。”
男子带着半截面具,遮住眉眼,似看出她的担心,低声道:“行刺之人并非是季泽川。”
季明瑶听声音便知是卫初,卫初是东宫侍卫,武艺高强,有他相互能助她走出去,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兄长的下落。
听闻有人行刺,寺中几千名香客都急着逃出去,正一窝蜂地往寺门挤,很容易发生踩踏。
可不知怎么回事,她被卫初护在怀里,她靠近他有种很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就好像他们也曾这般拥在一起。
她不习惯同男子靠得太近,便暗自离他远些,却突然被他护住脑后,抱在怀中,“小心。”
呼吸擦过脸侧,无论是那温热的气息还是他身上的檀香,都太熟悉了。
她怎会有如此荒唐的想法!自六年后的重逢,她和卫初是第二次相见。
许是卫初也意识到自己举止太过暧昧,松开环抱着她的手臂,抓住她的手腕,护她离开。
好在那些围观太子的女子都担心刺客行刺,急着逃走,根本就没有人留意到真正的太子殿下换了一身低调的黑色氅衣,带着半截狐狸面具与她们擦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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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过。
裴若初护着季明瑶进了一处别院中的禅房,裴若初对藏匿在人群中的慕风使了个眼色,暗示他开始行动。
白马寺中一片混乱,正是攻进佛塔救人的最好时机。
白马寺的后院有四十多间禅房,里面住着前来上香拜佛的香客,寺中建有皇家别院,是专供燕国皇室休息的场所,但旁人不知这白马寺后山还有座偏僻的慧安堂,里面关的是犯了错后被驱逐出宫的嫔妃。
裴若初的生母丽嫔获罪出宫,便住在慧安堂。
裴若初知道白马寺所有的禅房小院,熟悉供奉在寺庙中的每一尊佛像,也知道下山的每一条小路,如此方便他今夜行事。
“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等到锦衣卫疏散了人群,便可下山了!”又见季明瑶的手受了伤,红肿不堪,“我来为你上药包扎吧。”
几天前季明瑶被罚,旧伤没好又添新伤,早已疼痛难忍,她得靠着这双手挣钱送母亲和阿弟离开,可不能伤了筋骨。
她乖巧地点了点头,“多谢卫大哥。”
裴若初将随身带着的金疮药倒在她的手背上,难免会接触到她的手,一阵酥麻的感觉自指尖传来,他轻轻一颤,又回想起昨夜的画面。
裴若初替她上药包扎之后,却仍然握住她的手不放,季明瑶微不可查地蹙下眉头。“我此前替你掩护,今日你救我,便算是相互抵消,今后你我互不相欠。”
“嗯。”裴若初心想自己少时被她和季泽川相救,后来又替他掩护,帮了他两次,算上昨夜,他其实也救了季明瑶两次,确实便可互相抵消了,他和季明瑶从此两清了。
昨夜的事就当作永远的秘密,季明瑶并未认出他,便永远也不会知道昨夜发生的事。
这原本是他想要的,不让自己产生无关紧要的情感羁绊。
可他却觉得有种莫名的失落感。
裴若初心事重重,并未察觉季明瑶悄然靠近。
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抵在他的心口,“卫初,你是如何知道兄长会在今夜行刺?你到底有何目的,还有你还知道些什么?”
17.第 17 章
今日季明瑶既然敢孤身前来阻止兄长,便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若是兄长被抓住了,她便以性命要挟陆文瑾放兄长远走高飞。
兄长武艺高强,自此天高海阔,他到哪里都能自在而活。
陆文瑾不惜一切也要得到她,那便表明陆文瑾对她还有兴趣。
但没想到,这把刀竟然被她用来威逼卫初。
行刺陆文瑾那可不是小事,倘若失手,便必死无疑。
兄长虽然救过卫初,但卫初此人为达目的凡事皆可利用,绝非表面看上去那般温和无害。
裴若初关心她的伤势却被暗算,只因从未对她设防,这才被她得手。
昨夜他从陆文瑾手里救下季明瑶,是不想被人知晓他和季明瑶的亲密之事。却没想到季泽川会因为陆文瑾下药,竟敢行刺。
果然兄妹两一个样,脾气又倔胆子又大。
但为了避免麻烦,他并不打算将昨夜如何救她,还被占了便宜的事说出,而一贯的温和笑道:“我猜的。”
“众人得知刺客行刺,都惊慌逃窜,只有季娘子一人不顾自己的安危,逆着人群,必是为了焦急去寻人,而方才在下曾在白马寺中见过季兄,便猜测季娘子要找的人是你兄长季泽川。”
裴若初面红心不跳地撒了个慌,他早已布局打算趁乱攻入佛塔,谎称刺客行刺,造成寺中大乱,他再命暗卫趁乱行动。
在混乱中,暗卫竟发现身穿黑色夜行衣的季泽川藏匿暗处。
见他这身行头,又见季明瑶急着去找人,自然便猜到了季泽川的目的。
季明瑶并未反驳,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心想她应该是信了。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女子的嬉笑声,“世子爷,我选的这个地方,你可欢喜?”
裴若初脸色一变,陆文瑾竟也来了。
还有那女子轻浮的笑声,应该就是陆文瑾的养的外室林棠。
这里数十间禅房她不选,偏偏选季明瑶所在的这一间。
可见她手眼通天,绝非简单角色,他所料不差,林棠必定会想方设法破坏陆文瑾成婚。
她目的是冲着季明瑶来的。
季明瑶也透过窗子往外望去,只见那对男女勾缠着,朝禅房而来。
“又是你?”季明瑶气得发抖,刀又往前递了一寸,“你是故意带我来这间禅房的。”
他早知陆文瑾偷情,费尽心机将她带来这禅房。
“不是。”裴若初摇头。
季明瑶不信,可眼见陆文瑾和林棠就要推门而入。
“先躲起来要紧。”
裴若初想找地方藏起来,可这间禅房本就不大,根本就没有可供两个人的藏身之处。
他眼睛扫向床底,一手抓过季明瑶的手腕,另一只手环握她的双肩,抱她在怀中,刀也刺进他胸口一寸。
就在这时就在林棠勾住陆文瑾的腰带,勾他进了这间禅房。
*
有刺客潜入白马寺行刺,上香祈福的香客们惊慌失措,拼命往佛寺大门挤,下山的路本就狭窄险峻,人群一窝蜂地往外挤。
原本护送长公主的锦衣卫又要护卫公主,还要疏散那些拥挤的人群,又要防着混乱的人群中藏着刺客同伙。
领头的唐千卫提议,“长公主殿下,为了您的安全起见,请您先在别院中稍作歇息,待微臣疏散了人群,再送长公主殿下下山。”
长公主面带微笑,温和笑道:“有劳唐将军。”
身边伺候的宫女秋月小声抱怨,“好端端的怎就闯进了刺客?难道是鞑靼王庭的人。”
长公主怒斥道:“谨言慎行。”
她已经离开了鞑靼整整二十年,和亲鞑靼王庭的那五年是她最屈辱最不堪的日子,那是她永远不想提起的噩梦。
当年的鞑靼王庭已经彻底没落,她助现任的鞑靼王登上王位,并与之做了交易,历经千辛万苦这才得以平安回到燕国。
没有人知道她到底付出了多少代价,其中的心酸苦楚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和那人有约定,只要那人有利可图,便不会破坏他们之间的盟约。
她已经过了二十年的安稳日子,已经快要忘了当初自己贵为一国公主却只能被那些蛮子凌辱,像一条狗一样,对他们摇尾乞怜。
这是她一辈子的污点和耻辱。
秋月被那凌厉的脸色吓得不敢出声。
长公主取下腰间悬挂的安息香的香袋,放在鼻尖轻嗅,让自己躁动的心安定下来。
进了别院,秋月赶紧关上门。
“若本宫记得没错,当日皇后将太子接回宫,却扣下太子的生母丽嫔,今日是腊月十五,也是太子和丽嫔母子团聚的日子。”
秋月问道:“殿下的意思是那些人是刺杀太子的?”秋月想了想又道:“那想必是三皇子和二皇子的人。”
应是储位相争。
尽管这皇家别院中有兵士把守,一般人不敢擅闯,但外面依然喧闹不止,长公主也知道一时半会无法离开,便已经摆上了棋局,她习惯在思考问题的时候和自己对弈。
她享受在棋局上追逐的感觉,她虽然已经离开了鞑靼整整二十三年,但这种厮杀时的敏锐和对危险感知力不能丢。
她在白玉棋盘上落了一颗黑子,“也有可能那些刺客根本就是太子所为。”
“太子的人?”秋月想不明白,太子为何要派刺客行刺?
她将棋子放在两指间摩挲,“秋月,你不觉得今日来的人比往常多了许多吗?”
“是啊,奴婢也奇怪为何今日上香的女子竟这样多!听说沈五娘,陈家和和崔家的小姐都来了,若奴婢记得没错,他们都是太子妃的人选。”
虽然长公主平日不出门,但她时刻关注着朝堂局势的变化,皇帝的病恐怕已经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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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天。
而至于储君裴若初,他十岁便和丽嫔一道被驱逐出宫,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早早出局,可没想到他竟又杀回来了,无人知晓丽嫔母子在白马寺的这十年到底做了什么?
沈皇后觉得丽嫔是罪妃,又没有显赫的母家撑腰,便以为裴若初好拿捏,可当真是这样吗?
棋局已经陷入焦灼,随着棋盘之上落子越来越多,白子和黑子已经紧咬在一起。
长公主笑着取出被黑子围杀的白子,“刺客刺杀,造成局面混乱,有人是要浑水摸鱼。”
秋月突然被点醒了,“白马寺大乱,难道太子是想救出丽嫔?”
长公主并未否认,而是微蹙着眉头,思考如何助再白子杀出局。
这时,唐将军匆匆赶来,跪在屋外,“殿下,因山路难行,雪天路滑,下山的人太多,已经连续数辆马车相撞,坠入山崖,夜晚北方一刮,山路结冰。下山的路本就险堵,微臣恳请殿下在别院歇息一晚,明天待山路疏通了,属下再护送长公主下山可好?”
长公主那温和的声音自内传来,“好。有劳唐将军了。”
刺客行刺,山路堵塞,太子好手段。
长公主看着棋盘之上的困局,低声笑了起来,“沈皇后千挑万选,却挑中了一匹咬人的饿狼。”
*
后院禅房中。
门被推开的那一刻,裴若初抱着季明瑶滚入床底。
可床上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了,男子的剧烈地喘息声,林棠的浪/叫声,还有木床不堪重负的嘎吱声,简直无孔不入。
每一刻都是煎熬,每一次响动,季明瑶的脸色变得苍白一分。
她想到自己被陆文瑾下药,想到她被药物控制后主动求/欢的丑态,她额上冷汗涔涔,痛苦不堪。
裴若初轻轻捂住了她的耳朵。
但林棠的声音还是断断续续地传进她的耳中,“世子爷,我与季明瑶,谁的床上功夫更好?”
林棠按住陆文瑾的胸膛,陆文瑾正在兴头上,却被迫停下,甚是不悦,他掐着林棠的腰,恼怒道:“怎么停了?”
这般不上不下,吊人胃口,实在难受。
林棠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自然不罢休,大有将陆文瑾推开,穿衣裳拍屁股走人的架势。
陆文瑾勾唇一笑,以为是床上的小情趣,笑道:“她不如你。自然是你的更好!”
陆文瑾说的话犹如当头一棒,季明瑶的手紧捂住嘴,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陆文瑾在床上哄林棠的一句话,成了压倒季明瑶的最后一根稻草。
若说她一直心怀侥幸,昨天与她在榻上的男子亲昵的男子或许另有其人,可陆文瑾的话将她所有的希望都打碎了。
昨天根本就没有旁人,就是陆文瑾。
陆文瑾用卑鄙无耻的手段夺走了她的清白,还在和另一个女子上床时贬低羞辱她。
18.第18章
眼前的男人不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论相貌,卫初比陆文瑾更出众,眉目如画,清隽秀美,气度儒雅。
至于身材嘛。
她主动环上他的劲腰。
她经常为他人量体做衣,自然知晓如卫初这般的身材是男子中顶尖的。宽肩窄腰,腰腹紧实,双腿修长。
她到底在想什么!
她竟生出想背着陆文瑾找男人的念头!那如此行径与陆文瑾有何异!
床榻上的动作不知何时停了,季明瑶也瞬间回归清醒,轻轻地推开裴若初。
完事后,陆文瑾快速穿衣下床,唤道:“荣升。”
荣升一直替陆文瑾在门外把风,竖着耳朵听着屋中动静,听到主子叫唤,赶紧进屋,还体贴地关上门。
他始终低着头,不敢看床上的女子,垂手等候主子吩咐。
陆文瑾整理身上的锦袍,系好腰带,对荣升道:“你亲自将人送出城。在本世子和季明瑶的大婚之前,林棠不可再出现在京城。”
虽然他喜欢林棠的大胆挑逗,但他也喜欢乖巧听话的,林棠却暗中使手段,无非是想破坏他和季明瑶的亲事。
昨夜他给季明瑶下药,却没能得手,为避免夜长梦多,他已经和季老太公定下了婚期,三日后便成婚。
不能让林棠坏了他的大事。
“低贱之人竟生出了不该有的妄想。”
荣升上前,低声道:“可要处置了,以绝后患?”
陆文瑾摆手,“你亲人去办成此事,派人看着她,若她不安分,可行非常手段。”
虽然林棠的床上功夫不错,但她的反复无常,已经让他烦恼至极,陆文瑾不喜变数,倘若林棠不听话,便不能留了。
方才他假意同林棠欢好,趁完事后再一掌将她劈晕。
林棠如何都想不到沉溺于温柔乡的男人,会对她下狠手。
陆文瑾再次整理衣袍和配饰,确认看不出半分破绽后,这才大步走初禅房,问荣升道:“阿瑶现在何处?可是与母亲在一起?”
荣升觑着陆文瑾的脸色回话,“白马寺闯进了刺客,季娘子和下人走失了。但长公主殿下已经由唐将军护送至皇家别院,有锦衣卫保护,殿下很安全。”
陆文瑾脸一沉,冷声道:“还不赶紧派人去找,告诉他们要是阿瑶有个三长两短,绝不轻饶!”
陆文瑾担心季明瑶出事,心急如焚。将所有随从都派出去寻找季明瑶的下落。
如今下山的路被堵死了,到了夜晚,山中气温骤降,又开始下起飘起雪来。
外面冰天雪地,被困在寺庙中的那些贵女们饥寒交迫,无处可去,贵女们带了不少家丁仆从,早早地占了厢房和禅房作为今夜的落脚处。
而那些无权无势的寻常百姓,只能缩在大殿中,跪求菩萨保佑刺客的刀剑不会落到他们的头上。
寺中人满为患,陆文瑾此次出行只带了几个会武的随从,锦衣卫又要护卫长公主安危。
要从几百上千名女子中找到季明瑶又谈何容易,他怎么也没想到季明瑶就藏在床底下,才见识了活的春/宫图。
等到陆文瑾离开,季明瑶才从床底下钻出来,一声不吭地往外走去。
裴若初在身后唤了她好几次,她似未听见。
他担心季明瑶受了刺激,担心她会出事,便一直跟着。
“别跟着我。”
季明瑶气恼方才裴若初突然亲她,更气恼自己竟然放纵沉迷,还生出了想背着陆文瑾找男人的念头。
她气他,也气自己。
裴若初越是跟着她,她走的越快。
裴若初以为她还在误会是他故意将她引来禅房,撞见陆文瑾和他人苟且。边追边着急解释:我只是刚好知道这间禅房,便将你带来此处休息。并非故意将你引来此撞见陆文瑾同他人幽会,还……”
情不自禁亲她。
后面的话裴若初怕她生气,没敢说。
果然,季明瑶更生气了,
“好了,你别说了,也别跟着我!”
裴若初肯定别有所图,但她觉得好累,不想猜更懒得理会。
但季明瑶要去的方向是一面湖,夜已深,四周漆黑一片,只剩雪地透出淡淡银光,结冰的湖水像是一面绽着冷光的大镜子。
裴若初在白马寺生活了十年,对寺院中的所有院落和禅房都十分熟悉,他担心季明瑶受刺激会想不开投湖。
“好。我不跟着你,你小心些,雪天路滑,当心跌入湖中。”
话音未落,季明瑶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滑掉,跌入湖中。
寒冬腊月的湖水冰冷刺骨。
冰冷湖水直往口鼻里灌,四肢冻得僵硬麻木,湖水像利刃一寸寸割着肌肤,又冷又疼。
身上的薄袄浸了水也越来越沉。
那一刻,绝望和无助一股脑涌上心头,季明瑶心想活着太累了,倒不如死了轻松自在。
她不必为了多省一文钱去精打细算,不必绞尽脑汁应付陆文瑾的纠缠。
也不必理会裴若初的利用和算计。
可呛水沉湖的那一刻,心底燃起了对生的渴望和对死的恐惧。
她不想死。
她还没找到兄长,没能送母亲和阿弟离开,她要重开锦绣坊,她要博览群书,将当初落下的学业都补回来,她要游历山河,还没能肆意洒脱真正为自己活一次。
原来濒死之际会有如此多的渴望。
即便日子过得再苦,亦有诸多不舍。
但衣袄浸湿,似有千斤重,她拼命地往上游,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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肢冻得失去了知觉,僵硬麻木,她越是挣扎便越往下坠。
直听“砰”地一声响,似有人跳入了冰湖。
她被人揽住腰肢,抱入怀中。
可冬日在湖中游水本就吃力,更何况季明瑶身上的薄袄已经浸了水,越来越沉,裴若初只能抽出匕首,割开她身上的薄袄,抱着身着单衣的她往岸边游去。
游了许久,才终于上了岸。
冬天落水可不是闹着玩的,身上又冷又疼,她快要冻僵了,牙关打颤,冷得瑟瑟发抖。
此刻她已经顾不得男女大防,求生的本能,让她紧紧地贴着裴若初的身体,勾住他的脖颈,从他的身上寻找温暖。
裴若初常年泡在寒池中,寒池中的水也如这冬日的湖水一样冷,他早已习惯,身上的湿衣裳上岸之后很快结冰,身穿单衣,湿衣薄得近乎透明,还紧紧贴着自己,裴若初却觉得燥热无比。
他单手抱她在怀中,从雪地里拾起跳水之前脱下的那件狐毛斗篷,将她裹住。
他素来给人一种温润如玉,性情温和的印象,但此刻他却面色阴沉,恼怒非常,“季明瑶,就因为陆文瑾睡个女人,你竟想不开要寻死!你就如此在意那个男人,在意到为了他要死要活!”
“当初那个胆大妄为,敢算计作弄我的小丫头竟然变成了为了男人自怨自艾,动辄寻死的懦夫。”
“这世间的好男人千千万,季明瑶你没有男人就不能活了?”
“陆文瑾对和自己刚上过床的女人都能狠心下手,你还指望和这样的人长相厮守吗?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愚不可及!”
“我真是看错了你!”
季明瑶胸膛剧烈地起伏,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方才她被迫灌了好几口冰冷的河水,嗓子疼得连话都说不出,又被裴若初劈头盖脸地一顿骂。
她气得胸膛发疼,满面通红,“谁要死要活了!我方才只是觉得禅房中憋闷的慌,想出来透透气,是你非要跟着,我急着摆脱你才来这湖边。”
哪知竟被人暗算,方才她并非是脚滑失足坠湖,而是被会武之人用石子用力打中膝盖,这才落水。
那人背后暗算,定是藏身在那湖边的芦苇丛中,可惜现下却不见人影。
嗓子似烟熏火燎一般难受,被人暗算,又被裴若初数落一顿,季明瑶快要气死了,哑着嗓子道:“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裴若初显然不信她的话,生怕自己一个没拉住她又要寻死,“别乱动,再动,我就像方才那般亲你了。”
季明瑶想起方才他们躲在床底,裴若初突然亲她,令她又羞又臊,又见裴若初的唇角勾笑,紧盯着自己的唇瓣,欲行轻薄,狠狠瞪了裴若初一眼。
“别忘了,我是陆文瑾的未婚妻。难不成你想做我见不得光的外室?”
19.第 19 章
季明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别过脸去,不敢再看裴若初,乖乖缩在他怀中,任由他抱着。
只是偷偷用余光观察,雪落在他浓而密的睫毛上,长而密的睫毛凝着一层薄霜。
因受伤,他的脸色很苍白,唇却很红。
她见过少年卫初,那时他受伤昏迷不醒,身上的衣袍都快染成了红色,却惊为天人。少年的五官精致秀气,唇红齿白,有种破碎的美。
六年未见,卫初更是俊美无双,如清风朗月,就像是雪地里的清冷月光,温和又疏冷,无法看穿他,更无法真正走进他的内心。
但他长得真的好好看。
裴若初察觉季明瑶在偷看自己。
想让他当外室啊!她还真敢说。
还沉迷于他的美色,忍不住偷看他。
裴若初唇角控制不住上扬,想让她多看一会儿,又怕自己真的动了心思。
他轻咳一声,道:“你身上湿透了,先在屋中泡澡,我去外面打探季兄的情况。”
白马寺中所有禅房中都被那些世家贵女占了,他抱着季明瑶再次回到方才那间禅房。
季明瑶主动在脑中回避方才让卫初当外室的话,红着脸说道:“多谢卫大哥救我。若见到兄长,请卫大哥告知他我和阿弟都需要他。”
她太了解兄长的性子了,当初为了不读书,不知挨了父亲多少顿打。兄长性子倔强,他认定的事,便一定会做到。
他必定会找机会对陆文瑾下手。
今夜白马寺闯进了刺客,众人皆被困在白马寺中,便是下手的最好时机,但陆文瑾武艺也不差,方才她见陆文瑾在床榻之上还要算计林棠,下手干脆利落。
“至于陆文瑾,我自会亲手了结他。”
陆文瑾敢要她的清白,她便剁了他!
“好。”裴若初感受到季明瑶眼中的杀意,他知她的真性情,也知若真将她逼急了,她恐怕真的会下狠动。
就拿她方才拿刀威胁他的架势,他若真敢对季泽川不利,季明瑶会毫不犹豫捅他一刀。
不过季明瑶能骂人还能放狠话,总比什么都憋在心里好,他现在相信她绝对不会自尽,即便身处绝境,她也从不曾放弃自救,放弃亲人。
他先前便已吩咐暗卫盯着季泽川,阻止他动手,自不必担心。
眼下更重要的是他今夜的行动。
他派人潜入佛塔,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时辰,算算时间,慕风应当已经攻入第十层了,他真正的计划才算开始。
他事先已经将沈璃引出城外,没了这颗最大的绊脚石,今夜的行动,他事在必得。
裴若初走出院子,慕晴从房顶跃下,低声道:“回禀殿下,攻了一个时辰了才攻上第十层,慕风负伤,派出去的人手已经折损了大半,属下请求驰援兄长。”
裴若初微垂着眼睛,看不出喜怒,“慕风知道该如何做。”
东宫里都是沈皇后安插的眼线,他在白马寺整整十年,费了多少心血,才培养了这支顶尖的暗卫组织,比起任务,他在乎他们每个人的性命。
“难道要无功而返吗?属下愿前往营救娘娘。”慕晴和慕风是孪生兄妹,性子却是截然相反,慕风沉默寡言,行事稳重,慕晴则性子急躁,急于表现。
慕风嫌她性子不够沉稳,一直不让她出任务,实际上是心疼妹妹,担心妹妹受伤。
裴若初道:“不必了,孤有把握。”
“不过孤还有另外的任务要交给你。”
慕晴眼睛一亮,第一次出任务,很是兴奋激动,并信誓旦旦地保证:“属下保证完成任务。”
裴若初看向季明瑶所在的禅房,“暗中护着季娘子,确保她今夜平安。”
慕晴以为太子会派给自己一个真正能证明自己能力的任务,哪里知道竟是为了保护一个女人。这么多年,她一直跟着太子,从未见过太子真正关心过哪个女人。
虽说沈淑宜也曾出入东宫。太子殿下也对陈妃和静妃推荐的人选主动示好,不曾拒绝过她们任何一个人的邀约。
慕晴能看得出来那只有利用,从不曾付出真心。
所有的女人在太子的眼中只有被利用,和是否有用。
他对所有接近他的女子都一视同仁。
那些女子只知他性情温和,温润儒雅,便早已深深沦陷,却无法真正走进他的内心。
慕晴知道这样的人最是凉薄无情。
她并不觉得那禅房中的女人有什么特别之处。
“殿下能不能换一个任务?”
一个真正的任务,需要真正用到她的武艺,需要面对刀剑,甚至去拼命的任务。
“她是孤的救命恩人,保护她便是保护孤,连孤的命令都不听了?”
可裴若初却忘了,季明瑶救了他两次,他也还了两次,他的恩已经还完了,但只看到季明瑶会有危险,他便忍不住出手。
况且今夜季明瑶的落水并不是意外。
季泽川趁乱刺杀陆文瑾,有人要趁乱除掉季明瑶。
林棠是匪首,虽被送走定有办法脱身,是她要还害季明瑶还是另有其人?
他既然得到自己想要的,又要护住季明瑶。
母妃曾居住的慧安堂离这里不远,他亲自跑了一趟,为季明瑶拿了一件母妃曾经穿过的衣裳。
自己也简单包扎了伤口,换了湿衣,再次前往禅房。
却见季明瑶手中提着灯笼前来寻他。
他于雪夜中,遥望那提着灯笼的女子,雪白的素衣迎风飞舞,窈窕身影笼在淡淡的光影下。
她眼中的期盼和急切,让裴若初有种恍惚之感,就像多年漂泊不定,前方便是归宿。
见到裴若初,季明瑶眼眸一亮,迎着风雪,急忙跑向他,裴若初心一动,也快速奔跑起来,并对着季明瑶张开双臂。
此前裴若初便让慕晴准备好热水,当然慕晴只是暗中保护,请来两个在寺院中打扫的小沙弥将热水抬了进去。
但季明瑶并不打算在屋中沐浴,一则是陆文瑾曾在此与人苟且,她觉得恶心,便将身上已经湿透的薄袄脱下放在熏衣的蒸笼上烘烤,盼着裴若初带回兄长的消息。
听见外面有人议论说是刺客被抓住了。
禅房中住着贵女,现已至深夜,侍卫和随从都替主人守在院外,找了一处马厩,冬日长夜寒冷漫长,他们便点了火堆,围着火堆闲聊。
她将窗子打开了一条缝隙,将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当然她不会去问他们那被抓住的刺客到底是何人?那些人不知底细,她不能将自己置身险境。
直到远远见到熟悉的身影踏雪而来,她顾不得衣裳未干,赶紧出门相迎。
兄长下落不明,陆文瑾又在找她,陆文瑾已经撕破了伪装,不惜对她下药,此刻若是落入陆文瑾的手中,那岂不是羊入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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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她需要裴若初。
裴若初张开双臂想将她拥入怀中,谁知道季明瑶却突然停下,一脸茫然地望着他。
裴若初尴尬地手指禅房,“那个,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怎的出来了?”
季明瑶并未注意到他神色异样,急切问道:“听说行刺之人已经抓住了?”
裴若初点头,“你放心,季兄没事。”
那些人是他派出去攻进佛塔的死士。他们被抓住后便会服用毒药,不会吐露半句。
他还以为季明瑶是关心他,不禁有些失望,“若你不知好好休息,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恐过不了今夜,你便累晕了。反要累我来照顾你。”
他将手中的衣裳递给季明瑶,道:“先回屋沐浴,将这湿衣裳换下。”
突然,一阵马蹄声传来,一位少年将军身骑黑色战马急奔而来。
“别回头。”
季明瑶低声提醒,同时双手从裴若初的腰间穿过,双手环抱着他,裴若初身体明显一僵。
季明瑶用口型说了来两个字,“沈璃。”
身穿劲装的黑衣将军策马自他们身后而过,在沈璃看过来的那一瞬,她踮起脚尖,勾住了裴若初的脖颈。
装作夜间幽会的亲密情人,试图躲避沈璃那双犀利的眼睛。
她知沈璃和卫初有仇,一直在找他,况且若是沈璃见到她和卫初在这里,便知她曾撒了谎,恐怕她真的会被抓进诏狱严刑拷打一番。
她可不想被此人盯上。
哪知裴若初俯身,手揽着她的后腰,倾身而下,突然吻住了她。
裴若初用口型道:“既然要演戏便应该要演的逼真些。”
而后将她横抱怀中,低声在她的耳边道:“亲我。”
季明瑶切齿,“倒也不必如此逼真。”
唇却再次覆下。
裴若初将她抱进屋内。
季明瑶赶紧从他身上跳下来,十分嫌弃远离。
裴若初气笑了。
季明瑶也双眸圆瞪,不想再搭理他。
裴若初弯腰鞠躬,拱手作揖,“怪卫某冒犯,请季娘子恕罪!”
为了缓解尴尬,季明瑶红着脸转移话题,“好在沈璃终于走了。”
卫初不是善茬,而沈璃更不好惹,真不知卫初做了什么,竟得罪了沈璃那个煞星。
可季明瑶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煞星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季娘子,沈某有几句话想问问娘子,还请开门!”
季明瑶震惊非常,难道方才沈璃认出了她和卫初?
她知沈璃极其难缠,不进屋查看绝不罢休,裴若初看向床底,示意再躲进去。
季明瑶却摇了摇头,她将耳贴在木门上,听到了战马的鼻息声。
又见屋外燃起了一片火光,沈璃是带兵来的,他必定会搜屋子。
她看向屏风后那冒着热气的浴桶。
“去那里。”
又咬了咬牙,狠下心道:“你先进去。”
裴若初惊讶地望着她,让他先进去的意思是?她也会一起的意思吗?
他们竟要共浴!
直到那柔若无骨的手轻轻地覆上他的胸膛,轻轻将他推入水中。
“他要撞门了。”
就在沈璃闯进来的那一刻。
季明瑶在裴若初面前退去衣衫,走进浴桶。
第20章【VIP】
第20章 第20章孤符合季娘子的夫君人选吗?……
沈璃此前的确追着贼匪出了京城,还抓住了一名线人,但关于匪首的下落什么都没问出来,对那线人严刑逼供之后,却只审出他只是贼匪中的一名小角色,还不如他知道的多,他便将那人关进了诏狱。
自从十日前悄悄回京,他便一直关注着东宫的一举一动。
就在前日,太子的亲随慕风被派出去执行任务,还去了追风阁,他派去的人不敢跟的太近,赶紧回来禀告。
追风阁是京城中卖情报和雇佣杀手的组织。
而东宫选在腊月十五之前行动,他便猜到太子的目的是营救丽嫔。
他是两省总督,任何有关匪首的消息他必须前去查明,但他出城也是为了迷惑东宫,让太子以为自己能有机会得手。
但太子却不会知道护送丽嫔的人都已经被他换成了最顶尖的高手,人也是带不走的。
不但太子无法救走丽嫔,更会暴露他自己。
沈璃虽然已经出城,但却派人埋伏在佛塔中。
只等裴若初带人攻进佛塔,他便活捉慕风。
届时,东宫暴露,太子失去沈皇后的信任,他这个傀儡太子便再无翻身之日。
就在一个时辰前,今夜白马寺有人闯入行刺,他也接到了手下发出的信号,有人攻塔。
他赶紧掉头前往白马寺。
与此同时,数十名身穿夜行衣的蒙面暗卫也攻进了佛塔,领头之人虽蒙面,但沈璃的手下秦跃曾与慕风交过手,极为熟悉慕风的招式。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慕风攻下了第九层,攻上第十层,慕风手下的人也死伤过半。
只等沈璃提前布置的人手开始行动,便可将东宫的人一网打尽。
哪知慕风到了第十层之后却突然后撤,暗卫擅长轻功,身手极其敏捷,趁秦跃还未反应过来时,便已尽数撤退。
而太子裴若初却至始至终都没有露面。
沈璃布下天罗地网,誓要将东宫的人一网打尽,秦跃瞬间懵了,慌忙带人去追。
但那些暗卫早就做好了准备,不知从哪里弄来了那些可载人飞行的纸鸢,竟从那九层高楼纵身跃下,又施展轻功,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整个过程,秦跃看的目瞪口呆。
但他哪里还能追的上。
沈璃收到秦跃的信号,也快马加鞭往寺中赶。
但山路堵塞,疏通山路耗费了一个多时辰,他派黑甲卫强行疏通了拥堵在半山腰的马车,着急赶上山时,却见白马寺中上空突然烟花炸响。
那一瞬间,无数烟花一齐绽放,璀璨夺目,那些烟花的数量之多,几乎点亮了白马寺上空的整片夜空,烟花足足绽放了半个时辰。
而就在此刻,慕风带人巧借纸鸢,从佛塔飞跃而下,从他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裴若初在承泽山的白马寺住了整整十年,熟悉下山的每一条路。
沈璃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慕风在自己面前消失。
慕风带着一众暗卫撤退时走的是小路,承泽山山林茂密,暗卫施展轻功,藏匿附近的山林中,再不见踪迹。
那些暗卫消失无踪,沈璃自然是一个也没抓住。
却在他登上佛塔之时,烟花绚烂,响声震天。
他不明白裴若初突然放烟花到底是何意,难道是为了嘲笑他布置了一整夜的陷阱,却到头来一场空?
直到他一口气爬到佛塔的第十层,见到眼前的场景,差点被气吐血。
那些暗卫个个武艺高强,能以一敌十,攻打佛塔已死伤过半。
而他的人同样损失惨重。
他的那些属下与东宫的暗卫打斗过一场,死伤无数。
心弦绷的紧紧的,精神也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
突然被数以万计的烟花这么一炸,差点魂儿都被炸没了。
更何况是一直目睹打斗,杀戮,身边不断死人的丽嫔。
她早已吓得尖叫哭喊此起彼伏,为了想活命,不停地叫嚷,不顾一切地想要冲出去,活脱脱像一个疯女人。
沈璃眉眼一凛,怒道:“住嘴。”
他身后的两名黑甲卫直接将丽嫔架住,捂住了她的嘴,只能听到呜呜叫声。
沈璃看了一眼吓得魂飞魄散的丽嫔,头痛的摆了摆手,“打晕了带走吧!”
丽嫔是假的。
假扮丽嫔的女子名叫夏柔,是沈璃找来的杂戏班子的女儿,此女擅口技,身量和丽嫔相当,便被请来假扮太子生母,她的家人已被沈家控制,不得不听从沈璃和沈皇后的命令。
往常她只需站在屏风后,学着丽嫔的声音和太子寒暄几句。
这些都是沈皇后事先准备的,先让她背下,学着丽嫔的嗓音说给太子听。
好在只有每月十五这天需要她假扮丽嫔去见太子,屋中也有数十名侍卫守着,她站在木制屏风后,每一次他们“母子见面”,夏柔站不到一刻钟,说几句话便算完成任务。
沈家给她的赏赐也很丰厚。
但她到底只是一个胆小的卖艺女,听到打斗声,便已经吓得魂飞魄散,那烟花突然一炸,更是吓得大声尖叫,又哭又喊。
沈璃匆匆赶来查看现场,见佛塔的梁木之上钉着许多还在燃烧着的残箭,便已然明白自是裴若初早早地在便在此埋了烟花,慕风带人强攻,目的只是为了射中烟花的引线,点燃那些烟花。
那些侍卫和假扮成丽嫔的夏柔,却以为这佛塔中埋了炸药,人在极度的恐慌和惊吓中自是破绽百出。
直到现在沈璃才明白裴若初的真正目的,太子今夜的目的并非是为了救人,而是早就怀疑丽嫔是假的,他的行动只是为了试探。
那丽嫔是何许人也,当初仅凭美貌便被皇帝宠幸了十年,可皇帝本就不是个长情的,宫里最不缺的便是美人。
皇帝偶得一风情万种的胡姬美人,早已将丽嫔忘在脑后。不久后,那胡姬被下毒,证据指认丽嫔下毒,丽嫔被逐出宫去,囚禁在这白马寺中,十年韬光养晦,母子联手,重回皇宫,是丽嫔主动与沈皇后交易,甘愿被皇后控制,为裴若初换取太子之位。
宫妃常出席各种宫廷宴会,外邦来朝,丽嫔见识过无数大场面,又怎会被几支烟花吓破了胆。
她以罪妃的身份在这里隐忍十年,又怎会是遇事惊慌失措,六神无主,甚至大喊大叫的女人。
昔日的丽嫔嚣张跋扈,仗着宠爱,得罪的妃嫔不在少数,她能在白马寺安稳度过了这十年,躲过无数明枪暗箭,心机手段绝不一般。
听说在六年前,丽嫔的慧安堂着火,她和裴若初被困在地道中整整十日,食物和水都早就用完了,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最后竟然活了下来。
丽嫔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怎会害怕区区烟花。
两次,两次较量,他都已落败。
两次较量,裴若初居然连面都没露,他如何输的甘心,如何能释怀。
当他得知长公主捐赠观音像被困白马寺中,陆文瑾和季明瑶陪同,他便起了疑心。
每一次他追着裴若初而来,季明瑶也都在,今夜裴若初始终不曾露面,他一直藏身暗处未现身,或许查季明瑶便能找到线索。
“去查季明瑶在何处?”
很快,黑甲卫找到了季明瑶的贴身婢女汀兰,并打探出季明瑶就藏身在白马寺的一处禅房中。
*
沈璃急忙策马前往白马寺后院禅房。
“砰”地一声,禅房的门被撞开了。
当沈璃破门而入的那一刻,听到了屏风后传来的水声。
季明瑶的声音传来,“沈都督到底要做什么?我在沐浴,还请沈都督出去。”
此刻裴若初就藏在她身下的浴桶之中,季明瑶还要淡定装作在洗澡。
可裴若初在水下憋气甚久,便露出水面呼吸,刚睁开眼睛便与季明瑶对视。
她已褪去外裙,只穿了一件小衣,香肩玉臂外露。
虽有水雾遮挡,但比起那日在将军府见到她时更有冲击力。
小衣正湿漉漉地贴在她身上。
胸脯虽被遮住,但轮廓却更清晰,雪白的两团,好生诱人。
那浴桶本就不大,以裴若初的身量挤在狭窄的浴桶中,难免和季明瑶有身体接触。
此刻季明瑶正以一种十分暧昧的姿势,跪坐在他的腿上。
眼前的画面冲击力实在太大,他的身体瞬间便不受控制,起了反应。
季明瑶察觉他在看自己,顿时脸红透了,又感觉到他身体的反应,皱眉瞪他。
她不顾名节,好心帮他,他竟还想占便宜,对她生出难以启齿的非分之想。
天下男子果然都不是好人。
又见裴若初眼睛睁着,目光不错地看着自己,即刻双眼圆瞪,故作凶狠的样子,用口型威胁,“下去,闭上眼睛,不许看。”
裴若初闭上眼睛没入水底,脑子里都是方才的香艳画面。
木制屏风后传来水声,沈璃心想,应是方才季明瑶在房中沐浴,这才并未听到他的话。
沈璃面色微囧,听到女子那轻柔带些暗哑的嗓音,不禁脸颊发烫,耳尖也红若滴血。
他快速扫视了四周,床上被褥折叠整理,查看了床底,抬头在看向梁木,确定这间小小禅房中并未藏人。
“沈都督搜完了吗?”
沈璃对屏风后的季明瑶拱手致歉。“请季娘子恕罪,请恕沈某冒犯之罪,改日必登门赔礼道歉,沈某便不打扰季娘子了,先行告退!”
季明瑶松了一口气,故作平静说道:“劳烦沈都督替我关上门,都督慢走。”
天知道她此刻有多紧张,还生怕裴若初闹出动静被沈璃察觉。
正待沈璃转身离开之际,沈璃手下的副将秦跃却突然拔刀,一刀劈向那木屏风,木制屏风被刀劈成两块,轰地一声倒在地上。
“督都,属下以为那屏风后可能藏了人。”
与此同时。
传来季明瑶的尖叫声。
*
秦跃从小和沈璃一起长大,最敬佩的人便是沈璃,他比沈璃自己更相信都督的判断。
况且他今夜败在慕风的手下,见到那些暗卫在自己的眼前消失,他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气。
这间禅房什么地方都检查过了,唯独屏风后没查,说不定那位狡猾的太子殿下就藏在屏风后。
而且那位太子殿下怎么都想不
到他会劈开屏风,来个突然袭击。
可他还未看清太子是否就藏在屏风后,身体便不受控制被踹飞出去,沈璃一脚将他踹出了禅房,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跌进雪地里,脸着地,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的皮肤一阵火辣辣的疼。
“狗东西,连本督都的命令都不听了?”
方才在屏风被劈开的那一瞬,裴若初正要露头换气。
季明瑶情急之下附身吻住他的唇,给他渡气。
屏风被劈开,沈璃便见到这样的一幅美人出浴图。
美人香肩露出水面,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身后,脸侧,脖颈上无数水珠滚落。
雪一般白皙的肌肤,宛若清水芙蓉般纯洁而美好,说是瑶池仙子也不为过。
沈璃与她对视的那一瞬,从她的眼神中读懂了委屈、愤怒和绝望,还有那被热气熏得泪意朦胧的眼眸。
她赶紧抓过衣裳盖住身子,哀怨道:“沈督都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我,要欺负我这个弱女子?”
红红的眼尾似要落下泪来。
季明瑶原本打算做戏要做全套,在沈璃面前扮演一个被欺负的柔弱女子。
不知是不是太过紧张的缘故,挤了半响却仍是挤不出眼泪,便只好作罢,只是微垂着眼眸,装作很伤心的模样。
而沈璃更是低着头,不敢再看一眼,生怕再冒犯了她。
想到那日在季明瑶也是这般被他逼的没了办法,曾说过她的未婚夫有了别的女人,她那日是去捉奸的。
同样的落寞,无助甚至绝望,让人心疼。
沈璃连说了好几声抱歉,赶紧替她关了门,赶紧退了出去。
他瞪了一眼挣扎着跪在他面前的秦跃,冷声道:“下去领三十军棍,女子的清誉何其重要啊!你此番害了季娘子了。”
甚至出了后院,沈璃依然神色恍惚,他一直在想,看了姑娘家沐浴,应该如何补偿,该如何补救?
小妹最是了解女儿家的心思,他得赶紧去问问小妹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坏了季明瑶的清誉,他一定会负责的到底,改日定要登门郑重说明此事。
不过就算他今日没找到裴若初也没关系,只要有人擅闯佛塔,皇后姑母便会对裴若初生疑。
从今夜裴若初打算攻打佛塔之时,便要做好长期被沈皇后打压,甚至还会废了他这个太子。
沈璃命令黑甲卫撤出了白马寺,打算进宫向皇后禀告今夜的行动。
他正打算下山,却无意间见到了沈家的马车,他突然想到妹妹爱慕太子,又是未来的太子妃人选,必定是得知了太子会前往白马寺,这才巴巴地赶来和太子相见。
但妹妹从小被娇养着长大,从未出过府,心思单纯,未经风浪,今夜白马寺中闹出了这般大的动静,又是刺杀,又是打斗,这会儿她定然害怕极了,不知躲在哪里哭鼻子呢!
又见几名锦衣卫前来寻人,唐千户见到沈璃,赶紧上前行礼。
沈璃问道:“唐将军,不知发生了何事?”
唐千户道:“世子遇刺,刺客逃进了女眷们休息菩提院,末将正带人追捕刺客。”
沈璃突然脸色大变,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那请问唐将军,小妹沈淑宜是否在就在那菩提院中?”
“正是。”
一旁的秦跃顾不得刚挨了三十棍子的疼痛,忍痛说道:“属下恳请前去找回小姐。”
秦跃从小被送到沈家,算是看着沈淑宜长大的,沈淑宜没有大小姐脾气,喜欢各种美食,还喜欢逃课。
好几次,秦跃见到沈淑宜让桃酥给她站岗,她躲进假山或者趴在石头上睡觉。因为偷懒逃课,被沈国公罚打手板,有一天,她竟让秦跃教她武艺,她好翻墙逃走。
还说国公让她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还有各种策论。
她是太子妃人选,沈家要将她培养成才女,培养成第二个沈皇后。
但秦跃见过她时常躲懒,喜美食灵动的那一面,知她并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千金小姐。
但秦跃却觉得小姐就像一只小懒猫,天真可爱,张牙舞爪,他时常偷看沈淑宜,默默地关注着她。
如今沈淑宜有危险,他便是拼了性命也要保护小姐。
沈璃也很担心妹妹的安危,那贼人行刺失败,逃入女眷的院子,定是为了挟持人质出逃。
而出身沈家,身份高贵的沈淑宜便是刺客挟持人质的最佳人选。
“我随你们一同前去。”
沈璃握紧拳头,谁敢动他的妹妹,简直找死。
*
门外脚步声远去,黑甲卫也终于走了。
季明瑶捂着怦怦直跳的心口,今夜真是险象环生,好在终于逃过一劫。
方才沈璃的下属突然拔刀劈屏风,她吓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好在水雾遮挡,她还不至于完全/裸身,而沈璃也并未再上前查看。
但她身上小衣湿透,亵裤紧紧地贴在腿上,有种穿衣了却像是没穿的不安感。
脸颊早已红透,她靠着浴桶的边沿,调整急促紧张的呼吸,突然裴若初于她的胸前钻出水面,目光正好平视胸前。
雪白的细颈,再往下便是一起一伏饱满似雪团的胸脯,她太美了。
他的眼神又被灼烫了一下,喉结滚了滚。
季明瑶赶紧捂住胸口,怒道:“不许看了,快出去啊!”
裴若初狼狈出了浴桶,逃也似走出屏风。却觉得面颊热的滚烫,像是被架在火上炙烤一般。
只听轰隆几声烟花炸响。
表明今夜的计划已然成功。
风停了,外面依然还飘着大雪。
那些黑甲卫撤了之后,白马寺重归平静,屋里静悄悄的。
裴若初心情复杂,甚至能听见季明瑶换衣时,发出的轻微声响。
每一次声响都让他面红耳赤,心跳加快。
他脑中不断地回想方才自己藏身水下时的情景,在浴桶中,他们蜷缩在一处,而几乎裸身的季明瑶坐在他的身上。
是属于夫妻间才有的亲密和暧昧。
那一刻,他浑身紧绷,心跳加快,与女郎相贴的部位,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尾椎传至全身。
事情总是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他压抑着心中的欲/念,控制自己不要去想方才在浴桶中的画面,却总是忍不住不断回忆。
他强行压下欲念,让自己不要失控,转移话题,“放心,我已让人去寻季泽川。今夜,我会护着你。”
“今夜之事。”
裴若初和季明瑶同时开口。
裴若初道:“季娘子请说。”
季明瑶红着脸说道:“不过是为了躲沈璃的权宜之计。你不要放在心上。”
裴若初将想对她负责的话咽了进去,心想季明瑶还有婚约在身,若在这个时候说出话,应该会吓着她吧。
这一切还是应该徐徐图之,等退婚了再说。
他拧着湿衣裳,坐在炭火边,今夜他真的和水结了缘,跳水救人,又藏身浴桶,每一次都浑身湿透,好生狼狈。
同样浑身湿透的还有她,脑中那些暧昧亲密的画面挥之不去。
他看着脚边淌了一小摊水渍。被炭火烤得半干的衣裳正往外冒着白雾。
回头一看,只见季明瑶换了一身石榴红裙,纤腰高束着,湿发披散在肩膀的两侧,那身红裙冲淡了她身上的清冷感,显得妩媚明艳。
丽嫔虽然以罪妃的身份被囚禁在白马寺,但她为人高调张扬,昔日贵为宠妃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是皇后也要让她三分。
出宫后,她仍是维持从前的模样,衣裳非鲜艳的颜色不穿,每日都是妆容精致,维持着体面。
只可惜,皇帝有了新欢忘了旧爱,他认定丽嫔害死了他心爱的女人,对丽嫔恨之
入骨,随着不断选秀,扩充后宫,身边年轻美丽的女子如同春日百花争艳一般。
皇上早就忘了丽嫔。
裴若初怔怔地看着季明瑶,只见她的细长的脖颈微微泛粉,双颊带着浅浅的红晕,头发上的水珠落入细颈,他心跳好似擂鼓。
他见过季明瑶沐浴时最美丽最动人的模样,也知道她冷美人的外表之下隐藏着的真性情。
每一种模样的她都足以让他失控让他失神。
脑中那些反复出现的画面,裴若初闭眼念经。
屋子里静悄悄的,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
为了缓解尴尬,季明瑶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壶酒,晃了晃手中的酒壶对裴若初道:“卫大哥,要喝一杯吗?”
这壶酒应是林棠准备的,她打算在同陆文瑾欢好后,同他喝酒取乐。可陆文瑾却将她打晕后带走,两人人品不行,但这酒却是好酒。
自从那晚季明瑶去了清水胡同放火之后,她便爱上了喝酒的感觉,比如房中缺少炭火之时,她便可以小酌两杯,暖暖身子。
再比如她因为陆文瑾背叛之事,彻夜难眠之时,她便放纵自己多喝两杯,喝醉了能忘却烦心事,还更助眠。
她终于能理解兄长为何如此爱酒。
酒果然是个好东西。
裴若初笑道:“我酒量不好,只能陪季娘子喝一杯。”
他在白马寺修行整整十年,自然同寺庙中的僧人一样,不沾酒和荤腥,况且不沾酒能时刻保持冷静清醒。
但当上储君之后,他得应酬,赴各种赏花宴、酒宴寿宴,需要结交百官,于是裴若初便开始练习喝酒,久而久之也能慢慢喝几杯。
季明瑶来敬他,他也对季明瑶举起酒杯。
可没想到才喝了一杯,季明瑶便有些醉了,眼神迷离,看着他笑道:“卫大哥,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当初我让你穿女装,让你出丑?但那都是七年前的事了,你竟还想着寻机报复,你虽然长的好看,但心眼真的好小。”
在季明瑶夸他长的好看的时候,裴若初的嘴角还微微地往上翘起。他想听她夸自己。
但没想到她竟当面说他心眼小。
裴若初嘴角的笑突然凝固,微微抽搐。
“那件事我早就已经忘了,再说在你心中我就是这般小肚鸡肠之人吗?”
他为了一件无聊的事可以记整整六年吗!
可季明瑶却似未听到,仍然自顾自地说道:“还有你在我定亲宴上送信,告知我陆文瑾有了别的女人,之后你又让人引我前去清水胡同,之后便是这白马寺。你步步为营,真真是满腹心机算计。”
季明瑶脸都红了,她醉酒自言自语的样子很可爱。
她又为自己倒了一杯,喃喃地说道:“早知如此,我还不如当一个聋子瞎子。”
既然无法改变嫁入陆家的结局,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两眼一抹黑直接出嫁,她也不会如此痛苦。
裴若初也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他看着季明瑶双颊渐渐染上红晕,好像要将心里所有的怨都发泄出来,裴若初知道她醉了,但还是耐心地解释着,“我只是不想看着你被人蒙在鼓里,定亲宴那天确是我送的信,至于引季娘子去清水胡同,撞见陆文瑾与人行丑事,都并非我所为。”
“不过,你既不顾名节舍身救我,我必会投桃报李,我会想办法助你退婚,就当是补偿你。”
“补偿?”季明瑶听到这句话后,突然眼睛一亮,醉酒后,她一直在笑,那笑卸下了谨小慎微,卸下小心翼翼的伪装,带着天真明媚的笑。
“那你是打算赔我一个夫君吗?”
裴若初微微一怔,见到那双眼眸中似燃烧着熊熊的火光,各外炙热,格外的明亮,不禁避开与她的对视。
良久才道:“好,我赔你一个夫君。”
若这真是她想要的,他也要助她得偿所愿。
“只是不知季娘子喜欢怎样的郎君?”
季明瑶笑看着他,“不求他长的有多好看,也不求出身有多高,但要真心爱我敬我心疼我。”
裴若初觉得自己还挺符合的,难不成季明瑶也对他动了心思?
“那长得好看,家世也不差的可以吗?”
季明瑶摇了摇头,“不可。长的好看的必然招蜂引蝶,你看那位太子殿下,所到之处,女子竞相追逐,为他争风吃醋。那是万万不可的。”
裴若初的一颗心顿时跌到了谷底。
“还有啊,还要待人以诚,决不能对我有任何欺瞒。”
裴若初追问道:“若是曾不得已骗了你呢?”
“我绝不原谅。”
季明瑶摇摇晃晃差点跌倒,裴若初赶紧扶着她。
“还有最重要的是他要待我一心一意,此生只能唯我一人,要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说完,便醉倒在裴若初的怀中。
他是储君,也是大燕未来的皇帝,无论是何种身份,宫中都不会只有一位妃。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那季娘子可有心仪的夫君人选。”
季明瑶摇了摇头。
他到底又在期待什么。况且他要走的注定是条孤独之路,不能碰感情。
“放心,我会替你寻一个比陆文瑾好上千倍百倍的夫君。一个文武双全,品性好,真正能配得上季娘子的夫君,好不好?”
他是太子,利用他太子的身份为她物色夫君并非难事。
而他明白自己根本不符合她挑选夫君的条件。
而只要她嫁了人,他便也不会再失控,也可避免那些不受控制不清醒的时刻。
季明瑶迷迷糊糊地道:“要不你就当我的外室,同我偷偷摸摸的好?”
她的头轻轻地垂下,低头笑了起来,心中有一种报复的快感,笑得像个狐狸。
陆文瑾背叛了她,报复回去那才解气。
正将杯中酒往嘴里的送的裴若初被烈酒呛得剧烈地咳嗽。
又想让他当外室,她到底在说什么醉话呢!
不过正因为她说的是醉话,他不与她计较,而季明瑶说完这些话,便也一头倒了下去。
裴若初赶紧揽住她的腰,将她揽入怀中,避免她摔在地上。
心想就这酒量还不如他呢!
酒量这样差还要和他喝酒。
突然,季明瑶睁开眼睛,将手贴在他的胸口,感受到心剧烈地跳动着,“如果你不是为了报复我?为什么要看到我这般狼狈的样子。”
她柔柔软软地倒在他的怀里,觉得他的喉结一动一动地很有趣,便用手指戳了戳。
自喉结处传来了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引得裴若初轻轻地战栗。
女郎借着酒劲,玩起了他的喉结,无意间的撩拨最是致命,裴若初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欲/火,一下窜了起来。
他捉住她的手指,与她十指相握,手指轻颤,浑身好似过电了。
季明瑶仰颈望着他,眼神迷离,双颊像染浓的胭脂,红透了,也美极了。
他俯身想要亲吻那红润的唇,想起她方才说的那些话,还是克制地将唇移开。
季明瑶突然勾住他的脖颈,轻轻吻了上去。欣喜道:“终于亲到了。”
“你到底是为了演戏,还是你喜欢上我了?”那亮晶晶地眼眸含笑望着他。
裴若初吓了一跳,好像被戳穿了心思,心却怦怦乱跳。
但季明瑶说完这句话,却已经满足地闭上眼睛。
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她已经睡着了。
裴若初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心却仍是狂跳不已。
季明瑶安静睡在他的怀中,不知是的醉酒的缘故,还是太靠近炭盆,她的脸红彤彤的,双颊飞霞,恬静而美好。
那便如她所愿,再赔她一个夫君。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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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21章醉酒试探
他并没有将熟睡的季明瑶抱上床榻,他知季明瑶是方才不肯在房中沐浴,是嫌陆文瑾和林棠在禅房中睡过,她嫌脏。
他将绒氅铺在地上,将怀中的她放在绒氅之上。
她与那些醉酒鬼不同,醉酒后,像猫儿收起了利爪,安静又乖巧。
那轻柔香甜的气息擦过他的脸侧,裴若初觉得有些热,又有些痒,控制不住想亲她。
他从小克制隐忍,最
擅长控制欲望,压抑本性,当即便决定不再看她,果断走出禅房。
他刚出禅房,便见那名跟着季泽川的暗卫匆匆前来,扑通一声跪下,“太子殿下,季公子出大事了!”
裴若初不禁直皱眉头,“到底发生了什么?”
暗卫道:“属下奉殿下之命一直跟着季公子,但刚跟了没多久,季公子便发现了属下的行踪,趁属下不备,突然偷袭。”
季泽川出手太快了,他躲过了季泽川迎面刺来一刀,却又被季泽川杀了个回马枪,一掌拍在了他的背后。
他还没看清是季泽川是如何出手的,便被打落屋顶。
季泽川下手又快又狠。
暗卫羞愧说道:“属下的武艺与季公子悬殊太大,实不及他。”
待他爬起来,赶紧去追季泽川,却见陆文瑾独自一人出了皇家别院,似在寻人。
就在此时,季泽川抽刀刺向陆文瑾。
暗卫想去阻拦,可被季泽川那一掌实在伤厉害,他连剑都提不起来。
陆文瑾武艺也不差,与季泽川打了几个回合,在季泽川强硬攻击之下,陆文瑾渐渐败退,最后季泽川将陆文瑾手中的骨扇削得七零八落,变成了一堆破铜烂铁。
季泽川便毫不留情一刀捅向陆文瑾。
暗卫大惊失色,太子殿下吩咐过,让他看着季泽川,必要的时候阻止他对陆文瑾出手。
可他非但不是季泽川的对手,可陆文瑾还死在季泽川的手下,他该如何交代。
但陆文瑾被刺中,突然睁开眼睛,趁季泽川松懈之时,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刺进了季泽川的腹部。
季泽川受了重伤,还惊动了护卫长公主的锦衣卫,负伤而逃。
裴若初听了暗卫的回禀,冷笑道:“听说当年姑姑从鞑靼王庭带了一件宝物。原来他将这件宝物交给了陆文瑾。金丝软甲刀剑不入,陆文瑾靠着金丝软甲护体,非但没死,反而偷袭伤人。”
暗卫急切地道:“坏就坏在锦衣卫赶来,季泽川为了躲避搜捕,他挟持了沈娘子!”
暗卫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说了这会话,牵扯那后背的伤,剧痛难忍,便再次感叹季泽川下手好狠啊!
“更糟的是,此事还惊动了沈璃。”
他甚至不敢再看裴若初的脸色,太子殿下面若美玉,对人都是一副温润的笑脸,从头到尾都没发怒也并未说一句责罚的话,试问哪家的主子会这般看你犯了错还什么也不说,只含笑看着你。
但他分明看见太子神色凝重,唇角的笑也越来越冷。
暗卫跪在地上,心中忐忑不安,“属下自去领罚。”
裴若初赞许地看着他,“也好。”
又疑惑地问了一句:“怎么孤最好的暗卫竟然在季泽川的手下连一招都过不了吗?”
暗卫心中骇然,分明他是暗卫中最拔尖的那一批,
分明太子只是轻飘飘的一句疑问,侮辱性却极强,那暗卫感觉自己成了无用废物。
虽然季泽川确实很强大,但他绝不能输给季泽川,一定要赢他。
他日后要加倍练武,证明给太子看,他不比季泽川差。
裴若初自是不理会暗卫的小心思,他只是真的没想到季泽川的武艺已经到了如此高强的地步。
季泽川出生在文臣之家,季家恐怕从来只觉得他头脑简单,文墨不通。却从来想过他武艺高强,可走另外一条路,过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当个侍卫岂不屈才?
他不只是为了帮季明瑶救兄长,救自己的救命恩人,而是真心欣赏这个练武奇才。
被沈璃盯上了,便相当于被毒蛇缠上,季泽川武艺虽高,但他深受重伤,身份一旦暴露,谋杀长公主之子,挟持国公的女儿,桩桩件件都是死罪。
而沈璃最宝贝的便是他那个好妹妹,沈璃恐会将他千刀万剐。
沈家也会对他赶尽杀绝,从此再无宁日。
再者便是季泽川的武艺再高,只怕也难以应对锦衣卫和沈璃的合围。
沈璃还有百步穿杨的本事,更麻烦的是若是季泽川被活捉,陆文瑾以此事要挟,季明瑶便非嫁给陆文瑾不可。
便是必死之局。
暗卫道:“属下杀进菩提院,掩护季公子离开。”
裴若初淡然道:“不必了。孤自有安排。”
东宫的人不能出面,再给沈璃留下把柄。
况且今夜他为了试探假丽妃,强攻佛塔已经折损了不少人手,他要保存实力。
他看向皇家别院的方向。
若是长公主遇险,陆文瑾自顾不暇,又让沈璃不得不分心,到那时季泽川便可以全身而退。
他将慕晴唤到身边,吩咐了几句,“……你便如此做,然后将人抓来,孤要与她谈条件。”
慕晴眼睛一亮,为自己终于接到第一个任务由衷欢喜,她单膝跪地,“属下定不辱使命,保证完成任务!”
他虽然贵为太子,却仍然无权无势,他此番布局,除了救季泽川,还有另外一个目的,为了夺权。
完成当初对母妃的承诺。
裴若初习惯在思考时抄写佛经,此刻已过深夜,再有两个时辰便要天亮了。
他点燃香案上的灯烛,将纸张铺开,默写《法华经》,为了让自己能静心,抄了十多年的佛经,经书上的每一个字都刻进他脑子里,他提笔勾勒,笔法遒劲有力,如铁画银钩,大气磅礴。
他需要静心,平复那复燃的欲望,每每这种时刻才会让他的心里更平静。
*
菩提院。
沈淑宜撑着下巴看向窗外絮絮飘落的雪花,菩提院中几支稀疏的梅枝上虽然压着厚厚的冰雪,但红梅卧雪,也不失为一处赏景的好去处。
睡到半夜,她肚子饿醒了。
想起了棋盘街黄记的鲜梅饼和梅花酥,脆甜芬香,入口酥软,不禁叹了口气,她今天一整天就只吃了一顿素菜,饿得前胸贴后背。
桃酥以为沈淑宜遗憾没能看到太子殿下而心中失望,连忙宽慰,“有皇后娘娘为小姐做主,小姐一定能成为太子妃,等到将来和太子殿下成亲,小姐便能天天见到太子殿下了。”
沈淑宜把玩着手腕上太子送她的红珊瑚手串,认真问桃酥,“你觉得太子殿下喜欢我吗?”
桃酥看着那通体鲜红,绽放出艳丽光泽的手串,点了点头,“太子殿下一定会的,小姐美丽可爱,惹人喜爱,没有人会不喜欢小姐。再说殿下都将这丽嫔娘娘留下的唯一的手串留给了小姐,必是喜欢小姐的。”
沈淑宜取下手腕上的珊瑚珠串,啪地一声放在桌上,“他不喜欢。”
喜欢她,会让她一直等吗?她好几次精心打扮只为在坤宁宫见他一面,他来是来了,虽然也言语温和,却处处透着生疏客气。
他待她温和,是他自身的涵养好,对所有人都很温和。
并不是对她有好感,他并不喜欢她。
她在东宫的书房外等,虽然裴若初也接受了她的点心,还让人送她出宫,但却不见她。
今日更是如此,他告诉她会去白马寺,可却也告诉所有爱慕他的女子,引得那些女子争先恐后去见他。
在他的心中,她和那些主动示好,渴望太子多看一眼的女郎并没有什么不同。
满腔热情却被一直泼冷水,沈淑宜心酸无比。
“我不能自欺欺人,我也以为他送我这手串是因为真心喜爱我。但今日我才明白,他是为了安抚沈家,安抚姑母。而我也找人打听过,赵妃的侄女赵檀儿,静妃的幺妹崔素云也都收到了东宫送去的珠花。”
他不喜欢她,但也不喜欢赵檀儿和崔素云。
他礼貌温和,却同她们所有人都保持距离,沈淑宜觉得自己再怎么付出也无法走进他的心。
“我患得患失,伤心难过,我得知有旁人爱慕太子殿下,他同任何女子多说一句话,我都会疯狂嫉妒。我每一天
都过的不快乐。桃酥,我不想因为喜欢他,变得面目全非,我出身沈氏,才艺不输旁的女郎,我也值得优秀的男子爱慕的,不是吗?”
桃酥坚定地点头,“那是自然,小姐冰雪聪明,可爱明媚,自是讨人喜欢的。”桃酥从沈淑宜的话中听出她似要放弃太子,诧异地道:“难道小姐是不打算嫁太子了吗?”
想通了这一切,沈淑宜心中释然,“我付出了我的喜欢,我不后悔,但我以后不打算喜欢太子殿下了,追着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太累,也太辛苦了。”
“桃酥你是知道的,我最怕累,也最怕苦了。我喜新厌旧,无法长久地坚持一件事,我讨厌枯燥,讨厌乏味。喜欢裴若初是我坚持的最久的一件事了,我虽然难过,但我打算放下了。”
沈淑宜眼睛里雾蒙蒙的,桃酥知道,虽然小姐看着豁达,其实还是难过,她第一次真心喜欢一个人,却不得不放弃。
“桃酥,我们去摘梅花泡茶喝吧!”
这白马寺什么都没有,她觉得有些饿了,喝口新鲜的梅花茶也不错。
却听到院子里好似传来一阵响动。
方才白马寺中有人闯入行刺,不少马车翻车坠入山崖,她被迫留宿这间菩提小院,今日她是偷偷溜出来的,只带了几个驾车的小厮。
如今已至深夜,生怕会有贼人闯入。
她竖起耳朵,神色警觉,将手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桃酥不要说话,而后猫腰走到窗边,将耳朵贴到窗户上,听到似有人踩在雪地上,发出的细碎的声响。
方才那动静应该小厮都已经被打晕了,沈淑宜瞬间变了脸色。
这些年,沈氏风光,但在朝中竖敌甚多,莫不是有贼人想绑了她去威胁沈家?
她轻轻抓住手边的花瓶,就在贼人翻窗闯入的那一刻,她用力将花瓶砸去,可突然感到脖颈一凉,一把匕首已经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别动。”
砸人的动作被生生制止,沈淑宜一动也不敢动。
桃酥刚要大声尖叫,却觉眼前一道银光闪过,桃酥应声倒地。
沈淑宜吓得双眸圆睁,心中大骇,“你…你杀了桃酥?”
她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桃酥,心痛悲伤不已。
“她没死。”
男子声音冷漠,声音有些发颤,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沈淑宜心想桃酥应该是被打晕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受伤了?”她试探着开口,希望能探明男子的底细。
“我这里有药,还有些银子,都可以给你。我爹是富商,你若觉得不够,我可给家中写信,让他们送银子上山,请大侠饶了我和家中侍女一命。”
她故意如此说便是为了试探那贼人是否是冲着沈家而来的。
若是如此,她便是死也不会任由他要挟父亲和兄长。
“药在哪里?”
沈淑宜因为小时候沈璃习武总是弄得一身伤,她有随身带药的习惯。
“门外的小厮都被你打晕了,而你武艺高强,我根本就逃不掉。不如你放开我。我去给你拿药,可好?”
男子没有说话,却松开了她颈前的匕首。
沈淑宜强忍着害怕,僵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花瓶轻轻地放下,赶紧去给他拿药,取下身上所有的钱财和首饰,都推到那男子面前。
这男子正是行刺失败的季泽川。
他只是把药放在鼻尖闻了闻,确认了是上好的伤药,他被陆文瑾和锦衣卫一路追来,又被陆文瑾偷袭,在腹部刺了一刀,身受重伤,为了摆脱了身后紧追不放的锦衣卫,逃到这个院子。
“我不要你的钱。”
他不要钱,难道真的是冲着沈家来的?
沈淑宜更害怕了。
季泽川皱眉看着她,冷声道:“你转过去。”
“啊?”沈淑宜一愣,男子虽蒙着面,但从那双锐利的眼中看到了明显有些不耐烦。
沈淑宜这才发现他的腰腹间还插着一把匕首。
她总算是明白他让自己转过身去到底是何意,他是要脱衣上药,他这是害羞了?
“还愣着做什么,快转过去。”季泽川又不耐烦地催促了一遍。
他也是有未婚妻的人,哪能让别的女子看他的身体,他不能做对不起程湘的事。
按照婚约,明年开春程湘就会嫁给他,思及此,季泽川弯了弯嘴角。
沈淑宜觉得很古怪,这贼人和她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不是图钱,难道有什么别的目的,于是她又趁机故意试探,“你认识我对不对?既然你不是为了图钱,那便是冲着沈家来的?”
沈淑宜方才已经藏了一只簪子在手中,只要这刺客露出真面目,她便刺死自己,绝不会让刺客利用她威胁沈家。
他用力拔出匕首,将药瓶中的白色的药粉洒在伤口上,他疼得发出一声闷哼,“不认识,也没兴趣。”
“只要你不耍花样,我不会伤你!”
上了药,季泽川已经浑身是汗。从里衣上撕下布条,胡乱包扎伤口。
季泽川突然脸上大变,他将手按在刀柄上,小声地道:“不许出声,有人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阵叩门声,“妹妹,你可睡下了?”
门外的是沈璃。
季泽川闪身至沈淑宜的身后,刀抵住她的后腰,低声警告:“不许开门,不然我杀了你。”
沈淑宜摇了摇头,道:“没用的,恐怕你的行踪已经暴露了,你瞒不过哥哥的。”
季泽川威胁道:“让他走。”
沈淑宜无奈轻轻叹息,故意打了个哈欠,高声道:“哥哥,我已经脱衣睡下了,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季泽川没想到她竟会如此说,不禁红了脸,可因蒙着脸,自是没人看到他的脸已经红透了,“你……一个女子当着陌生男子的面怎可如此。”
沈淑宜听出他又害羞了,心想这贼子的面皮可真薄,怎么这么容易就脸红。
她不这样说又怎能骗得过哥哥。
“你以为我哥哥是随便就能糊弄的吗?不这么说他不会走的,但估计也没用,他不进来查看,是不会罢休的。”
果然,沈璃道:“那便给你一刻钟的时间穿衣。”
言外之意,一刻钟之后他便会撞门而入,这一刻钟是让沈淑宜随机应变,做好他撞门的准备。
“不好,兄长要破门而入了,我得出去见他,劝他离开。”
果然,门外人影晃动,沈璃的人已经趁机悄悄靠近这间院子,围了屋子。
沈淑宜只好如实道:“我哥哥是沈璃,你想必听说过他的名字,他是两省总督,也应该知晓他擅骑射,箭法百发百中。”
此刻,沈璃已经挽弓搭箭,死死地盯着这间屋子,只待他一声令下,秦跃便会破门。
沈淑宜安抚道:“你身受重伤,不是我哥哥的对手,你让我出去,我保证不会透露你躲在这里。”
季泽川想了一会,很快做了决定,正如沈淑宜所说,此刻他身受重伤,对上沈璃的确没有胜算,他不过是找个地方躲避追兵,却碰到了沈璃的妹妹。
他手中握着一颗小石子,低声威胁道:“你若是胆敢透露我的行踪,我便用可隔空点你檀中穴,要你性命。”
沈淑宜爽快答应,“好。”
心想哪有什么隔空点穴的武艺,骗小孩子的吧!她知男子只是在她屋中躲避追捕,并不会伤她,况且这男子动不动便会害羞,还挺有趣的。
沈淑宜故意将裙衫揉的凌乱不堪去开门,季泽川则躲在门后。
沈淑宜揉了揉眼睛,装作刚睡醒的模样,问道:“这么晚了,哥哥怎会在白马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方才可见到什么可疑之人?”沈璃急切地查看沈淑宜身上是否受伤,又扫视屋内,查看是否有可疑之人闯入。
沈淑宜突然高声喊道:“哥哥,这院子里怎会有这么多男子!我这般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的模样,都被他们看到了!若是传出去,我的名声可怎么办?”
她
一把挽住沈璃的手臂,躲在他身后,“哥哥能不能先让这些人出去?若哥哥仍然不放心,便让秦跃留下来保护我。”
沈璃正在迟疑,突见皇家别院火光滔天,漆黑的天空像是被火烧红了半边天。
同来抓捕贼人的陆文瑾见状,瞬间面色大变,“定是那刺客的调虎离山,那刺客的真正目的是母妃。”
若非他有金丝软甲护体,他早就死在那刺客刀下,那刺客的武艺远高于他,若是刺客还有同伙,后果不堪设想。
陆文瑾心急如焚,皇家别院着火,显然已经被攻破了。他拱手恳请沈璃相助:“还请沈都督救母亲。”
正在这时,沈璃的手下也赶紧来报,“都督,突然闯进了一伙贼匪,那伙贼人数众多,他们攻进了皇家别院!”
沈璃身为两省总督,责任便是剿匪,若放任不管,任由贼匪攻下白马寺,长公主出事,皇帝便会第一个拿他治罪,故他一刻也不敢再耽搁,留下秦跃护卫沈淑宜,带兵营救长公主。
*
寺中火光滔天,皇家别院中杀喊声四起,裴若初也默完一整卷佛经,却并未将经书供奉自佛前,而是将经书都投入炭盆之中。
暗卫惊讶问道:“殿下抄了大半夜,为何竟要将这些经书都尽数焚毁?”
前来烧香拜佛的之人都会选择亲自誊抄经书,供奉佛前,以求心愿达成,就像长公主日日抄经,今日更是捐了一尊玉观音,可谓是极诚心的。
裴若初道:“孤不从信神佛,只信自己。”
若神佛真的庇佑众生,为何却独独不佑他和母妃。
他曾无数次一跪一整夜,却并未换来菩萨对他们母子的半分怜悯。
佛也不渡他,他也不信佛。
直到炭盆中经书被燃烧殆尽,裴若初这才走出殿堂。
东边的皇家别院中杀喊声传来,这都是他的布局。
他让慕晴利用乞丐在各大酒楼外和铺子外留下那兰花的印记,并放出消息说是林棠被困白马寺,留在京中的贼匪必会前来营救他们的首领。
他出白马寺之前便已经想好,借贼匪攻入白马寺的机会,得到兵权。
这是他夺位的第一步。
这次攻入白马寺的贼匪的人数不少,他以护卫长公主之由,再让慕风向京卫借兵。
这时暗卫也传来消息,陆文瑾求得沈璃支援,沈璃和手下的黑甲卫已经撤出了菩提院,季泽川并没有暴露,他可趁乱悄悄离开。
当年季泽川救他一命,如今他才终于还了这救命之恩。
他走出佛堂,再过两个时辰就要天亮了。
他今夜还要再去见一个人,他打算离开白马寺了。
他在禅房外徘徊,还是觉得不去见她的好,但还是控制不住想见她最后一面。今夜分开,他会信守承诺,为她择一如意郎君。他便再不会回头。
却见禅房的门被推开了,季明瑶急匆匆跑向湖边,不停地在草丛中摸索着,甚至将手伸进冰冷的湖水中,像是在湖水里找什么东西。
裴若初心疼她手上有伤,径直走向季明瑶,扣住她的手腕,“你到底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的手还有伤,伤口未愈,还生了冻疮,如今又碰这结冰的湖面,你的手是不想要了吗?”
季明瑶虽生气他冲自己发火,但她知道是卫初是担心她的伤势,未免有些底气不足。
于是她闪烁其词,有些心虚地道:“外祖母留给我的镯子不见了,想是方才落水掉在了河边,我便来找找,那镯子对我很重要。”
裴若初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是因为它是只金镯子,还值些钱是吗?”
季明瑶诧异地看着裴若初,又羞又臊,顿时面色涨红,他素来温和,从不曾似这般疾言厉色。
“回答我!”
第22章 第22章夫妻间的亲密事,一件没少做……
“京城的冬天滴水成冰,今年更比往年要冷得多,季娘子身上的这身薄袄根本就不能御寒,且已经洗旧了。而你身上也并没有多余的首饰,唯手上的一只金镯。季家总是书香门第之家,你的父亲也是前礼部侍郎,季家总不会连一件御寒的冬衣都没备下吧?”
“唯一的解释是季娘子被二房为难,手中实在拮据,或是需要大笔钱财,这才当了首饰,舍不得做新衣。”
季明瑶心中感叹又震惊,他竟能一眼看穿她的处境和布局。
她连夜为红玉赶制舞裙,红玉在满月楼一舞惊人,同时得到了两位大官家子弟的青睐。
满月楼中的女子纷纷追问红玉身上的衣裳是出自何人之手,红玉自是乐于帮季明瑶介绍生意。
她接了几单生意,收了定金,加之此前红玉付的做衣裳的钱,外出要账的四百两银子,她手头上已经有了七百两银子的积蓄。
她已经写信拜托外祖家的表兄在金陵找宅子,她打算赁个宅子,将阿弟和母亲安置在那里。
若非要嫁给陆文瑾,她也要毫无后顾之忧地嫁人。
她甚至觉得自己可悲又可笑,她的未婚夫竟然还不如裴若初了解她。
她和陆文瑾相识整整七年,还不如一个只见过几次的陌生人。
她的唇边浮起了一抹自嘲的笑。
裴若初见她抿着唇,红着眼睛的倔强模样,是既心疼又气恼。
恼她竟丝毫不知心疼自己。
他拿出用帕子包着的银钗交给她,“这是那日你落下的,现在物归原主。”
冬天的夜冷得刺骨,季明瑶站在湖边,一身单薄的衣袄,身体冷的像是失去了知觉,脸颊、鼻尖,耳朵都冻得红红的,眼中似起了一层水雾。
她将那身保暖的衣袄还给裴若初。
这是同他两清的意思。
冰凉的雪花落在她的鼻尖,落在她如同鸦羽般的睫毛上,冰雪落在她的肌肤上,肌肤竟然比雪还白。
那双晶莹的眸中涌起的一阵水雾,那微微发颤的单薄身子,惹人生怜。
裴若初数次压抑着自己要将她抱入怀中,想要亲吻她水雾朦胧的眼睛。
想到昨晚她醉酒后说的话,对她的承诺,如今又是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他将真正想说的话藏在心底的最深处,他从腰间扯下腰牌,交到她的手上,“若遇到麻烦,可拿着着腰牌,去东宫……”
“不必了。”季明瑶缓缓抬眸,拒了他的好意。
“后日我便与陆文瑾成婚了,腰牌我也用不上了。”
*
一辆出城的马车中,林棠醒来见自己的双手双脚被捆着,她拼命的挣扎,双脚用力地踹向马车,“陆文瑾这个混蛋!”
竟然一面同她欢好,一面却算计她,竟在床上打晕了她。
“你到底要将我送到哪里去!”
有人策马靠近了马车,对马车中的林棠道:“世子爷吩咐要将林姑娘送往扬州,世子爷还吩咐让我等好生伺候,护送林姑娘平安抵达扬州城。还说若是林姑娘再耍手段,便让属下送林姑娘到您该去的地方。”
她出自青楼,自然明白陆文瑾所说的该去的地方便是送她回青楼。
她好不容易出了魔窟,又怎能再回去。
林棠大怒,她精心布局,没想到却被陆文瑾摆了一道。
此去扬州至少得十天半个月,陆文瑾已然大婚,她所有的布局会功亏一篑。
可恨的是她被绑住手脚,武艺施展不开,不禁在心里骂陆文瑾一句狡诈。
“我要如厕,你先替我解开绳子。”
马车突然停了,随从抬了一个恭桶上马车。
林棠怒道:“你们都在外面守着,我怎可在马车里怎可如此不雅。”
那人冷冰冰道:“那林姑娘便憋着,实在憋不住了,随行的婢女,也会替林姑娘清理换衣。”
“你……”
骂人无用,看来陆文瑾是打算派人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不给她机会找借口脱身。
“这位将军,要不我跳舞给你看。”林棠是本就是风尘女子,身上有一半的
胡人血统,生得美丽妩媚,尤其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勾人摄魄。加之习过武,身娇体软,擅长驭男术。
为了拿下陆文瑾,练得百般魅惑人的花样,“这位将军去过不夜宫吧?可曾见过有种舞是在床上跳的么?”
不夜宫是京城最大的烟花之地,富贵子弟、文人墨客皆趋之若鹜,纸醉金迷,是男人们的天堂。
林棠声音娇媚,那随从听得脸红心跳。
随从无言,生怕自己犯错,他一把撕开里衣,撕开成两个布条,就要塞进自己的耳中,只要不看不听就不会被诱惑了吧?
林棠一阵无语,冷了脸色,道:“我渴了,你进来为我倒杯水总行了吧。”
随从犹豫了半响,还是进了马车,将茶盏递给她,她用绑着的双手握住茶盏,低头用嘴衔住,用力往那人身上一扔。
那随从侧身躲过,茶杯被撞得粉碎,林棠往旁边滚去。快速拾起地上的碎瓷片,的割断束手的绳子,然后闪身至那随从的身后,瓷片割喉。
而后,林棠夺了随从的刀,很快解决了陆文瑾的人,夺了马,赶往京城的方向。
陆文瑾想摆脱她,可没那么容易。
可当她骑马途径一处密林,却见此处静悄悄,树上连一只雀鸟也不见,突见几个黑衣人跃出,他们手中的银网从上罩下,欲将她罩在网中。
她加速策马奔逃,却被绊马索绊倒,紧接着一支利剑直逼面门而来,她刚从地上爬起来,怒道:“无耻小人,竟搞偷袭暗算。”
四个黑衣人持铁索向她袭来,她虽躲过了一箭,另一支箭却接踵而至,她终于不敌,被铁索缚住双腿,将她网在银丝网中。
“你是陆文瑾派来追杀我的?”
那射箭的女子收了弓,抱臂打量林棠,“与那陆文瑾又有何关系?我特来护送林娘子回京。只要林娘子肯乖乖配合,我愿助林娘子达成心愿。”
若真心相助,又怎会对她施暗算。
林棠怒道:“若我不答应呢?你们会有这么好心?”
女子道:“我家主人的目的与林娘子相同。是为破坏陆世子两日后的大婚,再说林娘子杀了陆文瑾的人,他定然四处找寻娘子下落,为了防止林娘子破坏大婚,也势必会派出所有的人手阻拦,只怕林娘子一进京,便会被陆文瑾拿下。”
林棠没有反驳,她沉默了一瞬,也知道陆文瑾必定会如此。
虽然她已经在京城布局了人手,但贼匪对上官兵,并没有胜算。
更何况她布局在京中的人手还有更大的用途,不能轻易折损了。
“你家主人到底是谁?不露面如何谈合作?”
女子冷笑道:“合作?一介贼匪怎配与我家主人合作!他帮林娘子不过是目的相同,各取所需。”
好在第一次出任务,便十分顺利,慕晴只需将林棠护送进京,便算是完成任务。
她顿时心情大好,她知道林棠身怀武艺,诡计多端,故不敢轻视,“林娘子,请上路吧!”
林棠突然大笑道:“我不愿陆文瑾成婚,自是因为倾慕于他,不愿他娶旁人。虽你不愿透露你家主人到底是谁,但我知道你家主人定是与我有着相同的目的,他倾慕季明瑶。”
慕晴突然那双冷眸一亮,对林棠的话来了兴趣。
难道殿下真的喜欢季娘子?铁树竟然开了花,那可太稀奇了。
她平素对看热闹和听八卦都很感兴趣,便忍不住在想,长夜漫漫。
太子殿下和季娘子一夜独处,会不会发生些什么?
季姑娘与陆文瑾有婚约,是将来的陆家的少夫人,她该唤太子殿下一声舅舅,舅舅和外甥媳妇,不要太刺激!
发现了这个秘密,慕晴迫不及待想和兄长分享。
可心想兄长定会一脸严肃的训斥她一顿,觉得很没意思。
便
兄长面冷心冷,太子面热心冷,本质上都是寒冰一块,她耸了耸肩,看向那些平日里锯嘴葫芦似的那些暗卫,不禁在心中感叹男人可真无趣。
*
白马寺今夜注定不太平,先是刺客行刺,寺中乱做一团,后有贼匪突袭皇家别院,长公主遇险。
好在最后有沈璃的相助,又有裴若初通知京卫所的卫队来驰援,打退了贼匪。
长公主虽受了惊吓,但好歹平安无事。
白马寺的得道禅师为了恭维长公主,说是因为长公主心善,是观音转世,能趋吉避祸,自带福缘。
皇家别院经过烈火焚烧,长公主又捐赠了不少银钱用于修缮寺院,自是又赢得了好名声。
天亮时分,白马寺终归平静,可对于季明瑶来说原本三日之期的婚约就只剩下短短两日,送母亲和阿弟出城的计划得提前。
裴若初见季明瑶拒绝不肯收下腰牌,要与他彻底划清界限,他只好将那腰牌收入袖中,“以季娘子的性情,并不像是轻易认命之人,自不会被那陆世子摆布,季娘子几次三番相助在下,在下自当投桃报李。”
“在下平日并没有什么喜好,唯独好交友,倘若季娘子此番能顺利退婚,在下可为季娘子介绍公子相看。”
她要他赔个夫君,那他便会为她引见合适的郎君相看。
便代表他和季明瑶彻底划清界限,今夜应该是他与季明瑶最后一次见面了。
季明瑶微微蹙眉,心想他为何突然提起要给她介绍郎君的事。
她突然想到昨晚为了躲避沈璃的搜捕,他们破不得已躲进浴桶中。
而今日他提及为自己介绍相看的郎君,定是怕自己缠上他。
季明瑶又羞又恼,狠狠瞪了他一眼。
裴若初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她,怎的还生气了?
不是她昨晚说让他赔一个夫君的吗?
女人还真是善变又让人捉摸不透啊。
“不必劳烦卫将军如此费心。”
再说裴若初又如何能笃定自己会退亲。
裴若初再次提醒道:“希望季娘子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要轻易放弃。”
季明瑶有些怀疑:“卫将军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卫大哥都不叫了?这是多想与他撇清关系啊?
裴若初难掩失落,认真地道:“知道啊,我认识的季明瑶绝不会是轻易认命的人。也不是贪慕虚荣,攀权附势之辈,她勇敢机敏,聪慧清醒,遇到困难会勇敢面对,绝不会轻易妥协。”
“你看错了,我不是。”季明瑶讪笑,直接否认。
真好笑,说的好像他有多了解她似的。
“你方才认为我是个为了区区金镯子,满嘴谎言吗?”季明瑶冷笑道:“你心里定是骂我是个虚伪之人。”
甚至还怕自己赖上他,说什么要介绍男子相看。他不就是担心她会赖上她,要他负责。
呵,虚伪。
裴若初真诚说道:“在下并未这样想。”
可他话还未说完,季明瑶便转身便走,“就此别过,今后我与卫将军也不会再见面了。”
季明瑶刚打算离去,身后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阿瑶,原来你在这里,可叫我好找啊。”
季明瑶回头见陆文瑾竟然寻来了。
季明瑶大惊失色,慌忙将裴若初往那半人高的芦苇从里推。
好在那河边的芦苇丛生得茂密,藏匿其中,难以被察觉。
季明瑶心中懊恼,为什么每次她和裴若初相遇,总能遇到陆文瑾,分明偷腥的是陆文瑾,但心虚的总是她。
分明她和卫初清清白白,但仔细想想好像也没那么清白。
昨夜他们又是拥吻,共浴,夫妻之间的亲密事,却一件也没少做。
想起昨晚的那些羞于启齿的画面,季明瑶脸红透了。
裴若初躲在芦苇丛中,控制不住暗中观察季明瑶和陆文瑾。
陆文瑾派人寻了一整夜,但昨天困在寺庙中的人实在太多了,白马寺实在太大,他几乎翻遍了都不见季明瑶的下落,担心昨夜贼人行刺,季明瑶恐遭遇了不测。
等到那些贵女都下山,陆文瑾才在河边找到她。
他上前轻轻揽住她的腰,关切问道:“阿瑶,找了你一整夜,我快要急疯了。
好在你没事。”
“对了,阿瑶方才是同什么人说话吗?”
他朝那芦苇丛看去,那清冷深邃的眼眸扫过茂密的芦苇。
季明瑶摇了摇头,遮掩道:“昨晚寻了一处禅房歇息。”
为了不惹陆文瑾生疑,她往前走了几步,远离芦苇丛,随手朝不远处的那一排禅房一指,“就在那里。”
陆文瑾暗暗心惊,季明瑶手指之处就在他和林棠偷情的附近。
但观季明瑶神色如常,并无任何异样,他便也装作镇定自若的模样。
季明瑶挣脱他的触碰,“昨夜寺中贼人行刺,受了些惊吓,我有些累了,我便先回去了。”
陆文瑾被拒绝疏远,虽心中不悦,想着两日后的大婚,也不必急于一时。
“那我送阿瑶回去。”
“不必了,我来接阿瑶回家!”
季明瑶听到熟悉的声音转身,见是兄长,心中压着的大石头总算是彻底放下了。
心想裴若初果然没骗自己,兄长没事。
但不知兄长是否已经打消刺杀陆文瑾的念头,又担心兄长不擅长掩饰,恐在陆文瑾的面前露出破绽,眼下还是尽快归家,免得被陆文瑾看出端倪。
“世子,既然兄长来接我归家,昨夜一夜未归,免得母亲担忧,便先告辞的。”
陆文瑾恼恨季泽川几次三番坏他好事。
突然说道:“阿瑶,祖父已经答应我们的亲事,昨天一直没有机会同你说起,后日便是你我大婚的好日子,大婚当日,我必亲自迎你过门。”
她自是在禅房中听到陆文瑾说的话,知晓他和祖父串通,私自定了大婚的日子。
但季泽川不知道。
果然季泽川愤怒地握紧了拳头,她轻轻拽了拽兄长的衣袖,缓解他的愤怒,轻声说道:“兄长,我们先回去吧。”
像小时候那般对哥哥撒娇,“哥哥就帮妹妹一个忙,好吗?”
妹妹已经许久未同如此亲近了,季泽川面色渐渐变得柔和,“好,我们先回家。”
刚上了马车,季泽川便支撑不住,喷出了一口鲜血。
昨夜沈璃菩提院离开之后,季泽川便因失血过多晕过一回。
沈淑宜大着胆子揭开了他蒙面的黑布,看清了刺客的真面目,是个清秀俊美的郎君。
沈淑宜从那双清澈的,带着几分冷意的眼睛中猜出他并非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恶人。
季泽川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沈淑宜吓了一跳,抢在季泽川之前开口,“我知你不是坏人,我不会出卖你的。”
“你若是敢叫人,我便杀了你。”而后似想到了什么,季泽川挣扎着起身道:“女子的清誉重于一切,今夜是我多有冒犯,对不起。”
说完他便蒙面,破窗而出,飞身消失在寒夜中。
沈淑宜心想这个刺客还真是特别,长得好看,还会害羞。
定是因为他方才听到她对哥哥说不许那些男人看她,不许他们进她的院子。
他伤得再重也不愿再坏她清誉。
沈淑宜心想他还是个很懂得尊重女子的少年。
她正望着窗外发呆,脚踢到一物,见地上有个小盒子。
她弯腰拾起,打开一看,是个小巧素雅的白玉耳珰,定是方才那少年掉的。
她自言自语道:“定是他送给心上人之物,该想办法还给他才是,只是不知他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
她还能再见到他吗?
*
“殿下?”
“太子殿下?”
慕风见裴若初蹲身藏在芦苇丛中,目光不错地盯着离去的季明瑶兄妹。
他唤了好几次,裴若初都未回头。
直到季明瑶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裴若初眼神冷了下来,问道:“林棠可进京了?”
慕风接到了妹妹的信号,便知她已经得手了,回禀道:“明日便可进京。”
裴若初微微颔首,“林棠做什么你们不必阻拦,只在暗中相助即可。还有想办法将林棠是匪首的消息透露给季明瑶。她向来聪慧,一定会想办法在此事上大作文章,如此退婚便有了五成的把握,两成靠她自己,剩下的两成便要看林棠的手中到底握着什么筹码!”
方才陆文瑾的那只手碰了季明瑶,已让他心情极度不悦。
退婚之事片刻都不能等了。
“定要逼出林棠手中的筹码?”
但眼下的布局,他却抽不开身,不禁令他心情烦躁。
“沈皇后今夜便该兴师问罪了。”
慕风不解地问道:“今夜属下全身而退,殿下也并未露面,他并没有证据证明是东宫所为。”
从头到尾东宫全身而退,只是死了十几个暗卫。
裴若初面色微凝,“只要事关母妃,孤便脱不了干系。不管沈璃有没有找到孤,不管他有没有证据,此次行动孤的嫌疑都最大。”
沈皇后也必定会起疑。
虽然这趟行动,他已将损失降到最低,而且今夜他得到将会比失去的多得多。
良久,裴若初走出了芦苇丛,翻身上马,“回宫吧!”
*
坤宁宫中。
“这便是你说的好主意!你此番非但没抓到东宫的把柄,假丽嫔的身份暴露,长公主被贼匪袭击。这都是你这个沈总督大大的失职!圣上发怒要免你的职,本宫都差点保不住你!”
沈皇后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对沈璃劈头盖脸地一顿骂。
她没想到皇帝自大病一场后,脑子却清醒了不少,年轻时沉迷女色,荒/淫不堪,荒废朝政,病了一场后,竟然性情大变,开始理政了。
当初长公主和亲时,也没见得他为这个同胞姐姐求情。
生在皇家,亲情爱情皆淡薄,更何况是天生冷漠又薄情的景帝。
此番竟然因为长公主遇险,扬言要罢了沈璃的官职。
沈璃是沈国公唯一的儿子,肩上担的是沈家的将来,沈家的未来都是要交给他的。
他年仅二十三岁便已经是封疆大吏,在外历练个两三年,她便安排沈璃接替吏部尚书的位置,将来入内阁。
但此番他非但没抓到裴若初的把柄,还暴露了假丽嫔的身份,带兵大肆闯入白马寺,劫匪攻进皇家别院,长公主遇险。
贼匪进攻皇家别院,他这个总督竟一无所知。
而太子通知京卫所,救下长公主立了大功。
皇帝下旨斥责沈璃,骂沈家无能,竟将京卫所的卫队交由东宫管辖。
太子从一无所有,徒有个储君之名,却得到了一支卫队。
虽然锦衣卫中几位副使都是沈家的人,那小小的卫队人数和势力都不如锦衣卫,可相比沈璃受到斥责,险些被免职,裴若初却因此事受到皇帝的嘉奖。
让沈皇后心烦至极。
沈皇后年过四十,眼尾已经有了几道明显的皱纹,加之长眉压眼给人一种凌厉的压迫气势,看上去便不好相与。
“丽嫔也是个狠人,本宫让人看着她,她却趁机**服毒,虽然太医已经进行催吐,但人却一直昏迷不醒,今后也不知能否醒过来。若非如此,本宫也不至于费心弄个假的丽嫔。”
“你可别忘了,你的母亲只是个卑贱的外室,而你也只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别以为你父亲只你一个儿子,便以为能继承沈家家业,本宫告诉你,沈家不养无用的废物。”
“你不行,你的那些堂兄弟们都巴不得顶替你的位置!”
沈璃垂下眼眸遮住阴鸷的眼神。
他的母亲出自教坊司,是获罪的官眷,曾是一位高官家的妾室,在一场宫宴上被沈国公看上,而沈璃的母亲勾引沈国公,脱了贱籍,生下了沈璃。
沈璃因母亲是个没名分的外室,沈国公便也不在意这个私生子。
只怪沈国公的妻妾们都不争气,并未给他诞下儿子,沈国公年过五旬,眼见着可能再也生不出儿子,故在沈璃十岁时,将其接入沈家,养在正妻张氏的名下。
又觉得沈璃的母亲就是个不安分的女人,前夫还是罪臣的身份。
在沈璃被接回沈家的第二天,沈国公便下令将他的母亲毒死了 。
讽刺的是他的母亲穿着初见沈国公的那身红裙,逢人便说自己幸运生下儿子,将来儿子会接她去沈府享福的。
沈璃遮掩住眼中的戾气,“昨夜是太子和丽嫔母子相聚的日子,胆敢攻进佛塔意图劫走丽嫔的就只有太子。不管他昨夜是否出现,太子都脱不了干系。况且微臣的手下认出了攻进佛塔之人就是慕风。”
沈璃以及额触地,匍匐在地。
沈皇后挑眉,唇边挂着嘲讽的笑,“难道就因为你的猜测,皇上便会定他的罪不成!废物!”
沈皇后虽说生气归生气,但她的心里却还是对裴若初起了疑心。
没想到那个被皇帝扔在宫外,十五年不闻不问的裴若初竟有如此心机。
丽嫔还是丽妃时却是空有美貌,却并无多少心机城府,不然也不至于被安上毒害皇帝心上人的罪名被赶出宫去。
她竟然教出了裴若初如此心机深沉的儿子。
裴若初无权无势,又不被燕帝重视,最适合当个傀儡皇帝。
沈皇后心想既然能将无权无势的裴若初扶上太子之位,也能弃了他再选其他的皇子。
正当沈皇后琢磨着如何废太子,改立他人之时,宫女进来通传,“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求见。”
沈皇后猛拍桌案,怒不可揭,“他还敢来!我到要看看他拿什么来搪塞本宫。”
又对跪得笔直沈璃道:“起来吧!去清理额上的血迹。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虐待了你这个好侄儿。”
沈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秀珠将沈璃带到偏殿去清理。
裴若初与沈璃擦肩而过,点头温和说道:“巧啊,沈将军也在啊!”
沈璃觉得他笑里藏刀,满眼嘲讽,但还是抱拳行礼,“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真是好算计,不过下次就没这般好运气了!”
裴若初笑容不改,对秀珠笑道:“沈将军吃火药了?这么大的火气?”
一进殿,他便撩袍跪下。
沈皇后冷笑道:“太子好大的本事,是来向本宫赔罪的吗?”
裴若初沉默了片刻,想到了季明瑶酒后说的话,以及他对她的承诺,毅然说道:“儿臣是来求母后赐婚的。儿臣欲娶沈家五娘子为妻。”
第23章 第23章原来要他不动是想射杀他。……
裴若初一句话便将沈皇后心里的怒火和想说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她的兄长沈国公生了八个女儿,沈淑宜排行第五,是正妻李氏所生的嫡女,李氏生了三个女儿,两个女儿已经出嫁,沈家的嫡女只有年满十九岁的沈淑宜是最合适的太子妃人选。
而且沈淑宜也仰慕裴若初,自是极愿意嫁给太子,只是裴若初始终对她不冷不热,既不说娶也不说不娶。
但迎娶太子妃还得太子点头答应,便是沈皇后也不能牛喝水强按头,裴若初不表态,她也只能威逼利诱。
可没想到今日他竟主动请赐婚。
沈皇后自是极欢喜。
毕竟圣上其他的三位皇子,陈王、赵王和秦王背后都有强大的母族撑腰,又怎会甘心依附她,依附沈家。
将来不论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当了皇帝,必定会册封他们的生母为太后,沈皇后不想将来一大把年纪还要和一群老女人打了擂台,再说宫里的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沈皇后无子,注定无法母凭子贵。
显然无母族撑腰的裴若初是她最好控制的人选。
沈皇后皱眉沉思了一会,又左右权衡了一番。但思来想去的确没有比裴如初更适合的来当这个傀儡太子了,尽管丽嫔中毒昏迷,但终归还是在她的手上,她便用参汤吊个几年,熬到皇帝死了,沈家彻底把持朝政,沈家上位,裴若初母子便彻底没了利用价值。
既然沈皇后不打算换储君,裴若初主动示好,她必定要给台阶下。
再者她虽然怀疑裴若初,但的确没有证据。
于是她面色缓和了些,但她常年都是一张极严肃的面孔,不苟言笑,性子强势不好相处,嘴角仍是紧绷着,“既是太子所求,那本宫只好去禀明皇上赐婚,待太子妃嫁入东宫,再从本次太子妃的人选中挑几名侧妃的人选。”
裴若初仍是笑容不改,“儿臣都听母后安排。”
沈皇后揉了揉有些酸麻的太阳穴,当年小产后未坐好月子留下了头痛的毛病,更是时不时便犯头痛,只要是生气动怒,便头痛欲裂。
裴若初面露关切,问道:“母后可是头疾又犯了?儿臣从慈恩大师那里学了一套推拿的法子,容儿臣为母后按一按?”
沈皇后点头应允:“太子有心了。”
裴若初起身整理衣袍,走到沈皇后的身后,从容地卷起袍袖,替沈皇后轻柔捏太阳穴缓解,力道渐渐加重,但是沈皇后能适应的力度。
沈皇后闭上了眼睛,疼痛似减轻了些,不紧不慢地道:“你也莫要怪母后不许你们母子相见,丽嫔实是病了,我是担心你见了会心里难过。”
裴若初手上的动作未停,顺着沈皇后的话说道:“母后说的甚是,母后都是在为儿臣和丽嫔娘娘考虑。”
裴若初并未唤丽嫔母妃,沈皇后觉得心里好受了些。可她并未因此打算放过裴若初,而是笑着试探,“太子想见见丽嫔吗?”
裴若初道:“不必了,丽嫔娘娘有母后费心照顾,儿臣很放心。”
沈皇后见他从始至终都是这副温润如玉,唇角含笑的模样,便觉得无趣,摆了摆手,道:“太子先退下吧,等赐婚的圣旨下了,本宫让钦天监择个吉日,婚事得抓紧些,本宫还等着抱孙儿。”
裴若初行叩拜大礼,“儿臣都听母后吩咐。”
又见沈皇后神色困乏,便拢袖告退,退出了坤宁宫。
沈璃一直等在偏殿,将裴若初说的话都听的清清楚楚,知道皇后这是打算放过裴若初了。
他上前跪地,“姑母当真打算放过太子吗?”
沈皇后突然睁开眼睛,她看见沈璃便觉得心烦,头更痛了。
“盯着东宫,若他再不安分,便不留痕迹……杀了他。”
宫女秀珠上前替沈皇后按摩头部,缓解疼痛,沈皇后心想沈璃不是裴若初的对手,估计也指望不上,但好在太子妃的人选已经定下了。
沈皇后笑道:“五娘十分仰慕太子,若她知道自己就要嫁入东宫,定会很高兴的,你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沈璃脸色大变,裴若初不是个安分的,一再算计了他。
此人野心勃勃,只怕并不甘心只当个傀儡太子,若将来沈家上位,必定不会再留下裴若初这个祸患,届时沈淑宜夹在太子和沈家之间必定左右为难。
若裴若初一死,她不就成了寡妇了么。
但沈皇后似乎并不在意此事,执意要让沈淑宜成为太子妃。
他顾不得别沈皇后的斥责,为妹妹争取,“妹妹今年还小,父亲母亲也不舍得她早早出嫁,不若等两年再嫁……”
等到皇帝一死,妹妹自然就不必再嫁。
沈皇后一掌拍在案上,气急败坏地道:“本宫做事何须你来教!来人,将他拉下去鞭打三十。”
沈淑宜一定要嫁,而沈家也要坐上那个位置。
最近老皇帝时常召长公主入宫,很多大事的决策都避开了兄长。恐老皇帝暗地里有什么大动作,她也得为沈家留条后路。
只要丽嫔还在自己的手上,裴若初便会受她摆布,再不济,皇后还是出自沈家,可保沈家百年富贵荣耀。
两个老太监上前,沈璃从容道:“本都督自
己走。”
沈璃跪在坤宁宫宫门外,坤宁宫的掌事太监冯拱叹道:“都督又何必顶撞娘娘,再受皮肉之苦,待会我让人下手轻点。”
“不必。”沈璃褪去上衣,“打吧!”
这时,沈皇后身边的宫女秀珠走了出来,冯拱问道:“娘娘可是下令要停止行刑?”
秀珠看了看沈璃,摇头道:“娘娘让我来监刑,让你们重重打三十鞭。”
沈璃咬着牙受着,被鞭打得皮开肉绽,浑身是血,却一声未吭。
秀珠心疼不已,红着眼,悄悄落泪。
等到太监行刑完毕,秀珠上前搀扶着他,悄悄将一瓶上好的伤药交给沈璃,温声说道:“娘娘让人准备马车送都督出宫,看来娘娘还是担心督都骑马路上颠簸,会加重伤势,娘娘还是很关心督都您的。”
秀珠见沈璃赤着上身,年轻的将军生得俊朗不凡,他少时在军营长大,同将士们一起训练习武,身上肌肉紧实,强健有力。
秀珠含羞带怯,面红心跳。
只可惜此时天黑,沈璃并未看见秀珠那羞红的脸庞,和那满含爱意的眼神。
“不用了。我是武将,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沈璃穿好衣裳,要将着伤药还给秀珠,秀珠却将伤药塞进他的怀里,急忙跑开。
沈璃出宫后,并不想回沈家,他担心将赐婚的消息告诉沈淑宜后,害怕看到她期待的眼神。
他不想将沈家所谋的大事告诉沈淑宜,他只愿妹妹自在随性而活。
他更不愿让她知道她最敬重的姑母根本不在乎她后半辈子的幸福,今后会对她的夫君下手。
他苦恼烦闷,出了皇宫,便策马在夜色中疾奔,不知不觉竟来到季府门前。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来季家,也不懂自己为何这个时候他最想见之人竟然是季明瑶。
只见季家的马车停在门前,季明瑶的贴身婢女汀兰下了马车。
季明瑶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汀兰,赶紧去请郎中来。”
沈璃心中诧异,自己昨夜才见过季明瑶,没想到她竟受伤了。
难道昨夜是那些闯入山中的盗匪伤了她?
又见汀兰满脸警惕,不停地四下张望,沈璃便赶紧下马,牵马走进暗处观察。
*
今日一早,季泽川从白马寺接走季明瑶。
他强撑着上了马车,却已是面色煞白,冷汗浸湿了衣衫。
他出了菩提院后,不顾伤重,忍痛拔出匕首,又与秦跃打斗时添了新伤。
临走顺走了沈淑宜一盒胭脂。
也不知是什么胭脂竟然那么香,他将那盒胭脂藏在身上,靠着那胭脂遮挡身上的血腥气,这才没在陆文瑾面前露出破绽。
季泽川喷出一口鲜血,直接倒了下去。
见哥哥晕倒,季明瑶心急如焚。
想赶紧带兄长前往医馆,但她素来机警,行到半路,发现有人跟着她,她便从西市绕路,暗中观察,确见几个人鬼鬼祟祟地尾随她的马车。
心想定是那陆文瑾起了疑心。
若是这个时候她送兄长去医馆,必定惹得陆文瑾怀疑,她便让小厮褪去兄长的外衣,便见他伤在腹部,衣裳已被鲜血染红。
季明瑶救兄长心切,寻了一处无人的摊位,暗中叮嘱福叔假装马车失控撞了那摊位,她的额头重重地撞在马车上,额角出血,硬生生地弄出一处伤来。
她让福叔赔了那摊主银子,便驱车回府,让汀兰让人去请郎中。
这一幕正好被沈璃撞见。
汀兰匆忙去寻郎中,却被人围住了。
那郎中见如此阵仗,又见眼前的这些人腰间佩刀剑,一看便是练家子。
那些人亮出镇国将军府的腰牌,那郎中便谎称肚子疼,一溜烟跑了。
汀兰知道长公子受伤严重,奄奄一息,急得直剁脚,急忙去追那郎中,郎中哪敢回头,跑的更快了。
正在这时,季明瑶掀帘而出。
沈璃却见的美人迎风而立,衣袂飞扬,姣好的容颜却见额角处有道醒目的伤。
“怎么?方才马车出事,我额头撞伤,难道陆文瑾还不许我请郎中?”
陆文瑾怀疑昨晚行刺之人的身形和季泽川的有些像,只是心中起疑,便让荣升暗中跟着。
倘若季家今夜要请郎中,便让荣升百般阻拦。那一刀伤在腹部,季泽川定会重伤不治身亡,便也省去了他亲自动手。况且季泽川屡次三番坏他好事,对他不满已久。
但见季明瑶额角鲜血淋漓,荣升吓得差点魂飞魄散,季姑娘是世子爷的心头好,若是伤重不医,留下疤痕,世子爷还不将他活活打死!
“季姑娘怎伤的如此严重?世子爷见了该心疼了。这万一留了疤,那可如何是好啊!”
季明瑶冷笑道:“荣升,需要我亲自去镇国将军府走一趟,请示了世子才能请郎中是吗?”
荣升小跑着上前,走到马车前对季明瑶点头哈腰地行礼,恭敬地道:“请季姑娘恕罪,这伤了脸可不能含糊,小的着这就让人去将府上的胡太医请来!”
那荣升不愧是陆文瑾跟前最得脸的,为人精明能干,脑子转的飞快。
迫于未来世子妃压力,还能想到去请太医为季明瑶瞧病这个法子,留了个心眼。
若季明瑶要救季泽川的性命。便只能让太医为他救治,只要太医发现季泽川腹部有伤,世子便可来抓人。
季明瑶却面色不改,“好,那便有劳了。”
当年长公主从鞑靼归来的前两年身体一直不太好,经常卧病在床。
皇帝便派了胡太医入镇国将军府专门为长公主调理身体,故此时宫门下钥,长公主依然能请得胡太医前来。
一柱香的时间,荣升便让人请来了胡太医。
季明瑶道:“若你还不放心。在一旁看着也无妨,汀兰,你去府里替我打一盆水来,我便在此净手洗脸。”
荣升可不敢如此怠慢。
还有两日便是世子和季姑娘大婚,若是他敢当着这么多男子的面让季明瑶净面,他怕也活不成了。
他对季明瑶躬身行礼告辞,连连致歉,“小的万不敢阻拦姑娘。”
而后,悄悄将所有守在季府的人都撤走。
季明瑶让人走西边的侧门,很快便抬了一顶软轿出来,季明瑶坐上软轿,沈璃离得较远,似看见府中下人搀着一男子进了季家。
那人背对着,沈璃没看清那人的相貌模样。
但沈璃却从方才的陆文瑾派来的人阻拦着汀兰不许去请郎中,便猜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为了验证他的猜测,他只好当起了梁上君子,翻墙进了季家内院,远远地跟着季家仆人的背后进了荣春院。
等到仆人进了院子,沈璃翻墙入院,却没想到刚入院子,脚下便被一条细绳绊住,触发机关,一支箭迎面而来。
沈璃连忙避开那支箭,可却踩到了一块松动的砖块,一只大缸便自树顶落下。
那缸隐藏在枝叶间,难以察觉。更何况是在夜间。
沈璃暗自庆幸自己躲过了冷箭,躲过那大缸,却没想到那口缸盛满了水。
大冬天,滴水成冰,一大缸水便从头顶浇下。他衣衫湿透,冷得直哆嗦。
沈璃想骂人,还好设计这机关的人没那般的恶毒,这水只是普通的水,无颜色无气味无臭气。
可雪夜极寒天气被浇得浑身湿透却不是闹着玩的,尤其是沈璃后背带伤,被水一刺激,剧痛难忍,沈璃不由得闷哼一声。
“别动,不然我杀了你。”
沈璃一抬眼,却见到季明瑶手执小弩正对着自己。
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短小的弩箭便射向沈璃。
“……”
原来叫他不要动是想借机瞄准射杀他。
此女子真是异常狡诈,让人防不胜防啊!
但好在季明瑶并无武艺在身,那一箭并未射中,反被沈璃握住手腕。“是我!”
见是沈璃,季明瑶大吃一惊,很快又换了一副柔弱模样,“督都莫怪,这不是刚从白马寺回来,还以为是被贼人盯上,冒犯了督都,还请都督恕罪!”
但同时又往后退了几步,挣脱他的束缚,尽量远离他。
季明瑶脸色变换之快,令沈璃瞠目结舌。
此女子到底有几副面孔啊!
季明瑶对沈璃可没什么好感,不是威胁抓她去诏狱,就是指使手下劈开屏风,差点毁她清白。
“若是沈都督又要抓什么人的话,也不能在深更半夜翻墙入朝廷命官的府邸,堂兄已经入了翰林,奉圣上之命编纂史书。”
她言语中暗含威胁,沈璃微微挑眉,“这机关是谁布置的?还不错。”
季明瑶昂起头,像只骄傲的孔雀,“都是兄长设计布置的,为的便是防贼人夜闯家宅,倘若此刻站在这里是兄长,恐怕都督便……”
死于非命了。
她突然戛然而止,意识到沈璃的目的恐怕就是为了兄长而来的。
而沈璃方才躲在暗处看的真切,猜到陆文瑾定是追查昨夜行刺他的人,看来方才被软轿抬进去的人就是季明瑶的兄长季泽川。
季泽川竟然去行刺自己未来的妹夫。
他猜测昨夜闯入菩提院中的刺客应该就是季泽川,但沈淑宜却一直为他遮掩,想必季泽川也不曾难为妹妹。
“机关确实布置得不错,没想到令兄竟有如此才能。”
武艺高强,竟然在受伤的情况下让秦跃挂了彩。
还擅机关,却只入宫当个侍卫,实在屈才了,若是招揽到麾下,必是一员猛将。
“阿嚏!”沈璃浑身湿透,这天寒地冻的,尽管他是习武之身,体质比常人健壮,但也熬不住,他快冻死了。
“季娘子能请在下进去喝杯茶吗?”
季明瑶心中警铃大作,他到底想干什么。
“深更半夜,陌生男子出现在女子的闺阁中恐有些不妥,况且沈家三公九卿,必定约束子女甚严。”她这是婉拒了。
“本都督听说昨夜世子爷遇刺……”沈璃直接打断了季明瑶的话。
季明瑶听出了沈璃拿兄长威胁自己,他果然怀疑了兄长。
当即便改口,面带讨好,“我看沈都督的衣裳湿了,我这便去给沈都督拿件衣裳,请都督进屋用盏热茶。”
季明瑶带沈璃去的是兄长的屋子,而此刻季泽川正在自己的房中,太医正在为季泽川诊脉救治。当然季明瑶使了些手段,让那太医不得不从。
沈璃换了季泽川的衣裳,季明瑶看到了他腰间的令牌。
季明瑶为他亲自沏了一盏茶,并亲手奉上,“只是些粗茶,招待不周,请沈都督见谅。”
沈璃接过茶盏,放在嘴边,微微皱眉,这茶应是去年的陈茶,还有一股子淡淡的霉味,再观季泽川这屋子,简直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我朝什么时候文官俸禄低得连的一件像样的家具都买不起了?难道那天你同人争论三文钱,便是因家贫自此吗?”
季明瑶:“……”
她轻咳一声道:“既然沈都督不是来为难兄长的,衣裳也换了,茶也喝了。现下天色已晚,就不留督都久坐了。”
这是明着赶人了。
沈璃笑道:“那胡太医也是长公主府的人,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住秘密!”
季明瑶能听懂沈璃的暗示,但她并不想杀害无辜之人,况且那太医救了兄长性命,她又怎可以德报怨。
“此事就不劳沈督都操心了。”
胡太医比外面医馆的郎中的医术更高明,她自是更放心。更可况她既然敢放心让那太医上门,便是心中已有了应对之策。
沈璃见她好似半点都不担心,突然想到,“你是打算今夜便让季泽川离开?”
季明瑶不禁微微蹙眉,沈璃果然厉害,他那敏锐的洞察力简直强得令人害怕。
“沈督都既然不抓兄长,那自然应该也不会阻拦吧?”
今夜是她最后的机会,她要送母亲和阿弟离开。而她今日刚回府,周氏亲便已将幼弟季成宗送来。
还送来不少美味点心,说了好些感激的好话。
陆文瑾已经怀疑到兄长,留在京城一日,兄长的处境更加危险,自然兄长也要一起离开。
去金陵。
等到她嫁入陆家,自然会有机会为兄长周旋,再消得一年半载,兄长便可再回京城。
沈璃笑道:“你怎知我不是来抓人的?”
“倘若沈督都来抓人,恐怕也不会在此耽误时间,更何况”
沈国公在朝堂上一手遮天,沈家扶持无权无势的太子上位,作为交换,沈家的适婚的沈五娘也是太子妃人选。
然而长公主恐怕也不只是想当个富贵闲散的公主,被行刺的是陆文瑾,只要不危害沈家的利益,沈家未必会管。
但显然这些话季明瑶不会自作聪明在沈璃的面前说起,她稍作停顿道:“督都竟受伤了?”
自沈璃进门,她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兄长武艺高强,胡太医医术高明,施针救治之后,兄长已经苏醒。受伤的沈璃对上受伤的兄长,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沈督正在兄长的院子,能不能顺利走出去也不好说。”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季明瑶从沈璃的行事风格可以看出,他冒进急躁,倘若要抓人,刚潜入府中之时便会动手,绝没有耐心同她在此闲聊试探。
“哈哈哈……”沈璃大笑起来,心想这兄妹俩还真是厉害啊。
一个武艺决定高强,一个绝顶聪明啊!
与聪明人打交道的确有趣,沈璃突然明白陆文瑾不计较季家的门第低微也要迎娶这位季家三娘子的原因了,的确是位妙人。
“那你就肯定陆文瑾不会猜到你的意图,今夜派人在城门处拦堵吗?”
季明瑶突然捂住额角的伤口,装作头晕的模样往后倒去,沈璃心急赶紧上前搀扶着她,季明瑶佯装虚弱,靠在他的怀中,为了让自己不与他相贴,季明瑶以手撑在他的胸前,和他保持距离。
“实在抱歉,马车出事不小心撞到了头,头有点晕。”
但她的另一只手却勾住了沈璃腰间的令牌,她也担心陆文瑾会派人在城门处围堵。
只能借他的腰牌一用了。
无论如何,不惜任何代价,她也要送母亲阿弟和兄长出城。
除了自己的妹妹以外,沈璃从未和其他女子如此近距离接触。
以至于在季明瑶靠过来的时候,他突然心跳加速,僵着身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季明瑶听到那剧烈的心跳声,又见他面色通红,宛若滴血,没想到他如此不经撩。
只见沈璃从袖中拿出秀珠所赠的那瓶上好的伤药,搁在桌案上,飞奔而逃。
季明瑶望着沈璃像是被人追赶似的,消失在屋外。
她捂嘴偷笑出声,她手中紧握着从沈璃身上顺来的令牌。
今夜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她要将家人送出京城,得先说服兄长出京。
那胡太医医术高明,已经替兄长包扎上药,好在除了腹部那道刀伤之外,其他的都是轻伤。
季明瑶送那太医出去,将胡太医关在厢房中,派人守在门外,留胡太医一夜再说。
确保万无一失后,季明瑶便去看兄长季泽川。
“哥哥醒了,可觉得好些了?”
季泽川淡淡地应了一声,眼睛却望向窗外。
雪花无声落下,到了明日,必定又是白茫茫的一片。
季明瑶心中有些难过,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和兄长却不如小时候那般亲密无间,兄长不通文墨,才学平庸,只爱习武,脾气又古怪,常常独来独往,与府中兄弟姊妹越来越疏远。
对她亦是如此。
“今日我摔破了头,现在有些晕。”
季泽川焦急地望着她,眼中难掩焦急的神色。
季明瑶心想果然哥哥只是表面装作不在乎,其实还是很关心她的。
只见她额角红肿,血已经止住了,可因她肌肤雪白,那伤尤为明显。
“怎么弄的,上药了吗?阿瑶最怕疼的,小时候擦破皮,都会哭得眼睛红红的。”
季明瑶听到兄长关心的话,心中涌起了一阵暖意,她摇了摇头,欣喜地看着季泽川,见他低头搓着衣角,脸红了,有些不好意思。
“哥哥愿意帮我个忙吗?现下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哥哥的相助才能做到。”
季泽川突然反应过来,激动地道:“妹妹方才说需要我?”
他眼眸发亮,不可置信地看着季明瑶。
季明瑶明白,是因为哥哥从小不擅读书,出身书香门第,却不通文墨,一心只想习武,自是被父亲和家中长辈不喜,兄弟姊妹也瞧不上他,身为长子原本
被父亲寄予厚望,却发现他无法考科举,走仕途。
父亲当初对他寄予的希望有多深厚,便对他有多失望,而季泽川见了太多失望和冷眼,性情越来越古怪。
而季家也为了打发他,将他送进宫,当了没什么前途的守卫。
在季泽川的眼中,是季家彻底地舍弃了他,他便也将自己封闭起来,越来越沉默寡言,不与任何人亲近,就连她这个妹妹也刻意疏远不去接近。
那时季明瑶也觉得兄长古怪,还不理人,她反而更喜欢性情温和的堂兄季兰辞。
直到尤氏病重,季泽川将自己的俸禄交给季明瑶,季明瑶才明白兄长虽然什么也不说,但却心细如发,默默关心着她。
兄长将她从陆府救出,拼了性命也要行刺陆文瑾,虽然是冲动了些,但也是都是为了她。
她早该主动些,主动解开兄长的心结。
“哥哥,对不起。”她应该早点懂得季泽川是因觉得自己不被需要,这才封闭内心,是她便应该早些对他说无论什么时候,她都需要他,而不是将他当成一个怪人。
季泽川别扭地侧脸,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表现得太过迫切而红了脸。
“咳,方才妹妹说想要我做什么?”
季明瑶看着他那期待的眼神,耐心且温和地说道:“这件事只有像兄长这般武艺高强的顶尖高手才能做到。”
妹妹夸他了,季泽川的唇角压不住,却努力控制自己不要表现得过于高兴。
“你真的觉得我武艺高强,觉得我有用?”
季明瑶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那当然,因为这件事只有哥哥才能做到。”
季泽川直视着那双明亮的眸子,心中大受鼓励,眼神鼓励季明瑶继续再说下去。
“想请兄长送母亲和阿弟前往金陵。”
季泽川问道:“咱们一家人一起走吗?”
季明瑶看着季泽川那明亮如星的眼睛,季泽川的眼睛格外清澈,似孩童一般纯净,性子也似孩童一般单纯,但她却不得不骗他,“哥哥先走,等我同陆家退了亲,我再去金陵和哥哥团聚。”
她将事先藏好的银子兑换成了银票,同那封早已写好的信件一起交给季泽川,“等到了金陵后,你便去找表哥,我已将在信中将安排都告知了他,这些钱也足够你和母亲还有阿弟支撑大半年,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妹妹一向聪慧有主见,季泽川并未怀疑,他从怀中摸出一封信,将信交给季明瑶,“这是卫兄让我交给你的,说是你看到便会明白的。”
季明瑶在兄长期待的目光下打开了那封信,那双美丽的眼眸忽而亮了起来。
有了这个重要的消息,退婚或许真的可行。
第24章 第24章亲眼看见季明瑶和别的男人相……
长公主权势滔天,要退亲可并不容易,但有了这封信就不一样了,退婚或许可以搏一搏。
季泽川问道:“那妹妹打算如何与陆文瑾退婚?”
季明瑶看着兄长那殷切的眼神,知兄长并不好糊弄,她轻轻蹙眉,思索可行的办法。
她的亲事由祖父做主,只要能说服祖父,便能退亲。
但祖父一心想和陆家结亲,借此为季兰辞铺路。但若与陆家结亲,季家非但得不到任何好处,还有灭顶之灾,那这门亲事必不能成。
只是祖父固执疑心病甚重,定会觉得是她使手段退亲。
这件事需请另一个人出面当说客。
季明瑶想到了一个人。
“哥哥可知祖父也有忌惮之人?”
季泽川想了想,道:“伯祖父?”
季明瑶点头,“正是。我若请得伯祖父出面,这门亲事或许就能退了。”
其实这法子只有五成把握。
季太公有三兄弟,如今只剩下一个二哥尚在人世,他们兄弟二人将凉薄狠心刻在了骨子里,那位伯祖父甚至比祖父更加冷漠无情。
老太公的父亲去世的早,大哥病弱残疾,季老太公从小由二哥抚养长大,长兄如父,后来大哥去世,祖父和伯祖父分府而住,季老太公虽是季家的族长,但对兄长言听计从。
此番季明瑶若能说服伯祖父出面,婚事或许能退。
伯祖父膝下共有两个儿子,长子季清扬,次子季清风。
前两年大儿媳吴氏生下了一名男孩,正逢吴氏生产后一个月,季二太爷竟让人将孙儿从儿媳身边抱走,说是要亲自教养,还不许儿媳和孙子见面。
吴氏整日哭闹,季清扬又不敢去找老爹。
在孙子的满月宴那日,儿媳吴氏竟突然从房中跑了出去,跳井自尽了。
吴氏死后,旁人皆知他家是火坑,无人敢嫁。
季清扬便一直未再娶。
小儿子季清风年过三十却娶不到妻,便瞒着老爹自作主张倒插门当了一个富商的上门女婿。
季二太爷狠心与季清风断绝了父子关系。
如今大伯季清扬在户部任职,是名小吏。
这伯祖父年纪越大,脾气便越是古怪,不见亲戚小辈,季明瑶便想着去见大伯碰碰运气。
后半夜雪停了。
季明瑶好不容易说服了兄长,便让福叔备好马车,将手里的八百两银子都交给了哥哥,又用棉被将窗子的缝隙塞住,将早就准备好的银炭和手炉塞进母亲和阿弟的怀里,对兄长嘱咐几句。
便连夜启程前往金陵城。
季明宗半夜被叫醒直打瞌睡,母亲也一直病着,精神一直不太好,而兄长话本就不多,倒是免去了诸多告别伤感的话。
季明瑶倚在门外,看着马车驶入夜色之中,她心中满是憧憬和向往,若是真的能说服大伯与陆文瑾退亲,她便能彻底地脱离季家。
今后一家人团聚,在金陵城重新开始。
她有信心凭借自己做衣的手艺,能挣到钱养家。
等攒到足够的钱,她便在金陵开一间锦绣坊,京城的锦绣坊她也会想办法再买回来。
她答应过孙掌柜,答应过铺子里的伙计,她不会放弃锦绣坊。
季明瑶搓了搓手,不停地在嘴边呵气,摸摸冰冷的耳朵,望着窗外如细小鹅毛般的雪花,心想过了这个冬天,春天很快就会来了,她的日子也会好起来了。
她越想越兴奋,今夜兴奋过了头,毫无困意,多亏了卫初送的这封信,不管他曾经不择手段利用她,还是总想看她的笑话,他这次算是帮了她一个大忙了。
她回到屋子,屋中冷得像冰窟窿一般,她想让汀兰将剩下的那些银炭烧一些取暖,但又想到自己已将所有的银子都交给了兄长,那些银子撑过大半年是不成问题,但今后脱离了季家,自然不能再找季家要钱,而兄长娶媳妇也要钱,她还得多存一点钱,得省着花。
可惜那只金镯子,应该能拿去当些银子,却不知遗落在何处,季明瑶想想便觉得肉疼。
既然睡不着,季明瑶便下了床,穿针做衣裳。
不觉烛火已经燃尽了,她的手也快要冻僵了,衣裳做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领口和袖口的纹样。
因一直做衣不得休息缘故,她手上的伤好的很慢,但卫初给她的药膏很有用。
一个小巧的白瓷小罐子,晶莹透明的膏体,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
昨夜涂抹后,她的伤也没那么肿了,就连手上的冻疮也不痒了。
为了投桃报李,感谢他信中的那个消息,她打算为卫初做个护腕报答他。
反正这些布料都是为顾客裁衣剩下的,不花钱。
她便在上面绣了个麒麟图样,麒麟威风
凛凛,威武霸气。
卫初虽然生得清隽儒雅,但却是武职,送神兽图案的护腕更合适。
她剪好了式样,发现还多了些料子,心想不如再做一个,今夜她顺走了沈璃的腰牌,该送些礼物上门赔罪。
然而贵的她也送不起,也不知他喜欢什么。
于是季明瑶做了两个一模一样的护腕。
她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看向窗外,雪天的夜总是看上去明亮一些,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天亮了。
为了不惹季家人怀疑,季明瑶用温水洗了脸,昨夜汀兰一直陪她熬着,直到天快亮了才闭目打了个盹。
她简单地梳洗一番,用银簪绾了发,让芝兰去叫了辆车,大清早便出发前往城南的大伯家。
而季明瑶不知,堂姐季乐瑶比她晚了一个半个时辰出门,瞒着家人偷偷摸摸前往乌金街的镇国将军府,去见了陆文瑾。
“你可看清楚了?你说昨晚阿瑶当真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陆文瑾面色铁青,手紧握成拳,自从那夜中药的季明瑶被带走,他在床上发现了男子衣衫上的玉扣,便起了疑心。
还有那日他在马车上闻到的檀香,他怀疑季明瑶背着他偷偷和某个男子来往。
季明瑶见陆文瑾心生怀疑,不禁暗中得意,心想只要陆文瑾厌弃了季明瑶,因此退婚,她再借机上位。
那如陆文瑾这般的如意郎君便是她的了。
“昨夜我也在白马寺中,为意中人焚香祷告,以求促成一段天赐姻缘。”
季乐瑶偷偷觑着陆文瑾的脸色,她自从见过陆文瑾第一面,便再难忘记。
但他将所有的宠爱都给了姐姐,平时,他和姐姐一同赴宴,陆文瑾的眼中也只有姐姐,从不曾看旁人一眼。
这般出身高贵生得俊美,还深情的郎君,谁不羡慕啊!
她话中有话,暗示她恳求的天赐姻缘便是陆文瑾。
但陆文瑾并未注意到季乐瑶那含情脉脉的眼神,也并未在意她的暗示。只是沉浸在季明瑶背着自己找男人的愤怒中。
季乐瑶有些失望。
明日便是陆文瑾和季明瑶大婚了,她要抓住最后的机会,让陆文瑾对季明瑶彻底失望,从而厌弃她。
季乐瑶继续说道:“后来寺中混乱,贼人行刺,我便与家丁走散了,正慌忙找歇脚之处,便发现姐姐失足落水,有个男子为救姐姐奋不顾身跳下水,那男子抱着姐姐上岸之时,姐姐身上的衣袄已经被退去,还紧紧地贴在那男子怀中……”
“够了!不要再说了!”
想到季明瑶对自己如此冷漠,甚至都不给他好脸色。却对别的男人投怀送抱,陆文瑾一想到自己每每想要同她亲热之时,她却抗拒疏远自己,他便要气得发疯。
“世子对堂姐那般好。没想到堂姐竟然做了对不起世子的事,乐瑶也没想到堂姐竟然是这样的人,她不配得到世子的爱,是她配不上世子。”
她大着胆子将手放在陆文瑾的手上,挑逗撩拨。
她从前只敢执笔在纸上描绘他们在一起的场景。
如今,她终于能触碰他了。
那些她想象出的画面即将成真,她心底在欢呼雀跃。
正当她的手就要触碰到陆文瑾之时,陆文瑾却皱起了眉头,满脸厌恶,直接拂开她的手。
“你既说你和阿瑶比亲姐妹还要亲,为何发生了这样的事,你却跑来告密?却要出卖她?”
季乐瑶被问得一噎。
难道陆文瑾竟不信她的话?
她不信这世间有男子真的不在乎被骗,不信他半点都不会怀疑。
“我只是不忍看世子被她蒙骗,从前我以为季明瑶冰清玉洁,品性端正,可没想到她竟做出了如此丑事,就连我也被她骗了!”
陆文瑾心情愈加烦躁。
不禁又想起那夜他给季明瑶下药,如今看来是自己为他人做了嫁衣。
他心中已然愤怒到了极点,却仍是面色不显,“定是昨晚天黑,你看错了!昨晚你姐姐和本世子在一起,根本就没有什么别的男人。还有明日我和明瑶就要成亲了,这些有损阿瑶名誉的话,今后不必再说了。”
季乐瑶没想到陆文瑾替季明瑶遮掩到如此地步,更没想到陆文瑾非但没有勃然大怒,因此厌弃了季明瑶,竟如此深爱着她,甘愿忍受她的背叛和不忠。
“明日是本世子和阿瑶的大喜之日,你知我们相识多年,感情深厚,我不希望任何人破坏。看在阿瑶的面上,本世子便不计较你无故抹黑阿瑶的言论,今后这样的话自不必再说了,我信她!”
季乐瑶气得倒仰,胸口憋了一口气,她不明白季明瑶到底有什么魅力,竟将陆文瑾迷得神魂颠倒。
她昨夜的确就在白马寺,根本就不是为了祈福求姻缘,她就是悄悄跟着季明瑶,借机动手。
她偷听到了陆文瑾和祖父商议了亲事,三天后他就要和季明瑶成亲,季乐瑶心急如焚,便动了歪心思。
正好趁着寺中乱成一团,她便打算浑水摸鱼,让人跟着季明瑶,直到季明瑶去了河边,她终于找到了下手的机会。
当然她不会蠢到用自己院子的人,而是去追风阁请了杀手,那杀手武艺高强,藏身在芦苇丛中,设计害季明瑶落水。
季明瑶果然跌入水中,冬日落水必死无疑,只可惜眼见着季明瑶已经沉入湖底,命在旦夕之时,有人救了她。
那男子的身边还有暗卫暗中护卫,季乐瑶不敢轻易靠近,怕暴露了自己。
又因在深夜,外面一片漆黑,她并未看清那男子的相貌,但她敢肯定那男子就是季明瑶的相好,他们举止亲密,一看便知是旧相识。
那时季明瑶外面的衣袄都没了。
那杀手自然被她打发了丰厚的银子,出了城,季乐瑶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把柄。
“堂姐到底有什么好!世子到底还要自欺欺人到何时?她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世子!”
“够了!”季乐瑶的话戳到了陆文瑾的痛处,季明瑶对他甚是冷淡,总是摆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面孔,尤其是她知道林棠的事之后,对他更是冷漠。
陆文瑾越想越有一种挫败感,但他绝不会承认,不会承认自己的女人不爱她,当季乐瑶戳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将事实摆在他面前之时,他恼羞成怒,怒不可揭,“本世子看在你和阿瑶是堂姐妹的份上,便饶你一次,若你在对外说半个字诋毁阿瑶的名声,我杀了你!滚!”
季乐瑶面色苍白,呆愣在原地,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坠。
“荣升,送客!”
荣升心想这季家二小姐怎就如此不识趣,未免闹得太过难堪,他半拉半拽将季乐瑶请出去,
“季娘子,明日是季三姑娘和世子爷的好日子,世子爷等这一天等了整整七年,您又何苦在他心上扎刺呢?”
荣升只是好意提醒,季乐瑶也是聪慧之人,明白荣升是为她好。
她强忍着泪意换了一张笑脸,又深深地看了陆文瑾一眼,心想迟早有一天,她定会让陆文瑾看到季明瑶的真面目。
季乐瑶还未出得将军府,便见一位太医急匆匆地赶来,着急对荣升道:“世子让下官找的人已经找到了。”
荣升赶紧给胡太医使眼色,胡太医见有旁人在,便小声地道:“下官有急事要向世子爷禀告!”
季乐瑶自是能看懂眼色,对荣升道:“不劳烦荣管事相送了。”
“季娘子慢走。”
季乐瑶却并未离开,而是想找个人打听方才那胡太医慌慌张张的到底是为什么?
这里是陆文瑾待客的朝曦堂。她不会蠢到去收买镇国将军府的人,若是被陆文瑾察觉,定会觉得她心机深,又见胡太医的徒弟背着药箱在外等候着,季乐瑶心生一计。
她从手腕上退下一只上好的白玉手镯,故意扔在雪地里,假装正在找镯子,借机走到那药童身边,“这位小哥,方才我丢了个镯子,能帮我找找吗?”
那只白玉镯自是被顺利找到,季乐瑶将镯子收好,用帕子包着的十两银子交给了药童酬谢:“多谢小哥相助!”
药童自是欢天喜地收下,季乐瑶便觉得心里有数,小声地道:“我向小哥打听一件事,
以五十两银子作为酬劳。今日酉时会在醉仙居等候小哥。”
*
陆文瑾对季乐瑶的话不是没有怀疑,那枚男子袍服上的玉扣,还有他闻到的檀香,他早就怀疑季明瑶暗中与某个男子来往。但他不甘心,凭什么他喜欢了七年的女人他还没得到,便让那个狗男人捷足先登。
他一定要将那个男人揪出来粹尸万段,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还有季明瑶,他会娶她,用尽一切手段也要将她强留在自己身边。
季明瑶是他的,任何人都不能将她从自己的身边夺走。
正当陆文瑾满腔恨意无法发泄之时,荣升推门而入。
那胡太医被季明瑶关了一整夜,直到季明瑶一早出了季府前往户部寻季清扬,他才便被人放了出来。
胡太医着急前来回禀,他昨夜被季明瑶要挟为季泽川治伤,确实见他腹部的刀伤与陆文瑾描述的一致。
陆文瑾猛拍桌案,没想到真的让他猜中了,行刺他的人就是季泽川。
陆文瑾更气得面色铁青,季泽川为何要行刺他?难道是季明瑶不想嫁给他,竟与季泽川合谋瑶杀他吗?
“来人!”
荣升上前问道:“世子爷,小的这就带人去季府抓人。”
陆文瑾面色晦暗,“不,让大理寺去。”
但又觉得哪里不对,他沉思了片刻,又看向胡太医,问道:“对了,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季泽川就是昨晚行刺的刺客,却为何不早些前来回禀!”
胡太医虽说是太医署的人,但被皇帝派到了陆家,他在陆家多年,早已被长公主收买,只知长公主却不知皇帝。
胡太医委屈说道:“微臣昨夜被季三娘子强行扣留在季府一整夜,今日一早才被放出。”
陆文瑾眉头蹙得更紧了,倘若他猜得没错,季泽川恐怕已经连夜逃走了。
他知季明瑶冰雪聪明,也从未怀疑自己的眼光,但竟不知她竟然连太医也敢扣下,有勇有谋,更令陆文瑾刮目相看了。
一柱香后,荣升匆忙赶来回禀,“世子爷不好了,昨夜季泽川连夜出城,带着尤夫人和季小公子一起逃了。”
陆文瑾突然站了起来,“不好。”
季明瑶连夜将自己的家人送走,难道她是想逃婚?
不会。
季明瑶不是那种做事不计后果,任性妄为的人,那她将亲人送走,是让自己再无后顾之忧,恐怕真正的目的是想退婚。
她想如何退婚?以季家如今的处境,季老太公需要镇国将军府的助力,为季兰辞铺路,便绝不会答应退婚。
如今唯一的变数,便是那个与季明瑶暗中来往的男人。
难道是季明瑶是在等那个男人来带她走?
陆文瑾面色黑沉,翻身上马,烦躁地甩鞭打在马背上,策马前往永夜巷柳絮胡同的季府。
*
一个时辰前,季明瑶便回到季家,她说服大伯废了些功夫。
大伯和伯祖父一样性情古怪,对亲情淡漠,不近人情,只有最核心的利益才能打动他,季明瑶自然不会同她谈血脉亲情,而是将林棠的身份告知。
也是裴若初写给季泽川的那封信,告知她林棠的真实身份,乃是劫匪的匪首。
大伯在户部任职,如今户部缺钱,工部为治理水患划拨了二十两银子,户部尚书正在愁苦官员们的俸禄,虽说季清扬只是户部的一员小吏,但很清楚户部尚书发愁银子之事的原因。
户部缺钱,但裴氏宗室贵族却是奢靡无度,尤其是长公主,不仅封地最大最富庶,圣上还为了嘉奖长公主,将西市夜市的商税都给了长公主,单单那尊价值十万银的白玉观音像,都表明长公主坐拥金山银山。
镇国将军手中握着兵权,若再与匪患勾结。
季清扬面色微微凝重,若长公主真的要行谋逆之事,季家与长公主结亲,有好事未必会想到他和父亲。
若是一朝事发,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他和父亲也要跟着掉脑袋。
季清扬道:“莫不是你不愿嫁给陆文瑾,编造的谎言?”
他二叔逼迫孙女出嫁的消息他亦有所了解,说不定是季明瑶不愿嫁陆文瑾使的诡计,毕竟他这个侄女看着柔弱,心思主张可不简单。
季明瑶从容地道:“陆文瑾养外室之事是他亲口坦白,那林棠名为青楼女子实为掩人耳目,若大伯不信,可问一人。”
季清扬蹙眉问道:“何人?”
“两省总督沈璃。”
提起沈璃,季明瑶便觉得心中愧疚,她竟然先后利用了他两次,先是偷了他的令牌,如今又再次利用了他。
季明瑶心想等到这一切都结束了,她必定亲自登门谢罪。
那沈璃可是比阎王更难缠的人物,惹上此人绝没好结果。
季清扬陷入了沉思,既然她敢如此说,那便说明季明瑶说的话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此事我做不了主,得禀明父亲再定夺,季明瑶你身为季家的子孙,理应最清楚,任何事都没有家族利益更重要。若你说了半句假话,动了半点歪心思,季家不能容你!还有你自己应当很清楚,季家不会为了你得罪长公主,你回去吧!”
季明瑶当然知道此事只有五成的把握,但她不愿屈服命运,即便机会渺茫,她也要争上一争。
回到季府,季明瑶站在门前,看着漫天纷飞的大雪,一直等到了天黑。
直到天黑,却始终不见半分动静,伯祖父家也没有消息传来,季明瑶越等越焦急。
突见一个身影出现在她的雪霁院中,雪花在风中飞舞,那人满身白雪,面带霜寒之气,陆文瑾踏雪而来,一把扣住了季明瑶的手腕,满身怒气,“阿瑶可是在等谁?”
季明瑶这才回过神来,看向陆文瑾,弯眸一笑,反问道:“我还能等谁?等属于我命运的结局。”
她从天明等到了天黑,看来今夜等不到大伯的消息了,而明日她便成婚了。
她看着陆文瑾身后那些抬着箱子,忙碌的陆府的下人。
便知陆文瑾是来堵她的,担心她逃走,一直派人守着她的。
若她猜的没错,陆文瑾会一直盯着她直到成婚。
陆文瑾笑了,他本就是偏清冷的长相,五官凌厉,又在雪中奔袭了很久,那笑比霜雪还要冷,“阿瑶看到是我好像有些失望,不知阿瑶今夜真正相见的到底是谁?”
这一次季明瑶并未掩饰,她心想就算自己不得不嫁给他,但哥哥已经带着母亲和阿弟远走高飞,她心无挂碍,也懒得再应付陆文瑾,“今日我的确不想见世子。”
陆文瑾变了脸色,“这是连装都懒得装了?”
季明瑶冷笑,“世子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又何必再惺惺作态。”
陆文瑾仿佛受到了奇耻大辱,没想到她竟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藏了个男人。
“他到底是谁?”
第25章 第25章他亲过我这里,你不介意吗?……
季明瑶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又见陆文瑾那怀疑的眼神,便瞬间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
季明瑶气得扬起手掌,“陆文瑾,简直无耻!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么?自己做了丑事,便觉得他人也都似你这般龌蹉。”
陆文瑾一把握住季明瑶的手腕,见她气得眼睛都红了,胸膛剧烈地起伏。
“你当真没有过别的男人?”
他一点都不信。
那日她中了“骨酥”,那药十分霸道,根本就没有解药,季明瑶若是那情药未解,又是如何出得那温泉小院。
他那日也中春药,只能去找了林棠。
更何况那药每月都会发作一次。
还有十五日,那药便会再次发作,他这才焦急和季明瑶成婚。
季明瑶一想到自己被这种人夺去了清白,便觉得恶心,她气红了眼,怒道:“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累了,若世子后悔了,大可退婚便是。”
又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不在乎的态度,她就如此讨厌自己吗?
陆文瑾气得紧紧钳住她的手腕,不顾她的剧烈反抗,大掌紧紧扣住她的腰肢,将她压在门边。
一
手捏住她的下颌,“季明瑶,我告诉你,这辈子你都是我的,想退婚?绝无可能!无论你是生是死,都只能是本世子的人!”
季明瑶越是拼命挣扎,陆文瑾却反而有种扭曲的快感,指腹摩挲着那细腻得像白玉般的细颈,不顾她的挣扎,抬起她的下巴,似凶狠的饿狼般盯着季明瑶。
他正要附身吻上那饱满红润的唇。
季明瑶却突然大笑了起来,“他亲过我,世子不介意吗?”
陆文瑾像是被踩住尾巴的猫,满眼戾气,气得浑身发抖。
季明瑶却低声笑了起来,“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吗?我承认我有了别的男人。”
她报复般地在陆文瑾的耳边说道:“那晚,他紧紧地拥着我,唇轻轻地吻过我的唇,舌尖抵入我的口中,我们交织缠绵,难分难舍。我浑身站栗,身子快要软成了一摊水……”
季明瑶说出这句话时,想到的是那日她和裴若初躲在床底下,裴若初突然吻她,还有在白马寺中,为躲避沈璃的追捕,他们在浴桶中湿身相贴。
“你果然有了别的男人,季明瑶,你竟敢背叛我!”
陆文瑾用力地掐住她的脖颈,“你这个贱人!我掐死你!”
季明瑶面色涨红,被掐得喘不过气来,陆文瑾是习武之身,力气胜她百倍,她无法挣脱他的魔掌,艰难出声,“世子也知道自己贱啊!难道不是世子先背叛我吗?”
见季明瑶满面通红,气息奄奄,陆文瑾突然反应过来,松开了季明瑶的脖颈,“你故意激怒我,是因为你将母亲兄长连夜送走,故意激我退婚?”
他的手在季明瑶的脖颈上轻抚。“季明瑶,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绝不退婚!”
季明瑶觉得厌恶恶心,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却怎么也逃不开。
“阿瑶,我最是懂你,知你洁身自好,根本不会做那无耻下作之事。”
从前季明瑶是真心爱他,眼中只有他,那时他也提出与她亲密,她却始终不松口,不愿越雷池一步。
他知季明瑶不会那样做。
季明瑶被掐得差点窒息,终于摆脱了陆文瑾的魔掌,却觉得好笑。
分明是他来逼她承认,她也什么都说了,他却反而不信了。
其实她也知自己逃不掉,毕竟伯祖父并非是她三言两语便能打动的,祖父早就和陆文瑾达成了交易,恐早就将她卖给了陆文瑾,不会再管她的死活。
再有四个时辰就要天亮了,伯祖父那边还没来人,她便知退婚的希望渺茫。
“我无法退婚,今日世子不必亲自上门提醒我。”
季明瑶渐渐平静下来,脸颊上还留着方才被陆文瑾掐得涨红的余韵。
陆文瑾见她那般脆弱堪折的模样,到底还是心中不忍。
毕竟他们交往多年,他是真心喜欢季明瑶,不然也不会为了能和她成婚,求了母亲那么久。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阿瑶,我不是故意弄伤你的,只要你别总是气我,总想着要退婚,我们就还像从前那样好,好不好?”
“方才是我一时失控,弄疼你了罢?我这便为你上药。”
季明瑶在心中冷笑,从前?他们如何还能再回到从前?
陆文瑾暴露了他的真面目,他凉薄暴戾,阴险狠辣,阴狠可怕,她又怎会和这豺狼回到从前。
她往后退了几步,避开他的触碰,冷冷地道:“陆世子,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她冷眼看向院子里抬着大礼上门的仆从,那些人实际上是陆文瑾派来监视她。
“若我猜的没错,明日的大婚你也会调派人手严防死守,你到底是害怕我逃走,还是担心有人会来闹事,破坏明日的大婚?”
如果陆文瑾只是担心她逃走,派一个武艺高强之人守着她即可,她便根本逃不掉,可陆文瑾竟闹出如此大的阵仗,恐怕是防着有人破坏大婚。
如此,季明瑶心中又燃起了希望,或许明日的大婚还有其他的变数。
心里那道一直紧绷的弦放松了下来,她竟然有些期待明日的大婚了。
陆文瑾盯着她,见她面露松快的神色,嘴角竟还浮起了一丝笑意,他顿时大怒,“真的会有人来带你离开,对吗?”
陆文瑾疑神疑鬼,反复无常,季明瑶觉得他快要疯魔了。
陆文瑾的确担心林棠会来破坏大婚,又担心季明瑶会逃婚,这才如此紧张,名为上门送礼,实则是派人监视。
昨夜他听说林棠逃脱后暴跳如雷,他讨厌变数,偏偏事情总是脱离他的掌控。
林棠野性难驯,他更没想到她竟然会武。
当初说好了这只是一段露水情缘,她却屡次反悔,一再挑战自己的底线,陆文瑾恨不能杀了她。
但他派出的人却一直找不到林棠,他越发烦躁不安。
但陆文瑾敢肯定林棠一定会再次回到京城,会想方设法破坏大婚。
而更令他心烦的还有另一个变数,有人要从他的手里抢走季明瑶。
陆文瑾轻笑了一声,双手揽握在季明瑶的双肩上,季明瑶刚要挣脱,却被陆文瑾点了穴道,季明瑶没想到陆文瑾会直接动手,她动弹不得,心中大骇。“陆文瑾,这里是季家,你想做什么?”
陆文瑾却弯着季明瑶的双腿,将她横抱在怀中,俯身在她的耳边,温柔说道:“阿瑶别紧张。”
“左右不过明日阿瑶便会嫁给我,也不急这一时半刻,我有耐心和阿瑶慢慢来。”
他将季明瑶抱坐在镜前,替季明瑶取下绾发的银簪,长发倾泻而下,垂散在腰后。
陆文瑾一手握住季明瑶如丝缎般的长发,慢慢地拿着玉梳梳顺长发,“我不过是想替我的新娘梳发,等到我们成婚,相信阿瑶定能解开心结,与我重新开始。”
他用手抹了桂花油,涂抹在长发上,凑近轻嗅,再绾成飞仙髻,“这是我为了你专程跟江嬷嬷学的,阿瑶你可喜欢?”
季明瑶仍是蹙着眉头,盯着镜中的陆文瑾,一言不发。
陆文瑾从袖中取出一支珠钗,那珠钗上的珠子足有拇指指头那般大小,周身散发着柔润的光泽,在灯影下熠熠生辉。陆文瑾手执那珠钗,那颗珠子便沿着脖颈自下而上滚动着,那冰凉珠子带来了一阵阵寒意,季明瑶闭着眼神,强忍着内心的不适。
身后,那熟悉温和的声音传来,“世子,明日便是你与阿瑶的大婚之日,大婚前新娘和新郎不能见面,会不吉利。”
季兰辞声音温和,举止有礼,眼神却犀利,“时辰已经不早,世子不该仍留在明妹妹的闺房中,这于礼不合。”
“我送世子出府。”
方才在陆文瑾闯进来之时,汀兰便悄悄溜出去搬了救兵,如今大公子已经离开了京城,整个季家会救季明瑶的便只有季兰辞。
陆文瑾手上的动作一顿,将珠钗插至季明瑶的发髻之上,又飞快地为季明瑶解了穴,季明瑶已是冷汗淋漓,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陆文瑾倾身,附耳说道:“阿瑶,明日吉时,我会亲自上门迎亲,阿瑶便在府中好生休息。”
之后便将手负于身后,行于季兰辞之前,大步离开。
季明瑶虚脱般地靠在椅子上,汀兰赶紧跑上前去,急切地问道:“姑娘,方才世子爷可曾伤害姑娘?”
季明瑶摇了摇头,手却控制不住发抖。“没事了。”
今晚终于熬过去了。
但她又希望今夜不要过
的那么快,希望时间停止,永远不要天亮。
汀兰为季明瑶备水沐浴,缓解疲劳。
季明瑶将头没入浴桶中,想着再过几个时辰就要天亮了,陆文瑾想阻拦的到底是谁?
他以为自己有了别的男人,还说男人会带自己离开,可笑的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季明瑶想起了一个人,卫初。
想起了在白马寺分别前,他好像一直在暗示,暗示她不要轻易妥协不要放弃,好似便提前知道她会和陆文瑾退婚。
他还给兄长写了一封信,告知了林棠匪首的身份。
季明瑶突然想到为什么陆文瑾会惶恐不安,定是因为林棠的缘故。
可她分明看到林棠被陆文瑾打晕后被带走了。
定是林棠逃了,陆文瑾才会如此烦躁不安。
等到季兰辞再次反回雪霁院,见季明瑶静静地站在廊下,目光不错盯着面前飞舞的雪花,似在看雪,而目光却是虚的,季兰辞解下自己的大氅披散在季明瑶的身后,“穿得这样单薄,当心着凉。”
季明瑶弯了弯眼眸,“多谢堂兄赶来解围。”
季兰辞低头轻咳了一声,苍白的脸色上泛起了一丝红晕,“明瑶,对不起。”
“哦,堂兄说的是那件事啊,我本也不是为了帮你,堂兄不必道歉。”
她是为了阿弟,也是为了让自己的命运不会一直被人摆布,她以为季兰辞说的是他授官一事。
但季兰辞其实说的是他为了父亲而放弃为季明瑶出头,他一直因为这件事良心不安。
他突然很认真地说道:“错了便是错了,是我对不起你,阿瑶,你骂我,打我罢!”
季明瑶自己也是满腹的心思,她并未注意到季兰辞心事重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也是心不在焉,半响的沉默后,将身上的大氅交还给了季兰辞,
“堂兄的身体一直不好,一遇雨雪天气便会咳疾,堂兄还是自己披上吧!”
季兰辞用那满眼怜爱的眼神看着季明瑶,寻常女子出嫁,自是满怀欣喜和期待,哪似季明瑶这般,心事重重,眉眼间尽是忧郁。
陆文瑾并非良配,可季家却无一人敢与之抗衡,就连他自己也成了忍气吞声,瞻前顾后的懦夫。
无力改变季明瑶跳火坑的结局。
他心中郁郁,犹豫了半天,这才鼓起勇气对季明瑶说道:“听说兄长送婶母回金陵探亲,明日明瑶妹妹可否准许我以兄长之礼送妹妹出嫁。”
季明瑶怔了片刻,见到季兰辞那温柔的关切的眼神,点头道:“好。”
季兰辞满脸喜色,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他想为季明瑶做一点事,为自己曾经的软弱无能赎罪,尽力去弥补她。
只有这样做,他心中的愧疚才能减轻一些。
季兰辞欣喜地回到自己的院子,却正巧碰到头戴兜帽,深夜回府的季乐瑶。
出了镇国将军府后,她便辗转去了京城最大的酒楼醉仙楼,用四十两银子从胡太医的徒弟口中买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陆文瑾在白马寺遇刺,那行刺他的凶手就是季泽川。
难怪季泽川连夜出城,而巧的是季明瑶的祖父也病了,季泽川这根本就是畏罪潜逃。
那只要抓住季泽川送往官府,长公主便不会同意杀人凶手的亲妹妹嫁给陆文瑾。
她从醉仙楼出来后,便又去了追风阁,找到了那名杀手,给他安排了新的任务,去追季泽川。
季泽川此去金陵,还带着病弱的母亲和季成宗那个拖油瓶,此刻出发,连夜追赶应该能追得上。
“季乐瑶,你又在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季乐瑶吓了一跳,心想自己为何总是如此倒霉,每次她想做坏事总是能碰见兄长。
“这一次我没做坏事。”
是季泽川行刺陆文瑾,她不过是揭开真相,阻止大婚。
但她却并不打算将真相对季兰辞说出,兄长一向心软,又素来向着季明瑶,他一定会选择帮季明瑶遮掩。
季兰辞蹙了蹙眉头,“女子半夜三更出门若是遇到危险该怎么办?还有你穿成这样,当真心里没鬼吗?”
季乐瑶怒道:“兄长管得越来越宽了,我不过是回来的晚了些,也要被你骂!你就是偏心,对季明瑶便是和颜悦色,对我便处处都看不顺眼。你若是那么讨厌我,干嘛还要来管我!”
看着季乐瑶委屈落泪,又想起了伤感难过的季明瑶,他心疼地拍拍她的额头,“乐瑶,别哭,兄长今后不骂你了,兄长也一定会护着你的。明日就是明瑶大婚了,你不要再想他了。”
季兰辞轻轻叹了一口气,他虽护不住季明瑶,但还有机会护住另一个妹妹。
他一定要变得强大,能光耀季家门楣,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先去睡吧,明日便不要出门了,免得看了会伤心难过,这天下的好儿郎千千万,我的妹妹能配得上更好的人。”
季乐瑶这次罕见地没和季兰辞发生争执,而是乖巧地说道:“好,我都听哥哥的。”
但她表面敷衍,心里却想着季家并非是什么高门显贵,哪里有比陆文瑾更文武双全,出身好的儿郎。
她绝不放手。
“哥哥,我先回去了。”季乐瑶同兄长告别,回了自己的院子。
季兰泽则将自己书童文修叫到跟前,吩咐道:“你去查一查,今日二姑娘去过哪些地方,都见过哪些人!”
从现在开始,他要守着妹妹,不能让她再错下去了。
*
自裴若初主动请赐婚后,圣上答应了赐婚,内监去东宫宣旨,同时也带来了皇后懿旨,沈璃年前留任京城,全权负责太子大婚事宜,钦天监和礼部全力配合。
太子大婚的流程极其繁琐,从挑选吉时吉日到敲定婚期,前前后后至少要两个月时间。
而沈皇后将这次太子大婚交由沈璃来办,沈璃便可借此机会多次进出东宫,也更方便他监督太子。
而皇帝的病情反复,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了,首辅谢旬年纪老迈,又是个和稀泥的角色,东厂的邵总管和锦衣卫中都有沈国公的人,如今朝堂中大事的重大决策交由沈国公和谢首辅共同决定。
只要挨到皇帝驾崩,沈皇后又控制了太子,将来这天下便都是沈家的了。
邵秋宣读圣旨出了东宫,慕风道:“看来沈皇后还是不信殿下。”
裴若初从书架中抽出一本兵书翻看,笑道:“孤也没指望母后会相信。但孤已经得到了想要的。”
“对了,季明瑶现在如何了?可有什么新的进展?”
慕风将季明瑶扣了太医,连夜将家人送出京说与的裴若初知晓,又道:“今日季三娘子去了户部,之后陆文瑾便匆忙前往季家,他恐怕是已经猜到了季三娘子想要退婚的打算,派人暗中守着季家,监视季三娘子。”
裴若初快速翻动着书页,这些兵书他翻看过数十遍,每个字他都已熟记在心,这些前人留下的获胜和退敌之策他能倒背如流,只是没机会上战场实战。
“一夜之间做了这么多事,将能做的都做了,果然孤并没有看错了她。”
慕风终于明白太子为何对从前的季三娘子评价如此之高,还夸她聪慧机敏,有勇有谋了。
她的确不简单。
只是陆文瑾绝非简单之辈,又对季明瑶势在必得,派人把守,这是打算强娶了。
“季清扬那边可有什么进展?”想到利用季二太爷去压制季明瑶那顽固的祖父倒算她聪明。
慕风道:“季大人的家仆惊了沈都督的马,季清扬为了赔罪,请沈都督去了醉仙楼吃饭。”
裴若初隐隐有些不悦,他送信给季明瑶告知了林棠的身份,便是暗示她可以来找自己。
而他也早早已经让慕风提前告知了所有东宫守卫,只要季明瑶或是季家的人找卫初,便会第一时间告知他。
那季清扬只是户部小吏,九品官,自是没有资格见太子的。
“她竟要去找了沈璃。”
慕风想起一事,道:“沈都督昨夜受罚出宫后并未回府,而是去了季府。”
裴若初心中诧异,难道沈璃也对她动了心思。
也对,季明瑶明聪慧美丽,身上还有一种坚韧的品质和蓬勃的生命力,陆文瑾用尽手段也要娶她,自是折服于她魅力,沈璃恐怕也是如此。
而自己也……
裴若初苦笑。
帮她退婚,是为
报她恩情,如论如何,将来她还是要成婚嫁人的。
陆文瑾怕是已经得知了林棠逃走的消息,为了避免变数,打算强取了。
“慕风,明日你带人阻拦陆文瑾的人,给林棠争取机会。”
慕风问道:“林棠真的能阻止这场大婚吗?”
裴若初淡淡地道:“不能。”
陆文瑾养外室之事最多只能算是一桩风流韵事,陆文瑾稍加安抚,在季明瑶过门之后迎她为妾室。
但林棠不是普通人,她要的可是陆文瑾正妻之位,不然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引季明瑶前来,又让季明瑶目睹她和陆文瑾的丑事,她要季明瑶知难而退,她要的的可是陆府正妻的位置。
“她手里握着筹码。对了,慕晴可逼问出来了。”
慕风摇头。
“来不及了。”慕风一抬眼便见太子大步迈出东宫。
还有三个时辰她就要嫁人了。
第26章 第26章大婚(文案情节)
自从林棠被抓之后,尝试逃了几次,便放弃了。
她武艺不及慕晴,想要魅惑那些守在院子里的暗卫,却发现他们个个似木头,清心寡欲得就像是庙里的和尚。
林棠挣扎反抗无果后,干脆不再折腾,躺下等死。
慕晴除了奉命守着她之外,还有一个任务是逼问林棠手中的筹码。
林棠大笑道:“我不过一卑贱舞姬,你们不会真的指望陆文瑾能听我的话吧?要不你们直接冲进去杀了陆文瑾手下的人,让我再将那些魅惑男人的本事都使一遍,说不定陆文瑾便会为了我放弃她那如花似玉的新娘子。”
她提起季明瑶时语气泛酸,但却不得不承认陆文瑾虽然一时被她诱惑,他的心里只有季明瑶。
几番来回拉扯,慕晴懒得同她废话,拔刀横在她的脖子上。
眼看着还有两个时辰就要天亮了。再过几个时辰迎亲的队伍就要出发,林棠却反复无常又耍起了诡计。
慕晴这两天应付着林棠,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横刀往她脖颈处逼近一寸,“再耍花样,我便杀了你。”
林棠柔媚一笑,“杀了我?那便再无人能阻止那场大婚了,你的任务完不成,你主子不会放过你的!”
林棠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慕晴皱紧眉头,拿刀在她脸上比划,“那我便划花你的脸!你说还是不说?”
慕晴心想她一个青楼女子,以色示人,最在意的便是她的容貌长相,一定会为了保住自己这张好看的脸,选择说出真相。
“小小年纪竟然如此恶毒,就不怕将来没人要么?”
林棠毫不在乎,“划花了我的脸,陆文瑾还愿意为了我和季明瑶退婚吗?难道他会放着如花似玉的娇妻不娶,而去娶一个样貌丑陋的丑八怪吗?”
慕晴畏首畏尾,果然不敢动手,她并非是真的惧怕了林棠,而是担心坏了主子的计划。
这个女人狡猾又难缠,实在可恨。
“你的那些诱惑男人的手段对陆文瑾丝毫不管用,他压根没将你放在心上,你早就知道陆文瑾根本就不会娶你,不是吗?”
只见一人踹门而入。
见到慕风,慕晴急切地道:“哥哥怎么来了?这是殿下交给我的任务,哥哥不许和我抢。”
慕风冷哼一声,“可逼问出什么来了?”
慕晴抿紧了唇,“她油盐不进,怎么逼问都不肯说。干脆将十八般刑罚在她身上用一遍,就不信撬不开她的嘴。”
慕风听得直皱眉。
见到兄长身后的太子殿下,慕晴单膝跪下,“殿下恕罪,属下无能,未能完成殿下交代的任务。”
裴若初笑道:“这是你的第一次出任务,难免经验不足,今后多跟你哥哥学学。”
慕晴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儿,虽然不服气,但她还是服从地低头,“是。”
她没想到太子殿下竟亲自来了。
但殿下可真是厉害啊,一句话便戳到林棠的痛处,林棠最引以为傲的便是她那出色的容貌和那些驾驭男人的手段,她使了万般手段,可依然进不了陆府的门。
没想到有人一针见血直接戳穿了她,林棠的脸色几经变化,脸色有些难看。
陆文瑾根本不想娶她,甚至不愿给她妾室的名分,还要将她卖进青楼。
她更没想到这女子背后主子竟然是太子。
原来她被陆文瑾打晕后,是被太子的人劫走了。
这两天在回京途中打闹市经过,她的那些下属便找机会向她传递消息。
她得知在她落入慕晴手中之时,手下的那些人攻进了白马寺,那一战,她布局在京中的人手折损了大半。
听说是太子得到消息去请来京卫的人协助,事后还因就营救长公主有功而被皇帝嘉奖,还得到了一支卫队。
她不明白那些属下为何会不听命令擅自行动,就连她自己也落入太子之手。
如今林棠这才知自己是被太子算计了。
都说太子面带慈善,人称玉面佛,还是慈恩大师的俗家弟子,生得一副慈悲心肠,仁德之心。
此刻裴若初眉目含笑,清隽如玉,凤眸黑而深。
她与裴若初对视一眼,林棠便头皮发麻,浑身直冒冷汗。
这世间最可怕之人,除了义父,便是眼前的太子。
裴若初静静地欣赏着林棠神情的变化,他故意让慕晴与藏匿京城的那些贼匪接触,便是为了破她的心里防线,让她还未见到他,便先畏惧、害怕。
他从林棠的眼中读到了恐惧,满意笑道:“孤说的对吗?林二当家。”
裴若初一直暗中派人调查那些贼匪,其中就属这二当家最为神秘,从不曾在人前露面,当初接到线人来报,说是匪首在清水胡同接头,后来他通过这些蛛丝马迹推断出贼匪的二当家是个女人。
再观林棠已是面色惨白,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时,天已渐亮。
关林棠的院子离乌金街的镇国将军府只有一街之隔,此刻已经隐隐飘来了喜乐,镇国将军府的迎亲的队伍已经出发了。
裴若初可以想象陆文瑾身穿华丽喜服,骑着高头大马,定是一副娶定了季明瑶的势在必得的洋洋自得模样,而他最讨厌这副模样。
迎亲的队伍出发前往季家,需途经三街六巷,需两个时辰,而他需在这两个时辰速战速决,逼迫林棠亮出真正的底牌。
“既然陆文瑾不愿意娶你,而你又不甘心只当一名妾室,你要成为陆家少夫人,和长公主绑在一起,那么你手中必定有个重要的筹码,孤猜的可对?”
林棠强装镇定,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笑容,“民女不知太子殿下到底在说什么?什么林二当家?民女更不明白太子殿下说的筹码是什么意思?”
裴若初似笑非笑地看着林棠,只说了一句话,“孤是来与二当家谈合作的,但二当家似不愿配合……”
突然,他脸色一变,“来人,剁了林棠的右脚!连带着脚踝上的兰花纹身一并切下。送去城西的的花宅,二当家不惧生死,但二当家的那些兄弟们可就要陪着二当家去黄泉路走一遭了!”
林棠那日和陆文瑾在禅房苟且。他和季明瑶躲在床底下,见到她脚踝处兰花纹身,便觉得甚是熟悉。让慕晴在街角巷道中留下这兰花记号,果然引来了接头之人,后又放出消息,让贼匪攻打白马寺皇家别院。
林棠只觉得腿脚一阵阵发抖,京中的势力是她亲手培养的,其中涉及到千丝万缕的关系网。
一旦这些势力没了,那他们光明寨再也不会知道京城官员的秘密和动向,就相当于京城这边全瞎全盲。
恐怕寨中的那几位当家的会将她一脚踢出光明寨,她身无所长,无处可去,而义父会杀了她。
裴若初笑道:“现在林二当家愿意配合了吗?”
林棠战战兢兢,手心已满是密汗,
“殿下当真只是来谈合作的?”
也对,太子早就发现了她的秘密,若当真要动手的话,她和她的那些手下已经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好,我答应殿下去阻止这场大婚!”
林棠处处被太子压制,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更不可能同太子谈条件,她庆幸的是自己对他还有用,太子暂时没打算对她出手。
却被慕风拦住。
裴若初笑道:“孤说过,单凭林二当家去阻止大婚,行不通!”
“不如便由孤来猜测一番,三年前,林二当家与陆世子春风一度,却自此销声匿迹,其实是因为那时便已经怀有身孕。”
林棠的脸色惨白无一丝血色,寒意传遍全身。
不等她否认,裴若初便又说道:“那孩子也在京中吧?不然你也不会明知陆文瑾对你无情,你却三番两次破坏他与季明瑶,你是想当陆文瑾的正妻,这孩子便是你的筹码,是吗?”
“既然如此,为何却又突然改变了主意?”裴若初淡淡地道:“孤只要你按计划抱着孩子出现在陆家,阻止这场大婚即可!”
林棠死死地握拳,压下心底的惧怕,连忙摇头,“太子殿下猜错了。”
她的确想母凭子贵嫁入陆家,但她却不敢拿孩子的安危冒险。
这两日陆文瑾暗中搜寻她的下落,恐怕是想要杀她灭口,以绝后患!那陆文瑾会认这个孩子吗?
再说她自己也落入了太子手中,她不想让孩子卷入陆文瑾和太子相斗的这场风波中,她只要她的孩子平安的活着。
她自小沦落风尘,义父虽然救她出青楼,也不过是想利用她的美色为他所用。
这辈子她受尽欺辱,见惯了人情冷漠,这个世上只有这个孩子是她的家人,让她感受过短暂的温暖。
她可以不顾性命,但孩子不能有事。
裴若初似看穿了林棠的心思,嘴角微凝,冷声道:“你以为这个孩子还能藏得住吗?”
林棠惊讶的抬头,难道太子已经找到了她的孩子。
“你与陆文瑾的这个孩子对你和你背后之人太过重要。你不放心将他放在寨中,将他养成个小山贼。你出身青楼,这是你一生都洗不掉的耻辱,必定也会让这个孩子远离烟花之地。”
“故这个孩子一生下来,你便忍痛割爱交给旁人抚养。这三年来,你们居于深山密林,以打劫商队和抢夺财物为生,你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个孩子了。”
“但母亲思念孩子那是天性使然,你很想念这个孩子。前日你去白马寺,除了暗中将陆文瑾引入禅房行苟且之事,想让季明瑶知难而退之外,你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那便是去看那些收养在惠房斋的孤儿。”
裴若初笑道:“而你的儿子就在惠房斋。”
裴若初在白马寺修行十年,知白马寺的惠房斋中收留了一群被父母遗弃的孤儿。
自从他怀疑了林棠的身份之后,便让慕风查过她的动向,发现她那日去了白马寺,拜了观音,还捐了三百两银子的香火钱。
若是寻常的女子求神拜佛,捐些香火钱也并不奇怪。
来寺庙中求平安的,也有求签问姻缘的,但林棠是光明寨的二当家,这伙贼匪偷盗财物,杀人越货,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神佛又怎会庇佑那些人。
慕风向寺中和尚打听,据说她每月都来,每次都给三百两。
他想到了惠房斋的那些孤儿,从上百名孤儿中找到了林棠和陆文瑾的孩子。
“要找到你陆文瑾的孩子并不难。”
林棠听完,彻底地跌坐在地上,太子神通广大,竟然被他找到了惠房斋,便那必定能找到她的玉儿。
玉儿生得太像陆文瑾了,父子两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旁人只要看孩子一眼,就会知道玉儿的身份。
林棠也是在发现玉儿越来越像陆文瑾后,只能狠心将他送走。
她来京城大半年了,只敢偷偷看他。
如今光明寨大当家是义父的儿子,那就是个色中饿狼,她尚且自身难保,如何保护玉儿。
嫁给陆文瑾也有她自己的私心,她除了帮义父做事,与长公主深度捆绑之外,她要寻求庇护。
而这一切还是被太子发现了。
林棠神色凄然,红了眼圈,“我不想嫁陆文瑾了,我不想拿孩子冒险。”
裴若初在心中默数着时辰,面色突然冷了下来,“你以为你还有选择吗?你若不去,你的孩子现在就得死。”
“太子不会……”
林棠并没有失去理智,太子要阻止这场大婚,这个孩子是唯一的筹码,他不会伤害这个孩子。
可她话音未落,慕风抱着孩子进来,裴若初单手拔出慕风的佩剑,往那孩子的颈间抹去。
“不要啊——”
林棠尖叫出声,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那双勾人的,魅惑人心的大眼睛此刻已经失去了神采,哭喊着磕头求饶,“我答应太子殿下,求殿下放了孩子。”
只见眼前寒光一闪,裴若初快速翻转手腕,那把刀急转侧开玉儿的脖子,孩童颈边的一缕头发坠地。
孩子雪白的颈上并未留下半点痕迹。
林棠人都吓傻了,心脏因极度紧张和害怕,按耐不住一阵狂跳。
孩子哇地一声哭出声来,她这才回过神来,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多谢太子殿下饶了玉儿性命。”
裴若初摇头冷笑,“孤给过林二当家机会的,可你一再欺瞒耍弄孤。这场大婚,你和你的孩子都必须去,但方才的条件和现在的条件不一样了。”
慕风将匕首扔在桌子上。
裴若初道:“孤要断你一指。”
又添上一句,“二当家可要快些,别误了新人过门的时辰。”
林棠拿匕首的手不停地颤抖,甚至不敢去看那慈悲温和的面皮下藏着怎样可怕的真面目。
常年一副笑脸,俊美如玉,可却令人捉摸不透,看不穿,狠得连孩子都能下手。
揭开那层温和的表皮,比地狱的修罗恶鬼还要可怕。
心狠手辣,出手果决狠戾。
这场较量,林棠完败。
而季明瑶被这种人看上才是真的可怕。
林棠当着裴若初的面斩了自己的小指,疼得嘴唇都咬出了血,不让自己疼晕过去,却已是冷汗浸透后背,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裴若初仍是那副笑脸,林棠却低头不敢再看了。
“接下来便要看林二当家的了。二当家还坚持得住吗?”
林棠虚弱地点了点头。
慕晴雇了一顶软轿,为林棠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血依然渗透纱布,林棠也算是极能忍的,安抚着孩子,硬是连一声也不吭。
*
与此同时,喜乐阵阵,热闹的迎亲队伍已经从季府迎了新娘上喜轿。
陆文瑾却绷着一张脸,紧张的扫视着随着喜轿围观看热闹的人群。
他的人始终找不到林棠,让他心中不安。
季明瑶盛装坐在喜轿中,自昨夜开始,陆文瑾便一直派人守着她,直到她换了喜服上了花轿,被迫出嫁。
她不再和陆文瑾硬碰硬,陆文瑾会武,碰上他只会更吃亏。
她只好先应付陆文瑾,徐徐图谋,她拨开轿帘,看向坐在马背上强颜欢笑,却一脸紧张的陆文瑾,觉得甚是讽刺。
他们彼此防备,互不信任,甚至各怀鬼胎的模样,他们又哪能当夫妻!
季明瑶心想大伯季清扬应该是问过沈家才对,林棠匪首的身份,沈家自然是清楚的,可为何却迟迟没有结果?
突然,前方马蹄阵阵,有人翻身下马,行到陆文瑾的面前,“恭喜陆世子娶到了一位贤妻,恭喜世子大
婚。”
透过轿帘的缝隙,季明瑶认出了沈璃的背影,季明瑶觉得他故意说什么贤妻肯定是为了讽刺她。
他一定知道了自己偷了他的令牌了。
可沈璃来做什么?
陆文瑾也很怀疑,沈璃难道真是来专程道喜的?
他平时里并未与这位沈都督结交,更何况沈璃一直在江浙一带剿匪。
沈家和镇国将军府并没有什么来往。
难道沈璃是冲着季明瑶而来的?
难道季明瑶藏着那个男人竟是沈璃?
陆文瑾又开始疑神疑鬼,心想沈璃是两省总督,又是沈皇后侄儿,要对付他有些棘手。
但沈璃只是盯着那轿帘看一眼,高声道:“恭喜季娘子新婚大喜。”
他看了一眼迎亲的队伍,看出那些抬轿的轿夫步伐轻盈,个个都身怀武艺。
沈璃心中疑惑,为何这陆文瑾一脸紧张的模样,不像是大婚,竟像是防贼一般。
昨夜季明瑶的大伯季清扬前来询问关于一名青楼女子的来历,那女子名叫林棠,是陆文瑾养的外室,他发现林棠竟与京城的贼匪关系密切。
他今日带兵是为查探林棠的下落,还有看季明瑶嫁人。
他曾在白马寺撞见了季明瑶沐浴,为了女子的声誉着想,他应当负责,他问过妹妹该如何才能不至于委屈那名女子,如何才能更好的补偿。
妹妹告诉他,他若是对那女子有好感,便应该娶她。
沈璃习惯去摸腰牌,却发现腰牌已经不见了。便想起季明瑶故意摔到在他怀中,便知腰牌被那刁钻的小女子偷走了,他不禁没生气,反而笑了。
他想负责,想要娶她却没了机会。
想着今日是她的大喜的日子,来见她最后一面,贺她大婚之喜。
陆文瑾见沈璃竟然对着喜轿无端发笑,心中是越发怀疑。
神色已经隐隐有些不耐烦,“沈都督可是想要阻拦大婚不成?如若不然,便请让开,莫要误了吉时。”
沈璃拱手,“误会,沈某不过是追捕贼匪,路过此地,绝无阻拦之意。”
原来是虚惊一场,陆文瑾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却还是松了一口气。
虽途中出了些小插曲,但好在还算顺利。
迎亲队绕了半个京城,这才浩浩荡荡地前往乌金街的镇国将军府。
将军府本就宽阔气派,东西两苑占两条街,此刻沿街挂满了大红灯笼,一派喜庆热闹。
府中百余下人都垂手待立在府门两旁,迎接将要过门的陆家少夫人。
唱礼官高声道:“落轿。”
陆文瑾下马,亲自走到喜轿前,对轿中的人道:“阿瑶,我来扶你下轿。”
那染着蔻丹的手指比那枝头堆积的雪还要白皙。
只见季明瑶团扇遮面下了喜轿,那扇面上的玉兔望月是季明瑶亲手所绣,兔子在星空下奔跑,红红的眼睛望向月亮,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围观看热闹的宾客都惊叹季明瑶竟有那般的手艺,只怕连宫中的绣娘也比不上。
众人都在想这未来的陆夫人必定是个心灵手巧的贤德女子,也难怪世子不顾门第的差别求娶季家女为妻。
都伸长了脖子想看向团扇后的新娘,想看看是何等绝色佳人。
就连陆文瑾也忍不住想要偷看,都说女子出嫁时是最美的,季明瑶本来就很美,陆文瑾心想季明瑶此刻必定是容色倾城,惊艳无双。
可团扇遮住容貌,陆文瑾看不到,心中是既急切又渴望,甚至还有一些紧张。
他虽然和季明瑶也时常见面,两人也极为熟悉,但他在面对季明瑶时,目光总是被她吸引。
就在陆文瑾搀着季明瑶出喜轿的那一刻,烟花忽地升上天空,烟花齐放,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欢呼声和女子艳羡的惊呼声。
都说陆文瑾不近女色,可没想到他竟然为了讨季明瑶喜欢,将整条街巷都点了花灯,还燃放了几乎能照亮半城的烟花,可见他对季明瑶有多喜爱看重。
如此矜贵俊美的郎君竟然只痴情于一人,这分明就是话本子上才有如此感人肺腑的故事。
围观看热闹的百姓和前来赴宴的贵女们皆是十分羡慕,贵女们只恨自己怎就找不到像陆文瑾那般痴情郎君。
陆文瑾看向那些羡慕赞美的眼神,嘴角勾笑,深情地望向季明瑶,“阿瑶,你可欢喜?”
季明瑶轻轻嗯了一声,语气平淡听不出喜乐。
陆文瑾激动说道:“我终于娶到你了,阿瑶。”
只要跨过了这道门,季明瑶便是他的妻。
第27章 第27章她既已退婚,他便可娶她了。……
而直到现在季家的人也还没出现,季明瑶的心中已经不报任何希望了。
她已经努力过,可终究斗不过权势,望着镇国将军府那块烫金匾额,心中凄凉。
突然,从围观大婚的路人中,冲出一位抱着孩子的妇人。
那妇人跪在镇国将军府门前,高声哭喊道:“求长公主殿下,求世子收留我们母子,让这个孩子认祖归宗!”
妇人红着眼睛,情绪激动:“求世子看在我千辛万苦为你生下玉儿的份上,请饶我和玉儿性命。”
围观众人大为震惊,方才还感动陆文瑾对季明瑶痴情一片,此刻却是神色怪异,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更没想到陆文瑾的私生子都已经这么大了。
而那妇人说让陆文瑾饶了她和孩子的命,难道是陆文瑾不仅养了外室,生了私生子,还要为掩人耳目,杀人灭口?
众人愕然,神色各异,议论纷纷。
陆文瑾则面若寒霜,没想到他严防死守,竟然还是让林棠闯了进来。
今夜他找了武艺最高强的人充当迎亲队,却还是没能阻拦林棠。
她背后定是有人相助。
到底是谁?陆文瑾脑中突然闪过了一个人。
是沈璃?
今日沈璃突然出现,定是他在暗中动了手脚,趁着人多混杂,让林棠混进围观人群中。
沈璃竟和他作对,沈家竟然和长公主作对。
他一把扣住季明瑶的手腕,低声道:“阿瑶,不要信她的话,林棠素来诡计多端,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个孩子来骗你我,目的便是破坏大婚。阿瑶,你信我!”
林棠抱着孩子跪在镇国将军府门前,将军府的下人也全都围了过来。
那孩子胆怯,扑进林棠的怀中,不敢抬头。
陆文瑾则认定了林棠狡诈多变,不但擅闯妄想破坏他的大婚,还不知从哪里找来这个孩子,令他名声扫地。
陆文瑾眼神示意荣升动手。
林棠有武艺在身,自然对周遭的变化都甚是敏锐,见到暗处埋伏着陆文瑾的人,那些人手里的弓箭已经对准了她和孩子。
林棠知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她便轻哄孩子说道:“玉儿,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的爹爹是谁吗?如今爹爹就在你的眼前,你想看看他吗?”
林棠指向陆文瑾,“他就是玉儿的父亲。”
那孩子果然抬起头,满脸渴望地看向陆文瑾,胆怯地唤了声“爹爹”。
人群中不禁爆发出一阵惊呼,“像,简直太像了!”
“这孩子简直就是和世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方才羡慕过季明瑶的女子顿时同情起她来。陆世子表面装的深情,却没想到竟养了外室,就连孩子都这般大了。
众人窃窃私语议论纷纷,都用奇怪的眼神看向陆文瑾。
见到那孩子的模样,陆文瑾也震惊不已。
这孩子同自己生得这样像,难道三年前的那一夜,他和林棠真的有了孩子?
那夜他喝了太多酒了,那晚发生的事他早已记不清了。
倘若这个孩子真的他的。若是认下这个孩子,那他
恐怕真的要失去了季明瑶。
不,他不能认。
林棠抱着这个孩子出现在他的大婚之日,便是预谋已久,林棠一个低贱的青楼女子,竟还肖想世子妃的位置,实在可恨。
而这个孩子,即便是他孩子,但养在一个青楼妓子的身边,怕是早就已经养歪了。
他和季明瑶成婚后,还会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
如此想,他释然了。
他握紧了季明瑶的手,瞬间便在心里做了决定。
“孩子不是我的。不要以为你找个同我有几分像的孩子便可借此攀上将军府,攀上本世子。”
陆文瑾怒道:“林棠,你一个青楼妓子,你还想用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种妄想混淆陆家的血脉。林棠,你再想清楚,这个孩子到底是你与哪个男人一夜风流后留下的野种。”
这句话是最后的警告和威胁,警告她若说错了话,那些埋伏在暗处的弓箭手便会将她射成筛子。
但林棠没有退路,太子的人也在附近,左右都是死。
只有进了陆家的门,她和孩子才有活命的机会。
既然孩子的出现并未换得陆文瑾的心软,那便只能指望那个一心礼佛,仁善心慈,传言活观音转世的长公主殿下了。
于是,林棠跪地叩首,高声道:请长公主殿下留下这个孩子!肯请长公主殿下让这个可怜的孩子入陆家门庭,让孩子认祖归宗。”
林棠声嘶力竭,喊得嗓子都哑了。
额头磕在青砖地面上,已是红肿不堪,鲜血淋漓。
陆文瑾面色阴沉,眼神已经冷到了极致,“来人,竟敢在镇国将军府门前大声喧哗,来人,给本世子堵住她的嘴!拖下去!”
与此同时,他也微微抬手,给埋伏在暗处的人给了最后的指令。
“慢着!”
就在他下令射杀之时,长公主得知消息后,在秋月的搀扶下匆匆赶到。
她看了一眼林棠,眼神一暗,又看向她怀中的那个孩子,震惊不已。
太像了!
她激动地握住秋月的手,“真像啊!”
秋月也惊叹道:“是啊,和世子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长公主年轻时和亲鞑靼,流产后伤了身子,子嗣艰难。
怀陆文瑾时吃尽了苦头,生产时还因难产差点丧命。
她曾以为自己不会再有孩子了,却生下个男孩,便觉得陆文瑾是上天的恩赐。
如今看到这个和陆文瑾长得相似的孩子,便想到了当初怀孕生产的不易,看向这孩子的目光分外怜惜。
“让他们母子起来吧。”又对秋月道:“扶这位姑娘下去包扎上药。”
林棠终于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和孩子的性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陆文瑾急切地道:“母亲,您不要相信这个女人的话,这孩子和儿子没有……”
长公主打断了陆文瑾的话,“来者是客,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可别耽误了正事。”
长公主走上前去,握住季明瑶的手,“阿瑶,今日是你和瑾儿大婚,可莫要误了吉时。”
“你放心,今日之事本宫必会为你撑腰。若瑾儿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本宫也绝不会偏私,不管发生什么,你都是我唯一承认的儿媳妇,是这将军府未来的女主人。你是知道的,我素来身体不好,就指望着你过门后替我分担,我也好过几日轻松日子。”
长公主既没承认那孩子的身份,又轻松地化解了紧张的气氛,还暗示季明瑶已是陆家人的身份,同时也表明季明瑶进门之后,便将陆府的管家权交给她。
经过母亲几句话点拨,陆文瑾瞬间便反应过来,眼下成婚才是最重要的事。
陆文瑾笑道:“是啊,阿瑶,今日是我们的大喜之日,莫要错过了拜堂的吉时。”
季明瑶始终用团扇遮挡面容,静静地看着这场闹剧,当林棠抱着孩子出现之时,便知机会来了。
旁人看不出她的态度,更不知她到底是喜还是忧。
长公主果然厉害,三两句便扭转了对陆文瑾不利局面。
长公主虽表面为相劝她,实则是暗中威胁。
长公主已经当着众宾客的面说她是陆家之人,其实是想断了她的退路,她若要退婚,那全京城碍于长公主的权威,恐怕之后无人敢娶。
可季明瑶只想退婚,即便今后真的无人娶她,她也不在乎。
长公主已经让人将林棠和那孩子接过去安置,必是有意护着那孩子了。
季明瑶心中已有对策,轻笑了一声,透过扇面,冷冷地盯着陆文瑾,“陆文瑾,纵然你身份尊贵,我亦不容被你轻贱,倘若我知与你那舞姬纠缠,养了外室,还有了这个孩子,我是断然不会答应同你成婚的。”
“阿瑶……”
季明瑶打断了陆文瑾的话,高声说道:“我断然不能受此屈辱,倘若你真心爱我敬我,今日当着众宾客的面起誓并立下字据,永远不得承认那孩子的身份,那孩子永不入你陆家的族谱,你可能做到?”
“这……”
季明瑶的话一说出,围观众人议论纷纷,长公主更是脸色都变了。
众人都看到了那个孩子的长相,已经肯定就是陆文瑾的孩子,更何况长公主已经让人将孩子接进府中,便是打算认下那个孩子了。
若陆文瑾发誓,那孩子就只能算是私生子,永远都没有名分。
长公主又怎会让自己的孙儿流落在外。
更何况她仁慈善良的名声在外,倘若她不认这孩子,这些年积累的名声声望全都不复存在。
虽说众人都觉得陆文瑾在外养了外室,还有了孩子,又在成婚当天,外室带着孩子闹上门,都很同情季明瑶,但她却让陆文瑾立下字据,这辈子都不认自己的孩子,表明她心胸狭窄,善妒不能容人。
若镇国将军府敢让这样的女人进门,一样受人指摘。
陆文瑾进退两难。
陆文瑾方才确是打算将林棠和那孩子射杀,但让他当年发誓抛弃孩子,便等于是变相承认他不认亲生儿子,禽兽不如了吗?
季明瑶分明就是在故意刁难。
陆文瑾面色阴沉,已极度不喜,“阿瑶,不要任性了……”
陆文瑾往前一步,季明瑶便往后退了一大步,“那陆世子是不愿了?”
陆文瑾怒道:“阿瑶,你不要太过分,不要强人所难!”
季明瑶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道:“那便退婚吧!”
陆文瑾不可置信地看着季明瑶,双手握拳,“阿瑶,你可有想过当面拒婚会有怎样的后果?”
“阿瑶,不要再闹了。”
为了不让事情到无法收场的地步,陆文瑾软了软语气,一再退让,“今日发生了太多的事,阿瑶想必也累了,不如便将大婚改期。”
他已经给了季明瑶台阶下,再次做出了让步。
季明瑶却毫不退让,高声说道:“陆世子是没听清吗?我季明瑶今日要与陆文瑾退婚!”
“季明瑶,你可知若贸然退婚,会有怎样的后果?你若提出退婚,季家可会答应?”
季明瑶却抬手取下头上的凤冠,凤冠坠地,顶上的那颗最大的明珠从凤冠上脱落,滚落在地。
“从今日起,我与陆文瑾再无任何瓜葛!你我从此一刀两断,犹如此珠!”
她决然转身,华丽的裙摆飞扬,满头坠下的青丝迎风飞扬。
至始至终她手中团扇都未放下,陆文瑾都未见到新娘最美的模样。
在场众人都无感叹,此女子虽然善妒,但却果决坚毅,倔强不屈,倒不失傲骨。
“来人,快拦住她!”
陆文瑾感觉自己心被猛地刺了一下,他心中有种强烈的感觉,若再不挽留,只怕就真的要失去她了。
正在这时,一辆马车匆匆驶来,季清扬搀扶着季老太公走下马车,季老太公面色严肃,朗声道:“我答应,自今日起,季家与陆家退婚!”
看来是大伯已经想办法说服了祖父,此番终于得以成功退婚。
季明瑶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
从今日起,她终于自由了。
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季家老太公亲自来退婚,便代表她与陆文瑾的婚约解除。
陆文瑾呆愣了一瞬,着急追上去。
分明只差最后一步了,只要入了这道门,季明瑶就成了他的妻。
长公主却及时制止了他,“瑾儿,既然婚约已解除,便让宾客们都散了吧!”
“我身子感到有些不适,你扶我回房。”
母亲发话了,陆文瑾不敢不从,只得搀扶母亲回府。
季明瑶急切地往前走,不再回头。
远离了镇国将军府,远离
了那个令她窒息的地方。
她才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扇子,露出那描了妆容精致的倾城容颜。
额间描樱花,是今年京城流行的落樱妆,眉若远黛,眼似秋波,唇似绽放的春樱,香腮如雪。
美若春花,亦如山巅那抹最洁白的雪。
此刻天空竟然下起雪来,那细碎的雪花,像是迎风飞舞的雪白花瓣,季明瑶墨发红裙,沐浴飞雪,美得好似落入人间的精灵花仙。
抬头便见那人身居高处,长身玉立,衣带飞舞。
目光紧紧追随她。
在那檐角随风摇曳的灯笼之下,季明瑶与那人目光相对,随之粲然一笑。
目光相接,裴若初眼中尽是惊艳之色,自她落了团扇,他的目光不移。
都说女子出嫁时是最美的,他竟有幸见到她最美的模样。
而这是陆文瑾朝思暮想,想见却未曾得见的。
女郎缓缓扬起唇角,明亮的眼眸灿烂若星。
裴若初觉得呼吸急促,心跳加速,眼睛却不自觉地追随着她。
他见到季明瑶在风雪中朝他跑来,那一刻他觉得呼吸都快要停滞了。
他也匆忙出了高楼,迎向她。
“冷吗?”
季明瑶摇了摇头,因跑动面带红晕,因退婚而面带喜色。
尽管她衣着单薄,却仍然觉得浑身热血沸腾,一点都不觉得冷。
“谢谢你。”
原本季明瑶还疑惑林棠明明已经被陆文瑾带送走,却出现在京城,直到她见到了裴若初才明白,定然是裴若初在暗中相助。
还有之前写信告知她关于林棠的真实身份。
如此她才能想办法说服了大伯和伯祖父,才真正退了这门亲事。
季明瑶拿出护腕,送给裴若初,“想着卫大哥是习武之人,闲来无事绣了个护腕送给卫大哥。”
裴若初见那护腕上的麒麟绣得生动威风,那刺绣功夫更是不俗,自是心中欢喜。
更重要的是她竟主动送他礼物。
便忍不住去想她待自己实在是极好的。
便自动忽略了季明瑶说这护腕乃是她闲来无事所绣。
反而觉得这护腕做工精美,麒麟刺绣亦是万里挑一,越看越满意,更喜欢她对自己用心。
季明瑶担心他误会,更是为了避嫌,说道:“那天,卫大哥在白马寺所说为我介绍郎君相看,此话还算数吗?”
裴若初惊诧非常,笑容逐渐凝固,“啊?”
季明瑶眸中含笑,晶亮的眼眸好似琉璃般纯净,“我想清楚了,卫大哥也是一片好意,而如今我已顺利退婚,便重新考虑了卫大哥的提议,我也愿意和旁的男子相看。还请卫大哥帮忙引荐,明瑶感激不尽。”
不远处的慕晴正偷听季明瑶和太子说的话,轻啧了一声,直摇头,“殿下这是何苦呢?为了让自己死心,不留余地,但我看他分明就是放不下,殿下脸色都变了,难不成真的要给季娘子介绍郎君相看,刺自己的心吗?”
“兄长,你说这算不算是一种自虐?”
慕风皱眉低声训斥,“还敢在背后议论殿下,以下犯上,是想吃军棍了?”
“兄长少拿军棍威胁,我骨头硬着呢!就敲那两下,我根本不放在眼里。”
慕晴环抱着剑,一脸的无所谓,小声嘀咕,“男人啊,就是嘴太硬。若季娘子真的同其他郎君相看,殿下又该醋疯了!”
慕风眉头皱得更深了,“别忘了殿下和沈五娘快要定亲了。”
慕晴道:“定亲这东西就是为了退的,再说季娘子今日成亲都能退亲。只要殿下和季娘子是真心相爱,就像话本子上所说,他们一定能够攻克万难,修成正果。”
“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
但慕风发现太子待季明瑶也太不寻常了些,亲自审问林棠,不惜让暗卫集体出动,差点暴露了自己。
可惜两人注定无缘。
且不说沈璃对太子穷追不舍。
攻入白马寺后,沈皇后便疑心了太子。
太子没有根基,每一步都不能行差踏错,十年的隐忍布局,才能有今日的局面,且太子沉稳坚定,一心只为大业。
季明瑶一再让太子突破底线,只会阻碍大业。
但慕风也发现,太子在和季明瑶在一起是最轻松的,脸上了也有了许多生动的表情。
关键是季娘子聪慧勇敢,性情坚毅,尤其是今夜,她与陆文瑾退婚时说的那番话,更是表明她不畏强权,永不妥协,永不服输,这般的光芒万丈,让本就欣赏她的太子殿下如何能不心动。
慕风明白太子的心情,一面是自己所图之大业,一边是自己爱慕的女子。
该如何抉择,又该如何平衡,这本来就太难了!
裴若初仍是微笑着看着季明瑶,但心中却是波涛汹涌,犹如滔天巨浪,久久无法平静。
密密麻麻的痛楚自心口蔓延开来,他克制内心翻涌的情绪,尽量地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一些。
“好,卫某会替季娘子留意,只是这婚嫁之事万不可操之过急,只有那才貌俱佳的郎君才能与季娘子相配。”
季明瑶笑道:“如此便有劳卫大哥了,对了。卫大哥和兄长是好友,我亦敬卫大哥若兄长,卫大哥可愿从此以后同我与兄妹相称?”
“不愿。”
裴若初想也没想便直接拒绝了。
若是认作兄妹,便算是彻底断了心中念想,原以为她送亲手所做的护腕,是对他上心了,如今看来都是他自作多情。
这时,慕风上前小声提醒道:“沈都督来了。”
季明瑶不想被沈璃发现她和裴若初相识,便赶紧和裴若初告别,乘坐汀兰准备的马车先行离开。
而当今日裴若初命令暗卫出动,助季明瑶一臂之力时,便知定会惊动沈璃。
但奇怪的是,沈璃并未阻拦,也并未抓捕林棠,而是任由事情发展,相当于是他放任了季明瑶与陆家退婚。
裴若初道:“那便请沈都督上来喝茶。”
待沈璃入了醉仙居的雅间落座,裴若初第一眼便见到了他双手手腕上的护腕。
一样的麒麟图样,一样的威风凛凛,与方才季明瑶送他的一模一样。
无论是颜色还是花纹都半点不差。
裴若初紧握着手中的茶盏,为了季明瑶忙前忙后,费尽心思助她退婚,她竟拿送旁人一模一样的礼物来糊弄他。
她送沈璃亲手绣的护腕到底是何用意,难道她真的如此迫不及待想要嫁人?
“多谢沈都督今夜相助。孤定会记住这份人情,来日必会报答。”
沈璃一直盯着东宫,他没指望能瞒住沈璃,他已经做了准备打算与沈璃正面交锋。
沈璃今日的确出现在陆文瑾的大婚现场,却并未阻拦,便知他是故意放水。
沈璃饮了盏中茶水,“我并非是为了你。再说沈某也不喜这门亲事。”
他摩挲着那对护腕,麒麟图样,威武霸气,季明瑶虽然偷走了他的腰牌,但她送来的这对护腕却甚合他的心意,他很喜欢。
更重要的是季明瑶和陆文瑾退婚后,他便可以娶她了。
第28章 第28章她到底送了几个男人!……
想起季明瑶,沈璃的唇角不自觉地往上扬。
裴若初见他这副模样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沈璃喜欢季明瑶。
今日季明瑶当众退婚,已将镇国将军府得罪了个彻底。
放眼整个京城,除了沈家,恐怕还真的无人敢娶。
沈璃竟然也打起了季明瑶的主意。
不过裴若初早就知晓季明瑶这般好,她的身边定是不乏喜欢她的男子。
但没想到就连沈璃这般满身戾气,只知在战场拼杀的冷酷武将,竟也对她入了迷。
沈璃放下茶盏起身,“但若有下一次,我必不会再手下留情。”
“还有,既然殿下已经请旨赐婚,便请殿下今后好好待淑
宜。”
他和沈淑宜虽然不是同胞兄妹,却比亲兄妹还要亲,沈淑宜不会看不起他的出身,从小跟在他身后唤哥哥。
每每父亲责骂他时,沈淑宜会替他说话,他生母早亡,不被嫡母所喜,小时候缺衣少食,是沈淑宜偷偷给他塞钱送吃食。
他是真心喜爱这个妹妹。
希望沈淑宜能幸福,既然沈淑宜喜欢裴若初,那他自会替她周全,若将来沈家要对付太子,他也会为了沈淑宜放过裴若初。
沈璃拿出一封信笺,放在桌案之上,“这是淑宜让我交给殿下的,若殿下要还人情,便请太子殿下见淑宜一面。”
待沈璃走后,裴若初将手中的信揉成了一团。
沈璃到底是何时盯上了季明瑶?
以陆文瑾的性子,恐怕也不会轻易罢休。
为什么他们都觊觎季明瑶。
裴若初将方才季明瑶送他的护腕拿了出来,嘴角的笑也瞬间冷了下来,他将护腕交给慕风,“丢了吧!”
慕风接过护腕准备扔掉,却听太子道:“还是留下吧!”
慕风问道:“那还是送去库房?”
倾慕太子的女子不在少数,那些上赶着前来巴结的贵女也曾赠给太子不少名家字画,稀罕古玩,沈五娘还曾送过一颗鸽蛋大的夜明珠。
太子虽然全都收下,但都无一例外都被扔进了库房,不知在哪个角落里吃灰。
慕风便以为这个护腕的命运会同那些贵女送的礼物一样,会被丢进库房,太子永远也不会再想起来。
“拿来吧。”
虽他生气季明瑶送礼送得敷衍,但却是她送自己的第一件礼物,他舍不得丢,又舍不得戴,便又将那护腕贴身收好。
慕风暗自觑向太子,心想太子还是舍不得季娘子送她的礼物,便又看向桌上的信笺。
太子只怕还是放不下季娘子。
那沈五娘的邀约,太子还会赴约吗?
裴若初并未看信笺中写了什么,而是微微蹙眉,良久才道:“让人去回了沈淑宜,就说明日孤会赴约,回头告诉孤地点即可。”
*
京城贵女选择邀约地点通常都是诗社,书肆之类的,沈淑宜也不例外,兰桂馆今日会办诗社,她便相约的地点选在了兰桂馆。
自她接到赐婚的圣旨后,却很平静。
她知道姑母一定会让沈家再出一位皇后,但让她感到意外的是一向待她不冷不热的太子竟然主动去请旨赐婚。
当然沈淑宜并不会认为太子是喜欢她才会同意成婚的。
她从屉柜中拿出那对白玉耳珰,又想起了那夜闯入她房中的男子。
也不知他丢了送给心上人的礼物是不是正着急。
她不认识那男子,也不知道该如何还给他。
甚至还有些羡慕那个被那男子的心上人。
她也想被人放在心上,而不是只能为了家族利益被人摆布。
她想嫁自己真正喜欢的人。
当她轻抚着这对耳珰,心中怅然,沈璃便大步迈了进来,“五妹妹,那日你说的话我认真考虑过,我要娶她,决定择吉日正式上门提亲。”
沈淑宜赶紧将那耳珰藏在妆匣里,怔了一瞬,这才想起沈璃昨夜跑来问她,若是不小心坏了女子的清誉,他应该如何补救。
她自是很严肃地告诉他,女子的清誉重于性命,他应该对那女子负责,不能做那始乱终弃之人。
沈璃选择不揭发裴若初,是出自私心,他想娶季明瑶为妻
“对了,那日在白马寺,季泽川闯进妹妹房中,可曾伤害了妹妹?”
事后他听秦跃说起,那日闯进妹妹房中的杀手武艺高强,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竟能伤了秦跃,还从他的手底下逃脱。
沈璃震惊不已,秦跃自小和他一块习武,武艺甚至不输他,一般人可不是他的对手。
没想到季泽川的武艺竟如此之高,还通晓机关之术,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想招揽此人为自己所用。
只可惜季泽川刺杀陆文瑾不成,还暴露了自己。
此番被镇国将军府盯上,今后的处境会很不妙。
自从沈淑宜从白马寺回来后,便一直将自己关在房中,就连宫中内宦前来宣读赐婚的圣旨,沈淑宜的脸上也不见喜色。
沈璃担心沈淑宜那晚在白马寺遭遇了什么,竟让她对太子的前后态度会有如此大的反差。
沈璃问道:“妹妹没事吧?”
沈淑宜却心不在焉,“原来他叫季泽川。”
她还记得被沈璃坏了清誉的女子名叫季明瑶,“那季明瑶应是季泽川的妹妹吧?”
沈璃红着脸,点了点头。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惊讶说道:“季明瑶是陆世子的未婚妻。哥哥的心上人竟然是陆世子的女人。”
沈璃念道:“心上人?”
想起季明瑶,沈璃不自觉勾唇,就连自己也不知是何时喜欢上了季明瑶。
“她已经不是陆文瑾的未婚妻了,今日季娘子当众退亲,同陆文瑾解除了婚约。过两日我便正式遣媒人登门,向季家提亲。”
沈淑宜瞧兄长那认真的神色,眉眼间难掩笑意,便知沈璃是真的喜欢上了季明瑶。
她曾经见过季明瑶的,曾见过她和陆文瑾一起出席安小郡王的生辰宴,她不仅生得貌美,不畏强权,还敢当众退亲,做了她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敬佩季明瑶是个坚毅勇敢的女子。
“兄长好眼光,等提亲那日,我和兄长一起去,去看看未来的嫂子!”
季明瑶当众退亲镇国将军府,放眼京城,除了沈家不惧长公主的权势,又有何人敢娶。
沈淑宜心想季明瑶当真是好福气,竟然将单身多年的兄长拿下了。
至于季泽川,她记得好像是和刑部给事中程大人的嫡女程湘定了亲。
程湘生得老实本分,倒是一位温柔贤淑的好姑娘,但程家父子却是一言难尽。
一心想要攀附权贵,他竟与这样的人家结了亲,着实可惜。
那季泽川应该是心仪程湘的,但如今季家和陆家退了亲,便和长公主府再难攀上关系,程家还愿意把女儿嫁给季家吗?
沈淑宜为季泽川感到忧心。
以至于沈璃唤了几声,沈淑宜都没反应。
“妹妹这是怎么了?从前妹妹不是最想见太子吗?妹妹让我约太子见面,怎的还不出门?都要误了时辰了。”
经沈璃一提醒,沈淑宜这才着急出门。
沈璃见沈淑宜这几日的行为都有些反常,平时她为了见太子都会提前准备很久,可没想到今日连衣裳也没换,也没心思打扮了,便疑惑问道:
“难道妹妹不想嫁给太子了?”
沈淑宜笑道:“怎么会呢?圣上已下旨赐婚,再说身为沈家人,我的婚事事关家族利益,哥哥放心,我知晓分寸的。”
而沈璃不同,他本是私生子,沈璃年少之时,沈国公不曾管过他,后来沈璃去参军,上战场立了功还得到圣上重用,如今已是两省总督,沈国公便是想管,沈璃已是官居要职,再不服沈国公管教。
沈淑宜笑道:“祝愿哥哥能得偿所愿,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沈璃轻轻地拍了拍沈淑宜的头,“我也希望妹妹能幸福。”
沈淑宜笑道:“我会的。”
她已经想好了,她要和和裴若初谈一场交易。
*
沈淑宜坐上马车,前往兰桂馆。
兰桂馆是京中贵女最爱去的地方,平日可再约几位好友吟诗作画。
但她对诗文根本不感兴趣,她出身沈家,一言一行都不能出错,府中规矩甚多,沈国公约束她甚严。
不管她心里有多厌烦这些繁文缛节,多么不喜吟诗作画,她只能收敛性子,依然要在外做出大家闺秀的样子。
举止得体,端庄贤淑,她只能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随意品尝各种美食,私下无人处展现真实的自我。
不过她已经打算放弃裴若初,再次见面,她也不再觉得拘谨,而是从容不迫,开门见山地说道:“今日臣女来是,想同太子殿下谈一笔交易。”
那兰桂馆就在满月楼对面,满月楼里住着一群才艺双绝的瘦马,季明瑶的好友江月芙便是瘦马中最上等的那一类,是满月楼的魁首。
裴若初不经意地往外望去,看见到季家的马车停到了满月楼门前。
只见季明瑶提着裙摆下了马车,进了满月楼。
“她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那道熟悉的身影成功吸引了裴若初的目光。
裴若初早已下定决心,助季明瑶退了亲之后,便为她介绍郎君相看。
好像只要她出现,他的目光便会不知不觉追随她。
久久等不到回复,沈淑宜又唤了声太子殿下。
裴若初因走神,满面歉意,微笑道:“沈娘子方才想说什么?”
沈淑宜心想果然太子心里没她,和她说话都能走神,不过好在她也想清楚了,彻底放下了。
沈淑宜便将方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殿下娶我并非自愿,而我嫁殿下也是为了沈家,并非是真心喜欢对方。我只想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相信太子殿下亦是如此。”
裴若初有些惊讶,第一次认真看沈淑宜,她端庄贤淑,懂礼数,出身高门,从小被当成名门淑女培养,满身书卷气。
她与围绕在裴若初的大多数贵女并无不同,裴若初待她也同其他贵女一样,虽温和以待,却又不会过分亲近。
不拒绝,也不表态,保持适当的距离。
沈淑宜爱慕他,他是知道的。他得到了一支卫队,请旨赐婚是为了打消了沈皇后的疑心,放弃对东宫的打压。
反正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婚事要能最大程度助他得到想要的。
在他看来,若是不能娶季明瑶,娶谁都一样。
就像季明瑶那晚在白马寺所说,他的确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任何人皆可利用的人。
可没想到眼前沈淑宜的反应竟与他想象中的有些不同之处。
“沈娘子想做什么?”
沈淑宜想到季泽川,故起勇气道:“我可配合殿下应付姑母,同殿下当名义上的夫妻,但请殿下在三年后还我自由。”
这番话令裴若初更感到震惊不已,自他回宫后,身边总围着各种女人,他见惯了那些欲擒故纵的伎俩,但见沈淑宜神色认真,不像作假。
他起身对沈淑宜拱手作揖,“那便谢沈娘子相助。”
沈淑宜也大方朝裴若初举杯,“那便祝我和殿下合作愉快。”
裴若初笑道:“没想到沈娘子还真是个妙人。”
沈淑宜捂嘴咯咯笑了起来,“太子殿下可是后悔错过了我这般有趣的女子?”
裴若初抿了一口酒,“哈哈哈哈……沈娘子说笑了。”
沈淑宜原本十分紧张,但将心里话都说了之后,也渐渐地放松下来。
其实她在面对裴若初时还是会心酸难过,毕竟她真心喜欢过眼前的这个男人。
不过还好,此番做了正确的选择,她没有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她在心里默默鼓励自己,由衷为自己感到高兴,“沈淑宜,你竟真的做到了。”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裴若初和沈淑宜同时向外往去。
只见武德侯家的那个滚蛋儿子赵晋竟然拉着季明瑶的手腕,当街又哭又闹,甚至满口醉话,大声嚷道:“月娘,为何你总是躲着我,为何你竟连正眼都不愿瞧我一眼。难道你要我将这颗心都剖给你看吗?”
赵晋紧紧地抓着季明瑶的手腕不放,大有季明瑶不跟他走,他就要撒泼打滚。
那赵晋出身武将世家,一身使不完的牛劲,季明瑶感觉自己的手腕都要被捏碎了。
“赵小侯爷,睁开你的眼睛仔细看清楚我到底是谁?你认错人了。”
那赵晋非但不放,生怕季明瑶走掉,撒泼似的,直接坐在地上,紧紧抓住她的衣裙不放。
季明瑶挣扎不开,又羞又恼。
可围观的人群都惧怕武德侯府的权势,自是不敢上前解围。
裴若初手握成拳,心急打算冲出去之时,只见一少年书生策马疾驰而来,**的那匹马发疯似的冲进人群之中。
那少年高声喊道:“马发疯了,大家快快让一让!”
受惊的人群四处逃窜,那匹马便冲着季明瑶和紧抓着她的赵晋冲过来。
赵晋应是喝多了没反应过来,竟然呆愣在了当场。
就在那疯马扬起前踢,踏向季明瑶之时,有人在电光火石间,抓住僵绳,制住疯马。
竟一手却提起赵晋的后颈,将他猛地朝一旁扔了出去。
赵晋被摔懵了,酒醒了大半,“是谁,敢偷袭老子,找死啊!”
那人却施展轻功消失在人群中。
“竟是他!”
那人身手极快,但沈淑宜还是认出了那带着斗笠,只露出下颌的少年便是季泽川。
那少年书生赶紧下马,微微眯着眼睛,走到季明瑶的面前,焦急地问道:“阿瑶可伤着了?”
季明瑶困惑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见他生得唇红齿白,俊美秀气,笑时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真是个清秀俊美的少年郎。
只见那少年拿出一个绣着仙鹤的扇袋,“见到这个扇袋,阿瑶现在想起来我是谁了吗?”
季明瑶欣喜道:“原来竟是齐四郎。”
齐宴是忠勤伯齐喻的庶子,生母雪姨娘是季明瑶的母亲尤氏的手帕交。
因尤齐两家关系密切,每次会金陵探亲,季明瑶都能见到齐宴。
她只是多年不见,齐宴与小时候的那个穿得破烂的病秧子简直判若两人,季明瑶一时没认出。
季明瑶记得齐宴小时候便是书本不离身,立志要刻苦努力读书考功名,让生母雪姨娘能过上好日子,见那马背上仍挂着书袋,便知若事隔多年,他爱读书的习惯仍然未变。
“四郎现下入京是打算进京赶考的吗?”
齐宴脸微红,“我是来接阿瑶回金陵的尤家。”
他一直很喜欢季明瑶,却因只是个庶出的身份,便只能将爱意藏在心里,而季明瑶也一直有婚约在身,且对方是家室门第都高于他,他争不过陆文瑾,只恨此生与季明瑶无缘,不敢表露心意。
他高中了解元,只待明年春闱高中,他便有机会入朝为官。
然而再次天降喜讯,他从季泽川的口中得知季明瑶要退婚,便连夜赶往京城,也是尤夫人相托,他专程接季明瑶回金陵。
他便将想娶季明瑶之事告知了母亲,雪姨娘本就喜欢季明瑶,自是极力支持他娶季明瑶为妻。
还说要帮他跟尤夫人提亲。
季明瑶笑道:“好,我正要回金陵。”
虽然她已然退了亲,但季老太公为了避免长公主发难,为撇清季家,已将她从族谱除名,她和季家再也没有关系了。
季明瑶已经决定离开京城,前往金陵城和母亲兄长团聚,再考虑在金陵盘个铺子做生意,她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嗯,去金陵,重新开始。”
齐宴欣喜若狂,“当真?”
齐宴有一双清澈美丽的眼睛,但却因从小刻苦读书,伤了眼睛,离远了便看不清,便习惯在看人时微咪着双眼,可那双漂亮的眼睛是既清澈又迷离,与裴若初似带着面具,伪装的温和不一样,齐宴的眼神是既深情又温和。
“当真。”
兰桂馆的楼上,裴若初曲指握拳,目光不错地盯着齐宴。
自从齐宴拿出季明瑶为他亲手所绣的扇袋炫耀之时,裴若初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
季明瑶到底绣了多少东西?又到底送给了几个男人?
送给他和沈璃一模一样的护腕,就连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书呆子也有她送的亲手绣的扇袋。
裴若初不知是气季明瑶送礼敷衍,还是气自己对她而言并非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他想将那护腕丢给季明瑶,想让她花三天三夜为他精心准备一份最独特的礼物。
只听身旁的沈淑宜问道:“那不是季家三娘子吗?同她一起说话的男子到底又是谁?”
季三娘子可是她未来的嫂嫂,可不能被人抢走了。
自那晚季明瑶将兄长送
出城后,裴若初便一直让慕风派人悄悄跟着,顺便打听金陵尤氏的态度,自然也知道尤氏和忠勤伯的妾室雪姨娘走的近。
“这是齐家四郎齐宴。”
见齐四郎和季明瑶相熟,又听说他们是青梅竹马的情谊。担心未来的嫂嫂被人抢走了。
慕风说道:“听说齐四郎自小爱慕季娘子,此番听说她退婚,齐四郎去求了雪姨娘打算向尤夫人说亲。”
沈淑宜怒拍桌案,“你说什么!季三娘子要说亲了?”
裴若初惊讶地看向沈淑宜,没想到沈五娘比他还要激动。
“季娘子与齐家结亲,不知有何不妥之处?”
沈淑宜激动万分,“自然不成。因为我哥哥要去季家提亲的。”
季三娘子是哥哥的心上人,未来的嫂嫂会被人抢走,那可怎么得了。
裴若初险些将一口茶水喷出,“你说什么?”
第29章 第29章都要娶她(多人修罗场)……
小侯爷赵晋冷不防被丢了出去,摔得闷哼一声,鼻青脸肿,倒是酒醒了大半。
“方才哪个敢暗算老子!给老子滚出来!”
他自负武艺高强,并未看清到底是谁出手,便被丢了出去。
若是那人手中趁机行刺,恐怕他早已小命不保。
江月芙已经连续一个月不见他了。
他接连受挫,今夜江月芙却答应和一姓刘的书生吟诗作对。
想他堂堂武德侯独子,哪里不如一柔弱书生?
那些书生不过是惯会花言巧语哄人高兴,实则除了一张嘴根本一无是处。
巧的是,眼前就站着一位弱鸡一般的书生,方才他好像就是被这书生丢出去的。
他撸起袖子,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爬起身来冲到齐宴的面前,想要挥拳揍那书生一顿,报复方才齐宴让他当众出丑。
却一把被人按住肩膀,那人暗中运劲,直接将他按坐在地上。
屁股二次受伤,他疼得龇牙咧嘴,嚎了一声。
“你找死啊!”
怒气一下就窜了上来,他正要挥拳打去,回头却见打他之人正是昨夜被季明瑶当众退亲的镇国将军世子陆文瑾。
他心中的火气顿时息了大半,拳头也被硬生生收了回去。
那赵晋虽说是个纨绔混账,但也知在京城谁是不能惹的。
乌金街的镇国将军府和朱雀街的国公府都是他不敢惹的。
赵晋瞬间怂了。“呵呵,这么巧啊!世子也来满月楼听曲的吗?”
想是昨夜被当众退婚,来满月楼寻欢作乐的。
“闭嘴!”陆文瑾眉眼一凝,赵晋低头闭嘴,一句话也不敢说。
陆文瑾按住赵晋的肩膀,加重了力道,赵晋也算是硬气,强忍着疼,一声不吭。“不知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世子?”
陆文瑾只是冷哼一声,眼中满是嫌弃又厌恶,“你听着,下次若再灌了几杯黄汤,便对阿瑶动手动脚,哪只手碰过的,我便废了那只手!”
陆文瑾平时都是一副冷漠深沉的模样,常年脸上写着生人勿近。但也不似现在这般满身戾气的活阎王。
赵晋揉了揉眼睛,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醉酒后竟认错人,将季明瑶当成了江月芙。
季明瑶是江月芙最好的朋友,若是此事被月芙知道了,只怕又是十天半个月都不会再理他。
那赵晋也算是能屈能伸,知自己冒犯了季明瑶,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季明瑶的面前。
“方才是都怪我醉酒冒犯了季娘子,我这便给季娘子磕头致歉。”
“砰砰砰”赵晋直接磕了三个响头。
季明瑶惊讶陆文瑾竟然也在,昨夜她好不容易和陆文瑾退亲,没想到陆文瑾竟又跟到了满月楼。
她心中忐忑,竟忘了让赵晋起来。
却听赵晋小声嘀咕道:“昨夜世子不是已经和季三娘子退亲了吗?”
陆文瑾那阴鸷可怕的眼神扫了过来,那眼神让赵晋觉得遍体生寒。
可没想到他竟将赵晋扶起身来,勾唇笑道:“本世子不会放弃的,阿瑶只能是我的。”
这话虽然是对赵晋说的,但看的却是季明瑶。
眼神犀利,就像是猎人盯着自己猎物,让人毛骨悚然。
季明瑶如临大敌。
“滚吧!虽然陆文瑾是对齐宴说的,那冰冷的眼神盯着季明瑶身旁的齐宴。
同时他也放开了赵晋。
赵晋如释重负,狼狈离开。
陆文瑾再次看向季明瑶时,便换了张温润笑脸,走上前去,温声唤道:“阿瑶。”
只一夜未见,陆文瑾便憔悴了很多,眼底有两道浓重的青黑色,应是一整夜没睡。
昨夜季明瑶故意把话说绝,既没给自己留余地,便是没打算再回头。
昨夜她以退为进,由长公主做主逼迫陆文瑾退婚,但她知道以陆文瑾的性子恐怕不会轻易放过她。
但她可没想到陆文瑾竟然这么快便跟来了满月楼。
“阿瑶,只要你肯回到我身边,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他再次对季明瑶伸出手,想和往常一样,将她的手握在掌心。
季明瑶却往后退了一大步,“请世子自重,”
陆文瑾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从来只有他拒绝别人,哪里能容忍被季明瑶当众拒婚打脸,一再拂了他的面子。
他和季明瑶相识七年,却一直没得到手,又怎能放她走。
越是得不到便越是想要占有。
“阿瑶,才一夜未见,你便对我这般冷漠,实在令人寒心。”
季明瑶知道他是在警告在威胁,但她已经将母亲和阿弟送走,自己也被季老太公在族谱上除了名。
如今她一无所求,亦无后顾之忧,她不惧陆文瑾。
但陆文瑾手段阴狠,今日便是齐宴不来,季明瑶也打算离开京城避一阵子。
昨夜她答应让卫初为她介绍男子相看,也是为了摆脱陆文瑾的纠缠,她的确是有了嫁人的打算。
可陆文瑾却一再紧逼,让她没有半点喘息的机会。
“世子,我们已经退婚了。”季明瑶又提醒道。
她朝陆文瑾客气地行了个福礼,知陆文瑾不择手段,担心又会迁怒旁人。
她尽量离齐宴远些,免得殃及无辜。
齐宴偏偏不知死活,侧身挡住陆文瑾的视线,“世子找阿瑶有什么事吗?”
“你是谁?”陆文瑾言语不善,神色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
齐宴一腔孤勇,丝毫不惧,他鼓起勇气护在季明瑶的面前,“我名唤齐宴,和阿瑶自小相识,倾慕阿瑶已久。”
“此番我和阿瑶去金陵,便打算向尤家提亲。”
季明瑶惊讶地望向齐宴,低头道:“四郎,可别胡说。婚姻大事岂非儿戏,我知你想护着我,但也无需如此,那自己的名声开玩笑。”
陆文瑾冷眼扫向齐宴,“就凭你,也配和我争阿瑶!”
陆文瑾步步逼近,冷沉的言语中暗含着警告和威胁,“阿瑶,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我会为了你将那女人和孩子全都送走,绝不会再叫你再受任何委屈,阿瑶,你是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只要你回到我的身边……”
季明瑶打断了陆文瑾的话,怒道:“世子,你休要再说了!你说你心中有我,做的桩桩件件都是将我逼入绝路。你只是在满足你自己的私欲。”
陆文瑾也不生气,而是轻哄道:“阿瑶,听话,不要任性!成婚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当阿瑶你的夫君!你我相识七年,早已亲密如夫妻,这世上能配得上阿瑶的只有我。”
季明瑶以为他暗指下药后,她被夺去清白,早已气得浑身发抖,“陆文瑾你无耻!”
陆文瑾唇角勾着笑,眼神偏执又疯狂,“阿瑶,想想曾经我们是多么相爱,你舍得放弃我们多年的感情吗?”
“阿瑶,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更不要逃。你是我的,这辈子都只能属于我!”
“我们交往七年,这世间哪个男子能容忍自己的女人有过去。娶了你要意味着要接受你和另一个男人的七年。阿瑶,你别傻了,这呆子只是觊觎你的美貌,他真的不在意你的过去吗?”
陆文瑾眼神深沉,神色近乎扭曲的疯狂。
“即便你们日后真的成婚了,他每每看到你,
便会想起你和我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日日夜夜不得安宁。阿瑶,所以啊!你只能是我的。永永远远都只能属于我,不要试着逃走,更不要试着激怒我,否则我也不知道被逼急了,我会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事来!”
陆文瑾说话很小声,有些话甚至用口型代替,只用他和季明瑶能听到的声音说。
可却字字句句都是威胁和逼迫。
他每说一句话,季明瑶的脸色便更白一分,她想到那夜自己孤身入陆府,被陆文瑾下药的那个晚上,双手收紧握成拳,浑身都在发抖,神色痛苦不堪。
那个晚上发生的事如同阴影般跟着她,陆文瑾有句话说得对,没有哪个男子会不在意她的过去。
她想嫁人好像也行不通。
“阿瑶乖,回到我身边吧!我定会比从前待阿瑶好上千倍百倍。”
她痛苦地捂住了耳朵,陆文瑾就像是可怕的噩梦,一直纠缠着她。
突然,齐宴紧握着她的手,“我会保护阿瑶,绝不会再让你伤害她。”
齐宴的眼睛深情又明亮,看向季明瑶的眼神也更加灼热真诚,每句话都是郑重的承诺。
“阿瑶别怕,既然你们已经退了亲,便和他再无关系,我此番就是来接你回家的。”
他便是她的底气。
陆文瑾则恼羞成怒,一把握住季明瑶另一只手腕,与齐宴形成拉锯之势,“看谁敢带她走!”
却听身后传来女子的声音:“请问,是季三娘子吗?”
三人一齐回头。
说话的人是沈淑宜,三天前已赐婚太子,是未来的太子妃。
沈淑宜突然出现,季明瑶和陆文瑾同时吃了一惊。
季明瑶点头,应了声“是。”
沈淑宜笑道:“那可否请季娘子移步,我有几句话想单独问问季娘子?”
陆文瑾疑惑季明瑶和沈淑宜并无多少交集,为何沈淑宜竟要为季明瑶解围。
他们到底如何相识的。
他又想起昨日沈璃突然出现拦花轿,难道与季明瑶暗中来往的男子真的是沈璃?
他朝着沈淑宜身后的兰桂馆望去,正好与站在兰桂馆楼上的裴若初对视。
圣上已下旨赐婚,沈淑宜已经被指婚太子,太子今日应该是和沈淑宜相邀一起去兰桂馆。
但他压根就没想到季明瑶和裴若初之间有什么关联。
因此目光在裴若初身上停留了一瞬,点头就当是打过招呼。
“你是沈小姐?”季明瑶想起那天在白马寺中见到女子,女子因是爬山太累了,便不顾形象地卧倒在一棵菩提树下,后又在那些贵女满是敌意的眼神中飞快逃窜。
她对这位沈家小姐的印象很深刻。
沈淑宜冲季明瑶使眼色,季明瑶很快便明白,沈淑宜是来助她解围的。
陆文瑾见太子和将来的太子妃都在,不便再当街逼迫,只得收敛言行举止。
而就在这时陆府来人,是长公主身边的秋月姑姑。
她同陆文瑾说了几句,陆文瑾神色复杂地看了季明瑶一眼,“阿瑶,我改天再来同你商量我们的婚事。”
虽心有不甘,但还是转身离开。
季明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便猜想许是长公主也担心陆文瑾会继续纠缠,这才及时出手阻止。
毕竟她昨日已当面退亲,当众打了长公主的脸,长公主是绝不会再答应她嫁入镇国将军府的。
她望向陆文瑾远去的背景,抬头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此刻,裴若初正站在兰桂馆的的二楼,回望了过来,两人目光相触,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季明瑶的脸忽而红了。
季明瑶心想沈淑宜当选太子妃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只等年后选定吉日,便会嫁入东宫。
而裴若初正在东宫当差,此刻和沈淑宜一起出现在兰桂馆,定是奉太子之命护卫沈淑宜的安危。
季明瑶甚至在心中猜测,她与沈淑宜只见过几面,并不相熟,沈淑宜出面相助,或许正是受卫初所托。
季明瑶望向裴若初的眼神中满是感激。
被这般灼热热烈,饱含感激的眼神看着,裴若初的心骤然加快,心砰砰直跳。
想看又不敢看,可越是压抑着不去看,却越是心痒难耐。
又生怕被人察觉到自己的心思,他竟然鬼使神差朝窗子的一侧躲去,贴着墙角偷偷的看她。
有种被背着他人同季明瑶眉来眼去,偷偷摸摸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让他喜悦,让他兴奋,更让他心动。
他将手贴在胸口,感受着心脏剧烈地跳动。
这便是心动的感觉。
因是初次,这种感觉格外强烈。
想看又不敢看,想偷看。
方才陆文瑾的突然出现,当街纠缠季明瑶。
裴若初看的一清二楚,他正打算出手之时,沈淑宜却突然冲了出去。
裴若初想着沈淑宜出面比自己出面更合适,便随她去了。
两人无声地对视,偷看。
只不过季明瑶目光坦荡,饱含感激之情,但是光明正大,只有裴若初一个人偷偷摸摸。
沈淑宜道:“我想帮季娘子其实也有私心,有个人很关心季娘子。”
季明瑶看着裴若初,浅浅一笑,“我知道的。”
沈淑宜先是一怔,而后满眼惊喜,难道她竟然猜到是兄长沈璃关心她。
难道季娘子早就和兄长心意相通,早在和陆文瑾没有退婚之前便已然互生情愫了?
也对,那陆文瑾性情阴郁,不仅养外室,还同别人有了孩子,
此番退亲,错在陆文瑾而非季明瑶。
再说哥哥一直在军营摸爬滚打,从未听说他和哪个女子走的近,哥哥能看上季明瑶,便表明季明瑶定有不同于别家贵女的优点。
季明瑶见沈淑宜不说话,只盯着自己看,弄得她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问道:“沈娘子可是有话要说?不如我请沈娘子去明月阁小坐喝盏茶,如何?”
季明瑶说出之后便后悔了,这满月楼里养的是一群瘦马,明月阁是江月芙的小院。
满月楼中女子虽说个个才色出众,但却是自小养在楼中,卖给富商和取悦王公贵族的风尘女子。
季明瑶不在乎江月芙的身份,真心与她相交,还跟江月芙学琴,拜她为师。
又靠着与满月楼里的女子相熟,做生意挣钱来维持开支,她自是对满月楼的女子颇有好感,并不觉得她们沦落风尘便会低人一等。
但沈淑宜出身高门,想必却不这么想。
没想到沈淑宜却欣喜地道:“好啊!这满月楼我正好没来过,早就听说这里住着一群才艺出众的姑娘,我很想去见识见识。”
沈淑宜故意落后季明瑶几步,看向那眼含期待,饱含深情的齐宴,笑道:“这位公子可是也要向季娘子求亲?但公子来迟了一步。”
齐宴眼中震惊,苦苦思索着沈淑宜口中的“也来求亲”到底是什么意思?来迟一步又是什么意思?
季明瑶虽然和陆文瑾已有婚约,但分明她和陆文瑾已然退亲,这件事早已传遍整个京城,既是当场退亲婚,那场婚约便再不作数了。
“不知沈娘子所说的可是阿瑶和陆世子的婚约?昨夜我早已知晓,婚约已退,阿瑶现在是自由之身。”
沈淑宜看了一眼一派天真,单纯中透着几分清澈呆气的齐宴,心想实在是她多虑了。
这样的单纯的傻书生又怎会是兄长的对手。
于是她收回对齐宴的敌意,笑得狡黠,“齐公子,你猜?”
第30章 第30章太子争妻。
待沈淑宜走远后,齐宴仍在拧眉沉思发呆。
沈淑宜觉得齐宴不足为惧,眼下最重要的是要知晓季明瑶的态度。
她决定再为兄长试探一番,若季明瑶的心中也中意兄长,还
是尽快将婚事定下来,免得突生变故。
季明瑶不知沈淑宜的打算,见她不仅仗义相助,出身高门却没有门第之见,便又对沈淑宜多了几分好感。
二人便相携进了满月楼。
满月楼的管事知季明瑶和江月芙是好友,便并未阻拦。
江月芙是满月楼的魁首,满月楼里大半客人都是为了江月芙慕名而来,管事自然也要捧着江月芙。
这满月楼中的瘦马个个才艺出众,江月芙身为花魁娘子,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连骑马射箭、投壶双陆等京城中公子哥喜欢的游戏,她也样样擅长。
大燕国可供贵族取乐的青楼不少,最有名的便是京城的富乐院和不夜宫。
出身青楼的可怜但美貌的女子不少,精通才艺的女子更是不在少数,富乐院以舞蹈闻名,不夜宫的曲更好听。
要在这一众女子中脱颖而出,做到闻名京城可绝不容易,江月芙能闻名京城,坐稳满月楼的魁首,除了才色双绝之外,更需要有人追捧。
赵晋便是这个冤大头,不但金银珠宝不要钱似的往满月楼里送,这个行事浪荡的纨绔小侯爷每日都往满月楼里跑,求着江月芙见他一面。
可谓是锲而不舍。
那赵晋舍得花钱,可依然不受江月芙待见。
十回有九回被拒,赵晋被拒绝得狠了,才会在今日喝醉后,当街拦了季明瑶的马车,醉酒发疯竟将季明瑶错认成了江月芙,举止轻浮,险些冒犯了季明瑶。
赵晋可是风月场里的浪子,是青楼里的常客,因出手阔绰,那些青楼女子自是逢迎讨好。
如今这浪子不仅回了头,还只钟情江月芙一人。
就连赵小侯爷这般常年流连花丛中的风流浪子也栽在了江月芙的身上,旁的男子便是好奇也要来看一眼江月到底有何本事,竟将小侯爷迷得神魂颠倒。
因此慕名来满月楼的男子不计其数,又见江月芙生得容色极艳,才艺双绝,偏她高兴了就给那些男人几分脸色,没钱也可和她泛舟共饮,吟诗作赋,她若不高兴十天半个月也难得见一面。
美人越神秘,越是琢磨不透,便越是吊足了男人们的胃口。
在一众男人为她着迷追捧之时,江月芙也迅速闻名京城,引得更多的官宦富家子弟前来攀折。
此刻江月芙正在房中上妆,芙蓉面上轻扫峨眉,镜中美人容色美艳,媚态天成。
方才满月楼外闹出了这般大的动静,江月芙站在窗边也看到了。
见季明瑶和沈淑宜一同前来,她示意让侍女退下,亲手为季明瑶沏了一盏花茶,满脸歉意地说道:“没想到那赵晋醉酒昏了头,竟将你当成了我,对你多有冒犯,都怪我!是我对不住你。”
季明瑶了摇头,“你我之间无需见外,我知你的苦衷。再说今日多亏沈小姐相助,我来你这里讨杯茶来借花献佛。”
季明瑶对沈淑宜行了福礼,郑重说道:“多谢沈娘子解围,否则今日定然难以收场。”
若非陆文瑾忌惮沈家,忌惮沈淑宜太子妃的身份,恐怕她也无法轻易摆脱陆文瑾的纠缠。
江月芙也心有余悸,为季明瑶捏了一把汗,感激地望向沈淑宜。
“多亏沈小姐及时出现救场。月芙以茶代酒,敬沈小姐一杯。”
沈淑宜抿唇一笑,“还好方才江娘子没有出现,否则楼下的那些男子恐怕会更疯狂。届时恐怕堵了这桃李胡同,京兆府尹怕是要治娘子的罪了!”
见江月芙和季明瑶面面相觑,沈淑宜便掩唇一笑:江娘子魅力太大,影响了京城的治安,京兆府自然要治你这芳心纵火犯的罪!”
“哈哈哈……”沈淑宜的一番话将季明瑶和江月芙都逗笑了。
“沈娘子真真是个妙人啊!”
只不过这名气太大,也是一种负担,方才沈淑宜在楼下瞧见那些男子,他们蜂拥涌入,个个狂热疯狂,口中都呼唤着江月芙的名字。
那阵仗也太吓人了。
沈淑宜曾见过太子出行,那些贵女也似这般围着太子,想到那些贵女的狂热疯狂,便觉得头皮发麻,她更加庆幸自己做了对的选择。
这明月阁原本是个湖心小筑,但此时正值冬日,住在湖心实在太过寒冷,住久了寒气入体,对身体不好。满月楼的管事便干脆大手一挥,直接为江月芙再建了一座高楼,连带着湖心小筑一并给了她。
起先管事的还担心江月芙对那些男人们太过冷淡,会影响了满月楼的生意,而现在看来,江月芙吊着那些男人的胃口,满月楼的生意只会更好。
毕竟江月芙可不是一般的妓子,她卖艺不卖身,甚至无需露面,只坐在楼中抚几首曲子,办几次诗会,前来满月楼的男子依然络绎不绝。
何况还有赵晋那个冤大头在。只要赵晋一日不曾不放弃,江月芙的名气便会越来越大,会吸引更多的男子前来,数不清的金银也会不断地流入满月楼。
男人们来满月楼要听曲要吃饭喝酒,要消遣,满月楼的酒菜比一般的酒楼贵了数倍不止,管事自是挣得盆满钵满。
她自然愿意捧着江月芙,也便由着她冷傲的性子。
可眼下赵晋仍未离开,而是躲在不远处偷偷看着明月阁,季明瑶站在窗边,望向蹲守在墙角的赵晋,“月芙当真一点都不心动吗?”
江月芙笑道:“动心又如何?不心动又如何?我和明瑶你一样,感情于我们而言只是调剂品,再喜欢也不会失去理智,失去分寸。”
“他喜欢我。却不能娶我,而我亦不愿被困于后宅,当个供人取乐的玩物,我不愿为妾。”
沈淑宜惊讶地望向江月芙,要知道江月芙这般的出身,最好的结局也只能嫁入高门为妾。
没有男子会愿意娶个青楼女子当正妻。
尤其是赵晋这般出身的,娶妻要选有身份有地位的,需考虑门第出身,人品才华,不但要家世清白,甚至还要考虑来自女子娘家的助力。
江月芙像是猜到了沈淑宜的心思,勾唇笑道:“人啊,要活在当下,要及时行乐,才不会辜负青春年华。”
她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上天给的美貌也是有期限的,所以我才格外珍惜这短暂的青春,和不同的男子约会,享受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光,阿瑶也是,若是当初不将心思放在陆文瑾一人身上,便也不会白白消耗了青春。”
江月芙有些醉了,她用指尖轻轻勾抬起季明瑶的下巴,笑道:“阿瑶也可悄悄寻个男子,当及时行乐。”
季明瑶的脸都红透了,“我还是不用了吧……”
江月芙笑道:“阿瑶怎的脸红了,难道你也背着陆文瑾也养了个外室不成?”
季明瑶想起裴若初,双颊更是红的发烫,“怎么会呢!月芙可饶了我吧!”
沈淑宜也赶紧为季明瑶解围,“阿瑶是我定下的,你们都不许和我抢。”
“你是女子,你怎能定下阿瑶!沈娘子醉了……”
江月芙摇摇晃晃地坐下轻抚琴弦,婉转的曲调宛若天籁,优美的琴曲自明月楼传出去,楼下的那些狂热的爱慕者像是猫嗅到了鱼腥味,爆发出阵阵热烈的欢呼声和雷鸣般的掌声。
这是江月芙同他们的约定,若满月楼能传出琴音,便代表今夜江月芙会从他们中间选一位男子相伴。
一曲罢,江月芙重新梳了妆,又换上了一件华丽的石榴红衣裙,这身华美装扮更是让她容光焕发,热烈如火。
“阿瑶,瞧着陆文瑾只怕不会轻易放手,你可要早做打算。阿瑶是打算离开京城了吧?”
季明瑶点了点头,陆文瑾难缠,她也不放心家人独自在金陵,不若先去金陵避避风头。
这些年外祖父对继妻郭氏唯命是从,纵容那对母女,外祖母早逝,母亲被郭氏成那般迂腐古板的性子,金陵的尤家也并不比季家好多少,听说外祖父病危,母亲又回到了尤家,她担心郭氏会为难母亲。
就在方才兄长和齐宴一道进京,想必是放心不下程湘,偷偷回来的。
他担心方才兄长出手救自己被陆文瑾察觉,兄长会有危险。
沈淑宜问道:“季娘子可会答应齐家四郎的求亲?”
季明瑶摇了摇头,若方才她还心存侥幸想赶紧嫁人来摆脱陆文瑾的纠缠,而陆文瑾的话又给了她致命一击。
如今的她清白已失,名声尽毁,又有什么资格再去祸害他人。
沈淑宜自是欣喜,季明瑶既然对齐宴无意,那表明兄长就还有机会。
依她看来,兄长也不必等什么吉日,应催促他早些上门提亲。
如此,季明瑶也能摆脱陆文瑾的纠缠。
兄长也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沈淑宜欣慰地笑道:“不答应好啊!”
季明瑶和江月芙一齐看向沈淑宜,沈淑宜连连摆手,“你们别误会,我的意思是季娘子适合更好的男子。”
江月芙却嗅到了几分不同寻常来,着急问道:“我倒想听听看适合阿瑶的到底是哪样的男子?”
沈淑宜放下手中的酒盏,她早就想替兄长试探季明瑶的态度,于是清了清嗓子,说道:“自然是容貌英俊,放眼整个京城那都是数一数二。”
沈淑宜自是极自信兄长的相貌。
除了那位丰神俊朗,光风霁月的太子殿下,沈璃那也是貌比潘安,俊美无双,只不过他常年住在军营,周身带着杀伐之气,贵女们惧怕不敢接近罢了。
太子从不拒绝贵女们示好,说的好听是性情温和,气度儒雅,实则是态度暧昧不明,来者不拒。
而兄长身边都是男子,连个伺候的婢女都没有,洁身自好,极其自爱,单凭这一点便远远强过太子。
沈淑宜看清自己的内心后,对太子已无半点眷恋。
甚至觉得值得她喜欢的男子就应该是像兄长那样的,自尊自爱,能让女子放心的。
“他武艺高强,难遇敌手。”
季明瑶以为沈淑宜今日是受卫初所托前来相助解围,自然也认为沈淑宜是为卫初说话。
心想卫初确实生得容貌俊朗,自然也是武艺高强,不然也当不上东宫侍卫,还是太子跟前的红人。
甚至沈淑宜这个未来的太子妃都替他说话。
但沈淑宜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卫初对她无意,不然也不会说出什么介绍男子与她相看。
卫初确实帮了她不少忙,但也是因为从前兄长救过他,同兄长有几分交情。
可并非是因为喜欢她。
沈淑宜又道:“他因是初次对女子心动,虽面上不显,但他总归是害羞的。有些话他羞于启齿,可每次面对季娘子时,内心却是波涛汹涌,情难自抑。”
当真是“波涛汹涌”“情难自抑”吗?
季明瑶像是被什么击中了,看着沈淑宜若有所思。
他的确面色不显,每次面对她时,他总是一副眉眼含笑,温和到好似没有脾气一般。
难道他当真是羞于启齿吗?甚至每每面对她时,都是内心波涛汹涌,甚至情难自抑吗?
原来卫初竟是这样的人。
她竟没有发现他还有如此情感细腻的一面。
沈淑宜暗中观察季明瑶的神色,见她虽未明确表态,但霞飞双颊,满面羞涩,便这一趟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心想:“傻哥哥,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剩下的要靠你自己了。”
替哥哥试探了季明瑶的态度,沈淑宜很满意。
她迟疑了片刻,才问道:“季娘子,令兄是否也来了京城?”
定是方才兄长出手相救被沈淑宜看到了,季明瑶惊讶问道:“沈娘子竟认识兄长?”
沈淑宜点头:“那日我被困白马寺,是令兄出手替我解围。”
那日并非是季泽川出手救她,而是季泽川为躲避锦衣卫追捕闯进她房中,还拿刀要挟她。
不过自那日之后。她却一直想再见他,把耳珰还给他。
沈淑宜提醒道:“令兄的处境很危险,往后最好不要再回京。”
她想将那翡翠耳珰拿出来交给季明瑶,让她转交给季泽川。
“我有一物想托季娘子交给令兄。”
却听季明瑶说道:“兄长应是放不下程家娘子,前来探望心上人,多谢沈娘子提醒,我定会转告兄长,让他小心。”
尽管沈淑宜不动声色,但听说季泽川探望心上人确实有一瞬间的失神,而那般的失落的眼神还是没能逃过季明瑶的眼睛。
季明瑶心中震惊,她方才不过是试探,没想到沈淑宜竟然对兄长有意。
圣上已经下了赐婚的圣旨。沈淑宜是太子妃。
“方才沈娘子说要托我转交兄长什么呢?”
沈淑宜笑道:“瞧我这记性,今日出门竟忘带了。”
她突然改变主意了,她就要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今后有可能和季泽川再也见不到了。
她想见他一面。
*
方才裴若初正打算为季明瑶出头,却被沈淑宜抢了先,便只好顺水推舟,毕竟沈淑宜出面,比他去更合适。
他方才不过与季明瑶远远对视,想起那水光潋滟的眸子,便越觉得心中久久无法平静,面红心跳。
就像是情人之间默默地传情,只需一个眼神,便能读懂对方的心思。
无论是方才突然出现,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极力维护季明瑶的齐宴,还是沈淑宜唤季明瑶嫂嫂,都让裴若初心情一阵起伏。
既喜又忧。
又甚是心烦季明瑶昨夜才退亲,怎的却同时冒出两个男子对她穷追不舍。
偏偏她如今再无婚约在身,不论是齐宴还是沈璃都可名正言顺地追求她。
他克制着内心的悸动,眼睛却盯着满月楼,一杯接着一杯喝闷酒。
慕晴一时顺着太子的目光看向满月楼,又暗暗观察着太子,见他神色挣扎,那如坐针毡的样子。
心想男人可真虚伪。
慕晴看不下去了,分明太子喜欢的就是季娘子,喜欢得坐立不安,喜欢得疯狂吃醋,还在借酒消愁,却还在苦苦硬撑。
她幽幽说了一句,“季娘子可要跟那书呆子跑了,殿下却还要在这里犹豫不决,独自借酒消愁吗?”
只见那熟悉的身影出了满月楼。
某人蹭地起身。
慕风按主子的吩咐去查那齐宴的身世背景,打算这几日沈璃的动向回禀太子。
却见太子一阵风似的出了兰桂馆,又见慕晴一脸幸灾乐祸地低头笑得肩膀微微耸动。
他不禁脸一板,皱眉道:“你又想使什么坏?”
慕晴耸了耸肩,“我什么都没做,就看不惯有些人明明心中在意的要死,却还在苦苦强撑。”
“他这样是会错过季娘子的。”
慕风冷声道:“太子殿下心中有大业,多年隐忍筹谋才到今天的位置,绝无可能将感情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更何况殿下就要娶妻了。”
“这话哄哄兄长也就得了。没想到殿下狠起来连自己都骗。”
慕晴挑了挑眉,“兄长觉得太子殿下为季娘子做的哪一件事不是超越底线?再说若是真动了心,哪能说控制便能控制的。”
太子并不在乎沈淑宜,慕晴观察那沈淑宜也心不在焉,她也不喜欢太子。
两个互相都不喜欢的在一起那不是互相折磨吗?
慕风还要训斥妹妹,却见窗子被推开,慕晴一阵风似跃出屋外,她嫌烦,干脆跃上屋顶。
慕风更没想到自己的妹妹为了看热闹,直接无视他,施展轻功飞上屋顶偷看。
慕风叹了一口气。
妹妹性子跳脱,胆大妄为,那都是主子惯的,裴若初待人温和,也从不轻易责备下属。
他在白马寺蛰伏多年,在皇后的眼皮子底下培养暗卫并不容易,他尤其爱惜这些下属的性命,每一次出任务,太子都要叮嘱成败并不重要,保命要紧。
尤其是对在暗卫中年纪最小的慕晴,更是纵容过度,才会养成了慕晴这般胆大
包天,无所畏惧的性子。
不过慕风虽说不像慕晴那般直接上屋顶偷看,但他却也是盯着满月楼的方向,生怕错漏了每一个细节。
见沈淑宜已经告别了季明瑶,已经先行离开。
而季明瑶从满月楼出来,齐宴便赶紧跟上前去。
还不知从哪里变来的炒栗子和一些零嘴儿,“这一路上从京城到金陵需要好几日的路程,怕你在路上无聊,但我与阿瑶太久没见了,只记得从前阿瑶最喜欢糖炒栗子和我娘亲做的酒酿丸子,我不知道阿瑶口味,便按阿瑶从前喜欢的口味都买了一点。”
“多谢四郎。”
齐宴上赶着献殷勤,站得离季明瑶极近,眼睛也恨不得黏在季明瑶的身上。
其实是因为齐宴小时候看书伤了眼睛,离得远了就看不清。
裴若初压下怒火,实在忍不住咳了一声打断了齐宴继续献殷勤。
又抬手对季明瑶打了个招呼。
“季三娘子,好巧啊!”
季明瑶心想方才他明明就在满月楼对面的兰桂馆。
方才他还与她对视了,哪里巧了。
她想起沈淑宜说的话,还说卫初羞于启齿,其实内心波涛汹涌,情难自抑。
季明瑶觉得自己的耳根有些发燥,红晕悄悄爬上脸颊。
她蹲身朝裴若初行礼,也是为了感谢他方才请得太子妃出面,替她解围。
可没想到裴若初拧眉看向齐宴腰间悬挂的扇套。
“这扇套上绣的仙鹤还真是栩栩如生,甚是灵动,不知这位兄台可否能让我瞧一瞧?”
齐宴作揖回礼,懂礼数又有涵养。
但他自小未出过金陵,自然不知眼前的这个笑得温润和善的男子便是当朝储君。
他取下季明瑶少时赠给他的扇袋,小心翼翼地交给裴若初。
裴若初拿着那扇袋仔细地端详了一番,道:“仙鹤倒是绣得不错,不过论绣工,与我这护腕上的麒麟比起来,倒是差了一些。”
他故意露出手腕,特意在齐宴的面前炫耀一番。
这话虽是对齐宴说的,看的却是季明瑶。
虽说仍是双眸含笑,但说话的语气也有些不满。
季明瑶不但送了他和沈璃一模一样的麒麟护腕,就连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齐四郎也有她亲手绣的扇袋。
她便是这般敷衍自己的么?
哪知齐宴却道:“这位公子此言差矣,这枚扇袋对我意义非凡!是我最重要之物。在我看来,这绣扇袋之人是这天底最心灵手巧的人。”
齐宴神色认真,好像裴若初手中的不是个旧扇袋,而是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在他的眼中,任何金银珍宝都不及季明瑶送他的这个礼物珍贵。
裴若初顿感头痛不已,齐宴虽看着有几分呆气,却有股执拗劲。
但也是真的眼瞎,他难道便看不出他的护腕和扇袋是出自同一个之手吗?
与他较真,又极力维护季明瑶的齐宴,同他手中的这个扇袋一样的碍眼。
于是,当一阵寒风刮来之时,裴若初握着扇袋的手一松。
扇袋便被风刮走了。
季明瑶和齐宴一齐呆住了。
季明瑶蹙眉:“卫初你……”
裴若初手一摊,仍是面带微笑,笑道:“抱歉,风太大,没抓住!”
那阵风刮得十分猛烈,齐宴赶紧去追被刮走的扇袋。
他哪里知道裴若初武艺高强,借那阵风,又暗自用了内力,
于是可扇袋被吹进了河道里。
齐宴也跟着那阵风追到了河边。
好在那扇袋足够轻,被风刮进湖里后还能漂浮在水面上。
齐宴怔怔地望着河面好似在发呆,可他背对着裴若初和季明瑶,他们看不到他已是眼眶泛红,急得快要落下泪来。
当季明瑶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却听“扑通”一声响。
齐宴已经跳进了那寒冷刺骨的冰河中。
她大惊失色,高声惊呼,“四郎,别去!”
裴若初也震惊不已。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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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31章他疯狂嫉妒,疯狂吃醋。(大……
夜晚的满月楼灯火通明,无数富贵公子,风流才子都慕名而来,楼中欢声笑语,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只听“扑通”一声水响。
河岸两旁的人们纷纷打开窗子,高呼道:“有人落水了!”
众人闻声而来,好奇看热闹之人飞快涌向岸边,很快便对着落水的齐宴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么冷的天落水,可别冻死了!”
“哪家的郎君这么可怜啊!唇都冻紫了。”
“看,河面上有东西,那郎君好像是去捡那东西的。”
“快救人啊!”
众人七嘴八舌。
忽见一少女焦急挤进人群中,急切呼喊道:“四郎,别去捡那扇套了,水太冷了,你快回来。”
季明瑶边往岸边跑边喊,“四郎,你往这边游,我拉你上来。”
好在齐宴会水,跳下水后便奋力游向漂浮在水面上的扇袋。他好不容易抓到扇袋,欣喜地朝季明瑶挥手。
“阿瑶,我拿到了。”
季明瑶见他浑身湿透,冻得脸都白了,担心他会出事,急切地道:“四郎先上来再说!”
尽管齐宴冻得面色苍白如雪,见到对他伸出手,关心他的季明瑶,面上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笑容干净纯粹得像个孩子。“好。我这便上来了。”
但当他快要碰到季明瑶的手,却突然被裴若初佛开,用力抓住他的手腕,将他一把拽了上来,“男女授受不亲,在下来助齐公子一臂之力。”
齐宴眼神中难掩失落,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被冬日冰冷的湖水浸得泛了红,显得楚楚可怜。
又被裴若初侧身挡住,不许他再接近季明瑶,齐宴委屈地唤了声,“阿瑶。”
季明瑶赶紧将披风拿给他,“可冷坏了吧?不过一个旧扇套而已,我再替你绣一个便是,又何需跳下水去捡,四郎何至于此?”
裴若初则在一旁落井下石,“齐公子行事便是如此冲动不计后果吗?齐公子可有想过,若你出事,旁人可会自责,可会后悔?”
可齐宴不知,这本就是无妄之灾,他好心借给裴若初看,可裴若初却使手段丢了扇套。
自己最珍贵的礼物被弄丢了,他只是一时心急,一时并未想到这诸多后果。
齐宴内心自责歉疚,“阿瑶,对不起,是我害你担心了。”
齐宴冷得发颤,眼眸似蒙着一层水雾,清澈透亮的眼眸越发深情,“在我心里,这不只是旧扇套,而是我与阿瑶的回忆,我视若珍宝。”
无论是人还是扇袋。
他轻轻抚摸着这扇套之上的仙鹤,仙鹤展翅翱翔于天际,飞过青山,飞过浩瀚无边的大海。
他不过是齐家的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子,为了照顾母亲,为了出人头地,他唯一的出路便只能刻苦读书考取功名。
他自小苦读,比旁人多十倍的时间都用来读书,从小书本不离手,连眼睛都熬坏了。
齐家和金陵的尤家是邻居,年少时闯入生命中的季明瑶,便是他生命里的一道光。
他小时候最期待的便是那爬上院墙的活泼机灵的小丫头。
小时候季明瑶性子活泼,总是在他晨起读书时,便爬树掏鸟窝,翻墙捡纸鸢。
每当季明瑶爬上院墙,露出小脑袋,他总是担心她会摔下来,他自己在家过的憋屈,实在羡慕这个性子开朗的邻家妹妹。
十二岁那年他考中了秀才,又正逢他的生辰,府中却无一人记得,亦无人重视,而母亲又病了。
他只是对季明瑶随口提过自己的生辰,季明瑶便亲手绣了这枚扇袋作为生辰礼物送给他。见他情绪低落,季明瑶便安慰他说,“出身虽然无法改变,但愿四郎同这仙鹤般翱翔天际,不坠凌云。”
那时,他便情根深种,将季明瑶放在了心上。
双清澈的眼眸中满是深情,齐宴的这番话在裴若初看来不亚于当场告白。
裴若初觉得这个齐家的庶子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实则是心机颇深。
于是,他侧身挡在齐宴的面前,阻止他继续接近季明瑶。
“可在卫某看来,齐四郎行事极端,做事不计后果,如此莽撞行事,实则是会给人带来困扰。 ”
“倘若今日齐四公子有个三长两短,季三娘子岂不又要白白遭人指责!齐府的人也会因为此事再次找到季家。”
“如今季娘子已经被赶出家门,若是再摊上这种事,那本就不甚好听的名声便更是雪上加霜。”
裴若初虽然眉眼含笑,说出的话却刻薄,“在下认为齐四郎这般不负责任,只会给人添麻烦。齐四郎不会以为这样做,便会让人觉得很深情很感动吧?”
裴若初看向季明瑶,问道:“季娘子不会也觉得齐宴这种幼稚的行为是因为爱慕你,为爱奋不顾身罢?”
季明瑶一噎,其实她压根不会被齐宴跳河捡扇袋的举动打动,当时她是既担心又害怕,她对落水有阴影。
她在白马寺被人陷害落水,差点就死了,她害怕落水后那种窒息无助的感觉。
好不容易退婚,她只想低调,不想明日京城又传出什么离谱的谣言。
可见到齐宴这副狼狈可怜的模样,实在不忍心说什么。
齐宴的举止固然有些偏执极端,但齐宴落水不正是因裴若初丢了扇套么?
她瞪了裴若初一眼。
“卫大哥不要再说了。”
因为齐宴为心上人跳水捡扇袋的举动,旁人感动他用情至真至诚,不少围观的女子甚至感动得落泪。
可听了裴如初一番话,又觉得他说的颇有道理,齐宴行为极端,难免有些不负责任,给人添麻烦的嫌疑。
而原本在屋顶听八卦,看热闹的慕晴见自家太子竟然差点争抢不过一个书呆子,便飞身跃下,混在人群之中,加油添醋煽动围观人群,
“姑娘们可要擦亮眼睛,这样的男人可不能嫁!说的好听是为爱不顾一切,可这种行事冲动极端,不计后果的就是莽夫。”
那些原本感动齐宴为爱奔赴,不顾性命的女子们的态度竟然全都发生了逆转。
她们都对齐宴指指点点。
齐宴本来面皮就薄,此刻更是满面通红,那本就蒙着一层泪意的泛红眼睛都快要哭出来了。
“阿瑶,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是我冲动鲁莽,都是我的错!”
方才他跳河去捡受扇袋受冻,此刻被那冷风吹着,顿感头晕脑胀,身体摇摇欲坠。
无数指责他的声音钻入他的耳中,他担心季明瑶误会,可他越是想要解释,越是紧张,最后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阿瑶……”他张了张嘴,听不到季明瑶说了什么,便两眼一黑,直接晕厥了过去。
季明瑶赶紧去搀扶。
眼看着齐宴就要晕倒在季明瑶的怀中,裴若初更觉得此人果然心机深沉,他不过说了几句,竟然使心机耍手段,还说晕就晕。
裴若初快被气笑了,他快速出手,一把扯过齐宴的手臂,稳住他的身子不让他碰到季明瑶半分。
更为了让季明瑶认清齐宴的真面目,用力摇醒他,“齐宴,别再装了!”
“卫初,你到底想做什么?”
见齐宴的手臂都快要被捏紫了,裴若初还使劲摇着虚弱的齐宴,季明瑶终于忍无可忍,怒道:“你将四郎害的还不够吗?你到底还有没有人性?他已经生病了!”
季明瑶赶紧上前,一把从裴若初的手里拉过齐宴。
裴若初认定是齐宴蓄谋已久,就是为了扮可怜博得季明瑶的同情。
越发觉得此人城府极深,季明瑶却看不透,气得连连冷笑,“我害他?季明瑶你真是不长记性,刚刚摆脱了陆文瑾,这是又要跳火坑?你难道看不出来,他就是故意装可怜想得到你的同情吗?”
“慕风,你去请郎中来,今日我便要让你看看齐宴的真面目。”
“也让你知道到底是谁真心对你好。”
只有默默付出,不计回报,不让人知晓的才是真的对她好。
慕风赶紧去附近的医馆请了郎中前来,老郎中上前去替齐宴诊脉,郎中诊断齐宴确是受了风寒,又在冰冷的湖水中泡了许久,头晕脑胀,体力不支才会晕倒。
“这位公子确是落水染了风寒,需赶紧将湿衣裳换下,盖着被褥发发汗,老夫开几副汤药让他服下,便可无碍了。”
裴若初挑眉,“竟不是装的?”
“看来这书呆子还是个风一吹就倒的病秧子。”
那般无用,又如何能配得上季明瑶。
虽然齐宴病了,但方才不顾一切,冬日跳河捡扇袋,又借机当众告白,也足以表明他心机深沉。
“但他也是为了讨好你,还是使了心机耍了手段。想让你怜惜他。”
季明瑶冷笑道:“那你呢?你故意将我赠他扇袋扔进河中,甚至刻意引导围观人群误解齐宴。那卫大哥是否也是使了心机耍了手段?有别的心思呢?”
裴若初气急,温和的声音带着薄怒,“那还不是因为你随便拿旁人都有的东西来敷衍我,你送给齐宴扇袋,还送给沈璃一模一样的护腕。”
就连送礼物的心意也不是独一无二的。
季明瑶冷笑道:“卫大哥是习武之人,我送你护腕有什么不对吗?齐四郎、沈都督和卫大哥都是我的朋友,朋友难道不应一视同仁,还要分三六九等吗?”
“卫大哥如此这般故意找茬,到底是为什么?”
“自是因为……”
难道要说他吃醋,他在意,他疯狂嫉妒她和齐宴从小一起长大,他们是青梅竹马。
难道要说他嫉妒沈璃没有婚约,婚事能自己做主。
难道他要说只是气她送自己的礼物和旁人的一样。
气她只当他是朋友,在她的心里,他和沈璃和齐宴并无不同。
但裴若初说不出口。他又想到成婚当天季明瑶说的话,她让自己为她寻郎君相看。而他知晓不论是齐宴还是沈璃,都比他更合适,没有所谓的大业,没有对母妃立下的誓言。
他就是疯狂嫉妒,疯狂吃醋,快要将自己逼疯了。
裴若初颤抖着握拳,只是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心中的烦闷、痛苦全都被压下,他再次戴上了那张温和的面具,当那个光风霁月,无悲无喜的太子殿下。
“殿下快说,赶紧表明心意。”慕晴见太子说话又只说一半,后又干脆抿唇,一言不发。
方才那同齐宴争抢的勇气哪去了。
慕晴心急如焚,紧张得使劲抓住兄长的手臂,“殿下,快说出来,说你在乎季娘子,说你倾慕她!”
慕风瞪了妹妹一眼,一把拍掉慕晴的手。
其实他内心矛盾,既盼着太子不再压抑本心,和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又担心太子不顾一切,担心他为了季娘子放弃大业,他隐忍了整整十年,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今天。
他不能只想他自己,还有丽嫔娘娘,太子殿下的母亲。
裴若初的眼神突然冷了下来,仍是唇角含笑。“没有为什么。”
季明瑶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看向裴若初,眼中写满失望。
“看来卫大哥是不满意我送你的礼物,既然不喜欢,那便请卫大哥还给我!”
季明瑶不但送礼物敷衍,还要因为齐宴要回礼物。
裴若初道:“好,那便还给你。”
他取下护腕,交还给季明瑶,满脸落漠,转过身去。
“慕风,慕晴。走吧!”
慕晴见太子眼眶都红了,正要说什么,却被慕风硬拉着离开。
季明瑶则让人将齐宴扶上马车,扬长而去。
她心中恼恨自己是傻了才会相信,卫初内心波涛汹涌,情难自抑。
此人善于伪装,工于心计,哪有什么真心可言。
她紧握着那对送给裴若初的护腕,这护腕也是她一针一线所绣,熬了一夜,眼睛都熬红了才做成的。
除此之外,她还打算在离开京城之前,再送一套护膝送他。
在东宫当差要守夜,冬日夜晚气温极低,穿戴护膝也能保暖。
而这护膝她也快要完成了。
如今看来,已经没有送出去的必要了。
她气得想将那护膝和护腕都丢出去。
可这些都是她点灯熬油一针一线绣成 ,她平日要为他人做衣,做这护膝和护腕都是她熬夜做的。
他不知珍惜,但也不能践踏了她的心意。
好在今夜就要离开京城了,再也不必见到那般讨厌之人了。
马车还未走远,季明瑶却吩咐马车突然停下。
季明瑶在掀开帘子的那一瞬,她看到了蹲在墙角的赵晋。
赵晋身上都是落雪,几乎成了个雪人。
他迟迟不肯离开,失魂落魄地盯着满月楼,满月楼歌舞不屑,欢笑声不断,欢乐场中有春风得意,抱得佳人归的得意之人,自然也有赵晋这般愁苦不堪的失意人。
他像是一尊石雕般一动也不动。
季明瑶撑伞下马车,走到赵晋的面前,闻到那熏人刺鼻的酒气,不禁直蹙眉头,“这是月芙让我交给你的。”
她并不觉得一个情场浪子能有多少真心,说不定赵晋和那陆文瑾一样,只是因为得不到这才发疯,求的不过是一夕的欢愉罢了。
但江月芙身似浮萍,沦落风尘,无可依仗,她想要的可不仅是这一夕的欢愉。
她虽出身低微,但偏偏清醒,知这欢乐场中,无人能给她一生的依靠,所以她逢场作戏,却不付出真心。
可人非草木,哪能做到真的无情,赵晋日日上门只为苦求见江月芙一面,豪掷千金只为搏红颜一笑,她还是生了情。
但见面之后便会想要更多,她想要的赵晋却给不了,这样才是最痛苦的。
她想起江月芙临走前说过的话,“请阿瑶替将这封信送给他,他看过这封信便不会再来了。”
江月芙还将自己最珍贵的古琴赠给了季明瑶,又从箱笼中拿出自己珍藏了多年了曲谱一并交给自己。
“这琴我往后不会再弹,这曲谱我也用不上了,算是离别前的赠别礼。”
临走前,江月芙笑着叮嘱:“阿瑶,请珍惜眼前人,还有一定要幸福!”
之后,江月芙便从书架上拿了一个卷轴,抱着那卷轴,着盛妆出了明月楼,走向那些疯狂追捧她的男子,在众多男子中选一人度过良宵。
赵晋见明月楼的灯灭了,便知今夜江月芙同另一个男子有约,更是心灰意冷,“她总是躲着我,避我好像瘟神。朋友都劝我,堂堂武德侯府的小侯爷,风月场上的浪子,身边什么样的女人都有。可我就是喜欢她,每天都来等她,等到她对我心软为止。”
他将那信笺展开,突然哭出声来。“月芙说下个月初五便要嫁人了。”
江月芙将自己最爱的琴赠给她,季明瑶便已经猜到她要离开了。
如今江月芙名满京城,但满月楼的管事不会放过她,要娶她的不是普通人家,而是当今圣上的亲叔叔英王。
满月楼聘礼已收,婚书已签,再无转圜的余地。
季明瑶不死心,便又问了一句,“小侯爷可愿娶她为妻?”
赵晋神色躲闪。
季明瑶瞬间明白了这眼神的含义。
江月芙说的没错,说喜欢她,肖想她的美貌,想和她共度良宵的男子不计其数,但他们只当她是个取悦男人的玩物,不会想要将一个青楼女子娶回家。
赵晋愿为江月芙花钱,每日苦等只为见她一面,甚至为她喝醉为她如痴如狂,但却不会娶她。
江月芙看的很清楚。
季明瑶道:“若你真心喜爱她,也并非没有法子可以挽救。”
赵晋自嘲笑道:“那是英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还有何法子可以挽救?”
季明瑶不紧不慢地道:“那英王好色成性,府中美妾成群,只需小侯爷买通一名医术高明的医者,用药物暂时毁去月芙的容貌,英王也不过是看中了月芙的美貌,若见她容貌已毁,定会主动毁婚。而满月楼也会因此放月芙自由。”
“京城是不能呆了,小侯爷可带月芙远走高飞。只不过外面比不得京城,小侯爷自是要从此舍下锦衣玉食的生活,像寻常百姓那般为了生计奔波。不知小侯爷可愿为了月芙放弃一切。带她走?”
赵晋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良久才道:“此事事关皇家,容我再想一想。”
他踉跄起身,慌忙对季明瑶拱手告辞,脚步踉跄跑进风雪之中。
“人渣!”
季明瑶望着赵晋惊慌逃窜的背影冷笑连连:“我不过试探一二,便慌不择路跑了,世间男儿皆薄情,赵晋的深情也不过如此。”
其实不用赵晋出手,她也有办法将人救出。
她只是替江月芙不值,明知赵晋毫无担当。不能指望,她还是动了情。
“果然,感情都经不起考验的,这世上哪还有什么深情。”
“咳咳咳……”
身后一阵咳嗽声传来,齐宴道:“未必所有人都同那赵小侯爷那般,这世间亦有一心一意,一生只爱一人的感情。”
季明瑶见他面色绯红,咳嗽不止,“四郎怎的出来了,你还病着呢!若吹了风,病情又该加重了。”
齐宴将披风披在季明瑶的身上,“我等你一起进去。”
他生怕赵晋又像方才那般冒犯了季明瑶,这才不放心跟来。
那披风一直被齐宴抱在怀中,带着一股暖意,还有一股清淡的竹叶香气。
季明瑶心中有些动容,笑看着齐宴那双深情的桃花眸,那般的眼神和裴若初的那种带着距离感的温润不同,齐宴的眼眸格外温柔又深情,季明瑶被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看着竟然觉得面庞发热,霞飞双颊。
羞得不敢再和齐宴对视。
“接回兄长,便会金陵吧!”
齐宴温柔笑道:“好。我们一起回金陵。”
又默默在心里添上一句,“我们一起回家。”
*
赵晋离开了满月楼,便想找个地方喝酒,在雪地里摇摇晃晃的走,边走边笑,状似疯癫。
突然,一物从天而降,直接罩在了他的头顶上,赵晋眼前一黑,被人套进了麻袋中。
等到再次眼前明亮之时,只见一人负手背对着他。
“参见太子殿下。”
裴若初转身,笑看着赵晋,“方才你看见孤了吧?”
赵晋一直在满月楼外苦等,又见陆文瑾前脚刚走,裴若初后脚便去找了季明瑶。
方才在河边的那一幕他也看的清清楚楚。
而且太子看季明瑶的眼神可不一般,他此前一直混迹情场,自是明白那是看心上人的眼神。
“难道太子竟然对季明瑶动了情?”
裴若初笑道:“正如你想的那样,孤喜欢季三娘子。”
第32章 第32章上门提亲,求娶季明瑶(大修……
赵晋惊呆了,他知道的消息太过炸裂,足以让太子杀他灭口了。
裴若初缓缓走近,笑道:“倘若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件事,那便是你说出去的。”
赵晋听到裴若初的话先是松了一口气,看来太子是暂时不打算杀他了。
后又觉得自己暂时保住了性命,却又好像没完全保住。
他快要吓死了,哪里还敢往外说。
无论是东宫还是沈家,还是长公主府,他一个都得罪不起。
可裴若初的话更令他胆战心惊。
他不但要死守这个秘密,还要防止被外人知道这个秘密。
他跪着叩首,匍匐在地,“臣定会死守这个秘密,绝不叫这第三人,不,第四个人知晓此事。”
太子的随从
慕风自然也是知晓的,算上他便是四个人。
尽管夜间天寒地冻,寒风刺骨,此刻的赵晋觉得汗流浃背,已是浑身冷汗。
裴若初满意地点了点头,依然是那副温润如玉的笑颜。
但赵晋觉得那笑更可怕,太子并没让他起身,他琢磨不透太子的心事,更觉胆战心惊,毛骨悚然。
裴若初突然问道:“季三娘子同你说了什么?”
赵晋不敢隐瞒,结结巴巴地将季明瑶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说出来,并将信中的内容都如实告知。
“果然是个人渣。”
赵晋惊得一抖,不可思议的暗暗自觑着太子殿下。
短短一个时辰,他就被骂了两回了,偏偏骂他的是太子,他还不能反驳。
传言太子性情温和,气度儒雅,怎么也如那刁蛮女子般还骂人呢?
再说太子虽承认喜欢季明瑶,但也不会真的去娶一个刚退了婚,又声名狼藉的女人。
正如自己这般出身侯府,自然也不可能将青楼女子娶回家中,更何况是同英王争女人,老头子若知道了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裴若初似看穿了他的心思,冷笑道:“你口口声声说喜爱她,除了满月楼,再也踏足任何烟花之地,转眼间就进出这种地方,看来你的爱也不过如此!”
裴若初指着富乐院的烫金匾额。
赵晋是秦楼楚馆里的常客,在未认识江月芙之前,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富乐院。
今夜他得知江月芙要嫁人,大受刺激,正要去青楼买醉,却被慕风套了麻袋,捉到太子面前。
但他只是想喝酒,并非是去寻欢作乐的,他心痛如绞,怎会又心思去想那种事。
“臣的本意并非是为了取乐。”
裴若初蹙眉冷笑,“还敢顶嘴,这是不服气?你既然喜欢她,又怎可背着她去招惹别的女子。”
“既然天天都去等她,便该继续等,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朝秦暮楚,见异思迁,你们男人都是如此善变的吗?”
赵晋惊得目瞪口呆。
被太子一阵数落,他吓得两股战战,冷汗淋漓,就连后背都湿透了。
但他可算是看明白了,太子这是和季明瑶闹了别扭,寻他撒气来着。
于是,他不再反驳,面带微笑,态度诚恳接受太子的训斥。
还积极认错,“是臣的错,谢太子殿下教诲!”
裴若初没想到赵晋转变得如此之快,认错的态度良好,却也再骂不下去了,“既如此,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那你便娶了江娘子吧!”
季明瑶自是天下第一好的女娘,那江月芙与季明瑶性情相投,虽说不如季明瑶,但自然也是顶好的。
“什么?”赵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裴若初唇边的笑意渐渐冷了下来,“人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虽出淤泥而不染,但品行高洁。瞧瞧你,你会什么!江娘子比起你这等常年流连烟花之地的纨绔,不知好了多少倍!人家江娘子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怎么?你还嫌弃人家的出身配不上你武德侯的门第!”
“莫要让她伤心。”
其实赵晋是真心喜欢江月芙,只是觉得英王是圣上的亲哥哥,又如何争得过皇家,如何敢与英王相争,他原本都打算放弃了,可如今有太子的支持可就不同了,有季明瑶为他出谋划策,或许可行。
倘若日后东窗事发,还有储君为他撑腰。
赵晋以额触地,重重一磕,“求太子殿下相助,我定会想办法说服父亲,求娶月芙为妻。”
“好。”裴若初轻拍在赵晋的肩头,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此才算是我燕国的好儿郎。”
赵晋突然抬眼看向太子,问道:“那殿下是打算与沈家退亲,迎娶季娘子为太子妃吗?”
季明瑶是江月芙的好友,还曾替他出主意,是真心为他和月芙打算,他很是感激。
虽然太子亲口承认喜欢季明瑶。
但却若是并不愿娶她为妻,只想纳妾,甚至连名分都不愿给的话,就太委屈季明瑶了。
江月芙最是关心她这个小姐妹,季明瑶也是个好人,他实在不忍看她受委屈。
或许是多喝了几杯酒,他大着胆子询问,也是为了替季明瑶试探太子的态度。
裴若初怒道:“孤的事不用你来操心。”
赵晋顾不得得罪太子,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若殿下真心爱慕季娘子,却又不打算娶她的话,那便请殿下放手。”
“季家祖训,男子四十无子才能纳妾,况且季明瑶正是因为陆文瑾养外室之事,才狠心放弃这门亲事。便表明她绝不会给他人作妾。”
赐婚的圣旨已下,太子要娶的可是沈家女,是皇后的娘家,赵晋知道这门亲事不好退。
“谁说要她做妾!”他疼她爱她都来不及,哪里舍得让她受委屈。
赵晋的一番话让裴若初更心烦了,从他主动求沈淑宜开始,便未给自己留后路,他自认为自己的心足够狠,向着自己的那个目标也足够坚定。
但没想到却放任自己一次次失控,莫名的生气,吃醋,锱铢必较。
而这些失控的时刻,这些陌生的情绪都是他从未有过的。
但一次次地失控让他意识到自己比想象中更深爱季明瑶。
如此这才不满她对自己的敷衍,不满她送自己的礼物不是独一无二的。
赵晋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挺直了腰背,“难不成太子殿下连个名分都不愿意给!”
裴若初气得眉心一跳,扬起手掌。“孤何时说过!”
赵晋仍然不死心,“臣记得方才殿下说话,既然真心喜欢便该负责到底。不能因出生和门第便嫌弃了人家娘子。”
裴若初的手掌却并未落下,头疼不已,他这是给自己挖了个坑吧。
“来人,赵小侯爷喝醉了,送他回武德侯府。”
赵晋又被套上麻袋送走了,被带走时,还不忘高声呼喊:“倘若太子殿下还未想好娶季明瑶为妻,那便不要招惹她。”
慕晴暗自觑着太子的脸色,小声对兄长道:“殿下这是自己爱而不得,受了刺激,便希望全天下的有情人都终成眷属。”
慕风瞪了妹妹一眼,“殿下心情不好,你便少说几句风凉话。”
“哥哥,季娘子今夜就回金陵了,殿下怎的还不去追?”
慕风叹道:“这不是同季娘子吵架了吗?”恐怕是拉不下这个脸吧。
“对了,你不是还有要事要回禀殿下么?”
她就不信太子还坐的住。
*
沈淑宜得知季泽川进京,她只是想远远地看一眼,心想他丢了送给心上人的耳铛应该很着急吧。
马车还未到程府门前,沈淑宜便听到一阵呵斥声传来。
“你滚,从今天开始,你和湘儿的婚约便不再作数。”
“既然你今日登门,我便与你说清楚,湘儿要与你退亲。”
“还想见湘儿,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就你这副穷困潦倒的模样,恐怕连聘礼都拿不出来吧?若湘儿嫁给了你,难道要跟你喝西北风吗?”
“赶紧滚!”
沈淑宜示意车夫停下马车。
程府大门砰地一声关上了,青年双手握拳,双眼泛红,却克制自己没出手。
青年怔怔地望着那朱红的大门。
良久才从雪地里将那支素银钗拾起来,擦拭干净,收进怀中。
他恋恋不舍地在程府门前站了许久。
可他等了许久,雪落了满头,却依然没能等到程家心软,让程湘出来见他一面。
今日是程湘的生辰,这支银簪是他用身上所有的钱买给程湘的礼物,冒着被陆文瑾察觉的危险回到京城。
现下已经过了子时,程湘的生辰也已经过了。
他没必要再等下去了。
他该走了。
京城再也没有值得他留恋之人,直到他转身,见到雪地里撑伞向他走来的沈淑宜。
“季大哥。我们又见面了。”
沈淑宜冲他笑,季泽川直皱眉头,“是你。”
也对,陆文瑾都已经知晓他行刺,那沈家必定也知道了。
他挟持沈淑宜,当今的太子妃,沈家必定不会放过他。
“是来抓我的吗?此事是我一个所为,请沈小姐莫要牵连我的家人。”
沈淑宜摇了摇头,“那日,我虽受到惊吓,但你却并未伤害我,只是你深夜闯入我的房中,打晕了我的婢女,还欠我一声对不起。”
季泽川一愣,没想到沈淑宜追上来,只是要听他道歉。
但若是换作以前,他哪怕流血拼命也绝不会对任何人低头。
但是妹妹教会他,光有一身武艺不够,忍一时,
却能保护自己在乎的人,保护自己的家人。
“对不起。”
季泽川真诚的致歉,为表诚意,他还打算跪下恳求沈淑宜的原谅。
沈淑宜赶紧去搀他,“我不要你跪,只要你补偿我。”
她将那小盒子拿出来,盒子里正是季泽川为程湘准备了许久的白玉耳铛。
也是他攒钱许久才买下的。
“这是你掉的吧?”
季泽川见到这耳铛,便想到了程湘,难过得蜷起了手指。
哪知沈淑宜却道:“可我并不打算还给你,你不是要向我道歉吗?可愿将这耳珰送给我?”
季泽川暗暗吃惊,沈淑宜是沈家嫡女,什么名贵的珠宝首饰没见过,又怎会看上他这不值钱的耳珰。
沈淑宜好似看穿了他的心思,“我这人怪的很,价值千金的宝物我不稀罕,只爱合眼缘的东西。这耳珰你贴身戴着,必定是你珍视之物,那便说明此物珍贵,如此正合我的心意。你这赔礼我甚是喜欢。那你愿意送给我吗?”
钦天监已经测出了吉日,她很快就要成婚了。
这耳珰就当是留个纪念。
季泽川点了点头,他和程家已退婚,这耳珰程湘已经不再需要了。
沈淑宜替季泽川不平,说道:“方才我见程大人父子说话实在太过分了,季大哥竟然一直隐忍,但依我看是程家不识珠玉,并未发现季大哥的好。”
季明瑶当众拒亲长公主,程家这个时候与季家结亲,自是半点好处都捞不到,也难怪程家会想要反悔退亲了。
“听说季大哥好酒,我那里有上好的美酒,季大哥不如忘记烦心事,要喝一杯吗?”
季泽川自是心中苦恼,早就想喝酒消愁,听说沈淑宜藏有美酒,好似已经闻到了酒香,眼睛都亮了。
沈淑宜亲自上马车搬来两坛好酒,将一旁石头上的雪抹去。
“这里景色不错,我和季大哥就在这里赏雪饮酒如何?”
季泽川认真看了沈淑宜一眼,没想到这沈家大小姐竟有如此洒脱的一面。
幕天席地,在雪中饮酒。
“真是别有意趣。”
她将酒坛递给季泽川,笑道:“来,季大哥,这杯酒我敬你,既是庆祝我们冰释前嫌,也是送别之酒。”
季泽川就要离开京城,前往金陵,而程家出尔反尔,退了婚约,季泽川应该是不会再回京城了吧。
“以季大哥的身手,将来必定能干一番大事业,定叫那有眼无珠的程家父女后悔去吧。”
提起程湘,季泽川难过地灌了一大口酒,“她和她的父亲兄弟都不同。”
她性子温和,善解人意。
“季大哥,今夜不提那些伤心事,咱们不醉不归!”
却听“咚”地一声响,沈淑宜醉倒在雪地里。
怀中抱着的酒坛子咕噜噜地滚向远处。
嘴里却小声嘀咕道:“任凭她如何温柔可爱善解人意,她终究是不敢忤逆父兄。你们一样”
“有缘无分。”
这四个字含含糊糊,季泽川没听清。
见沈淑宜的脸红彤彤,倒在地上,脸颊沾染雪,却是浑然不觉,模样倒是娇憨可爱。
季泽川灌了一口酒,对远处的随从家丁说道:“沈小姐醉了,你们不来扶你家小姐吗?”
但跟着沈淑宜的那些下人,非但不上前,却说道:“小姐吩咐过,不许我们靠近,劳烦公子将小姐送上马车。”
季泽川一阵无语,只得沈淑宜扶起来,可却觉得与女子勾肩搭背不妥当,揽住她的侧腰扶着她更是不妥当。
他当即便将沈淑宜抗在肩上,将她送上了马车。
他刚要离开,沈淑宜却突然拉住了他。
“下月初一我过生辰,你能来参加我的寿宴吗?”
寿宴之后便很快就是她和太子大婚了。
如今她都已经不喜欢太子了,却不得不嫁给她。
但她的生辰想和喜欢的人一起过。
“我们喝过酒,便是朋友,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请柬。”
沈淑宜将随身带着的请柬交给他。
季泽川原本要拒绝,可突然想到了什么,看着手中的请柬,问道:“沈家小姐的生辰,京城大半的王公贵族都会前来,是不是?”
沈淑宜点了点头,今年是她十八岁的生辰,她选为太子妃,不想大操大办都不成,再说与沈国公交好的官员不在少数,更何况是圣上已经赐婚,她便已是未来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
前来巴结的必定不在少数。
她倒是希望能低调一点,只和喜欢的人并好友一起过。
她将早就准备好的请柬递给季泽川,眸中满是期待的光芒,“你能来吗?”
她突然想到此前季泽川行刺陆文瑾。
陆文瑾正在四处搜捕季泽川,此番季泽川都是悄悄进京的,今夜便会离开。
“季大哥还是不要来了。从今夜开始,季大哥便走得远远的,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京。”
哪知季泽川却道:“我会去,只是能不能请沈小姐再给一份请柬。”
自从季明瑶和陆文瑾退了亲,那齐宴知晓了季明瑶退婚之事,便似村口的二旺见到了肉骨头般,他实在看齐宴不顺眼已久。
镇国将军府固然是火坑,但齐家又何尝不是另一个火坑。
再说齐宴只是家中不受宠的妾室所生的庶子,在家中并无话语权,将来若是妹妹嫁过去,他如何能护着妹妹。
可何况那齐宴读书成痴。有一股痴傻劲,书呆子一个,实在配不上妹妹。
他的妹妹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男子。
这张请柬是他为妹妹要的。
“好,那日我为季大哥开窗。”
既然他不能光明正大地从前门进来,那便像那日一样,翻窗进来便是。
季泽川一怔,“沈小姐是什么意思?”
沈淑宜摸了摸鼻尖,呵呵一笑,“哈哈,没什么。季大哥记得来。”
*
季明瑶已经启程前往金陵,快到上元节了,她想赶回去和母亲团聚,她答应过要带阿弟一起看灯会。
哪知马车行了四五日,突然遇到暴雪天气,而此时季明瑶也进入了清河县的地界,前往道路崎岖,又遇大雪封山,她被迫在清河县歇脚。
而就在出发前,她收到表姐尤琴芳的来信,听说她去金陵会途经清河县,邀请她来参加婚宴。
季明瑶便临时决定改道前往清河县。
可她不知,在她走后的第四天,季家发生了一件大事。
一大早,季老太公便被一阵鹅叫声吵醒了,上了年纪的人便睡眠浅,一清早便被吵醒,季老太公顿时垮了脸。
“王成。”
王成赶紧进屋伺候,季老太公神色不悦,“哪来的鹅叫声,吵得人头疼。”
“回老太爷,那是聘雁,有人上门提亲。”
季老太公淡然道:“向乐瑶提亲的吗?”
王成摇头,“是为求娶三小姐而来。”
不禁皱起了眉头,季明瑶敢当众拒婚陆文瑾,长公主野心勃勃,季家此番退婚,已经得罪了长公主,为了保住季家,季老太爷便将季明瑶赶出了家门,同她撇清关系。
只希望长公主不要迁怒季家。
他听到季明瑶的名字就生气。
更何况一早被吵醒,他更生气了。
虽然她却确是长得不差,季明瑶的名声已经坏了,还会有什么好人家上门提亲,不过是一些肖想季明瑶美色的无权无势之辈。
“将他赶出去。”
王成却道:“奴才不敢啊,来的人是沈国公。”
季老太公惊得差点一跤跌下去,沈国公?来提亲?
“你说沈国公为谁提亲?”
王成觑着老太公的脸色道:“是沈国公替沈都督上门,求娶三姑娘。”
那可是沈家啊,得罪了长公主,季老太公每晚都睡不好,生怕长公主会发难。
可若是再得罪沈家,只怕家中老小的性命就要保不住了。
“现下三姑娘已经被赶出了沈家,从族谱上除名,这可如何是好
啊!”
除名之事倒是小事,他就是族长,只需将名字添上即可。
只是季明瑶已离家出走,此事有些难办。
“你赶紧派人去金陵将人接回来。”
季老太公更是一个头两个大,又生怕季明瑶怨恨他将她除名,与她断绝关系,不愿回来,“记住,多备些礼物,送去尤家,再好言相劝。”
“是。小人敬遵老爷子吩咐。”王成问道:“老爷可要答应这门亲事么?”
季老太公直皱眉头,季明瑶先是被陆文瑾看上,后又被沈璃看上,他若答应亲事,与沈家结亲,自然便不惧长公主。
可那日真正说服季清扬的却是东宫的人。
就连太子与季明瑶扯上了关系,他实在看不透这到底是个什么章程啊!
季家门第低微,无论得罪了他们其中的哪一个都是灭顶之灾。
王成道:“那该如何是好啊!总不能不见沈国公吧?如若怠慢了沈国公,季家依然会吃不饱兜着走。”
“去打一桶水进来,要是凉水。”
腊月天气,季老太公将那凉水都淋到自己的身上,直到两天一黑,彻底晕厥过去。
一刻钟之后,王成去禀告沈国公,说是季老太公感染风寒,已经重病晕了卧倒在床,不能接见贵客。
沈国公放下聘礼,轻哼一声,怒甩衣袖离开了季家。
“聘礼本国公留下了,限三日之内给沈家答复。”
第33章 第33章疯批太子千里追妻
东宫书房内。
慕晴正准备往里闯,却被抱着长剑守在门外的慕风拦住。
自从得知沈璃和齐宴向季家和尤家提亲后,裴若初便在书房里坐了一整天了。
“你就别进去凑热闹了,殿下心情不太好。”
慕晴笑道:“我看殿下就是想的太多,顾虑太多,心中总是大业啊,谋算啊!总想着算无遗策,所有的事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压抑本心,忽视自己真正想要的。依我看殿下就该放下诸多顾虑,真正地爱一回,若再犹豫不决,季娘子明日就成了沈夫人,齐夫人了。”
这时,太子的声音自书房传来,“你们还能议论得再大声些吗?”
武艺高强之人,耳力自然非同一般,“慕晴,进来说话。”
慕风眼神警告,“记住不该说的不要说。”
慕晴对兄长扮个鬼脸,吐吐舌头,笑道:“兄长看我的。”
“见过太子殿下。”慕晴进了书房,见太子面前那本兵书丝毫没有翻动的迹象。
画了一半的画像被他搁置在一旁,她只暼了那画像一眼,便从那大红的裙衫判断出太子画的是季明瑶。
是陆家大婚那日的季明瑶,一身大红嫁衣,惊为天人。
太子就是口是心非,明明就放不下。
才和季娘子吵架,又得知了齐宴和沈璃同时上门提亲的消息,应该早就绷不住了吧,就这还在强撑呢!
慕晴从袖中拿出一只用帕子包裹的金镯子交给裴若初。
那日,季明瑶在白马寺落水,裴若初便命慕晴一直在查害季明瑶落水之人。
慕晴在岸边寻找蛛丝马迹,便捡到了这只镯子。
可惜却并未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但有了这只镯子,殿下便可借此去见季明瑶,可为什么还是无动于衷,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
于是,慕晴暗示道:“这是季娘子丢的镯子,殿下可要亲自前往金陵城,将镯子还给季娘子吗?”
裴若初摩挲着手中的金镯子,未接话,半响才道:“可查到什么其他的线索?”
慕晴摇了摇头,“那天进出白马寺的香客有几千人,其中大多是女子,她们都是为了太子殿下而来。”
从那些人中找到害季明瑶落水的可疑之人并不容易,她需要时间盘查进入白马寺香客名单。询问寺庙中几百名僧人。
“请太子殿下多给属下几天时间,属下定能查到有用的线索。”
裴若初微微颔首,“继续查。”
慕晴似想到了什么,“不过。自那夜过后,崔素云下落不明,崔家派人去寻人,依然一无所获,静妃便去求了圣上,圣上为了崔素云的清誉考虑,派锦衣卫于暗处查探,却依然没有崔素云的消息。”
失踪了十日了,人应该是找不到了。
裴若初微微蹙眉,“孤知晓了。”
崔素云是静妃的幺妹,也是太子妃的人选之一,崔素云失踪,必定是沈皇后所为,看来他那天若是不去求娶沈淑宜,沈皇后也会替沈淑宜扫清障碍。
慕晴觑着的裴若初脸色道:“殿下,徐明玉回来了。”
裴若初急切地道:“赶紧让她来见孤。”
“是。”慕晴退了出去。
身为暗卫必须无条件地服从主人的命令,不该看的不能看,不该听的也不能听。
但直觉告诉她,徐明玉外出一个月未归,说是寻找某种药材,此事应是和季明瑶有关。
当初季明瑶被陆文瑾下药后,徐明玉喂了季明瑶解药。但徐明玉通过诊脉发现季明瑶的脉象很奇怪,像是中毒,她便去了一趟黑市,购得那名叫“骨酥”的春药研究。
这一个月以来,她一直在配置解药,半月都在深山老林中挖草药,裴若初知道徐明玉是洛神医的关门弟子,那就是个医痴。
时常外出寻药大半年不见人影也是有的,他只需派人保护着。
“快让她进来。”
见徐明玉手臂上缠着绷带,额头磕破了皮的狼狈模样,裴若初挑眉笑道:“这是又从那个悬崖峭壁之上绝处逢生了?”
徐明玉脸一红,低声说道:“回禀殿下,采草药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差点跌入山崖。”
别看徐明玉为了采药,什么深山老林都敢往里钻,但其实是个胆小又容易害羞的人,未说话,脸就先红了。
好在保护她的暗卫出手,用鞭子勾住了她的腰,她这才避免滚落山崖。
裴若初道:“你伤的这般严重,还急着向我回禀,想必是因为关于骨酥的解药有了进展了?”
徐明玉越说声音越小,“属下研究那药整整半月,却还是未能配出解药。”
裴若初不禁皱眉,“那药若一直留在体内,可对人的身体什么影响?”
徐明玉道:“每隔一月便会发作一次,而且每一次的发作,便会更强烈。严重的还会失去神志,被那药物彻底控制,会上瘾。”
徐明玉还未说完,便见太子似一阵风似的出了书房。
“慕风,即刻备马去金陵。”
“徐明玉也一起去。”
算算十日,离那药效发作便只剩下六日了。
他要立刻见到季明瑶。
想起那日季明瑶中药之后的情态,他不敢想当那春药发作,季明瑶又不在他的身边,他恐怕会发疯。
*
镇国将军府中。
长公主将手腕上的佛珠取下,啪地一声放置在桌案上,怒道:“跪下!”
“季明瑶当众退婚打了陆家的脸,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答应她进门。你身为镇国将军府世子,竟被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迷得神魂颠倒,沦为京城笑柄。你竟还执迷不悟,还对她纠缠不清,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不成?今后不得再去找她。”
陆文瑾恳求道:“母亲,儿是真心喜欢明瑶,这辈子也只想娶阿瑶为妻,儿子定会有办法让她回心转意。”
“你贵为世子,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听为娘的话,当务之急是你要尽快娶妻,再将林棠纳进门,让玉儿那孩子入陆家族谱,如此还可挽回些
好名声。”
玉儿和陆文瑾长得太像,她看到玉儿便想到了陆文瑾小时候,又想到这孩子一直在白马寺的慧房斋长大,从小父母不在身边,定然吃了不少苦头。
她想好好补偿那个孩子。
一个小小的蹴鞠滚到长公主的脚边,玉儿走到长公主的身边,“祖母,抱抱。”
孩子小小的细细的奶音,长公主的心都要融化了。
她将玉儿抱在怀中,亲了又亲。
玉儿见屋子里乌泱泱的都是伺候长公主的下人,虽然长公主生得慈眉善目,但他看到这么多陌生人,觉得好害怕。
但娘亲跟他说过要讨好祖母,讨好父亲,这样他就能早些和娘亲见面。
他搂住长公主的脖子,“祖母,别气坏了身子。”
长公主见孙儿这般懂事,不禁热泪盈眶,好生感动,“是你娘亲教你说的吗?”
玉儿摇了摇头,“玉儿在慧房斋长大,从小和娘亲分开,玉儿听那里的哥哥姐姐说,只有爹爹和娘亲在,玉儿才有家。”
他偷瞄面色冷峻的陆文瑾,“玉儿很高兴,终于找到爹爹,找到了自己的家了。”
长公主心疼地红了眼睛,就连讨厌这个凭空多出来的孩子的陆文瑾,也因为这句话看了孩子一眼。
长公主悄悄抹了抹眼泪,将蹴鞠交给玉儿,让秋月将玉儿抱下去,“玉儿乖,先去玩一会。”
待孩子被抱走后,长公主便道:“再过几日便是你父亲的寿宴,我会安排谢首辅的孙女与你相看。”
“若你仍迟迟下不了决心成亲,本宫便只好替你做决定。”
长公主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既然季明瑶勾了你的魂,本宫便只好诛杀妖孽。”
陆文瑾急切地道:“母亲不要!”
说了狠话,长公主便又安抚道:“若你还是忘不了她,也可找机会待娶妻后便纳了她,一个女人而已。瑾儿,你需将目光放长远些,将来坐拥江山,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
“等你拥有了一切,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势,又怎会还在意一个季明瑶。”
是啊,将来坐拥江山,一切都会收入囊中。
陆文瑾心想他早晚都要得到季明瑶。
*
季明瑶马不停蹄地赶路,终于在天黑前提前到了清河县。
进城之后,夜间家家户户紧闭屋门,就连街上也是冷冷清清。
前来迎接的是表姐夫张旭的下属,张旭是清河县的县令。
季明瑶兄妹和齐宴被带到了县衙。
清河县的县衙空空荡荡,门前连个看门的人都没有。
反倒是马车一路驶来,季明瑶在街上发现了不少巡逻的衙役。
舟车劳顿,远道而来,表姐尤琴芳大老远便出门迎客。知晓季明瑶旅途劳累,便细心的准备了热粥和面。
“阿瑶远道而来,想必早就饿了,先吃碗面暖暖身子。”
季明瑶笑道:“多谢表姐,祝贺表姐和姐夫新婚大喜。”
尤琴芳眉眼间却隐隐有些担忧,垂眸遮挡眼中的忧虑,“多谢阿瑶。”
季明瑶放下筷箸,将尤琴芳拉到一边,小声问道:“表姐婚期将近,为何竟无半分喜色?我这一路进城,便见城中多了许多巡逻的衙役,又见县衙空荡荡的,表姐忧心之事,可是与此事有关。”
尤琴芳暗自吃了一惊,“阿瑶还是这般聪慧,近三个月来,清河县和附近的州府有不少刚成婚的女子失踪,旭哥正为此事发愁。”
季明瑶问道:“新娘子失踪?”
尤琴芳道:“是刚成婚的新妇。”
尤琴芳担忧地道:“若遇哪家成婚,你姐夫便带人去蹲守,那贼人像是提前知晓县令会带人前来抓人,却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仍然会在成婚的第二日将新妇劫走。”
“那贼人用的都是下三滥的手段。用迷药,还下毒,总之还未能近他的身,你姐夫的人便已经被药倒了。第二日新妇就不见了。”
尤琴芳轻叹了一口气,“百姓办喜事都不敢大操大办了,有些更是关起门来,连宾客都未请。可即便再低调,第二日,依然会有新妇失踪。”
“若再抓不到那贼人,激起民怨,不但你姐夫的官位保不住,还会被治罪。”
尤琴芳愁苦不堪,想着夫君每日累得只睡两个时辰,为女子失踪案忙的焦头烂额,却依然没有头绪,肉眼可见地消瘦了,她便心疼不已,而知府已下令让张旭十日内破案。
季明瑶问道:“那些失踪的女子有什么共同特征吗?”
尤琴芳摇了摇头,“美丑不一,高矮胖瘦都有。”
这时,门外一阵马蹄声传来,张旭行色匆忙,翻身下马,大步迈进了后院。
张旭,是今年的新科状元。
他出身贫寒,年少失怙,母亲卧病在床,借住在寺庙中,靠解替人签文挣钱谋生,那时琴芳时常去那寺庙里为亡母上香。
一日,下起了暴雨。
尤琴芳便在禅房中避雨,便听到隔壁传来清朗读书声,又闻到一股药香,她推开窗子,便见一手执蒲扇,边读书便为母亲熬药的张旭。
“你的药快要糊了。”尤琴芳忍不住提醒。
张旭慌忙去端药,却被那滚烫的药灌烫的手指通红,赶紧捏住耳朵。
红着脸,对尤琴芳笑道:“多谢小姐提醒。”
如此一来二去,两人便相熟了,相处的日子越久,便越发现两人相处十分默契,感情日笃。
尤琴芳擅琴,张旭便以箫声相和,张旭作画,尤琴芳便在旁磨墨陪伴,两人谈音律,谈诗词。
即便两人在一起什么也不做,亦觉得有无限乐趣。
不觉过了半年。
张旭刻苦读书考中举人,便登门求娶尤琴芳为妻,但尤府因两人身份门第差距太大而拒绝了张旭提亲。
为了让尤琴芳死心,尤家为她另说了一门亲事,哪知性子柔弱的尤琴芳却在大婚前夜逃婚,虽被尤家找回,她却以死相逼,说是此生只愿嫁张家。
后来张旭高中状元,当了清河县的县令,尤家便松口答应了这门亲事。
没想到看着有情人就要终成眷属,婚期将至,却又再生波折。
“张郎怎么受伤了?”
尤琴芳细心,发现张旭的衣衫上有脏污,就连手肘处也破了。
张旭笑着宽慰道:“别担心,只是雪天路滑从马上摔了下来。也不严重,涂点药就好了。”
身后的捕头赵善忍不住插嘴,“大人一心为了百姓,每日只睡了两个时辰,为了城中百姓的安危,亲自带着咱们兄弟上街巡逻,可没想到今日巡逻,却险些被花盆砸到了头。依属下看来,那些百姓根本就是不识好歹,大人就不要管他们了。”
张旭急忙喝止,“别说了,只怪我运气差,跑马经过时,那人正在摆弄自家的花盆。再说不是没被砸到吗?”
“那他们朝大人扔菜叶,扔鸡蛋呢?”
尤琴芳赶紧卷起衣袖,为张旭上药,心疼得直抹眼泪。
张旭替她拭泪,“未抓到嫌犯,百姓心中有怨也是情有所原。他们日日活在恐惧之中,不过想找个人出气罢了,我拿着朝廷俸禄,为百姓办事,却始终未能破案,百姓难免会对我失望。”
“琴芳,你不要怪他们。”
尤琴芳擦干眼泪,笑道:“我懂旭哥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
张旭心疼地将她拥在怀中,“今后我会照顾好自己,绝不会再让你担心。”
尤琴芳嗔怒道:“那你下次是不是要换了衣裳,沐浴之后再来见我,便还要瞒着我吗?”
张旭轻轻刮蹭着她的鼻尖,“不会的。娘子大人,我又怎敢瞒你呢!”
又看向季明瑶,“让表妹看笑话了。”
季明瑶笑道:“表姐和姐夫感情好,还是彼此都是知音,实在叫人羡慕不已。”
“不过。”方才听尤琴芳将案子,季明瑶便一直在想,“那贼人并未选择对那些新娘子
动手,作案的时间都是在成婚后的第二天,那贼人为何要如此做?”
若是为色,那些采花贼,通常都会挑未婚的少女下手。
捕头赵善随口说道:“定是那贼子不喜黄花大闺女,才挑了刚成了婚的妇人下手。”
听了赵善的话,季明瑶面色一热,张旭也轻咳一声,“赵捕头,有女子在,你说话注意分寸。”
“不过,这也算是一条线索,至少知道了那贼人喜好什么,有什么作案的习惯。”
他对季明瑶投去赞赏的眼神,“还是明瑶细心,发现了一条重要的线索。”
季明瑶谦逊说道:“我也只是提出了疑惑,这还是赵大哥发现的。”
张旭对这则疑案没有半点头绪,日日为此苦恼。
尤琴芳提议道:“阿瑶素来聪慧,不如帮你姐夫分析分析。”
张旭笑道:“我看可行。”
他赶紧让人将案卷的卷宗都搬了出来,让季明瑶和齐宴都帮着一起看。
季明瑶仔细将卷宗都翻看了一遍,再查看目击证人的口供,提出了一个疑问,“案卷上说人犯在动手之时,曾有新娘的婢女和奶嬷嬷亲眼目的贼人行凶,但据他们口述,那犯事的男人的相貌模样却是差距甚大。”
季明瑶对齐宴说道:“四郎,你擅作画,你也来看看这些口供。”
齐宴干脆提笔将这些案卷之上描述的男子相貌画了下来。
季明瑶将这几幅画像都放在一起对比,便发现画像中的男子模样都不一样,就连五官的大小都不一样。
可根据作案的习惯来看,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听说江湖之上流传着一门易容之术,可借助妆容服饰改变人的相貌特征,易容之后,甚至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人犯会易容术,也难怪张旭抓捕了许久都毫无进展。
季明瑶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贼人刻意隐瞒相貌,倘若不是因为面部有什么明显的特征,便是熟人作案,我猜清河县中应该有很多人认识他,所以他才隐瞒相貌。”
她突然想到有些被流放的犯人会在脸上刺字。
“清河县是否曾出了一位菜花大盗,喜好已成婚的妇人。”
经季明瑶提醒,张旭激动地说道:“还真有那么一位淫贼,此人名叫吴春芳。是前任县令手下的一名师爷,此人还有几分才学,不仅博览群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精通医术,还会观星象。但此人却为人轻浮,醉酒后经常调戏妇人。
后来隔壁卖豆腐的秦氏前来报案,说是吴春芳趁着夜间翻墙进了她的家门,趁机强占了她。”
吴春芳翻墙是秦氏的婆婆亲眼目睹,有人证,吴春芳自是抵赖不得。
张旭便将吴春芳抓捕入狱后,判了流放。
可在流放的途中,吴春芳买通了押送狱卒出逃。
张旭曾派人追捕过吴春芳,但他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
如今清河县城中还到处贴着悬赏他的画像。
因是此案过去了两三年,张旭一时未将这两案子联系起来。
直到今日,季明瑶指出贼人作案的手法的相同之处,张旭这才想起了此人。
张旭终于开怀大笑道:“此番多亏了明瑶,这桩案子才有了眉目。”
捕头赵善又犯了难来,“但吴春芳那贼子甚是狡诈,滑如泥鳅,还未交手,就被他逃了,他还会用迷药,用毒等下三滥的手段,莫说是抓住贼子了,恐怕就连近身都难。”
赵善担忧地道:“更何况明日就是县令大人和尤小姐的大喜之日,属下担心尤小姐会有危险。”
尤琴芳却道:“那贼子如此狡猾,更需要有人将其引出来,我愿意助旭哥一臂之力,明日大婚正好借机引出贼人,破了此案。”
突然,尤琴芳捂嘴,一阵干呕。
张旭焦急地问道:“琴芳,你怎么了?可是因连日辛苦,生病了?”
他紧张又心急,“来人。快去请郎中来。”
尤琴芳赶紧拦着张旭,羞怯地低头,“我有了。”
张旭疑惑地看着尤琴芳,“难道是有了身孕?”
尤琴芳娇羞地点了点头。
张旭兴奋极了,立刻将尤琴芳抱举至半空中,眼含热泪,欣喜若狂,“我要当父亲了,琴芳,我们张家有后了!”
“旭哥,快放我下来,大家都看着呢!”
张旭小心翼翼地将尤琴芳放下,“我太高兴了。都怪我,因为查案,将咱俩的婚期都搁下了,一拖再拖,是我对不起你。但你如今有孕在身,我又怎能让你出半点差错。明日的婚期…”
张旭心急如焚,眼中已是通红一片,泪湿了眼眶。
季明瑶道:“不如让人假扮新娘,设局将那贼人引出来。”
张旭沮丧地说道:“当初我亦用过此种办法,也的确引得那贼人前来,但新娘都被抓走了。三日后,猎人在深山中发现了那些失踪新娘被野兽啃咬的尸体。那贼子手段残忍,令人发指。后来,我便找男子假扮,那贼子能通过身形分辨男女,他根本就不现身,实在太过狡猾!”
尤琴芳却道:“旭哥,我知你为清河县的父母官,都是一心为了百姓,而我作为你的妻子,自当支持你。明日咱们照常大婚,我愿意将那贼子引出来。”
季明瑶站了起来,“表姐,不如让我来假扮新娘,引那贼人现身。兄长武艺高强,还擅长布置机关,姐夫和兄长联手,一定能抓住贼人。”
张旭知季泽川武艺高强,又擅长机关术,而季明瑶聪慧机灵,有他们相助,必定能抓捕贼人。
他起身对季明瑶一揖到底,“我替全城百姓谢谢明妹妹了。请受我一拜。”
一旁的齐宴也说道:“既然阿瑶要扮新娘,但新郎是张大人便不合适了。”
齐宴的脸红透了,低声自荐:“我愿意扮新郎,我护着阿瑶。”
尤琴芳暗自觑向齐宴,发现他的眼神一刻也未从季明瑶的身上移开,“我也觉得齐公子是最合适的新郎人选。”
虽然是设局,但那贼子可不好糊弄,明日需得将大婚的完整流程都要走一遍,还要等到“洞房”后的第二天,引得那贼子出现,才算是完成任务。
齐宴根本就兴奋紧张得睡不着觉,在心中一遍遍地回忆默记大婚的流程和细节。
心想就当是婚前的练习,等到真正和娶季明瑶之时,便能用得上。
今夜注定无眠,却见屋外一道人影闪过。
“是谁?”
他赶紧将门打开,外出查看,身体一软,倒在了地上。
昏迷前,好似听到有人说道:“连夜送走,明日决不能叫他回到清河县。”
第34章 第34章我愿意侍奉你,瑶儿疼疼我。……
按照计划,卯时初刻,新郎便会出发迎亲。
自尤琴芳逃婚后,便跟着张旭来到了清河县,一直没回尤家,也可避免不远千里赶去金陵迎亲的艰辛。
再者这婚宴本就是为了引出吴春芳的假成婚,一切从简,张旭便将迎亲的地点选在堂嫂家中。
天还未亮,季明瑶便起来梳妆换了喜服。
迎亲队一路吹吹打打,季明瑶便盖上红盖头,替尤琴芳上了花轿。
最近,清河县附近的几个县有山匪出没,隔壁望县的县令写信向张旭请求支援。
张旭昨夜便启程,带了二十几个衙役一起前往望县,还放出消息,也是为了让那贼子放松警惕,季泽川提前在张宅布置了陷阱。
张旭埋伏了人手,只等吴春芳露面,便将他抓获。
今日由张旭的兄长代他迎亲。
一个时辰后,花轿顺利被抬进了张家大门,按计划一切都很顺利。
因为是张旭的兄长代为迎亲,需戴着面具与新娘行礼后才算大功告成。
当花轿停稳后,带着金色狐狸面具,身穿大红色喜服的新郎走到花轿前。
唱礼官高声道:“落轿。”
这时,只需新郎扶握住新娘的手,将新娘牵引出花轿即可。
哪知才刚落轿,新郎便迫不及待地掀开帘子,揽握着季明瑶的侧腰,当着众人的面,将她抱出了花轿。
在宾客们的欢呼声中进了张宅的大门。
大婚诸事繁忙,张府人手不够,需临时请一些负责宴席的小厮仆妇。
张旭便留了个心眼,那些平常巡逻的衙役随张旭出城前往望县。剩下不常露面的下属便扮成张府的小厮,埋伏在府里。
季泽川也在新房外面布置了机关,而张旭也会在半道折返,乔装回城,届时里应外合,一举抓住吴应芳。
季明瑶低声提醒,“四郎,昨夜说的成婚流程中,并没有这个环节,况且这张家大门离大堂还有很长的一段路。”
齐宴只是个弱书生,若一直抱着她恐体力不支。
齐宴并未回答她。
只是紧紧地抱她在怀中,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这一路走来,甚至那紧绷着的手臂连姿势都没变过。
好像是以此向她证明,他可以做到抱着她再走十里路。
但为了避免和齐宴的身体接触的尴尬,只能以手撑在他的面前,和他保持距离,只能一直僵着身子。
齐宴不累,她都累了。
“四郎,你是怕我摔着吗?没事的,你只需握着红绸,走得慢些,牵引着我走,我便不会跌倒。”
齐宴却仍是一声不吭,她头上盖着红盖头,看不清齐宴的脸,不知他此刻是何神情,到底又在想什么。
只是觉得齐宴今日好似格外固执。
外面炮仗声阵阵,锣鼓喧天,在亲朋好友的簇拥下,戴着面具新郎抱着新娘进入了张家大堂。
进了大堂,齐宴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心,季明瑶总算是双脚落地。
齐宴手握着红绸,引导她走到张旭的母亲,在张母面前拜了三拜,便算礼成。
自从清河县发生了女子失踪案后,百姓连成婚都不敢声张。更是恨不得低调得关起门来办喜事,很多男女成婚连婚宴都省了。
像今日张家这般低调成婚,大婚一切从简的并不会惹人怀疑。
接近着便是关键的环节,唱礼官高呼,送入洞房。
而这时,张旭已经返回张府,只不过却是换了喜服,假装进了一趟新房,又从耳房出去,藏身暗道之中。
打算今夜的行动。
季明瑶需要和齐宴假扮的新郎在新房中过一夜。
直到那贼子前来,张旭和季泽川联手抓住贼人。
张旭出去后,房中便只剩季明瑶头顶大红盖头坐在床上。
房中伺候的下人都退下了,屋中空荡荡的,燃烧着的龙凤喜烛的火苗随风舞动,在窗子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寂静无人之时,季明瑶便开始紧张起来。
她从床上摸了个桂圆握在手中,想要吃点东西缓解紧张。
只听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嘎吱”一声响,房门便被推开了。
“你喝酒了?”
齐宴身上带着酒气,脚步还似有些踉跄,但那酒气却不会觉得刺鼻难闻,被他身上另外一种香气中和之后,变成了一股浓郁的酒香。
齐宴依然没有说话,脚步踉跄地走到季明瑶的面前。
轻笑了一声。
季明瑶觉得今日的齐宴好似格外沉默寡言。
盖头蒙住了她的脸,她的视线只能看到男子喜服之下的黑靴,更显得他的双腿修长笔直。
她刚要揭开盖头,却被按住了,男子拿起喜秤挑开她的盖头,又拿起桌上的合卺酒,将酒盏递给季明瑶。
季明瑶将酒盏放下,摇头说道:“四郎忘了,昨夜便说好的,咱们是假成婚,合卺酒的这个环节可以省去。”
齐宴默不作声,将他手中的酒一口饮尽了,然后撩袍坐在季明瑶的身侧。
不知为何,她和身穿喜服的齐宴坐在一喜床上,竟然紧张得心脏砰砰直跳。
在齐宴靠近的那一刻,她几乎从床上弹跳起身。
“那个,我去小榻上睡,你喝了酒好好休息。”她赶紧抱着被子迫不及待想逃。
“还有,现在没有人,四郎可将面具揭下。”
季明瑶总觉得今日的齐宴怪怪的。
还总是有一种错觉,虽然那张金色的狐狸面具遮住了眉眼,但身穿喜服的齐宴风姿儒雅,气度矜贵,似与往常大不相同。
她经常给人做衣,一看便可知晓顾客大致的尺寸,总觉得现在的齐宴的肩似了两指,而腰却窄了一寸。
与齐宴的身形截然不同,加之齐宴各位沉默寡言,举止反常,季明瑶越发起疑。
见齐宴迟迟不肯摘面具,她便伸手去揭那半张金色的狐狸面具。
还未碰到他的脸,却被大掌揽握纤细的腰肢,就这样她被摁在了床榻。
四目相对间,季明瑶的脸瞬间红透了。
透过面具,她看到那深而沉的眼眸,震惊道:“你根本不是……”
而隔着喜服。
她能感受揽握着她腰间的手掌的力度和指腹之上粗粝的触感。
这是习武之人手上的薄茧。
眼前之人根本不是齐宴。
那人倾身,将季明瑶笼罩在阴影之中,“怎么,不是齐宴,你便如此失望么?”
季明瑶想反抗,却被那大掌紧紧地箍住,动弹不得。
男人的目光紧盯着她起伏的胸脯。
季明瑶更加怒,“齐宴呢?他被你弄到哪里去了?”
提起齐宴,裴若初更是嫉妒得发狂,他俯身吻在季明瑶的唇上,可季明瑶偏头躲过,他便衔住她的耳垂,咬了一下。
酥酥麻麻的战栗感传遍全身。她又羞又恼,想去推开身上的裴若初,却被他紧紧迫在怀中,便抬腿踢他,却被压住双腿。
“一口一个四郎,叫得可真亲热。”
腰间的大掌又用了些力道。
季明瑶以为他正欲轻薄,吓得花容失色,他却只是将手指放在他的唇上,“有人来了。”
果然见窗子上投下一道清晰的暗影。
有人在偷听房内的动静。
没想到这贼人竟然没有触发兄长布置的机关。
难道那家伙有飞天遁地的本领不成?
季明瑶心中猜想,那贼子若不是事先便知道了张府布置了机关,早就藏匿在府中,便是此人轻功着实厉害,能做到无需脚踩地面的砖石,便能悄无声息地潜入院中。
若真是如此,那便表明此人的武艺极高,恐怕今日姐夫安排的那些人手根本就不够。
只见窗户被人轻轻捅破了一个小洞,一直眼睛贴在窗户上。
季明瑶惊得浑身寒毛倒竖。
他竟在偷窥。
没想到那吴春芳如此变态,竟然还偷窥新人洞房。
不过这种变态的行为,也的确像是半夜翻寡妇家的院墙的人能做出来的事。
见她在走神,那略带着凉意的唇便吻了上来。
“……”
掐着她腰侧的手缓缓收紧,而原本侧躺在季明瑶身侧之人,高大的身躯覆了上来,趁虚而入。
但那个吻只是浅尝辄止,与她那柔软的唇瓣轻轻相贴后,并未有太多的流连,便快速从她的唇瓣上移开。
而后轻轻吻过她的唇角、下巴。
略带暗哑的嗓音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会叫么?”
“什么?”季明瑶那水光潋滟的眼眸满眼不解,盯着那漆黑深沉的眼眸,
她想回避耳畔温热的气息,却又被牢牢禁锢在怀中,她只想逃,但大掌却紧掐着腰肢。
虽然不会痛,但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阵阵轻颤,让她额上渗出了汗珠,轻轻地喘息。
“就像这样,再大声一些。”
季明瑶的脸瞬间红透了。
裴若初戴着面具,她虽然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但被那双染着情欲的眼睛盯着,她羞愤欲死。
“只是假装叫几声。”
“若是觉得不好意思,觉得难以启齿的话,我先把烛火吹灭了。”
他吹灭了红烛。
季明瑶则趁机赶紧推开他,拉着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遮掩满身狼狈。
某人在耳边催促,“想想你对尤琴芳的承诺,想想清河县的百姓。”
“如此,是不是觉得不那么难以启齿了。”
现下不是同卫初闹别扭的时候,她转过身,背对着卫初,便试着轻唤了
声。
那哼哼唧唧的声音像是小喵叫。
裴若初勾起了唇角,促狭地道:“学得不像。”
季明瑶赶紧反驳,“我又没那样过,怎会懂得那般……叫唤。”
但又想到陆文瑾用无耻的手段对她下药,自己早就被陆文瑾夺去了清白,那时发生了什么她记不清了,但也是被迫。
她又不禁黯然神伤,心情低落。
裴若初隔着被子从身后抱着她,“若是实在不会的话,我教你。”
他靠近她的耳畔。
呼吸拂过脸侧,季明瑶痒的想躲,隔着衣衫,他在她的腰间轻轻挠了一下。
“啊。”季明瑶没忍住,咯咯笑出声来,好痒啊。
裴若初在她的耳边,鼓励,“可再大声些。”
“唔。不要……”
不要再挠了。
裴若初去握她的手,同她十指紧紧地缠着,抓住裹紧她的被褥,轻轻一拉。
而后将她压在身下,强硬地扣住她正在挣扎的手腕。
指尖停留在她的唇上,轻轻地抚按她的唇瓣,“瑶儿这般容易害羞,那可如何是好?”
那骨节分明的手指缠绕着她的衣带。
“不要。”这一次季明瑶终于急得叫唤出声来。
裴若初却缓缓勾唇,手指松开缠绕她的衣带。
他撑起的手臂运劲推动木床。
使那木床发出声响。那声音足够让人浮想联翩,季明瑶心想要是那贼子听到必定不会再怀疑了,听到那声音,却是面色通红,就连耳根都红若滴血。
她觉得卫初是在戏弄她,把床板弄得这样响,而她试着叫了几次,根本叫不出口,卫初根本就是故意看她出丑吧!
突然,她想到了一个坏主意。
她一把揭开裴若初脸上的面具,仰颈亲了他一口。
“反正我是叫不出口的。可我听说男子……那什么时,也会发出声音的,不如你来试试。”
他沉思了片刻,“也不是不可以。但瑶儿要再亲我一下。”
方才季明瑶只是想逗弄他,便亲了他一下,可裴若初主动让她亲,她又如何肯愿意。
“看吧,你就是强人所难,你也叫不出口。对吧?”
他俯身亲吻着那柔软的唇瓣,“那换我亲瑶儿一下。”而后在她的耳边发出一声浓重的喘息声。
他的声音好欲啊,没想到男子的声音也能这般的魅惑人心。
让人有点想将他推倒了,再狠狠欺负的冲动。
她都想要重新考虑江月芙的提议了,若是她今后不想嫁人,便养一个像卫初那般的外室。
不仅长得好看,宽肩窄腰,声音还这般好听。
简直人间仙品。
她捂住耳朵,那声音已经让她面红耳赤了。
但季明瑶不知裴若初苦苦忍耐,强压着心底燃起的那团火。
美人在怀,天知道他有多喜欢她主动亲他。而她的娇嗔喜怒,一举一动,每一次不经意间的撩拨,更是让他欲罢不能。
他并非圣人,自从他知道自己对季明瑶没有抵抗力之后,但却只能压抑欲望。
好几次,他都想将那件事给办了。
折腾这么久,季明瑶已经口干舌燥,又仔细倾听窗外好似没了动静。
她想起来找水喝。
都已经这么久了,那贼子肯定早就已经走了,说不定裴若初就是想占她的便宜,故意拖延时间。
再说便是夫妻间行房事,应该也不需要那么久吧?
“我渴了。”但房中一片漆黑,季明瑶摸黑下床。
突然,裴若初紧紧将她抱在怀中,轻轻地叹息一声,在她耳边轻哄道:“瑶儿,别动,乖乖坐着。”
“为什么?”
裴若初看了她一眼,缓缓勾唇,“再动,我便不想再忍了。”
“那便不忍……”
啊啊啊!季明瑶终于反应过来,他到底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他起身,为季明瑶倒了一盏茶,递到她的唇边,“不是想喝茶么?我喂你。”
季明瑶刚要起身,却被腰间的大掌再次按坐下。
她想起仿才卫初说的话,乖乖不动。
季明瑶喝水时,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
裴若初的指尖一颤。
轻轻地抚按上她的唇。
季明瑶蹙眉道:“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替你擦擦唇边的水渍。”
她的唇又软,手感自是极好,还很好亲,让人舍不得松手。
“那个,那贼人走了罢?”季明瑶迫不及待想从他身上起来。
裴若初耳力好,确实听外面已经没有任何动静了。
其实那贼子哪里还逃的掉,吴春芳善用毒,他已经让慕风和慕晴服下徐明玉准备的万用解毒丸,那贼子的的那些毒药和迷香便对慕风和慕晴无效。
外面布下天罗地网,那贼子插翅难逃。
方才慕风学的那三声布谷鸟的叫声便已表明吴春芳在今夜已经落网,已经被抓住了。
“还没呢。”
他环住她的侧腰,声音似很是疲倦,“我有点累。不要动,想抱着睡一会。”
这一路上,他马不停蹄,未曾有一日阖眼,终于赶上了尤琴芳的婚期。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别紧张,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哪知刚躺好,某人便往他怀里钻。
季明瑶突然觉得身上又热又烫,难受得紧。
裴若初也察觉到季明瑶的不对劲。
她体内的“骨酥”未解,应是那药又要发作了。
季明瑶头晕得厉害,在陆府那晚,被下药后的那种感觉又来了。
她知那药的厉害。
季明瑶蹙紧了眉头,痛苦无助。
“卫大哥,你打晕我吧!或者将我绑起来。”
听着那带着哭腔的嗓音,裴若初心痛如绞,徐明玉说过,那药每一次发作便会比以往更强烈,无药可解,随着那药一次次发作,中毒越深,便会染上瘾,最后彻底被那药物控制,失去神志。
他将季明瑶抱在怀中,亲吻她的额头,鼻尖,“瑶儿,我爱慕你已久。”
我愿意侍奉你。”
“瑶儿疼疼我。”
第35章 第35章求你,让我为你解药。
季明瑶和陆文瑾都中了“骨酥”,那药每隔十五日便会发作一次,子时刚过,那发作呈凶猛的态势,季明瑶只觉浑身滚烫,急切地想要寻找男子相贴,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与男子欢好。
她深受那药的折磨,内心挣扎之时。
远在京城的陆府中,陆文瑾也不例外,骨酥发作时,他的内心燥郁难耐。
若是他和季明瑶的婚约未解除,他便可在这春药发作之时,去寻季明瑶纾解。
此刻他烦躁地将桌案之上笔墨纸砚全都拂落在地,将屋中能摔的东西全都摔碎了,心中的**和怒火也未能消解半分。
辛荣躲过了碎了一地瓷片,觑着脸色回禀道:“世子,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打听到季姑娘已经和齐家庶子去了清河县。”
“啪”地一声响,陆文瑾徒手掰断了桌案的一角,“又是那个讨厌的庶子。”
他堂堂镇国将军世子难道还不如一个庶子?一想到季明瑶身中情药,却要寻一个庶子疏解,他便气得发狂。
荣升小声道:“可要属下将季姑娘悄悄带回来?”
陆文瑾强忍着那药带来的冲动和欲望,抬手打断了荣升的话。
他就差一步便能娶到季明瑶,七年的婚约都能退,而母亲已经不同意他娶季明瑶为妻了,若要长久地得到季明瑶,让她再无退婚的可能,那便只有一个办法。
请圣上赐婚。
有了赐婚的圣旨,便是母亲也不能干涉他的亲事。
这几日圣上病情好转,听说开春后便会去骊山行宫春猎。
而鞑靼的使臣也要入京了,既是狩猎,也是两国国力的比拼。
那鞑靼王却乔装打扮之后先入了京城,在三天前找到了他,提出想和他结盟。
陆文瑾心中酝酿了一个计划。
正可利用这次春猎的机会,略施手段 ,求圣上赐婚。
他握紧拳头,一拳捶打在桌案之上,对着墙壁之上悬挂着的季明瑶的画像,阴恻恻地笑了一声,“季明瑶,你逃不掉的。”
强忍过一泼春药发作,那药效异常猛烈,他再忍不住,大步去往后院。
“那贱妇呢!”
若不是林棠那贱妇,他又怎会在成婚当天惨遭季明瑶当众打脸退亲。
自从林棠进了镇国将军府,便一直被关在这偏僻的后院之中。
几天前,一次酒后,陆文瑾拿着马鞭冲进后院,狠狠鞭打林棠出气,林棠被打得半死,幸亏被长公主拦下,她这才逃过一劫。
她被关在这偏僻的后院中已经整整十日了。
虽然长公主安排了下人伺候,但不许她和任何人接触,也不许她出院门一步,更不许她见玉儿。
镇国将军府有不少武艺高强的护卫,到了夜晚还有府兵巡逻守卫,即便她身怀武艺,也没把握能逃出去这后院,冒然行动又恐泄露了身份,便只好按兵不动。
她跟着义父做事,落草为匪,整日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好不容进了京城,有了见玉儿的机会,可如今又被关了起来。
她无计可施,只能靠着玉儿将长公主哄的心软了,将她放出来。
她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怪太子身边的那个暗卫。
之前她被关在京城那间偏僻的宅院中,太子的人切断了她和那些手下的联系,导致她收不到半点消息。
而白马寺那一役,她损失惨重,折损了不少人手,她迫切需要拉拢长公主合作来立功。
效忠义父的人都要服下毒药,她体内的毒药每个月都要发作一次。
还有三天便是毒发的日子,三日后,她需要到追风阁拿解药,可她却被困在这间屋子出不去,一旦毒发,那滋味就犹如百蚁啃髓般痛苦难忍,犹如在一夕之间被人同时敲断十根骨头,让人生不如死,那毒发的滋味,她绝不想再尝第二遍,她一定要拿到解药,带玉儿走。
“张嬷嬷,我想沐浴。”
“林娘子,我便劝你安分些,今日你已经如厕了四次,沐浴了三次。你便是再折腾,没有长公主和世子的命令,你也出不了这间屋子。”
把守在门外的是两个老嬷嬷,饶是她再风情万种,妖娆妩媚,擅长驭男之术,那也是对牛弹琴。
只听“砰”地一声响,有人一脚踹开了屋门。
陆文瑾怒气匆匆闯了进来,一把将她从榻上拽下来,强行拖到镜前,撕扯她的衣衫。
撕裂般的疼痛让她痛苦地尖叫出声,整个人像是被生生撕扯成了两半。
她曾是真心爱慕陆文瑾的,他生得面容俊美,身份尊贵,虽外表高冷禁欲,但在床榻间又像是一头横冲直撞的猛兽。
她使出浑身手段勾引,妄想自己能征服这只猛兽。
可当她看清了陆文瑾的真面目,见到他的阴狠毒辣,不择手段的那一面之后,若不是为了完成义父交办的任务,她是万万不想再靠近他分毫。
身下那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疼,让她惧怕,颤抖。
鲜血染红了裙衫,她只想要逃离被他摧折。
陆文瑾此刻将她当成了泄欲的工具,仅存的那点爱意也被撞碎了。
陆文瑾发泄之后,便穿好衣袍,整理腰间的玉带。
而对于那裸身,被摧残得蜷缩着身子的女子,懒得再多看一眼。
若说从前他会因林棠的床上功夫有那么一丝不舍,如今便只剩下厌恶恶心,恨她入骨。
若非母亲拦着,他自会有千百种手段捏死她。
他一想到今日骨酥的药效发作,季明瑶会和其他的男子欢好,更觉得心中烦躁,哪里还会对林棠有半分怜惜。
他用帕子擦干净碰过林棠的手指,扔在林棠的身上,嫌恶地看了一眼林棠,便转身离开。
但林棠知道这是自己出去的最后的机会,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跪着爬到陆文瑾的脚边。
“世子,若做那事只是为了发泄,又有何滋味?奴家愿伺候世子,会让世子快乐。”
“奴家还知道一些玩意儿能增进房事的乐趣。”
陆文瑾一把捏住林棠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又想耍什么花样,嗯?”
林棠泪眼盈盈,哽咽地说道:“奴错了,奴只是因为太爱世子的缘故,但奴现在知道了世子的心中只有季娘子一人,奴不敢再痴心妄想肖想世子妃的位置,求世子疼奴。”
可惜陆文瑾已心硬如铁,根本就不会多看她一眼,态度也已经极度不耐烦。
“倘若将来季娘子回心转意,世子也可将这些小玩意用在季娘子的身上,好让她对世子死心塌地。”
好在这句话还合他心意。
陆文瑾冷笑道:“她很快便会回到本世子身边。”
他终于松开被掐得红肿的下颌,轻笑道:“那便说说你的花样?”
林棠大着胆子起身替他褪去衣袍。
又去点了催情香,在香雾缭绕中,她将陆文瑾推倒在榻。
“世子还要用一些那药吗?”
陆文瑾尝不到季明瑶的滋味,更是觉得懂得百般花样的林棠也依然让他提不起兴趣,兴致缺缺地道:“本世子要用两颗。”
一个时辰后,陆文瑾离开了后院。还吩咐两位老嬷嬷解除了林棠的禁足。
林棠从榻上支起身子,浑身酸痛难忍,疼得快要散架了。但她还是挣扎着下床,亲自将那药锁在屉柜之中。
这是壮阳药。
每一次同陆文瑾欢好,她便会哄得他用这些壮阳药。
可陆文瑾不会知晓,让他不知疲倦,屹立不倒的壮阳药中还参了一味绝嗣药。
但为了不让他察觉,每一颗药丸中都掺了少量的绝嗣药。
一共有十颗药丸,现在只剩下了最后两颗,只要服下这最后两颗药便能让陆文瑾断子绝孙。
从一开始,她便要玉儿成为长公主唯一的孙儿,成为陆家唯一的血脉。
张嬷嬷端了一碗黑黢黢的汤药进来,“林娘子,这也是世子的意思。”
“是避子药吧?我喝。”林棠端起药碗,将所碗中所有汤药都一饮而尽,她才不要再和陆文瑾生孩子。
*
张家新房中。
季明瑶强忍着春药发作,强行压下欲望和冲动,用力推开紧紧抱着她的裴若初。
跌跌撞撞地跑下床去。
裴若担心她摔着,赶紧点亮烛火。
中那药之后,她知自己根本就走不远,趁着意识清醒之时,她正要跑出去。
她不想和卫初呆在同一间屋子,更不想被那药控制后,会对裴若初做出那些难以启齿的事。
却被裴若初从身后抱住。
“瑶儿,求你,让我为你解药。”
季明瑶想要用力掰开他的手腕,可却挣不脱也逃不掉。
她颤抖着从袖中抽出匕首,抵在自己的脖颈之上,咬着唇,红着眼睛,颤声道:“卫初,我问你,我中药那日,你可曾去过陆府!”
方才同他在床上痴缠之时,亲密接触之时,她便有种强烈的熟悉感。
而那药效发作之后,便宛若醉酒般,头晕得厉害,眼前之人的五官渐渐模糊。
在她被药控制,彻底失去神志之前,亦想起当初在陆府时的一些零碎的记忆。
记忆中的男子的身量好像也似他那般高。
胸腹的肌肉紧实,手感硬邦邦的,若是不小心撞上头,额头也会被撞得生疼。
方才她用手量过他的腰,尺寸也是大差不差。
隔着寝衣,她好像也摸到了八块腹肌。这惊人的熟悉感,她觉得眼前之人和那天的男子渐渐重合。
她心中有种强烈的感觉,那天在陆府的温泉小院的男子就是裴若初。
裴若初没想到她竟然在这个时候想到了那天发生的事,不知她是猜测,还是她已经想起了什么?是只想起了一部分还是全都想起来了。
他想起在那天白马寺禅房中季明瑶醉酒
后说过的话。
她说话,若她骗了她,便绝不原谅。
他怕她跟自己怄气,怕她一直憋着会憋出事来,更怕她去找别人解药,怕她稍有不慎,便会伤了自己。
“瑶儿,你先放下手中的刀。别弄伤了自己。”
刀尖已经刺破了她的颈上细嫩的肌肤,而伤口已经渗出鲜血。
“你说啊!”
“我问你那日,你有没有去过陆府。”
裴若初不敢看她的眼睛,半响才道:“没有。”
季明瑶嗓音暗哑,怒道:“你说谎。”
“东宫的秦公公可以为我作证。”
她的手在发抖,裴若初担心她拿不稳刀会划伤自己。想找机会夺下她手中的匕首,“瑶儿,你别激动。那天一整晚我都在陪太子殿下练武,并未出过东宫半步。”
错过了最好的坦白的机会,裴若初悔不当初,但今夜绝不会是向她坦白的好时机。
见她如此痛苦,他更是心痛如绞,恨不得扎自己一刀,让她消气。
“瑶儿,你别伤害你自己,你若心里难受,便刺我。”
他趁机握住她的手腕,将刀尖偏转朝着自己,“可刺这里。”又将刀尖往上移,对准自己的心脏,“若是还不解气,便刺这里。”
季明瑶红了眼圈,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坠,“你当真没有骗我?”
鸦羽般浓密的睫毛上沾染了珠泪,见她哭了,裴若初更心痛了。
“不骗瑶儿。若骗了瑶儿,便叫我万箭穿心而死。”
他轻轻地捧起她脸颊,亲吻着她脸颊上的泪痕,那吻滚烫又温柔。
仿佛他的手中捧着的是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一般,他握住她的手,一句句地轻哄着,轻轻将她拥入怀中,轻拍这她的背。
安抚着她失控的,快要绝望的情绪。
此刻季明瑶身体滚烫灼热,徐明玉说过,药物发作之时,越是忍着不去疏解,便会越难受。
会浑身燥热,四肢无力,甚至主动去求欢。
她的手无力地缓缓垂下。
裴若初从她的手里取出匕首。
只听撕拉一声,匕首割开衣带。
衣袍敞开,紧致的腰腹若隐若现。
她那般容易害羞,又怎会容忍自己主动去求男子同她欢好。
她不愿去做的,便换他来做,她羞于启齿的,那便换他来求。
“瑶儿,就让我来服侍你,可好?”
而后,双手握住季明瑶的腰侧,一把将她抱坐在桌案上。
掐着那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俯身吻在她的唇上,“我会让瑶儿愉悦的。”
唇瓣相贴,犹如干柴遇烈火,灵动的舌强行撬开她齿,摄取那属于少女的独有的芳香。
彼此呼吸纠缠,难舍难分。
与以往不同的是,在他的引导下,季明瑶也像是彻底打开释放了自己,主动迎合他的吻。
“瑶儿不是想听我叫吗?”
那一声声浓重的喘息,让季明瑶更是浑身发软,骨头发酥,心尖都在颤抖。
她被吻得晕乎乎的,浑身软绵绵的。
每一次亲吻都让她酥颤,战栗不已。
每一次轻抚,都让她舒服的娇喘出声。
每一次触碰,都让她觉得自己身处云端。
“瑶儿想来点好玩的吗?”
当然他不会指望她回答,他只是想让她害羞,让她觉得这不是一件痛苦的事,而是会让人享受,让人愉悦。
得以减轻她的负罪感,甚至厌恶那样的自己。
裴若初抽出她身后的披帛,缠绕着她的手腕,又将一张丝帕覆盖在她的脸上。
眼睛看不见,感官便被放大,眼前一片黑暗,季明瑶用心地感受,感受着他的温柔的亲吻。
直到裴若初跪在她的面前,松散的衣袍垂落在他的身侧。
他像是虔诚的信徒,寻遍了千山万水,终于寻到了他梦寐以求的神女。
他握住她的脚踝,亲吻她的脚背。
那吻既纯,又带着原始的本能和欲望。
季明瑶颤抖着蜷起脚趾,战栗得轻轻地颤抖。
她全身都似在叫嚣,在呼喊着。
甚至抛开羞耻,发出一声声迷人的娇吟。
她突然睁开眼睛。突然惊呼道:“别亲。”
“脏。”
一个时辰之后,她面色酡红,红晕一直蔓延至耳根,似晚霞般灿烂迷人。
她像是尝到了最甜的蜜糖,饮了山涧最清冽的泉水。
全身心放松下来。
裴若初替她解开缠绕着她双手的绸带,低头想亲吻她。
季明瑶满面含嗔,手指抵在他的唇上。
“你还未漱口。”
裴若初微微挑眉,“你自己的味道都嫌弃么?”又轻轻地吻着泛红的耳廓,软语低哄,“就不想知道是滋味么?”
季明瑶赶紧捂住红透的耳朵,她不要听,太羞耻了。
但某人却偏要贴靠在她的耳畔,要让她听到。
“是甜的,香的。”
“啊!”季明瑶脸越发红透了,嗔怒道:“我不要听,不许再说了。”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传来。
窗外夜色已经退去,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天亮了。
“阿瑶在吗?”
那沙哑的的声音喘息未定,声音满是焦急和担忧。
季明瑶惊得直接从床上坐起身来。
是齐宴。
裴若初则直皱眉头,他明明让暗卫将齐宴送上回金陵的马车,没想到才过了一夜,齐宴竟然就回来了。
“阿瑶,对不起。是我来迟了。”
门外齐宴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季明瑶皱眉瞪向裴若初,眼神质问他到底做了什么。
裴若初觑着季明瑶的脸色,笑道:“我说他是掉沟里了。你信吗?”
话音未落,
季明瑶便一脚将裴若初踢下了床。
裴若初摔得一声闷哼。
齐宴听到屋中传来的男子的声音,那本就苍白的脸色越发惨白若纸。
他着急赶回来,却听说有人已经假扮他和季明瑶拜堂成婚了,他心都凉了半截。
如今又听到房中传来的男子的声音,他更是觉得遍体生寒。
季明瑶将喜服丢给裴若初,怒道:“赶紧穿好衣裳,我去开门。”
当门被打开时,季明瑶便看到了红着眼睛,默默拭泪的齐宴。
见他手中握着拐杖,手上还在流血。她不由得心一紧。
她不知怎的觉得对他有些愧疚,“四郎受伤了?”
齐宴紧咬着唇,紧盯着裴若初身上的刺眼的喜服,他练习了无数次,就盼着今日的大婚。而这身喜袍本应该穿在他的身上,也应该是由他去迎接新娘,行拜堂礼,甚至“洞房”。
而今晚同季明瑶在房中的也本应该是他才对,是眼前的这个人取代了他,使了手段,夺去了本该属于他和季明瑶独处的这宝贵的一夜。
他好恨,眼圈泛红,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阿瑶,我好疼。”
裴若初皱眉,他身上的伤是什么回事?是摔了还是被打了?这又摆出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给谁看呢!
“既然摔疼的话,便赶紧看郎中。”少在瑶儿面前装可怜。
只不过,上次因为齐宴和季明瑶吵了一架后,他这一次便尽量让自己迂回一些,再委婉一些。
裴若初故作关切:“慕风,赶紧去给齐公子请郎中。”
齐宴却直接打断了裴若初的话,“阿瑶,我好疼,能请你帮我上药吗?”
那双情深的眼眸中含着期待。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人不忍拒绝。
裴若初被气笑了。
第36章 第36章有在床上的朋友么?
季明瑶可不信齐宴是掉沟里的
鬼话,见齐宴的面部和手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她赶紧去给齐宴找药和包扎的纱布,“四郎,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会伤成了这样?”
齐宴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看了裴若初一眼,仿佛意有所指,“只是摔了一跤。”
见他眼中含泪,眼神委屈,季明瑶只会觉得他是迫于裴若初的威压,不敢吐露实情。
毕竟就在十日前,她和裴如初闹得不欢而散,便是因为裴若初假装要看齐宴的扇袋,随手就将人家的东西扔进河里。
齐宴越是如此说,她便越是觉得齐宴身上的伤与他有关。
裴若初则暗暗咬牙,他还不屑于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动手。但显然这弱书生段位极高,又善于示弱博取同情,只怕他说什么季明瑶都会认为是他耍心机使手段,但他打晕齐宴,抢走他的婚服是真,季明瑶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恐怕也不会听他的解释,当务之急,是让齐宴知难而退。
“呵,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恐怕也只有齐公子知晓。但男女授受不亲,还是让我来替齐公子包扎更合适?”
他拿出一个小小的白色瓷瓶,“我这里有太子殿下赏赐的,专门针对跌打损伤有奇效的金疮药,用了还不会留疤,齐公子要试试吗?”
季明瑶心想他这句话倒是实话,她那时手受伤,便是多亏了他给的金疮药,如今连手上的冻疮都已经好了,“四郎,他这药确实不错,比寻常郎中的药见效快。”
齐宴抿了抿唇,低头垂眸,懂事地说道,“好吧,那便劳烦卫将军了。”齐宴不会武艺,知晓自己若是强行去争,也不争不过武艺高强的裴若初。
想要赢得季明瑶的心,只能靠智取。
昨夜他被打晕带走,便已经输了一局了。
好在这次成婚也不是真的,便还有机会,他一定会娶到季明瑶,拥有属于他和阿瑶的真正的大婚之日,于是,他又红了眼眶,虚弱说道:“卫将军说的没错,是我不懂事,提了过分的要求吗,让阿瑶为难了。”
季明瑶见齐宴红了眼的委屈的模样,更觉得自责愧疚,软语宽慰,“四郎快别这么说,是我害你受伤,对不起。”
始作俑者还要怪裴若初,几次三番耍心机使手段伤害齐宴。
“请卫大哥给四郎道歉。”季明瑶又狠狠地瞪了裴若初一眼,“我与四郎一起长大,他便如我的兄长一般亲厚,若卫大哥再伤害四郎,我便再不会将卫大哥当成朋友了。”
裴若初心想他本就不想当季明瑶的朋友,他想当的是季明瑶的夫君,阿瑶不是想让他当外室么?至少应该是对他容貌和身材是满意的,他也可不在意名分,先当外室,再图谋阿瑶的夫君之位。
又听她说只当齐宴是兄长,裴若初不禁弯了唇角,“呵呵,原来只是当成兄长看待。”
恐怕齐宴这招以退为进,故作可怜的争宠的计划要落空了。
难怪他总是觉得齐宴的手段那么熟悉呢!原来他从那些接近他的女子身上见过。
有一种女子总是装可怜,装大度,表面上不争不抢,其实是欲擒故纵,以退为进。
裴若初故意从季明瑶身边经过时,小声说道:“有在床上的那种朋友么?”
季明瑶羞得满面通红,“你……”
裴若初这一次倒是没做什么,替齐宴清理伤口上药包扎,“季娘子放心,齐公子伤的这般严重,我自是会尽量轻柔一些,小心一些。”
“毕竟齐公子身子娇弱,自是比不得我等常年习武的身子骨硬朗,皮糙肉厚之人。”
这是讥讽齐宴身体差,因为一点小伤便要叫苦喊疼。
“不然也不至于平白无故摔了一跤,白白错过大好时机,让我抢了先。”
季明瑶怒道:“卫初,你少说两句。”
“好。”裴若初宠溺说道:“都听瑶儿的,毕竟瑶儿是我夫人。”
季明瑶笑了笑,“他今日吃错药了,说话阴阳怪气的。”又在桌子底下踢了裴若初一下,提醒他住口。
齐宴暼见他们在桌子底下的互动,垂下眸遮挡眼中的晦暗和失落,“那只是假成亲。”
裴若初话锋一转,笑道:“是。”
“成亲虽然是假的,但我……是季娘子的人。”
季明瑶被一口茶水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想起昨晚,那简直是一片狼藉,先是为了迷惑那贼子的偷窥,发出那种声音。
后来那春药发作,裴若初替她纾解。
她面色涨红,羞臊得厉害。
裴若初还说要服侍她的话。
这才说是她的人。
虽说她不想嫁人,但还是顾及礼义廉耻,不想和陆文瑾那般偷偷摸摸养外室。
季明瑶低声道:“昨夜之事,还请卫大哥忘了吧。”
裴若初却突然拿出帕子,替她擦拭唇角,温声道:“瑶儿怎的这样不小心,裙子都弄湿了。”
便又让她想起昨夜的画面,想起她坐在他的腿上。
他衣摆濡湿的一块。
她看向他衣摆之上的那块暗红的痕迹,臊得满面通红。
无法直视他的目光,而那被擦拭的唇,红艳若春花。
而齐宴的脸色却越来越白,袖袍之下的手紧握成拳,再也忍不住,突然站起身来,“阿瑶饿了罢?我这便去为阿瑶煮碗面。”
齐宴几乎是落荒而逃。
裴若初缓缓勾唇,这才哪到哪?这便受不了了?
可他还未得意多久,却被季明瑶一把推出门外,“砰”地一声关上门。
裴若初淡定地整理身上的喜袍,从容出了院子,发现齐宴在等他。
“我不会放弃阿瑶的。”
裴若初嘴角笑容微冷,“你身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昨晚只吩咐慕风将人打晕后送上回金陵的马车,却并未伤他分毫,再者他根本不屑动手。“是你故意弄的?”
齐宴没有吭声,算是默认了。
裴若初冷笑道:“果然如此,齐公子好手段!但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齐宴毫不畏惧地抬眼盯着裴若初。“绝不。”
裴若初冷笑道:“无论是昨夜潜入张宅掳人的吴春芳,还是仍然对季明瑶虎视眈眈的陆文瑾。他们都不是你一个弱书生能应对的。你根本就护不住她。”
齐宴倔强说道:“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护着她,即便是舍了这条命。”因愤怒,齐宴强忍着内心的痛苦和难过,身体轻轻地颤抖,“只要阿瑶需要我,我便绝不会放弃,我要娶她。”
“还有若非是你夺了我的喜服,抢了本该属于我和阿瑶的大婚,还使手段要将我连夜送走,我又怎会被逼着去跳马车。我承认我是使了手段。”他重重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但我对阿瑶的这颗心是真真的。我承认我家世出身是不如你,但这颗心却千金不换。”
“但你不要以为顶替我,和阿瑶假成婚,便想让我知难而退,你做梦!我绝不放弃!”
此刻的齐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红着眼眶,眼角湿润,似有泪痕,“从少时我看到阿瑶的第一眼起,她便是我的梦想。”
裴若初倒是对这个书呆子刮目相看,更没想到他藏了那么多疯狂的执念。“那我问你,于你而言,功名和前途与季明瑶相比,孰轻孰重?”
齐宴坚定回答,“我已中解元,但我相信凭借我勤奋苦读,考中功名,将来必定会让季娘子和阿娘过上好日子。”
自然是季明瑶和锦绣前程,他都要。
裴若初冷笑道:“若两者只能选其一呢?”
齐宴只是齐家的庶子,永昌伯妻妾成群,齐宴的生母雪姨娘年老色衰,常年被永昌伯的正妻妾室欺负,
而永
昌伯有八个儿子。
齐宴既非嫡长子,也不是齐家的那些嫡庶子中最出色的一个。
一则无法继承齐家的家业,自身难保。
二则雪姨娘只是个性子软弱的深宅妇人,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齐宴一人身上。
齐宴熬坏了眼睛,日夜苦读,便是因为除了考科举,他再无出路。
也难怪齐宴会犹豫,会难以取舍。
裴若初笑容不改,“我很想知道你会如何选择取舍。”
是会选择锦绣前程,还是会选择季明瑶?
齐宴是个极认真之人,他苦思了许久,都无法在心中做取舍,但他两个都不会放弃,他既要高中出人头地,又要娶季明瑶为妻。
他坚信自己一定能高中,也坚信自己能让季明瑶幸福,坚信自己才是最适合阿瑶的那个人。
良久他才释然。
失魂落魄地去往小厨房,为季明瑶煮了一碗阳春面。
只听几声鸡鸣声传来,此时已经天亮了。
按照太子的吩咐,等到天亮时分,张家新房再无动静之时,慕风便将五花大绑的吴春芳带到太子跟前。
昨夜吴春芳竟然并未触发机关,而是被神秘人抓获,好在张旭忙活了一夜,总算不是徒劳无功。
张旭终于抓到了犯事的贼子,他便吩咐手下也回去歇息,一进门便见到如此诡异的一幕。
两个男人正一左一右围着季明瑶。
似乎正在争抢着什么。
当他见到裴若初时,差点惊得跌跪在地,一旁的慕风眼疾手快地赶紧将他扶了起来。
“殿……”
“殿下”二字还未说出,便被裴若初打断。
“张大人想必也饿了,是想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么?”
张旭是今年春闱的状元郎,当日的殿试环节,是太子代替卧病的皇帝考校学问,亲自点了他为状元郎。
太子对他有知遇之恩。
如今储君亲自入清河县,难道是因为他破案不力,是来追究他失职的吗?
张旭抬袖擦拭额上的冷汗,心中忐忑不安。
季明瑶觉察到张旭额头上冷汗涔涔,便觉察出了几分不对劲。
疑惑地问道:“姐夫这是怎么了?”
张旭不敢吭声。
“恭喜姐夫抓捕了贼人,破了这桩大案,现在清河县的新娘子也有救了。”
自不必因为成婚还要提心吊胆的。
张旭擦拭了额头上的冷汗,看向太子,故作不认识,问道:“不知这位是?”
季明瑶笑道:“对了,我同姐夫介绍,这是卫初卫将军,是太子殿下身边的护卫。”
至于他如何会来清河县,季明瑶猜测应是太子殿下吩咐了任务,总不会是为了她才来清河县的吧!
又见张旭看到卫初一脸紧张惊讶的模样,季明瑶心中便越发怀疑。
正在这时,裴若初起身,走向张旭,温和说道:“听说张大人爱民如子,在下甚是倾佩仰慕,若是张大人不嫌弃,在下便随瑶儿唤张大人一声姐夫,如何?”
张旭看向季明瑶,心情复杂。
太子竟然唤如此亲昵地唤季明瑶为“瑶儿”,还要唤他姐夫。
看来太子并非是为了清河县的案子而来,恐怕是为了季明瑶而来的吧!
又见太子看季明瑶的眼神可不一般,想必看上了季明瑶。
可圣上已经下旨定了沈国公之女为太子妃。
难道太子是打算纳季明瑶为妾室?
可季明瑶当众退打脸婚陆世子的婚事,她肯入东宫为妾么?
而季明瑶唤太子卫大哥,像是还不知道太子的身份,季明瑶是他的表妹,可他也不能看着季明瑶被蒙在鼓里,看着她吃亏吧!
季明瑶不知张旭此刻心情复杂,心中已是百转千回。她也因为裴若初的话惊呆了,什么叫随她唤一声姐夫。
他是她什么人啊?又强迫自己忘掉昨夜发生的事。
季明瑶瞪了一眼裴若初,不自然地笑了笑,“姐夫,别听他瞎说。”
张旭更是看得冷汗直冒,季明瑶方才竟然瞪了太子殿下,她便是对太子这般无礼的吗?
而正在这时,季泽川也大步迈了进来,重重地拍在裴若初的肩头。
“卫兄,昨夜多亏有你相助,这才抓住了贼子。若是再叫这贼子逃走,这清河县又不知有多少女子被他祸害了。”
那一掌应是用了七八分力道,张旭见太子的肩膀明显一沉,他的心也跟着一颤。
冷汗已经湿了后背。
季家兄妹,怎么一个比一个胆大妄为啊!冒犯储君,以下犯上!这是死罪!
而接下来季泽川的话更是让他吓得魂儿都差点飞了。
“多年未见,不知卫兄的武艺可有长进了?不如卫兄可要与我去院子里切磋一番如何?”
还要打架?
张旭的心情几经变换,觉得再若是放纵这兄妹俩继续折腾,他迟早要被吓死了。
于是他赶紧出来劝阻,“那个,昨夜多亏了季公子。对了,赵捕头,你不是有几个的关于布置机关的问题想请教季公子的吗?”
张旭赶紧给赵善使眼色,让他赶紧将季泽川这个祖宗请出去。
季泽川武艺高强,一柄大刀舞得虎虎生威,若是伤到了太子,谁敢担待。
赵善也很会看眼色,“是是是,我们兄弟几个觉得季公子的机关很是精妙,若是用于城防,或是迎敌,必定大有用处,还请大公子赐教。”
季泽川也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用武之地,来到清河县之后,他可以和这些捕头一起喝酒,一起切磋武艺,一起研究如何布置机关,一起并肩作战,抓捕贼人,
与在季家时截然不同,他觉得自己被需要的,自然毫无保留如何布置机关,还可针对城防布置,排兵步阵提出见解。
季明瑶发现来清河县之后,兄长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多了起来。
待季泽川走后,张旭拢袖作揖,对着裴若初恭敬一拜,“多谢卫将军相助。”
裴若初也回以拜礼,心想这张旭秉性正直,又不擅长伪装,季明瑶素来聪慧,可莫要被她看出什么端倪才好。
眼下若是表明身份,恐怕季明瑶再也不会理他。
还是要先将他和沈淑宜的婚事退了。
再寻个合适的机会向季明瑶坦白,求得她的原谅。
“瑶儿身体有些不适,我寻了神医给瑶儿诊脉,便不耽误张大人审问犯人了。”
张旭也只想溜之大吉,恭敬地道:“下官先行告退!”
这三个月来,吴春芳在清河县及临近的望县犯案,悄然潜入女子成婚的喜房,又从那些蹲守的官兵衙役中逃脱。
吴春芳的武艺稀松平常,若是没有人和他配合,他定然难以做到避开众多身手不凡的衙役,再将那么大一个活人带走,而至今张旭都未找到失踪女子的下落。
需急审问吴春芳,供出其同伙,交代那些女子被关在哪里,救出那些被掳走的苦命女子。
*
裴若初此番将徐明玉带来,便是为了替季明瑶解毒。
这药半月便会发作一次,随着中毒加深,之后发作也会越来越频繁,下一次恐怕不到半月就会发作。
这药不解,后果不堪设想。
他看了齐宴一眼,“我与瑶儿还有几句亲密话要说,难道齐公子还要跟着吗?”
他俯身靠近在季明瑶的耳边低声地道:“我此番带了一个人来,她或许有办法可替瑶儿解毒。”
她自是迫切需要解毒,便是裴若初不说,她也要自己去寻解毒的法子,可那中药之事实在难以启齿,她劝说齐宴离开之后,便和裴若初上了马车。
裴若初故作亲密地扶着季明瑶的侧腰,又殷勤地替她将垂散在脸侧的发丝拨至耳后。
用余光扫了一眼齐宴苍白的脸色,裴若初暗自勾唇。
不过是些争宠的手段,谁还不会几招呢?他可是在宫里长大的,那些手段自是见得多了,信手拈来。
甚至无师自通。
却没想到被季明瑶一把拍掉他的手,怒道:“请卫大哥适可而止吧!莫要在故意刺激齐宴了,让他误会我们是那种关系了。”
裴若初垂眸遮挡眼底的暗色,“瑶儿若是觉得我还生得几分颜色,那便将我当个取乐的玩物。”
说着又拉着季明瑶的手,双眸泛红,委屈地说,“昨夜……难道是我未将瑶儿伺候好?”
季明瑶臊得满脸通红,赶紧捂住裴若初的嘴,左顾右盼,生怕被人听到。
低声警告,“你疯了吗?要是被人听到……”
她还要不要见人了?
裴若初红了眼眸,眼神幽怨地道:“那瑶儿是下了床,便不打算负责了么?”
而正打算上马车为季明瑶问诊的徐明玉听到太子的话,脚下一个踉跄,慕晴眼疾手快,赶紧搀扶着住她,“小心。”
徐明玉回头问道:“我方才是听错了吗?”
这还是那运筹帷幄,沉稳自持,坐怀
不乱的太子殿下吗?
徐明玉深刻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坏掉了。
慕晴则笑得花枝乱颤。
“我倒是越来越喜欢季娘子了。”
她竟然有本事让堂堂太子一再乱了分寸,放下身段,甚至不求名分,偷偷摸摸地和她好。
而就在徐明玉进了马车为季明瑶施针逼毒之时,竟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和压力。以至于出了马车后,脚步还有些踉跄不稳,身子发虚。
她的针还未扎入穴道,太子比季娘子还要紧张,不断在身边提醒她要轻些。
导致她过度紧张,手抖刺了季娘子一下。
夸张的是,裴若初竟然让她在他身上扎针练习。
徐明玉本来就紧张,胆子又小,更是紧张得差点自闭,差点晕过去。
施针逼毒也只能延迟那春药发作的时间而已,还是要尽快根据那“骨酥”的成分,配出解药才行。
她好想回山里,换师傅出关为太子做事。
而施针之后,季明瑶也累的差点虚脱,神思恍惚,裴若初便让她头靠在自己的肩上,在马车里小觑。
突然,只见一衙役策马匆匆地赶来张府报信,“张大人,不好了。今日一早,喜儿见夫人迟迟未起,便去唤夫人起床,夫人却并不在房中,夫人……她失踪了!”
而用了刑之后一直不肯开口交代的吴春芳,被泼醒之后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张大人可要去看看您的夫人可还安好?”
张旭得知尤琴芳失踪,发疯般地掐住吴春芳的脖子,“说,你们到底把琴芳抓到哪里去了,你到底是替何人做事!又有何目的!”
吴春芳大笑了三声。
却听“嗖”地一声,一支冷箭自张旭的脑后射来,射断他的一缕头发。
张旭偏头躲过那支箭,可那箭却射穿了吴春芳的喉咙。
吴春芳便已经气绝。
那箭矢上绑着一张字条,“若是张县令想要救回夫人和孩子,便在三日之后带着三万两白银,去栖霞山赎人。”
慕风将审讯吴琴芳和尤琴芳失踪的经过告知裴若初知晓。
季明瑶知晓表姐被抓后,心急如焚,“竟要三万两白银,姐夫为官清廉,到哪里去湊那三万两白银?”
裴若初眼神冷了下来:“这伙缩头乌龟终于露面了。”
临行前,他在书房坐了一整天,并非是不明白对季明瑶感情,而摇摆犹豫不决。
而是他做事习惯走一步便算好了十步,但他一旦确定目标,便会坚定不移。
这一次他的目的便是季明瑶。
而一旦做了这个决定,便意味着他选了一条最难的路。他会将太子妃换成季明瑶,心中已经有了周密的计划。
第37章 第37章他身体强健,还能取悦瑶儿……
张旭上任之初,清河县便遇旱灾,入冬之后,又遇到暴雪天气,百姓颗粒无收又遇冻雪,城中冻死饿死的百姓不计其数。
清河县受灾最严重,其次便是与清河县相邻的望县和醴县。
此次赈灾,户部共划拨了十万两银子。
运粮官将粮食运送到清河县,张旭命人设粥棚救济灾民,为城中百姓发放米粮,但他竟发现在那些本就稀薄如米汤的白粥中还掺了沙粒。
张旭气得面色通红,眼看着越来越多的百姓因饥饿倒下,心急如焚,他在暗中调查朝廷发放的赈灾银的去向,乔装之后,抓了运粮官审问。
一问才知,用于购买冬衣和粮食的银子竟然不足三万两银子。
剩下的七万两银子在各级官员的层层盘剥之下,都被瓜分殆尽。
他写了折子,将那运粮官的供词一并上奏。
但折子还未递上去,消息便被泄露了出去。
张旭被人追杀,连夜逃出清河县,路上差点命丧黄泉。
最后逃到了长公主的封地。
之后被长公主的人救下,他的折子才得以顺利被送到皇上跟前。
那时,他自己身中十多刀,跌落山崖,勉强捡回了一条命,足足养了大半年才痊愈,如今两肋间还留下两道两指长的刀疤。
两个月后,谢首辅命令刑部调查这桩贪污灾银的大案,处置了包括知州,通判在内的十名官员,下狱,打板子,甚至抄家流放。
如此便算是结了案。
刑部派人查抄了官员的府邸,将抄家所得的财产都用来赈灾,张旭又号召望县和醴县的县令和衙门众捕快向当地的乡绅募捐,并将自己所有积蓄全都捐了出去。
这才缓解了清河县百姓的灾情,救百姓于水深火热。
张旭为官清廉,此前积攒的俸禄全都捐了出去,如今手头上连五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又到哪里去筹那三万两银子的赎金。
但贼子给的期限只有短短三日,若是还筹不到银子,那些匪徒便会撕票,他的心上人和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孩子都会死。
张旭无计可施,一拳捶在地上,双眸通红,泪流满面,心中愤恨交加,又觉悲凉,他翻身上马,策马往风雨中疾驰而去。
当季明瑶坐马车回到张宅之时,便见到策马疾驰而去,与她擦肩而过的张旭。
心想想必是张旭知道无法凑到三万两银子,又担心连累自己的手下和清河县的百姓,便打算孤身闯栖霞山,想着即便是无法救出妻子,也要与她共赴黄泉。
季明瑶焦急喊道:“兄长,快拦住姐夫!”
只见季泽川飞身跃起,一脚踹向张旭胯|下的那匹黑马。
马儿发出一声痛苦的悲鸣。
旁人还未看清季泽川是如何出手的,他便攥住张旭的衣襟,一把将他从马背提了下来。
而那匹马受了内伤,轰然栽倒在地上。
就连武艺高强,居东宫暗卫之长的慕风也忍不住夸赞道:“好快的身手!”
他是太子身边武艺最高强的暗卫,恐怕也做不到如此快的速度。
若是能将此人招揽至太子的麾下,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慕风打算找机会试试季泽川的身手,再向太子提及此事。
裴若初也震惊不已,这才短短几日未见,季泽川的武艺居然又进步了,他习武天赋极高,将来会有无限可能,若他能助季泽川摆脱陆文瑾,送他去三大营历练一番,将来定是一员猛将。
裴若初心想季明瑶兄妹当真是每一次都能给他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将来他娶季明瑶为妻,而季泽川也能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他得找机会和季泽川谈谈,他和季明瑶的事也是时候该让季泽川知晓了。
裴若初勾唇温柔地看向季明瑶,而季泽川救下张旭后,便默不作声地来到季明瑶的身边,悄无声息地侧身挡住裴如初看向季明瑶的视线。
好几次,裴若初想找机会和季明瑶独处时,除了齐宴在跟前碍眼之外,季泽川便会适时出现,甚至一脸防备地看着他。
难道他知道了什么?
但毕竟他和季泽川是多年的兄弟,也算是知根知底,季泽川应该会放心将季明瑶交给他,他觉得说服季泽川的难度不大。
张旭被拽下马背之后,顿时泄了气,跌跪在地上。
季明瑶赶紧将他搀扶起身,“姐夫,也未必便到了绝境了,无力回天了!咱们可一起想办法救出表姐,再说表姐还怀着身孕,要是她知晓你为救她遭遇不测,她又该如何支撑下去呢?”
张旭眼中饱含泪水,愧疚得涨红了脸,他是太子亲点的状元郎,方才一时冲动,才想与那绑了尤琴芳的贼人拼命,事后也是后悔不已。他不想被太子看轻,觉得他只是个行事冲动的莽夫。
季明瑶又劝道:“既然那些人是求财,那便表明表姐暂时不会有危险,咱们还有三
天的时间慢慢打算。”
赵捕头也道:“是啊,张大人。大不了咱们悄悄潜进栖霞山中,端了那窝山匪,趁夜救出夫人。”
几个平日里跟着张旭的衙役也争着自告奋勇,“只要张大人一声令下,我等自当肝脑涂地,拼了性命也要救出夫人。”
只听张宅外传来一吵闹,有人在外面高声喊道:“草民求见张大人。”
张旭默默拭去眼泪,“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齐宴笑道:“城中百姓听说夫人被劫匪掳走,自愿捐钱,为大人湊赎金。甚至还自行组织了一支护卫队,要跟随大人上山剿匪,救出夫人。”
虽说百姓们捐的钱远远不够那三万两银子,但足以表明张旭在百姓心中的名望极高,张旭感动得热泪盈眶。
季明瑶笑道:“姐夫一心为民,百姓都感念你的好,都想为姐夫尽一份心出一份力。全清河县的百姓都在用自己的办法拥护他们的父母官。所以,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要放弃!”
裴若初也走到张旭的面前,温和说道:“张大人一心为了百姓,为官清廉正直,百姓自然都看在眼里。”
“现在张大人的妻子落在山匪的手中,我觉得朝廷不会在张大人最需要相助之时,对大人弃之不顾。”
张旭满面泪痕,感激得想跪下磕头。
裴若初赶紧阻拦,低声道:“张大人,孤暂时不便对他人透露真实身份,还请张大人先替孤保密。”
他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和季明瑶的关系有了一点进展,这几日季明瑶似在躲着他,但裴若初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好似不一样了,但若是此时被季明瑶知晓他身份有假,还骗了她,恐怕那微妙的进展瞬间回到原点。
更何况他身后还有个齐宴虎视眈眈,时刻等着上位呢!
张旭撩袍,朝北方行叩拜大礼,“多谢陛下。”神色激动感激地望着裴若初。
裴若初知他的心思,笑道:“待卫某禀明了太子殿下,定能有办法为大人湊齐了这三万两银子的赎金。”
张旭拢袖一拜,躬着身体几乎弯到地下,就连声音都在颤抖,“多谢卫将军!”
裴若初笑道:“都是自家人,张大人自不必客气。”
将来他娶了季明瑶,他和张旭自然便是一家人。更何况张旭是个清廉的好官,又是他亲点的状元郎,他的人,他自是会护着。
张旭受宠若惊,疑惑地想,“自家人?”太子殿下果然是难得的仁德之君,不仅毫无架子,竟将臣子当家人。
张旭那灼热的眼神看过来,裴若初又补上一句暗示,“张大人是季娘子的姐夫,自然同在下也是自家人。”
裴若初的这句话不亚于当众表白,季明瑶想起在房中那令人羞臊之事,顿时满脸通红,嗔怒道:“谁跟你是一家人,姐夫,不要理他!”
又不放心,小声问道:“你真的有把握,太子殿下会愿意出那三万两银子?”
裴若初笑道:“那是自然,太子殿下可是一位很好很好的人,若是季娘子见到一定会喜欢的。”
季明瑶却道:“但我听说京城中喜爱太子殿下的女子甚多,对于那些女子的示好,太子殿下向来都是来者不拒,但凡贵女送的礼物他全都收下……太子殿下可真是……”挺博爱的。
裴若初唇角的笑容一僵,赶紧解释,“全都放在库房吃灰。太子殿下可是洁身自好,守身如玉,岂是那等随便之人!”
季明瑶则表示很怀疑,“可如此做,更是践踏轻贱了他人的心意。”
收了他人费心准备的礼物却不好好珍惜,不是更可恶么!
裴若初头痛地捏着眉心,得赶紧想办法扭转季明瑶对自己的这些不好的印象。
他不拒绝,甚至收了那些贵女们的礼物,不过是因为自己无权无势,想要结交她们背后的家族和在朝为官的父兄,朝中有半数大臣都是沈国公门生,剩下的还有肃王和长公主的人。
几乎没有支持他的大臣。
是以他才提拔寒门,重用像张旭这般一心为百姓的好官。
可朝中的那些大臣,也不可将其彻底得罪了,他收礼物只是应付。
“太子殿下这样做都是有苦衷的。其实他心里很苦的。那些贵女他一个都不喜欢,其实他喜欢的人……”
就在眼前。可眼下却不是表明心意的最好时机。
今夜,天空罕见出现了几颗星星,裴若初看着季明瑶那比星星还要亮的眼睛,一时失神。
“太子殿下其实并不喜欢沈娘子吧?”
裴若初吃了一惊,难道季明瑶知晓了什么,才会如此问,是在故意试探他么?
季明瑶认真地道:“沈娘子是个很好的娘子,她聪慧通透,恣意洒脱,又有一副热心肠。若是太子殿下不喜欢人家,就莫要耽误了她。”
那日在满月楼,她和沈淑宜,还有江月芙在一起喝酒聊天,她们已经成了好朋友。
可沈淑宜提起亲事,却总是不开心,季明瑶猜测定是因为太子对她不好,她才不愿嫁给太子的。
无论哪个女子都不愿自己的夫君从不拒绝别人的示好,收下所有女人的礼物,对任何人都是一副不拒绝,不负责的暧昧态度吧。
裴若初抿了抿春,沉默不语。
用不了多久,他便会将太子妃的人选换成季明瑶,他自然也不会耽误了沈淑宜。
此事无需季明瑶担心。
他来清河县之前,他已经算好了每一步该走的路,而这条路的终点便是季明瑶。
季明瑶微微蹙眉,“我若是沈娘子,我也不想嫁太子。”
裴若初急了,“为什么?是因为沈淑宜在你面前说了什么,让你对太子没了好感?”
他得赶紧扭转季明瑶对自己的那些不好的印象和看法,防止她将来得知他的真实身份之时,对他有了先入为主的糟糕印象。
裴若初急切说道:“那只是因为她想让你嫁给她的哥哥沈璃。”
季明瑶不满裴若初的小人之心,“你无端提沈璃做什么?再说沈娘子并无此意。”
那天沈淑宜还一直为卫初说话,还说什么是他对自己情难自抑。
裴若初笑容越来越冷,“定是你送沈璃护腕,他便误会你对他有意,迫不及待上季家提亲。”
季老太公畏惧沈家的权势,替季明瑶定下了亲事,恐怕等沈璃再次从江苏返回京城之际,便回安排成婚事宜了。
不过沈璃不会知晓,是他逼问了林棠关于关明寨另外两位匪首的消息,他又故意放出透露关于匪首的消息后,沈璃便马不停蹄地赶往江苏。
等沈璃再次回京之时,便等着参加他和季明瑶的婚宴吧。
沈璃又如何能争得过他。
季明瑶怒道,“那你是在怪我?”
他们已经因为那护腕吵过一架了。
季明瑶不想再和他争论。“天色已晚,此处夜风甚凉,卫大哥,告辞!”
这时,齐宴也殷勤上前,将披风为季明瑶披上,“虽说再过几日便要开春了,到了夜间,天气依然寒冷,阿瑶可别着凉染了风寒。”
“我送阿瑶回去,可好?”
“这是阿瑶最喜欢的饴糖和蜜饯梅子,阿瑶可要尝尝。”
“我还买了阿瑶最喜欢的酒酿丸子,阿瑶可要记得趁热吃。”
又来了!
这齐宴可真会见缝插针,跟个狗屁膏药似的粘着季明瑶。
裴若初脸色越来越难看,对付沈璃尚且不论,当务之急是将这个更碍眼的弄走。
裴若初立刻换了笑脸上前,“瑶儿,都是我的错。是我嘴笨,说错了话。”
齐宴也感到很惊讶,这次卫初竟然没有再和季明瑶争吵,这认错的速度如此之快,令人惊讶。
甚至觉得他是不是在学自己。
“我真心觉得自己错了,想求得瑶儿的原谅。”
又挤开季明瑶身边的齐宴,满脸关切,温声说道:“瑶儿身上的这件披风单薄了些,还是披我这件雪狐毛的。”
他早有准备,让慕
晴取来了披风。
裴若初心想上一次便是因他吃醋嫉妒和季明瑶争吵,这才被齐宴抢了先,同样的错误,他绝不会再犯第二次。
况且他为季明瑶吃醋,可让季明瑶觉得自己在乎她,而适当的示弱,认错,她便会觉得他懂事知进退。
甚至在他经过齐宴的身边之时,低声笑道:“多谢齐公子。”
这些还是他从齐宴身上悟出的道理。
但齐宴能做的,他自然也能做,齐宴做不到的,他亦能做到。季明瑶喜欢什么样的,他就可以为了她变成什么样的。
况且他认为比齐宴生得好看,身体比齐宴更强健,还能为季明瑶解毒,让她愉悦。
季明瑶还有什么理由不选他。
而原本慕晴正在为太子争不过齐宴而感到焦急忧心,见太子终于开窍,她拉着兄长的手臂,欣喜得差点蹦了起来。
“兄长看到了吧。我就说若是太子对季明瑶有情,你看太子殿下哪一次不是又争又抢的。他每一次失控,都表明他对季娘子已情根深种,无法自拔了。”
突然,慕晴的身后传来一声咳嗽。
“唉呀,吓死我了。”
她回头见季泽川冷着脸盯着她,冷冷地道:“不知慕小将军说的是谁对谁情根深重呢?”
慕晴觉得季泽川甚是讨厌,慕将军就慕将军,还非得加一个小字。
她便是因为是暗卫中最小的,便总是被人照顾着,每次出任务太子都不会想到她。
“没谁!总之不会是季公子。”
季泽川的性子甚是古怪,估计也不会有喜欢的人,他还总是妨碍太子和季娘子在一起,实在碍眼。
慕晴自然看他不顺眼,谁都不能阻止殿下和季娘子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果然,季泽川又打破了太子和季娘子正在谈情的暧昧氛围。
“妹妹,天色不早了,你便先回去吧,我想同卫兄单独说几句话。”
自从那日张家的婚宴之后,卫初代替齐宴和季明瑶假成婚之后,他便一直在暗中观察。
越是让他嗅到一丝不对劲来。
他处处防着齐宴,可没想到被卫初钻了空子。
枉他将卫初当成好兄弟,没想到他竟然觊觎他的妹妹。
齐宴那个书呆子不足为惧,妹妹根本就不喜欢他。
但卫初生得太好看了,而且他知晓自己的魅力,对女子都是一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模样,会讨女子喜欢。
他也担心妹妹会被美色迷惑。
裴若初见季泽川冷着一张脸。
齐宴也是脸色苍白,眼神幽怨。
便想着正好趁今日说服季泽川,“季兄,要喝一杯吗?”
季泽川点了点头,烦躁地拍着齐宴的肩膀,“别看了,再看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还有,你的房间在那边。”
他亲眼看着齐宴进了房间,他才松了松紧张的心弦。
这些人都对妹妹虎视眈眈,他都得防着,他就一个宝贝妹妹,便是将天上的星星摘给她都不够,更何况妹妹曾经受过陆文瑾的伤害,他得擦亮眼睛替妹妹把关。
定要寻到这全天下最好的男子才能配得上妹妹。
妹妹聪慧清醒,善良孝顺,会管家算账,还会做生意,季泽川又觉得恐怕这全天下最好的男子都配不上妹妹。
他飞身跃上屋顶,将一坛酒扔给裴若初。
裴若初稳稳接住酒坛子,又施展轻功跃上屋顶,试探般的问道:“季兄可有想过要为令妹寻个夫婿?”
“听说沈国公已经登门求亲,季老太公已经替季娘子答应了这门亲事。而雪姨娘也已央媒人登门向尤家提亲,尤大人卧病在床,继室秦氏恐会也会点头答应这门亲事。”
那秦氏是季明瑶的外祖父娶的续弦,她本就不喜欢季明瑶的母亲,自然希望季明瑶嫁个无权无势的庶子,最好他们母女永远都无法翻身。
季泽川喝光了一坛酒。砰地一声砸碎了酒坛子。
第38章 第38章想与我来一场禁忌之恋么?……
“他们都配不上阿瑶,阿瑶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
也是最好的妹妹。
裴若初知季泽川疼爱妹妹,试探般地问道:“我与季兄相识多年,性情相投,乃是至交,若是将阿瑶嫁与旁人,再遇到像陆文瑾那样的人面兽心之辈,恐又让阿瑶受了委屈。若是季兄将妹妹托付给知根知底的熟人,岂不是更放心?”
季泽川喝了一大坛子酒,不知是醉了,还是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
“卫兄说的也不无道理,但那不知卫兄说的熟人,指的是卫兄你吗?”
裴若初勾起唇角,眼含期待,心想他与季泽川多年的交情,他还是向着自己的。
可季泽川话锋一转,“但卫兄区区护卫……家世门第还是略低了些……”
“至于相貌模样嘛,卫兄长了一张招蜂引蝶、勾引小娘子的脸,便已是大大的不妥……”
“而才学嘛?卫兄恐怕与我也是半斤八两,整日只知舞刀弄剑的,能识几个字便不错了。”
裴若初气笑了,这根本就是刻板印象。
难道所有的护卫都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么?
他也是博览群书,就连兵书杂学都看了不少,便是齐宴也不及他。
而不远处,慕晴的声音传来,慕晴指着地图上的一处山名问道:“这栖霞山附近有一处酒支山,咱们可在那里设下埋伏。”
慕风皱眉道:“妹妹,那念勺岐山。”
裴若初手捏眉心,心想你俩可闭嘴吧,那是酌岐山。
果然暗卫里多文盲,多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辈。
而他常年与这些人为伍,也难怪季泽川会将他当成同类。
又想到他手底下的暗卫,平日里消遣也只是喝酒赌钱,连赌资都会算错,就连暗卫中唯一女子慕晴也不喜读书。
不得不承认,他的属下也确实都是这种头脑简单的武夫。
他先是风评被害,让季明瑶对他有所误解,认为他对女子来者不拒,后又因为被这群武夫连累。
他迫切需要扭转名声,再请个学识渊博的大儒给这些不学无术的暗卫授课。
东宫的人不说个个都学富五车,学识渊博,但不能是连地名都念错的文盲。
季泽川一掌拍在裴若初的肩头,眼中醉意朦胧,“更何况卫兄的性子深沉,不择手段。与那光风霁月的君子实在是差之甚远。”
裴若初不服气,“我又如何不是那光风霁月的君子了?”
他气质儒雅,丰神俊朗,仪表堂堂。
季泽川没有说话,而是又拍了几下裴若初的肩膀,“卫兄是不是忘了自己对齐宴做过的事了。”
半夜翻墙,打晕齐宴,扒下他身上的喜服,取代齐宴和季明瑶拜堂成婚,哪一件事又称得上是那光明磊落的君子行径了?
只见季泽川神神秘秘地从怀中拿出一张红底烫金的请柬,“不过,我已经为阿瑶寻到了一个合适的时机。届时,全京城有家世显赫,才华斐然的郎君们都会前来赴宴。阿瑶便可在那些儿郎之中,挑一位文武双全的,称心如意的夫婿。”
半月后便是沈娘子的生辰,到时候他拉着妹妹一起赴宴,沈家权势滔天,前来赴宴的都是出身高,门第显赫的郎君。
而他会亲自替妹妹把关,从中挑选一位最优秀的郎君。
沈璃杀气太重,齐宴书呆子一个,而卫初的武艺虽不错,但与他心中的光明磊落的君子的形象相差甚远。
“所以妹妹的婚事还需从长计议。”
裴若初还未看清那请柬上写了什么,又是哪个郎君的请柬,便被季泽川收进了袖中。
“我知卫兄的心思,也怪妹妹实在惹人喜爱。”
提起季明瑶,季泽川昂头,一脸骄傲,“便是因阿瑶实在优秀,但若人人都想来求娶,那岂不是乱了套。妹妹只能嫁一人,注定要让郎君们伤心了,卫兄说是吧?”
裴若初一脸苦笑,觉得和季泽川多年的友谊好像也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深厚。
季泽川起身对裴若初抱拳行礼,又朝那西方的厢房一指,“那里是卫兄的院子,再过两个时辰就要天亮了,卫兄请回吧!”又在裴若初的耳边悄声说道:“我会时刻盯着卫兄的。”
裴若初无奈笑了笑,季明瑶和季泽川两兄妹都有如此本事,总能让他哑口无言。
季泽川虽然性子古怪,
但心细如尘,他可不想每次和季明瑶独处时,都被人暗中盯着,他决定再为自己争取一次。
“此前季娘子虽然和陆文瑾成功退了亲,但以陆文瑾的性子,他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他定会为了当初在白马寺遇刺之事,要挟季兄和季娘子。我观季兄武艺高强,又精通机关之术,若是季兄考虑从军的话,必定能做出一番大事业来。”
季泽川眼睛一亮,“去从军么?”
他对裴若初的提议很感兴趣。
他自小喜欢练武,旁人觉得习武又苦又累,但他却是乐在其中,每天都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
自从辞了宫中侍卫一职之后,便觉得自己一身武艺无从施展。
裴若初见季泽川来了兴趣,便决定趁热打铁,“我与三大营的几位将军亦有几分交情,我可修书一封,介绍季兄去军营。”
若是季泽川入了军营,将来立了功,有了官职在身,便不惧陆文瑾。而有个当将军的兄长,季明瑶也便有人撑腰。
季泽川是那种下定决心,找到了目标便会立刻行动的人。当初他因为陆文瑾冒犯了季明瑶,便毅然决定去刺杀陆文瑾。
如今经裴若初提醒,更是觉得庸碌了半生,终于找到了人生目标。
况且父亲离家出走后,他见妹妹一个人撑起这个家,实在太辛苦了。他身为男子更应该为妹妹遮风挡雨,为妹妹撑起这个家。
“不过,不需要卫兄的推荐,我也不想去三大营,我想去边关从军,想从一名小兵做起。”
来了清河县之后,他见到了如张旭那般一心为民的好官,见到了跟着张旭整日都很有干劲的赵捕头等人,便也明白不管是做官还是从军,都是为了守护百姓。
那他便去百姓最需要他的地方。
边关的百姓常年被战火侵扰,每一次鞑靼来犯,受苦的都是百姓,那里的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季泽川可不好糊弄,虽然决定去从军,但也要先解决了眼前的后患,“卫兄敢同我打个赌么?”
裴若初笑道:“季兄请讲。”
“卫兄同我打一场,若是卫兄输了,便要答应我,以兄长的身份替我守护阿瑶,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裴若初笑道:“便是季兄不说,我亦会如此做。”
但不是以兄长的身份,他要当季明瑶的夫君,要娶她为太子妃。
“除非阿瑶自己点头,否则卫兄不可使手段迫她答应,卫兄可能做到?”
裴若初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那是自然,我自是真心喜爱阿瑶,自当敬她爱她,但倘若季兄输了呢?”
季泽川自信地道:“我不会输。”他说话时,眼中的光亮不容忽视。
裴若初用欣赏的眼光看向季泽川,想到季明瑶也是这般,即便再苦也不放弃希望,她坚韧不拔,生生在困境中为自己趟出了一条出路。
季泽川拔出佩刀,“卫兄,请赐教!”
裴若初对着藏匿在暗处的暗影道:“慕风。”
慕风将手里的剑掷出,“殿下,接剑!”
只见屋顶上一片银光闪烁,慕晴第一次见太子出手,不禁看呆了。
慕风也是目不转睛。
慕晴感叹道:“殿下的剑法竟然如此厉害,每一次出剑都是剑招狠辣,犹如疾风骤雨。至于季泽川嘛,也就普普通通,依我看他根本就不是殿下的对手。”
只见裴若初飞身跃起,手中的剑招凌厉,将季泽川逼退,眼见着季泽川就要从屋顶上摔下去,他狼狈躲过,伏低身子,从靴筒中掏出一把小弩。
突然,两只短小弩箭射向裴若初,裴若初旋转至半空中躲过。
可没想到,这小弩被季泽川改造成了连弩,裴若初刚躲开了两支弩箭,便又迎面射来了四支箭。
他避无可避,箭矢逼退,眼看着就要跌落屋顶。他双脚勾住飞檐,倒挂在檐下,而这时,季泽川趁机一掌击打在裴若初的右肩。
慕晴急忙出声,“小心!”
裴若初一把抓住季泽川的臂膀,在落地之时,也将他拽了下去。
但终归是裴若初的脚先落地,待他站稳后,拱手道:“我输了。”
慕晴愤愤不平地道:“分明是季泽川使诈偷袭!”
裴若初笑道:“今日这场比试。你们都得向季兄学学,兵不厌诈,还有这把连弩,季兄能借我看看吗?。”
季泽川将手中的弩拿给裴若初,又提醒道:“卫兄别忘了遵守承诺!”
裴若初笑得勉强,“季兄放心。”
当夜,慕风便打探到季泽川去了一趟季明瑶的房中,放下一张请柬,留下书信便离开了张宅,连夜前往边关参军。
而裴若初彻底松了一口气,带季泽川前脚刚走,他便翻墙进了季明瑶的院子。
又蹑手蹑脚摸黑进了季明瑶的房中,他想看看到底是哪家的郎君留给季明瑶的请柬。
他摸黑摸到桌上的请柬,却被一只手夺去。
至听季明瑶道:“汀兰,点灯。我到要看看到底是谁半夜三更不睡觉,竟当起了梁上君子!”
当汀兰点亮了屋中的纱灯时,季明瑶对上那张温和的笑脸。
“不知卫大哥深夜到访,所谓何事?”季明瑶冷笑道:“卫大哥莫不是忘了自己昨夜打赌输给了兄长么?”
“还答应以兄长的身份守护明瑶,对吧?卫初哥哥。”
裴若初偷瞄请柬,“兄妹是当不成的,难道瑶儿妹妹是想和我换个身份来一场禁忌之恋么?卫某说过,若是瑶儿喜欢怎样的,我便愿意变成什么样的。瑶儿妹妹。”
季明瑶唤他卫初哥哥不过是故意逗逗他却反被戏弄了。她羞红了脸,一掌拍在那张请柬之上,将上面的字遮住了,死活不让他看。
突然他抬袖,故作擦拭额上的汗水,“怎么感觉今天这么热啊!”
季明瑶望向窗外,疑惑这更深露重的,北风凛冽,哪里热了。
裴若初缓缓脱去外袍,再内侧的衣袍拉得松散一些。
自从那晚他替季明瑶疏解,意乱情迷之际,季明瑶与他亲密相拥,她的手环着他的劲腰。
他们虽是隔着一层衣衫。
但那种贴着彼此的感觉,每一次亲吻和抚弄,都让他浑身酥颤,战栗不已。
他想季明瑶应该是很满意他的身材的。
尤其喜欢他的胸腹处饱满的肌肉。
他还知自己腰力不错。
为此,他还特地练过。
如今他将衣裳拉得松散,隐约露出些胸腹间紧实的条线。
一切都恰到好处。
他找好角度,又不时地用袖子充当扇子扇风,“奇怪,今日怎的如此闷热?”
那本就微敞的衣衫,因为他扇风的举动,越发将他自认为满意的身材,展现在季明瑶的眼前。
他知这种若隐若现的美最勾人心。
届时,她定会害羞地转过身去,他便趁机去夺了那张请柬。
季明瑶往他胸前一暼,而后蹙眉,十分淡定地说道:“卫大哥这是在做什么?”
裴若初心想他愿赌服输,不能耍手段迫季明瑶成婚,那便以色、诱之。
让季明瑶不自觉地被他吸引,为他倾倒。
他期待的季明瑶娇羞脸红的那一幕并没有出现,为他倾倒也没太看出来。
季明瑶却一把将他推出关在门外,砰地一声关上门,“大冷天扇风,卫大哥是吃错药了吧!”
就在裴若初被季明瑶赶出来的时候,正好被张旭撞见,张旭赶紧跪下行礼,“微臣拜见太子殿下。”
裴若初衣衫不整面露
尴尬,赶紧整理衣袍,拢得严严实实。心想这张旭什么都好,就是不知变通,行事也是一板一眼。
“孤说过多少次了,张大人称孤为卫初即可。”
张旭不好意思地笑道:“从前叫习惯了,臣总是改不了口,还请殿下恕罪!”
裴若初摆手,“罢了。太子殿下给长宁公主去了一封信,长宁公主的封地离清河县不远,银子已经连夜运进了清河县,孤也打算在今夜行动,前往承泽山营救张夫人,将那群劫匪一网打尽。”
那日他在陆文瑾的大婚前抓了林棠,对林棠用刑逼供,便逼问出了一个重大的消息。
光明寨一共有三位大当家。
林棠排行第二,负责所有京城的行动,并打探消息,她最重要的任务便是诱惑陆文瑾,想办法嫁入陆家,为光明寨寻找靠山,达到与长公主深度捆绑的目的。
但光明寨的三位大当家,彼此之间却从未见过面,只利用光明寨特有的渠道传递消息,一般以密信来往。
三位大当家各自有任务和布局,都是分头行动。
林棠最后一次与光明寨的大当家联系的地点便是栖霞山。
至于三当家更是神秘,就连林棠都不知道关于那人的半点消息。
而劫匪让张旭送银子的地点也选在了栖霞山,裴若初便断定绑走尤琴芳的那伙劫匪应该就是光明寨的那伙贼人。
况且贼子一开口便是三万两银子。承德十五年间,匪患横行,父皇派沈璃剿匪,年前的那一仗沈璃虽说是打赢了,如今看来,但劫匪依然在京城、金陵和江苏一带活动出没。这光明寨的劫匪背后的势力绝不简单,他甚至怀疑这些贼匪是打算拿着赎金招兵买马。
昨夜,劫匪送信说只让张旭一人前往,裴若初派慕风前去打探消息,打算在张旭用三万两银子换回尤琴芳,劫匪放松警惕之时,他带人强攻山寨。
慕风找了几个时常进出栖霞山附近打猎的猎户打探消息,还请人绘制了进山的地图。
那伙劫匪很是狡猾,今夜将约定送赎金的地点选择在栖霞山山脚下一块平地。
平地背靠栖霞山,两面都是悬崖,仅有一条通往平地的山路,根本就无法利用地形设下埋伏。
慕风又打探到一个重要的消息,说是那大当家的喜欢听曲看戏,听说今夜乃是那大当家生辰,便让人抓了几个戏子上山,为大当家搭台唱戏。
裴若初便劫了马车,乔装之后,混入那几个戏子中间。
决定孤身前往栖霞山光明寨的据点,深入虎穴,擒贼先擒王,先杀了那大当家,如此这般剩下的劫匪也便不成气候,不足为惧。
他本就生得俊朗,又用了些女子的脂粉和香粉装扮,做勾栏戏子打扮,一身白衣,看上去倒像是个翩翩公子。
只因容貌生得太好,却惹来几个戏子的眼红妒忌,其中有个穿黄衫,打扮得妖娆的,一身浓郁脂粉气的男子问道:“那个新来的,我来自怡红馆的,你是出自哪个楼里的?我怎的从没见过你?”
像他这般模样出挑的,应该不至于籍籍无名才对。
“你在和我说话?”
裴若初被他身上的脂粉气熏得厉害,便离他远些,又觉得那怡红馆听起来倒像是青楼的名字,不像是什么正经地方。
那黄衣男子轻哼一声,“自然是叫你,难不成叫鬼啊!你叫什么?”
又骄傲说道:“我的艺名叫楚风。”
“卫初。”
楚风轻蔑说道:“没听过,应该是不怎么出名。你如此这般的相貌模样竟然籍籍无名,应该是不懂得伺候人!”
裴若初也一直在纳闷,自从他被季明瑶赶出来后,怎么都想不通,明明那晚,季明瑶也是很享受的,对他应是有感觉的,可为何今日却冷着面孔,对他的诱惑却无动于衷。
难道那晚只是因为药物的作用,若没了那春、药,他对季明瑶却没有半点吸引力么?
他想不明白。
但他的自尊心作祟,他无法问身边熟悉的人。
于是裴若初态度诚恳,虚心请教,“那不知兄台对于伺候人一事上有何高见?”
楚风得意笑道:“果真如此!”
“那些来怡红馆消遣的女子多半都是空虚寂寞久了,甚至是自己的丈夫无法在房事之上满足她们,便来怡红馆找乐子的,若是咱们不知她们的需求,不懂新鲜的花样和房事之上的乐趣,又怎能服务好那些客人。”
裴若初突然明白了这怡红馆到底是什么地方,又明白楚风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唱戏的,他是怡红馆的小倌。
但他尊重每个人的选择,京城中的秦楼楚馆不在少数,便是女子也应是有那方面的需要的,也要懂得床笫间的乐趣和享受。
楚风凑近,在他耳边神秘说道:“你可知女子身体有哪些妙处,又有那几处敏感?”
“我这里有本秘籍,你可想看?”
裴若初翻将那图册翻看了几页,便被里面的男主交颈的姿态吸引,没想到还有如此多的花样,心想关于伺候人的那方面,他确实有很多不足之处。
“还望兄台赐教!”
楚风在他的耳边神神秘秘地说了几句,裴若初耳朵尖都红透了,顿时大彻大悟,“懂了。多谢兄台。”
但裴若初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而就在张旭将银子都送到劫匪指定的地点之时,劫匪如约放了尤琴芳。尤琴芳被松了绑,取出塞在嘴里的破布,见到张旭,急切说道:“旭哥,咱们县衙里藏有奸细,那夜是卢兆将我打晕后带走的。”
这次行动,张旭和太子一起出动,而卢兆作为清河县的县丞,被安排留下来守城。
张旭变了脸色,“糟了,阿瑶还在城中,若卢兆通匪,阿瑶会有危险!”
其实季明瑶对裴若初美**惑并非是无动于衷。
而是她今夜有心思,今日一早,有人往张宅递了一封信,信中说让她小心陆文瑾,还说陆文瑾恐要使手段强娶她为妻。
第39章 第39章他们最多算是床上关系。……
季明瑶心思重重,便对裴若初的反应淡了些,并非是因为以美/色相诱这条路行不通,而是他挑错了时机。
季明瑶将手里的信笺揉成一团。
她和陆文瑾暗中来往七年,自然是极了解他的性子,总觉得陆文瑾性子阴暗,不会轻易便放过她。
在离开京城之前,陆文瑾在满月楼外当街阻拦,说的那些威胁她的话。
若不是沈淑宜突然出现相助,陆文瑾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恐会当街发难。
季明瑶便让江月芙替她留意着关于陆府的动向,几天前江月芙还来信,说是陆文瑾和谢首辅的孙女在赏梅宴上相看,长公主已经遣媒人上门提亲。
还听说这两日婚期便要定下了。
季明瑶不明白,陆文瑾又为何如此执着要娶她。
汀兰见季明瑶一脸凝重,担忧地问道:“到底是谁送来的这封信,那人到底又有何企图?会不会有诈啊?”
季明瑶道:“自然是那个最不愿我嫁入镇国将军府之人送来的。汀兰,你还记得陆文瑾养的那个外室么?”
提起陆文瑾养外室之时,汀兰便气愤不已,“奴婢记得,那个外室女就叫林棠。原来是她送信。”
若不是当初林棠勾引世子,姑娘和陆世子也不会走到今日这般地步,不过陆文瑾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汀兰只是觉得自家姑娘可怜,好不容易摆脱了婚事,又再次被陆文瑾那匹恶狼盯上了。
季明瑶倒
是觉得林棠不愿她嫁入镇国将军府,算是间接帮了她,只是陆文瑾不择手段,提起这个名字,季明瑶便觉得恶心。
汀兰道:“如今姑娘可不差男子求亲,这不有现成的郎君可供姑娘挑么,只需在齐四郎、沈都督还有卫郎君中挑一人成婚即可。让陆文瑾觉得自己是在痴心妄想。”
季明瑶皱了皱眉头,“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成亲的流程相当繁琐,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然她已经被祖父从族谱上除名,又被赶出季家,那她的婚事便该由母亲做主,可如今母亲远在金陵城,从清河县赶到金陵城还需好几日。况且就算是得到了男女双方父母的同意,应允了婚事。从纳采、问名、纳吉等一系列的流程下来,少说也需大半月的时间。
林棠来信说陆文瑾是打算强娶,季明瑶沉思了许久,难道他是打算去请旨赐婚么?只有请圣上赐婚,那这门亲事便退无可退。
季明瑶心中一阵发寒,冷汗浸湿了后背,他定是打的这个主意。
“那咱们逃吧,逃到陆世子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季明瑶冷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是陆文瑾真的想办法拿到了赐婚的圣旨,我又能逃到哪里去!”
汀兰急得红了眼,“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她正沮丧不已,却突然想到,“对了,卫郎君在太子手底下当差,若是他去求太子,说不定太子殿下有办法阻止皇上赐婚。”
季明瑶摇了摇头。
卫初只是一名东宫侍卫,且不论他在太子面前是否能说的上话,但长公主是太子殿下的姑母,陆文瑾是太子殿下的亲外甥,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又怎会为了她一个陌生人与皇室和自己的亲戚交恶。
“为今之计,便是连夜赶回金陵,在赐婚的圣旨到达京城前找个人成婚救急。”
汀兰惊讶问道:“那姑娘是打算随便找个人成婚么?竟然放着这三位优秀的郎君不选,而去嫁别人。”她不懂姑娘到底是如何想的。
季明瑶垂眸遮挡眼中的暗色,她已无资格嫁人,又怎可耽误旁人。
如卫初所说,找个外室,寻欢作乐倒是可以,但哪个男人能接受她的过去,会真正地接受他。
那卫初说的好听,说愿意侍奉她,恐怕也只是逢场作戏罢了,若知晓她失了清白,也会对她唯恐避之不及吧!
“我不愿嫁人,但要度过这次难关,可重金招婿。”
只要签了招婿书,招婿不比成婚,流程也简单得多。
这时,齐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阿瑶妙计,若是招婿,便可只谈利益,不谈感情,可避免不必要的纠缠,届时到期和离,彼此互不相欠,倒也爽快。但既然阿瑶要招婿,那不知可否考虑我呢?”
季明瑶赶紧去开门,讶然道:“四郎怎知陆文瑾打算强娶之事?”
齐宴坦然说道:“我不知,但那日在满月楼时,我见他似不会罢休……又见阿瑶今日闷闷不乐,一整日只用了一小碗粥。”
他看着季明瑶,温柔说道:“只要真心在意那个人,她的一举一动,甚至任何情绪的变化都能感知到。”
“放妻书我已写好,阿瑶随时想和离都可。”
季明瑶心中感激齐宴竟然为她做到这个地步,但还是拒绝了,“四郎,你不必为我做到这个地步。我不嫁你。”
齐宴笑道:“既然旁人都可应招阿瑶的夫婿,阿瑶为何却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难道是因为阿瑶心里有了那个人,不愿让那个人误会吗?”
谁?卫初么?
那夜只是一场意外,他们只是逢场作戏,她和卫初最多算是床上的关系。
季明瑶凝眉沉思,“容我再想想。”
“好。”齐宴温声道:“放妻书我便先放下了。我希望阿瑶永远不要把我当成外人,只要阿瑶需要我,我永远都在。”
*
骊山行宫。
今日是燕帝狩猎出行的第二日,沈璃箭法第一,但已前往江浙剿匪,陆文瑾本也擅长骑射,打算在本次春猎中大显身手,夺得头筹。
本次夺得第一的,可得到一件赏赐。
此前,陆文瑾一直隐忍不发,便是打算利用此次春猎的机会向皇帝请旨赐婚。
此刻陆文瑾正追着一只白狐进了深山密林之中,他策马弯弓搭箭,一箭将那在密林中拼命奔跑的白狐穿心而过。
荣升赶紧去捡那只白狐,只听一阵号角声传来,这是鸣金收兵的信号,宣布本次狩猎结束。
这次狩猎,除了京城的王公贵族,还有鞑靼使臣和勇士参与,名为狩猎,实则也是鞑靼和大燕国的一场较量。
燕帝非常重视。
众人的猎物都被抬了上来。
几个太监清点了猎物,高声通报,“陆世子猎得白狐一只,獐子麋鹿,雉鸡等共计一百五十只。本次春猎,当数陆世子猎得的猎物最多。”
燕帝也从榻上起身,用满是赞赏的目光看向陆文瑾,“瑾儿真有乃父的风范,箭法骑射都是一流。”
“朕宣布,此次春猎的第一名是镇国将军府世子陆文瑾。”
燕帝喜好美色,常年纵欲过度,亏了身子,年过五十,却已是头发花白,疾病缠身,看上去比同龄人老了十岁不止。
他捂嘴咳嗽了几声,“瑾儿可想要什么赏赐啊?”
陆文瑾跪在燕帝的面前,恭敬说道:“瑾儿不敢求任何赏赐,只愿圣上龙体康健,福寿绵延,愿大燕国祚绵长,千秋万代。”
“哈哈哈,瑾儿可比朕的那些孽子们都有孝心多了。但朕说过此次春猎意义重大,瑾儿也是为国争光,朕自然重重有赏。瑾儿有什么心愿,朕必定满足你。”
陆文瑾等的就是这句话,他一直隐忍未去找季明瑶,便是为了寻一个最合适的机会,她竟敢当众退婚,胆敢违逆他的意愿,等再见到季明瑶,他一定会带着赐婚圣旨,给季明瑶一个大大的惊喜。
“那瑾儿想请圣上赐婚。”
陆文瑾此话一出,长公主震惊不已。
沈淑宜顿感不妙,心想难怪陆文瑾得知沈家上季府提亲却如此淡定,没想到在这里等着呢!
如今兄长远赴江苏剿匪,她决不能让未来的嫂嫂被陆文瑾抢走。况且她和季明瑶是好友,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再次落在陆文瑾的手中,受尽磋磨。
燕帝挑眉,“哦?只是不知瑾儿想娶的是哪家贵女?”
长公主抢先一步说道:“禀陛下,瑾儿前日才与谢家小姐相看过,谢家小姐温婉贤淑,才貌双全,瑾儿是想娶谢家小姐。”
燕帝笑道:“谢首辅的孙女谢昭,虽身子弱了些,但谢家书香门第,也算是能配得上镇国将军府门楣。”
陆文瑾以额触地,高声道:“回禀陛下,微臣想娶前礼部侍郎之女季明瑶为妻!”
沈淑宜赶紧站了出来,跪在燕帝的面前,“回禀陛下,十天前,父亲已亲自上门向季家提亲,季老太公已经答应了将季娘子许给兄长,姑母也知晓此事。”
沈皇后本来对沈璃的亲事不甚在意,而季家门第低微,对沈家并无助力。她只要沈家的女儿当太子妃,成为大燕未来的皇后。可没想到季家的亲事,镇国将军府也要和沈家争,若是被人知道沈家连一个小小的季家都搞不定,岂不是被人笑话。
她自然不能让步。
沈皇后扫了陆文瑾一眼,“是啊,季家先答应了沈家的亲事,这一女不可许两家,况且此前季家已经拒绝了陆府提亲,依本宫看,陆世子可在京城的高门显贵之中另择一位贵女成亲。”
连沈皇后都发话了,陆文瑾也不好再说什么,垂眸遮挡眼中的厉色。“既然如此,君子不夺人所好,微臣便腆着脸向陛下求一道另外的赏赐。”
燕帝看了看长公主,又看向皇后,走下高台,将陆文瑾扶起来,“除了季家的女儿,瑾儿再说一件赏赐,朕必定满足。”
陆文瑾要了一把华丽的宝石短刀。
没想到他筹谋了许久,没想到却被沈淑宜横插一脚坏了事,但他哪里肯罢休。
到了夜里,他拿出鞑靼王给他的哨子,吹响鸟哨,一刻钟后,鞑靼王从暗处现身,对陆文瑾行了一个鞑靼的大礼,“世子可是想好了,可愿与我联手?”
陆文瑾点头:“我需要鞑靼王相助。”
原来早在鞑靼使臣入京前,原本打算去找长公主的鞑靼王却偷偷和陆文瑾见了面。
燕帝好色,尤爱异族美人,此前最是宠爱一位胡姬美人,后来那胡姬美人被毒杀,证据皆指向太子生母丽嫔,丽嫔获罪被驱逐出宫。
鞑靼王为了大业,买通了执笔太监徐信达,找机会将皇帝悄悄带出宫去,在柳絮胡同的一处隐蔽的窑子中邂逅了那位和琪嫔容貌
有几分相似的胡姬美人。
之后,这胡姬美人便被带进宫,成了燕帝身边最得宠的妃嫔。
今夜这位胡姬美人将燕帝带到一处较为偏僻的温泉池中。
燕帝和那美人正在颠鸾倒凤之际,却不知胡姬美人身上的香吸引了藏在密林中的猛兽靠近。
当一头白额吊睛虎隐藏在暗处,发出一声怒吼,猛地扑向温泉池中的胡姬美人,当场便咬断了美人的脖子。
燕帝吓傻了,此次出宫,他想多玩些花样,这才特意避开了皇后。
燕帝命那些随行的锦衣卫都不许靠近温泉池,当那猛虎跃进温泉池中趁机扑人之际,燕帝甚至忘了喊人护驾。
只见陆文瑾从天而降,拿着皇帝赏赐的那把短刀刺向那头白额吊睛虎。
陆文瑾与老虎扭打成一团,到锦衣卫听到老虎的吼叫声前来救驾,待合力击毙了那只猛虎,却见陆文瑾浑身是血,气息奄奄地倒在地上。
燕帝慌忙抱起陆文瑾,着急唤太医前来救治。
长公主得知陆文瑾被老虎咬伤命在旦夕之时,吓得晕厥过去。
昏迷中,陆文瑾一直唤着季明瑶的名字。
第二日,陆文瑾为救皇帝不顾性命,皇帝感动他用情至深啊,下旨为陆文瑾和季明瑶赐婚。
待为他治伤的太医离开后,陆文瑾拿着圣旨,面上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狞笑。
他将荣升唤到跟前,“准备三日后启程前往清河县,本世子要亲自迎接新娘。”
荣升关切问道:“世子方才与那猛虎搏斗,差点被那老虎咬下一条手臂,如今伤势未愈,便要赶路,恐怕会对伤口的恢复不利。”
陆文瑾却毫不在意,“区区小伤不打紧,若是能得到阿瑶,便是这条手臂断了又何妨?”
他拿出那把御赐的匕首,手指往那锋利的刀刃上一抹,顿时指腹之上出现了一道明显的伤口。
荣升大声惊呼,“世子流血了,属下为世子包扎。”
陆文瑾吮吸伤口,苍白的唇上出现一抹鲜红的血迹,他却大笑道,“不必。”
“待我去了清河县,齐宴,沈璃,我会将季明瑶身边的男人一个个都剁碎了,喂野狗。”
次日,沈淑宜得知赐婚的消息后,心急如焚,赶紧让人给远在江苏的兄长飞鸽传信,信中叮嘱让兄长不必回京,直接前往清河县寻季明瑶,如若不行,便干脆让他带着季明瑶私奔。
*
季明瑶收拾包袱,打算连夜赶往金陵城,想赶在陆文瑾求到赐婚圣旨之前将自己顺利嫁出去。
却没曾想刚到城门,突然涌入大量的难民。
自从清河县先遇旱灾,再遇雪灾,便会有难民来到清河县避难。
今夜卫初和张旭前往承泽山剿匪,让卢兆在城中留守,便是为了防范贼匪偷袭。
季明瑶刚到城门处,便见到卢兆正下令打开城门,放难民进城。
那卢兆是张旭的最得力的手下,其实也和季明瑶沾亲带故,乃是母亲尤氏的继母所生的女儿的夫君。
季明瑶该唤他一声姨父。
自季明瑶的父亲离家出走后,母亲每每伤感痛苦之余,便十分羡慕继妹嫁了个好夫君,继妹被秦氏娇养着长大,虽然才貌皆出众但性子却跋扈刁蛮,却嫁了个性子忠厚老实的卢兆。
卢兆官职不高,但成婚后,卢兆将小尤氏宠的像是闺中少女,他们是清河县出了名的恩爱夫妻。
小尤氏身体不好,难有身孕,卢兆也便不纳妾,只一心守着妻子。
直到三年前,才老来得女,小尤氏终于生了一个女儿,夫妻将女儿宠得如眼珠子一般。
郎中说小尤氏此生再难生育,那卢兆便在小尤氏生产之日立誓写下字据,承诺此生绝不抬妾室进门。
母亲每每提起卢兆总是都是满脸羡慕,羡慕继妹能随性而活,有人无条件地宠着她。
卢兆策马追上了季明瑶,“阿瑶这么晚了是要出城吗?但如今开城迎百姓进城,城门拥堵,这一时半会恐怕也无法出去。不若待到明日一早再出城吧!”
季明瑶看着那些衣衫褴褛的难民,疑惑问道:“今夜怎会有这么多难民进城?”
卢兆叹了一口气,“都是从南方逃难来的,大人吩咐要善待百姓,给这些贫苦可怜的百姓一个庇护之所。”
季明瑶心想也难怪无论是县衙还是现在的张宅中几乎都是家徒四壁。想必是姐夫将自己的俸禄都换了粥米,用来救助了百姓。
季明瑶道:“今夜我急着出城,便等那些百姓进城之后,我再上路。”
正在这时,汀兰也买了刚出锅的点心和胡饼,备好干粮,准备启程。
那些饿极了的难民,闻到点心和胡饼的香味,像是饿狼嗅到了食物,一窝蜂地往城中挤,“给我们吃的,给我们饼子。”
眼见着越来越多的难民围过来,场面混乱,一度失去控制。
季明瑶暼到难民的队伍中有几个穿得破烂的人,他的斗笠被那些疯狂推搡的难民挤掉了。
今夜下了雨,雨好似迷雾一般笼罩在人的身上。
那人的斗笠被挤掉之后,脸上被雨水的冲刷干净,季明瑶看清了那人脸上的印记。
那是流放犯人脸上的刺字。
之前的劫匪吴春芳脸上也有。
季明瑶大惊失色,这些流民中应是混进了劫匪。
季明瑶低声对卢兆道:“不能放他们进来,他们不是流民。”
就在劫匪混进难民进入清河县之际,有个身穿华丽锦袍的男子站在高处,看向清河县的城门,手指向季明瑶。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抓住她,献给太子一份大礼。”
而就在难民拥堵,场面混乱之际,不知不觉中,卢兆绕到季明瑶的背后。
第40章 第40章孤要将他剥皮抽筋,下油锅……
城门大开,越来越多流民朝涌进城中。那些饥肠辘辘的难民嗅到了食物的香气,似饿狼扑食一般都朝季明瑶扑过来。
场面变得异常混乱,眼看着那些混在难民中的劫匪趁机行凶。
季明瑶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一刀刺进离她最近的那个难民的胸膛,那些难民似发疯的饿狼,为了食物能将活人撕碎,这个时候对他们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她本就不是什么仁善之辈,她可不管那到底是难民,还是劫匪。就在那些难民疯狂扑过来之际,那一刀果断刺了出去。
“谁敢靠近,我便杀谁!全都退后!”
她将汀兰护在身后,对早已吓得腿脚发软,瑟瑟发抖的汀兰高声说道:“快将你手中的点心和油饼全都扔给他们。”
而后又抓了把银钱,朝远处撒去。
如此便可分辨真正的难民。
果然,那些真正饿极的难民都去抢地上的吃食和铜板,而那些混在难民中间的劫匪则不会在乎地上脏兮兮的食物和铜钱。
区分了难民和劫匪之后,季明瑶也能彻底看清楚混进城中的劫匪到底有多少人。
让她感到震惊的是眼前聚集的难民已有百余人,而其中劫匪的数量却占据了难民的半数之众。
眼看着城外还有源源不断的难民涌入,季明瑶的眼色也
越来越难看,若是等那些难民都进了城,恐怕会有成百上千的劫匪涌进城中。
姐夫和卫初带人剿匪,而真正的劫匪却混进了城,
原来那些劫匪的真正的目的应是为了攻占清河县。
混在难民中的那些劫匪见自己的身份被识破,便撕下伪装,扯下戴着头上的斗笠,拔刀乱砍,又嫌那些哄抢的难民碍事,一刀结果了他们的性命,而后逆着人群,接近他们的目标。
季明瑶。
大当家绑走尤琴芳,实为调兵之计,此举只是为了掩盖他们真实的行动,是为今夜攻占清河县,活捉眼前的这个女人。
出发之前,他们人手一张季明瑶的画像,已经牢牢地记住了这个女人的相貌模样。
大当家还说此女是他们此举成败的关键。
领头的劫匪高声喊道:“抓住她!”
季明瑶见那些攻过来了,连连后退,高声喊道:“慕将军,烦请拦住那些人。”
裴若初此次上山剿匪,只带了慕风一人,将慕晴留在城中。裴若初追着季明瑶来清河县的另一个目的便是为了剿匪,实为另一场布局,他知劫匪人数众多,背后的势力绝不简单,便事先留下慕晴暗中保护季明瑶。
只见慕晴手执长剑从暗处现身,飞身挡在季明瑶的面前,一剑刺穿季明瑶面前的劫匪。
“多谢慕将军。”
可劫匪的人数实在太多了,而此时城门大开,不断有劫匪涌入城中。
那些劫匪遇人便杀,那些真正的难民和无辜百姓都遭了难。
劫匪进城,烧杀掠夺,便是清河县百姓的劫难。
而单单凭借慕晴单枪匹马,难以抵挡成百上千名劫匪的进攻。
眼见她抵挡住劫匪劈来的大刀,却暗箭难防,劫匪见慕晴武艺高强,难遇敌手,便放偷偷放箭。
慕晴慌忙招架之际,还是左箭中箭。虽然她凭借一己之力逼退了劫匪,但已然身受重伤。
唯今之际,便只能尽快关闭城门,将城中的劫匪围杀,才能避免劫匪攻城,百姓惨遭屠戮,能救清河县的百姓于水火。
卢兆按照原本的计划,抓了尤琴芳,将张旭引至栖霞山,再放劫匪进城,抓住季明瑶便算是完成了任务。
可没想到却不知从哪里冒出个武艺高强的女护卫。
那女护卫以一敌十,竟然将围攻的劫匪生生逼退。
卢兆悄悄绕到季明瑶的身后,打算趁机对季明瑶下手。
他想趁着那女护卫分身乏术之时,打算打晕季明瑶,再将其带走。
可没想季明瑶却好似背后长了眼睛,突然回头,“难民中混入了劫匪,还请卢大人下令关闭城门!”
卢兆慌忙将手缩回去,故作惊讶道:“怎会如此?竟有劫匪混在难民中间,围攻清河县,都怪下官疏忽了。”
又对守门的卫兵道:“快,关城门!”
慕晴打退了贼人,相助守门的卫兵合力关上城门,最后挥剑斩杀了几个劫匪,便已是精疲力尽,身中数刀,差点倒下,季明瑶赶紧上前搀扶着受伤的慕晴,将慕晴扶上马车,驾马带着慕晴退至张宅。
入了张宅后,季明瑶赶紧关门,“你受伤了,我去给你拿药包扎。”
慕晴一把抓住季明瑶的手腕,咬着牙说道:“我的伤不要紧,如今张宅恐怕也不安全了,我带你离开。”
季明瑶的眼神冷了下来,“我不管你的主子给你下了什么命令,他让你舍命相护,我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慕晴,你既然奉命护我周全,便不能先倒下。你若死了,届时那些劫匪冲进城,又有谁来护着我!”
“放心,死不了。”
这太子和未来的太子妃都是一个样,啰啰嗦嗦,婆婆妈妈,都是想方设法劝她惜命。
季明瑶坚持要将她扶上床,替她上药包扎伤口,还不许她下床,还坚持要在守着她。
慕晴神色傲娇,但却觉得暖暖的,她从小父母双亡,和兄长相依为命,暗卫注定便是要为主子牺牲的,所以她尽量让自己不要产生多余的感情,对于他们这些暗卫而言,受伤杀人如同吃饭那般简单,也只有太子和季明瑶将他们当人看。会关心他们伤了会不会疼,会不会死?
“慕将军?”
季明瑶问道:“以慕将军来看,方才进城的劫匪有多少人?而围在城外的难民又有多少人?”
“目测有百余人,而城外的劫匪人数众多,一时难以确认。而城中也不一定就安全了,说不定早就已经混进了劫匪。”
季明瑶若有所思,蹙眉看着她伤口渗出的血迹,紧紧皱着眉头,神色紧张难过。
“季娘子不必时刻皱着眉头,早就已经不疼了。不过,季娘子如此问,可是想到什么应对之策?”
季明瑶检查门和窗子,看是否有人在偷听监视,确定外面无人,便又坐回床边,小声说道:“那日在张宅,我便觉得有些不对劲,那吴春芳似乎早就知晓兄长在屋外布置了陷阱。”
季明瑶回忆那晚所见。
那吴春芳趁夜翻墙入小院,而他躲避的方位,左边十步,右边十五部,再往前跳两步,正好能完美地避开兄长布置的陷阱。
就像是有人提前告诉了他该如何躲。
而表姐尤琴芳被人掳走,应该也是因为有人通匪,与那些劫匪里应外合导致。
只是之前一直没想清楚,直到今日打算出城,偶然遇到难民进城。
“我怀疑卢兆。”
他在姐夫手下做事,经常与提审和关押在县衙大牢的人犯打交道,又怎会认不出那些混在难民堆中的流放犯。
可疑的是,自从新娘失踪案之后,很多成婚的男女都十分低调,甚至关起门来连亲朋好友都没告知,而劫匪却依然能知晓,还将那些新娘掳了去,唯一的解释便是男女成婚,签下婚书之后,便要去衙门备案。
卢兆便将百姓要成婚的新娘透露给劫匪。
方才卢兆执意要放难民入京,她更是起了疑心,她方才选择并未揭穿卢兆,是因为慕晴已身受重伤,若是当众撕破脸,卢兆和他的那些手下不会放她们离开。
慕晴也道,“如此也能说的通了。”
“也只有他知晓卫公子带兵上山剿匪,如今清河县中守备空虚。卫公子前脚一走,他后脚便放了劫匪入城。”
“只是从清河县到栖霞山路途遥远,公子少说也要两日才能返回,公子此次带的人手不够,若是被劫匪缠上,脱不开身,便还要耗上几日。况且今日已打草惊蛇,让卢兆有了防备。此人甚是狡诈,随机应变能力强,实在防不胜防啊!”
守城的人手不够,且都是卢兆的手下,卢兆又通匪,恐怕还未等张旭和卫初回城,清河县便已经失陷。
而季明瑶心中还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方才难民混进城中,场面混乱之时,那伙劫匪的目标好像是冲着她来的。
季明瑶并未将猜测说出,慕晴已经受伤,说出去也只是让慕晴更担心。
慕晴担忧地道:“张家已经不安全了,咱们还是先寻个藏身之所,要是公子在就好了。”
若是太子殿下还在,他一定会有办法。
方才难民围攻,汀兰着实被吓得不轻,听了慕晴的话,此刻更是觉得这张宅中处处都是可疑之人,她焦急地在屋中走来走去。
“要是有个地方能藏起来,躲到卫将军和张大人回来就安全了。”
她又觉得这宅院的门也不结实,外面有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吓得心慌不已,瑟瑟发抖。
季明瑶道:“是啊,要是个地窖,酒窖之类的藏身之处就好了。”
听到酒窖,慕晴眼睛一亮,“我倒是知晓这张宅确有一处酒窖。”
自从那晚太子和季泽川比试之后,不知太子是哪根筋不对,竟要她和兄长读书。
可她若是想读书,又怎会去当暗卫,她觉得主子是在故意刁难。于是她将书本一丢,便寻了个能藏人的酒窖躲懒,酒窖中酒香扑鼻,很快她便进入了梦乡。
“不仅如此,我还发现
了一条暗道。我这便带着季娘子躲进暗道中。”
季明瑶却道:“现在还不行,若是卢兆将那些劫匪放进城中,遭殃的可就是清河县的百姓,姐夫拼死也要护着百姓,我虽是女流之辈,自是觉得能力不够,但也要为百姓尽绵薄之力,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
慕晴强撑着起身,“那季娘子想做什么?让我来做。”
季明瑶又劝她躺好,不要乱动再让伤口裂开。
“慕将军方才已经战过一场,伤得严重,我们中间武艺最高的便是慕将军,若遇到危险,还需倚仗慕将军。因此,慕将军需保存实力,汀兰,你先扶着慕将军去暗道。”
慕晴不放心,急切地问道:“你想做什么?”
季明瑶看向窗外晦暗的夜色,“只能尽量拖延时间,争取在张大人回城之时,护住城中的百姓。只是不知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往常慕晴便觉得季明瑶和她见过的所有贵女都不一样,她坚韧聪慧,从不轻言放弃,今日更是对她刮目相看,这份冷静从容的气度,慕晴觉得太子妃,乃是将来的皇后就应该是她这般模样,更觉得自家主子的眼光甚好,
更对她心生敬佩。
她敢想敢做,心中亦有大志向。
这般的女子也难怪太子殿下会为她倾倒。
二十六年不曾动心的太子,却因一朝动心,步步沦陷,对季娘子更是毫无原则和底线,甚至甘愿伏低做小。
“那敢问季娘子,可有应对之策了?”
季明瑶心中已经有了成算,“第一件事,当众揭穿卢兆的真面目,让他尽失民心。”
“第二件事便是借兵。”此次劫匪的人数众多,城门失守定是必然的,她要援兵。若是那些穷凶极恶的劫匪闯进城中,便是清河县百姓的人间炼狱,她要尽可能护住百姓。
远水解不了近渴,可派人去清河县附近的望县和醴县借兵。
解决城中人手不足的问题。
等到张大人和卫大哥回城,便可缓解围城的困局。
“我愿前往清河县。”
说话之人是齐宴,季明瑶摇头道:“此事太过凶险,且四郎不会武艺,若是途中遇到危险,恐怕……”
齐宴笑道:“正是因为我不会武艺,留在这里反而是拖累,我看上去瘦弱,旁人便不会留意到我的存在,我便可乔装混出城去。”
慕晴点头道:“我觉得可行。”
齐宴也着急地道:“阿瑶,来不及了,清河县也撑不了多久了。我立刻便启程出发,阿瑶等我!”
季明瑶心想他的确比那些衙役去更适合,便将那把防身用的匕首交给齐宴,“你一切小心行事。我等你平安归来。”
齐宴深深看了季明瑶一眼,便摸黑从后门出来张宅,连夜从西城门前往离清河县最近的望县。
季明瑶则换了身男子的装扮,去找了赵善,那赵善是姐夫最信任之人。
劫匪让张旭送赎金,只让他孤身前往,让他将赎金交到指定的地方。
手下的捕头他是一个也没带。
张旭临走之前便让赵善带着兄弟在城中巡逻,赵善今日也目睹了难民争相恐后涌入城门的一幕,此刻也趁夜悄悄赶到了张宅寻季明瑶。
“难道赵捕头也发现卢兆不对劲吗?”
赵善气愤不已,“没想到那狗娘养的竟然背叛大人,做出伤害清河县百姓的事!”
别看赵善看上去大大咧咧,却最是心细如发,方才连他都认出了难民中混入了劫匪,分明他都看见了,卢兆却视而不见,依旧放那些难民进城,他实在气不过。
“我现在就去剁了他。”
季明瑶赶紧拉住赵善,劝说道:“如今他还是清河县的县丞,杀害朝廷命官那是死罪。赵捕头,若我猜的没错,卢兆素日为人和善,恐怕衙门中的兄弟们信任他的不在少数。姐夫不在,清河县兵民都要听他的。更糟糕的是,若是他下令让守城门的兵士们打开城门,届时劫匪被放进城中,劫掠百姓,杀人放火。”
赵善气得一拳捶打在桌案之上,“难道便要眼睁睁地看着这孙子勾结劫匪,屠戮百姓不成?”
季明瑶对赵善福身行礼,“现在还有一件有关清河县百姓性命安危的大事,还请赵捕头相助。”
赵善也对季明瑶抱拳行礼,客气说道:“我赵善只是粗人一个,只要能为百姓做好事,季娘子但请吩咐便是!”
季明瑶道:“那卢兆的本意是打开城门,让劫匪进城,今日却被戳穿后被迫终止。但再过一两日,张大人便回城,今夜是他最后的机会。便劳烦赵捕头带人跟着他,只要抓到他放劫匪进城,赵捕头便带头当众戳穿此人的真面目,届时他民心尽失。县衙的兄弟们和守城的官兵便不会再听他的命令,赵捕头便可趁机将他抓住,交由姐夫回来处置。”
赵善连连称赞不已,“季娘子此计甚妙,就按季娘子说的办。”
季明瑶点头,“如此就拜托赵捕头,解决了卢兆这个祸患,咱们只需撑到援兵来即可。”
子时刚过,赵善带着几个兄弟跟着卢兆,果然见他鬼鬼祟祟地出了家门,便一直尾随去了西侧门,亲眼见着他用银钱贿赂守城的兵士,又低声说了几句。
赵善对身边几个兄弟说道:“你们方才还不信卢兆是叛徒,现在都看到了吧?卢兆背叛了张大人,也背叛了我们。兄弟们,咱们先抓了这个叛徒交给张大人发落。”
几个捕头冲了上去,绑了卢兆。
赵善依旧带着二十几个捕头在城中巡逻,清河县的城墙高约十数丈,坚固无比,想强攻破城并非短时间内可做到。
但季明瑶总觉得不踏实,还有两个时辰就要天亮了,她却是辗转难眠,未有一刻阖眼,城中百姓受了劫匪的惊吓,纷纷关门闭户。
夜深人静之际,城中悄无声息地飘进了几盏孔明灯。
起先并无人察觉,因再过两日便是上元节了,城中百姓也会放灯祈福。
但那孔明灯却越来越多,无数孔明灯飘进城中,清河县的上空骤然被点亮,瞬间亮若白昼。
事出反常,季明瑶赶紧披衣起身查看。
季明瑶大致数了数那孔明灯,竟然有几百盏之多。
而随着孔明灯越来越近,从离她较近的一盏孔明灯中闻到了一股刺鼻难闻的味道。
季明瑶惊恐万分:“快,快将这些全都孔明灯射下来。”
可她话音未落,却耳边“砰”地一声响。
无数孔明灯在燃烧殆尽的那一刻,皆砰然炸响。
犹如无数春雷一齐在耳边轰然作响。
此刻城门被炸开,好似千军万马奔腾而至,一瞬间地动山摇。
“杀!”
*
裴若初混进了一群伶人的马车中,原本他正津津有味地听楚风正在分享如何取悦女子的经验,还神神秘秘地塞给他一本小册子,他翻开一看,便见到册子中的新奇画面和姿势,便瞬间被吸引。
打算继续翻下去,却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来。
光明寨的大当家喜好已婚妇人,但这些都是怡红馆的小倌,很显然山上的大当家好男色。
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着急说道:“不好,这是调虎离山之计。”
显然山上的是冒牌货,而劫匪劫走尤琴芳将张旭引出城,恐怕是为了掩盖今夜真实的行动,那真正的大当家恐怕正在清河县。
想到季明瑶恐会危险,他周身笼着一层戾气,
对那些小倌说道:“今夜你们不必上山了。”
楚风问道:“为什么?”
虽然他也不愿伺候男人,但来的人给了十块金饼,说是事成之后重重有赏。
他还未见过金子呢,难道这小子要独占么?
裴若初冷冷看了他一眼,冷声对慕风说道:“捆了山顶的那个冒牌货,剥皮抽筋,下油锅。”
楚风吓得一颤。
裴若初道:“如此,你还要上山么?”
慕风解释道:“山上都是一群杀人如麻的山匪。”
楚风吓得跌跪在地上,讨好似的对裴若初说道:“我这里还有些小玩意,能促进男女之间的闺房乐趣,军爷能不能饶小的一命。”
“拿来看看。”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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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41章定能叫心上人腰肢酸软,欲罢……
裴若初收了那些小玩具,他最喜欢的是一件珍珠纱衣,心想若是他的瑶儿于床榻之上换上这件透明纱衣,必定美艳妩媚,还有一颗圆润的小玉珠,珠子晶莹剔透自带凉感,倘若行房事时在身体
上滚过……
实在是引人遐想。
裴若初将楚风扶起来,“别怕,只是想请你去做客,我不会伤害你。”
“可你并不需要接客?”楚风算是明白了,他虽然不是小倌,但却愿意放低身份虚心请教伺候人的秘诀,定是想用在心爱的女人身上。
为了证明自己有用,让裴若初不杀他,他便大着胆子在裴若初的耳边道:“大人放心,我在这方面经验丰富,懂得许多好玩的花样,我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保证让大人都学会了。定叫大人的心上人腰肢酸软,欲罢不能,一刻都离不开大人。”
听到一刻都离不了他,裴若初眼睛一亮。“若你那法子管用,我自有重谢。”
楚风这才放心,被蒙上眼之后,带走了。
裴若初则蒙着面纱,顶替楚风,扮成怡红馆的头牌被在山下接应的劫匪带上山。
劫匪见马车里只有两个人,眉头问道:“怎么回事,怡红馆今夜只送来了两个人?胆敢如此怠慢咱大当家,待我禀明大当家,将那怡红馆砸了泄愤。”
一阵风吹过,微风轻拂,扬起裴若初脸上的面纱,那些劫匪也看呆了。
竟然有长得这般好看的男人,同样都是男人,见到裴如初,那两个劫匪也觉得自惭形秽。
顿时觉得尽管怡红馆虽然只来了一个,但这般模样相貌可顶十个。至于马车中的另外一个虽然看上去冷了些,但也是相貌清秀俊朗,百里挑一。
正好大当家的用腻了那些妩媚妖娆的,偶尔换换清淡的口味也不错。
劫匪的同伴说道:“说不定大当家就喜欢他们这样的。娘的,这男人可真会长,唇红齿白,模样可真俊!可惜老子不喜欢男人,不然也定要扒光了好好享受一番。”
那两个劫匪大声淫、笑起来。
那污言秽语实在难听的紧,慕风气愤不已正要拔刀,裴若初按住慕风,示意他不要冲动。
那劫匪被慕风那冰冷的眼神盯上,觉得脊背生凉,满脸警惕,“对了,上山前都要先搜身,不能带刀刃。”
慕风暗暗将刀藏在马车里,只偷藏一小块薄刀刃在两齿之间,裴若初原也没有用兵器的习惯,如此便也顺利进了光明寨。
上山之后,裴若初便被带到大当家的寝房之中。沐浴之后,便被送进红纱帐中,只见屋子里一应摆设,花瓶杯盏上都画了春宫图。只不过那春宫图上画的是两个男人。
裴若初不禁蹙眉,示意慕风行动。
慕风则将那看门的守卫打晕后,将人拖走藏起来。
将事先藏在发冠里的一小包药粉取出,下在酒水之中。
今日是大当家的寿宴,寨子里非常热闹,劫匪都聚集在大堂,喝酒划拳,热火朝天。
饱暖思**,大当家听说来了个美人,还是怡红院的新人,听说长得那叫一个唇红齿白,惊为天人,他心痒难忍,按耐不住便离席去了寝房,打算云雨一番,尝尝滋味。
他脚步踉跄进了寝房,隐约可怜纱帐内睡着一位美人,便摸上了床,“美人啊,想死我了。”
他素来不爱美人,只爱男色,时常让手下的人下山去搜罗男子供他取乐,他迫不及待解开裤带,向床上的美人扑去。
就在他伸手乱摸之时,突然被美人钳住了手腕,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自手腕处传来。
大当家本也是会武之人,此刻竟被牢牢抓住,手臂被反剪至身后,动弹不得,只听咔嚓一声响,手腕竟然被生生捏碎了。
他正要叫喊,那人便将他染了秽物的裤子塞进了他的嘴里。
他被恶心得想吐又吐不出,痛苦地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没想到竟然被自己嘴里的污秽之物直接熏晕了过去。
当他再次醒来之时,便被五花大绑,绑成了个粽子,吊在了树上。
而光明寨的劫匪则被慕风药倒了一大片,剩下的劫匪则投鼠忌器,见大当家被绑,想反抗却连拿刀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个劫匪想要暗算偷袭,却被一把不知从何处飞来的薄刃割破了喉咙,当场暴毙。
大当家身躯肥胖,被吊在树上,那棵树不堪重负,差点被弯折断了树枝。
裴若初冷声道:“抬上来。”
今夜是这大当家的生辰宴,厨房准备宴席上的饭菜,忙碌了一整天,慕风闯进厨房,挟持庖厨,还让他们烧了一锅滚油,他们正奇怪这么一大锅油到底有何用处,慕风便命令他们抬了那口大油锅出来。
油锅刚离了灶台,锅中滚油冒着热气,发出滋滋作响。
“将油锅抬到你们大当家面前来。”
而后,裴若初从劫匪身上抽出大刀,刀尖指着大当家的一只耳朵,
“接下来,我问你答。若是答错,我便割下你的耳朵,鼻子,剜去眼睛,再将你扔进油锅里炸了。你可听明白了?”
那大当家拼命点头,慕风取出塞在他嘴里的裤子。
那大当家哇地一声吐了出来,顾不得手腕的疼痛,大声说道:“你到底是何人?”
裴若初笑道:“此事与我要问的问题无关,你还剩一次机会,答错便下油锅。”
“第一个问题,你可是这光明寨的大当家?”
大当家点了点头,却见那剑逼近,他还未来得及改变主意,却感觉脸侧一冷,当即被削掉了一只耳朵。
那只血淋淋的耳朵滚进油锅之中,发出一阵滋滋滋的响声。
闻着那油锅中的香气,看着浮起来的焦黄的人耳,在场的所有劫匪全都吓得面如土色,面色煞白,吐了一地。
而大当家鬼哭狼嚎的惨叫声响彻山林,他拼命的摇头,哭喊着,“我说,我并非是光明寨的大当家,真正的大当家此刻已经前往清河县……”
那冒牌大当家被割下了一只耳朵,满脸都是鲜血,面容狰狞恐怖。
“第二个问题,大当家姓甚名谁?”裴若初说话的同时,刀尖已经指向了另一只耳朵。
“我真的不知道啊!我们是没有资格见大当家的,只有郭副将才有资格面见大当家,咱们山寨的兄弟都听郭副将的调遣。”
而这时,慕风拿着一把刀上前,对裴若初回禀道:“只有军营中才会有这般好品质的铁器,属下查探了这光明寨,发现寨子中竟然半数以上的都是流放的犯,属下经过审问,发现他们都来自岭南。”
岭南。
裴若初的心中已有猜测,看来定是那个人了。
裴若初冷冷地看着冒牌的大当家,说道:“你另一只耳朵也不想要了么?”
那冒牌货高声求饶,眼见着另一只耳朵也保不住了,在刀落下的那一瞬,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小人有次听到吴军师唤大当家小王爷。”
他已经害怕得闭上了眼睛,浑身抖若筛糠,等了许久,那刀子被并未落下。
裴若初面色微冷,这真正的当家不敢露面,必定是熟人作案。
果然这传说中的大当家还是他的某位叔伯兄弟,也是裴氏宗亲。否则又怎能有如此神通,将流放岭南的犯人都弄进了这光明寨中。
裴若初轻笑一声,“恭喜,你的耳朵保住了。”
冒牌大当家终于松了一口气。
“还最后一个问题,那位神秘的三当家可是当今圣上的某位皇子?”
裴若初话音刚落,那冒牌大当家的嘴角渗出血迹。
慕风焦急道:“不好,他要自尽。”可还是迟了一步,慕风赶紧上前检查,“殿下,他咬舌自尽了。”
竟然宁愿咬舌却不愿透露半分。
看来是他猜对了,这光明寨背后的势力果然是他的某位哥哥,也对,有谁能猜到这神秘莫测的三当家,竟然是当今圣上的某位皇子呢!
“轰隆隆——”
只听远处传来几声巨响,裴若初心中骇然,
他已经派了慕晴于暗中保护季明瑶,以慕晴的身手,寻常人不会是她的对手,况且慕晴并未有任何消息传来,应是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可如今这爆破之声是
慕风道:“听声音应该是清河县的方向。”
清河县城门坚固,易
守难攻,想凭借几个劫匪根本就不成气候,只要清河县的官兵严防死守,但方才的那声炸响,更是证实了他的猜测。
裴若初面色沉了下来,“恐怕劫匪攻城,我们听到的声音是城门被炸毁的声音。”
且匪首是皇子,劫匪与军中勾结,且那些劫匪手里有火药。
正在这时,张旭也听到爆破声,策马急匆匆地赶来,尤琴芳顾不得自己身怀有孕,坚持骑马,一路颠簸而来,已是面色惨白,焦急地道:“恳请卫将军赶紧去救阿瑶,明瑶有危险!卢兆勾结劫匪,恐会对阿瑶不利。”
尤琴芳话音未落,便见裴若初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身下黑色战马隐匿在夜色之中。
慕风忧心地想,这一次太子殿下又为了季娘子不顾大业,孤身赴险。
*
在劫匪破城的那一刻,季明瑶被慕晴强行带走,藏身张宅的酒窖的暗道之中。
大量劫匪冲破城门,肆意掠夺,大街上杀喊声一片,他们闯进民宅,肆意抢劫一通,再杀人放火,一把火烧了屋子,销毁罪证。
季明瑶躲在地道中都能听到百姓的无助的哭喊声和惨叫声,她面色惨白,痛苦地捂住耳朵,“我还以为能坚持得久一些,能撑到援兵到来,可没想到城门这么快就被攻破了,还有那些劫匪从哪里弄来的硝石火药?”
不只是几百盏孔明灯上有火药,恐怕卢兆和劫匪暗中勾结,早就在城门外埋了火药。
能炸开城门的火药,这么多的火药绝不可能来自民间。
还有那些面部刺字的流放犯,那些流放犯人又到底从哪里来?
季明瑶觉察出不对劲来,恐怕这些人都不是单纯的劫匪,他们背后的势力定是大有来头。
慕晴道:“是军营,只有军营才能弄到这么多的硝石火药。”
季明瑶心想军匪勾结,那这些人攻城的真正目的,恐怕便是为了……谋反。
即便是援兵到了,恐怕也无法阻止劫匪的阴谋。
“季娘子不必太过自责,娘子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为百姓争取了半天的时间,在破城的那一刻,已经有不少百姓寻到隐蔽之处藏了起来。最大限度避免了伤亡。”
只听砰地一声响。
那声音比火药的声音小些,但却也足够震耳欲聋,令人胆战心惊。
听到那声音,就连慕晴都吓得面色惨白,震惊非常,半响才道:“竟是火铳。”
火铳只有京城三大营中的神机营中才会有,圣上将神机营交给了肃王。
能接触到火铳的也只有三皇子肃王殿下。三年前,肃王的外祖赵公被贬至岭南担任县令,而那些混在难民中的劫匪大多都是流放的犯人,他们脸上刺字,应该便是来自岭南。
而肃王出现在此处,恐怕他的真正目的是太子殿下。
慕晴回忆那些劫匪进城之后的目标是季明瑶,心想肃王恐怕是想要抓住季明瑶,逼太子现身。
慕晴心中大骇。
“恐怕张宅也不安全了,咱们应该速速离开这里。”
她要是肃王,定会抓了县衙里的那些捕头,然后逼问季明瑶的下落,而后再来搜张宅,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季明瑶找出来,她方才听到的那声音应该是肃王用刚用火铳了结一个人的性命。
季明瑶也猜到了,“劫匪抓住了赵善他们对不对?劫匪要用赵善的命逼我出去,他们的目标是我,是也不是?”
慕晴不知道季明瑶到底猜到了多少,只是劝说道:“若季娘子现在出去也只会自投罗网,季娘子别忘了,那些劫匪是想逼季娘子现身,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将张旭张大人和我家公子引出来。若是娘子此时出去,非但救不了赵善他们的性命,还将清河县百姓唯一的生路都堵死了,只有等到张大人和我家公子的驰援,清河县才有救。”
“若娘子出事,我家公子定会舍命相护。”
季明瑶一声不吭,红着眼眶,泪水簌簌而落。
“娘子得赶紧离开此地!”
季明瑶想起了赵善,他虽然看上去一副地痞流氓模样,但却生了一副一心为了百姓的热心肠,极富正义感。还有那些无辜的捕头,他们是姐夫的最信任的下属,也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季明瑶擦干眼泪,“我知道的,他们手里有火铳,我便是出去也救不了他们,还会连累更多的人,什么都改变不了。但慕将军,我想去送送他们。”
季明瑶的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浓烈的无助和绝望之感,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分析利弊之后再做决定,她不能落于劫匪之手。
慕晴身为暗卫,身边总是会有同伴离开,她早已看淡了生死,但每一次同伴离开时。她的心里也难免会触动会难过,心想若是轮到她时,应该也不希望自己就这样孤零零地死去,也希望有人能陪她最后一程。
为了不被劫匪发现,季明瑶和慕晴都换成了男子装扮,乔装打扮了一番,但若是细心的人仔细看便能辨认出她们其实是女子,她们趁夜悄悄潜出去,为了能见到城墙上的光景,慕晴护送季明瑶登上了清河县最高的酒楼云翠楼。
因劫匪入城,云翠楼早已关门歇业,又被劫匪洗劫后,乱砸一通,再一把火焚尽。原本繁华热闹的酒楼变成了眼前荒凉破败的样子。
季明瑶站在窗边,正好可见到被绑得结实,跪在地上的几位捕头,其中一人已经被火铳射中,倒在了地上。
而一位身穿锦衣华服的男子手执火铳,抵在了赵善的头上。
“说。季明瑶到底藏在哪里!”
却听赵善哈哈大笑,“人固有一死,老子从不做出卖兄弟,不做出卖朋友的不忠不义之徒。还有卢兆,你这个阴险卑鄙的无耻小人,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哈哈哈……来啊,往老子脑门顶上打。”
又听“砰”地一声响,赵善的笑声嘎然而止,重重地倒下。
季明瑶跌跪在地上,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却已是泪流满面,许是太过伤心难过,又深受刺激,悲伤过度,加之季明瑶这几日日夜忧心,不曾有一刻阖眼,终于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夜里了。
她虚弱说道:“外面的情况到底如何了?”
慕晴喂她喝了一点凉水,吃了一小块冷馒头。
如今外面都是劫匪,四处搜捕,都在找季明瑶的下落,城中哪里都不安全,找不到食物,又怕被劫匪发现,便只能吃些冷掉的馒头充饥,季明瑶毫无食欲,只是咬了一口便放下了,她目光呆滞地望向窗外,整个人好像失去了神采。
这时,大街上一辆马车经过,马车停在路边的空荡荡的摊位前,定是摊主还未来得及收摊便遇劫匪攻破了城门,逃得无影无踪。
只见一位身穿锦衣的男子走下马车,走到那空无一人的摊位前,从摊位上拿了一支白玉兰花簪,又放下了一块银子。
季明瑶觉得那男子的背影很是熟悉。
她便多看了一眼那男子,便从男子的腰间暼见了那熟悉的仙鹤扇袋。
这是她曾经送给齐宴的,又被裴若初丢进河道中,齐宴不惜在冬日跳水也要寻回的那个扇袋,但这扇袋又怎会在这男子的手中,那齐宴是否已经遭遇了不测?
待那男子转过身来,季明瑶顿时面色惨白。
他应该没有看到她才对,可季明瑶却被那冰冷的眼神盯着,浑身发冷。
是他追来了!
第42章 第42章她骗我一辈子,我也甘之如饴……
季明瑶没想到,陆文瑾阴魂不散追到了清河县。
半个月未见,陆文瑾看上去消瘦了些,那阴
恻恻的眼神却看上去比往日更加阴郁了。
面容冷若冰霜,唇角噙着冷笑,眼神阴冷像毒蛇。
若不是季明瑶此前便收到了林棠的书信,她是断然不愿想起与此陆文瑾的过往,此前陆文瑾一直按兵不动,而近日他突然来了清河县,想必已经拿到了赐婚的圣旨。
季明瑶心中一股寒意油然而生,绝望又悲凉,只怕陆文瑾这辈子都如同噩梦般缠着她,她将窗户纸捅了个小洞,透过孔洞向外观察。
只见陆文瑾将腰间的扇套一把扯下来,放在鼻尖轻嗅,似不喜上面的味道,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对荣升吩咐道:“将人带上来!”
一个身形高大的侍从扛着一个破麻袋,将破麻袋一摔,被装在麻袋中人发出一声闷哼,声音听上去饱受痛苦,季明瑶心想那人应是受了重伤,她揪心不已,紧张得拽紧了裙摆。
只见陆文瑾走上前,一把抓住麻袋,往上一提,便见到那浑身是血、被打得奄奄一息的人滚在地上。
那人身上受了重伤,遍体伤痕,身上的衣衫破烂不堪,应该是套在麻袋中被人用鞭子抽打所致。
直到那人被摔在地上,转过脸,朝着季明瑶时。
季明瑶紧紧捂着嘴,差点便惊呼出声,她见到齐宴那张沾了鲜血的惨白的脸。
气得浑身发抖,她双手握拳,心中愤恨不已,紧紧地咬着唇,直到唇被咬破,一股腥甜的血腥味萦绕在舌尖。
外面再次传来陆文瑾的冷笑声,“阿瑶,我知你能看见,若你想齐宴活,便不要再躲了!”
他撕烂了手里的扇套,将破烂的扇套丢在地上,再一脚踩了上去。
扇套上的仙鹤洁白的羽毛被染上了脏污,变得和泥土一般漆黑,他仍然不肯罢休,“卑贱的东西,连你也配和本世子争阿瑶么?”
他从怀中摸出帕子,反复擦拭着手指,仿佛手指上沾染了什么脏东西和齐宴身上的晦气。
被打成重伤,无法动弹的齐宴见到自己心爱的扇套被撕烂,还被陆文瑾踩在脚下碾压,他强忍伤痛,拖着重伤的身体,慢慢往前挪,仍要执着去捡地上的扇袋。
陆文瑾居高临下地看了齐宴一眼,眼中尽是鄙夷,而后冷笑一声,猛地抬脚踩在了齐宴的手上。
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传来。
齐宴应该是此前被陆文瑾折磨久了缘故,此刻已经声嘶力竭,原本温和的声音也变得沙哑难听。
“阿瑶,你知道的,我耐心有限,倘若你执意躲着我,不肯见我,偏要惹恼我,我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阿瑶,这书呆子是要考功名的,若是没了右手,他可就成了废人一个!难道阿瑶就便打算眼睁睁地看着,无动于衷吗?”
陆文瑾脚下再用力,齐宴手背上的青筋绽出,那满是血污的脸上痛苦不堪。
陆文瑾笑得扭曲,“我数三声,若是阿瑶再不出现,我便废了他一只手……再敲断他的双腿,好叫他明白,带着本世子的女人私奔会是怎样的下场!也要让阿瑶看看背叛本世子到底会如何对待背叛之人。”
“一,”
“二,”
数到第二声,陆文瑾稍作停顿。
季明瑶知晓陆文瑾说的出也做得到,若是她再不出去,齐宴的手怕是保不住了,她正要冲出去,却被慕晴一把抓住了手腕,“季娘子,你不能出去。”
慕晴原本就看不上齐宴,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那书呆子手无缚鸡之力,非但没请来救兵,还被陆文瑾抓去当人质要挟娘子,他根本就是个累赘。娘子何苦为了这样的人搭上了自己。”
汀兰指向齐宴,“齐公子好像在写什么?”
齐宴的右手被陆文瑾踩在脚下,无法动弹,却强忍着剧痛,用左手沾着自己的血,艰难地在地上写着:望县,醴县均不肯出兵,阿瑶快逃!
季明瑶眼睛酸涩,泪湿眼眶,激动地说道:“他不是累赘,他孤身去搬救兵,本可趁机离开,可他冒着生命危险为我们带回了这个消息,他没有辜负我们,更没有辜负清河县的百姓。他的确不会武艺,甚至身体也比旁人还弱一些,但他意志坚定,四郎是我见过的最勇敢无畏的人。”
“我要去救他。”
她救不了那些死在那些在劫匪手里的衙役,但她能救下齐宴,陆文瑾的目的只是她。
慕晴坚持道:“我答应公子会保护娘子,便绝不会让娘子赴险。”
季明瑶面色一冷,用力挣脱了慕晴的束缚,“那敢问慕将军,我们还能撑几日?”
从昨日起,季明瑶和婢女汀兰便只分食了一块又冷又硬的馒头,她们的食物本就不够,如今外面都是劫匪,唯一会武艺的慕晴还受了伤,自是不敢出去寻找食物,只能东躲西藏。
但更糟糕的是慕晴重伤未愈,又发了高热,这是伤口加重感染的征兆,若是得不到及时的救治,恐会危及性命。
“我们没有药了,也不能去找郎中,再这样下去,慕将军会死的。慕将军觉得若是你伤重而亡,我还能苟且偷生不成?”季明瑶红了眼眶,激动说道:“既然已至穷途末路,不如便奋力一博。我出去既能救下齐宴,也可为慕将军拼得一线生机。”
“慕将军,现下劫匪攻城,百姓受难,望县和醴县拒不派兵支援,恐怕是早已暗中投靠了劫匪。如此,慕将军更应该为大局着想。没了我的拖累,慕将军便可脱身,再将清河县被攻陷,望县和醴县叛变的消息告知卫大哥和姐夫。卫大哥可将这个告知太子殿下,届时朝廷派援兵前来,百姓就有救了。以我一人换清河县的万千百姓,这一切都值了。”
那些劫匪手中有火药,还有火铳,定要将这些一并告知卫初和姐夫,让他们早点防备,而劫匪与军中勾结,季明瑶猜想背后之人的真正目的其实是谋反。
慕晴知此次任务对太子尤为重要,太子来清河县,便是提前探查了劫匪的下落,为的便是将其一网打尽,她没想到这劫匪的背后竟然是肃王。肃王为夺储位,他的目的便是太子,她得赶紧将这个消息告知太子殿下,让殿下早做准备。
但她如今身手重伤,根本无法突围出城,她为难说道:“如今城中各处都是劫匪,我又身负重伤,就连清河县都出不去,又如何能将这消息传递出去呢?”
季明瑶想了想便道:“人虽然出不去,但可借助物件,借助外力传递消息。”
劫匪攻城之后,放火烧了民宅,她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火焰,想到一个办法,“用纸鸢,点河灯。”
纸鸢飞在天上,便是那些劫匪也无可奈何,而河灯可顺着水流通往城外。
只要任何一种办法可行,都可将消息递出去。
慕晴虽然受了伤,无法杀了城门把守的劫匪,但以她身手,避开城中的劫匪,偷偷放纸鸢上天,将消息传递出去应该不是难事。
“就这样说好了,我们没时间了。”
慕晴还要阻拦,却见季明瑶拔下簪子,抵在自己的脖颈之上,“若是慕将军再要阻拦,我便死在你面前,若是我死了,慕将军依然无法交差。”
说完,季明瑶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云翠楼。
“是我与世子退婚,世子又何再故迁怒他人!”
陆文瑾见季明瑶终于出现,自是欣喜若狂。抬脚向前迈了一大步,终于松开了齐宴的手,“阿瑶也别怪我心狠,可若非如此,阿瑶又怎肯见我?”
“阿瑶,我已求得圣上为我们赐婚,你可欢喜?从今往后,便再也没有人打扰我们,阿瑶便将从前的事都忘了,乖乖嫁与为妻,可好?”
陆文瑾急切地道:“阿瑶,来,我的身边来。”
季明瑶见他双眼通红,神色偏执又疯狂,强压着心底的恶心,任由他走上前去,揽住她的后腰,“阿瑶肯回到我的身边可真是太好了。”
陆文瑾原以为季明瑶会抗拒,却没想到她竟主动环住了她腰侧,与他亲密相拥。
他与季明瑶相识整整七年,季明瑶从不曾像今日这般主动过,陆文瑾面色涨红,整个人因激动兴奋得发抖,甚至重伤未愈,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地赶路,让他泛红的眼眸中泪光闪烁,他贪婪地嗅着季明瑶身上的清香,用力地抱着她,似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阿瑶,你终于肯回心转意了,愿意重新接受我了?”陆文瑾激动地道:“阿瑶,我真的好欢喜。”
季明瑶点头,笑道:“嗯,瑾哥哥,我都想通了。我不过是来清河县参加表姐的婚宴,却遇劫匪攻城,我被迫东躲西藏,担惊受怕,我更是后悔当初一时冲动和瑾哥哥退了婚。”
“若非瑾哥哥及时出现,阿瑶恐怕早就死在那些劫匪的手中了。经过如此一遭,阿瑶便也彻底想明白,当今世上,也只有
瑾哥哥才能护着阿瑶。这里太可怕了,到处都是死人,阿瑶一刻也不想再呆在清河县,瑾哥哥能带我回京么?”
陆文瑾见她回心转意,还主动提出和他回京,又被她一口一个瑾哥哥的叫着,更是欢喜得连魂儿都飞了。
“阿瑶不会是为了这个书呆子故意做戏,骗我的吧?”
而此刻齐宴见到季明瑶与陆文瑾亲密相拥,不可置信地红了眼眶,一行清泪自眼角滑落。“阿瑶,陆文瑾就是个疯子,你不能跟他走!”
季明瑶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上了陆文瑾为她准备的马车,“瑾哥哥这是怀疑我了?若你不信,那便不要管我,叫我死在这清河县好了。”
想当初季明瑶也是这般使小孩子脾气,同他撒娇,只是后来迟迟等不到成婚,对他失望了,但陆文瑾相信,总有一天阿瑶会明白他的用心,他们还会回到从前。
陆文瑾急切地道:“我信,只要是阿瑶说的我都信,只要阿瑶回到我身边就好。”
荣升见主子见到季明瑶变得没了底线,没了原则,担心他被骗,便小声提醒道:“世子,事出反常,恐有诈。”
况且季明瑶诡计多端,不是什么那温顺的性子。
再说季明瑶此前对婚事如此抗拒,如今却轻易便改变了主意,荣升都觉得这前后态度的转变也太快,不太正常。
陆文瑾冷着脸道:“便是阿瑶骗我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她肯回到我的身边,便是她愿意演戏,愿意骗我一辈子,我也心甘情愿。”
荣升也一阵无言,心想果然都说红颜祸水,主子如此心狠手辣之人,可面对季明瑶之时,依然会犯糊涂。
陆文瑾试探般地问道:“阿瑶,你说这齐宴该如何处置?”
季明瑶为自己倒了一盏茶,坐在马车中悠闲地喝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瑾哥哥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又来问我做什么?”她又捏了捏眉心,“这几日劫匪攻占了清河县,我整日提心吊胆,担惊受怕,未曾有一刻睡好,气色都不好了,此去京城需好几日路程,瑾哥哥,我累了,我先睡一会,到京城了叫我。”
“好,阿瑶便好好睡一觉,千万莫要累着。”
“等等,那是什么?”突然,季明瑶皱起眉头,看向地上被陆文瑾撕破的那个扇套,“这是我小时候不懂事才绣了那个玩意儿送给他,难为他还一直留着。”
陆文瑾皱眉不悦,刚要发作,却见季明瑶从地上拾起扇套,又吩咐荣升揭开手中的红纱灯笼,将那扇套付之一炬。
那扇套本就是丝绸所制,遇火则燃,很快便燃烧殆尽。
“不要啊!阿瑶。”齐宴身心俱伤,身上无一处不疼痛,整个人痛苦的都快要碎掉了,可季明瑶的眼神绝情,并无半分留恋。
“既然我已经答应和瑾哥哥回去,便不该留下这扇套让瑾哥哥误会。至于他,瑾哥哥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但我不喜闻血腥味,瑾哥哥需得让此人离我远些。”
她嫌弃的捏着鼻尖,“我看他伤的这般重,恐怕搞不好会死在路上吧!”
陆文瑾试探般地问道:“难道阿瑶舍不得他死?”
“不,只是死在半路上晦气。瑾哥哥,咱们走吧!”
陆文瑾冷笑道:“既如此,便将这书呆子扔在这儿,这清河县都是劫匪,想必他也活不成了。”
季明瑶暗暗松了一口气,又赶紧催促道:“瑾哥哥还是快走吧!这清河县到处都是死人,我是一刻都不想再多呆了。再说若是那些劫匪追上来,恐会对我们不利……”
陆文瑾道:“不会的,他们不敢……”
“为何?”季明瑶问道。
陆文瑾遮掩一笑,“没什么,阿瑶别多问。”
“不是累了吗?我来替阿瑶按按吧?”
季明瑶乖巧地点了点头,“好。”
陆文瑾坐在马车上,握着季明瑶的双肩,让她躺在自己的腿上。
季明瑶却无法放松,心想陆文瑾竟和劫匪有关系,难道镇国将军和长公主居然和劫匪勾结?可镇国将军手握兵权,长公主坐拥巨大的财富,难道是想利用这劫匪起事。
陆文瑾原也不知到清河县会遇到劫匪,正在苦恼不知该如何救出季明瑶,可没想到竟然遇到了劫匪大当家,是他的表叔,叛王之子裴寂。
昔日,永王叛变,被抓捕入狱,今上念其兄弟之情,便免了一死,将他永远关押在地牢之中。
永王入狱,听说长子裴寂也自刎在家中,没过两年,永王的小儿子南下死在山匪手中,小女儿得知兄长死了,更是从此一病不起,不到一个月便病故了。
没想到裴寂还活着,而他还以为知晓了裴寂的这个秘密,裴寂不会留活口,但裴寂对他十分客气,还说愿意帮他寻到季明瑶后,送他们平安出城。
陆文瑾轻轻按着她的肩膀,温声道:“阿瑶怎的如此紧张,放松些。”
季明瑶因陆文瑾的触碰,本能地感到不适,当他的手移至她的腰间之时,季明瑶浑身紧绷,手紧握成拳。
陆文瑾只是按了两下,便移开了。
季明瑶笑道:“感觉好多了,不用再按了。”
“慢着。”
季明瑶心中紧张,以为陆文瑾要翻脸。
哪知他却道:“这没睡好的话,恐会头痛,我再替阿瑶再按按头部。”
他将季明瑶头上的簪取下,轻轻地按着头部的穴位。
季明瑶不禁在心中冷笑,还说什么相信她,原来陆文瑾不放心,假借按摩来搜她的身。
担心她藏了什么利器毒药?
陆文瑾果然奸滑至极!
她确是藏了毒,只不过上马车时,她便下了毒药,陆文瑾非要纠缠她,她便一包毒药将他送上天!
陆文瑾温柔说道:“好了。”
季明瑶起身为陆文瑾倒了一盏茶,递到他的唇边,“瑾哥哥辛苦,请喝茶。”
她很是怀疑陆文瑾是不是有什么变态受虐倾向,一边怀疑她会对他不利,会杀他,一边却又要娶她。此人心里该有多扭曲!
陆文瑾却将那茶盏放下,“我要阿瑶这盏茶。”
季明瑶转动手里的杯盏,故意将印在杯盏上的唇印给他看。
“瑾哥哥,我这新买的唇脂好看么?”
陆文瑾见白瓷杯盏上印着的唇印,又见季明瑶那饱满的唇瓣水光潋滟,红艳娇妍,体内窜起了一阵邪火,只想将她抱在怀中,狠狠蹂躏一般。
只见季明瑶拿出一盒唇脂,“瑾哥哥,你可愿帮我涂唇脂?”
陆文瑾打开唇脂,一阵幽香扑鼻而来,他用手指沾了唇脂正要涂抹在季明瑶的唇上。
马车骤然停下。
车身剧烈地震荡。
一支箭破空而来,穿透被风卷起的车帘,直逼陆文瑾面门。
陆文瑾狼狈侧身躲过,那支箭牢牢地钉在他身侧一寸之地。
他生生惊出了一身冷汗。
此人的箭法简直到了恐怖的地步。
而车帘被掀开,陆文瑾便见到那骑着战马,带着金色狐狸面具的男子。
透过那狐狸面具的那双眼睛,他像是在哪里见
过,只觉得无比的熟悉。
“放开她!”
第43章 第43章生同衾,死同穴。
一个时辰前,裴若初赶到清河县,但见城中火光滔天,远远便传来了劫匪的厮杀声和城中百姓的惨叫声。
这两日,他日夜不停地往回赶,因内心的恐惧和紧张,他的手始终缠紧缰绳,生生将手掌缠出一道道鲜红的血痕,麻绳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滴落。
慕风紧张地道:“殿下,您的手。”
裴若初却毫不在意,“想办法找到慕晴。”
“是。”
慕风从未见过太子殿下这般忧心的模样,他仍是身穿那件属于小倌的月白绸衫,气度儒雅似月下仙人一般,只有慕风知晓他那双噙着笑意的眼中满是戾气,那双冷眸幽深似寒潭。
很快,派去寻找慕晴的暗卫回来了,还带来了从城外河道中捞起来的一盏河灯。
裴若初将那花灯拆开,内侧夹了一张字条:望县和醴县叛变,季娘子被陆文瑾带走了,临走时还顺走一包毒药。
在季明瑶出去后,慕晴才发现毒药不见了,这才明白原来季明瑶的目的不单单是为了救出齐宴,而是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去的。
那是一包鸠毒,世上最毒的毒药。
裴若初的眼神彻底冷下来,“看来孤太久没见那好外甥了,每一次,他总能给孤带来不一样的惊喜,他竟敢动孤的人!”
裴若初敛去唇边的笑意,眼神变得冷厉。温和惯了的人,突然露出那般神情,就好似换了一个人,这前后的反差才更可怕。
而那种眼神,慕风只在很多年前看到过一次。
那是在太子殿下刚入白马寺的第一年,太子年仅十五岁。
丽嫔娘娘第一次毒发,丽嫔在宫里时嚣张跋扈,因是获罪被赶出宫去,自是墙倒众人推,宫妃在她虎落平阳之时,在她的饭食中下了毒药。
丽嫔疼得在地上打滚,浑身抽搐痉挛,裴若初不忍母亲受苦,可圣上下令,不许他们母子踏出白马寺一步,他出不去白马寺,便去求白马寺的方丈,方丈精通医术,还时常外出行医义诊,最是仁慈可亲。他为求方丈救丽妃娘娘,跪在佛寺大殿中,于佛前跪了整整一夜,都没求来方丈的半点仁慈之心。
白马寺的和尚都受了宫里贵人的指点,不许对丽妃母子施以援手,又怎会施救。
丽嫔娘娘数次疼得晕死过去,已是气息奄奄。
裴若初跪了整整一夜,直到次日殿门大开,他才头也不回地走出大殿。
三日后,寺院中的小沙弥便在打扫大殿时发现方丈死了,就死在佛祖托举在掌中。
都说我佛慈悲,那老和尚毫无慈悲之心,竟然见死不救,也确实该死。
当夜,白马寺的十几个武僧围了丽嫔所在的慧安堂,强行将裴若初带走,说是他犯了修行之人的杀戒。
为了让裴若初惭悔赎罪,他们将裴若初关在暗室之中,罚了五十棍,跪着诵经十日。
那些武艺高强的武僧都是宫里贵人指使的,若是反抗,便会百倍千倍偿还在丽嫔的身上,所以为了母亲,裴若初挨了五十棍又跪了十日,双腿也差点废了。
丽嫔失势出宫,白马寺到处都是宫里的耳目,像那样的事每天都会发生。
十年的隐忍,慕风都不知太子是如何坚持过来的。
而自那以后,太子就好似变了一个人一般。他隐藏了心性,每日都跪在佛相前抄佛经,磨练心性,还拜了慈恩大师为师,从昔日爱憎分明,有仇必报的六皇子变成如今气度素雅,面带慈悲的矜贵太子,其实何尝不是常年带着面具,将真性情伪装了起来。
根本就看不透他真实的内心。
而今日他又在太子的脸上看到了那般神情,和温和的眉眼中隐藏的浓浓杀气。
“追。”裴若初只说了一个字。
慕风心想恐怕在太子的眼中,陆文瑾已经是死人。
裴若初得知季明瑶被陆文瑾带走后,什么都顾不得了。若是陆文瑾敢伤季明瑶一根头发,那他必杀陆文瑾。
陆文瑾为人生性多疑,不好对付,况且他身怀武艺,呆在这样的人身边,想要保全自己都难,更何况是季明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下毒,倘若她无法得手,被陆文瑾发现她藏有毒药,季明瑶的性命危矣。
裴若初心中烦躁不安,猛地甩鞭打在马背上,而身下的战马已经跑了两天两夜,再也跑不动了,也闹起了脾气,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裴若初拔出匕首,一刀扎进了马背,鲜血溅了一身。
战马发出痛苦的悲鸣,发疯似的往前奔。
正当他追上马车,便透过被风卷起马车的车帘的一角,窥见季明瑶正与陆文瑾调笑,还让陆文瑾替她涂唇脂,她今日竟然一改往日的素雅装扮,却选了鲜红的唇脂,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比往日更加明艳动人。
裴若初的脸色却越来越沉,浑身血液上涌。
而陆文瑾被季明瑶的百般挑逗迷的神魂颠倒,手指沾了那唇脂香膏,抬起季明瑶的下巴,正要亲吻在她鲜艳饱满的唇上。却并未察觉自己早已被人盯上了。
就在车帘被风卷起的那一刻,季明瑶感觉到那道冷若寒冰的目光,她吓得一颤,赶紧将陆文瑾推开。
陆文瑾也朝往外望去,与马背上带着面具的男子对视。
就在那一瞬,男子举弓,对准了陆文瑾,陆文瑾惊怒交加。
那箭带着强大的穿透力,利箭穿透马车的帘子,直逼陆文瑾的眉心而来。若是被那箭射中,只恐他的脑袋都会被射穿。
看到方才的那一幕,裴若初觉得自己要疯了,他彻底失去了理智,什么大局大业全都被他拋到脑后,他只有一个念头,要将陆文瑾千刀万刮。
而对于季明瑶是既生气又恼怒,恼她用美色相诱,还为了陆文瑾这类猪狗,不知珍惜自己,陆文瑾根本不值得她犯险。
若她要杀陆文瑾,交给他来便好,他又怎会舍得季明瑶的手上沾染了肮脏之人的血。
来之前,就连杀死陆文瑾之后,伪造的死法都已经想好了,肃王的目的不是他么?那他便送肃王一份大礼,将陆文瑾伪装成劫匪所杀,长公主失了唯一的儿子,必定和肃王不死不休。
利箭带着破空之力。
陆文瑾狼狈躲过了那支箭,利箭牢牢地插在马车上。
马车都为之一震。
此人到底是谁?竟有如此武艺。
难道是沈璃?
不对,眼神不像,那种藐视众人的高高在上的感觉不对。
气质也对不上。
可陆文瑾还未来得及细想,头却重重地磕在马车上,撞得眼冒金星,似要裂开,他不仅头痛欲裂,还觉得自己四肢无力,这才意识到不对劲来。
“季明瑶,你竟对我下毒?”
季明瑶冷笑了一声,“是啊,这穿肠毒药的滋味如何?头痛欲裂,浑身无力,对吗?陆世子。”
“当初我在陆府,你使龌蹉手段对我下药。又趁我意识不清醒之际,对我图谋不轨,你可知我又有多恨!如今你将齐宴折腾去了半条命,这是你应得的!”
当初兄长行刺,虽然行事冲动了些,但却是做了她想做又不敢做的事,那时她因为季家瞻前顾后,不忍拖累家人,连累全族。她费尽心退婚,没想到陆文瑾仍然苦苦纠缠,还去求了圣上赐婚,截断了她所有的退路。他再次将她拉入深渊,摧毁了她所有的希望。
如今赐婚圣旨已下,这门婚事板上钉钉,再无转圜的余地,偏偏陆文瑾还抓了齐宴逼她现身,见到齐宴浑身是血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便是拼死也要杀了陆文瑾。
“陆文瑾,你我好歹相识一场,既然已经退亲,便应当好聚好散。你为何总是不肯放过我!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我都觉得无比恶心,觉得生不如死!我恨不能杀了你,这都是你逼我的!”
陆文瑾苦苦纠缠,利用她最亲
的人对付她,像恶鬼一般纠缠着她不放,她便要他死。
“我也要让你尝一尝这被人摆布,被下药之后不得动弹,受尽痛苦受尽折磨的滋味!陆文瑾,用不了一时半刻,你便会肠穿肚烂而死。”
陆文瑾指向那带着那面具的男人。
“季明瑶,你那么想我死,是想同这奸夫私奔吗?我告诉你,简直痴心妄想!”
“哈哈哈……”陆文瑾突然大笑起来,“季明瑶,你这辈子都只能是我的,这辈子都只能属于我,我们生同衾,死同穴。
突然,陆文瑾用尽全身的力气朝季明扑过来,并死死掐住季明瑶的脖子。
而后猛地甩鞭抽向马背。
裴若初想出手,可陆文瑾死死掐住季明瑶的脖子不放,担心陆文瑾发狂伤她,却找不到出手的机会。
那驾车的马发疯似的冲了出去,马车飞速疾驰,路上颠簸,季明瑶的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剧烈摇晃,好几次都磕碰在马车上。浑身酸痛,骨头都要撞散了。
陆文瑾中了毒,按道理他应是毒发的最后挣扎。
果然,季明瑶感觉到他掐着自己的手松了一些。
而自她上了马车起,便闻到了陆文瑾的身上有股极淡的血腥气,又察觉他右手好像也使不上力气,应是右手受了伤,季明瑶挣扎着,手边摸到一个茶壶,她抓起茶壶,猛地砸在陆文瑾的头上,陆文瑾被头被猛地一砸,顿时头破血流。
他痛得赶紧捂头,打骂季明瑶贱人。
季明瑶趁他手松开之时,猛地推他的右臂,致使他重重地撞在马车上。
又听马车上方“砰”地一声响,有人跳到了马车顶上。
“卫初,这马车的速度太快了,你不要命了吗?”
便是武艺再高强之人也有极限,那飞速向前跑的马车,一般的高手也没把握在这种速度跳上马车,前往急转弯,裴若初差点被甩下了马车。
而这时,那匹发狂的马终于已经挣脱了缰绳,彻底摆脱了马车。
马车彻底失去控制,撞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季明瑶再次失去平衡,头狠狠地撞了在马车上。
裴若初将手从车窗中伸进来,“快,抓住我的手,我带你出去。”
季明瑶艰难的向他裴若初伸出手,却没想到陆文瑾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一根铁链,将她的手与他自己紧紧地锁在一起。
陆文瑾冷冷发笑,望向前方。
马挣脱了缰绳,飞奔向前,马车也终于不受控制,随着速度越来越快,飞速向前冲出去,前往是悬崖,马车的速度确是原来越快,一只车轱辘已经悬在了悬崖边。
陆文瑾笑得狰狞,“阿瑶,我说过的,你是我的妻。我们生同衾,死同穴。”
当马车冲下悬崖之时,季明瑶深深看了裴若初一眼,没想到濒临死亡,她竟然对卫初生出了几分不舍来。
季明瑶以为自己非死不可了,在马车坠崖的那一刻,季明瑶被裴若初紧紧地抓住手腕。
她身体腾空,好似被挂在了悬崖之上。
裴若初急切地道:“瑶儿别怕,我拉你上来!”
“瑶儿千万不要放手。”
可季明瑶的另一只手被陆文瑾用锁链牢牢绑在一处,有了那道铁链,陆文瑾便也吊在了悬崖边上。
裴若初的手臂根本就无法支撑两个人的重量,再这样下去,他不但救不上她,还会受伤。
而陆文瑾则像是疯狗,他猛地往下拉拽,誓要拉着季明瑶坠入万丈深渊。
如此,便越发加重了裴若初手臂的负重,再说季明瑶本就孤注一掷,抱着弄死陆文瑾的决心,她不想陆文瑾也被救上来,“卫大哥,放手吧。再这样下去,你会受伤的。”
裴若初神色凄然,“不,瑶儿,我死都不会放手。”
季明瑶摇了摇头,笑看着他,“卫大哥,谢谢你。”
谢谢他不顾一切赶来救她,也谢谢他在自己生命最后的一刻能陪着她,也谢谢她在濒死的那一刻牢牢抓住了她的手。
但她已身坠地狱,无人能救,于是她拼尽全身力气用力挣脱裴若初的手腕,让自己和陆文瑾一起坠崖。
她和陆文瑾纠缠了大半辈子,这段孽缘也终于被她亲手结束。
她真正得到解脱了。
她闭上眼睛,感受到耳边的风声,倾听虫鸣声,将心都放松下来,放任自己的身子往下坠。
可没想到,裴若初却不顾一切,纵身跳下悬崖,用力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与此同时,他将手中的刀刃飞掷出去。
刀刃划破了陆文瑾的手掌,斩断了缠绕在陆文瑾手上的铁链。
陆文瑾跌下悬崖,粉身碎骨。
裴若初认出这把刀是父皇之物,当初鞑靼使臣进京,便将这把刀献给了父皇,可惜他的父皇根本就不喜什么宝刀,只爱美人,便随手在狩猎场上将这把宝刀赐给了陆文瑾。
就在马车在坠入悬崖的那一瞬,那把削铁如泥的宝刀从马车里掉出,差点坠入山崖。
他趁机抓住宝刀,斩断了锁链。
裴若初方才不顾一切,纵身跃下,终于再次抓住了她,他单手将季明瑶抱在怀中,用手去探寻悬崖两边的石块。
飞速下坠中,他手掌被无数尖锐的岩石划破,掌心鲜血淋漓。
终于他抓住了悬崖边上凸起的石块,想办法稳住身子,却听到咔嚓一声响,他的手臂应是断了。
“瑶儿,抱紧我,我带你上去。”
此刻他们正处在万丈深渊的中间的崖壁之上。
季明瑶往下一看,头脑一阵眩晕,这也太高了吧。
悬崖底下更是深不见底,他们也身处云端。
她紧紧地搂着裴若初的脖子,裴若初则稳住身体,去够一旁坚硬的石块,再向上攀爬。
他终于寻到了一块能落脚的石板。
他将抱在怀中的季明瑶放下。
却察觉她应是惊吓过度,此刻腿脚发软,根本就走不动。
“别怕,我背你上去。”
方才季明瑶在坠入山崖之时,被两边尖锐的石块划伤了腿。而她那只一直被陆文瑾拽着的手,也不能动了,应该是脱臼了。
方才她一直强忍着没说,便是怕卫初分心。
“手别用力,尽量地将身体的重量都负担在我的背上。”
尽管她什么也不说,但却被他一眼看穿,季明瑶心中感动,不禁鼻尖发酸,吸了吸鼻子,见到卫初,好像要将这几日受过的苦和在陆文瑾那里受到的委屈全都宣泄出来。
“瑶儿莫不是在哭鼻子吧?”
季明瑶嗔道:“我没有。”
裴若初笑道:“其实我挺高兴的,瑶儿一惯逞强,如今肯在我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是不是表明我在瑶儿的心中有那么一丝不同,是瑶儿信任之人?”
季明瑶没有说话,而是贴靠在他的身上,感受着他紧张的心跳剧烈地跳动着。
恐怕某人的心里此她更加紧张害怕。
他一只手稳住她的身体,紧张得就连姿势都没变过,生怕她会掉下去,每一次攀爬,手臂便是一阵剧痛。
整整两个时辰,他终于背着季明瑶终于爬上了悬崖,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冷汗淋漓。
季明瑶终于松了一口气,却被裴若初紧紧抱在怀中,顾不得气息不稳,强行吻住她的唇。
“瑶儿这辈子不能再抛下我。”
那吻并不温柔,而此刻的卫初也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肆意掠夺,像是在攻城掠地,季明瑶躲,他便用力地按着她的脑后,一把将她抱坐在他的腿上,强势吻着她。
不容反抗,不容拒绝,不容她退缩。
灵舌撬开她齿,肆意捣弄,贪婪摄取花汁。
“季明瑶,你休想再甩开我,你将那毒药涂在唇上,诱那陆文瑾中毒,如今我也亲了你,也中了毒,如此这般,我陪着你一起死。”
“季明瑶,我告诉你,我同你一起死。”
季明瑶的唇又肿又疼,原是恼怒不已,可却突然大笑起来。
原来他发疯似的亲她是以为她唇上涂了毒药,
想陪她一起去死。
“你放心,我惜命的很,并其实并不想陪着陆文瑾死。”若不是那疯狗给她套了锁链,她又怎会想不开和他一起坠崖。
她将鸠毒下在了那盒唇脂里。
是以那毒药大打折扣,陆文瑾手指上沾毒,中毒不深,这才有力气死死地掐着她的脖子。
不过好在陆文瑾坠崖,必死无疑。
这一切总算是结束了。
裴若初再次贴吻了上来,不过这一次却是无比的温柔,他眼眶泛红,眼中饱含着泪水,“瑶儿,方才我怕死了,我好怕失去你。”
季明瑶愣了一瞬,轻轻地环住他的侧腰。
突然,周遭变得异常安静,甚至能听到树叶坠地发出的轻响。
一群黑衣人从树上跃下。
在不远处,一位身穿华丽袍服的男子举起了手里的火铳,瞄准了裴若初。
第44章 第44章他以后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不远处的密林之中,裴寂笑着恭维道:“肃王殿下当真是好计谋!故意放陆文瑾进城,逼出季明瑶,便是算准了太子定会为救季明瑶前来。如此,咱们只需跟着陆文瑾,便可找到太子的藏身之处。除掉太子,储君之位、便是整个天下都是肃王殿下您的了。”
肃王满意得眯起眼睛,笑道:“多谢堂兄。”
他看了一眼畏畏缩缩的裴寂,不禁皱起眉头,从前他便瞧不起这位堂兄。
想当初皇叔也算是京城的一号人物,自小便上战场,立下无数战功,身边亦有不少跟随他的猛将,可惜竟然生了这样一个脑子不好的儿子。
“皇叔犯的是谋逆的大罪,恐此生都要在地牢中度过,只有本王继位,皇叔还可有一线生机,本王承诺堂兄,若此番堂兄助本王杀了太子,待本王继位后,一定会将皇叔无罪赦免,并恢复皇叔往日的荣耀,恢复堂兄的郡王的身份,保堂兄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裴寂点头哈腰,深深鞠躬,“多谢肃王殿下!”
肃王笑着搀扶裴寂起身,“都是自家人,堂兄又何必如此见外,唤我堂弟就好。”
他一直在等这个机会。
陆文瑾为了一个女人疯疯癫癫,被女人算计,最后落得个坠落山崖,尸骨无存的下场,而裴若初竟然也为了那个女人跳了下去。
原以为太子会摔得尸骨无存,甚至都不用他出手,借陆文瑾之手便可除掉太子,没想到太子竟然命大,又绝境逢生,还真让他爬上来了。
肃王看向悬崖边上相拥的男女,“不过太子恐怕连死都想不到,本王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今日,他如论如何都难逃一死,只要裴若初死了,太子之位便是本王的了。”
他已经计划好了。今夜,太子便死在劫匪之手,而他则再带回了太子的尸体,再趁机将裴寂为光明寨匪首之事禀告父皇,再请旨让父皇派他剿匪,如此一来他可趁机清理和劫匪来往的痕迹,一举灭了光明寨的这群乌合之众,立下大功。
到时候父皇定会重重嘉奖,而在父皇剩下的三位皇子中,他的母族实力最强,母妃还是最得父皇宠爱的刘贵妃,而他子凭母贵,储君之位非他莫属。
那裴若初以为依附沈家,便能和他相争么!
结果还不是落得一个横死荒野的下场。
他对藏匿在暗处的死士吩咐道:“动手!”
这些死士都是他精心挑选的,个个身怀绝技,武艺高强,正好可对付刚爬上悬崖,已经受了伤的裴若初。
太子身边的那个女人倒是不错,他见惯了美人,但他的身边却没有像季明瑶那样长的好看还有脑子的女人。
他不喜欢和愚蠢之人打交道,就比如裴寂这个脑子缺根筋的堂兄。
若是裴若初死了,他也不介意将那个女人纳入后宫,成为他众多姬妾中的一个。
黑夜里,十多个黑衣死士拔刀冲向悬崖边上太子。
只见眼前一片银光闪过,眼看着无数刀影自眼前晃过,季明瑶高声提醒道:“卫大哥,小心!”
裴若初避开死士手中的刀剑,突然闪身至那死士的身后,猛地敲击在黑衣死士的颈后。
那死士应声倒下。
裴若初再趁机夺刀,一套动作若行云流水,就连裴寂看得呆滞了半响,“不是说太子不擅骑射,也不懂武艺吗?但我瞧着太子不但武艺高强,还能以一敌十,十分厉害。”
肃王没见过裴若初施展武艺,更没见过他动刀剑,都说太子殿下在白马寺时,整日吃斋念佛,修行之人最忌讳造杀业,裴若初亦给人一种温润儒雅的感觉,人称玉面佛。
可没想到他一出手,便一刀便抹了那暗卫的脖子。
肃王瞪了裴寂一眼。
只是此处光线暗淡,裴寂并未看到肃王眼里的警告,仍在喋喋不休,“这便是殿下找来的高手?可我怎么觉得那些人连太子的一片衣角都没碰到,便被太子反杀。”
他深刻怀疑肃王是在宫里养尊处优太久了,被身边的那些谋士忽悠,不知道从哪里找的这一帮自称高手的废物。
“到底能不能行啊!啊!怎么又死了两个!”
肃王也没想到太子竟然如此能打,他派出去的十八名武艺最高强的死士,不到一刻钟,就死了一半。
而季明瑶看出那些死士不伤她,竟然也从那死士的尸体上捡了一把刀握在手里,一顿乱砍,竟还被她胡乱砍倒了两个。
裴寂连连叹气,“唉,还真是没眼看!”
裴寂还未说完,肃王手中的火铳便抵在他的额头上。“实在聒噪,闭嘴!”他也没想到裴若初竟然隐藏得如此深。
裴寂吓得赶紧闭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耳边总算是安静了,肃王冷声说道:“听好,本王也不知我那好六弟竟然隐藏得如此之深,他在白马寺的这十年竟然骗过了所有人。但你别忘了,本王手里有火铳,便是他再厉害,难道他还能练得刀枪不入的本领不成”
裴寂连连点头。
那边,裴若初也解决了最后一名死士,高声说道:“四哥藏头缩尾的干什么?还有我那好堂兄,光明寨的大当家。怎么,来都来了,竟不敢出来见我吗?”
裴寂极为震惊,惊慌不已,“太子怎会知晓我大当家的身份?还猜到我与肃王殿下在此设下埋伏。难道他早就有所防备?殿下,他会不会是早知你我的图谋,故意上当引我们前来?”
肃王皱眉瞪眼,“我怎会知道!”
“吵死了。”
在杀裴若初之前,他想先结果了裴寂。
只听裴若初又道:“我自然是早就知晓四哥和堂兄的计划,将计就计。”
见裴若初好似能猜到他的话,裴寂更是胆战心惊,不由得惊呼一声,“你听,被我猜中了,太子早有准备,将计就计,太子的人肯定就在附近,想趁机反杀。”
又疑神疑鬼地四下张望,“如此深山密林,会不会有埋伏啊?堂弟,你听,好像有什么响声。”
此刻,天色暗淡,那些死士被解决之后,好像周遭的环境都暗了下来。
加之肃王和裴寂此刻正身处密林之中,虫鸣声、耳边树林被风得沙沙作响,这都让肃王处于高度紧张,突然林中传来一阵野兽的低吼声,裴寂紧紧抓住了肃王。
“那是什么声音?”
肃王也被吓得连连擦拭额头冷汗,怒道:“你是不是有病!东宫势微,太子上哪里调兵?望县和醴县已经归顺于本王,两县的县令甘愿被本王驱使。更何况当初清河县赈灾银一案,本王是主审,替沈国公遮掩案子,只处理几个知州知府,沈国公也会卖本王人情,在朝堂之上为本王压下清河县的事。”
“你别自己吓自己。”肃王嫌弃得一把拍掉裴寂的手,“别碰本王,还有离本王远些。”
当年永王在先帝传位给今上后便起兵谋反,永王的小儿子虽然病弱,却也是聪慧机变,而至于裴寂,都道是当初落水,脑子在水里泡的太久后变得不甚灵光了。
虽他是光明寨的大当家,平日领兵之事交给郭副将,寨中大小事务都交由文铮先生决定。
光明寨众人都希望能救出昔日英明神武的永王主持大局。
肃王厉声打断了裴寂的话,“依我看,堂兄就是做了几年的山匪,被官兵吓破了胆。便是裴若初知晓了计划又如何?便是他的武艺再高强将那些死士都杀
了又如何?他还能敌得过本王手中的火铳不成?”
却听裴若初又道:“四哥,堂兄,你们竟难道都没注意到,我的随从慕风现在何处呢?”
裴寂一惊一乍,“对啊,他的随从慕风呢?都说慕风武艺高强,若是他发现了我们的藏身之处。”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他会不会将我们都暗杀了。”
裴若初声音再次传来,裴寂下了一跳,“我知晓四哥定是和堂兄做了交易,堂兄可有想过?若我死了,四哥又会如何善后?”
裴寂顺着裴若初的话想下去,他疑惑地看向肃王,不由自主地想他杀了太子,肃王会如何做。
但他想不出来,不过好在裴若初帮他解惑,“若我是他,定会将我的死推给堂兄,甚至为了掩盖这次的行动,会都推给光明寨,届时再带兵将光明寨一举铲除,便可立功!”
裴寂竟然觉得裴若初分析的很对。
“如此,便可立功,得到储君之位。”
肃王回头,皱眉看了过来,而裴寂与他四目相对,问道:“你当真会将太子之死推给我,再用攻打光明寨邀功,以此得到太子之位吗?”
肃王恨不得拧掉他的猪脑子。
“你到底和谁是盟友!”
裴寂老实回答:“自然是和肃王殿下。”
但他分明就看到了肃王眼中的杀意,便有几分信了裴若初的话。
哪知裴若初又说道:“还有堂兄是不是忘了一个人了?沈璃沈都督。”
裴寂听到这个名字,更是吓得面如土色,脸色苍白,双腿发软。
当初光明寨的大本营在江浙一带,江浙富庶,海上贸易更是繁荣。
光明寨主要靠打劫陆上的商队和海上的商船,谋夺金银。
当初永王兵败,光明寨吸纳了永王旧部,又使了银子贿赂了沈璃的前任总督。
每每遇到朝廷剿匪,光明寨便假装输两场,却暗中招兵买马,壮大光明寨,以求救出永王,他日再东山再起,一举拿下皇城,不到三年的时间,光明寨的兵力已经增加至五万人之众。
可没想到的虽然前任总督年年打了胜仗,可劫掠的商队和货船的数量越来越多。
皇上便派钦差暗中探查,查到了前任总督贪污军饷,收受贿赂等多项罪证,便将那总督免职,之后便派了沈璃前来剿匪。
而裴寂当这个光明寨的甩手掌柜十分无聊,便自荐领兵出山迎战,还以为就像往常一样,随便打打便是。
但那一仗光明寨损失了整整两万人,沈璃率兵偷袭大本营,那些忠于永王的部下,拼杀为裴寂杀出一条血路,裴寂输得惨烈,腿上中箭,跌下马背,差点死在沈璃的手里。
那一仗之后,他也永远地记住了沈璃这个名字。
至今提起沈璃,他依然觉得心惊胆战。
而那一战之后,光明寨被迫北上,自此之后裴寂更是胆小怕事,躲进了清河县内的栖霞山中,后来文铮先生联系当年永王的旧部,搭上了肃王。
而此刻,一支响箭划破长空。
裴寂更是吓破了胆子。
只见密林中好似有人影晃动,恍惚中,他好似又见到那个身穿银甲,手握长枪的少年将军。
其实他不想当山匪,也不想救出父王,只想早点结束这种刀口舔血,担惊受怕的日子,他只想长久的活着。
“郭副将!”
只见一人身骑战马,策马奔袭而来,将裴寂一把拉上马背。
裴寂被裴若初三言两语吓得逃之夭夭。
肃王见裴寂要开溜,他忍不可忍,暴跳如雷,对着裴寂的背影举起手中的火铳。
只听“砰”地一声响。
而郭副将一把将抓住裴寂,将他与自己调换位置,替他挡了肃王的火铳。
郭副将是永王旧部,被火铳打中,在倒下的那一刻,他猛地击打马背,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再次护了少主的性命。
而那声响也暴露了肃王所在的位置。
肃王这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火铳虽然无敌,但有射程,大概在五里路左右,只要超过了这个距离,便难以瞄准。
但裴若初可以凭借这射程推断他所在的位置。
裴若初当真狡诈!
肃王苦思冥想,裴若初推断他位置打算做什么?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顿时毛骨悚然。
裴若初此前隐瞒了自己会武艺,那他的箭法到底如何呢?
而他手中的火铳已经射了一次,而再次射出需重新换火药,这需要时间。
肃王顿觉脊背生凉。
黑暗中,一支箭破空而来,耳畔突然刮起的一道凌厉的劲风回答了他。
肃王惊得呆住了。
裴若初竟然无需用弓,徒手将那支箭掷出。
一声闷响。
肃王中箭,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栽了下去。
而裴寂猜的没错,周围的确有埋伏,在郭副将被火铳打中,以自己性命救下裴寂,可马儿没跑出多远,裴寂便被慕风一把拽下马背,摔了个狗啃屎。
今日大获全胜,只需将肃王和裴寂押解回京,裴若初剿匪立下大功,肃王母子谋逆之事东窗事发。
因贵妃在皇帝身边吹枕头风,此前皇帝在太子和肃王之间摇摆不定,如今裴若初终于为自己扫清了最后的障碍。
皇帝唯一能信任之人便只有他。
自此他便会站在权利的顶峰。
他紧紧地握着季明瑶的手,那个无权无势的太子不复存在。
一步的目标便是季明瑶。
但今夜之事,以季明瑶的聪慧细心,定会出猜出他的身份,肃王和裴寂的出现,他的身份恐怕是瞒不住了。
“瑶儿,我想对你坦白一件事。其实我是……”
突然,季明瑶一把抱住了他,“小心!”
而那原本被利箭射中而倒下的肃王,突然举起了手中的火铳,对准了裴若初。
“砰”地一声响。
原本挡在裴若初面前的季明瑶,突然被猛地推开。
而裴若初被火铳击中。
因那火药巨大的冲击,跌出了丈远,他身后便是悬崖,是万丈深渊。
当沈璃赶来时,便见到了眼前的这一幕。
太子坠入悬崖,而季明瑶也跟着跳了下去。
悬崖底下是万丈深渊。
是波涛汹涌的大海,海水拍打着坚硬的岩石。
不论是受伤坠入浩瀚无边的海中,还是摔在岩石之上,都没有活路。
沈璃拼尽全力,却未能抓住季明瑶的一片衣角,声嘶力竭,“阿瑶,不要——”
秦跃死死地拉住沈璃,生怕他想不开也跟着跳了下去。
“都督节哀,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必定是活不成了。”
沈璃得知今上赐婚,他千里迢迢追来了清河县,可没想到竟然赶上了见季明瑶最后一面。
“都给本都督下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季明瑶一定不会死。
她一定还活着。
他一定会找到她,想尽一切办法带她离开。
*
三日后。
一辆回京的马车中,长公主焦急地问道:“胡太医,瑾儿的伤势如何了?他还有多久能醒过来?”
胡太医替陆文瑾把脉,但他的脸色却越来越沉。
“看这脉像,是中了鸩毒,但毒在肌肤,中毒不深,微臣听说鞑靼王庭有此毒的解药,解毒也不难,但……”
长公主面色一沉,烦躁说道:“你想说什么便照直说,支支吾吾地做什么。”
“但微臣还诊断出,世子服了绝嗣药,此生怕是再难有子嗣了……”
“你说什么!”
长公主面色惨白若纸,差点支撑不住,一头栽倒下去。
她就只有陆文瑾这一个孩子,上天为什么要对他如此残忍。
为什么要如此对她!
长公主泪如雨下,心疼地抱着陆文瑾流泪不止。
“不可让世子知晓此事,若谁敢说出去,直接乱棍打死!”
“阿瑶……阿瑶……”昏迷中,陆文瑾轻声唤道。
长公主轻抚着陆文瑾的脸庞,心疼得只掉眼泪,“瑾
儿放心,母亲定会让你娶到季明瑶。”
如今瑾儿都已经这样了,她怎忍心看他为了季明瑶痛苦,便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助陆文瑾完成心愿。
马车外传来几声鸟鸣声。
那是鹰隼的叫声,多亏了鞑靼王饲养的这只鹰隼,才在悬崖底下发现了陆文瑾的踪迹,鞑靼王行到马车前,“长公主,可有时间谈谈我们的盟约。”
第45章 第45章给她摸腹肌。
季明瑶是被一阵鸟叫声吵醒的,醒来后,便发现自己正躺在海边,眼前是广阔无垠的大海,海浪不停拍打着岸边的岩石,溅起洁白的浪花,发出哗啦的声响。
坠崖前,卫初被一群黑衣人围攻,卫初杀了那些黑衣人,并成功地离间了劫匪的匪首,两个匪首发生了争执,激得其中一个匪首用了火铳,卫初便射出了那支箭。
那匪首也实在狡诈,竟然诈死再施偷袭。
危难之际,是卫初将她推了出去,被火铳打中后跌入悬崖。
那一刻,她见裴若初坠崖,便来不及多想便跟着跳下去了。
悬崖底下便是这片浩瀚无边际的大海,他们自高处坠落,一起坠入海底,她不会水,拼命挣扎,几经浮沉便往下坠,是裴若初救了她,为她渡气,拼尽全力将她托举出海面。
然而,一阵巨浪汹涌袭来。
他们被那巨浪淹没,海浪带着巨大的冲击力,他们的身体便失去了控制,被海浪卷向一块巨大的礁石,是卫初为了护着她,重重撞上那块礁石。
之后,季明瑶便晕了过去。
季明瑶心想应是她那时所处的位置本就离岸边不远,便被海浪冲到了岸边,她想去找卫初,担心他本就受了伤,在大海里又为护她再次受伤,也不知他到底是生是死,她心急如焚,赶紧爬起来,身体像是被人用铁锤重重击打过,四肢百骸疼得快要散架。
又见自己的手上沾满了鲜血。
她身上酸疼是那股巨浪的冲击,但她其实并未受伤,卫初全程将她护在怀中,他将她保护得很好,她手上的血都是裴若初的。
“卫大哥”她的声音很快被海浪淹没,她跌跌撞撞地跑向被海浪冲击的那块礁石边寻人。
好在海边并无遮挡物,唯有这一望无际的大海和岸边被海水冲刷成各种形状的岩石,视线还算开阔,她很快便在岸边的礁石上发现了裴若初。
只见他面色惨白若雪,鲜血几乎染红了衣袍,身下都是血迹。
当时裴若初虽被火铳打中,那时季明瑶挡在他的面前,他在用力将季明瑶推开之时,自身也借力往一侧偏移,故并未伤到要害,除了背后的那道火药灼伤之外,便是被巨浪猛拍过来时,身体撞在岩石上所伤。
季明瑶检查了他身上的伤势,便松了一口气。
“卫大哥,快醒醒。”她在冰冷的海水里泡了许久,嗓音有些哑。
她唤了几声,可裴若初却仍是一动也不动。
季明瑶急了,颤抖地将手伸向他的鼻尖去探他的鼻息,更是惊骇不已,她感受不到他任何气息,她急得哭出声来,“卫大哥……你不要吓我啊。”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坠,声音颤抖带着哭腔。
她很少在人前落泪,便是父亲离家出走,母亲病倒,她被婶母刁难,身无分文,还欠了不少外债,她也没有像今日这般大哭过。
但裴若初没了呼吸,她已经没了主意,甚至手脚冰凉,越是这样,她便越不能着急,她深深呼出一口浊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曾在一本游记上见过,溺水之人会暂时失去呼吸,只要按书中记载之法给人渡气,辅助呼吸,便会有机会救回裴若初的性命。
她将裴若初放平,盯着他的唇,虽说他身受重伤又落水,可他的唇却依然是好看的粉色,双睫浓密,上面沾了水珠,有一种破碎脆弱的美感,有点让人想欺负。
季明瑶在心里骂了一句禽兽,卫初都性命攸关了,她竟然还贪图他的美色。
为了避免自己想入非非,她干脆闭上眼睛,忍住羞涩,吻住他的唇,为他渡气。
如今反复几次,裴若初却依然没有清醒的迹象。
她却将自己弄得面红耳赤,面色绯红。
却没看到某人已经翘起唇角,屏住了呼吸,露出颇为享受的神态。
“怎会没用?难道是因为初次做,还不熟练的缘故?”
但卫初为她渡气之时也是这般做的。
还是因为他从高处跌落,身上还有什么其他的暗伤,难道要替他脱衣检查?
她咬了咬牙,在心中不断地暗示自己只是替他查看伤势,没有别的企图,况且她又并非没见过。
只是那晚在张宅,为了蒙蔽那贼人,黑灯瞎火的,裴若初自己将衣裳挑开给她看得,不知是出于害羞,还是光线太过暗淡的缘故,只能隐约看见些许春色,她看得并不真切。
况且她最想看的胸肌和腹肌都没见到。
难免觉得留有遗憾。
打住。
她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她只是检查伤口,并非是要对重伤之人做什么。
“卫大哥,冒犯了,只是想替你检查伤,并不是要非礼轻薄,你不要多想啊!”于是,她悄悄解开衣带,好不容易才褪去了他的外衫,却是紧张得双手发抖。
她深吸的一口气,要去解最后一层里衣。
他身材还是这般好,肌肉紧实,无一丝赘肉,因常年习武的缘故,每一寸肌肉都宛若雕刻,恰到好处,触感硬硬的,也是极好的,那夜,她隔着衣衫摸过。
还知晓他有八块腹肌,只要再将衣衫敞开一点,她便能摸到。
她定要数一数,看是否真的有八块腹肌。
她感到脸颊有些热,甚至口干舌燥,不得不承认,她好像有点馋他的身子,甚至紧张得拍拍自己的脸颊,“清醒点,把持住,不要被美**惑,先检查伤势。”
除了后背的那道伤之外,他身上并无旁的伤口。
她知习武之人有随身带药的习惯,她从裴若初的身上摸出一瓶金疮药,将白色的药粉倒在伤口之上,再撕下一节裙摆,为他包扎伤口止血。
伤口都处理了,应该暂无大碍,若是她趁机看一眼他的腹肌,再悄悄摸一把,反正他昏迷不醒,不会察觉。
她轻轻掀起衣衫。
已经看到了一块腹肌了,她用手戳了戳,果然比想象中的感觉更好。
“再看一眼。”她试图说服自己,只是看一眼,又不对他做什么,如此裴若初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可越是往下看,便越是有种熟悉之感。
她又想到当初在陆家的那个男人。
那时她虽然中药了,头脑昏沉,如醉酒般晕得什么也看不清楚,但他清楚的记得,那个男人的腰腹间有颗痣,好像就在腹肌之下,
她只需再将衣衫再往下褪去一寸,便能知道他是否就当初在陆府的那个男人。
那颗痣的位置很靠下,甚至快要接近男子的私密处。
却突然被裴若初一把握住了手腕。
季明瑶吓了一跳,吓得将心里话脱口而出,“还没摸到,怎么就醒了?”
裴若初挑了挑眉,抿唇笑道:“瑶儿是趁我昏迷,对我又亲又摸?欲轻薄我么?其实若是瑶儿想看,我自然会满足眼瑶儿的需求?”
季明瑶的脸瞬间便红透了,“需求?我能有什么需求?”
他的双手环着季明瑶的腰,手在她的腰侧用力,将季明瑶勾进自己的怀中。季明瑶的身体突然失去重心,一下压在他的身上。
裴若初趁机将唇贴着她的耳,“难道不是瑶儿想要,欲求不满么?”
此刻他衣衫不整,衣襟敞开,这都是她方才的杰作。
季明瑶一低头正好看到他的喉结滚动,胸口的起伏,饱满的胸肌也是一起一伏,季明瑶咽了咽口水。
“欲求不满么?”
而她那无处安放的手正好按在他的胸口。
她羞得满脸通红,就连耳朵也红若滴血。嗔
怒道:“我怎会欲求不满。”
裴若初笑得温柔又宠溺,让人脸红心跳,“如此,瑶儿能感受得到么?”
季明瑶怔怔地望着她,眼中倒映着裴若初俊美清隽的容颜,“感受什么?”
裴若初吻了吻她的耳朵尖,此刻季明瑶脸颊红红的,声音软软的,像只可爱的小猫。看着她的耳朵渐渐红透了,温声道:“方才瑶儿不是摸到了吗?”
裴若初的那双美丽的凤眸似在泉水中浸泡过,明亮若星,对他对视的那一刻,季明瑶心跳如擂鼓,紧张到结巴,“那个,那个只、只是想检查你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
裴若初笑着点头,“嗯,那瑶儿都检查完了吗?还想检查别的地方么?”
他握住季明瑶的手,正要引导她放在自己的腰腹处。“比如说检查这里,如何?”
“如果瑶儿想,周身都检查一遍,也不是不可。”
“啊!”季明瑶赶紧捂住耳朵,挣脱他的怀抱,坐起身来,觉得眼前的裴若初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就像只引诱她犯罪的坏狐狸。
“我已经检查好了。”
裴若初被她突然一推,碰到伤口,发出一声闷哼。
季明瑶紧张地道:“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裂开了?”
裴若初揽过她的腰肢,捏了捏她腰间的软肉,“瑶儿别乱动,让我抱一抱就好。”
季明瑶枕着他的胸口,听着海浪的声音,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好快。
“好了么?”
“嗯,好了。”
裴若初慢条斯理地将衣裳穿好,再系好衣带,他穿衣的动作很好看,系衣带的动作也格外好看,但季明瑶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总觉得他的眼睛虽亮,但却并无焦点,“你真的没事吗?可还觉得哪里不适?”
裴若初笑道:“我没事,瑶儿别担心。”
季明瑶担忧地道:“你流了那么多血,又怎会没事?毕竟你的伤是被火铳所致,我怕我包扎得不好,还是要请郎中替你看看才能安心,可这里偏僻,看起来也没有别人,你试试看能否联系上慕风。”
“好,瑶儿也包扎得很好。”裴若初看着她的眼睛,“我记得自己被火铳打中坠崖后,瑶儿便跟着我跳了崖。瑶儿这是和我同生共死的意思吗?还有瑶儿是不是心里有我?”
“没有。”季明瑶赶紧否认,她搀扶着裴若初起身,“只是因为卫大哥之前救我一命,我想报答卫大哥救命的恩情。卫大哥屡次相助,而我也要回报一二,对吗?”
可裴若初在起身时却被脚下的石子绊了一下。
“卫大哥小心脚下!”
裴若初解释道:“受伤了有些虚弱,瑶儿能扶着我吗?”
“好。”
方才他只穿了一件里衣,外袍却没穿,季明瑶拾起地上的外袍,总觉得他的行为举止有些奇怪,但却见他神色如常,只是气色看上去有些不太好。
她只是心中有些怀疑,觉得有些不对劲,搀扶着裴若初离开。
现下已经天黑了,难以辨别方位,季明瑶不知自己此刻身处何方,想着裴若初又受了伤,且他们身上的衣裳都湿透了,先寻个歇脚的地方,等到明日天亮了看附近可有人家,为裴若初找郎中治伤。
走了许久,终于让她寻到了一间空的草屋,草屋外面还晾晒着一张破渔网,应该是某个渔民留下的。
但草屋中空无一人,桌上还有积灰,都表明那屋子应该已经空了许久。
屋中只有一张草席。
此时,外面刮起了大风,眼看着天气要变了,不过有这间草屋,总比在外面风餐露宿要强。“卫大哥,你坐下先休息一会,我去寻些柴来生火。”
“好。”裴若初点了点头。
可季明瑶刚出了屋子,屋中便传来一阵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摔碎了。
季明瑶担心裴若初出事,赶紧进屋查看,却见桌上的那个原本缺了一个口子的破碗被摔碎在地。
季明瑶疑惑地看着他,“卫大哥,你没事吧?
裴若初笑看着她,摇了摇头,“没事,只是伤势未愈,手上没什么力气,这才不小心摔了碗。”
季明瑶道:“卫大哥的伤当真没事吗?”她总觉得裴若初的伤并非他说的那般轻松。
“一点皮肉伤罢了,再说瑶儿替我包扎止血,早就已经没事了。”
季明瑶去捡了些柴,回到草屋中生了火堆。
屋里也变得暖和起来。
季明瑶抱膝坐在地上,手中拿着一木棍,拨弄着火堆,想着她和裴若初坠崖后竟然大难不死,能从这悬崖之下绝处逢生,想必陆文瑾也能逃脱,再说他虽然中了鸩毒,却中毒不深,并不致命,而陆文瑾已经得到了赐婚的圣旨,等到明日天亮,说必定他又会寻来。
这次是皇帝赐婚,这门亲事也退无可退,而清河县劫匪来袭,她被迫留在城中,错过了招婿最好的机会,季明瑶不免觉得心灰意冷。
她果然还是摆脱不了嫁给陆文瑾的命运。
她正胡思乱想,却并未察觉,裴若初正悄悄伸出手,在地面暗自摸索着,向她靠过来,轻轻握住她的手,“瑶儿,可是在想圣上赐婚的事?”
此事的确有些棘手,却并非毫无办法,陆文瑾以为拿了圣旨,便已是势在必得。
他定会让陆文瑾手中的圣旨变成一张废纸,陆文瑾处心积虑,处处算计,到头来只会什么都得不到。
“瑶儿不必担忧,你不会嫁给陆文瑾的。”
因为她只能嫁给他。
“瑶儿别多想,过了今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好。”季明瑶这几日在清河县日夜担惊受怕,没有一日睡好,此前被迫和陆文瑾纠缠,如今又坠落悬崖,她早已疲倦不堪。
事在人为,说不定一觉醒来,明日退婚的事便还有转机,如今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她不会再逃避,更不会再怕陆文瑾。
现下虽然已经开春,但天气依然寒冷,季明瑶又在冰冷的海水中泡了许久。方才又受了惊吓,还出了汗,经海风一吹,到了后半夜,季明瑶便被魇住了,身上又热又烫。
她抱臂缩着身子,往裴若初身边靠,“好冷。”
裴若初原本已经睡着,听到她低声呼唤,便条件发射般将拥进怀中,下巴抵着她的额头,感觉甚是灼烫。
这是受寒染上了风寒。
她浑身滚烫,身体像是快要燃烧起来,额上甚至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身上也是汗涔涔的。
“渴,好渴。”
人在高热时,便会缺水,此刻的季明瑶觉得浑身滚烫,感觉五脏六腑都快要烧了起来。
裴若初想去找水,便摸索着站起身,刚往前走一步便撞到了桌角,方才他怕季明瑶会愧疚自责,对她隐瞒了实情,他坠崖之后又坠入大海,那巨浪席卷过来,他脑后撞到了岩石,方才睁开眼睛时,便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他什么看不见了,但依然故作镇定,便是担心季明瑶会察觉,怕她知道后会心里难过。
“渴,好渴……”
他看不见,但听见季明瑶嗓音沙哑,痛苦不堪。他便拿出匕首,毫不犹豫地划破手臂,将划伤的手臂贴近季明瑶的唇。
人血有滋补的作用,她身体虚弱,又从悬崖坠落,血也能助她养好气色。
他眼神宠溺,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这几日未见,她轻减了许多,脸颊也瘦了一圈。
裴若初心疼不已,俯身轻轻地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
而此刻季明瑶双颊滚烫 ,浑身也灼烫的难受。
裴若初的手略带冰凉,让她觉得很舒服,她一把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衣襟中伸进去。
碰到面前的柔软,他整个人都愣住了,赶紧将手缩回去,指尖灼烫不已。
那天在张宅,季明瑶中药,他虽替她疏解时却不敢乱碰。
那时只是隔着衣衫拥着她时,他能感受到的被裙衫包裹着的鼓鼓的胸脯。
方才不经意间的触碰,那柔软细腻的触感,更是让他浑身血液上涌,心中似烧了一团火,再次生出了渴望,可偏偏那小女子浑然不觉地往他怀里钻。
她抓住他的手指,喃喃地说道:“陆文瑾求了赐婚圣旨要强娶我为妻,逼我不得不嫁,我虽摆脱不了他的纠缠,但我不愿被他摆布。”
她突然勾住裴若初的脖子,“不是说愿意服侍我么?”
裴若初看不见,心想她应是说了梦话,嗓音迷迷糊糊的很可爱,说完后又添上一句,“卫初哥哥,我会宠你,会对你好的。”
第46章 第46章瑶儿,今夜就给我好不好?……
前半夜季明瑶睡得不安稳,浑身汗涔涔的,迷迷糊糊中感受到有人替她擦拭身体降温,又觉着挨着什么凉凉的,便往上蹭,直到阳光从草屋中照射进来,耳畔传来一阵阵海鸟的鸣叫声。
她觉得头痛的厉害,睁开眼睛,便发现自迷迷糊糊中抱着的凉凉的东西尽然是裴若初。
他竟然没有穿上衣,而她的脸则紧紧地靠在他的胸口。
季明瑶的脸瞬间红透了。
只见他胸口的肌肤上还有几道红印子,看上去像是吻痕,这应该不会是她的杰作吧?
季明瑶挣脱他的怀抱,想要悄悄起身,又被他极自然地捞进快里,动作熟练得就好像是昨夜他做了无数次这个动作,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嗓音听上去也有些哑,“瑶儿醒了?还头痛吗?可有感到哪里不适?”听他的声音好像有些疲倦,像是一夜没睡。
季明瑶低声道:“感觉好多了。”
只是……
她总觉得嘴里有种奇怪的味道,便舔了舔干裂的唇,好像尝到了一种铁锈味,她想到昨夜头晕脑胀,感到浑身滚烫,口干舌燥,好像有人喂她喝水。
那水有点甜,却有一股血腥气。
难道昨晚她喝的不是水,而是血?
她吓了一跳,赶紧起身,抓过裴若初的手臂,将他的袍袖卷了起来,检查他手腕上是否有伤,却见光洁如玉的手臂上却没有一丝伤痕。
“瑶儿怎么了?”裴若初温声问道。
季明瑶蹙了蹙眉头,难道昨晚她看到的是幻觉不成?
裴若初突然低头靠了过来,季明瑶以为他要亲自己,呆住了,正打算偏头躲开,却见他只是将额头贴着自己,“烧好像退了。”
季明瑶紧张到结巴了,“那个,我昨晚怎么了?”
裴若初道:“也没什么,就是睡到后半夜,瑶儿突然主动对我投怀送抱,还……”
他想起季明瑶烧得糊涂,因是身体灼烫的厉害,就想抓住什么让自己的身体凉下来,她昨夜抓的是他的手,还要将他的手伸到她衣襟里。
“还什么?”
裴若初缓缓勾唇,促狭地笑了下,“瑶儿真的都不记得了吗?”
季明瑶摇了摇头。
裴若初靠了过来,倾身,将双手缓缓撑在她的身侧,以环抱的姿势拢着她,在她的耳侧轻声道:“需要我帮瑶儿回忆么?”
季明瑶脑中冒出一些画面,她睡到半夜便觉得身上有些冷,不自觉地往裴若初身边靠,却不知怎的竟钻到了他的怀里,她看向他胸口的红印子,那些吻痕,应该是她抱得太紧,唇贴了上去导致的。
而这时,裴若初突然亲了上来。
裴若初笑道:“脸怎么这般烫,难道还在发烧么?”
只见他起身,不知从哪里找了个铜盆,盆中盛了清水,将手巾拧干,替她轻轻地擦拭额头和脸颊,“有些凉,瑶儿忍耐着些。”
季明瑶又想起昨晚身上的冰凉之感,从额头,脸颊,一直延伸至脖颈深处。
“昨夜难道是你替我擦拭降温?”
“嗯。”裴若初担心她误会,又怕她害羞退缩,他和季明瑶好不容易能独处,正好可和季明瑶好好谈谈情。
他赶紧解释道:“瑶儿昨夜染了风寒,发了高烧,烧的浑身滚烫,我担心瑶儿会出事,便自作主张替瑶儿擦拭降温,不过瑶儿放心,虽然解了衣带,但我蒙住了眼睛。”
其实他双目失明,什么也看不见。
季明瑶看向仍在地上的那道白绫,暂且相信了他的话,却低头看向自己的衣裙,衣衫不整,裙衫之上都是褶皱,凌乱不堪,衣带胡乱系着,领口的扣子也扣错了,她觉得奇怪。
他应是昨夜替她解开了领口的扣子为她擦拭降温,为了不冒犯她,还蒙住了双眼,但为何替她擦拭之后便胡乱系了衣带,领口的两颗扣子也扣错了。
况且过了一整夜的时间,他难道就没有发现她身上的衣裳没穿好么。
“那是什么?”
季明瑶指着他的手背上的擦伤,觉得很奇怪。怎的一夜未见,他的双手多了这许多的细小的伤口?
“让我看看。”她握住裴若初的双手,分明昨夜,她替他褪去衣衫,检查伤口之时,并未发现他的双手受伤,又见他双膝处好似也隐隐有些血迹。
更奇怪的是屋子的桌椅好似都变了位置。
这草屋中许久没人居住,地上落了一层灰,桌椅都被挪动了位置,在地上留下了一道道痕迹,那桌角上隐约似有淡淡的血迹。
还有他这身伤到底是怎么弄的?
季明瑶盯着那双黑漆漆的眼眸,满是疑惑,“从昨夜起,我便觉得卫大哥便有些不对劲。卫大哥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还昨夜我高烧口渴,卫大哥是不是用自己的血来喂我?”
裴若初笑道:“瑶儿昨晚做了噩梦,魇住了。定是醒来后将梦当成了现实,方才瑶儿已经检查过了,若是瑶儿仍不放心,还可再检查一遍。”
季明瑶疑惑了,那滋味确实是血的味道,但卫初的手臂也完好无缺,连一点疤痕也没有。
难道那真的只是个梦?
她靠近裴若初,在他的眼前挥了挥手,想证实自己的猜测。
可裴若初笑看着她,“阿瑶在我面前晃什么?”
季明瑶摇了摇头,难道真的只是她猜错了吗?
是她多心了?他的眼睛根本没事?
可她记得清清楚楚,昨日她替他检查过伤势,并未见到他手上的那些细小的伤口。手背上的擦伤,桌上的血迹,还有她口中的血腥味,总是让她不能安心,觉得裴若初有事瞒着他。
“卫大哥身上的衣袍染了血迹,不如便将这外衣换下,我去替卫大哥洗了。还有在海水中有盐,恐对伤口恢复不利,我去为卫大哥去烧些热水沐浴可好?”
裴若初一愣,而后温声道:“好,都听瑶儿的。”他的瑶儿一直都是如此聪慧敏感。
昨夜她找到这处草屋时,那时天已经黑了,看不清周遭的环境,此刻她出了屋子才看清,这里应该原是一间废弃客栈,而除了这间草屋外,外面还有大大小小的七八间草屋,每一间草屋都是一间客房,不远处便是厨房。
季明瑶去厨房烧好了热水,将热水倒在浴桶之中。
“卫大哥,可要试试水的温度合适么?”
裴若初笑道着颔首。
季明瑶是想借沐浴试探卫初,暗暗观察他的反应。
习武之人本就感知敏锐,能听声音辨别人所在的位置,能通过她的呼吸声辨别她的所在,季明瑶相信卫初便是眼睛看不见亦能做到,方才她抬手在他眼前晃,或许并非是他看到的,也可能是他感知到的。
只见他径直走向里屋,却突然停了下来。
季明瑶故意将浴桶移了位置。
季明瑶心想,若他真的看不见,自然便无法得知那浴桶的所在。
裴若初却突然看向她:“瑶儿不想离去,是想看我沐浴?还是打算和我一起洗?”
季明瑶一噎,红了脸颊,“那我便不打扰卫大哥沐浴了,我便先出去了。”
她走出了草屋,却并未离开,而是将耳朵贴在木门上偷听屋中的动静,心想他的眼睛看不见,但裴若初若是撞到浴桶或是屋中摆设,应该便会发出声响。
却又听裴如初道,“瑶儿,不许偷听!”
季明瑶咬了咬唇,紧紧地握拳,心中郁闷,分明门都已经关了,他竟然还能通过听脚步声猜到她并未
离开,卫初如此敏锐,当真不好糊弄。
季明瑶故意走路发出声音,假装自己走远了,可她又脱了鞋子,轻手轻脚地踩在地面,折返回来,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响。
她将耳朵贴在门上,也没有听到一点声音,也没听见水声,心想他为什么迟迟不沐浴?
定是他真的看不见了,找不到浴桶所在,又担心撞到浴桶发出声音,惹得她怀疑,所以才迟迟不动。
果然,他一直在骗她。
他手上的伤只是因为不想不让她察觉他眼睛看不见了,一整夜没睡,而是在这间草屋中反复行走练习,记住了这间屋子里的所有的物品摆设,才能让自己避开障碍物。
他眼睛看不见,他摸索着行走,难免会撞到,磕碰之时也会留下伤口。
他手上被利器划伤,腿上的磕伤便是如此来的。
昨夜他才摔了碗,又因她想喝水,但因为眼睛看不见,担心她口渴,担心她的病情加重,才狠心割伤了自己,喂她自己的血解渴。
他眼睛看不见,自然便无法替她穿衣,系衣带,扣扣子,如此便可解释他为何会将她的衣带系得一团糟。
应是在海底时,他为救她撞上了岩石,那时便已然受了伤,伤到了眼睛,他不想她伤心自责,便一直隐瞒不说。
季明瑶心中难过又凄凉,眼泪顺着面颊流下。
季明瑶猛地推开了门。
而正在此刻,房中正传来了水声,而裴若初脱了里衣正在沐浴。
又在季明瑶突然闯进来之时,他快速将里衣披在身上,可衣裳却是敞开的。
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宛若白玉精雕细琢,指上也都是水珠,水珠沿着他的面颊、脖颈滚落。
再往下看,水没过腰腹,腰腹间的肌肉若隐若现,引人遐想。
季明瑶看得呆住了,腿忘了挪动。
裴若初轻轻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道:“真拿瑶儿没办法。”他的声音还是那般温柔,带着宠溺。
季明瑶直勾勾地盯着腰腹间滚动的水珠。
什么话也没说,突然上前去脱他身上的那件里衣。
终于在他手臂上方的隐蔽处发现了那醒目的刀伤,“卫初,这要如何解释,你到底又要骗我到几时?昨夜就是你用血喂我,你受了重伤,流了那么多血,你那般虚弱,为何还要这么做?”
裴若初便是不想看到她这般愧疚难过的样子,这才选择隐瞒真相,“只是听说人血滋补,就想着是否真的有效?”
“你还在骗我!”季明瑶红了眼眶,眼泪像是断了的珠串般往下坠。
“瑶儿别哭,瑶儿一哭我会便心疼。”
他从浴桶中起身,长发湿漉漉地垂散在身后,亵裤紧紧帖在身上,美得像一块天然的冷玉,又像是勾人魂魄的男妖精。
将她轻轻地拥在怀中,略带着凉感的唇贴上了她的脸颊,吻干她脸上的泪痕,又俯身含吻着她的唇。
听她含糊不清地说道:“卫大哥为何要对我这般好。”
裴若初笑道:“因为我是瑶儿的,我的身心皆为瑶儿所有。”他轻轻地舔舐着她唇,手按在她的脑后,想让这个吻更深入一些,“瑶儿可还记得自己昨夜说过的话?”
季明瑶轻轻推开他,红着眼尾,害羞地低下头,不敢看他,“我昨夜说了什么?”
裴若初见她那害羞的模样,实在欢喜,又在她的耳后落下一吻,“瑶儿说啊,想让我当外室,会疼我,会爱我。”
他低头轻轻咬着她手指,那酥酥麻麻的站栗感,让季明瑶不禁轻哼出声,“瑶儿,今夜让我好好服侍你,可好?”
好羞耻啊!季明瑶赶紧捂住耳朵。
裴若初便从身后抱着她,非要让她听见,“反正瑶儿都湿了,不如就下来一起?”
裴若初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块白绫,蒙住她的眼睛,抱住她的侧腰,将她抱进浴桶之中。
“别紧张,放松。”
她坐在他身上,手无力支撑,便撑在他的胸前。
“瑶儿总是对我处处撩拨,只知惹火却从不想着灭火,瑶儿可知我每天忍得有多辛苦,我也是正常的男人,也会有那方面的需求。昨夜瑶儿主动对我投怀送抱,温香软玉抱在怀中,我又如何能控制得住。”
他握住季明瑶的手指,与她十指相缠,拖起她的臀。
声音又软又欲,“若非顾及瑶儿昨夜生病了,就在瑶儿往我怀里钻的时候,我恐会要了瑶儿。”
“今日瑶儿又主动送上门来,想看我沐浴。”他亲吻着季明瑶的眼睛,在她的耳边轻轻喘息了一声。
“瑶儿。给我好不好?”他的唇贴着她的耳朵,“瑶儿,你可知再憋下去,它会坏的。”
季明瑶被撩拨得呼吸急促,气息不稳,听明白他说了什么,更是弄得满面通红,“哎哟,头好痛,定是风寒未愈,还未退烧的缘故。”
裴若初笑了,宠溺地剐蹭着她的鼻尖,“适当运动后出汗,再沐浴,会更有利于风寒痊愈。”
她想要挣扎着起身,可又被按坐在他的怀中,季明瑶着急了,“运动?做什么运动?”
他轻轻地咬住她的耳朵,在她的耳边悄声说,“自然是床上做的那种。”
“瑶儿,我想要你,可以吗?”
而后,唇渐渐地前移,擦过脸颊,轻轻地含吻着她的唇,“我相信瑶儿也是有感觉的,对吗?”
季明瑶自是有感觉的,此刻她身体酥麻,每一次亲吻和触碰,全身像是过了电一般,不停地颤抖站栗,甚至好几次抓住浴桶的边缘,
眼神迷离,身体好像软成了一摊水,靠在他的怀中,耳边是强有力的心跳声。
季明瑶心想,昨夜她虽是脑子烧的糊涂了,但也是说出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她的确是觊觎卫初的美色,若是要找个男人睡得话,卫初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人长得俊,身材也是极好的。
即便要做那事的话,还是要找个不反正,还能让人赏心悦目的人来做。
圣旨已下,陆文瑾一定不会放过她,她难道还要为陆文瑾那种人守身如玉吗?
她该取悦自己,任性一次。
思及此,她主动环上了裴若初的侧腰,支起上半身,将他压在浴桶边上。
“我要在上面。”
她要让自己愉悦,她不要再委屈求全,更不要取悦任何人,她同他交、欢,也只是因为她想睡他。
裴若初抓着她的腰肢,手指缠着她胸口的绸带。
是想彻底地拥她,是情到浓处的媾和。
屋外一阵传来脚步声。
只听慕风道:“方才在海边发现了脚印,应该是他们没错。”
慕晴好心提醒道:“他们已经失踪多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更是干柴烈火,难分难舍。我觉得兄长还是不要去打扰主子了,若是公子想被我们找到,他一定会想办法提前通知我们。”
这已经过了两天两夜了,若是不小心撞见太子和季娘子的好事,岂不是会惹的太子不快,“兄长还是别进去的好,若是破坏主子的好事,免得吃军棍。”
慕风瞪了慕晴一眼,怒道:“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你就不想找到主子吗?”
方才那些草屋都找过了,并未见到太子和季明瑶的身影,就剩这间屋子没找了,慕晴当然知晓,他们定然就在屋中。
“我是觉得主子此刻或许并不想被人打扰。兄长还是别进去了。”
慕风为找主子心切,推文而入的那一瞬,里面传来了太子的怒吼声,“滚出去!”
慕晴见兄长红着脸被骂了出来,顿时幸灾乐祸,偷笑出声,“我早就说过的,兄长却不听,看来十军棍是少不了了。唉,真是可怜啊!兄长一片忠心付诸流水。”
慕风紧抿着唇,模样看上去有些委屈。
就在慕风闯进来的那一瞬,季明瑶伏低身子趴在他的腿上,裴若初赶紧那衣物替季明瑶遮挡。
直到慕风出去关上了门。
他才面色铁青地出了浴桶。
季明瑶却大笑了起来。
裴若初此刻面脸通红,神色狼狈至极。
季明瑶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指,“可卫初哥哥这样,当真没关系么?”
“瑶儿别看。”裴若初赶紧转过身去,看向双腿,一脸通红,缓了许久,有些绝望,瑶儿会不会觉得他不行啊。
都是慕风害的。
他面色铁青出了草屋,对慕风说道:“最好是有什么要事回禀,否则去领三十军棍!”
方才就差一步了,就差一步,他就能得偿所愿,和瑶儿拥有个此生最难忘的夜晚,好事都被慕风搅和了。
慕风沮丧地道:“属下听说长公主已来清河县亲自迎接季娘子,看来是想带季娘子回去成婚。”
裴若初冷嗤一声,道:“时机已经成熟,着手去准备吧!”
陆文瑾痴心妄想,以为有了圣旨就能顺利迎娶季明瑶。
却不知他有办法让陆文瑾手中的圣旨变成废纸一张,他会让陆文瑾一无所有,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
第47章 第47章难道瑶儿喜欢在野外?小野猫……
“好了,孤知晓了,你们可以走了。”
慕风觉得很伤心,他和慕晴找了太子几天几夜,终于在悬崖底下找到了太子。可没想到刚见面,只说了一句话,太子便当面赶人。
慕晴则很淡定,抱着剑倚靠在门外,伸长脖颈看向草屋内,她方才好像听到了水声,又见被打扰太子脸色不太好看,心想定是方才发生了什么刺激的事情被兄长打断,太子才会如此不悦。
裴若初侧身挡在慕晴的面前,催促道:“赶紧走!”
慕晴笑着拉兄长离开,“兄长,之前不是说想看海吗?我陪兄长去海边走走。”
“我何时说过想看……”
况且太子不见了两天,东宫上下已经急疯了,乱成一锅粥,还积累了许多政务等太子处理,太子耽于情爱,可不能不管政务,果然谈情会影响大业。慕风急切地道:“太子殿下,属下有要事禀告。”
裴若初已经迫不及待进屋关门。
“待会儿再说。”
太子的声音自屋内传来,“若你实在无事可做的话,便沿着海边跑一圈再回来。”
这大海浩瀚无边际,若真是绕着大海跑一圈的话,慕风的腿也不想要了。
裴若初方才已经将浴桶的位置记在了心里。
“瑶儿。”
他眼睛看不见,一切只能凭借记忆,但他熟悉季明瑶身上的那股独属于少女的淡淡甜香,很快就闻着香寻到了季明瑶。
伸手触摸着她的脸颊,俯身亲吻她的唇,“再也不会有人打扰了我和瑶儿了,可以继续方才没做完的事……”
季明瑶却故意不懂他的暗示,打着哈欠,“嗯,我也有些困了,便打算歇下了,卫大哥也早点休息!我失踪多日,表姐和姐夫定然也在到处寻我,好在慕将军找到了这里,明日一早,我们便能出去了。”
裴若初蹙起了眉头,都怪慕风,偏偏这个时候找来到这里。
如今已经抓到了匪首,他不日便要启程回京,到那时恐怕又要和季明瑶分开好几日。
他虽然不忍分离,但他和沈淑宜的婚期将近,他得赶紧回京城布局,早早地结束了这场错误的亲事。
不过在他结束和沈淑宜亲事之际,便是他迎娶季明瑶之时。
他越发不能错过这难得的二人独处的日子。
“有些事可不能半途而废,阿瑶,我想要。”
他将头埋在季明瑶的颈侧,就在季明瑶挣脱他的怀抱,打算再次逃离之时,他双手握住季明瑶的侧腰,将她搂抱在桌上。
而后抵在她的身前。
不许她再退。
他一惯对季明瑶是温柔的,难得强势一回,是上位者的本能,是与她交融的渴望挑起的征服欲。
与此同时,那骨指分明的手指勾住了她的绸带,轻扯。
而后俯身压下。
未等季明瑶推开他,他一手紧紧地握住季明瑶的双手,压在头顶。
唇瓣相贴,强势地吻住她的唇,舌尖撬开齿,动作霸道又强势,不容她反抗拒绝,但嗓音却带着宠溺的温柔,“瑶儿放松……”
唇覆着她的耳垂,“瑶儿,我爱你。”
“我要你。”
只听“咚咚咚”的一阵敲门声传来。
齐宴的声音传来,“阿瑶,你在房中吗?”
眼看着衣裙坠落,就连最后一丝遮挡也无。
季明瑶惊慌地喘息不已,“不行,齐宴来了,不要……”
裴若初低头含住了她的唇,恼得蹙紧了眉头,“齐宴一来,瑶儿便要改变了主意了么?还是说瑶儿想选他当外室?难道是我服侍的不好么?”
大掌往下移,紧紧地箍住她的腰肢。
而后他低头一口咬在她的耳垂上。
季明瑶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轻哼,又担心被门外的齐宴听见,连忙咬唇忍耐,憋的香汗淋漓。
可裴若初却偏偏不肯放过她,俯身将自己的重量全都压在她的身上。
而后将她抱在怀中,握住她的腿,突然起身。
她的身子突然悬空,不可控制地发出一声惊呼,紧紧地勾住他的脖颈,紧张地低声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啊——”
裴若初将她抵在门后,裸着的后背贴在冰冷的门后,仿佛置身欲海,冰与火交织,她在欲海中沉浮。
她和裴若初与齐宴只有一门之隔。
季明瑶裸身,身体悬空,被他抱在怀中。
这种感觉紧张又刺激,季明瑶觉得裴若初疯了,她自己也疯了。
而她方才的那声惊呼和撞在门上发出的闷想,更是引得齐宴更是不停地剧烈地敲门。
偏偏裴若初促狭地吻她,后来慢慢地磨着她娇嫩敏感的肌肤,甚至轻轻地啃咬。
她面红耳赤,娇/喘微微,忍不住轻哼出声。
“阿瑶,你怎么了?阿瑶,快将门打开。”
听齐宴的声音快要哭了。
可当他听到男女的喘息声,齐宴更是觉得手脚冰凉,几乎落荒而逃。
季明瑶靠在他的颈侧求饶,“不要在今晚好不好?”
海浪拍打海岸,海风阵阵,海边的天气多变,只听轰隆隆一声雷响,顿时天空骤变,瞬间暴雨倾盆。
裴若初听那脚步声远去,便知齐宴已经离开了,心想这样也好,早些知难而退,他再推他一把,叫齐宴彻底放弃,让齐宴明白季明瑶不是他能肖想的。
他低头亲吻在季明瑶额间,问道:“那瑶儿说个时候,我今夜便可放过瑶儿。”他也不喜不停地有人打扰。
季明瑶终于松了一口气,“容我好好想想,此事慎重,定要择个良辰吉日。”
裴若初勾了勾唇,握住她腰间的手再用力,“那就不必选了,依我看就择日不如撞日,就选在今夜如何?”
季明瑶着急道:“明日,就选在明日,张宅的小花园,我们不见不散!”
“好。”裴若初凑近在季明瑶的脸颊落下一吻,满意地笑了,而后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原来瑶儿喜欢在野外啊?小野猫,我喜欢。”
季明瑶的脸色瞬间涨红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天啦!他怎会有如此肮脏的想法。
“不过,为了避免瑶儿给我画饼,我要留下瑶儿一件贴身之物。”
免得她赖账。
季明瑶红着脸,将手腕之上的银镯子交给他。心想这算不算是定情信物。
他会不会以此抓住她的把柄,每晚都要同她幽会。
季明瑶心想,她若是嫁
陆文瑾,便将卫初养在外宅消遣。
陆文瑾不怕死想娶她,非要和她凑成一对怨侣,那她就先弄死了陆文瑾,再将外室扶正,如此想似乎结果也不算太坏。
她也不是那种非要委屈自己的人,找机会睡了裴若初,先享受了,好像也不错。
哪知,裴若初却道:“我要瑶儿身上的小衣。”
季明瑶震惊。
“是瑶儿自己脱还是我替瑶儿脱?”
最后,季明瑶还是偷偷摸摸钻进被褥中,将小衣脱给了他。
临走时,裴若初将小衣贴身收好,提醒她:“瑶儿莫要忘了明日的约定。”
季明瑶用被子蒙住了头,臊得脸红透了,“好了,你快走吧!”
裴若初则隔着被子抱着她,“瑶儿,做个好梦。”
他亲亲她的额头,亲亲她的鼻尖,又在她的颈侧蹭了蹭,撩得季明瑶心跳加速,心似小鹿乱撞,“卫初,还让不让人睡觉啦!”
裴若初这才低低地笑着,而后依依不舍地离开,她这般可爱,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娶季明瑶当他的太子妃了。
他关上门,出了草屋。
便将慕风唤到跟前来,“齐宴还未走吧?”
慕风看向站在雨中淋得湿透的齐宴,“是。齐公子看上去好像有心思。”
“将他请进来吧!”裴若初的声音冷了下来,为免夜长梦多,有些事需在他离开前了结了。
“从前我还真是小瞧了他。”
在裴若初看来齐宴就是书呆子一个,可没想到他竟敢独自前往望县和醴县搬救兵,竟还真的让他发现了两县县令通匪的秘密。
若是没有齐宴带回的这个消息,清河县被劫匪攻破,裴若初会选择在第一时间去临近的州县调兵,如此便打草惊蛇。
他和肃王到底胜负如何,可就不好说了。
恐怕也没那么轻易便抓住裴寂和肃王。
听说齐宴先是到了望县,望县的县令得知他是为清河县求援兵的,选择避而而不见。
齐宴便只好去衙门门前击鼓,却被那县令下令打了五十大板,寻个由头赶出去,他本就身子弱,被打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
可怜齐宴又在冷雨中躺了大半夜,差点死在望县。
一个好心的小乞丐见他可怜,便端给他一碗温水,即便被伤成这样,他为争取时间救援,没去医馆治伤,打扮成乞丐模样,在衙门的角落里蹲守。
守了一整夜,终于守到望县的县令出门,去了城中的酒楼,他跟着那望县的县令进了酒楼,却见到望县的县令和醴县的县令见面。
他在隔壁雅间偷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才知两县的县令早已与贼匪勾结,还说有个大人物来了清河县。
那些劫匪进攻清河县,实则是替贵人除掉那个大人物。
他却可却被人发现了。
情急之际,齐宴跳了楼,摔断了一条腿,顾不得疼痛,只为将这个消息带回清河县,带给季明瑶,可没想到在半路上被人套了麻袋,被陆文瑾抓住了来威胁季明瑶。
齐宴本就重伤未愈,听说季明瑶失足坠崖,更是伤重吐血。
若非是张旭夫妻拦着,他怕是要随季明瑶去了。季明瑶失踪了几日,他便找了几日,重伤未愈,又一直熬着,折腾了好几日,几乎去了半条命。
裴若初皱了皱眉头,他了解季明瑶最是心软,而齐宴对季明瑶也算用情至深。若是再留齐宴在季明瑶身边,恐怕会成为他最大的威胁。
慕风将齐宴请进了草屋,齐宴紧紧握拳,他虽被暴雨淋湿,浑身狼狈,那那双明亮的眼眸却格外清澈透亮,可却含着怒火。
裴若初看不到,但他也可以猜到齐宴听到了那种声音,定然脸色不好看。
“齐四郎,坐吧。”
裴若初为他倒在茶,可茶水已经漫出杯盏,他都没停。
齐宴忍不住提醒道:“茶水已经满了。”他看着那双眼睛,惊讶说道:“难道卫将军的眼睛?”
“嗯,看不见了。”裴若初的语气很平淡,甚至毫不在意,就好像失明的事根本就不值一提。
他伸手摸到自己面前的杯盏,放在唇边,“是坠崖后落水,又被海浪卷到礁石上,撞击脑部导致失明。我不想瑶儿知晓了愧疚自责,也请齐四郎替我保密,不要告诉她。”
他将杯中的茶水饮尽,“莫说是这双眼睛,为了瑶儿,便是赔上这条命,我也在所不惜。”
原来他是救季明瑶所伤,眼睛对人来说是最重要的,也是最珍贵的,他眼睛失明,便会彻底地陷入黑暗。
以他的身份,竟然毫不在乎,
他不禁攥紧了手里的婚书。
听说长公主来了清河县,又担心陆家拿着圣旨威逼季明瑶出嫁,他便准备了婚书,他已经在婚书才签字,只等季明瑶签下婚书便会立刻生效。
而此前他已经给了季明瑶那张放妻书,只要季明瑶想,便可立刻和离。
他想到方才在门外听到的声音,又不禁觉得心灰意冷。
他暗暗观察眼前之人。
卫初一身黑色劲装,戴墨玉冠,清冷中带着矜贵,却又给人一种超脱尘世之感。
传言那位自小在白马寺修行,仁善慈悲,是红尘俗世之外的人,他从前又怎的没想到呢?
裴如初捧茶在嘴边轻抿了一口,“其实你已经猜到了孤的身份了,对吗?”
齐宴早有猜测,内心依然极度震惊。
果然他就是太子殿下。
但又觉得心中沮丧,若卫初是太子,他又如何与太子相争。
当初他偷听到两位县令的谈话,便知晓了清河县来了大人物,后来被陆文瑾带走,是季明瑶用自己换了他,但他伤的太重,还是晕厥了过去,醒来后他听说劫匪已经落网了。
原来是光明寨的劫匪作乱,光明寨的大当家是叛王之子裴寂,三当家竟然是当今三皇子肃王殿下,肃王与光明寨勾结,贿赂并收买了清河县和醴县的县令,借劫匪之力,攻破了清河县。
两县的县令曾说过,他们背后的那位贵人要对付一位来清河县的大人物。
两县县令的贵人是肃王,那肃王要对付的应该就是当今太子了。
这是储位相争。
他听说当晚是卫初设计重伤肃王后,慕风将肃王生擒。
是太子擒住了匪首,又于暗中向长宁公主的封地调兵。
余下的劫匪见两位当家被擒,又见官府带兵镇压,他们自是溃不成军,落荒而逃。
如此一来,这前后的逻辑便也对上了。
齐宴赶紧跪在裴若初面前,行跪拜大礼,“草民拜见太子殿下。”
堂堂太子竟然能为季明瑶做到这种地步,齐宴越发觉得自己已经没了胜算。
“那敢问殿下为何要骗阿瑶?又为何要隐瞒身份?”
他虽说之前没见过太子,但却也是听说过太子要娶妻了,娶的还是沈国公的女儿,难道他只是想要阿瑶当妾室,甚至只想玩玩不想负责吗?
裴若初像是知晓他的心思,“我会与沈家退亲,改娶瑶儿。”
齐宴震惊不已,东宫与沈家的婚事是圣上不好退吧!再者长公主已经来了清河县,恐怕会以圣旨要挟阿瑶成婚。
阿瑶根本就等不到他和沈家退婚,便要嫁入季家。
唯今之计便只有招婿这一条路了走。
机会再渺茫又如何,至少可以最后再争取一下。
“即便您是太子,我亦不会放弃阿瑶,除非她亲口对我说她不选我。”
裴若初知他执拗,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那日我曾问过你一句话,若是功名和瑶儿,你会如何选?”
齐宴激动起身,往后退了一步。
他苦读十年,这辈子只为一个目的,便是考取功名,入朝为官,让母亲过上脱离苦海。
让他放弃这辈子的梦想,他又如何肯甘心,可若是太子插手,即便他再有真才实学,也绝不会考中。
裴若初等了许久,终于起身,笑着轻拍在他的肩头,“相信四郎心中已有了答案,今日孤并非
是为了逼迫四郎而来,还是想问四郎,可愿入东宫为幕僚?可愿为孤出谋划策?可愿当孤的左膀右臂?待孤继位,辅助孤开创大燕的太平盛世。”
“你不必急着回答孤,若你有了答案,十日后,来东宫找孤。”
裴若初说完便出了那间草屋。
相信齐宴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和选择。
他并非想以利相诱,也并非迫他选择。
他真心欣赏齐宴才能,身边也需要更多对他忠心不二,有能力的臣子。
慕风担忧道:“殿下的眼睛?”
裴若初淡然说道:“无妨。”
“说正事吧,京城那边进展如何了?”
慕风回禀道:“肃王和裴寂已经在押解回京的路上,此次殿下剿匪有功,又破了肃王谋逆的阴谋。宫里传来消息,说是圣上得知肃王谋逆的消息后气吐了血,掌印太监冯宝传来消息,说是陛下的身体每况愈下,昨夜已下旨让太子殿下监国。朝中大事都由殿下做主,另外已经让殿下此前草拟的人员名单进入三大营。”
慕风激动得连说话都在颤抖,陛下让太子监国,又让太子的人进三大营,看来这也是要托付江山的意思,
圣上信任太子,终于肯放下手里的权柄,东宫总算是得以扬眉吐气。
圣上要将皇位交给太子了。
裴若初淡然道:“知道了。这些都在意料之中,只是还缺一道嘉奖的圣旨。”
是为此次清河县立功的众官员,也为了季明瑶而求。
“孤后日便启程回京。”
慕风不解地问道:“殿下伤的这般严重,还是要尽快启程回京,请太医为殿下治伤要紧。”
裴若道:“无需多言,就定在后日吧!”
慕风仍是担忧不已,“殿下伤到了眼睛,却浑然不在意。”又问慕晴,“徐明玉呢?”
慕晴笑道:“她啊,兄长又不是不知道,她就是个药痴一个,不知钻在哪个林子里,说是为季娘子采药去了。”
“可殿下的伤怎么办?”
慕晴笑道:“兄长难道看不出来吗?太子殿下是舍不得季娘子。而此去京城,殿下还有众多烦心事要处理,婚期将近,待沈娘子的寿宴之后,便要成婚了。他要退了婚事,将太子妃换成季明瑶。”
慕风痛心地说道:“从小到大,没有人真正关心过太子殿下,殿下总是一个人背负着这一切,丽嫔娘娘对殿下又是那样的……唉!”
“殿下现在不是有季娘子了吗?有季娘子关心照顾殿下,兄长就别担心了。太子殿下和季娘子是我见过的最般配的之人。他们一定能在一起的。”
*
次日,裴若初好不容易等到了晚上,摸黑进了张家宅院的小花园中。
他学了几声鸟叫声,这是他和季明瑶约定今晚幽会的地方。
季明瑶此刻正在房中沐浴,既然已经决定要睡男人,先取悦自己,她便不再纠结,趁陆文瑾还未找到她,先尽情享受了再说。
第48章 第48章因是初次,请瑶儿多担待。……
既然季明瑶已经答应了裴若初,便没想过要赖账,陆文瑾执意要娶她,那她便送陆文瑾一个大大的绿帽子。
反正卫初长的好看,睡了他也不吃亏。
在房中沐浴之后,季明瑶便坐在镜前梳妆,在额间贴了花钿,眼尾描了金粉,还一改往常的穿戴,换了一件颜色鲜艳的石榴红裙,衬得人比张宅小花园中的争艳的海棠花还要娇艳美丽。
此时已入夜,张宅静悄悄的,大家应该都睡下了。
只听窗外传来几声鸟叫声,这是她和卫初约定的信号,知晓他来了,季明瑶却莫名感到紧张起来。
她于唇上轻点唇脂,心中既期待又紧张,还有种背着众人与卫初偷情的新鲜感和刺激感。
一阵风将窗子吹开了。
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季明瑶挑了一支海棠花珠钗,正要戴在发间,听到那声音,她突然改变了主意。
“是卫初哥哥吗?卫初哥哥过来帮我戴这支钗。”
“没想到卫初哥哥还是那么喜欢翻窗。”
都说镜中看美人格外的娇艳,但来的人是陆文瑾。
听到季明瑶深夜幽会情郎,亲热地唤情郎的名字,他浑身血液上涌,想要上前掐死季明瑶这个水性杨花,不知廉耻的女人。
他的脸色阴郁,正欲上期打算掐死季明瑶,脑后却突然被人重重一击,他便两眼一黑,晕倒在地上,等到他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被捆住四肢,口中还塞了块破布,被人塞进了床底。
床底的视角有限,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面前男子穿着黑靴和笔直修长的双腿。
难道这对狗男女要当着他的面偷情么?
陆文瑾想要叫唤,却无法发出半点声响,气的面色涨红,额上的青筋凸起,几乎咬碎了牙。
只见那名叫卫初的男子缓缓走到镜前,接过季明瑶手中的海棠花钗,替她戴在发间,温声道:“我的瑶儿真美。”
而后从身后环抱着她,俯身在她的额前落下一吻。
尽管此前季明瑶已经无数次在心中暗示自己,不过是睡个男人,之前便是因为她对陆文瑾死心塌地,后被陆文瑾狠狠背叛,再说陆文瑾都能养外室,她又为何不能?
这个世道对女子太过苛刻,让她心甘情愿地嫁入陆府,嫁给陆文瑾这样的男人,又如何肯甘心。
说不定很快陆文瑾就要来清河县,留给她思考的时间不多了。
可当她真的面对裴若初时,下决心将自己給他时,她还是会紧张得口干舌燥,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她好想逃。
她抓起桌上的酒壶,打算借烈酒壮胆,咬咬牙就睡了,裴若初虽然看不见,但闻到酒气,夺过她手里酒壶,“瑶儿,有些事需在清醒的时候做。”
他弯着季明瑶的双膝,将她打横抱在怀中,抱着她走向木制屏风后的木桶。
“就将我们昨夜错过的,都一一补上,还需要我帮瑶儿回忆一下么?”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季明瑶,生怕摔着她,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先从浴桶开始,再到桌案……瑶儿,我说的对吗?”
最后,俯身在她的脸颊处落下一吻,温柔说道:“还有瑶儿喜欢的小花园,自然也不能错过。”
季明瑶的脸红透了,脸颊又热又烫,可某人却非要将她撩拨的面红耳赤,“今夜咱们就将这些地方都试一遍。”
“可卫初哥哥还有伤在身上,如此这般的折腾,恐会导致伤口裂开,对恢复伤势不利。”
裴若初挑眉,“瑶儿这是在怀疑我的能力吗?”
床底下的陆文瑾听到季明瑶和裴若初那满是挑逗的刺激言语,快要气疯了。
他原以为和季明瑶有关系的男人是沈璃,在京城时,他便时刻关注沈府的动向,处处防备着沈璃,可没想到与季明瑶偷偷来往的是卫初。
该死的,这卫初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还胆敢觊觎他的女人,他要杀了这对狗男女,誓要将他们千刀万剐!
他拼命挣扎,可那捆绑着他的绳子却纹丝不动,反而越是挣扎便越是将他缠紧。
最后,他憋的满脸通红,满腔恨意无处发泄,几乎要崩溃了。
听到那男女刺耳的调情的嬉笑声不断地钻进耳中,他想要捂住耳朵,却无法挣脱绳索的束缚,他几近发狂,濒临绝望和崩溃,只能苦苦压抑忍受屈辱,甚至流下压抑屈辱的眼泪。
而季明瑶亲热地唤卫初哥哥,与卫初调笑撒娇,这般的她,他从未见过。
她的娇,她的媚都是他不曾拥过的。
他疯狂嫉妒!
一想到他放在心尖上的人,苦苦求而不得的人在他人身下绽放,他觉得要疯了。
他此前便中了鸠毒,体内余毒未清,此刻更是气血攻心,舌尖弥漫着一股腥甜的血腥味。
甚至因他不停地挣扎,捆绑着手脚的麻绳深深陷进去,被麻绳捆绑处都磨出了鲜血来,血顺着手臂滴落。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等到他从这间屋子出去,他发誓要一雪前耻,一定要狠狠报复这对狗男女。
只听屏风后传来裴若初的声音,“今夜必会叫瑶儿满意。”
来时他已经向楚风请教过,该如何取悦服务女子,如何做才能让女子愉悦。
他再将季明瑶抱进舆室。
抱她在怀中,握住她的脑后,亲吻住她的唇,手指移到她的腰后,感受她的身体轻轻地战栗,引得季明瑶紧张地抱紧他的脖颈。
季明瑶的手指紧紧地抓住浴桶边缘,因紧张,身体紧绷,指甲在浴桶边缘划过,留下几道划痕。
感受到季明瑶的紧张,裴若初吻着她的唇,“瑶儿,放松些。”
他要让她明白这种事也可以很快乐,让她知晓该如何取悦自己,同他说出自己的诉求。
屏风后传来了一阵阵水声,水声中夹杂着一声声极轻的呼吸声。
这一切都像最恶毒的诅咒,陆文瑾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面色涨红,神色痛
苦不堪,眼底也是血红一片,他大口地喘息,终于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可那些声音却无孔不入,屏风后水声激荡,夹杂着暧昧不明的声音,
他不想听,但那些声音却不断地钻入他的耳中。
他发出悲愤的呜呜声,但水声掩盖了他的声音,屏风后嬉闹欢好的男女根本就听不见。
季明瑶不知是被浴桶中的热气熏蒸所致,云雨之后,面颊热烫,像是红灿灿的晚霞,又像是沾染了水珠出水菡萏,粉红可爱。
此刻她满脸绯红,像是这春日花园中绽放最美的那朵牡丹。
裴若初是极在乎她的感受。
由娟娟细流变成清流急湍。
但一阵疾风骤雨后。
裴若初便泄了气。
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那个,我有些累了,卫大哥先出去吧,我先洗洗睡了。”
季明瑶先开口,想将卫初推出去。
心想这也不过如此,没想到卫初虽然好看,却是那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一个。
但却被裴若初抱着她的腰,头靠在她的身上。
还未等到季明瑶有片刻的放松,裴若初撩起她那湿漉漉的长发,在她耳边轻轻地吹了一口气,引得她的身子战栗不已。
他自尊心不允许他只有一刻钟,他一定要像瑶儿证明他没有不行,在她的耳边轻哄,“瑶儿,咱们再试试,好不好?”
又在她的耳边轻声说,“我方才是初次,表现不好,还请瑶儿担待些。”
“接下来该瑶儿主动了。”
但这一次,裴若初极力证明自己不是不行,而是因初次,他并没有经验。
而代价便是季明瑶的腰酸死了,甚至累的直不起身来,颤声道:“卫初哥哥,不要……”
裴若初轻笑道:“好瑶儿,不许偷懒。”将她抱住水面,低头索吻,将她到桌上,将桌上的纸笔全都拂落在地。
起初季明瑶还是满满的雄心壮志,甚至幸灾乐祸,但她很快便后悔了,某人一改方才的温柔,疯狂掠夺,甚至在食髓知味后,予取予求,简直欲求不满,几乎将她的腰折断了。
“瑶儿可是还觉得我不行?不能满足瑶儿么?”
季明瑶眼中噙着泪,红着脸,低声恳求,“卫初哥哥没有不行,卫初哥哥你最行。”她快要被吻得喘不过气来,声音颤得不成样子。
甚至软语轻哄,抓着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同他撒娇,“再说我和卫初哥哥来日方长,也不必急于一时,不是么?”
“瑶儿说的有道理。”裴若初在被子里含含糊糊地说道。
只见他从被子中钻出来,发丝凌乱。
用帕子擦了擦嘴角。
看着季明瑶不知道第几次红透了的脸颊,将她抱紧在怀中。裴若初抱着她,欢喜得亲了又亲。
“若是不喜欢,我这里还有别的花样。”
后又在她的耳边道:“那本册子上的,都可和瑶儿试试。”
季明瑶脸上的红晕还未退去,只是卫初他太会了,此刻的内心仍是激动不已,但身体却已是疲累至极。
说话时牙齿都在打颤,“不用了。卫初哥哥,咱们来日方才。”
“好,我同瑶儿来日方长。”
不觉她已经和裴若初痴缠了近两个时辰,外面天色暗淡,一片漆黑。
季明瑶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裴若初撩起她的长发,不知为她戴上什么东西,季明瑶只觉得颈间冰冰凉凉的,可她浑身酸软,又太过困倦,眼睛都睁不开,也不知他为自己戴了什么。
她轻轻地靠了过来,拢住他的腰,乖巧地将头埋在他的怀中,“卫初哥哥,先睡一会,好不好?”
裴若初将她揽入怀中,“好,和瑶儿一起睡,不过,要是瑶儿很累的话,我抱瑶儿去。”
季明瑶的脸再次红透了,从贵妃榻上爬起身来。“我去沐浴。”
让他为自己做这种事,她会觉得羞耻,况且裴若初那般欲求不满的模样,恐怕又会再次滚到床上去。
关键她此刻在张宅,若是明日一早,表姐和姐夫发现了她的异常,发现她颈上的红痕,她也不用再见人了。
季明瑶实在困倦至极,没想到沐浴都能睡着,许久听不见水声,裴若初摸索着上前,赶紧将季明瑶抱出浴桶,替她穿上舒适的寝衣。
他趁季明瑶熟睡之际,早就将陆文瑾再次打晕带走了,想必陆文瑾也快要疯了。
他替季明瑶掖好被褥,亲了又亲,觉得怎么亲都不够,明日他便要启程前往京城。
他怎会满足只当季明瑶的外室,他要当她的夫君。他要娶季明瑶当太子妃。
第一次他睡得无比安稳,再也未被噩梦纠缠,未梦到大火焚身的恐惧。
直到天亮时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阿瑶,起床了吗?”
季明瑶将头蒙在被子里,昨夜她几乎要被裴若初折腾散架了,这一大清早谁来敲门?来扰人清梦。
裴若初亲亲她的鼻尖。
季明瑶迷迷糊糊中抱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脸侧亲了一口,却眼睛都睁不开,同他撒娇,与他耳鬓厮磨,“卫初哥哥,你去开门。”
裴若初轻轻勾唇,“瑶儿确定让我去吗?让他们看到你我如今的样子,瑶儿觉得没关系吗?”
裴若初其实不喜欢藏着掖着,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晓他和季明瑶相爱,只是他不想只有短暂的欢愉,他还想娶季明瑶为妻,在这个节骨眼上,必须先瞒着。
但他和沈淑宜的婚期要到了,他会改娶季明瑶为妻。
裴若初亲亲她的唇,逗她,“那我去了。”
季明瑶突然睁开眼睛,“慢着!”方才那好像是母亲的声音。
糟了!季明瑶赶紧从床榻之上坐起身来,赶紧穿衣,着急催促道:“唉呀,卫大哥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那柜中躲一躲。”
不等裴若初回答,季明瑶便将他推进了柜子之中。
季明瑶赶紧去开门,“母亲怎的来了。”又心虚地看向一旁的柜子。
尤氏一直病着,气色不太好,面色苍白,迎风便会咳嗽,原本她在金陵城的尤家,听说季明瑶在清河县遇险,说什么也要来找季明瑶。
见到女儿平安无事,尤氏才放下心来。“阿瑶,都是母亲的错,一直以来,母亲因为你父亲出走一事深受打击,心绪郁结,总也放不下,折磨自己,也让自己的孩子受苦,母亲连累你了。”
季明瑶摇了摇头,将母亲迎进房中,“母亲,就是忧思太重不利于养病,您的身体要紧,要快点好起来,再说一家人便应该相互扶持,共同度过难关才是。再说照顾母亲,也是给女儿一个尽孝道的机会。”
尤氏红了眼圈,滚下泪来。她抓住季明瑶的手,急切地说道:“你被陆家所逼,嫁入镇国将军府之时,我那时病着,若非如此,我便是撞死在镇国将军府门前,也绝不会让我的女儿跳了火坑。
“可我方才在来了途中得知长公主已经来了清河县,还听说陆文瑾已经求得赐婚的圣旨,恐怕陆家又要以此威逼阿瑶成亲。阿瑶,母亲万不会再眼睁睁地看着你跳火坑。你便听母亲一句劝,齐四郎待你也是一片情深,不如你便先和他签了婚书,四郎也答应入赘季家,不管怎样,待度过这次难关,再做打算,可好?”
季明瑶笑道:“母亲,是齐四郎请您来当说客的吧?我知四郎的心意,但我不能答应招他为婿,四郎前程似锦,我更白白耽误了他。”
尤氏叹了一口气,“从小到大,你都最有主意,我知道你和那孩子没缘分。只是母亲觉得四郎那孩子真心不错,但我明白你心里没他,齐宴没有机会了,对吗?”
门外的齐宴听了季明瑶和尤氏的对话,无奈地自嘲一笑,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无力感。
昨夜他悄悄跟着裴若初,跟着他去了张宅的小花园中,又见裴若初翻窗进了季明瑶的屋子。
季明瑶屋中的灯亮了大半夜,而直到现在裴若初依然没从季明瑶的房中出来,他们的关系竟然已经如
此亲密了。
他也知自己再也没机会了。
昨夜太子想招他当幕僚,他也确实心动了,若是搭上了东宫的这条路,便相当于走了捷径。他太想出人头地了,只有考取功名这条唯一的出路,他不想母委曲求全,一辈子都看人的脸色过活。
他无法放下功名,更重要的是他早就知晓季明瑶不会愿意,季明瑶的心里没他,只是他明明知道,但还是不死心罢了。
齐宴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出了院子,心想他终于可以死心,这一次他可以放下了,他会去东宫给太子当幕僚,也会一直盯着太子。盯着他娶季明瑶为太子妃,会在季明瑶看不见的地方默默注视着她。
直到她能幸福。
尤氏突然提起齐宴,藏在柜子的裴若初却突然紧张得握紧拳头,却不小心发出一阵轻微的响动,尤氏惊讶道:“难道这屋中还有其他人在。”
季明瑶红了脸,紧张地说道:“一定是有老鼠偷偷溜进来了。”
可尤氏突然指向季明瑶的脖颈处,“阿瑶,你的脖子怎么了?怎的红了一块。”
季明瑶吓得赶紧遮挡住脖子,定是昨晚裴若初不知节制,在她的脖颈上留下了吻痕。
还被母亲发现。
季明瑶又羞又臊。
找个借口将母亲送了出去,便怒气匆匆地打开了柜子的门,她指着自己的脖颈怒道:“你看,都是你做的好事,方才差点被母亲发现了。”
裴若初看不见,却笑弯了唇,“若是被发现了,我便顺理成章娶瑶儿。”
季明瑶恼怒道:“说什么疯话呢?既然当外室,就要有当外室的觉悟。”
“是,瑶儿说的都对,我今后一定好好学学当外室。”
这时,张宅门外传来一阵喧闹之声,季明瑶听到了兵士列队的声音,有人高声道:“长公主,陆世子到!”
只见汀兰气喘吁吁地赶紧跑来报信,“姑娘不好了,长公主的人将张宅给围了,陆世子说是张宅闯进了贼人,带人来抓捕贼人。”
季明瑶震惊道:“糟了!”陆文瑾搞出这么大的事是来为了抓捕贼人,他分明就是为了来捉奸的。”
她对汀兰道:“你赶紧带着卫大哥去酒窖,从暗道出去。”
汀兰担忧地道:“奴婢以为长公主恐怕不只是为了什么贼人而来,恐怕是为了将您抓回去成亲的。”
季明瑶低头垂下眼眸,“我知道的。”
临走前,裴若初俯身亲吻她的额头,“瑶儿放心,没有人能带走瑶儿。”
季明瑶明知希望渺茫,难道圣旨下了还有挽回的余地不成,可她又想起之前退亲,也是卫初鼓励她不要放弃希望,最后竟成功退了亲。
“好,我绝不妥协。汀兰,替我梳妆,我要出去见长公主。”
裴若初随汀兰去了张家酒窖,随暗道出了张宅之后,慕风便问道:“殿下了此刻前往京城。”
“嗯,但孤在这之前要见一个人,陆文瑾。”
与此同时,张公主让人围了张宅,见季明瑶出了张宅,赶紧换了一张笑脸,迎上前来,长公主上前拉着季明瑶的手,笑道:“我听说清河县遇袭,便马不停踢的前来接阿瑶归家?”
而季明瑶却道:“我已经被季家从族谱上除名,京城已经没有我的家了。”
长公主笑道:“圣上已经为阿瑶和瑾儿赐婚,陆家便是你的家。”一想到儿子永远都不能有孩子了,她便觉得痛心疾首。“难道阿瑶是为了林棠母子的事吗?”
季明瑶摇了摇头,将手从长公主的手中抽离,“抱歉,我不会跟您回去的。”
长公主道:“阿瑶想想自己的家人,再想想张县令一家。”
“来人,送季娘子上马车!”
儿子被人下了绝嗣的药,没了生育能力,既然他执意想得到季明瑶,那她便如他所愿。
第49章 第49章难道同季明瑶苟且的是太子?……
陆文瑾紧紧盯着季明瑶颈侧的那道红痕,这是昨夜与男子欢好的痕迹。
想起昨夜他被打晕后塞进床底,听到的男女的嬉笑取乐的声音,他强压怒火,紧紧握拳,将指节捏得咔嚓作响。
长公主意识到陆文瑾的不对劲,惊恐地提醒道:“瑾儿,你的手怎么了?”
陆文瑾手上满是伤痕,鲜血正沿着手掌往下滴,长公主心疼的直掉眼泪,赶紧用帕子替陆文瑾包扎伤口。
见陆文瑾不说话,脸色难看至极,她冷眼看向荣升,低声呵斥,“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世子因何受伤?”
荣升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昨夜陆文瑾是去找季明瑶的,可今日一早才回来,之后便一直黑着脸,双手便已经是这样了,但世子面色阴沉,满眼戾气,他也不敢问啊!
他跌跪在地上,哀求道:“请殿下恕罪,小的实在不知道啊!”
“混账!你们平日是如何伺候世子的,来人!将他拖下去打三十大板!”
陆文瑾冷声道:“母亲,不关荣升的事,是孩儿昨夜练武与人比试受伤,让荣升起来吧。”
长公主直皱眉头,但也发现了几分不寻常来。
往常陆文瑾见到季明瑶,眼中只能看到她一人,甚至吝啬多看旁人一眼,总是不自觉在人群中寻她,满脸的关切藏都藏不住,可没想到今日对季明瑶的态度竟然如此古怪。
陆文瑾面容冷峻,眼中带着杀意。
长公主觉得有点看不透自己的儿子了。
那日,鞑靼王将陆文瑾从悬崖底下救上来后,她便亲自赶来清河县将陆文瑾带回京城,可途中陆文瑾醒来后,却坚持要回去。
长公主拗不过,又担心儿子再受伤害,儿子几次三番栽在季明瑶的身上,这一次还差点坠崖身亡,她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瑾儿被季明瑶玩弄感情,再被她伤害。
她便亲自来清河县,将季明瑶带回京城成婚。
“瑾儿这是和阿瑶闹别扭了?”
长公主本就不喜欢季明瑶,季明瑶此前当街抗婚之举已经让陆府颜面无存,原本她也不想让季明瑶嫁入陆家。可她越是阻拦儿子与季明瑶相见,陆文瑾便对季明瑶越是迷恋。
她便改变了主意。
这般不服管教的烈性女子,她定要打折她的脊背,教她低头服软,也让她知道“温良德顺”四个字到底该如何写。
再桀骜难训的女子,再艰难的挑战,她便越有兴趣。
陆文瑾压下眼底的愤怒和屈辱,嘴角勾起一丝勉强的笑,“怎么会呢?儿子疼阿瑶都来不及,又怎会同阿瑶置气呢!”
他此前尊重季明瑶,将她放在心尖上,事事顺从,生怕惹得她不高兴。
她便是这般回报自己的?她背叛了自己,背着她和男人偷情,一想到昨晚所受的屈辱,他觉得愤怒,不甘心,他想宰了这对狗男女。
但当他见到季明瑶时,便又改变了主意,他定要让季明瑶受尽折磨,要让她跪在自己的面前,在他身
下求饶。
还有那个奸夫,定要将他千刀万剐,一刀刀割碎了,喂野狗。
“阿瑶,请吧!”他一把抓住季明瑶的手,再暗暗用力,几乎是拖拽着她上马车。
季明瑶的手腕红了大片,但还是强忍疼,并未吭声,“我自己会走。”
眼看着季明瑶被拖拽进陆府的马车,只听一阵马蹄声传来。
沈璃匆匆策马前来,“慢着!”
见到沈璃,陆文瑾更是烦躁不已,昨夜那个野男人还未找到,没想到沈璃又冒了回来,为何季明瑶的身边总有那么多碍眼的男人。
“请世子放了季娘子。”
陆文瑾冷笑道:“怎么?沈都督这是在本世子面前摆前未婚夫的架子么?不过沈都督可别忘了,你和阿瑶的婚事已经取消,圣上已为我和阿瑶赐婚,难道沈都督是想要抗旨不成?”
沈璃道:“圣上确是为你和阿瑶赐婚,但成婚之事也要讲究你情我愿,哪有强逼的道理?阿瑶想什么时候嫁,当由她自己决定才是,便是镇国将军府也不能强娶。”
陆文瑾冷笑了几声,凑近在季明瑶的耳边,低声问道:“那我便问问阿瑶,想与我回京城成婚了吗?”
沈璃急切说道:“阿瑶别怕他,我不会让他再对你用强。”
陆文瑾一把抓住季明瑶的手腕,“我这里收到一封从金陵来的密信,说是季小公子于三天前不幸走失,被拐子拐走,小公子桀骜不驯,拐子要打断小公子的手脚。”
季明瑶气红了眼,怒道:“你放了我阿弟,你这畜牲,怎的狠心对宗儿下手,宗儿才六岁啊!你丧心病狂,伤害我的家人,难道还指望我心甘情愿嫁给你么!”
陆文瑾冷笑一声,“本世子不在乎你是否情愿,只在乎你是否留在我身边。”
“还有,季泽川在边城与鞑靼交战,孤军深入,进入了瘴气密林,生死不明。”
季明瑶脸色越发苍白,陆文瑾欣赏着季明瑶脸色的变化,神色也越来越扭曲。
“听说岳母大人几天前误食了带毒的山参。可真是太不小心了。”
季明瑶气得浑身颤抖,扬起手掌,“陆文瑾,你卑鄙无耻!”
陆文瑾一把抓住她的的手,紧紧钳在掌中,“季明瑶,你要搞清楚,今时已不同往日,往日我宠你爱你,什么都依你!可你却背叛我,如今你落在我的手上,莫要再摆出那副高高在上的面孔,否则你家人恐会遭遇不测。今后要学会夹紧尾巴做人,否则我还会有千百种手段来对付你。”
他一把捏住季明瑶的下巴,“来,由你亲口告诉沈璃,你愿不愿嫁我?”
沈璃急切说道:“可是阿瑶,你若不愿嫁,我现在就带你走!”
季明瑶却厉声打断了他的话,“圣上已经赐婚,我便已是陆府的人,我不会跟沈都督走的。”
逃的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她终究要嫁入陆家,但她和陆文瑾不死不休。难道陆文瑾还能一辈子防着她不成,只要有机会,她便亲手杀了他。
陆文瑾满意地笑了:“这便对了,要是阿瑶早这么乖,这么听话,我也不必为了得到阿瑶费尽心机。”
他轻轻地拨开季明瑶脸侧的发丝,轻抚她的脸颊,“阿瑶,欢迎来到地狱!”
季明瑶想反抗,他却一把掐住她的脖颈。“我们本可相敬如宾,琴瑟和鸣,但阿瑶偏要剑走边锋,处处挑战我的耐心和底线,如此,我们便只能来点刺激的,毕竟生活可不能太平淡。”
季明瑶大口喘气,“陆文瑾,我与你不死不休。”
陆文瑾笑得扭曲,“我正有此意。”
季明瑶被掐的喘不过气来,这时,荣升前来回禀,“世子,小的带人将张宅上下都搜过了,并未发现可疑之人。”
陆文瑾放开季明瑶,气得生生掰断了桌角,怒道:“说,那个男人逃到哪里去了?”
季明瑶大笑,“你掐死我吧,我便是死也不会告诉你的。看着你发疯发狂的样子,我便觉得爽快。”
“还有他比陆世子长得好看,身材也好,更重要的是他能让我愉悦。”
“他比陆世子强上千倍半倍,哦,对了,忘记告诉陆世子了。我养了外室,我背叛了你,世子竟还如此大度,竟然还能忍?敢问世子喜欢我给世子戴的绿帽子么?”
季明瑶看着陆文瑾铁青的脸色,大笑了起来。
陆文瑾想起昨夜那一幕,他气得喷出了一口鲜血。“季明瑶,我要杀了你!”
他死死掐住季明瑶的脖子,季明瑶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长公主听到身后那辆马车中的动静,对随行的兵士高声道:“回京。”
突然,一骑飞奔而来。
“圣上有旨,还请长公主殿下留步——”
“圣上口谕,请季娘子接旨。”
陆文瑾终于放开了季明瑶,季明瑶跌坐在马车上大口喘息!
来的人是慕风,他翻身下马,高声道:“长公主殿下,皇上有口谕,请季娘子下马车接旨。”
长公主有些惊讶,但很快将那抹惊讶的情绪藏在眼底。
季明瑶走出马车,
张宅众人也都跪在地上。
慕风朗声道:“圣上口谕,众卿剿匪有功,朕特予以嘉奖,张旭擢升礼部员外郎,立刻入京赴任。前礼部侍郎季开朗之女季明瑶聪慧勇敢,又及时发现叛王逆党的消息,为护清河县百姓,立下大功,封为清河县主。此外,朕特允她的婚事由自己做主。”
陆文瑾脸色大变,这怎么可能,分明圣上已经答应给他和季明瑶赐婚。
他一把抓住慕风的衣襟,“你是不是弄错了,皇上已经为我和阿瑶成婚,又怎会允她的婚事由自己做主!”
慕风冷笑道:“那世子便要多多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了。清河县主为护百姓,助太子殿下剿匪,抓获逆王立下大功,旁人皆不能忽视怠慢,想必连圣上都看不惯有人仗势强取,这才准许季娘子的婚事由自己做主。”
“若陆世子要娶县主,需先得到县主的同意,若是勉强委屈了县主,圣上可是会为县主做主的。”
太子殿下更是不会放过他。
陆文瑾气得想吐血。
他抓住季明瑶的手腕,急切地说道:“阿瑶,是我一时鬼迷心窍,这才做了违你心意之事,你知道的,我心中只有你一个女人,阿瑶你同我回去,我发誓会一辈子对你好的,阿瑶,好不好?”
季明瑶挣脱他的束缚,终于扬眉吐气,高声道:“我不愿,请世子放手!”
而后,当着众人的面,高声道:“我季明瑶此生绝不嫁陆文瑾。”
说完,季明瑶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时至今日,她再也不会受人摆布,若她不想嫁人谁也不能强迫她。
慕风又道:“世子,太子殿下今日也要返京,得知世子来了清河县,特地邀世子一路同行。”
陆文瑾为了拿到这赐婚圣旨图谋了许久,差点付出了一条胳膊的代价。可没想到他手中的赐婚圣旨成了废纸一张,气得五脏六腑似要灼烧起来。
他又怎肯轻易放弃,更何况他心中有种强烈的预感,若是他今日错过了季明瑶,恐怕今后再也无法拥有她了。
季明瑶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短短半个月未见,来了一趟清河县,竟然立功封了县主。
若是当初他没被肃王的言语所激,同林棠那个贱人一夜春风,那他会不会和季明瑶早就成婚了。也不必到了今日这般你死我活的地步,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慕风催促道:“陆世子是不愿和太子同行?”
陆文瑾恭敬地道:“不敢。”
临走前,他深情地看了季明瑶一眼,“阿瑶,等到你回到京城,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面了。到那时我一定会等到阿瑶回心转意。”
“世子,走吧!别让太子等久了。”
待陆文瑾走后,汀兰气得朝陆文瑾离去方向狠狠啐了一口。
“我呸!陆文瑾真是这天底下最最恶心的人。方才那故作深情的样子到底给谁看呢?”
季明瑶望着那辆华丽的太子的马车,感激地跪下,“多谢太子殿下!”
心想多亏了太子的手下来传陛下口谕,她这才得以摆脱陆文瑾,又让陆文瑾随行一起回京,避免了陆文瑾的纠缠不休。
如今也算是彻底解决了困境,她终于不必担惊受怕。
她赶紧追上慕风,道:“多谢卫大哥相助!”
东宫派人在这个时候来传陛下的口谕,应该不是巧合,这中间必定有卫初的努力和推波助澜。
慕风笑道:“季娘子不必客气,亦不必担心,凡事都有公子,公子定然会护着季娘子的。”
他的目光停留在季明瑶脖颈上的红绳之上。“这把钥匙是……”
慕风望向季明瑶颈间的那把小小的金钥匙,没想到殿下竟然如此重视季娘子,竟将东宫库房的钥匙都给了季明瑶,这是要托付家底的意思了。
看来殿下已经下决心要娶季娘子为妻了。
季明瑶疑惑地将钥匙从取下来,这把小小的金钥匙由一根红绳串着,应是纯金的,看上去还值点钱。
昨晚在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卫
初往她的脖颈上戴了什么,可她那时太累了,不知卫初为她戴了什么。
心想方才定是被陆文瑾掐住脖子,这把钥匙便露了出来,可如今卫初已经回京,那来不及这把钥匙到底是开什么锁?
“那敢问慕将军,这把钥匙是有何奇特之处吗?”
慕风笑道:“还是等公子亲口告诉县主,县主请保管好这把钥匙。”
“对了,还有一事,公子让属下代为转告。县主不必担心,县主的阿弟已经在昨夜寻回,公子已经将季小公子送往清河县。估计再有五日便能抵达目的地。”
“至于县主的兄长,边城一战,季公子带五百军士入瘴气密林,追击鞑靼士兵,在峡谷设下埋伏,那一役,季公子虽然受了伤,但却歼灭了鞑靼的两千精锐,立下战功,韩将军颇为赏识季公子,已经提拔他为副将,季公子如今是韩将军左膀右臂。”
“而至于尤夫人中毒之事,尤老爷已经查到是继室秦氏所为,徐明玉已经替尤夫人诊过脉,好在中毒不深,只需用几副汤药,待清除余毒后,便彻底无碍了。”
季明瑶不知该说什么,她没想到卫初暗暗替她做了这么多,只盼着能尽快再见他一面。
慕风笑道:“公子为尤夫人寻了一位名医,送了最好的补药,他还叮嘱说县主身体虚弱,此前又坠崖落水,恐会导致寒气入体,伤了根本,让那名医长住清河县,为县主补补身子。”
说完这些,慕风便策马离开。
季明瑶不自觉地扬起了唇角,没想到卫初为她做了那么多事。
待到下次再见,她也可考虑昨夜卫初的提议,试试他说的那个小册子上的姿势。
她曾厌恶陆文瑾的背叛,他每一次靠近自己都觉得无比恶心。
可昨夜她和卫初亲密却没有半分不适感。他尊重她,极注重她的感受,的确是个床上的好伴侣。
看在他为自己做了这么多,又努力讨好她的份上,她也应该给他准备一个惊喜。
她将那钥匙握在手心里,回到房中,用一个小匣子装好,又将屉柜中的那张请柬拿出来,沈淑宜的生日到了。兄长想让她寻如意郎君,便给了她这张请柬,可她不想嫁人,也不想找什么如意郎君。
她觉得不嫁人,养个像卫初这样的外室也不错,只是不知卫初何时娶妻,他们的这种关系又能维持多久。
季明瑶有些失神。
正在这时,汀兰进来回禀,“姑娘,季老太爷来了。”
季明瑶皱了皱眉头,“祖父来做什么?”
“说是来接姑娘回京的。”
当初她当众拒亲陆文瑾,祖父为了同她撇清关系,便将她从族谱上除了名。
如今竟然这般反常,撑着虚弱的身体远赴清河县接她回家。
她可不信是为了什么祖孙之情。
不过是因为知晓了圣上封她为县主的消息,觉得她又有了利用价值罢了。
“告诉祖父,我不会回去的。”
汀兰道:“可老太公已经去找了夫人,若是老太公说服了夫人回京,又将小公子接回季家的话……恐怕姑娘也不便和老太公抗争。”
毕竟为人子女,又怎可全然不顾孝道,若是尤夫人执意要回季家,难道季明瑶还真的连母女关系都断了不成。
季明瑶急忙道:“随我去看看。”
她痛恨了季家耍心机使手段了,祖父惯用的伎俩,威逼利诱,利用她的软肋要挟她。
恐怕是觉得无法用之前的手段来逼她就犯,便转而将同样的手段用在母亲身上。
她倒要去看看,祖父还有什么更新鲜的手段来逼她服软,她早已不再是当初在季家的季明瑶了。
*
陆文瑾走到太子所在的马车跟前,跪在地上行叩拜大礼,“臣参见太子殿下。”
裴若初抬手,温和说道:“都是自家人,瑾儿不必行如此大礼。自家人相处都尽量随意一些。不必拘谨,坐吧!”
陆文瑾总觉得太子的声音很是熟悉,总是让他想起昨夜在季明瑶房中的那个人。
他被那人从背后打晕,没看到那人的相貌模样,只是看到那人身穿黑靴,双腿修长笔直。
而今日太子也穿了一双黑靴,仔细看来,双腿修长,与那人好像有些相似。
可他分明听季明瑶唤那人卫初,再说他从未听说太子和季明瑶有任何交集,一定不会是太子。
裴若初笑道:“世子可是想问什么?”
陆文瑾恭敬说道:“臣斗胆一问,殿下可识得清河县主季明瑶?”
裴若初微微颔首,“孤甚是仰慕县主。”
陆文瑾气得浑身血液上涌,双手紧握成拳。
难道昨夜在屋中同季明瑶苟且的真的是太子?
第50章 第50章我要休夫!!
陆文瑾强压着心底的恨意,怒道:“难道太子殿下竟然对臣的未婚妻生了非分之想?”
裴若初轻拍在陆文瑾的肩头,温和笑道:“孤听说是季娘子发现卢兆通匪,让人擒住了卢兆,为清河县破城拖延时间,大大减少了百姓的伤亡。又不顾自身安危,及时将望县和醴县通匪的消息传递出去,否则孤本次的剿匪也不会如此顺利。她聪慧机敏,有勇有谋,自然不缺男子仰慕,孤自然也不能免俗,孤不否认自己对季娘子的欣赏之意。”
只是欣赏么?陆文瑾又疑惑了,难道昨夜的男子不是太子?太子当真不认识季明瑶么?是他多心了?
“孤听说季娘子曾和陆世子有婚约,却执意要同世子退亲,可惜啊!”
陆文瑾被戳了心窝子,脸色都变了,“可惜什么?”
裴若初敛去唇角的笑,“可惜陆世子错过了这般好的娘子。”
陆文瑾脸色煞白,气得几乎将一口牙咬碎,激动得站起身来。
裴若初笑容不改,“世子这是怎么了?可是孤说错话了吗?”
陆文瑾心气不顺,却只能将怒火强压下去,不能对太子发作,“臣不敢,臣只是想出去透透气!”
发作不得,他觉得心中堵的慌,
只听太子又道:“但孤有一事不明,听说劫匪攻城的那天,劫匪竟放世子入城,不知是何缘故?”
陆文瑾心猛地一颤,紧张得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
难道太子发现了什么?他缓缓握紧了拳头。
裴若初竟又笑道:“想必是因为劫匪和肃王惧怕长公主和镇国将军,不敢轻易得罪世子,对吗?”
陆文瑾故作镇定,轻松一笑,“自是如此。”
好在太子并未发现什么,陆文瑾心中紧张,担心会露出什么破绽,便借口骑马出去透气,便出了马车。
他心中的怒火无从发泄,便扬起马鞭,一鞭子甩在荣升的身上,又狠狠鞭打发泄一通才肯罢休。
慕风策马前来,见陆文瑾在外发疯,不禁直摇头,陆文瑾表里不一,人渣一个,此番栽在太子的手里,也是他咎由自取。
他将徐明玉带进了裴若初的马车里,回禀在外见到的情形。
裴若初冷笑道:“游戏才刚刚开始,孤要将瑶儿受过的苦,千倍百倍的施加在他的身上。”
徐明玉则在一旁替裴若初诊脉,施针。
慕风紧张地问道:“殿下的伤到底如何了?眼睛为什么会看不见了?”
徐明玉红着脸,小声说道:“应是在坠崖时伤到脑部,脑中瘀血导致失明。”
慕风急切问道:“能治好殿下的眼睛吗?”
徐明玉声音越来越小,“只能先对头部的
穴位施针,看能否刺激脑中的瘀血散去。”
“那殿下到底什么时候能看见?”
徐明玉摇了摇头,“我也没有把握能治好殿下,还要看具体恢复情况,也许很久都不会好,但也可能明天就能看见了。”徐明玉在施针之后,背着药箱,赶紧告别太子离开,生怕慕风再继续追问。
她临走时又特地交代了一句,“明日这个时候,我来替殿下继续施针。”
言外之意是其余的时间就不要来找她了。
她又放下一个药瓶,慕风问道:“这是给殿下吃的吗?。”
徐明玉的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了,“这是给县主的药。”
裴若初问道:“这是骨酥的解药吗?”
“我配的,也不知道管不管用,要是师父在就好了……”
徐明玉的脸红红的看上去胆小又紧张,像只受惊的兔子。
慕风惊讶道:“吃了不管用,那吃药做什么?”
裴若初让徐明玉先出了马车,恐怕再多呆一会,这姑娘要紧张哭了。
慕风蹙眉道:“没想到她跟随殿下身边一年,还如此惧怕殿下。”
裴若初挑眉,“她哪里是害怕孤,她是害怕你。你又不是不知道徐明玉医术高明,但极不自信,又不愿与人接触,胆子还小,你上来就是一连串的逼问,她必然怕你。记住,下次见到人家小姑娘要温柔些。”
“是。”慕风看向几案上的药丸,说道:“可要属下将这药送去给季娘子。”
裴若初按住白色的小瓷瓶,道:“不必。”
他们很快就会在京城相见了,这药他要亲自给她。
算算时间,十日后,她体内的骨酥便会发作。
不过他计划娶季明瑶,十天足够了。
“你是听说季泽川要回来了,急着想去和季泽川比试武艺吧!”
心思被拆穿,慕风红着脸,挠了挠头,那日他看了太子和季泽川比试之后,一直技痒想和季泽川打一场,后来季泽川去了边城投军,听说季泽川要回来,他自然不想错过机会。
“孤听说季泽川此次回来,是为赴沈淑宜的生辰宴。”
裴若初又叮嘱慕风,“孤会在沈淑宜的生辰宴上动手。”
慕风担忧地提醒:“县主若是知晓殿下算计她的兄长,会不会从此再不理殿下了?”
裴若初放下瓷瓶,瓶中药丸滚动,发出轻微的声响。
“这是孤唯一的机会了,将来孤自会补偿季泽川。”
慕风又想起了一件事,“听说沈都督也来了清河县,若殿下不在,县主会不会对沈都督……”
裴若初果断说道:“不会。”
沈璃呆不了多久了。
太子剿匪有功,又抓住了勾结劫匪匪首和意图谋反肃王。从无权无势的傀儡太子,到往三大营中安插了他的人,东宫如今已经暗中控制了三大营中的精锐部队,还得到了监国之权。
沈皇后只怕要气疯了,更是没想到短短半个月,京城的风向就变了。
太子得势,便表明裴若初不甘心再当一个傀儡太子,正在逐渐逃离沈皇后的掌控,手握大权。
坤宁宫中。
沈皇后烦躁地捏着眉心,可头却像是被针刺一般剧痛难忍。
她对身边伺候的宫女秀珠道:“让淑宜赶紧进宫。”
没想到短短三个月,东宫夺权,原本站在沈家这边的大臣,因皇帝下旨让太子监国,政务直接由太子和内阁商议决定,大臣们的态度也变得摇摆不定,暧昧不明。
如今朝中的局势对沈家,对她更是大大的不利,太子得到实权,恐怕要过河拆桥。
再者,她此前逼太子和沈淑宜定亲,如今东宫得势,太子恐怕不会心甘情愿娶沈淑宜。
当务之急是要让沈淑宜赶紧嫁入东宫,不管最后沈家和太子到底谁赢,至少皇后依然出自沈家。
正在这时,一宫女急匆匆地进了坤宁宫,走到沈皇后的身边,将一张字条交给沈皇后。
“娘娘,这是御膳房的小公公交给奴婢的,他还说自己知道关于沈家的一个秘密。奴婢做主将那小太监扣住,此人正在坤宁宫外,听侯娘娘发落。”
沈皇后将那字条展开,顿时脸色惨白,惊骇非常,“去查那个太监,将他带到本宫面前来。”
秀珠对坤宁宫的众人道:“你们都下去吧!”
宫女太监全都退了出去。
没一会儿,那宫女慌慌张张地进了殿,跪在皇后面前,“娘娘,不好了,那太监**自尽了。”
沈皇后扶着那花梨木圈椅,头疾发作,剧痛难忍。“去查那太监到底是谁的人!”
秀珠上前,沈皇后吩咐道:“事不宜迟,让沈璃暗中动手,将那件事做的干净些,还有不可走路一丝风声,还有让沈璃不要再追着那季家的女儿了,赶紧回京!”
兄长沈国公安插在三大营中的人被撤下了大半,顶上的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沈国公他们的家世背景一无所知。
沈皇后总是不能放心,心想难道皇帝荒淫昏庸了一辈子,半截身子入土之际竟然开始厉精图治了,要与沈家斗法了?沈皇后自己都不信。
可皇帝这些年都纵容沈家,沈家能又今日的地位也是皇帝荒废朝政,一味纵容恶结果。
“对了,圣上这些日子都宿在何处?”
秀珠道:“回禀娘娘,冯公公说这几日天天出宫,偷偷出宫去了西街的窑子。”
沈皇后冷笑,皇帝还是那个皇帝,好色荒淫,不问朝政,不过她早就对丈夫死心了,反而觉得皇帝放纵,沈家才能取而代之。
“你亲自出宫,去一趟国公府,告知兄长,想办法收买军营的那些人。”
那些武夫大多贪财好色,三大营必须有自己的人。
“是。”
坤宁宫的太监通传,“沈娘子进宫觐见!”
沈淑宜入了坤宁宫,沈皇后便又交代了几句,嘱咐沈淑宜一定要争取笼络住太子,想办法得到太子的心,又询问了大婚事宜,确定不会出任何差错,这才稍稍宽心。
沈皇后滔滔不绝,并未察觉沈淑宜兴致缺缺,左耳进右耳出。
她已经有半个月没见到季泽川。
他会来她的生辰宴吗?
沈淑宜应付了沈皇后几句,便称身体不适出宫回府。
还有十日便是她的生辰,礼部已经定下了和太子成婚的日子,
就选在三月初一这天。
这也是她最后一次见季泽川,她很期待与他重逢的日子。
*
远在清河县的季明瑶不知,就在三天前,季家发生了一件大事。
季明瑶的堂兄季兰辞近日被调入了督察院,成了一名御史,虽说是升了官,
但都知道御史做的都是得罪人的事儿。
英王小姨子家的表兄宋奇在近郊侵占良田,还打死了一名佃农,不仅如此,还强行放印子钱给庄子上的佃农,佃农被反复压榨,本就连填饱肚子都难,又背负着欠了巨额外债,很多都卖儿卖女,被逼上了绝路。
季兰辞身为御史,自然不能对宋奇欺压百姓的行为置之不理,他便向上级御史中丞回禀要上书弹劾。
御史中丞也说一定会支持他,可却暗暗将消息透露给英王。
季兰辞得罪了英王,英王在皇帝面前说了不少坏话。皇帝下令将季兰辞贬官至岭南去当一名县丞。
岭南多瘴气密林,以往那些南下赴任岭南的官多因水土不服,不少人竟然病死在任上。
季兰辞本就是个病秧子,此去岭南必定凶多吉少,有去无回。
周氏为儿子的事不知哭晕过多少回,四处使钱找关系找门路。
季老太公也将昔日的好友找了个遍,甚至不顾脸面,到处下跪求人。
老友见他年过七十,还为了孙子的事四处奔走,同情他可怜,才将实情透露那御史中丞是长公主的人,因为季家得罪了长公主,联合御史中丞给季兰辞下套。
而大理寺去查案,发现那佃农根本就没事,只是酒后与宋家表哥起了冲突,诈死骗
过众人。
至于放印子钱,更是没有的事,庄头还将账本拿了出来,上面还有佃农们领钱的签名。
自从季明瑶退婚后,长公主和世子已经恨上了季家,当初沈国公上门提亲,长公主顾及沈国公和沈皇后,未对季家动手,季明瑶又再次拒绝了陆文瑾。
季明瑶是圣上亲封的清河县主,圣上做主她的亲事由自己做主,长公主动不了她,便对付季家人。
季家被陆文瑾恨上,焉能还有好日子过!
季明瑶带着母亲和阿弟离开了季家,季老太公用来威逼季明瑶的那一套都行不通了,不仅如此,还因为这清河县主的身份,他不得不对季明瑶低头,季老太公是既憋屈又恼恨。
季明瑶不好对付,他便打算先捡软柿子捏,先去找个尤氏,想要说服尤氏回京。
季明瑶得知母亲去见了祖父,担心母亲会答应回到季家,急忙追了出去,
尤氏急切地问道:“公公当真知晓开朗的下落吗?”
季老太公点了点头,“是,我一直派人去寻季开朗,终于在钟南山的一处村落中得知了他的消息,有人见过他和那个女人。”
尤氏眼圈一红,滚下泪来,“那他还好吗?”
季老太公板起脸,冷声道:“抛妻弃子有什么好不好,不过…”季老太公话锋一转,又道:“你和明瑶先回家吧,我让周氏将管家权交给你。从前周氏对你们不好,我也已经罚过她了,以后在季家没人再敢欺大房,等到找到季开朗,我会让他向你赔罪。”
季明瑶打断了季老太公的话,“祖父是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婶母吗?”
周氏固然又蠢又坏,但究其根本的原因还在于季老太公在背后推波助澜,纵容周氏苛待大房。
“难道祖父便一点错都没有吗?”
季老太公拧眉不悦,“季明瑶,你如今虽是县主,但依然是晚辈,对长辈最基本的礼仪尊卑教养都不懂吗!我知你一朝得势,便瞧不起季家,但你难道连自己的母亲都不管了吗?”
只要说服尤氏跟他回去,他就不怕拿捏不了季明瑶。
季明瑶气得浑身发抖,而季老太公的嘴角则勾起得意的笑。
和他斗,季明瑶还是太年轻了!
季太公笑道:“女子这辈子最重要的便是嫁人,难道还要向男子一样建功立业不成!依我看陆世子和沈都督都不错,你也要懂得知足,能同时被两位贵人看上,是你八辈子才修来的服气。”
“阿瑶不能嫁陆文瑾。”尤氏鼓起勇气坚定说道。“阿瑶好不容易才摆脱了陆文瑾,又怎能再跳火坑。若非我的身子不争气,当初我定会拦着那花轿不许阿瑶嫁人,阿瑶与那个人退婚,累及名声,饱受非议,都是陆文瑾害的,他就是个疯的。”
此前陆文瑾逼迫季明瑶,还害她坠崖,尤氏都听说了,她激动说道:“阿瑶差点被他逼死了。”
尤氏情绪激动咳嗽不已。
季明瑶搀扶着她,劝道:“母亲别动怒,母亲保重身子要紧。”
尤氏紧紧地抓住季明瑶的手,眼中含着泪,心疼女儿遭受的委屈,“阿瑶,母亲以后会护着你,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季老太公冷声道:“不嫁陆世子也行,那便选沈都督。”
若季家有沈家的庇护,季兰辞便不必前往岭南。
“明瑶的亲事就这么定了。”季老太公看向尤氏,“尤氏,你也赶紧随我回京为明瑶亲自操办婚事。”
尤氏紧紧咬着唇,“公公凭什么便要如此草率替阿瑶做决定!”
“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便是婚姻大事,嫁错人便是一生的不幸,难道公公不该问问阿瑶的意思?难道要阿瑶像我一样,嫁错了人,白白耽误一辈子吗?”
季老太公看了尤氏一眼,觉得这个一向遵循夫纲,以夫为天的大儿媳是不是吃错了药,冷声呵斥,
“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能嫁沈家,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难道她还想嫁皇子不成?沈家肯要她,是上天对她的恩赐。”
尤琴芳也觉得季太公句句都不顺耳,忍不住替季明瑶说话,“可阿瑶根本就不喜欢沈都督,强行成婚是不会幸福的。”
季老太公不满尤琴芳插话,怒道:“女儿家成日将喜欢挂在嘴边,该让你的夫君好好管教你,教你懂礼,知廉耻。”
“你这个老古板。”尤琴芳忍不住骂出声来。
她早就听说过季老太公是个老顽固。
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他简直就是个老古董,听他说了几句,她都快要窒息了。
尤氏问季明瑶,“那阿瑶喜欢沈都督吗?”
季明瑶摇了摇头。她打算和季老太公硬刚,却被尤氏阻止。
尤氏红着眼睛看向季老太公,“敢问公公,我嫁进季家有多少年了?”
老太公没料到尤氏会突然问一句不相干的话,竟也回答不上来。
尤氏道:“二十五年。”
她嫁给季开朗的第一年便怀了季泽川,季泽川已经二十五岁了。
“我为季家生了三个儿女。生宗儿的时候难产,差点丢了性命。”
季老太公不屑地说道:“谁家出嫁的女子不是这样,生儿育女乃是女子该守的的本分。”
尤氏大笑了一声:“好。”
“好一个女子应守的本分!”
尤氏默默擦去脸上的泪水,“那儿媳再问公公,这些年儿媳打理家中大小事物,服侍伺候公婆,婆婆卧病十年,我每日侍奉汤药可曾勤勉?可曾有一日间断?儿媳怀孕八个月时也从未落下替婆婆煎药喂药。”
季老太公想起死去的亡妻,想到尤氏确实还算尽心,还是点了点头。这大儿媳,虽然大字不识,但却也称得上是个难得的贤妇。
“那也是你应该做的。”
尤氏轻笑了一声,“我一心为了这个家操持,可我又得到了什么?夫君的背叛,为了一个江湖女子一走了之。周氏趁我生病,扣下药钱,若非瑶儿,我性命不保,我为季家付出了一切,付出了我的一生,到头来,季家却护不住我三个儿女。”
周氏苛待为难,若非季明瑶,他们母子恐怕皆不能幸免。
季老太公的眉头越皱越紧,“你到底想说什么?”
尤氏高声道:“我要和离!”
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这句话,她感到浑身轻松。
季老太公震惊不已,怀疑自己是听错了,“你说什么?”
尤氏笑道:“我要和离,不,我要休夫!”
“从今往后,我要为自己而活,为护住我的儿女而活。”
三岁时,她的母亲病逝,不久后,父亲带回了一个美丽的女人,那个女人对她温和慈爱,弥补了她幼时失去母亲的缺憾。
但继母秦氏不许她读书,只让她学刺绣,说是女子无才便是德,老实本分才是女子应有的品德。
她事事遵从,嫁入季家之后,丈夫冷落她,公公刻薄,妯娌不睦,她身心俱疲,生了三个孩子,身体也垮了。
可她的继妹小尤氏却拥有和她截然相反的人生。继妹不仅才艺出众,是金陵才女,还嫁得如意郎君,每天都被爱着,被宠着。
直到卢兆为了往上爬,投靠了肃王,犯了谋逆之罪,不日将被斩首,继妹所拥有的令她羡慕的人生也在一朝失去。
昔日疼爱她继母对她下毒,为了防止她和继妹争家产,她看透了继母的真面目。
尤氏将自己关在房中,觉得自己多年生
活在欺骗和谎言之中,信念崩塌。
靠人不如靠自己。
只有自己内心足够强大。才能护住自己的孩子。
尤氏扔下休书,“从今日开始,我休了季开朗,我和我的孩子们都与季家一刀两断!”
“阿瑶,我们走。”
季明瑶搀扶着尤氏,夸赞母亲,“母亲真的好飒,巾帼不让须眉!方才祖父的脸上实在太精彩了,实在太爽了!”
尤氏宠溺地看着女儿,温柔地说道:“真的吗?母亲这一次没叫阿瑶失望吧!”
季明瑶摇头,“母亲做的很好!女儿真的为母亲感到骄傲。”
尤氏跪在季明瑶的面前,“阿瑶,是母亲对不起你。从前是母亲的狭隘无知耽误了你,我的阿瑶本该是那个最有天赋的孩子,却都被母亲毁了。都怪我太蠢,是母亲错了,是母亲害了你……母亲大错特错!”
季明瑶红了眼眶,扑到尤氏的怀中,“女儿知道母亲一直过的很苦,女儿不怪母亲。”她替母亲擦干眼泪,“再说,一切都还不晚,从现在开始,女儿会将想学重新学一遍,将错过的都补起来。”
“好。以后阿瑶想留在清河县,母亲便陪着瑶儿留下,阿瑶不想嫁人那便不嫁。”
“但接下来,阿瑶可有什么打算?”
季明瑶笑道:“回京城。”
尤氏惊讶道:“阿瑶不用怕那糟老头子。更不必对季家的任何人屈服。”
季明瑶摇头,“不是为了祖父,我是打算回京城,东山再起。”
她答应过孙叔,要将锦绣阁再买回来,将昔日在铺子里打拼的伙计全都请回来。
这是她对大家的承诺,她一直没忘,再回京城,她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任人欺负的季明瑶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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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51章华丽回归,进京面见太子……
季府,康辉院中。
季乐瑶放下手中的画笔,这是她画的最满意的一幅陆文瑾的画像,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画像,轻轻抚摸着画像中人的脸颊。
“消息可靠吗?季泽川真的已经回京了?”
春桃小声说道:“小姐此前让追风阁查大公子的下落,追风阁带来的消息,说是大公子独自去边关参军,都以为那一战他会死在鞑靼人的手里,没想到他不仅活下来,还立了战功。如今成了韩将军手下的副将,韩将军视大公子极为器重!”
季乐瑶气得折断了手里的紫毫笔,咬牙切齿道:“季明瑶兄妹为何总是这般好命!季明瑶去了一趟清河县,便封了清河县主,亲哥哥去了边关,也立功升官了。”
“我的哥哥学识渊博,比起季泽川不知强了多少倍。凭什么季泽川能升官,我哥哥却要被贬到岭南那个鬼地方去。”
她想起哥哥那羸弱的身体,去那种地方分明就是去送死的,她忧心得直掉眼泪。
自从季明瑶和陆文瑾退婚后,她便以为自己有机会了,每每找借口去镇国将军府见陆文瑾,可陆文瑾却总是不愿搭理她。
不久前,她得知陆府和谢首辅的孙女正在说亲,便以为自己再也没了机会。
可不久后,陆文瑾在春猎上拔得头筹,去求了和季明瑶赐婚的圣旨。还不惜为了季明瑶远赴清河县接她回京成婚,季明瑶再次拒绝了陆文瑾,她还来不及高兴。
可没想到,季明瑶惹怒了陆文瑾,却要连累兄长去岭南那种鬼地方送死。
她又为了兄长的事赶去陆府求陆文瑾,但却连陆文瑾的面都没见到,只见到了林棠那个外室。
就连一个小小外室也敢在她面前显摆,还仗着自己是陆文瑾唯一的女人,摆脸色给她看,季乐瑶气得回府便一通乱砸。
她救兄心切,知此前陆文瑾一直想要对付季泽川,她便将季泽川悄悄回京,赴沈淑宜寿宴的秘密告知陆文瑾。
若是借此机会擒住季泽川,便可换得陆文瑾对季兰辞网开一面。
季乐瑶笑道:“如此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定要好好谋划一番。”
她将所有的钱都给了春桃,“让追风阁派最好的杀手。”
只要抓住季泽川,季泽川行刺镇国将军世子和长公主的消息被揭穿,便是死罪难逃,哥哥是杀人凶手,那季明瑶这清河县县主的位置还未坐稳,便要保不住了。
而季明瑶没了季泽川在身边保护,她可一箭双雕,趁机除去季明瑶。
夜深人静之际,春桃将那换了府中下人衣裳的杀手引到后门,正要送出府去。
突然被季兰辞叫住。
“你是谁?我瞧着你并不是季家的人,你到底是如何混进来的?”
春桃催促杀手,“快走,我来拦住大公子。”
在季明瑶出嫁的那天晚上,季兰辞见到季乐瑶偷偷见了一位可疑的黑衣人,他便一直让人在暗中盯着季乐瑶。
府中下人来报,说是见到季乐瑶的贴身丫鬟春桃又将一位可疑的陌生人带入府中,季兰辞便赶紧让自己的书童盯着季乐瑶的院子,在那可疑之人出了院子,他便带着府中护院守在此处。
妹妹为了得到陆文瑾做了太多的错事,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妹妹一错再错下去。
“来人,快抓住他。”
春桃跪在季兰辞的面前,抱住季兰辞的腿,“小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二公子您,难道二公子真的打算去岭南那荒蛮之地丢了性命不成?夫人忧心二公子的安危,整日以泪洗面,这几日还病倒了。听说老太公去了清河县,要接回尤夫人和三小姐,还打算将管家权交给尤夫人。夫人为了公子付出了一切,自打得了那管家权之后,脸上才有了几分笑容,难道公子忍心夫又回到当初,整日以泪洗面,郁郁寡欢吗?”
“二公子好不容易才高中,难道您的志向和抱负都不顾了吗?公子真的能咽得下这口气吗?”
在春桃的心目中,季兰辞光风霁月,是高悬在天边的皎皎明月。
如今明月坠沟渠,她自是痛心难过不已。
季兰辞怒道:“你放开我!”
春桃哭喊出声,“二公子就不能当做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见到,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不好?”
*
话说季老太公非但没能将季明瑶接回季家,反而被尤氏一张休书直接甩在了脸上,气得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
但他却无计可施,季明瑶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被关在笼中,被他拿捏的小小画眉鸟,等到季老太公离开了清河县,季明瑶也收拾箱笼,等喝了表姐大婚喜酒后便启程回京。
可就在表姐成婚的前一天,张旭却突然失踪了,县衙众人四处寻找张旭的下落,两天后,一位进山打猎的猎户在栖霞山上发现了张旭的尸体,尸身被野兽啃咬过,已经残缺不全。
衙役将张旭的尸体抬回来,尤琴芳见到尸身的惨状,直接晕死过去。
季明瑶赶紧请来为母亲瞧病的神医为表姐诊脉,喂了尤琴芳一些补药和安胎药。她担心尤琴芳深受打击会想不开,寸步不离地守在她的身边。
尤琴芳靠坐在床上,默默流泪,茶饭不思,滴水不沾。
“表姐,我知道你难过,但为了腹中的孩子着想,多少还是吃一些吧?”
没想到尤琴芳和张旭历经磨难,好不容易才能相守,竟落得这般天人相隔的凄惨下场。
尤琴芳抓住季明瑶的手臂,满面泪痕,“阿瑶,验尸的结果出来了吗?”
季明瑶不知该如何开口,尤琴芳用平静的语气说道:“阿瑶你说,我都承受得住。”
季明瑶道:“仵作验尸后,说是张大人身中十七刀,还被划开了腹部……”
歹人将张旭弃尸荒野,任由饿狼啃食他的尸身,作案手段残忍至极。
可在尸身上并未发现什么其他的线索,人又死在栖霞山,怀疑是劫匪余孽为伺机报复。
尤琴芳面色惨白若纸,浑身颤抖,埋首痛哭。
季明瑶抱着尤琴芳,也不禁泪流满面,“我会陪着表姐的,表姐注意身体。”
正在这时,尤琴芳身边的丫鬟焦急进来通传,“小姐,老爷和夫人来了,说是要接小姐回去。”
张旭死了,尤琴芳腹中的孩子便是遗腹子,为了留住张家唯一的血脉,张家必定会劝尤琴芳生下这个孩子,为张旭留个后。
尤家却不想尤琴芳再留在张家,毕竟尤琴芳现在才二十三岁,尤家自然不愿意女儿年纪轻轻便成了寡妇,有了孩子再想嫁人就难了。
尤琴芳着急对婢女吩咐道:“你替我去请母亲过来。”
丫鬟道:“是,奴婢这就去请夫人前来。”
尤琴芳着急纠正,“是让你去请相公的
母亲,我的婆婆。“她神色慌张,对季明瑶说道:“阿瑶,可否请你和姑母替我做个见证?”
季明瑶点了点头,赶紧让汀兰去唤母亲前来。
季明瑶搀扶尤氏入了前厅,张母也被下人搀扶着前来,尤芳琴的父母也一并被清了进来。
儿子被杀害,张母一夜之间白了头,浑浊的眼睛中含着泪,双眼红肿不堪,越发显得苍老憔悴。
她不忍让尤琴芳难过,来前厅之前,便认真收拾整理过。
尤母一进门便抱着尤琴芳,嚎哭不止,“我可怜的女儿,你的命怎的这么苦啊!”
尤琴芳刚被劝住的眼泪又簌簌而落,母女俩抱头痛哭。
尤父听那哭声,神色逐渐不耐,“好了,也别哭哭啼啼的了,莫要在人前丢人现眼了,让人笑话我们尤家。若是哭能解决办法,还能将我那好女婿再哭回来不曾?”
尤父态度轻慢,觑了眼张母,说道:“张女婿惨死,我也很痛心,但琴芳腹中的孩子是万万不能留的,为今之计是赶紧打掉这个孩子,让琴芳找个好人家嫁了。”
“为父已经替你寻了一门好亲事,那家人说不嫌弃你非完璧,愿意娶你。”
尤琴芳跪在尤父的面前,苦苦哀求,“父亲,这是旭哥唯一的骨血,我定要替旭哥守住这点血脉,我不嫁人,我想把孩子生下来。”
又拉着尤母的衣摆,“母亲,让我为张家生下这个孩子,好不好?”
尤母没能为尤父生下男孩,在张家一辈子抬不起头,在家里的地位低,她看着丈夫难看的脸色不敢反驳,只是抹泪劝道:“你的父亲也是为你好,再说张旭人都已经死了,难道你要守着他的牌位过一辈子不成?”
又对张母说道:“亲家母,你也别怪我们狠心,毕竟琴芳和张大人还未拜堂,便算不得张家的人。这个孩子会耽误琴芳嫁人,实在对不住了。”
“不会是亲家母拦着不许我们琴芳嫁人吧?”
张母悄悄拭泪,走到尤琴芳面前,将她扶起来,眼神温柔慈爱,“好孩子,虽然你和我儿没有缘分,但我将你当成亲生女儿一样。”
“孩子,为娘不想耽误你,不求你生下这个孩子,只希望你能幸福。若我儿还在这个世上,他应该也会同我的想法一样。”
尤琴芳嗓子都哭哑了,哭着唤张母。
尤父虽板着的脸露出了一丝松快的笑,“既然亲家母也没有阻拦的意思,那我便带琴芳回家了。”
尤琴芳眼见着自己要被带走,突然从袖中拿出一把剪刀,抵在自己胸口,“父亲母亲说我不是张家妇,我便嫁张旭,成为张家妇,我定要为他生下这个孩子。”
尤父怒道:“你是脑子糊涂了不成!张旭已经死了,难道你还要嫁给一个死人?”
尤琴芳平日看着怯懦,却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有何不可!我便嫁给张旭的牌位!”
尤父觉得尤琴芳疯癫了,但他的女儿他自己最清楚,性子同她母亲一样,胆小怯懦。
他可不信尤琴芳真的会用有勇气拿剪刀刺死自己,伸手便去夺尤琴芳手里的剪刀,尤琴芳却毫不犹豫拿着剪刀狠狠地对尤父刺去。
剪刀将尤父的手背刺伤,鲜血直流。
尤父捂着被刺伤的手,破口大骂,“你竟敢谋杀亲父,来人,将这个不孝女带回尤家!我定要亲自管教!”
“慢着!”季明瑶的母亲尤氏呵斥道。
季明瑶小声地在母亲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她方才一直在暗中观察尤父尤母,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舅舅和舅母是为接尤琴芳回家的,可要带这么多会武艺的家丁随从,只怕是若尤琴芳不同意出嫁,他便要将她塞进花轿中,强行嫁人。
“那敢问舅舅,表姐许的是哪家?夫家姓甚名谁?家中有几口人,男子品行如何?年龄与表姐可合适?”
尤父眼神躲闪,恶狠狠地瞪了季明瑶一眼,“你一个未出嫁的女儿家,问这些事做什么!这是我尤家的家事,此事与你无关!”
季明瑶冷声道:“若舅舅不是嫁女儿而是卖女儿,那便与我有关了!”
“舅舅莫不是因为缺钱收了聘礼,无钱退还,这才逼着表姐出嫁的吧?”
尤氏看了尤父一眼,“这些年,母亲纵容你不务正业,四处挥霍,妾室如流水一般抬进了门。尤家的家底几乎因你败了个干净,原来你竟打的是这个主意!”
若不是季明瑶发现尤父带了那么多会武的随从,尤氏才越来越觉得尤父不对劲。
尤父妾室众多,生了十八个女儿,因手头缺钱,他便收了丰厚的聘礼,将女儿卖给当地的豪绅的做妾。
将那些庶女嫁给富商做妾室原也正常,可坏就坏在,尤父索要高额的聘礼,尤家的庶女并非是正常出嫁,而是卖女儿。
肯出高价聘礼的人家,是有些有些不良癖好的。
而那些嫁出去的庶女,很多死在了那些玩弄女人的富商手里。
尤氏因父亲生病回了一趟娘家,便见到尤父的妾室赵姨娘在女儿出嫁当天投井自尽了。
尤父指着尤氏的鼻尖骂道:“母亲将你当成亲生女儿养大,你竟然逼得父亲休妻,将母亲害成如今这般田地!”
尤氏的继母秦氏被指认对尤氏下毒后,听说有人逼着尤大人写了休书,以尤氏得了疯病为由,将她关在后院,将她永远禁足。”
季明瑶气愤说道:“视作亲生女儿对待?当初秦氏欺我母亲年纪小,不许她读书习字,又屡次在外祖父面前进馋言,说母亲偷懒不服管教懈怠课业。以此离间外祖父和母亲。”
是秦氏将母亲养废了。
“尤家是书香门第,可秦氏却不许母亲识字读书,她到底是安的是什么心!”
看到大女儿被养成了这副文墨不通,木讷的性子,外祖父自是失望透顶。
而母亲在失去了母亲后,又失去了父亲的疼爱,可想而知小时候过的有多艰难,而继妹小尤氏却被秦氏培养成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
秦氏有今日这般下场,是她应得的。
“我懒得跟你们废话,来人,动手!”
那赵老侯爷年过六旬,死了第八房小妾,便看上了尤琴芳。
尤父收了丰厚的聘礼,做主要将尤琴芳嫁给老侯爷做妾,那聘礼是不可能退的。
张母见尤氏夫妻劝人不成便要强夺,也赶紧召集府中下人,让人请来了县衙里的捕快。
季明瑶道:“慕将军,请替我拦住那些人。”
裴若初此番回京,临走还将唯一的隐患陆文瑾给带走了,但依然将慕晴留给季明瑶,保护她的安危。
慕晴一把抓住那个打算将尤琴芳拉拽带上马车的大汉,反剪那人的手臂,直接将人丢了出去。
尤父大怒,“找死啊!”
可待他看清了慕晴的脸,吓得腿一软,瞬间滑跪在地上,而后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从张家跑出去,众人还反应过来,尤父便已经慌忙开溜了。
季明瑶观舅舅的神色,陷入沉思中,满是疑惑。
“慕将军可曾见过我的舅父?”
慕晴认真想了一下,便摇了摇头,“不曾。”
“这便奇怪了。”看舅父那般模样,应是怕极了慕晴才会如此。
慕晴既然没见过他,那他为何这般害怕?
她认真打量今日慕晴的穿着,一身黑色劲装,束高马尾,抱着刀,看上去像个俊美小生。
舅舅定是将慕晴认成了另一个人,慕晴和慕风是孪生兄妹,长得本就很像,那他害怕之人必定是慕风。
他为何如此惧怕慕风?慕风在东宫当差,他惧怕的必定是太子殿下。
舅舅为何如此惧怕太子?难道尤家发生了什么与太子有关?
季明瑶赶紧叫了几个人,又让人花钱雇佣了几个会武的小厮,打算吓一吓她那倒霉的舅舅,逼问尤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
次日,尤琴芳抱着牌位嫁进了张家,虽然张旭死了,但张母将尤琴芳当成亲生女儿对待,反而比回尤家过的更舒心自在。
尤琴芳虽然从未得到父母的疼爱,但却有了一位更疼爱她的母亲。清河县的百姓和县衙的捕快也会因为张旭对尤琴芳多家照拂。
季明瑶对此感到很放心,便也打算出发前往京城。
她算好了日子,今日出发正好可赶上沈家的寿宴。
汀兰也很高兴,当初季明瑶为了同陆文瑾退婚,得罪了长公主,又被季家扫地出门,可如今再次回到京城,已经得封清河县主。
此番风风光光地回京,必定会让当初那些昔日因为季家大房落魄,便对季明瑶避之如温疫的贵女们狠狠打脸。
可高兴的同时,汀兰却又觉得担忧,季明瑶拒绝了老太公,季家是回不去了,虽然姑娘被封清河县主,还有了食邑,但手头上却没有多少积蓄,姑娘还打算重开锦绣坊。
就连住的地方都没有着落,又何况是重开铺子。
这买铺子要钱,进货和请伙计也要花钱,手头的银子不够。
汀兰不免又觉得心情低落。
季明瑶好似看出了汀兰的心思,笑道:“你将那个箱笼打开看看。”
汀兰打开角落里的箱笼,里面是一璀璨华丽的成衣。
令人惊奇的是那衣裳的颜色,像是粉又像紫,汀兰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颜色,一时间竟然看呆了,更奇特的是这件成衣光彩夺目,像明珠般耀眼,她第一次见到会发光的裙子。
“若是姑娘穿这身衣裳赴沈家寿宴,定会惊艳全场,姑娘会成为所有人的焦点。”
季明瑶摇了摇头,“这是送给沈娘子的礼物。”
汀兰肉痛不已,“那这件衣裳应该很贵吧!我在京城都从未见过如此华丽的缎子。”
季明瑶经营锦绣坊时,汀兰曾经陪着她跑遍了整个京城的坊市,自然也见过不少好东西。
就连陆文瑾送的那件丝绒嫁衣也不若眼前衣裙耀眼。
“这是月华锦。”
能织出这般美的锦缎也多亏了尤琴芳,自她抱着牌位出嫁张府后,便打算继承夫君的遗愿,尽可能地造福百姓。
她办了托孤院,办学堂,让那些无父无母的孤儿有一方庇护的天地,读书求学。
季明每天陪着表姐去托孤院,整天同那些孩子打交道,
里面有一位做工的老婆婆。季明瑶见她虽然穿得朴素,但她的衣裙上的绣着花鸟虫鱼,花样也格外精巧别致。
老婆婆看了她的手艺,便说:“姑娘做的衣裳华丽,绣工亦是上等,这般的手艺在京城会受人追捧喜欢,但在清河县却卖不出去,姑娘若是不信就跟老婆子打个赌,赌赢了,你便给我二百两银子。”
当初锦绣坊生意红火,但前来买衣裳的都是王公贵族,平头百姓不会光顾。
王公贵族不多,百姓才占大多数。
季明瑶点头答应,“若是婆婆输了,便收我为徒,教我如何染出婆婆身上的布料。”
那老婆婆自信说道:“我不会输。”
最终,还是季明瑶打赌输了,百姓选择成衣时会选耐脏耐用的布料,季明瑶挑选绸缎的颜色和耐用性都不行。
但老婆婆还是收了季明瑶为徒,见她态度谦逊,勤奋好学,又见季明瑶天生对美的感知能力不错,婆婆还将那失传已久的“月华锦”的织染方法教给了她。
前朝宫里有位丝织匠看到雨后天边的彩虹,受到了启发,用高超的技艺织出了如彩虹般绚烂多彩的锦缎,那锦缎犹如月光般华美,月华锦名字由此而来。
“只是这工艺颇为繁琐,我也只摸到了皮毛,织出的锦缎只有两种颜色。”
“不过可借此为锦绣坊的重开,吸引客人前来。”
汀兰问道:“所以姑娘是想借助沈娘子的寿宴送礼,将月华锦再问世的消息传出去。”
季明瑶笑道:“正是。”
此番回京不仅为了重开锦绣坊,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尤琴芳在整理张旭的遗物时发现了一本账册,张旭被人强行带走时,正在伏案写信。
信上只有两个字,东宫。
尤琴芳怀有身孕,身体虚弱,无法进京,季明瑶提出将这本账册带回京城,想办法亲手交到太子手中。
第52章 第52章亲眼见季明瑶和侍卫在假山洞……
沈府,迎春院中。
桃酥正在为沈淑宜梳妆。
今日是沈淑宜的生辰,东宫送来了一套红珊瑚首饰,桃酥从其中挑选了一支红珊瑚珠钗,想替沈淑宜戴上。
但沈淑宜却从妆奁中拿出一个小匣子,从里面取出一支素银钗递给桃酥,“替我戴上这支钗吧。”
桃酥问道:“今日是小姐的寿宴,只戴这支银钗会不会太素净了些?况且太子殿下一早便让人送来了这套首饰,今日殿下也会来为小姐贺寿,可见殿下对小姐的用心,小姐岂不是辜负了殿下的一片心意。”
桃酥觉得很奇怪,自从小姐从白马寺回来后便怪怪的,从前她喜欢太子,总是想要了解太子的一切,总是想办法设法去见太子,对于东宫送的礼物更是格外珍视。
可今日她竟连看都没看那套首饰一眼,而这一个月以来,她也不曾主动进宫,不再找借口去东宫见太子,甚至从未听她主动提及过太子。
而这支如此普通的素银簪却被小姐当成宝贝一般珍藏,难不成小姐有了心上人?
桃酥控制不住胡思乱想,“小姐不会是另有了心上人了吧?”
太子和小姐下个月就要成婚了,小姐难道已经移情别恋,做了对不起太子的事?
“小姐可不要吓奴婢啊!若是被国公爷知道定会打死奴婢的。”
沈淑宜红着眼睛,神色凄然,“桃酥,我快疯了。太子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太子,我不想嫁东宫。我和太子做了一场交易,三年后太子便许我和离,我以为能撑到三年后。可我每一天都好想他,桃酥,你会帮我守住这个秘密的,对吗?”
“今夜,我一定要见他。”
见小姐哭的如此伤心,桃酥还是心软答应了。
沈淑宜擦干眼泪,又用脂粉遮盖红肿的眼睛,问道:“今日宾客都到齐了吗?季家来了哪些人?”
“回小姐的话,季家到的是二房的季乐瑶和季兰辞兄妹。”
沈淑宜难掩失落,他还没有来。但那日季泽川答应过一定会来她的寿宴的,他是个守信之人,一定会记住同她的约定。
桃酥又催促道:“小姐,已经开席了,莫让宾客都等久了。”
沈淑宜看向窗外,轻轻叹息,“好。”
一阵凉风刮过,桃酥抱臂打了个寒战,“这夜间寒凉,小姐裙衫单薄,这屋子太冷了,恐小姐受冻染了风寒,奴婢这便去关窗。”
沈淑宜急切地道:“不必了。房间里有些闷,还是应多多开窗透气。”
万一季泽川真的半夜翻窗进来呢!
正在这时,府中婢女前来通传,“小姐,清河县主到了。”
沈淑宜又紧张又欣喜,“是明瑶来了,那他定然也到了。桃酥,我的妆容花了吗?我是穿这件粉色的衣裙好看,还是这件的青色的更衬气质?”
又觉得自己太过着急紧张,便害羞地低头笑道:“让你看笑话了,快随我前去迎接贵客。”
桃酥担忧地道:“小姐千万不可在人前露出这般神态,若是被人发现,便是塌天大祸!”
小姐眼中的爱意藏也藏不住,若是被有心人察觉利用,若是小姐背着东宫同他人有了首尾,被太子知晓了,这婚事怕是不成了,更严重的还会连累沈家。
沈淑宜紧张地理了理裙摆,“我知晓
的。”
沈国公之女,未来太子妃生辰,今日前来贺寿的来的都是皇亲国戚和勋贵之家。
沈国公的门生遍布朝野,加之沈家要再出一位皇后,朝中重臣和公侯之家都赶着前来巴结奉承。
今日沈家自是热闹非凡,宾客如云。
官员和贵眷由国公夫人亲自招待,那些官家子弟和京城贵女单独在云喜院设了席面。
院中还设有射箭投壶等守年轻男女欢迎的游戏,女眷这边是吟诗作画的比赛。
季明瑶当初当街退婚镇国将军府,成了京城的名人。但这种名气却并非是什么好事,都在传她善妒不能容人,不识好歹,骄傲跋扈的,还有传她品行败坏,不然也不会被季家扫地出门,灰溜溜地逃出京城。
当然这其中有一部分的功劳是季乐瑶在贵女圈大肆宣扬的结果,还有长公主在背后推波助澜,剩下的便是季家将季明瑶在族谱上除名赶出家门后,众人的猜测。
至于季明瑶在清河县立功后封清河县主,京城众人了解实情的甚少。
众贵女见季明瑶身着朴素淡雅,周身也没几件华丽装饰便前来赴宴,见她衣着寒酸,众人眼中皆是一片鄙夷厌恶的神色。
没想到沈淑宜竟然亲自相迎,还与季明瑶举止亲密,众贵女都以为是季明瑶使了手段巴结沈家,对她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甚至开始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沈淑宜越过众贵女,将季明瑶迎上离她最近的座位,众贵女更是面露不满,目光似刀子般扎在季明瑶的身上。
其中有心直口快的,便直接冷嘲热讽:“沈娘子可莫要被人骗了!听说当初季三娘子在季家时便不敬长辈,婶母周氏在大房落魄后一直接济季三娘子母女,但她竟然对婶母出言不逊,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辱骂苛责,这不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吗?”
季乐瑶得意地勾起了唇角,心想任凭季明瑶在清河县如何混得风声水起,可也无法挽回在京城的糟糕名声,永远都无法融入京城贵女圈子。
又有人接过话头,“定是因为她不敬长辈,又狂妄自大得罪了长公主,这才被季家扫地出门。”
季乐瑶不动声色地喝茶,手握茶盏,遮挡眼中的得意神色。
季明瑶被赶出季家,又得罪了长公主,平日唯长公主马首是瞻的那群人,定会明里暗里地整死她才肯罢休。
甚至都不用她出手,季明瑶便只得再次灰溜溜地滚出京城。
沈淑宜皱紧眉头,低声呵斥道:“都住口!季娘子今日是我沈府的贵客,我看谁敢口出狂言,谁再烂嚼舌根,得罪沈娘子便是与我沈淑宜过不去!”
众贵女碍于沈淑宜在,不敢再多多什么,可心里还是不服气的。
季明瑶让汀兰将为沈淑宜准备的生辰礼物送上,“沈娘子,生辰快乐!”
“阿瑶有心了,你能来,我便已经很开心了,阿瑶又何须带什么礼物!”
而正在这时,沈家下人前来通传,“小姐,江娘子前来为小姐贺寿!”
沈淑宜眼睛一亮,“赶紧请江娘子进来。”又对季明瑶小声说道:“阿瑶许久未曾见到月芙了吧?我也让人请了月芙,阿瑶知晓月芙有多难请吧?她在满月楼太受欢迎了,比以往更受欢迎,今日我们姐妹三人总算是团聚了。”
在季明瑶离开京城之后,沈淑宜为了逃避功课,每每心情烦闷之时,便溜出府去,扮成男子去满月楼找江月芙。
江月芙虽然沦落风尘,但却性情洒脱,又多才多艺,沈淑宜很是敬佩怜惜她的才情,同时也惋惜她的出身,而江月芙心思细腻,又善解人意,她那些不能对外人说的心思,都可对江月芙畅所欲言。
江月芙今日带着藩篱前来,应该是顾及这寿宴之上都是贵女,前来赴宴的许多官家子弟都是满月楼里的常客,担心自己会被认出来,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打算送上礼物之后,赶紧离开。
她为沈淑宜挑的是一本琴谱,是前朝的孤本,听说失传已久,那本琴谱价值连城,千金难寻。
今日寿宴之上有许多贵女都擅琴,想得到这琴谱已久,如今却见这琴谱就在这位年轻娘子的手中,她竟将如此贵重难得的宝物都送给了沈淑宜,她们自然羡慕不已。
贵女们纷纷向沈淑宜投去羡慕的眼神,都想将琴谱借来看。
而季乐瑶知季明瑶的手头上一直不宽裕,定然买不起什么名贵的礼物。
在坐的前来赴宴的贵女的父亲和兄长都为巴结沈国公,为她们挑的礼物都是越贵越好,什么稀罕就送什么。
什么珍珠玛瑙,珠宝玉石应有尽有。
能搜罗到孤本琴谱的不多,但送上价值百金千金的礼物却不在少数。
而这些名贵贵重的礼物都不是季明瑶能拿出来的。
因此季乐瑶笃定季明瑶送的礼物必定拿不出手。
“有江娘子珠玉在前,难道大家都不好奇,季明瑶为沈娘子准备了什么稀世珍宝吗?”
有贵女附和道:“是啊,季娘子准备了什么礼物,也拿出来也让我等见见世面!”
“对啊,沈娘子同季娘子关系亲密,季娘子准备的礼物是既名贵又精致吧?应该不会比这琴谱差吧?”
江月芙送礼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她与沈淑宜结识之后,便越发觉得她们性情相投,她实在喜欢沈淑宜,便将那搜寻来的琴谱孤本送出去了。
自从季家出事,季明瑶的父亲离家出走之后,季明瑶手头拮据,她是清楚的,没想到自己随手送的礼物,却要害得季明瑶被众人嘲笑,她心中过意不去,歉疚说道:“阿瑶,对不起,是我思虑不周,连累了你。”
她应该在为沈淑宜选礼物时先和季明瑶商量,或是干脆替季明瑶也准备一份,至少不会让季明瑶当众难堪。
季明瑶摇头道:“无妨。”
她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没想到季乐瑶想害她出丑,却阴差阳错帮了她。
“沈娘子,可以让我准备一下么?”
今日天色暗淡,月华锦的光泽便会大打折扣,月华锦的光泽柔美似月光,在亮光下会更好看。
她嘱咐汀兰将事先准备的灯笼和蜡烛拿来,又将大大小小数十支蜡烛全都点亮。
“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季乐瑶嗤笑了一声,心想她搞得再神秘,也拿不出名贵的礼物。
在坐的贵女的眼睛刁钻毒辣得很,若非真正的宝物,又如何能入得她们的眼。
就在蜡烛被点亮,沈家的奴婢提着灯笼进入院子的那一瞬,季明瑶将盒子打开。
一时华光璀璨,众人都被那盒子中的泛着细腻柔光的缎子吸引了目光。
“没想到竟有如此美丽的锦缎?”
“还是从未见过的颜色。”
“那缎子竟然在发光啊!”
“你们看袖口的花纹,那是什么新奇的花草,是虫还是草?太别致,太好看!”
沈淑宜也震惊不已,眼中尽是惊艳的神色,“季娘子,这连衣裙是你亲自所做,赠予我的?”
季明瑶笑着点头,“希望沈娘子会喜欢。”
沈淑宜知晓季明瑶曾经经营锦绣坊,为人做衣挣钱,季家大房也都是靠她挣来的银子来维持家中开支,便知她的艰辛,自然想帮她。
“不知这是何种锦缎?竟如此华美,我看着比尚衣局为皇后娘娘新做的那件丝绒宫裙还要好看。”
季明瑶明白沈淑宜一片好心,感激地望向她,笑道:“这是月华锦。”
众人都被这美得发光的锦缎吸引,加之季明瑶手艺精巧,更让这华美的月华锦锦上添花。
又听说比皇后娘娘的衣裳还要好看,在坐的都是待字闺中的少女,这个年纪的女子最是注重穿着打扮,便都围上前去,打听如何才能买到月华锦。
季明瑶便顺水推舟,将重开锦绣坊的消息告知,又告知她们可付定金预定,但
是织这锦缎的工艺十分的繁琐,只能少量购买。
但越是这样,想要的人越多。
她的锦绣坊还未开业,名气便打了出去。
只不过她不会在沈府收钱,而是同那些贵女约定在三日后的纱貌胡同的宅子里付定金。
季乐瑶原本是想让季明瑶当众出丑,可没想到她真的能拿出这般华美的礼物,吸引了所有贵女的目光和夸赞,气得差点绞碎了手里的帕子。
她趁众人不注意,悄悄对春桃使眼色,春桃拿起酒壶假装起身为季乐瑶倒酒,却故意装作脚下一滑,竟然将酒水全都洒在了江月芙的身上。
“对不住,是奴婢不小心,弄湿了娘子的衣裳,我这便给娘子擦擦。”
她趁机一把揭开江月芙头上的藩篱。
季乐瑶趁机故意高声惊呼,“我道是哪位江娘子,没想到竟然是满月楼的花魁江月芙娘子呀!”
她故意高声嚎的这一嗓子,竟然引得男宾席的男主们全都朝江月芙望过来。
江月芙是满月楼的花魁,名气更是今非皆比,平日里那些王公贵族都为见江月芙一面苦等数月都不得见。
都没想到能在沈家见到,那些平日里为江月芙疯狂的男子,终于见到了本人,自是兴奋无比,有几个喝醉的公子哥,更是不顾男女大防,跌跌撞撞地跑到女子的宴席,言语轻浮,举止浪荡,“今日终于得见江娘子,能否请江娘子赏脸同在下喝一杯。”
江月芙惊慌失措想逃,可那些疯狂之人好不容易见到了江月芙,哪里肯放她离开。
甚至开始动手动脚,拉拉扯扯。
众贵女哪里见过这般场面,惊慌失措,纷纷逃离,避之不及,眼中满是鄙夷,“那满月楼不就是青楼吗?”
“原来这江娘子是妓子啊!没想到季明瑶竟然和妓子结交。”
她们自然不敢议论沈淑宜,便将矛头都指向了季明瑶。
而那些醉得脑子不清醒的官宦子弟甚至也把季明瑶也当成了满月楼的人,正欲轻薄。“这位小娘子生得也好看,来陪本公子喝一杯。”
“不知小娘子可会什么才艺,本公子有的是钱。”那喝成醉鬼的红衣公子竟掏出一叠银票拍在季明瑶的桌前。
季乐瑶捂嘴偷笑,心想季明瑶那糟糕的名声更加岌岌可危了。
那红衣公子却被人一把捏住手腕,“敢碰阿瑶,找死吗?”
那人见是镇国将军世子,惊得酒醒了大半。
却又被另一个人抓住另一只手腕,再见是沈都督沈璃,更是吓得满身冷汗。
“来人,带侯公子去醒醒酒,再将他送回侯尚书府上,再将他今日在寿宴上的所为对侯尚书讲一遍。”
那人是礼部侯尚书之子,没想到酒后调戏美人,竟将陆世子和沈都督都得罪了,赶紧跪地磕头求饶。
他被一桶冷水从头顶浇下,再被人一左一右架着拉出去。
男女不同席,方才出事之时,齐宴和陆文瑾,还有沈璃都坐在男宾席饮酒。
齐宴见到季明瑶被人刁难,率先站起身来,想上前为季明瑶解围。
却被陆文瑾按坐在椅子上,“齐四郎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吗?若是还不知死活再往阿瑶跟前凑,本世子不介意真的废了你的右手。”
陆文瑾阻拦齐宴去找季明瑶。
却被一巴掌猛地拍在肩上,“四郎如今是东宫的幕僚,是太子的座上宾,世子若要废了齐宴的手,须得先问太子殿下同不同意?”
陆文瑾内心烦躁至极,太子到底为什么竟然看中了齐宴那个书呆子?东宫真的无人可用了吗?
还有沈璃也是,眼睛都快要粘在季明瑶的身上了。
恨不得将他们的眼睛都挖了。
沈璃又道:“两位私底下有什么过节,我不管,但今日是我妹妹的生辰宴,世子别闹事!”
陆文瑾皱眉看了看沈璃,挣脱被沈璃握住的手腕,冷冷道:“放手,本世子出去透透气。”
那“骨酥”的春药又要发作了,陆文瑾觉得浑身燥热,心情也格外烦闷。
季明瑶不知这三人方才已经有了一场较量,更没想到自己被个醉鬼调戏,竟然引得陆文瑾和沈璃同时出手。
而齐宴也朝这边看了过来,想必是吃了不会武的亏,被陆文瑾和沈璃抢先了一步。
季明瑶被那幽怨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方才又被那男子调戏,不经意地触碰过,手腕处灼烫不已,就连目光也变得热烫起来。
方才陆文瑾和沈璃不出手的话,慕晴就会出手。
今日,季明瑶所有的追求者都齐聚一堂,若是太子殿下也在,恐怕这场戏会更加精彩。
而众贵女见全京城最有权势的两位男子都为季明瑶出头,对季明瑶是既羡慕又嫉妒,有侯公子的前车之鉴,都不敢刁难。
季乐瑶见陆文瑾为了季明瑶出面维护,沈璃也为季明瑶解围,心气不顺,几乎咬碎了牙齿。
她连喝了好几杯酒。
春桃不知在季乐瑶的耳边说了什么,季乐瑶起身离席。
季明瑶见季乐瑶中途离开,唯恐她又要作妖,便悄悄跟在了她的身后。
两人正走到莲池边上,季明瑶突然唤道:“堂姐,这宴席还未结束呢,怎的便突然离席了?”
“堂姐不想拥有一匹月华锦吗?还是此番又憋了什么坏主意呢?”
季明瑶一把扣住季乐瑶的手腕,冷笑道:“挑拨离间,煽风点火,都是堂姐的拿手好戏!怎么堂姐害我都不够,又打算去害何人?”
季乐瑶挣脱不开,怒道:“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什么害你,你又证据吗?还是你从清河县回来,得失心疯了吗?”
季明瑶一把抓住季乐瑶的衣襟,季乐瑶身后便是莲池,她做势便要将季乐瑶推下去。
季乐瑶大惊失色,吓得脸色惨白,声音都变了,“季明瑶,你到底要做什么?难道你要当众杀人不成!”
可季明瑶却勾唇一笑,又在她将落水前,猛地将她一把拽了回来。
季乐瑶已经惊得浑身冷汗。
季明瑶冷冷发笑,在她的耳边悄声说道:“那日我在白马寺外见到了你的马车,便知是你要害我落水,想杀我!今日我以彼之道还之彼身,你欲杀我在先,我便是要杀你又如何!”
只是季乐瑶不知道,方才在她和季明瑶推搡之间,季明瑶从她的身上顺走了一包药粉,更是证明了季乐瑶想害人的猜测。
“这是你应得的!”
搜出了罪证,她猛地将季乐瑶推进了这莲池之中。
季乐瑶两次受惊吓,还被推进莲池中,气疯了。
季明瑶知晓季乐瑶会凫水,根本就淹不死她,不过是为了报复她当初推她落水。
只是她身体的那股燥热感越来越强烈了,算算日子,“骨酥”应该是要发作了。
她眼前也越来越模糊,她快要看不清路了。
她扶着一旁的假山,想要赶紧离开沈家。刚往前走了几步,却被人一把从身后抱住腰,强行抱着她挤进假山中的一处狭小的空间,她想喊,却又被人捂住了嘴。
而季乐瑶在水中扑腾了一阵,也终于游到岸边,季明瑶这个疯子竟然真的推她落水。
害她成了落汤鸡,今日的精心装扮全都毁了,又在心里将季明瑶诅咒一番,仍觉得不解气。
虽然这点水还淹不死她,但她浑身湿透,快要冷死了。
她刚想回马车换衣,她已经交代了春桃,关于今夜的行动。
却见季明瑶脚步不稳,跌跌撞撞扶着假山到处乱撞,看那模样就像是醉酒了。
可她记得季明瑶在席间分明就滴酒未沾。
事出反常,季乐瑶便越发觉得季明瑶很不对劲,悄悄跟了上去。
又怕被人察觉,便躲在假山旁的牡丹花丛中暗暗偷看观察。
忽见一只手一把抱住季明瑶的腰,挤入假山洞中,那手上有茧子,骨节分明,分明是男子的手。
季乐瑶不禁偷笑,“季明瑶你真是出息了,竟然与男人在此偷情。”
甚至还无需她再找季明瑶的把柄,还真是天赐良机,连上天都在帮她。
第53章 第53章偷情被发现。
季明瑶刚要叫喊出声,却被裴若初紧紧捂住嘴,唇贴近凑到她的耳边,说:“瑶儿,是我。”
听到卫初的声音,季明瑶松了一口气,身体也不似方才那般紧张紧绷。
可她还未得片刻的松懈,肌肤相触时,体内像是加速燃起了一把火,这次的骨酥发作,好像此以往更加猛烈,更加难忍受,浑身像是被烈焰炙烤一般,渴望与男子交。欢的欲望也越来越强烈。
假山中空间狭小,逼仄,但因此前她和裴若初有过亲密接触,就连裴若初身上的气息,也会让她浑身酥颤,战栗不已,脑中想的是他们在舆室、在书案、床榻间荒唐的那一夜。
她颤声道:“卫初哥哥,我想我大约是病了,病的很严重。”
裴若初神色紧张,以手轻轻覆在季明
瑶的额头上,“可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难道正如徐明玉所说,骨酥会控制人的神志,她真的染上了瘾?
季明瑶觉得哪里都不舒服。
她渴望他的靠近,渴望他紧紧拥着自己,渴望他的亲吻和触碰。
她快要哭出来了,咬唇忍耐了半响,白皙苍白的脸变得通红。
那种强烈的感觉如潮水般涌来,她受不住,克制身体里的欲。
但没有用,越是克制便越渴望,她被那药折磨的双眼通红,眼中含泪,快要疯掉了。
她渐渐贴近,缠着裴若初的腰,低声恳求,“想要卫初哥哥对我做坏事。”
季明瑶的模样实在太过娇媚,雪白的细颈仰着,比雪还要白的肌肤泛着好看的粉色,抬头看他的眼眸中像是笼着一层水雾,
裴若初哪里还能经得住,他忍不住将季明瑶拥在怀中,头埋在她的颈侧,去嗅她细颈处散发的迷人清香,季明瑶的唇瓣擦过他的脸侧,软在他的怀中。
她被那药折磨,他何尝不是如此,被怀中美人的弄得差点缴械投降。
那日他尝过她的滋味,见过她彻底绽放时的美好,经历人事的她就像含苞待放的花朵般尽数绽放,饱满的胸脯,细腰紧收,几乎一掌可握。
少女的身体像是熟透的水蜜桃,任君采撷。
被裴若初亲吻之后,少女的身体发出一阵阵轻颤,“卫初哥哥,我讨厌现在的自己,可是我忍不住,我会不会变成淫。乱不堪之人。”
尽管她努力克制,但还是控制不住将手偏向了裴若初的腰间。
她紧紧地咬着唇,抖得厉害,泪水从两道浓密的双睫中滚落下来。
见她如此难过痛苦,裴若初心痛如绞,他克制本能的欲望,并未侵犯她,只是捧着她的脸颊,轻轻在她面颊上滑下的泪上轻轻一吻。
“瑶儿放轻松,什么都不要想,这不是瑶儿的错,错的是下药之人。”
瑶儿,你要知道同心爱之人身心交融其实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所有的夫妻都会经历这一步。”
季明瑶眉头,“可我们不是夫妻,不是吗?”
裴若初张了张嘴,却并未说出一个字,他在心里回答:很快就是了。
今夜过后,一切都会回归原位,沈淑宜也会让出本不该属于她的太子妃之位,他会娶季明瑶为妻,季明瑶会成为他的太子妃。
他拿出帕子,轻轻替她擦拭额上的汗珠,季明瑶抓住他的手,那湿润饱满的唇吻过他的手指。
那种感觉像是小兽般轻轻啃咬,裴若初喘息一声,那原本被压抑的火,瞬间成燎原之势,将她压在假山石壁之上。
“我们这叫野。合吗?”季明瑶不知为何竟然说出了那个词。
“什么?瑶儿刚刚说什么?”裴若初挑了挑眉,而后轻抚着她的后背。
假山洞中本就昏暗,他看不清,便只能摸索着触碰她脸颊,眼睛,然后是那纤长的娟眉。
最后屈指轻轻地落在她眉心,“瑶儿这是从哪里学的?”
季明瑶颤声道:“从你身上掉出的那本画册上看到的。”
画的是男女在荒郊野外,交颈……
不过季明瑶看到那图册上男女太过露骨,赶紧将画册合上了。
上一次毒发,他便是照着册子的那般为她解药。
图册上的男女像藤蔓般纠缠,那图册的最底下便是写着那两个字。
没想到此刻的情状,竟然让她想到了那个词,还说了出来,可说出来她便后悔了,将自己弄得满红耳赤。
虽然她和裴若初并不在野外,但他们身处沈家偏僻的小花园中,也跟荒郊野外差不多。
季明瑶从他身上摸出一个瓷瓶,“这是什么?”
这是徐明玉为季明瑶配的解药,其中有几味药材的药性较猛,徐明玉担心这药会有副作用,裴若初便自己先吃了一颗药丸,打算再观察几天后,再喂季明瑶解药,毕竟他也愿意为季明瑶解药,这不算什么大事。
他亦有多般花样能服侍她。
“这是解药,但不知是否有效,等确认这解药的安全,再拿给瑶儿服用,再说我也愿意为瑶儿解毒。”
“不要。将那药给我。”季明瑶正在与最后的理智抗争,恐怕再不吃药,她说不要恐会变成想要了。
但她方才被那药折磨久了,迫切想去拿解药,可手脚酸软,半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裴若初将瓷瓶中的药丸倒在手上,但她的手臂却抬不起来,情急之下便想用嘴去咬。
湿润饱满的唇擦过裴若初的掌心,那种微微的痒意让裴若初浑身战栗,心尖都在颤抖。
骨酥的毒不好解,解药只能慢慢起效。
加之季明瑶此前苦苦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又见裴若初眼神灼热,喉结微微滚动,季明瑶再也控制不住了,她双手高举,环住裴若初的脖颈,踮起脚尖,轻轻地吻住他上下滑动喉结。
那晚之后,裴若初便食髓知味,每晚在梦中都是季明瑶穿上那透明的珍珠纱衣在帐中的模样,他想将她娶回家,为季明瑶穿上这件衣裳。
如今这假山虽然远离沈府的前院,却仍能听见寿宴之上穿来的丝乐声和喧闹声。
就如季明瑶所说的那般,有种在野外的刺激和背着他们偷情的偷感。
“那天,我伺候瑶儿可还尽心?”
那炙热的呼吸让季明瑶觉得耳朵热烫难受,不禁轻哼出声,往一侧避开。
那属于男子浓重的气息却似要将她包裹其中。“瑶儿,那天我们说好的,我想和瑶儿试试。”
季明瑶浑身燥热,仿佛在油锅中煎熬,心中却跃跃欲试,“在这里吗?会不会有人来?”
裴若初失明之后,听觉却比以前更灵敏了。
“这里地处偏僻,偶尔有只老鼠经过,但不碍事,不会有人发现的。”
就在季乐瑶悄悄靠近的那一幕,裴若初便已经听到了草丛里传来的轻微声响。
老鼠讨厌,今日他便将他们一网打尽,将那些躲在阴沟里的阴暗里老鼠尽数捕捉殆尽。
“卫初哥哥,我想将你的眼睛蒙起来。”没有这双眼睛看着自己,她便不觉得那般羞耻。
其实徐明玉为他施针之后,他能勉强能看到一丝模糊的影子,但却依然看不清,虽然季明瑶在他怀中,可他眼前依然是模糊一片。
“这是瑶儿的小情趣吗?”
他低头索吻,“那瑶儿替我绑上。”
季明瑶拿出帕子将裴若初的眼睛蒙上,然后亲吻他的眼睛。
可突然觉得身体里的那团火慢慢地降下去,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服下的药丸好像已经起了作用,也不
似方才那般燥热难受了。
裴若初还等着季明瑶的下一步动作,可季明瑶却整理衣裙,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下,“卫大哥,我好像没那般难受了。”
她并不排斥同他亲密,可这是在沈家,沈家寿宴,宾客如云,若是偶有一两个喝醉了出来透气,来花园里走走,恐怕被人瞧见了。
可裴若初做事不喜欢半途而废,况且方才季明瑶与他亲密相拥,对他又亲又抱,便已经将他的火撩拨起来,“瑶儿既撩拨,却不打算负责下火么?”
裴若初从身后环抱着她,大掌按着她的细腰。
“若是哪天,我不在你的身边,若是这药发作。瑶儿又该如何呢?”
看来徐明玉配的解药还是有效的,虽然不能彻底解毒,但发作起来也没那么难受了,但任何原因都有可能导致季明瑶体内的骨酥提前催化发作。
“那我要如何做?”季明瑶心想方才若不是卫初来得及时,她恐怕就会同任何一个男人贴上去,这比杀了她更难受。
“我来教瑶儿。”裴如初其实也很担心,徐明玉的药暂时还无法完全解了骨酥,若是他被什么事拖住了,或是今夜他没能及时赶过来。他才是真的要发疯。
他握住季明瑶的手,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出,“若是轻抚这里,瑶儿便能愉悦。”在季明瑶想要退缩之际,便握住了她的手,指引着她轻抚自己的脖颈。
“而瑶儿不靠任何人,也能让自己快乐。”
季明瑶紧紧抓着裙摆,面色通红,甚至压抑地叫出声来,外面传来一阵动静,好像有人来了,裴如初本来打算去捂住她的嘴,季明瑶也听见了,她惊得缩进裴如初的怀中,黑暗中看不清,旁人看不到她的脸已经红若滴血。
裴若初也控制不住战栗不已,身体像是过了电,声音温柔又宠溺,带着欲念,“那瑶儿能帮帮我吗?”
季明瑶困惑地望着他,“帮什么?”
裴若初府邸身子,头靠在她的肩上,甚至不敢直身,季明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了,脸越发红了。
她强忍着羞耻,从怀里摸出块帕子。
*
季乐瑶躲在一旁的花丛中,偷听假山中的男女说话声,还发出了暧昧不明的声音。
心想,若她此时大喊,势必会打草惊蛇,惊动了季明瑶和她偷情的男子。
那她好不容易才抓住的机会,不能让机会从手中溜走了。
沈家的客人都集中在前厅,她要将所有的人都引过来,她还要让陆文瑾明白,那晚在白马寺她并没看错,季明瑶和野男人背着他偷情也是真。
她悄悄出了花丛,问春桃,“人手都安排好了吗?”
她理由都想好了,就说是见到沈府婢女和守卫在假山中偷情。
季乐瑶离开假山,便去了事先安排好和追风阁杀手接头的大榕树下,原本她让那杀手蹲守季泽川,只不过季泽川迟迟不肯出现,她已经没了耐心了,又让她撞见季明瑶的丑事,便想着先对付季明瑶。再者便是她不出手,陆文瑾也不会让季泽川好过。
“你先为我去办另外一件事。”
那杀手拉低帷帽遮住眼睛,低声说道:“请小姐吩咐!”
她手指向那假山,难掩眼中的得意神色。
京城的春日依然寒凉,季乐瑶先是落了水,又在凉水中泡了许久,吹风之后,身上更觉得冷了。
“有个侍卫和婢女在里面偷情,你去抓了这对狗男女,尤其是要绑了那侍卫,偷情被抓奸,便由不得季明瑶抵赖。”
“你可有把握能完成任务?”
那人低声道:“一定会完成小姐交办的任务。”
听那杀手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却不似昨晚的那个人的声音,“对了,你的声音怎么了,追风阁又换人了?”这追风阁杀手的素质参差不齐,人倒是一换再换,有这精力不如想着如何出色的完成任务。
那杀手轻嗯了一声,低头咳嗽一声,“但不影响拔刀。”
季乐瑶点头,又打了个寒站,甚至觉得头晕脑胀的,这鬼天气简直太冷了。
她为了抓住季明瑶和人偷情,又一直守在昏暗的阴凉处,她便要冻僵了,她扛不住了,便打算去厢房中换身衣裳。
毕竟她若在场,难免会惹人怀疑是她设计陷害季明瑶,季乐瑶去换了衣,再不紧不慢地赶到现场,等着看好戏。
只听有人大喊:“来人啊,救命啊!我家小姐落水了。”
那声音却不像是春桃的声音,难道是她着凉后头脑昏沉,出现幻听了?
可那莲池边上的,不是春桃又会谁?她方才对春桃交代过谎称她落水引众人前来。
众人听到呼救声,纷纷赶往莲池,季乐瑶抑制不住眼底的得意,“待会陆文瑾亲眼所见季明瑶和男人偷情,便会明白,到底谁才是真正爱着他。”
见到就在众人都赶往莲池边,她却见到那道熟悉的身形,男子怀中抱着女子出了偏僻的小院,绕过假山,从另一条被花木遮蔽的小道中出去。
此刻虽然天色暗淡,这偏僻的小院中只有几盏悬挂在枝头树梢几盏风灯,
方才她躲在假山后,她不敢靠的太近,但还是依稀见到同季明瑶鬼混的那个男人的侧颜。
那是一张任何人见过便再难忘记的侧脸,男人面似白玉雕刻,精致的下颌线,高挺的鼻梁,只怕便是天上仙没有男子这般惊人的相貌。
虽然只一眼,但她便已经深深记住了男子的侧脸。
可季乐瑶并非是那种会被美色所惑之人,那男人长得再好看,也比不上陆世子的权势地位,不过只是个侍卫,季明瑶色令智晕,竟然为了一个侍卫舍弃陆世子。
见那侍卫怀中抱着的应是季明瑶,这毋庸置疑。
可问题来了,她让追风阁将那侍卫捆了,可到底捆的是谁?
季乐瑶气得心里发堵,追风阁是怎么办事的?收了她那么多钱,却两次都搞砸了。
身后传来一阵轻微响动,应是那杀手完成任务后拿钱的。
“你说,你到底将谁给捆了!”
那低沉的声音为她解惑,“好像绑的是陆世子。”
“什么!你竟然绑了陆世子!”
她要疯了。
这杀手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有脸来要钱。
季乐瑶怒道:“快去,赶紧将世子放了。”
若是世子知晓是她派去的人,还错绑了他,陆文瑾恐怕会杀了她,不行,这杀手办事不利,哪来的脸还想要钱么?
“小姐吩咐让宾客发现假山洞中有人偷情,我知晓该如何补救。”
季乐瑶听了更生气了,都让那侍卫和季明瑶逃了,人跑了,如何还能补救。
那杀手并未回答,而是突然出现在季乐瑶的面前,一把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张开嘴,将整包药粉都迫她吃了进去。
季乐瑶原本打算用这包药粉害人,不知这药是从自己身上掉出,药到了季明瑶的手上,太子将这包药交给了慕风。
慕风取下兜帽。
攥着季乐瑶的领口施展轻功,赶在众人到之前,将季乐瑶带去了假山洞中。
慕风笑道:“小姐只说要让众人看见有人在假山中偷情,也没说是要看谁偷情。”
“如此,我也算追风阁完成了任务,难道不是吗?”
*
季明瑶用帕子清理了双手,中了药后,她浑身疲倦,又出了汗。
此刻靠在裴若初的怀中,连站都站不稳了。
“若是瑶儿觉得困的话便先睡一觉,待这寿宴结束,再送瑶儿出府。”
他将一个小瓷瓶放在季明瑶鼻尖轻嗅,那瓷瓶中的是安神香。
季明瑶本就累极了,闻了安神香,便沉沉睡去。
裴若初便将她送到沈家厢房,让汀兰在一旁好好伺候。
也不知睡了多久,季明瑶突然从床上坐起身来。
见汀兰独自坐在床边抹泪。
昨晚怎么都无法唤醒季明瑶,她急坏了。
季明瑶道:“你到底怎么了,是昨晚发生什么事了吗?”
“二小姐和陆世子偷情被抓了。”
季明瑶愣了一瞬,没想到陆文瑾竟然和季乐瑶在沈府寿宴上搞在一起了,陆文瑾此人阴险,他能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还有,大公子和沈娘子之事败露,大公子被抓了。
“什么叫兄长和沈娘子之事败露了?”
汀兰哽咽说道:“昨夜大公子翻墙私会沈娘子,被陆世子抓住,惊动了沈家的人,大公子被抓进了诏狱,沈娘子也被关进了宗祠。”
“此时还被太子殿下知晓,恐怕沈娘子嫁入东宫无望了,而大公子夜闯沈家,恐怕还要被治罪。”
第54章 第54章我想同瑶儿一起住。
季明瑶顿时头晕欲裂,“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同我细细说来。”
“昨晚,先是听到有人大喊落水,我便以为是姑娘,便匆匆赶去,听到有人落水呼救,沈府众人全都去了后院的莲池。奴婢便见到陆世子赤着上身,被人捆住了手脚。而一旁的二小姐虽然没被捆住,但衣衫不整,当时那么多人在,她还是往陆世子身上……当着众人的面就……”说到此处,汀兰的面都红了,“当众与陆世子又亲又抱,像是一条蛇缠在了陆文瑾的身上。”
季明瑶皱眉打断了汀兰,“细节便不必多说了。”
她有些心虚,原本在假山中背着众人偷情的是她和卫初,定是被季乐瑶撞见了,她谎称有人落水,将沈府众人都引了过来,却没想到害人终害已,最后被发现与人偷情的是她和陆文瑾。
定是卫初设计让人捆了陆文瑾前来,至于季乐瑶为何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丑态。
季明瑶想到那包药粉,便赶紧往身上摸去,却见那包从季乐瑶身上顺来的药粉已经不知所踪,便猜测必定是被卫初从她身上取走了将那药粉,都用在了季乐瑶的身上,不过这都是季可瑶咎由自取,根本就不值得同情。
汀兰道:“最后还是二公子将她拉开,又脱去外衫裹在她的身上,否则定要上演一场活春宫。不过可怜了二公子气血攻心,深受打击,还咳了血。”汀兰说完叹了一口气。
季兰辞光风霁月,才华横溢,可怜他生了那般病弱的身躯。
“二公子吐了血,却仍然跪地恳求,让陆世子迎娶二小姐过门。”汀兰有些担忧季兰辞,毕竟在季家时,季兰辞曾维护过季明瑶,那般柔弱的身体,也不知他能不能撑得住。
在季府时,汀兰最喜欢的便是季兰辞,季兰辞虽然才华出众,胸怀大志,十年苦读,好不容易才考中了功名,却没想到仕途不顺,命运多舛,又将贬到岭南。
如今又为季乐瑶吐了血,二公子本来身子就不好,恐怕此去岭南必定会凶多吉少了。
季明瑶听闻直皱眉,“我本以为堂兄是个明白之人,当初陆文瑾是如何对我的,便是前车之鉴。陆文瑾绝非良配,将季乐瑶嫁入镇国将军府,何尝不是跳火坑?再者陆文瑾不喜胁迫,更不喜被算计,偷情事发,他定会认定是季乐瑶在背后搞鬼,毕竟春药是季乐瑶准备,他只需审问过春桃便会知道。加之堂兄跪在门外,虽名为恳求,亦有逼迫世子对季乐瑶负责的意思。”
也罢,多说无益,季乐瑶若非要嫁去陆家受苦,她自然不会阻拦。
“以堂兄的身体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季明瑶对春桃嘱咐道:“为他请最好的郎中吧!”算是昔日在季家,堂兄多番维护她,也为堂兄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兄长和沈娘子又如何会被抓住?”
汀兰道:“大公子悄悄回京,原是为沈娘子贺寿的。大公子还曾问过奴婢,大多数女子会喜欢什么?此事还让奴婢对姑娘保密。”
沈淑宜喜欢兄长,她是知道的,季明瑶没想到兄长竟然也对沈淑宜动了心思,夜半相会,怕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兄长也太大胆了,此番怕是中了陆文瑾圈套了。”
方才在宴席间,陆文瑾说想出去透透气,恐怕便是那时,陆文瑾已暗中派人盯着沈府的一举一动,只等兄长前来自投罗网。
汀兰担忧地道:“大公子被沈府下人指认夜探沈小姐的闺房,当场便被沈府中人拿下了。”
季明瑶烦躁的捏了捏眉心,兄长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更不会夜闯女子的闺房,但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无从得知,但兄长定会为了维护沈娘子,极力揽下所有,束手就擒,而此前因兄长在白马寺刺杀陆文瑾,这件事怎么看都像是陆文瑾的手笔。
“既是兄长擅闯,沈娘子只说不认识兄长便可撇清关系,又为何会被罚关进家祠?”
提起沈淑宜,汀兰眼中难掩欣赏之意,“是沈娘子出言维护,称和大公子有私情,还说昨夜是她主动约大公子前来偷偷相会。”
未来的太子妃竟然主动承认和季泽川的私情,爆出这般大的丑闻,沈家第一时间发现之后,便想瞒住此事,可偏偏昨夜陆文瑾和季乐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惊动了满府的宾客,又怎能瞒住众人,加之沈府的守卫得知小姐的闺房有贼人闯入,扯起喉咙尖叫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沈国公气得眉心直跳,没想到他沈家的护卫竟是一群咋咋呼呼的莽夫,只是他不知,这些人被人收买了,原是陆文瑾为了抓住季泽川设下的圈套。
可祸不单行,沈府前脚府中出事,太子便突然到访,他想瞒也瞒不住,只好沈淑宜关进家祠之中,等候太子发落。
太子妃深夜约会外男,送了太子这顶绿帽子,太子又如何能咽下这口气,气得当场拂袖而去。
季明瑶叹道:“情况并不算太糟糕。有了沈娘子出面维护兄长,起码兄长暂时没有性命危险,若沈娘子和太子的大婚不能成,兄长坏了沈娘子的清誉,还有一种可能是沈家为全沈淑宜的名声,称她和兄长又旧情,将沈淑宜嫁给兄长。”
季明瑶觉得沈娘子有情有义,侠肝义胆,也爱慕兄长,她当自己的嫂嫂也不错。
只是太子态度不明,也不说退婚,有些难办。
太子被扣了这么大顶绿帽子,男人在这件事上是最不能忍的。
想起在清河县时,陆文瑾知晓她和卫初偷偷摸摸的好上了,那眼神都似要杀人,后来也是对她百般折磨,若初当初陆文瑾对她还有几分情,恐怕他现在不肯放过她,也是为了折磨她。
兄长得罪了沈家又得罪了东宫,实在令人发愁。
其实要解决这件事,最终还是要看太子的态度,最好的结果便是太子不追究,退了这门亲事,沈娘子和兄长便可修成正果。
“姑娘,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啊?到底要如何才能救出大公子?”
如今陆文瑾抓住了兄长,碍于沈家的态度,至少不会有性命危险,但当初兄长行刺,以陆文瑾睚眦必报的性子,恐怕会狠狠折磨。
若是她去求陆文瑾,陆文瑾正中下怀,势必不会放过兄长。
唯一能将兄长从陆文瑾手中救出,又能让沈娘子和兄长厮守的办法,便是去求东宫。
季明瑶赶紧从床上起身,在假山洞中,她用帕子包住,被卫初迫使住之时,手仍是酸的。
汀兰惊讶说道:“姑娘你的脖颈怎么了?”
季明瑶赶紧坐到镜子前,见雪白的颈侧有道吻痕,面色一红,赶紧用了些香粉盖住,又将领口拉紧了些,“应是沈府花园中蚊虫太多,被咬了。”
汀兰疑惑道:“是么?”
“那个,你替我唤慕将军进来。”
汀兰掩门出去,去寻慕晴,只见一人从天而降,衣摆飞扬,动作甚至潇洒好看,随着轻盈而落,风带落了一旁梨树的花瓣,汀兰不禁看呆了,见慕晴一身男子装扮,心想要是慕晴真是男子就好了。
慕晴拿剑在汀兰晃了晃,“怎么啦?想男人啦?”
汀兰脸一红,飞快跑开,“姑娘找你。”
大步进了屋子,对季明瑶抱拳行礼道:“季娘子有何吩咐?”
季明瑶问道:“请问慕将军,如何才能见到卫初哥哥?”说完她红了脸颊。
其实昨夜太子料到季明瑶会见自己,便吩咐过,若是季明瑶相见他,让季明瑶将在宅子的廊檐下的风灯换成大红灯笼。
出了沈府,季明瑶便回到纱帽胡同的宅子中。
她便吩咐汀兰换了廊檐下的灯笼,又担心被人撞见,便让汀兰带着母亲和阿弟去听戏。
果然,挂上灯笼不足一刻钟,裴若初便入了宅子,轻推门而入。
这几日,徐明玉不间断地为他扎针治疗,用药敷眼睛。他虽然仍是看不清,但只要走得慢一些,加之他武艺高强,能做到听声辨位,便也于行走无碍。
但此刻房中一片漆黑,他刚要唤季明瑶,却被人用手指勾住他腰间的玉带,一把将他拉入帐中。
那柔软地身体便覆在他的身上。
唇瓣相贴。
柔荑往怀中探去,贴着他胸膛。
裴若初甚是惊喜,颤抖,激动的欣喜若狂,“瑶儿今日怎的这般主动直接?”
季明瑶支起上半身,长发垂散于他的胸前,几缕调皮的发丝,轻轻触碰到他胸前的肌肤。“难道卫初哥哥不喜欢吗?”
发丝拂过引起了一阵阵酥麻的痒,每一寸被抚过的肌肤,都站栗不已,那怦然跳动的心为她痴狂。
“瑶儿还真是个勾人的小妖精。”
就在裴若初握住她的腰肢,俯身将她压下,想与她行那极乐之事。
季明瑶却按住那想要为她褪去衣裙的手。
季明瑶侧身躲过,欺身而上,反客为主,坐在他的怀中。
裴若初期待着下一步的动作,可季明瑶却仰颈在他的喉结上轻轻咬了一口,“可以做,但卫初哥哥答应先帮我一个忙?”
裴若初哪里经受得住,今日季明瑶难得主动,他被急于释放心底的欲。火,早已心痒难耐,只好迁就她,“只要瑶儿开口,我必会答应。”
季明瑶那宛若白玉般的指尖勾缠着他的手指,“我想见太子。”
“好,瑶儿想见便见。”裴若初见她不动,双手握住她的腰,按捺不住想要更进一步。
“乖瑶儿,给我好不好。”
季明瑶捧着他的面颊,蜻蜓点水般在他的唇上轻啄了一下,一触即离,“太子殿下真的肯见我?”
“那是自然,他求之不得。”裴若初不满地提醒道:“瑶儿,咱们先办正事。”
“卫初你是不是在敷衍我?”
太子又怎会求之不得要见她。
季明瑶干脆趴下不动,“那卫初哥哥同我说说太子殿下吧?不知见太子殿下时需要注意什么?我要不要提前准备些什么?太子有什么喜好,又有什么禁忌?”
某人欲求不满,“瑶儿什么都不用准备,只需要做自己就好。”
“可是……”
裴若初将她压在身下,抓住她的脚踝,“没有可是,瑶儿知不知道男子要是憋久了会憋出毛病的,可能会导致不举,影瑶儿下半辈子的幸福。”
但季明瑶的一次主动,便换来了长达半个时辰的折腾。
季明瑶为了套裴若初的话,累得腰都差点断了。
坐那假山洞中之时,她受不住要叫唤,裴若初却是想方设法地吻住她的唇,不许她出声,今日却是一改常态,逗弄她出声,可这院子中还有下人经过,她担心被人听见,发出压抑的喘。息声,鼻尖的汗珠滴落至裴若初的颈中。
她扶着腰,从床上爬起身来,还要去浴桶沐浴。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却被那从被中伸出的手臂拦腰抱住。
裸着的手臂之上肌肉饱满结实,一把便将她揽入怀中。
“瑶儿,急什么?待会再一起洗。”
季明瑶两眼一黑。
她才不要一起洗,他定会缠着她不断索取。
他总是精力无限,初次那夜,他竟然不知节制,不停索要,导致她三天都提不起精神。
况且她明日就要去东宫面见太子了,不能这般萎靡不振,离开清河县时,她让人威胁尤琴芳的父亲,得知太子竟然离开了清河县之后便去了一趟金陵尤家,亲自看着外祖处置秦氏,尤家什么时候和东宫有了牵扯?
听到前院传来动静,应该是母亲和阿弟回来了。
她差点忘了自己和母亲住在一处,看来果然是美色误事。
季明瑶快速穿上衣裳,将裴若初推下床去,“母亲和宗儿回来了,你也该走了。”
眼见着尤氏已经到了门前,“阿瑶,我给你买了云片酥,可要尝尝。”
糟了,来不及了。
“不能走正门,快,赶紧跳窗。”她一把将裴若初推出窗外,又抓起他的衣裳扔出去,“快走,记得走后门,莫要被人瞧见了。”
裴若初衣带都没系好,突然被打断,更是意犹未尽,“但瑶儿需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眼看着母亲的脚步声越近,季明瑶敷衍道:“什么条件?”
裴若初道:“既然瑶儿已经答应让我当外室,那什么时候,我也能有个独立的院子,我想同瑶儿一起住。”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天知道他忍得有多辛苦,他每天都想见到她,想亲她,想抱着她一起睡,听说季明瑶打算为慕晴准备房间,他也想要。
“不可能。”
她和母亲还有阿弟住在一起,母亲一直催促她成婚,若是母亲知晓她睡男人,肯定会逼着她和卫初成婚。
她好不容易才恢复自由身,根本不打算再成婚。
她还要许多事要做,三日后便是约定月华锦的付定金的日子,她还要重开锦绣坊,她要挣钱,挣很多的钱,还要攒钱进女学,将从前落下的功课全都再学一遍。
裴如初突然至窗外伸手抱住了她,吻住她的唇,“瑶儿,我想每天都见到你,一日不见,思之如狂。瑶儿好好考虑我的提议。”
“好。”
母亲就要进来了,她终于将卫初打发走了。
等到卫初走后,她便去沐浴,将身子都浸入浴桶中,躺在床上,却辗转难眠,翻来覆去都睡不着,想着明日去见太子,她应该说什么。
今夜同样难以入眠的还有沈家人。
当初太子不过是沈家的傀儡,可短短数月,太子的处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太子在清河县剿匪立下大功,皇帝让太子监国,如此的太子就连沈家也不敢随便敷衍。
昨夜太子得知了沈淑宜和季泽川的事之后,气的拂袖离开。
沈家上下皆是忐忑不安,沈国公更是愁得头上又添白发,沈淑宜被关在家祠,沈国公已经一天一夜都不许她吃饭。
事发之后,更是气的当场要拔剑冲进诏狱,去砍了那个坏了女儿名声的浪荡子。
沈家的百年富贵和荣耀都毁于一旦,叫他如何不痛心疾首。
可却被锦衣卫指挥使唐椿拦在门外,那唐椿当初在白马寺护长公主有功,受长公主提携,连越两级,如今成了指挥使。
唐椿态度嚣张跋扈,只说是没有长公主的命令,谁也不能见犯人。
沈国公气得面色涨红,但长公主是皇帝的亲妹妹,且镇国将军手里有二十万大军,沈国公权倾朝野,在朝堂上只手遮天,几乎是横行霸道,但却不敢轻易惹长公主,惹陆家。
沈国公咽不下这口气,回去便乱砍一通,还伤了几个府中下人。
正着急上火之际,忽而听府中管家高声通传,“太子殿下到——”
沈国公将手里的宝剑丢给了下人,“快快有请!”
进门后,沈国公一改往常的傲慢,亲自给太子倒茶,与往日的态度是截然不同。
裴若初手握茶盏,“怎敢劳烦老师亲自为我倒茶,还是我为老师点茶吧!还是于茶之一道上,孤得老师亲
自教诲。”
少时,沈国公曾是他最敬佩的老师,只是没想到,他随母亲出宫前往白马寺,十年间唯一出得白马寺,便是永王发动宫变,叛军攻入皇宫,宫中乱成一团,皇帝吓得躲在暗道之中。
永王为了找皇帝的下落,大肆屠戮嫔妃和大臣。
是沈国公出了主意,让儿子替老子去死,
而被沈国公选上的替死鬼便是他,他换上父皇的龙袍,为父皇引开叛军。
原本他没机会活着,是长信侯拼死护送他逃出去,用身体替他挡住明枪暗箭,他永远都记得长信侯浑身插满了箭,满身鲜血,战至最后一口气,为他挡住身后源源不断的叛军,“六殿下,活下去,再难都要活下去!”
是长信候以命换命,他逃出宫外,逃到季家,被季明瑶兄妹所救,这才逃过一劫。
后来陆家援兵入京,沈国公带人平定宫中叛乱,立下大功,沈国公成了护国柱石,沈家如日中天。
裴若初放下手中的茶盏,温和笑道:“国公是孤的老师,曾对孤有教诲之恩,孤定必定好好报答。”
沈国公小心地问道:“那殿下的意思是?殿下还要退婚吗?
“孤今日前来,便是想与沈娘子谈谈成婚的事。”
第55章 第55章太子大婚,大赦天下!
太子离开后,沈国公便让人将沈淑宜从家祠中放了出来。
沈国公看着太子离去的背影,捋了捋下巴处的长髯,对管家郭旺道:“就连老夫也没想到太子竟会认下了这门亲事!”
太子竟说婚期照旧,没想到出了这般大事,太子未多说一句,只是和沈淑宜谈了几句,便离开了沈府。
待太子走后,沈国公也问过沈淑宜太子说了什么,可有生气动怒?
沈淑宜只说太子出于关心问了几句,却只字未提季泽川夜闯沈淑宜闺房之事。
沈国公突然变了脸色,对郭旺道:“既然如此,你跑一趟诏狱,让冯保悄悄处理了,他爹是前礼部侍郎,小小季家敢肖想未来的皇后,便是找死!”
郭旺道:“那也是季泽川该死。国公爷不必烦心,此事就此揭过,再说放眼朝野上下,除了咱们五小姐,谁能配得上东宫太子妃的身份。太子也是聪明人,自然明白他是靠着娘娘和沈家的扶持才当上了储君,如今太子的生母还握在娘娘手上,他又怎敢轻举妄动。”
提起丽嫔,沈国公皱了皱眉。
等到太子出了沈家,彻底消失在视线的尽头,沈国公才慢慢走到廊下,逗弄那只新得的画眉鸟。
画眉鸟叫声清脆,不知是饿了,还是欢喜主人陪它玩,叫得欢快,声音婉转好听。
沈国公道:“老夫也越来越看不透太子了。原以为太子监国之后便会同沈家彻底决裂,如今看来他也是聪明人,知晓和沈家斗,必不会有好下场。至于太子的生母丽嫔,中毒太深,半死不活,参汤、人参养荣丸也不知吃了多少,多半也是救不回来了。丽嫔那颗棋子根本就一点用处也没有。对了,账本找到了吗?”
郭旺吓得赶紧跪在地上,擦拭额上的冷汗,“派出去的人几乎将张宅翻了个底朝天,却仍然一无所获。”
沈国公皱紧了眉头,“会不会是张旭将账本交给了张家人?”
郭旺紧张地道:“那张家人拿到账本,恐会进京告状,可张家人没有离开清河县。只是……”
沈国公问:“可是有什么可疑之处?”
郭旺答道:“说起来离开张家,前往京城的倒是有一人。”
沈国公眉头一拧,“到底是何人。”
“清河县主季明瑶。”
郭旺似想起了什么,又道:“还有一个人,太子当初为了剿匪也去了清河县,故离开清河县后回京的还有太子。”
沈国公将鸟食投喂到鸟笼之中,“若那账本到了太子手中,东宫不会如此平静。”
“那本账册极很有可能还在清河县主的手中。”
沈国公道:“找到账册,另外要做的干净些。”
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看过账本的都得死。”
“是,属下一定下手干净利落,不会留下一丝痕迹。”
沈国公突然回头,问道:“肃王在大牢里还安分吧?过几天处决的旨意就要下来了,派人盯紧些,好让肃王顺利上路。”
当初清河县的那起贪污赈灾银的大案,是肃王插手三司替沈国公遮掩,处理了十多个县令和县丞,最后让户部侍郎当了替死鬼。
如今肃王被关进了刑部大牢,刑部大多是沈国公的人。
若是肃王足够聪明,又不想他的妻儿惨死,便不会对外透露半个字,将这个秘密带进土里,还可保住家人。
沈国公头痛不已,这些年他为了沈皇后,向宫里送了大量的银钱,收买朝中大臣和军中势力,他自认为做的还算滴水不漏,因太缺钱,他将手伸向了赈灾银上。
没想到这个从运粮官身上搜出的账本,落到了张旭的手中。
*
今日季明瑶和众贵女约定交定金的日子,一大早,贵人们的马车几乎将整个纱帽胡同挤的水泄不通,她赁的宅子外更是停满了马车。
慕晴指挥疏通拥堵的巷口,以免客人被拦截在外,孙掌柜记账登记,季明瑶收银子。
从早晨一直忙到正午,季明瑶和孙掌柜终于送走最后一个客人。
肚子饿得咕咕叫。
汀兰给所有人都发了一个饼子,众人就着凉水吃着饼子,饼子只能用于充饥,并无多少滋味。
所有的银子都点了数,季明瑶竟然收了三千两银子。
汀兰从未见过那么多钱,自从季侍郎离开季家。汀兰知道季明瑶的钱袋干瘪,卖了锦绣坊得了银子也都给夫人治病了。
她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姑娘,咱们终于有钱了!用这些钱可以将锦绣坊买回来了。”
季明瑶笑道:“我当初承诺过,给你买最好的鹅绒做袄子,不仅如此,家中每天都会有烧不完的银炭,还有我们要住大宅子。”
这是这些钱要买锦绣坊,还要请织匠和绣娘,她好织出华美如彩虹那般的月华锦。
不仅如此,京城的宅子寸土寸金,手里这些钱还要买丝。
挣钱不是她最终的目的,她还要攒钱入女学。
不过重开铺子,这就是个好的开始。
她看向慕晴,“慕将军也要抱一个吗?”
慕晴满脸写着拒绝,颇为嫌地看了她和汀兰一眼,“肉麻。”
季明瑶挑眉撅嘴,“慕将军好小气。”
可话音未落,慕晴就将季明瑶抱在怀中,
季明瑶吓了一跳,而后大笑了起来,“等买了大宅子,我也会给慕将军留一间屋子。”
慕晴惊讶地问道:“我也有吗?”
季明瑶搂住慕晴的脖子,“那是自然,因为慕将军也是家人。”
“也是家人么?”
慕晴和兄长相依为命,彼此便是唯一的家人,她和兄长是暗位,更多的时候她只是一个杀人的机器,执行任务的工具。没有人会将她当成家当朋友,她和兄长又比旁人幸运,遇到了太子,太子将他和兄长当成战友,但也只有季明瑶将她当家人。
季明瑶在乎她会不会受伤,在乎她会不会死!她明明一点武艺也不会,看上去柔柔弱弱,却总是在遇到危险时习惯挡在自己前面。
慕晴很喜欢季娘子,欢喜当她的家人。
季明瑶认真回答,“对,慕将军是我的家人。”
慕晴欢喜地将季明瑶举高,激动得热泪盈眶,高声呼喊,抱着她在原地转了几圈。
宅院中欢声笑语,众人笑作一团。
昨夜裴若初离开后,季明瑶便认真考虑了同他住在一起的提议。
但看在裴若初那般好睡份上,等到将来锦绣坊开张,她挣了更多的银子,让一家人都
过上了好日子。
看在他过往如此卖力地讨好取悦她份上,她便勉为其难也为他准备一间小房间吧!只是他们的关系不能见光,只能在夜里偷偷幽会。
季明瑶想起那亲起来很柔软的唇,漂亮眼睛,她迁就他一次,试试那本画册上的姿势也不是不可以。
但今后卫初肯定是要娶妻的,他们的关系见不得光,也必定不会长久,那她便多睡几次,等睡腻了便弃了他。
反正她有锦绣坊,也有家人在身边,还能挣钱。
而至于男人嘛,好像也不是什么必须品。
慕晴好几天都没回东宫了,太子派慕晴护着季娘子的安危,但慕晴毕竟只有十五岁,小姑娘正是贪玩的年纪,难免会疏忽懈怠,
慕风请了半日假,他便打算出宫去找妹妹,顺便给她带了最喜欢的果酒。
还未入宅院,远远地便传来一阵阵欢声笑语。
慕风一进门便见到了眼前的这一幕,妹妹抱着季娘子,高举至半空中。
而妹妹和季娘子脸上挂着纯真的笑,自从父母死在了大燕和鞑靼的那场战役中,他便再也没见到妹妹这般发自内心的笑过。
原来女孩子们相处也有如此美好和谐的一幕,慕风被那甜美的笑感染,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季明瑶被高举在半空中,她先看到了慕风,远远地便冲他打招呼,“慕风将军,快起来坐啊!”
慕晴单手抱着季明瑶。
赶紧同兄长招手,“哥哥还愣着做什么?哥哥莫不是嗅着香味来的?知晓我们打算烤肉,过来蹭吃蹭喝的吧?”
“我不知道。”慕风的脸皮薄,听到妹妹这般说,很快便红了脸。
季明瑶笑道:“若是慕风将军不嫌弃,来尝尝这烤肉,母亲的厨艺最好了,烤肉是她的拿手好菜。若是我做的,便不敢唤慕风将军过来吃了。”
季明瑶确实不擅长厨艺,可小时候她迷上下厨,还喜欢将许多看起来不相干的两个菜一起炒。
有一次她做了一个糖炒胡瓜,辣椒黑豆炖鸡,拿去孝敬父亲。
直接给父亲吃吐了,从此以后,父亲便再也不许她进厨房,说是还想多活几年,不想英年早亡。
但自从父亲离开后,家里便不闻笑声,母亲病倒后,一家人已经很久没坐在一起好好吃饭,好好团聚了,
季明瑶刚要拿起烤肉放在火上烤,还抓了一把糖撒在烤肉上,被尤氏一把拍开,“让娘亲来,莫要将她们都毒倒啦!”
季明瑶靠在母亲的怀中,同她撒娇。
举起手中的杯盏,“此前在清河县,劫匪攻城,家人们都没好好过年,今日正好一家人齐聚一堂,不如咱们便在今夜将错过的年节补上,可好?”
汀兰拍掌笑道:“太好了。”
慕晴也欣喜道:“我去挂灯笼。”
她施展轻功飞身跃上一棵树,将灯笼挂在了树梢。
季明瑶连忙鼓掌,“慕将军好棒的武艺。”
慕晴像一只轻盈的鸟儿在大树之间穿梭,季明瑶大声喝彩,慕风也露出羡慕的眼神。
她将一块烤得金黄,外焦里嫩的肉递给慕风,“慕风将军试试看,我娘亲烤的肉很好吃的。”
慕晴提议今夜不醉不休。
慕风却道:“季娘子不是说今日去见太子殿下吗?喝多了恐怕会不妥当。”
慕晴夺过慕风带来的果酒,为自己面前的杯盏满上,再一口喝去了大半,不觉便脱口而出,“有何不妥当,难道太子殿下还会舍得怪季娘子不成?”
见众人惊讶地望向慕晴,慕晴赶紧改口,“我是说太子殿下性情温和,世人都说太子殿下是那无欲无求的玉面佛,他定然不会怪季娘子的。”
只不过世人都被太子的表象迷惑,殿下性情温和吗?她见过太子对付林棠的手段,和温柔一点也不沾边,说是恨戾疯狂也不为过。
无欲无求……个屁。
他是如何暗中觊觎自己表弟的未婚妻,步步为营地套路季娘子,如今更是再设下圈套,引季娘子入局,谋娶她为妻。
他行事不择手段,凡人皆可利用,本就非善类。
像季娘子这般聪慧也不知不觉地入了太子的局中。
唉,季娘子这颗好白菜就被太子摘了。
太子是她见过最强也是最可怕的人,若说陆文瑾是利用身份和地位明抢,但太子却抛却身份和一切皇室的优势,一步步地引诱,套路季娘子入局。
就好比温水煮青蛙,等到青蛙感知危险之时,便再也来不及逃离那锅沸水了。
被太子盯上的人,便如同蜘蛛抓捕猎物之时,用透明的蛛网全方位地裹住猎物,让猎物动弹不得,再也逃不出去。
这样的人才是最是可怕。
“慕风将军说的是。”季明瑶将手中的酒盏放下,“等我接回兄长,便和大家不醉不归。”
“慕风将军,我跟你去东宫,但走之前我要带一物进东宫面见太子。”
季明瑶对汀兰道:“汀兰,你替我去将那本账册拿来。”
汀兰赶紧到季明瑶的房中,从清河县带来那个箱子的最底层的暗格中去找账册。
“姑娘,账册不见了。”汀兰惊慌失措,赶紧前来禀告。
众人便跑进屋中查看,房中被人翻得乱七八糟,就将那箱笼也被翻了个底朝天,那隐藏的暗格也被人撬开了。
那藏在暗格中的账本也被取走了。
汀兰焦急万分,“这可怎么办?这是张大人以性命保护的账本,怎的竟被贼人偷走了?如此再难抓住害张大人的幕后黑手了,替张大人报仇了。”
在清河县时,人人目睹张旭是如何倾尽所有为百姓着做事的,他收留逃难来的流民,花光所有的积蓄为百姓买粮。
那一年战乱,汀兰的父母也是死在逃难的途中,她千里迢迢来投奔京城的叔嫂,叔嫂家中本就不宽裕,家里又多了一张吃饭的嘴,便处处看她不顺眼,苛待打骂。
可若是爹娘,能在逃亡的路上遇到张旭那般的好官,爹娘便不会死,她也不会变成无父无母的孤儿。
若不是她进了季家,遇到了季明瑶那般的好主子,她怕是早就已经被折磨死了。
杀了张大人的凶手至今未曾抓获,或许季明瑶将这账本交给太子,便能找到真凶,汀兰急得大哭起来。
季明瑶宽慰道:“汀兰,狡兔三窟听说过吗?真正的账本我早就已经藏好了。”
她让孙掌柜将账本拿出来,原来季明瑶已经将账本的每页纸都剪了下来,藏在锦绣坊的账本夹层之中。
她觉得那盗账本的人应该是就是真正的凶手。
将账本藏在锦绣坊的账本之中,而这账本季明瑶每天都要用的。就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没有人会怀疑这本普通的账本中别有洞天。
慕风问道:“那被偷走的是什么?”
季明瑶笑道:“自然也是账本,不过是普通的账本,记着以往锦绣坊的生意,像这样的账本,锦绣坊还有几百本。”
自从离开清河县,她便未曾安稳地睡过觉,她怕辜负了表姐所托,怕丢了账本,怕不能查明姐夫之死的真相。
好在今夜,她终于能将账本呈到太子面前。
两个时辰后,她乘坐马车前往东宫。
慕风递了腰牌之后,守卫开了东宫宫门,季明瑶从未想过此生能去到除了皇宫以外最繁华的权利之巅。
更没想到自己还能见到那位传说中的太子殿下。
她心中紧张,内心忐忑,将待会要说的话在心中有过了几遍。
突然,宫门处二十名守卫对马车行了个军人的礼,便跪下对季明瑶的马车行叩拜大礼。
“慕风将军在东宫应该是很大的官吧?”
她还以为慕风只是卫初的随从,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慕风应该是太子身边的某个得力将领,那卫初是慕风的上
级,看来果然更得太子器重。
慕风在马背上回答:“他们不是跪我。”
季明瑶心中震惊,如今这宫道上一共只有她和慕风两个人,不是跪慕风,难道还是跪她不成!
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吗?
季明瑶好奇的四下张望,慕风笑道:“他们跪的是季娘子。”
他看向季明瑶脖颈之上的小小的金钥匙。
这是太子之物,见此物便如同见太子,东宫当差的自然都认得这是太子的贴身之物,这是东宫库房的钥匙,是最重要的东西。
“他们为何要跪我?”季明瑶迷茫了。
慕风却突然停下,对季明瑶道:“季娘子,太子殿下在书房中等您,等见到太子殿下,由殿下当面为您解惑。”
说完慕风便施展轻功离开,徒留季明瑶一人在书房外。
“进来。”裴如初说道。
季明瑶觉得那声音有些熟悉,疑惑地走进书房。
太子正背对着她站在窗边,负手身后,像是在欣赏窗外的一树繁花。
雪白的梨花层层叠叠堆满枝头,繁茂的花枝甚至还伸进窗子,铺了绒毯的地上落了不少雪白的花瓣。
季明瑶不敢无礼,四下乱看。
见到太子,她赶紧行礼跪下,将额贴着手背,“臣女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转过身来,“季娘子请起。”
所说方才在书房外,她未听清,此刻却听得真切,太子的声音像卫初。
昨晚在她的耳边,咬着她的耳朵,唤她名字的正是这般温柔宠溺的声音。
可眼前的分明是太子,又怎会是卫初,难道是她太过紧张出现幻听了吗?
她想抬头看看,可又听兄长说过宫里的贵人不许喜他人直视打量,是为对贵人的不敬,会被治罪的。
她低垂着眉眼,只见到太子一身雪白锦袍,袖口用银线绣着梨花的花纹。
男子袖口绣花的很少,大多是绣云纹,竹叶以及各种兽禽之类的,但却丝毫不会显得过于女气,太子长身玉立,气度不凡。
“季娘子不必拘谨,有话但说无妨。”
季明瑶紧紧攥住袖口,深吸一口气说道:“兄长胆大妄为,犯下大错,可否请太子殿下高抬贵手饶兄长性命,若能让太子消气。”
季明瑶停顿片刻,“只求太子殿下狠狠责罚。”
季明瑶心想,兄长夜会的是太子妃,被抓进诏狱免不了被陆文瑾的折磨。
能保住性命便是最好的结果。
左右都是要被打,还不如被太子罚了,出了气,毕竟太子温润慈悲,应该不会下死手,等太子出了气,便会放人,况且太子惜才,不会真的置兄长于死地。
太子笑道提醒,“十日后,孤大婚,大赦天下。”
季明瑶听闻心中大喜,赶紧跪在地上磕头,如此一来,兄长也会被赦免。
“多谢太子殿下,谢殿下饶恕兄长。”
裴若初上前,搀扶季明瑶起身,“季娘子不必跪孤。”
那该死的熟悉感又来了。
她赶紧退一步,保持应有的礼数。
她将拿账册从怀中出呈上,“臣女还有一件要事禀告,这是从张大人府中找到了,是张大人的遗孀托臣女交给太子殿下。”
她之所以现在才将账册呈上,便是不想让太子认为她挟功要挟。
太子道:“那劳烦季娘子拿过来交给孤。”
季明瑶依然垂着眼眸,不敢有半分冒犯,却见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拿过账册。
季明瑶心中疑惑,不仅声音像,连手也很像,她和卫初真是太像了,她按住心底的疑惑,又垂下眼眸。
太子拿着那本账册快速翻看,然后便放在一旁,看向季明瑶。
“自从季娘子踏进这书房的第一步便始终低垂着眉眼,难道季娘子就不好奇孤到底长得是何模样,就不想看看孤么?”
第56章 第56章孤让你逃婚!
季明瑶心中疑惑,揣测太子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却仍是低垂着头,恭敬说道:“臣女不敢。”
季明瑶觉得太子答应会放了兄长,实在太过顺利了些。
尽管世人皆传太子性情温和,最是慈悲仁德。就算太子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但这个世上没有一个男人能容忍自己的未婚妻心里有别的男子,还和那男子半夜私会。
太子实在有些大方过了头。
通过季明瑶暗中观察,觉得他对沈淑宜也不像是情根深种的样子,倒像是事不关己,神色冷漠。
事情太过顺利,季明瑶总是不能放心,为了避免太子会突然改变主意杀了兄长,季明瑶又将一张图纸奉上。
慕风接过图纸呈交给太子。
这些图纸都是季泽川闲来无事时绘的机关图,还有一些会发射弩箭的弓。弩,甚至还有经过改良的火铳设计图。
兄长其实没见过真正的火铳,但季明瑶将那日在清河县中见到的劫匪匪首使用火铳的情形告知兄长,兄长根据她的描述画出了图纸,反复修改,又将自己关在房中数日,买了硝石火药反复地尝试,终于做出一个更小更轻便的改良版。
只是毕竟在市面上能弄到的火药有限,那把火铳威力并不大,只能做到外形相似,威力还是不如真正的火铳。
但肃王手中的火铳虽然厉害,杀伤力也足够大,但却十分笨重。
裴如初被眼前的这张图纸吸引,不可置信地问道:“这当真是季娘子兄长所画?”
若是将图纸交由兵部,设计出这把更为轻便更小巧的火铳,甚至还可随身携带,藏在身上,必定是绝佳的防身武器。
季明瑶道:“是,我知道这些都很粗糙,恐不及兵部的武器设计图精细,但设计图纸,布置陷阱的皆是兄长所长,兄长如今在韩将军手下历练,若给兄长一点时间磨练成长,日后必定能为东宫所用。”
一个上过战场,懂得派兵布阵,甚至会设计兵器图的将领,相信求贤若渴的太子也不会拒绝吧!太子权衡在利弊之后,应该会留下兄长吧。
季明瑶心中忐忑,紧张的等待太子的回答。
裴若初将那张图折了收进袖中,“季泽川的确有将帅之才,但更令孤羡慕的是季泽川有季娘子这个好妹妹,今日季娘子竟然想了这许多说服孤的理由,季娘子与令兄感情亲厚,令人感动。”
季明瑶谦虚的说道:“太子殿下谬赞。”
其实她能当兄长的妹妹才是她的幸运,兄长就像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只等精心打磨,终有一日会光芒万丈。
裴若初又问道:“但季娘当真不想抬头看一眼孤吗?孤再给季娘子一个机会。”
怎么绕来绕去又回到了方才那个话题。
季明瑶不太明白太子是什么意思?
她微蹙眉头,觉得太子还真是个怪人,难道有什么特别癖好?
都说太子容貌俊美,是京城贵女的梦中情郎,难道他无时无刻都要对人施展魅力?
是对自己的容貌太过自信,觉得人人都要看他,人人都要喜欢他吗?
她已经有了一位貌美的外室,外室清隽秀美,还十分黏人,醋性也不小,况且她对别人的未婚夫不感兴趣。
季明瑶顿感尴尬,“那个,若是殿下没有别的吩咐,臣女便先告退了。”
季明瑶的表情十分生动有趣,一头雾水,不明所以,懵懂又可爱。
裴若初笑看着她,心想是她不看的,希望等到大婚那天,她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可不要被吓到才好。
也罢,今日且先放过她,反正过不了多久,她就要嫁入东宫了。
“既如此,季娘子便先请回吧!”又默默在心里添上一句,“好好休息准备成婚。”
又对慕风道:“你替孤送季娘子出宫。”
慕风送季明瑶出了东宫。
再次返回至书房,问道:“殿下难道真的打算要弃沈淑宜改娶季娘子为妻?”
裴若初冷笑道:“孤
从未想过要娶沈淑宜。那只是为了应付沈皇后的权宜之策罢了,孤从来想娶的都只有季明瑶一个。”
当初他答应母妃争皇位,便是做好了打算,自己的婚事只能作为利益的交换。
那时他对女子避之不及,从不曾对任何人动心,对他而言,娶谁都是一样,娶了也不过是放在东宫里的一道摆设。
为了夺位,他甚至可以将沈皇后的侄女,静妃的幺妹,其他嫔妃推荐的人都娶了,但他也不会对她们多看一眼。可如今他已经有了季明瑶,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心里再也容不下旁人。
但慕风实在想不出太子要如何娶季明瑶,太子不应该先和沈淑宜退婚了再向陛下请旨求赐婚吗?
他不退亲要如何娶季娘子。
再说太子真的要娶季明瑶,沈家和沈皇后会答应吗?
若是沈皇后知晓太子真正要娶的太子妃是季明瑶,只怕是要将季明瑶灭口?沈家也不会放过季明瑶,季家无权无势,更何况季明瑶还被赶出了季家,季明瑶恐怕会陷入争斗的漩涡之中,岌岌可危。若是太子去求赐婚,皇帝恐怕也不会答应,一个出身低微还被季家赶出来的女儿是绝不能成为太子妃的。
要娶季明瑶无论怎么看都是死局,太子要如何破局呢?
裴若初却道:“所以季明瑶只能从沈家出嫁。”
慕风更是震惊不已,季明瑶要如何从沈家出嫁,到底又要如何嫁?
裴若初将手指按在右手的玉扳子上,似在垂眸沉思,“已经过了一整夜,沈淑宜也应该想清楚了。吩咐下去,就说东宫要办喜事了,让东宫众人好好布置,绝不可有半点疏忽。”
他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期待自己的大婚,期待再次与季明瑶在婚宴上相见。
季明瑶乘坐马车出了东宫,便见汀兰焦急地等在宫门外。
见到姑娘出来,汀兰着急迎了上去,“姑娘,太子殿下可答应会放了大公子吗?”
季明瑶点了点头。
“算是答应了。只等太子大婚,大赦天下,兄长便能得救。只是我还是不能放心,毕竟是陆文瑾抓了兄长,虽然等到大赦,兄长便可赦免,也只能表明太子不再追究,可并不代表陆文瑾,还有沈家会放过兄长。”
还有十日便是太子大婚了,她要想办法在这十日内保住兄长的性命。
她已经使钱买通了给狱中送饭的邹公,希望能打听到一些关于兄长的消息,听说冯公公将兄长单独关押,兄长并未被用私刑,季明瑶才稍稍放宽心。
心想要是沈家和陆文瑾因为什么事被绊住,无暇顾及兄长,兄长便可安然度过这十日。
季明瑶陷入沉思,担心沈家和陆文瑾会对兄长不利,又实在想不到什么万全之策,心烦不已。
她漫无目的地往人群中走去。
此刻已到正午,春日的天气正好,小姐夫人都出门逛街,街边的摊贩热情吆喝,真真是好不热闹。
汀兰指着不远处的卖糖栗子的摊位,“姑娘,小公子最喜糖炒栗子,奴婢去买一些,等小公子下学回来吃。”
季明瑶点了点头。
汀兰从小贩处买了炒栗子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拿着热气腾腾的炒栗子,却变了脸色,低声说道:“姑娘,奴婢发现好像有人在跟踪我们。”
有了之前清河县的经历,汀兰也比从前更加谨慎机警,她压低声音道:“方才我见那赵记面摊的拐角处,有两个人正在鬼鬼祟祟地偷看姑娘您,莫不是什么流氓地痞觊觎姑娘的美色,尾随姑娘,想对姑娘图谋不轨吧?奴婢怕被察觉,仍旧强装镇定去买栗子,那些人应该还未发现咱们已经察觉。”
季明瑶夸赞道:“汀兰真聪明。”
“不过恐怕并不是什么地痞流氓,他们应该是冲着我手里的账本而来的。”
那些偷了假账本的贼人发现账本不对劲,肯定还会再来,这些跟踪她的人,与那偷账本的应该是同一批人。
季明瑶只盼着太子能早日通过那账本查到杀害张旭的凶手。
她看了看前方的路,她现在所在的位置是永夜街,绕过这条巷子,便是镇国将军府了。
季明瑶心里有了个主意。
摆脱身后的那些人,将祸水东引。
这几日,陆文瑾可谓是流年不利,那日在沈家,他体内的“骨酥”发作,便要寻林棠解药。
他欲、火难捱,神志不清,疏解之后,整个人都累的快虚脱了,他觉得那药有些不对劲。那卖药的胡人说这春药只为促进床笫间的情趣,并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影响,服用了也不会有任何不适之高。可他却总是觉得最近这药发作得频繁了些,甚至还有头晕,产生了幻觉。
昨夜发作亦有此症状,不然也不会被人偷袭打晕,被人捆绑住手脚,季乐瑶像条蛇一样缠在他的身上。
他差点恶心吐了。
他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个女人,被随从送上了马车,却又被季乐瑶的兄长季兰辞缠上了。
这兄妹俩都是疯子。
别看季兰辞是个随时会倒下的痨病鬼,可没想到也是个脑子有问题的疯子。
他跪在陆府门前,要他迎娶季乐瑶为妻。陆文瑾自然不愿意,便让人将季兰辞赶走,可那些人还未靠近那病秧子,季兰辞便吐血晕倒了。
陆文瑾觉得晦气。
之后,只要他出府,季兰辞便都会跟着他,他刚进酒楼,进了雅间,还未开始用膳,季兰辞便开始剧烈地咳嗽,搞得他食欲全无。
他无论走到哪里,身后都能传来季兰辞的咳嗽声,他甚至都怀疑是自己幻听了。
偏偏季兰辞极有耐心,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做,一直守着他,好似他只剩这一件事可做了。可偏偏季兰辞有官职在身,虽然被贬官,但仍是朝廷命官,而且还是不碰都会倒的病秧子,同他讲道理他不听,打不得,碰不得,还挨不得。
他气的想杀人,但季兰辞天天来堵他,他若下手,必定会怀疑到他的手上,那季兰辞阴险,应是早就料到会如此,才会日日都来。
陆文瑾好不容易等到天黑,找两个属下将季兰辞套了麻袋,将他送回了季家。
可第二天又来了。还引来了无数的围观百姓,季兰辞又晕倒了。
他根本就没碰季乐瑶,是季乐瑶丧心病狂发疯似地缠在他的身上,拉都拉不开,他又怎会娶季乐瑶那个阴险恶毒的女人。
他也并非是来者不拒,他和季明瑶相识多年,一直守身如玉,也只是因为一时酒后意外,被肃王言语刺激,这才碰了林棠,这么多年过去了,其实他真正的女人也只有林棠而已。
陆文瑾内心烦躁,况且他和季乐瑶赤、身相拥,季明瑶一定是误会了。
但好在那日他早已准备了后手,他抓住了季泽川,等季明瑶上门,他定会好好解释。
季泽川的前未婚妻程湘的父亲和兄长都是他的人,那程家父子贪得无厌,落在他手上的把柄一大堆。他随便用程家父子要挟程湘。
程湘也是柔弱的性子,也没什么主意,自然无敢不从。那日沈府寿宴,程湘也去了沈家,陆文瑾便安排人将程湘掳走并假意轻薄,季泽川见昔日的爱人受难,自然奋不顾身,程湘被季泽川救下,用事先准备好的迷香迷晕了他。
陆文瑾再将季泽川送去沈淑宜的闺房。
他事先便收买了沈家下人,又适时地让下人撞见季泽川出现在沈淑宜的房中,并大声叫喊,惊动了沈家人和那些来赴宴的客人。
只是他那时骨酥突然发作,又被人暗算,计划进行到一半,他便被打晕了,因此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他回到陆家才知道他派去的人抓住了季泽川,将其关进了诏狱。
他庆幸自己终于抓住了季泽川,季明瑶兄妹的感情最好,季泽川敢为季明瑶行刺,季明瑶也会为了季泽川做任何事,他只需在府里等着,季明瑶便会来求他。
可他并未等来季明瑶来求他,季明瑶去了东宫。
陆文瑾搞不懂季明瑶去求太子有什么用,便是太子不再追究季泽川给他戴绿帽这件事,可季泽川在白马寺刺杀乃是事实,放不放过季泽川便是他一句话说了算,不过他也不用着急,季明瑶迟早会明白这个道理,季明瑶不来求,那他便逼季明瑶上门。
他今日还特地去了一趟诏狱,打算在季泽川的身上弄出一些伤来,再将季泽川在诏狱被严刑拷问的消息放出去,逼季明瑶一把。
可没想到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表面上对他笑得谄媚,态度极度恭敬,好酒好茶招待着,可当他提及要见季泽川,说话便遮遮掩掩,故左右而言他,说是太子的吩咐,在处置季泽川之前,都不许任何人靠近牢房一步。
人是他抓的,可季泽川却被太子控制起来了。
从诏狱出来,陆文瑾憋了一肚子火。
季明瑶的马车经过镇国将军府时,陆文瑾刚好策马回府,只见他面色阴沉,抬脚便踢在随从的腿上,他受季兰辞的气,受冯公公的气,受太子的气,正愁无从发泄 ,只见季明瑶打起车帘,笑吟吟地冲他招手,嗓音甜美,软软糯糯,无法抗拒。
陆文瑾觉得季明瑶的眼神无比眼熟,猛然想起他以齐宴要挟,季明瑶提出主动随他京城时,她便是如此,笑靥如花。
陆文瑾想到了一个词,食人花。
他一脸防备,却又因为季明瑶勾勾手指,情不自禁想靠近。
“世子,离得这么远做什么?”
陆文瑾冷声道:“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季明瑶大笑着将手搭在汀兰的手臂之上,出了马车,走到陆文瑾的面前,突然,她一把抓住陆文瑾的衣襟,靠近他的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话。
陆文瑾没听清,疑惑道:“账本?”
季明瑶笑道:“我已经告诉你了,就在我们小时候常去的……那个花园左边的青砖下。”
见陆文瑾一头雾水,季明瑶说完,便笑着打算离开,陆文瑾意识到可能是她又给自己下套了,便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季明瑶突然用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刺向陆文瑾的胸口,虽然被他躲过,但他也惊得松开了季明瑶的手。
季明瑶笑道:“我既然敢来见世子,便不会有所防备,更不会孤身前来,若世子不信的话,”季明瑶高声唤道:“慕将军。”
慕晴抱着剑从屋顶跃下,护在季明瑶的面前,季明瑶晃了晃手中的匕首,笑道:“世子告辞。”
她的办法拙劣,虽然不可能真正瞒住那些人,但能拖一日是一日,拖到太子成婚即可。
诏狱送饭的邹公晚上送了传出消息,太子下令让季泽川单独关押,不许陆文瑾接近那间牢房,季明瑶心想定是太子爱才,定是看上了兄长设计图纸。
如此,季明瑶便松了一口气。在心中祈祷,恳请菩萨保佑,一定要让太子大婚一切顺利,甚至一惯不信鬼神的她,还请了一尊观音像,每天都跪在佛像前祷告。
回到租赁的宅子,同母亲和阿弟一起吃了晚饭,她便去翻看账本,那日收了定金后,她拿出了一部分银子买下了锦绣坊,好在锦绣坊并非是街市上最好的地段,她此前卖铺子还债,有人接手后,铺子生意一般,她花了一千两银子便将锦绣坊重新买了回来。
待重新开业之后,便在铺子里卖月华锦,依然还卖成衣。
月华锦的纺织技术复杂,她打算在三个月后上第一批月华锦,但后续的月华锦,她需请织匠和绣女来完成,她会将月华锦的技术传授,还要租赁宅院。
原来锦绣坊的生意就不错,听说季老板回归,都慕名前来,自锦绣坊重开以来,每天的生意都很红火。
直到第八日,沈淑宜踏进了锦绣坊。
那晚太子来找她,太子坦然说出他心仪的是季明瑶,还说想娶她为妻,沈淑宜着实吓了一跳。
更让她震惊的是,太子临走时说的那句话,“若你想救季泽川活,和他双宿双飞,大婚照常进行,但孤要让沈娘子配合孤促成一件事?”
沈淑宜问道:“殿下想让我做什么?”
“逃婚,让季明瑶替嫁。”
原来太子心中酝酿着一个惊天大计,一个瞒过天下人的计划。
第57章 第57章只听过强娶,没听过要强嫁的……
沈淑宜满脸歉意,“对不起,我来迟了。”
季明瑶赶紧将沈淑宜迎进内堂,欣喜说道:“沈娘子能来我便已经很高兴了。”
沈淑宜让桃酥将礼物拿来,沈淑宜从桃酥手里接过那小匣子,匣子中是一串红色的珊瑚手串,她将那手串戴在了季明瑶的腕上。
那红色的珊瑚珠鲜红欲滴,更衬得季明瑶的皓腕如雪。
季明瑶一看那红珊瑚手串便知定是十分贵重,“我不能收这般贵重的礼物。”
沈淑宜笑道:“这手串本就归季娘子所有,不应该再放在我这儿。”
她不过是替太子送礼罢了,这红珊瑚手串是太子当初让人送来的,是太子生母丽嫔娘娘所有。可笑当初她还以为太子对她有意,后来才明白太子不过是安抚她,安抚沈家的手段。
“季娘子可是因为季大哥的事怪我,连我的礼物都不愿意接受了?”
季明瑶赶紧摇头,“怎么会呢?若不是沈娘子不顾名誉,出言维护兄长,兄长会被当成夜闯闺房的贼人,定会当场被处死。”
提起季泽川,沈淑宜面露担忧,急切地问道:“那季娘子想救季大哥吗?”
季明瑶自然做梦都想将季泽川救出。
事发之后,季明瑶也去过沈家找沈淑宜,可沈家人却不许她见沈淑宜。
季明瑶猜想,哥哥应该是为了沈娘子的生辰特地赶回来的,她曾在哥哥的房中见到了一块水滴形的白玉的吊坠,应是兄长为沈娘子准备的生辰礼物。
只是之前她成天想着如何重开锦绣坊之事,借回京城的机会将月光锦推出去,又苦思如何才能将账本交给太子,对兄长疏于关心,兄长是被人算计了。
季明瑶问道:“我能问问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沈淑宜红着脸,低声道:“是我给了季大哥请柬,让他来找我的,想着自己就要嫁给太子了,又实在不甘心嫁给不喜欢的人,便想着最后再放纵一回。”她往窗子一指,羞怯说道:“那晚我给季大哥留了一道窗,方便他进来与我约会。”
季明瑶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位沈家的千金大小姐举止竟如此大胆,简直惊世骇俗。
不过倒是颇为与众不同,沈淑宜举止大胆,兄长性子古怪,特立独行,如此看来,兄长和沈淑宜倒很绝配,只可惜沈淑宜有婚约,尽管发生了兄长夜会沈淑宜之事,太子也并不打算退婚,也并不打算放弃沈家。
季明瑶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了解兄长的为人,他必定不会做出半夜翻墙窥探女子闺房的举动。”
沈淑宜摇了摇头,“我那时在房中沐浴,并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到我也相信季大哥的为人,他断然不会趁我沐浴闯进我的房中,后来,我听到有人喊贼,我赶紧穿衣出来查看,季大哥已经被带走了。”
季明瑶心想恐怕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只有兄长自己知晓了。
“对了,沈国公没有为难沈娘子吧?”
沈淑宜摇了摇头,不过就是被打一顿,她早就已经习惯了,受些皮肉之苦罢了,但她一定要将季泽川救出来。
可太子来找过她,她和太子达成了交易,救出季泽川的关键在于季明瑶。
“季娘子会愿意救出兄长做任何事吗?甚至付出自己的性命?”
季明瑶坚定地点了点头,“我愿意为救兄长做任何事。”说完,她满眼歉疚地看向沈淑宜,太子大婚,大赦天下,无论兄长犯下了什么错,都能被赦免,只是她和兄长没有缘分。
沈淑宜不知季明瑶心中所想,只觉得自己算计了季明瑶,内心备受煎熬,对季明瑶也心怀愧疚。
沈淑宜心想,等到救出季泽川,她定会亲自登门赔罪,再想办法去弥补和补偿。
不过太子为了娶季明瑶如此处心积虑,必定是爱慕季明瑶甚深,至少不会苛待了她。
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鼓声。
而锦绣坊的客人也全都放下正在挑选的缎子,全都跑出去查看到底那阵鼓声是怎么回事。
季明瑶问道:“外面这鼓声是?”
沈淑宜道:“好像是登闻鼓的声音。”
汀兰探头出去,也赶紧出去看热闹,很快又满脸喜色的跑进来回禀,“姑娘,是二公子敲响了登闻鼓,想请圣上做主,让陆世子娶二小姐过门。”
季明瑶笑道:“我倒是差点将这一茬给忘了。”
她这几日都在为兄长的事四处奔走疏通关系,差点忘了季乐瑶和陆文瑾在沈府当众出丑,事发当日,季兰辞跪求陆文瑾娶季乐瑶,还晕了过去,她便请郎中为他看过,之后也
曾多次提醒,陆文瑾并非良人。
季兰辞自然知晓陆文瑾的人品,但季乐瑶以死相逼,非要嫁给陆文瑾。
季兰辞人微言轻,无法做陆府的主,去救祖父做主,祖父大骂一声“痴心妄想,不知所谓。”还扬言季乐瑶丢了季家的脸,要将季乐瑶送到庵堂做姑子。
季兰辞并非是糊涂之人,又怎会不知将此事闹到官府,惹恼了陆文瑾,即便季乐瑶嫁过去焉能有好日子过?
可他依然如此做。
季明瑶知晓堂兄的性子,此番堂兄不惜敲登闻鼓也要让陆文瑾负责,必定是有了让陆文瑾非娶不可的理由。
季明瑶感到京兆府衙门前,百姓将府衙围得水泄不通。
只见一位面色病弱苍白,面若冠玉的清秀书生手中握紧鼓槌,重重地敲着门口的那面大鼓,他因病痛缠身,身体虚弱,额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鼓声夹杂着咳嗽声,他的嘴角隐约似咳出了血迹,下一刻就要倒下。
季泽川高声道:“季兰辞状告镇国将军世子陆文瑾与小妹暗中来往多年,与小妹私定终身,世子当众玷污小妹清誉,却始乱终弃!请府尹大人、请圣上还臣小妹一个公道。”
正如季明瑶所料,季乐瑶清誉被毁,被众人当众发现丑事,回去后便欲寻死,直接一根白绫将自己吊在了房梁上。
而季兰辞为了妹妹,不得已求上陆府,可陆文瑾本就对季乐瑶无意,被人算计与季乐瑶的丑事被揭穿之后,更是恨透了季乐瑶,他又怎会娶她。
季兰辞为救妹妹,每天都去陆府跪求救,他本就体弱多病,悲愤欲绝之下又吐了血。
直到昨夜,有人给了他一样东西,他心想既然恳求不成,那便逼陆文瑾娶了妹妹。
衙门外有人击鼓鸣冤,状告镇国将军府,谢府尹便只能让人亲自去一趟镇国将军府,请来了世子陆文瑾。
陆文瑾远远地便听见了季兰辞鸣冤告状的一番说辞,气得想杀想了季兰辞。
都说不要轻易得罪那些酸腐文人,他们不仅能颠倒是非,将黑的都能说成白的,这编故事的能力也是一流,更何况季兰辞当过御史,在朝堂之上便能舌战群儒,只需动一动嘴皮子便能化作无数利箭,让早朝武将羞愤欲死。
更何况,当初他为了逼迫季明瑶低头,暗中动了手脚,压下季兰辞授官一事,又将季兰辞的父亲季开畅弄进了大理寺大牢。后来季兰辞当了御史,他又在暗中买通了御史中丞对季兰辞设局陷害,让季兰辞得罪了圣上的堂兄英王,被贬官前往岭南。
季兰辞定然心中记恨他,寻机报复。
而近来京城茶馆中流传着一个故事,名叫《权贵夺妻》故事讲的便是权贵的强夺民女,强娶为妻故事,写的分明就是他和季明瑶的事儿,他派人去查,发现那故事是从一间茶馆中传出的。
陆文瑾心中憋了一团火,很不得将季兰辞千刀万剐,与他相恋七年的是季明瑶,他非娶不可的也是季明瑶。
陆文瑾抬眼便看到了人群中季明瑶看热闹的季明瑶,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他大步上前,一把揪住季兰辞的衣领,季兰辞病体缠身,身体清瘦,陆文瑾轻易便将他提了起来。
“季兰辞,别以为我不敢杀你!你胆敢造谣抹黑本世子!找死吗?”
“咳咳咳…”季兰辞剧烈地咳嗽起来,却笑了:“世子,你可知林棠是光明寨的匪首?”
陆文瑾怒道:“什么光明寨,你说什么疯话!”
林棠不过是个出身低微的舞姬,又怎会是匪首?
季兰辞见他不信,从袖中拿出一张林棠的手书,还有一截小指的指骨。
林棠的左手少了一根小指,他是知道的,有了这一节指骨,便由不得陆文瑾不信,这手书也是林棠的字迹,陆文瑾识得。手书中供认了林棠是光明寨的二当家,匪首的身份。
陆文瑾手握成拳,虽然面上不显,内心却是惊涛骇浪,既然林棠的真实身份是匪首,那她潜伏在自己的身边,潜入长公主府到底意欲何为?
他冷眼盯着季兰辞,冷哼一声道:“季大人想以此要挟本世子?简直做梦!”
“即便林棠是匪首,那也只能表明,镇国将军府受人蒙蔽,本世子也只有识人不明之过。”
季兰辞拿出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唇角的血迹,低声道:“若是我将林棠的手书呈给御前,只怕圣上不会如此想,我听说光明寨与叛王勾结,圣上最忌讳的便是他的那位至今被关在地牢中的永王,世子难道不知真相如何根本就不重要吗?”
“圣上相信什么,什么就是真相。”
季兰辞虽然病弱,但说出的话却是十分犀利,“更何况世子和林棠还育有一子吗?恐怕旁人都不会相信镇国将军府和光明寨没有关系吧?”
“你”陆文瑾还真是小瞧了这秧子。
季兰辞又往后退了一大步,拢袖作揖,恭敬说道:“若世子答应娶小妹,我便将这手书便当做嫁妆一道送入陆府,送给世子,另外我会再写话本,将小妹与世子的爱情大肆渲染一番。我敢保证,明日全京城都会知晓世子是天底下最深情,最负责任的好男人。”
季兰辞唇边含笑,“世子意下如何?”
陆文瑾觉得季兰辞是在嘲讽他,陆文瑾咬着牙,眼神似刀:“本世子到底还要说多少次,我根本没碰季乐瑶,那种蛇蝎心肠的毒妇,便是送到本世子的床上,本世子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见陆文瑾这般不知尊重人,百般诋毁妹妹,季兰辞的面色骤然冷了下来,“世子,既然要与小妹结成夫妻,夫妻之间的相处便应该彼此互相尊重,相敬如宾,如此才能长久。”
“闭嘴!”陆文瑾怒斥道:“本世子没说要娶。”
季兰辞毫不退缩,仍是一副病弱儒雅的模样,“世子眼下别无选择!”
季兰辞正不卑不亢和陆文瑾对峙,僵持不下。
只见人群中,一辆华丽的马车朝着京兆府衙门驶来,从马车上下来一位身穿宫装的宫女,看上去约莫二十多岁的年纪,一张容长脸,眼上去显得严肃老练。陆文瑾经常进宫,自然知晓这宫女名叫秀珠,是沈皇后身边最信任之人。
谢府尹见宫里头来了贵人,赶紧迎了上去,笑得谄媚,“秀珠姑姑怎会得空亲自前来,可是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秀珠将双手交叠放在面前,昂头蔑视众人,“圣上圣体欠安,被那登闻鼓吵得心绪不宁,娘娘特遣奴婢来问问,到底是何人击鼓,又有何冤情要诉?”
陆文瑾起了疑心,皇后何时管京兆府的案子了?更何况如今是太子监国,朝中大小事,应该由太子做主才是。
又见秀珠和季兰辞有过好几次的眼神交流,便很快明白了季兰辞是皇后的人,他就说季兰辞哪里来的胆子敢逼婚,原来他已经投靠了沈家。
他更没想到自己曾对季明瑶处处相逼,数次逼她成亲,而如今也轮到自己也被人逼婚,娶他不喜欢的季乐瑶。
他好恨!又见季明瑶全程在人群中看热闹,眉眼间难掩嘲笑和讥讽之色。
陆文瑾一口气不顺,心中憋闷难受。
沈家出面 ,若是季兰辞将这手书交给沈家,沈皇后定会大做文章,陆家想夺权,将来和沈家必定会有场恶斗。陆文瑾即便再不愿娶季乐瑶,也因为宫女秀珠的出现,而选择妥协。
而趁众人正在看热闹之际,季明瑶身边的沈淑宜对混进人群中的几个乔装成普通百姓的男子使了眼色。
几名男子趁机悄悄靠近季明瑶的身后,扬起了手里的大刀。
而这一切都被陆文瑾看得真切,他焦急冲向季明瑶,可没想到却被季兰辞一把抱住了双腿。
陆文瑾气急,怒骂道:“滚开!”
那知季兰辞却咳出一口血,晕了过去,晕厥之前,甚至口中喃喃说道:“世子若不答应和小妹成婚,世子便不许走!”
陆文进还没听说过哪家嫁女不成,还要硬塞给男方的。
他就不信了,就凭季兰辞一个书呆子还能强行留下他不成。
他正要抬脚将季兰辞踢开,却没想到秀珠却高声道:“和谈不成,世子怎可伤人,怎可殴打朝廷命官?”
陆文瑾着急反驳,怒道:“我没有伤他,是这病秧子自己吐血晕倒的。”
可秀珠却压根不听他解释,焦急说道:“还是先去请太医为季大人瞧瞧,为免冤枉了世子,还是请季大人醒来后,和世子分说分说。”
而就在那把刀落下的那一瞬,沈淑宜一把将刀抓在手中,高声道:“季娘子小心。”她手握着那锋利的大刀,鲜血顺着刀刃往下流。
季明瑶见沈淑宜为她挡刀,猛地朝那贼人撞去。
见人群中藏着好几个持刀的可憎的男子,季明瑶心想应是和前两天跟着她的黑衣人是同一伙人。
“快跑!”
沈淑宜抓住季明瑶手便跑,
季明瑶急切地道:“他们应该都是冲着我来的。沈娘子为救我受伤,我不能再连累沈娘子,沈娘子还是先不要管我了!”
“不,要逃一起逃,”沈淑宜翻身上马,对季明瑶伸出了手,“来,我拉你上来!”
眼见着身后的杀手追上来了,沈淑宜赶紧催促道:“季娘子,快上来。”
她拉着季明瑶上了马,二人同骑一匹马,穿过了闹市。为了躲避身后的杀手,沈淑宜策马在街巷中穿梭,专门走偏僻的巷道,逃去了郊外的一间破庙。
而这时,天空突然下了大雨,身后的马蹄声渐远。
终于摆脱了那些杀手,沈淑宜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应该没有人会追上来了!这雨下得太大了,不如我们便先进去避雨,等雨停了再离开这里。”
沈淑宜将马牵到一棵树下拴好,和季明瑶进了破庙,季明瑶去拾了一些干柴,烧起了火堆,担忧地道:“让我看看沈娘子的伤。”
她从裙子上撕了块布,替沈淑宜包扎伤口,“这刀伤这么深,若是伤到筋骨,今后无法抚琴了该如何是好啊?”
沈淑宜摆了摆手,“你看,伤得不重,上点药就能好,再说我也不喜抚琴。”沈家从小将她当皇后培养,将他关在房中,逼她学不喜欢的琴棋书画,她早就已经厌烦了。
“若是有一天季娘子发现我骗了你,利用了你,季娘子会不会再也不理我了?”
季明瑶看着她的眼睛,温柔说道:“我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我觉得与沈娘子性情相投,诚心相交,若沈娘子真的做了什么,必定是有苦衷的,我相信沈娘子!”
沈淑宜默默转身拭泪,心中一片柔软,可越是这个时候便越不能心软,明日便是太子大婚,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季明瑶不会想到今日这场刺杀是她的算计,引季明瑶来这破庙也是故意为之,她对藏匿在暗处的黑衣人使眼色,黑衣人突然从那破庙的梁上现身,突然出现在季明瑶的身后,用沾染了迷药的帕子猛地握住了季明瑶的口鼻,直到她身子发软,晕了过去。
那黑衣人药倒季明瑶之后,沈淑宜走出破庙,对郭旺道:“季明瑶已经中了迷药,先生可以动手了。”
那日,她被从家祠放出后,偷听到了父亲对郭旺说的话,让他找到账本,便杀季明瑶灭口,她找到郭旺,却发现他们的人已经盯上了季明瑶,便主动提出将季明瑶引进这破庙之中,方便郭旺动手。
郭旺刚走进破庙,沈淑宜走在郭旺的身后,郭旺举刀要杀季明瑶灭口之时,她却拿出事先藏在袖中的匕首,在他的背后捅了一刀,郭旺不可置信地望着沈淑宜。
沈淑宜将昏迷的季明瑶扶起来,“阿瑶,对不起,这是我能帮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希望你以后不要怪我!”又对桃酥说道:“快,将季娘子和我的衣裳换了,让季娘子扮成我模样入沈家,明日替我上花轿。”
一个时辰后,沈淑宜策马前往北郊十里外的小树林,与此同时,一辆马车飞快地出了诏狱,出城前往北郊。
太子裴若初已经等候多时,见到沈淑宜,温声笑道:“沈娘子,辛苦了。”
沈淑宜翻身下马,跪在裴若初的面前,“求殿下多疼疼季娘子,尽可能地对她好,保护好她,不许欺负她,爱她珍惜她,一辈子对她好。殿下能做到吗?”
裴若笑道:“她是孤认定的太子妃,孤定会保护好她。珍之爱之,与她一生一世。”
等到沈淑宜的马车彻底消失,慕风也将今日季兰辞敲登闻鼓一事向太子回禀。
林棠是匪首的消息是太子透露的,手书也是太子让人交给季兰辞。
陆文瑾是非娶季乐瑶不可的。
不仅如此,好戏才刚刚开始,他们拭目以待。
第58章 第58章孤便是你口中的小白脸。……
见季明瑶有危险,陆文瑾为了尽快脱身去救季明瑶,只得对季兰辞做出了让步,答应让季乐瑶入府为妾。但他答应过要许季明瑶正妻之位,即便他纳了季乐瑶,这正妻之位也只能是季明瑶的。
他坚信,终有一日,季明瑶定会再次回到他的身边。
季兰辞为避免夜长梦多,坚持让季乐瑶明日便入镇国将军府。
只是季乐瑶做梦也没想到她会和季明瑶在同一天出嫁,只不过从此以后,她们堂姊妹二人的命运便已经千差万别,截然不同了。
陆文瑾摆脱了季兰辞的纠缠,着急赶往季明瑶出事的破庙,却不见了季明瑶的踪影,他着急询问破庙外的沈家的人,沈家人只说当时沈淑宜和季明瑶被人追杀逃进破庙,而那伙贼人早已在破庙中设下埋伏,季明瑶被人掳走,沈淑宜受了伤,沈府的管家郭旺为护住主人被贼人杀害。
沈家人将郭旺的尸体抬出了破庙,沈淑宜的婢女桃酥搀扶着头戴帷帽,受伤昏迷的沈淑宜走了出来,要将她扶上马车。
陆文瑾急于追问季明瑶的下落,赶紧追上前去,“请沈小姐告知当时在破庙中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掳走季明瑶的贼人又是何容貌特征?”
桃酥道:“我家小姐受了伤,又受了惊吓,已然昏迷不醒。待我家小姐醒了,我自会将世子的话转告小姐,另外若有那贼人的消息,我家小姐必定会第一时间将消息送往陆府。”
陆文瑾急切道:“来不及了。”
季明瑶被贼人掳走下落不明,耽搁得越久便越危险,一想到季明瑶会出事,他要急疯了。
“还请沈小姐现在便将情况告知。”
今日季兰辞敲登闻鼓,其背后之人,便是沈皇后,而季明瑶被人追杀,沈淑宜又恰好出现,这也未免太过巧合了,说不定这就是沈家自导自演的一出戏,沈家定是为了对付长公主,说不定季明瑶出事就是沈家所为。
思及此,他一把扣住沈淑宜的手腕,他的手里藏着一根极细的银针,正要用那针将沈淑宜刺醒,陆文瑾怒道:“还请沈小姐将真相告知!”
桃酥见陆文瑾一直在纠缠,吓得
心都快要跳到了嗓子眼,她怀里扶着的并非是沈淑宜,而是与沈淑宜换了衣裳,又被沈淑宜迷晕的季明瑶,而真正的沈淑宜已经和季泽川一起出城,此刻应该已经出了城门,逃出京城。
沈淑宜对她再三嘱咐,一定要将季明瑶送上前上东宫的花轿,若是被外人知晓她逃婚,她必死无疑,而只要季明瑶上了东宫的花轿,接下来的事太子会替她善后。
桃酥紧张地说道:“若是陆世子执意纠缠,我便喊人了!难道世子还要与沈家为难不成!”
但桃酥毕竟只是个十五岁的小丫头,到底是不经事,而陆文瑾本就生得面容冷峻,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小姐又没在身边,无人出主意,桃酥吓得心跳加快,惊慌失措,手都在发抖。
见桃酥如此反应,陆文瑾更是生疑,为何沈淑宜受伤后会被遮住脸?还有那日在大街上,季明瑶被人跟踪,同他提到什么账本,后来他派人去查过,那些跟着季明瑶的人就是沈家派来的。
难道眼前之人并非是沈淑宜而是季明瑶?
一旦心中有了这个猜测,他便越觉得眼前的人的身段和身高都像极了季明瑶。
便越发怀疑季明瑶定然是被沈家控制了,这才不敢出声。
“若是沈娘子执意不回答,那本世子便只好冒犯了!”
陆文瑾正要伸手去揭沈淑宜头上的维帽,身后却传来一声呵斥之声。
“陆世子这是做什么?想来小妹也不曾得罪世子,怎的世子怎敢对小妹如此无礼!”
来的人是沈璃,沈璃策马上前阻拦,但沈璃武艺高强,陆文瑾自觉也没几分胜算,但心中又焦急难耐,“她根本就不是沈淑宜!”
桃酥情急之下只好故意将季明瑶的一截手腕露出来,让沈璃看到她手腕内侧的那颗红痣,这是沈淑宜为季明瑶用朱砂笔画上去的,为了便是掩人耳目,不被人察觉她和季明瑶既然调换了身份。
见到那颗红痣,沈璃自然对沈淑宜的身份深信不疑,桃酥又对沈璃小声说道:“小姐被贼人伤了脸,这才戴了帷帽,明日便是小姐和太子大婚了,若是被旁人瞧见,消息传到东宫,定会影响明日大婚。奴婢打算尽快将小姐送回府上请太医救治,若是揭开帷帽,伤口吹了风,恐会感染,便更加不利于医治。”
沈璃颔首,“事不宜迟,赶紧送淑宜回府,我来拦着陆文瑾。”
他冷眼看向陆文瑾,怒道:“世子这是喝醉了,说的醉话么!沈某确定这就是我妹妹沈五娘而并非旁人!还有若是世子再对我的妹妹动手动脚,那便休怪沈某对世子不客气了!”
沈璃一把拔出长剑拦住陆文瑾的去路,“昔日世子不但对季娘子死缠烂打,异常执着,沈某便提醒世子一句,世子和季娘子再无婚约,明日世子要迎娶的新娘,要娶季娘子的堂姐季乐瑶。”
“你……”陆文瑾面色阴沉,眼神似刀刃,他日一定会让沈家付出代价,让沈璃跪在他面前,向他磕头求饶!
见沈家的马车已经走远,沈璃也收了剑,策马离去。
陆文瑾对荣升道:“多派些人手暗中跟着沈府,看能否找机会混进去。”
他一定要亲眼见到那带着帷帽的女子到底是不是季明瑶。
可沈府哪里是轻易便能进的,沈璃像是知晓了陆文瑾会夜探沈府,特意等候着陆文瑾的人前来,他亲自解决了那些人,将他们五花大绑丢进了陆府宅院。
陆文瑾更是气得一通烂砸,既然无法派人潜入沈家,那他便只能守在沈家外面,观察着沈家的一举一动。
陆文瑾在沈府对面的酒楼枯坐了一整夜。
他守了一整夜,熬得眼睛都红了,眼底两道浓重的青黑色,却依然不敢有片刻的放松。
他没有证据,亦不能带人硬闯朝中一品大员的府邸,以沈家如今在朝堂上的地位,沈国公只手遮天,沈皇后把持后宫,便是长公主也不敢轻易得罪沈皇后和沈国公,为自己树敌。
直到夜色尽退,阳光从云层透出,万丈光明映照着大地,此刻东宫迎亲的仪仗队和甲卫浩浩荡荡前往沈家。
今日是太子和沈淑宜大婚之日,天亮了,沈家的大门也被打开了。
领头的将军身骑高头大马,便是东宫侍卫之首慕风。
不多时,百余甲卫和百人的仪仗队,伴随着喜乐从陆文瑾所在的酒楼门前而过。
紧接几声礼炮炸响,爆竹声响起,东宫前来迎接新娘的辇轿穿过街巷,停在了沈府门前。
甲卫列队,等候吉时迎接太子妃上轿。
只见十多个婢女簇拥着新娘出了沈府。
新娘将手搭在桃酥的手上,那些婢女替新娘整理喜服之上长长的裙摆。
只见身穿华丽喜服,手执绣团扇的新娘出了沈府,正要被人扶上辇轿。
陆文瑾站在酒楼外,倚着栏杆往下望,新娘被那缀满明珠的凤冠上垂下的珠帘遮住面容,又被手中那把绣金团扇遮住,陆文瑾看不清新娘的脸,心中却更是焦急难耐。
新娘对沈夫人和沈国公行叩拜大礼,沈夫人不断抹眼泪,对沈淑宜嘱咐了几句,新娘便被扶上了辇轿。
只因那礼炮的声音太大太响,陆文瑾又离得较远的缘故,他并未听清沈夫人对新娘到底说了什么,心想若真是季明瑶,她又怎会代替沈淑宜嫁入东宫,替嫁入宫乃是死罪,便是沈家也没那么大胆子。
但他一直守在这里,却始终不见季明瑶从沈府出来。
他心中惴惴不安,又开始胡思乱想,难道是沈家人为得那什么账本,杀人灭口?难道季明瑶早就已经被沈家害死了?
心中的种种念头,都快要将他逼疯了,但他还是忍不住朝那迎接新娘的轿辇看去。
陆文瑾捏碎了手里的酒盏,碎瓷片划破了手掌,鲜血沿着掌心往下流。
荣升在旁劝道:“世子这又是何苦呢?或许季娘子并未被沈家人带走,世子不要着急,属下也已经让人出城寻找季娘子的下落,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再说季娘子说不定是出城办事,她很快就会自己回来了。”
陆文瑾注视着辇轿,酒一杯接着一杯往肚里灌。
突然,陆文瑾便见到太子妃的辇轿颠了一下。
新娘额前的珠帘晃动,手中的团扇一偏。
这一幕正好被陆文瑾看见,他耳边轰地一声响,就像整个人被闷雷击中了一般。
那太子妃的辇轿上坐着的根本就不是旁人,而是季明瑶。
而昨夜被沈家带上马车,被带入沈家的就是季明瑶。
他的直觉没有错,季明瑶一直就在沈家。
他不管不顾,跌跌撞撞地追出去,跑到大街上去追赶太子妃的辇轿,急切说道:“弄错了,轿中坐的是季明瑶,不是沈淑宜。太子要娶的太子妃是沈淑宜,不是季家三娘子。你们弄错了。”
陆文瑾突然硬闯迎亲队,阻拦喜轿继续前行,迎亲队被迫停下,慕风策马前来查看,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一位甲卫答道:“是陆世子拦了辇轿,还想要硬闯阻拦太子殿下大婚。”
陆文瑾见是慕风,心中大喜,急切地道:“慕将军,我方才亲眼瞧见辇轿中坐的是季家的三娘子季明瑶,而太子殿下要娶的太子妃是沈家五娘淑宜,错了,是太子殿下弄错了,当务之急是先将人送回去,让季娘子和沈娘子换回来。”
还好,是他及时发现了弄错了,及时拆穿了沈家想要冒名顶替的阴谋。
若是等到季明瑶被抬进了东宫,被太子发现她冒名顶替要治她的罪,可就晚了。
陆文瑾心想难道是沈家不愿意沈五娘出嫁,便随便找了季明瑶冒名顶替?
沈家惹怒了太子,自己作死,于他和母亲都有利。
“若是慕将军现在重返沈家,将真正的沈淑宜送去东宫,还能赶上大婚吉时,还请慕将军命迎亲队速速返回,可莫要再耽误太子大婚的吉时了。”
慕风看了陆文瑾一眼,冷笑道:“多谢陆世子一片好意特地赶来提醒,但太子殿下并未弄错。”太子几番暗示,陆文瑾却都未察觉,如此看来,陆文瑾实在愚不可及。
“你说什么?什么叫没有弄错?”
陆文瑾惊恐地睁大眼睛,他脑中嗡嗡作响,暴怒不已。
他不禁怀疑这一路礼炮的声音太大,是他的耳朵坏掉了?于是他又问了一遍,“慕将军方才说什么?什么没有弄错?”
慕风冷眼着陆文瑾,又认真地说了一遍,“太子殿下一直想娶之人就是季家三娘子季明瑶,而非沈淑宜。陆世子也并没有看错,东宫更没有弄错,辇轿上坐的一直都是季娘子,太子的想娶的太子妃是季明瑶!”
陆文瑾懵了,惊呆了。
他想到了在
清河县见到的那个戴着狐狸面具,在悬崖边救下季明瑶的男人,他总觉得面具之下露出的那双眼睛很熟悉,就好像在哪里见过,如今再将那双眼睛,和太子的那双幽深的凤眼联系起来,当真是一模一样。
还有在张宅中他被人打晕后塞进床底,同季明瑶在浴桶中嬉闹,羞辱他的那个男人。
慕风亲自前往清河县传圣上口谕,宣读圣上嘉奖季明瑶,封为清河县主的圣旨,太子特意和他同坐一辆马车回京,他那时便该想到的。
卫初。
陆文瑾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
卫初,
裴若初。
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是他一直被蒙在鼓里,一直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是他蠢笨如猪,竟然从未察觉到不对劲。
太子到底是什么时候和季明瑶搞在一起的?
是在太子微服赶往清河县剿匪之际?
还是在白马寺,被季乐瑶撞见有人抱着落水的季明瑶,他们湿身相贴之时?
还是更早以前,太子从陆府救走了中了春。药的季明瑶,他在床榻之上发现的那枚玉扣?
还是早在他和季明瑶的定亲宴当天,季明瑶马车下传来的动静,还有他闻到的那股淡淡的檀香?
这一切的蛛丝马迹,都表明觊觎他的未婚妻,染指他的未婚妻之人就是太子。
那檀香是常年在白马寺中修行的太子裴若初身上沾染的气味。原本在很早以前,裴若初便觊觎他的未婚妻,他觊觎自己亲侄儿的未婚妻。
他就是一个笑话,是这天底下最愚蠢的人,他竟然从未怀疑过太子。
生气、愤怒、屈辱等种种情绪都交织在一起。
太子到底有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将他玩弄在股掌之中时,到底有没有将镇国将军和长公主放在眼里?
身为储君,品行不端,竟然觊觎臣妻,什么光风霁月,什么大燕难得的贤名仁德之君,都是谎言。
裴若初将他瞒的好苦,季明瑶将他害的好苦。
一想到这对狗男女从一早便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苟且,想到那时在张宅听到的喘。息声,想到季明瑶的背叛,陆文瑾急怒攻心,突然吐出一口鲜血来。
他发誓定要将自己所受的屈辱都一一讨回,狠狠报复,让这对狗男女不得好死。
慕风见陆文瑾的脸色几番变化,又气又怒,甚至还吐了血,不禁在心中冷笑,这才到哪里啊,这便受不了么?当初他逼迫季明瑶成婚,强加在季明瑶身上的痛苦,太子要百倍偿还。
好戏才刚刚开始,这是太子大婚为陆文瑾送上的第一份大礼。
但陆文瑾心里承受能力如此差,这可不行啊!
慕风提醒道:“太子大婚吉时将至,还请陆世子让一让,莫要误了新人拜堂的好时辰。”
“不过,陆世子知晓了真相也好,免得今后从他人的口中听到真相后会更痛苦,世子如今的情况就不必多说了吧,先是在成婚当日,外室找上门来,又在沈家小姐的寿宴之上,同太子妃的堂姐上演活春宫。”
“陆世子声名狼藉,臭名昭著,世子不会还以为这样的自己能配得上圣上亲封的清河县主吧?”
陆文瑾觉得喉咙腥甜,一口血从喉咙中涌出,他强忍着恨意和屈辱,将那口鲜血咽了进去,口中喃喃说道:“是我配不上吗?”
慕风见目的已经达到,便下了最后的驱逐令,“来人,世子醉酒神志不清,将他送回陆家,让陆大将军和长公主殿下为陆世子醒醒酒。”
两个甲卫上前要强行拉开陆文瑾,陆文瑾却死死抓住季明瑶的辇轿不放,双眸通红,面容扭曲,状似疯魔一般,“阿瑶与我暗中来往七年,我们早已亲密如同夫妻,七年的感情岂是说断便能断的?”
坐在辇轿中的季明瑶紧紧地抓住华丽繁杂的裙摆,气得浑身发抖。
自她昨晚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在沈家了,沈淑宜的婢女桃酥跪在她的面前,求她救自家小姐。
当季明瑶得知沈淑宜和兄长已经逃出了京城,季明瑶却彻底松了一口气,自是心中欣慰,便想着用她的一条命换沈淑宜和兄长的幸福,觉得很值了。
于是她答应桃酥,换上沈淑宜的婚服,坐上了东宫的辇轿,替嫁赴死。
可没想到她被陆文瑾认出,陆文瑾甚至为了抹黑,添油加醋。
围观看热闹的百姓都蜂拥而至,将现场围得水泄不通。
所谓暗中来往七年,是因为他们曾有过口头婚约,季明瑶等了陆文瑾整整七年。
至于亲密如夫妻,则是陆文瑾卑鄙无耻,用下作的手段对她下药。
季明瑶气得浑身发抖,就连那绣金团扇上的缀着的珍珠也跟着轻轻地颤动,唇都快要咬破了。
“陆文瑾,你无耻!”
陆文瑾大笑,眼泪却顺着脸颊流下,“我待阿瑶一往情深,可阿瑶又是如何回报我的呢?”
陆文瑾拔高嗓音,几乎是嘶吼出声,“阿瑶数日前才与我退婚,今日便再嫁他人,难道阿瑶在同我在一处时便琵琶别抱,早已同他人暗通款曲,背着本世子养了小白脸不成?”
围观众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只见一骑杀出,那人身穿华丽喜服,头戴白玉莲花冠,像是佛塔壁画上飞天神佛。
衣袍华丽,在阳光上,太子蟒袍之上绣着金线的龙纹熠熠生辉,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光晕之中。
灿烂华丽,俊美无双。
那是大燕的储君,也是大燕最为俊美,令万千少女为之倾倒的心目中的白月光,当朝储君裴若初。
只见身穿喜服的太子面带慈悲,唇角含笑,缓缓抬起手中的剑,直指陆文瑾的胸口,“孤便是你口中的小白脸。”
季明瑶觉得眼前一阵阵眩晕,甚至被光刺晕了眼睛,随着眼前储君的轮廓逐渐清晰。
她惊得放下了手中的团扇。
第59章 第59章给她一个终身难忘的洞房夜。……
光影中男子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季明瑶见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再见卫初,却见他身上穿着太子蟒袍,朱红的锦袍,热烈如火,就连那张温润的玉面也衬得张扬明媚,周身带着睥睨众生的君王威仪。
他竟是大燕的太子殿下。
她要嫁的竟是太子!
陆文瑾显然也是震惊不已,跌跪在地上。
众人叩首,跪拜,“拜见太子殿下!”
季明瑶的眼神从震惊到愤怒,再紧紧握拳,身体不可抑地发抖,原本她还担心被太子察觉替嫁而内心不安,现在看来,或许从一开始便是太子蓄谋已久,太子想娶之人根本就沈淑宜。
那沈淑宜知晓实情么?季明瑶心想沈淑宜应该也是知晓的。
他们早在暗中达成了交易,沈淑宜和兄长一起逃出京城,她替嫁东宫。
或许就连沈家寿宴之上的布局,也是太子所为,是太子算计了所有人,最后完成这场完美的替嫁。
兄长和沈淑宜、陆文瑾和季乐瑶,还有自己都成了太子棋盘之上的棋子。
为了娶她,为了得到她,太子精心布局,甚至利用了所有人,若是换做旁人,在知晓了太子的良苦用心,知晓太子用尽心机和手段也要谋娶,只怕会欣喜若狂。
可季明瑶却并非如此,她便是恨透了陆文瑾的强迫和欺骗,恨透了那种命运不由自己做主的无力感,更是想到自己日夜为兄长性命担忧,想到沈淑宜清誉名声尽毁,被沈家责打,她听桃酥为护沈淑宜被打成重伤,险失性命。
她紧紧握拳,细长的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的肉里,掌心被掐得红肿不堪。
只见裴若初带金莲花冠,红衣猎猎,俊美无双,他本就长得好看,如今一身华丽蟒服,繁复而华丽的衣袍更衬得太子矜贵无双,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不容人抗拒的威压。
他轻抬手中的长剑,剑指陆文瑾的心口,“孤曾暗示过世子多次,在清河县时,孤特意等世子一道回京,便是等世子认出孤,可没想到世子竟
然迟钝至此!不过世子真是一贯的眼盲心瞎,不仅舍弃了珍珠去选鱼目,因一个低贱的青楼女子而舍弃了瑶儿,当初你做出这般选择之时,便该想过今日的结果,像瑶儿这般好的女子,让人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你怎可如此轻贱强迫她至此,陆文瑾,是你不配!”
“你”陆文瑾气得双眼通红,急怒攻心,嘴角再次吐出的鲜血,但太子说的都是事实,他半分都反驳不得,更是恼恨自己的愚蠢,当初为何太子与他对面而坐,他却并未认出太子就是那晚夺去季明瑶清白的男人。他好恨!
裴若初笑道:“孤爱慕瑶儿已久,无一日不思念,无一日不想从你身边夺过来,无一日不想娶她为妻。陆文瑾,瑶儿因你屡次受伤,你百死莫赎!”
“但今日乃是孤与瑶儿的大喜之日,不宜见血,孤也懒得动手杀你!”裴若初笑容不改,可那深沉的眼眸中添了一抹狠厉之色。
他看向辇轿中身穿大红喜服,手执团扇的新娘,眼中的那股戾气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宠溺和温柔,“若孤让世子血溅当场,恐会吓着孤的太子妃。”
他手中的长剑自下而上,剑尖朝向陆文瑾的脖颈,“若孤是世子,便该以死谢罪,也可少去日后的诸般痛苦。”
长剑刺破了陆文的锦衣,又及时入鞘,剑尖上染了一丝鲜血。
“滚吧!”
慕风命人强行将拦路的陆文瑾拉开,裴若初策马行至太子妃的辇轿前,温声说道:“瑶儿,孤亲自来迎你了,瑶儿,好久不见!孤的太子妃。”
陆文瑾哪里肯罢休,他佣金了一切手段,却依然是一场空,此刻眼底一片通红,满腔的恨意和委屈,他差点咬碎了牙,“堂堂太子,竟然觊觎臣的未婚妻,夺臣妻子,如此行径,就不怕天下人唾骂指责吗?太子德行有亏,不配为君!”
裴若初看了一眼陆文瑾,满眼鄙夷,“孤不惧流言,更不惧天下人!”
“不过陆世子这故作深情的模样到底演给谁看呢?你莫不忘了瑶儿早就和你退了婚,昔日你利用手中的权势伤害逼迫瑶儿,殊不知你用权势压人,他日亦会被权势所压,你伤害瑶儿的亲人朋友,连最起码的尊重他人都做不到,你的喜欢,才是瑶儿的不幸!”
“孤差点忘了,今夜也是世子的大喜之日,世子今夜便要抬美妾上门,孤便在此提前为世子道喜了!不过今日是孤与瑶儿成亲的大喜日子,孤实在不得空去镇国将军府喝喜酒。不过,下次世子成婚,孤定不会缺席,会同瑶儿一同前去贺喜。”
裴若初顶着一张温润的脸,说话却刻薄,陆文瑾拼命挣扎,想要拦住那辇轿。裴若初却勒紧缰绳,身下的白马突然受惊,高高地抬起了前蹄,眼见这马蹄踏下,陆文瑾惊得呆住了。
“还有,孤的这匹马性子烈,世子若不幸被马踩中,恐会酿成惨案,世子还请避一避。”
荣升担心陆文瑾冲撞惹怒东宫,连忙上前,抱住陆文瑾,不想陆文瑾一时冲动,最后闹得无法收场。荣升心中所想的是主子每次都会栽在季明瑶的手中,如今季明瑶嫁入东宫,少了个祸害,世子也可就此死心,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担心自己拦不住世子,赶紧吩咐陆府的随从上前拦住世子。
东宫的迎亲队中因陆文瑾的阻拦出了一点小小意外,但却丝毫未影响今日太子大婚进程,甲兵在前面开路,步伐整齐,铁甲铮铮,气势恢弘,喜乐不绝于耳。夹道两旁的花树,花瓣纷飞。
陆文瑾死死地盯着辇轿之上的季明瑶的背影,心中恨意难消。
他总算是彻底明白了,沈府的寿宴就是太子布局,是太子利用他对付季泽川,还让他错认为自己已经得手,所以才能解释他的人将季泽川送往诏狱,最后被太子的人控制。
他在沈家寿宴之上被人打晕,和季乐瑶纠缠出丑,也是太子所为,太子曾去清河县剿匪,恐怕已经查到了林棠是匪首的消息,再让人对季兰辞透露此事,逼他娶季乐瑶,这都是太子的连环局。
不仅如此,沈家因为沈淑宜夜会季泽川之事东窗事发,忧心太子会退婚之时,太子不提退婚,反而让沈家放松警惕,使手段让季明瑶从沈家出嫁。
如此便可避免沈皇后出手阻拦亲事。毕竟太子妃出身显赫,大多出自世家,以季明瑶如今的处境,是万万无法成为太子妃,与其请旨赐婚,困难重重,倒不如先斩后奏,直接替嫁,只怕如今沈淑宜已经不在京城了,太子控制沈淑宜,恐怕绝不会让她再回到沈家。
季明瑶是从沈家嫁出去的,太子妃临时换人,沈家亦有责任,若是无法寻回沈淑宜,沈家便要认下这个大亏。
太子这招实在高明。
处处布局,层层密网,将所有人都算计了。
陆文瑾突然挣脱了荣升的束缚,翻身上马,“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阿瑶嫁入东宫。”
他心中有种强烈的预感,若是今日他无法阻拦季明瑶出嫁,他恐怕就会永远地失去阿瑶了。
他甩鞭狠狠地抽打在马背之上,去追东宫的迎亲队。
当他追到东宫门外,远远地见到裴若初下马,走到轿前,对坐在辇轿上的季明瑶伸出手,“瑶儿,孤迎你入宫。”
陆文瑾怔怔地看向辇轿之上的季明瑶,高声道:“阿瑶,不要去!”
季明瑶并未对裴若初伸手,也并未下辇轿,手中那绣金团扇依然遮挡着面容,看不清她的喜怒。
只见陆文瑾连滚带爬到辇轿前,“阿瑶,你不能跟他走,我们都被太子算计了。那晚在沈府寿宴,我根本就没碰季乐瑶,还有你的兄长季泽川根本就不是我的人抓走的,是太子带走了季泽川,再栽赃陷害于我。阿瑶,你要相信我,这都是他利用沈淑宜的寿宴设局,我们所有人都成了他手中的棋子,都被他玩弄在鼓掌之中。”
“阿瑶,难道你甘愿被他摆布吗?你被欺骗吗?阿瑶,你不能跟他走。你若入了东宫,他便会用季泽川要挟你,你会一生一世都困于东宫,困于牢笼,成为太子的掌中雀。”
季明瑶大笑了一声,“我知道,但无需世子来提醒我。”
她缓缓起身,走出辇轿,将手放在裴若初的掌中,由他牵着自己入东宫。
陆文瑾赶紧上前,抓住她的裙摆,“阿瑶,你不要走。阿瑶,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瞒着你养外室,我不该强迫你,阿瑶,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给我们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我会改,会对阿瑶好的,想想我们的曾经,想想我们的七年的感情!”
季明瑶只是看了他一眼,抽出身旁甲卫的配剑,一剑割断袍角,“你我纠缠多年,便在今日了断!陆文瑾,此生我都不愿再见你!”
她将剑交给裴若初,正要跪下请罪,“殿下,喜服被我弄坏了,还请殿下责罚。”
裴若初揽握住她的腰,及时阻止她跪下,“你知道的,孤又怎会怪瑶儿?不论瑶儿是想割袍断义,还是将喜服撕了玩,孤都不会怪瑶儿。再说孤期盼今日这场大婚已久,苦等多日,又怎会只准备了一件喜服。”
在那间无人知晓的暗室之中,皆是季明瑶的画像,还有成百上千套喜服和凤冠。
如果季明瑶想,便是每天换一套,想穿一辈子,他亦会满足。
陆文瑾还要
再阻拦,裴若初冷声道:“世子欲破坏孤和太子妃大婚,来人,将世子请出去!”
太子虽说的是请,但东宫的高位身形高大的守卫手执长棍上前,陆文瑾每前进一步,那碗粗的木棍便打在他脊背之上。陆文瑾虽然会武艺,身上还有金丝软甲护体,依然无法抵挡数十名武艺高强的暗卫手中的棍棒。
他整个人便似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直接被打趴在地上。
“哇”地一声,他喷出了一口鲜血。
陆文瑾被棍棒打出了东宫,之后朱红色的宫门便“砰”地关上了。
他艰难地对着那道门伸出手,好像要去触碰季明瑶和太子相携而去的背影,他强忍疼痛从齿缝中艰难地挤出几个字,“阿瑶,你不要嫁给他!阿瑶,你回来!阿瑶,你是我的,我不许你嫁。”
可再也无人会回应他。
原本晴朗的天色突变,阴沉沉的天空滴下了几滴雨点。
很快便暴雨倾盆。
他想起季明瑶十四岁便和他有了婚约,他守着那个青涩的少女变成了如今亭亭玉立的美人,他等着她长大,等她嫁给自己,可没想到季明瑶成了别人的妻。
陆文瑾痛苦地捶打着地面,直到手上血肉模糊,鲜血也从嘴角往下滴落,“阿瑶,阿瑶你回来”
喜乐身身,传至宫墙外,
礼炮炸响,霎时无数烟花升上夜空,烟花轰鸣,几乎覆盖了京城半城,万千烟火璀璨绚烂。
太子大婚,几乎燃尽了满城的烟花,宫外百姓的欢呼声和惊叹声传入陆文瑾的耳中,雨水无情冲刷着他的脸侧,将他淋成了落汤鸡,将他淋得狼狈不堪。
有路人经过时,见地上的水洼中躺着一个人,抬脚踢了踢,而后发出一声惊呼,“原来这人没死啊,还活着!”吓得连忙后退了几步,“也对,要是死在太子大婚当天,多晦气啊!”
直到陆文瑾发出一声嘶吼,“滚!都给我滚开!”他身受重伤趴在地上,痛苦不堪。
隐约间,他好像见到了太子和季明瑶面对彼此,行礼叩拜,正是结为夫妻。
最后,太子妃在宫女嬷嬷的簇拥下送入太子寝房。
接下来便洞房花烛之时。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雨中趴了多久,已是浑身冰凉,内心绝望,心冷如冰。
他强忍着伤痛起身,爬上马背,在雨夜中纵马驰骋。
可陆文瑾不知,今夜他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裴若初就像是潜伏在暗夜中的猎人,早已对自己瞄准了许久的猎物布下了陷阱,陆文瑾逃不掉。
东宫寝殿之中,东宫上下,乃至前来赴宴的朝臣也从未见过太子如此欢喜,只道太子极为看重太子妃,又不禁羡慕沈家的女儿当真是好命。
大婚比想象中还要顺利许多,当他和季明瑶行完夫妻之礼时,裴若初的心中仍有有种不真实感。
他终于娶到了季明瑶,终于能名正言顺地拥有了她。
可季明瑶全程团扇遮脸,也并未给他一个眼神,没有同他说一句话。
本次负责太子大婚事宜的所有宫女内侍都被裴若初换成了信任之人,自然不担心大婚会出任何意外。
终于到了最激动人心的环节,内监高声宣布将太子和太子妃夫妻送入寝房。
太子与朝中重臣敬了几杯酒之后,便急切地迈进寝房。
今天是他和季明瑶的大日子,洞房之夜讲究的便是一个圆满,只要完成了这件大事,他和季明瑶才算是真正的夫妻。
裴若初面带喜悦走进了寝房,季明瑶手执团扇,坐在喜榻之上等待他的到来,这是出现在他梦中很多次的场景。
裴若初甚至开始紧张起来,“瑶儿累了吧!可先放下扇子。”
太子大婚最是繁琐,季明瑶确实累极。
裴若初嘴角漾着笑意,起身将桌上的合卺酒递给季明瑶,“瑶儿,你可知我有多欢喜,我朝思暮想,便是为了今日,为了能娶瑶儿为妻。”
他想多留些二人独处的空间,不想旁人打扰,便让寝房内伺候的宫人都出去了。
“头上的凤冠重吗?我替瑶儿取下来。瑶儿不必紧张,仍旧将我当成卫初便好。”
季明瑶点了点头,并不抗拒。
裴若初替她摘下凤冠,今日的季明瑶妆容精致,明艳大气,都说新娘出嫁时是最美的,而他的瑶儿是这世间最美的新娘,这在季明瑶同陆文瑾大婚的当天,他便已经见过,此生难忘。
他温柔注视着美丽的妻子,眼中亦有千般柔情。
而季明瑶主动端起酒杯,与他交臂,喝下了这合卺酒,而后起身,将双手搭在裴若初的肩上,主动坐在裴若初的腿上,做势要去解他的玉带,“今夜是妾身与殿下的大喜之日,妾身便服侍殿下安置了吧?”
裴若初心驰神荡,心向往之。
原本他还以为自己算计了季明瑶,她会生气,会愤怒,会大发脾气发泄,可没想到她非但没生气,还如此主动,看来,季明瑶心中也是有他的,定然也是愿意嫁给他的。
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无疑是这世间最幸福的事。
“好。”
他正要将季明瑶拥入怀中,为她褪去喜袍之时,季明瑶却突然一把将他推开,从他的腿上起身,裴若初抱了个空,他挑了挑眉,无奈笑了。
“太子殿下是不是很希望我会如此说?”
季明瑶冷笑道:“可惜我不会如此。”
“敢问殿下将我当成什么?当成殿下笼中的小鸟?还是殿下觉得这般戏耍于我,将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很好玩吗?”
她从发间抽出一支金钗,一把抵住了自己脖颈,“殿下若是不想时刻都防着枕边人下手,便请殿下写下休书,将我休弃。”
裴若初蹙了蹙眉头,“大婚当天写休书是为不吉利,再说我疼瑶儿,爱瑶儿都来不及,又怎会休了瑶儿!瑶儿放下手中金钗,到孤的身边来。”
眼见着裴若初布布紧逼,季明瑶着急地道:“你别过来,再过来,我真的刺了!”她却被裴若初一把抓住手腕,猛地朝自己的胸口刺进去。
顿时鲜血涌出,他的胸口溢出大片血迹。
季明瑶大声惊呼,“太子殿下这是做什么?”
裴若初紧紧地握着季明瑶的手,“阿瑶刺我,我知阿瑶心中有气,若能让阿瑶消气,阿瑶尽管往这里刺。”他褪去身上的喜袍,褪去里衣。
“狠狠地刺,阿瑶越是狠狠地刺,孤越是快活!”
他的胸前都是鲜血,季明瑶攥着簪子的手,却是怎么也刺不下去了。
“殿下明知我不喜他人欺骗算计,更不喜被强迫。哪有人连成婚都要算计的。”季明瑶气红了眼。
“殿下要么写休书,要么同我和离!”
裴若初看向季明瑶,“若瑶儿离开,那孤便只能让人将沈淑宜抓回来,难道瑶儿便狠心让她和季泽川分开呢?”
他深情注视着季明瑶的眼眸,眼中满是忧伤,季明瑶甚至不敢直视那双忧伤难过的眼睛,“若是瑶儿实在厌我,我可和瑶儿约法三章,若得不到瑶儿的应允,我便绝不会踏入寝房一步。如此,瑶儿能不能先在东宫住下呢?”
季明瑶怒道:“这约法三章由我来写!”
到了后半夜,风雨交加,电闪雷鸣,只听陆府的廊檐外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荣升一路跑着进府向
长公主禀告。
长公主披着衣裳起身,被雨淋得湿透的荣升跪在长公主的面前。
额头咚咚咚地磕着地面,磕得满头鲜血,“殿下,世子雨夜纵马,属下跟丢了,世子失踪了!”
“什么!”
第60章 第60章孤来喝避子药
寝宫外,慕晴将耳朵贴在门上,偷听房中的动静。
慕风突然出现,一掌拍在慕晴的肩头,“就知道你在偷听。殿下交办的差事办完了吗?”
慕晴并未理会兄长,而是竖起耳朵,蹙眉问道:“好像很激烈。”
慕风板着脸训斥,“轻浮孟浪,女孩子偷听人家夫君的墙角,成什么体统!”脸一红,小声说道:“太子殿下爱慕太子妃已久,终于娶到了季娘子,必定是琴瑟和鸣,如鱼得水,闹出的动静大一些也很正常。”
他觉得偷听主子洞房实在不妥当,他一把将慕晴拉开,“好了,别偷听了,说正事。”
慕晴道:“陆文瑾跑到樊楼大醉一场,之后便醉酒纵马出城,遇到意外。”
当然这个意外却是人为,
是太子殿下为陆文瑾送上的第二份大礼。亲眼见到心上人嫁人,陆文瑾深受打击,暴雨夜一直东宫门外躺着,好几次差点被人踩在脸上。
慕晴暗中跟着他,直到四更天后,陆文瑾终于起身去了樊楼,他喝得酩酊大醉,在雨夜纵马,发疯似的在雨里狂奔。
慕晴也策马跟上,跟出了城外,他在地上拾起一块小石子,两指用力一弹,往马腿上打去。
马被石子打中,跌跪在地,直接将陆文瑾甩了下去。
陆文瑾几次三番伤害季明瑶,季明瑶是天底下最好的太子妃,也是最好的主子,将她当成家人般对待,若非太子嘱咐要留陆文瑾性命,她一定会宰了陆文瑾为季明瑶出一口恶气。
又想着陆文瑾会武艺,多半也摔不死他,未免浪费大好机会。
太子已经娶了太子妃,下一步便是夺位了。
沈家一直虎视眈眈,长公主虽然一直未有动作,但东宫打探到一个月前鞑靼王入京应是找过长公主,恐怕长公主和鞑靼有所勾结,图谋江山。
永王之子裴寂虽然被抓住并处以极刑,但他身边最大的谋士文铮先生下落不明,恐怕也在暗中布局,想将牢房里关着的那位放出来。
东宫危机四伏,不能有片刻的懈怠。
“兄长不会真的以为殿下同太子妃是在圆房吧?”
慕风大为震惊,不禁脱口而出,“不是圆房,难道是打架么?”
慕晴看了一眼兄长,觉得兄长虽然对男女之事半点都不开窍,但在有些时候还是很睿智的,比如此刻,他能一眼便看清寝房中发生了什么。
太子和太子妃就是在打架。
寝宫中。
裴若初紧握着季明瑶的手腕,冷眼看着染血的发钗,“如此,瑶儿解气了吗?”
“若瑶儿不解气,瑶儿尽管往这里刺。”
他褪去了衣裳,鲜血从胸口溢出,握住季明瑶颤抖的手,正要往胸口刺去,季明瑶惊得大喊出声,“你疯了吗?”
裴若初看着季明瑶却笑了,“从见瑶儿的第一眼起,孤就已经疯了。”
明知自己注定走的是一条孤独之路,明知自己不能动情,他无数次告诉自己他对季明瑶只是报恩,无数次提醒自己该履行承诺,为她昨寻个品貌端正的好郎君,可当他见到季明瑶与对齐宴笑,送沈璃护腕,传出同齐宴成婚的喜讯,尽管是假的,他依然嫉妒成狂。
他苦苦克制,却一再失控,最后只能任由自己越陷越深,任由自己沉沦。
他想他早就疯了吧。
他只季明瑶不会受他摆布,不喜被人欺骗,他依然想尽千方百计,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他怕他争不过。
季明瑶扔了手中染血的钗,像是看疯子般退了几步,然后缓缓蹲在墙角,抱膝,将头埋在臂弯之中,“可我早该知道的,你工于心计,凡事皆可利用。你和陆文瑾并无不同,他迫我嫁,你设计谋娶。”
可笑她却对他抱有期待,想着他既然跟了自己一场,她会好好待他。
季明瑶难过地说道:“我那日认真地考虑了你说的话,你说想和我住在一起。我也觉得既然我养了外室,便要对你负责,将你安置在外宅之中。为此,我还特意去挑选了一个宅院,也为你挑了一间房。想着你跟我好一场,我也答应过要宠你,会给你最好的。”
“但没想到你竟将我戏耍一番,策划了一场替嫁的阴谋。我是你陷阱中的猎物,还是你关在笼中的雀鸟?”
世人都被他那温和儒雅的外表骗了,本质上他也是个疯的,疯到设计让自己的太子妃替嫁,疯到算计沈家,算计镇国将军府,算计所有人。
与陆文瑾不同的是裴若初却将自己疯狂的一面藏了起来,再戴上温和的面具,他伪装得太好了,将所有人都骗了。
裴若初小心翼翼地靠近,想将她抱在怀中,好好安抚一番,却又怕将她逼急了。
“可是瑶儿啊,若我不逼你一把,你真的会愿意嫁给我吗?”
“瑶儿只想养外室,只想同我一时的欢愉,从未想过负责,从未想过要同我天长地久,对不对?”
季明瑶终于抬头望向他,惊讶他竟然猜中了她的心思。
裴若初自嘲一笑,“瑶儿只想睡孤,并不想负责。等到他日对孤失去新鲜感,厌了我,便会毫无犹豫地弃了我,我说的对吗?”
“你……竟然知道。”季明瑶心事被戳穿,有些心虚。
可算计她,做了过分的事的是裴若初,她为什么要心虚,她便是不嫁人,也不是什么罪过。
况且如陆文瑾和裴若初那般的,那婚姻去算计,去强迫的,她不想嫁。
裴如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笑得苦涩,他自然是知道的。
因为他的瑶儿根本就不喜欢他,因为不喜欢,自然不愿嫁他,自然从未想过属于他们的未来,有朝一日,当她腻了,会彻底弃了他。
从他们真正在一起的第一天,她随时随地打算抽身离开。
正因为裴若初看得透彻,才打算逼她一把,想用一纸婚书束缚住她,强行将她留在身边。
但裴若初又不敢逼她太紧,他的瑶儿会反抗,会逃,这可不妙。
既然已经设计娶了她,他必定想尽千方百计,也要将瑶儿留在身边。哪怕是哄是骗,哪怕去跪去求。
见季明瑶好似安静了,裴若初半跪在她的面前,轻声哄道:“虽然我们成婚了,可我依然可当瑶儿的外室,若是瑶儿有需求,我们依然可以像从前一样偷偷摸摸的幽会,像情人般的相处,瑶儿不必有任何负担。”
季明瑶道:“那不一样。”
不管怎样,她和裴如初已经行了夫妻之礼,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更何况他的身份是太子,太子如何能当她的外室。
裴若初好似看穿了季明瑶的心思,“瑶儿知道吗?能当瑶儿的外室,是孤三生有幸!瑶儿什么时候想我了,都可像往常一样,我们一起约会,我愿意服侍瑶儿。”
季明瑶认真想了想,“殿下真的还愿意当外室吗?”
“愿意与我偷偷摸摸地不见光?甚至不被世人承认?就像以前一样?”
裴若初看着那悄然转动的漆黑眼眸,心想他的瑶儿恐怕又想出了什么坏主意要算计她。
没办法,太子妃是自己好不容易娶来了,也只能宠着了。
“这可是殿下自己说的,殿下可不能赖账啊!”
裴若初温声说:“孤一言九鼎。”
季明瑶想了想,又道:“既然殿下提出要约法三章,那便要白纸黑字立下字据,需得殿下签字画押生效才行。空口无凭,可不许抵赖。”
裴若初眼神宠溺温柔,“好。”
“我有三个条件,若是太子殿下答应,我可以考虑暂时留在殿下的身边。”不过之后她还是会离开的。
裴若初道:“阿瑶说说看。”
季明瑶走到桌前,提笔在纸上快速地写下了第一条,
“殿下不可为难兄长和沈娘子。沈娘子身份尊贵,养尊处优,却因为殿下的好计谋,被迫背井离乡,在外流浪。”
也不知她和兄长到底怎么样了?
“请殿下尽快还沈娘子清白,想办法让她尽快回京。”
裴若初抚按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和季兄私奔,其实是沈淑宜的谋算,孤虽然利用了她,利用了沈家,可她也利用了孤。”
“什么?”季明瑶惊讶地问道,“怎会如此?”
沈淑宜是沈家的嫡女,好好的沈家不呆,偏要同兄长跑去到处流浪吃苦么?
裴若初上前替季明瑶磨墨,见她字迹娟秀却不失力道,字如其人,虽然看上去柔弱,却性情坚韧倔强。
“沈淑宜不是安分的性子,这些年在沈家过得压抑又痛苦,身不由己,就连婚姻大事,也不由自己做主。还被关进家祠,差点被打得半死,早就想要脱离沈家,离开京城,向往更为广阔的天地。”
他替季明瑶披上一件绣着梨花的披风,“早在三个月前,沈淑宜便同孤做了一场交易,她助我等到想要的,条件是三年后,孤与她和离,还她自由。”
“那日陆文瑾利用程湘设计引
出季兄,趁机将季兄药倒,再送到沈淑宜的闺房之中,事发后,孤去沈家的家祠见过沈淑宜,她却难掩喜悦,不仅主动承认对季兄早有私情,还想让我帮她,助她逃离沈家,助她去到季兄的身边,她虽愧疚未能守住三年之约,但从不后悔对季兄生了感情。”
“后来她得知孤也没打算遵守什么三年之约,打算让瑶儿你从沈家出嫁时,她彻底松了一口气。”
季明瑶也没想到沈淑宜竟主动提出和兄长私奔。
那日在破庙里沈淑宜为她挡刀,季明瑶替她包扎之时,见到沈淑宜的手臂上还有陈年旧伤。
如今想来,必定是沈淑宜的父亲沈国公待她极其严苛压抑,沈淑宜在沈家也过得不开心吧。
也难道沈淑宜想要逃离沈家,宁愿在外流浪。
“沈淑宜想陪着季兄一道前往边关战场,她说这辈子活的压抑,被困在沈府方寸之地,被亲人当成棋子,当姑母沈皇后当成联姻的工具,这样的日子已经够了,从今往后,她要为自己活,鲜活而肆意地活着。”
季明瑶看向窗外那棵梨树,梨花洁白,花团锦簇,宛若枝头堆雪。生机勃勃,沈淑宜就像是不断向阳伸长的花枝一般,大胆追求本心,勇敢而肆意地或者。
兄长和沈淑宜的事东窗事发,原是陆文瑾设计陷害,太子将计就计,事发之后,太子名义上将兄长关进了诏狱,却将兄长保护起来。又借太子大婚,赦免了兄长刺杀陆文瑾的罪。
至于沈淑宜从一开始便想脱离沈家这个牢笼,离开京城是她心中所愿。
他们已经重返边关,这一路上,兄长也会尽心照顾沈淑宜,等到京城回归平静,太子继位,兄长可和沈淑宜便可重新回到京城,名正言顺的成婚。
裴若初名为算计,实则什么都考虑到了。
这本该是最好的结果。
待季明瑶想明白这一切之后,心里的气已经消了一半,但她还是不甘心,任谁都不甘心被当成猎物,被拢进陆文瑾精心设计的陷阱之中,况且她不想成婚,不想让自己的后半生与另一个捆绑在一处。
她拿起已经放下的紫毫笔,快速写下了第二个条件,“锦绣坊重开,我分身乏术,另外在纱帽胡同中相中了一间宅子,是为方便做生意。即便我如今和殿下已然成婚,但若是被人知晓我太子妃的身份,做的事会有诸多不便。所以我希望殿下能将婚事保密。”
“当然若是殿下不能接受的话,也可一纸休书让我滚蛋。”
裴若初苦笑了一声,就知道没有这般顺利,他过五关斩六将,终于娶到了季明瑶,可追妻路依旧道阻且长。
更没想到成了婚,他和季明瑶依然只能做不能见光的夫妻。
“好,只要瑶儿不提和离,我什么条件都答应。”
她不想宿在东宫也没关系,他可每天去看她,陪她睡在宫外。
她不想承认他是夫君,他便会一直等。
等到有一天她承认他的名分,许他堂堂正正地站在她的身侧,做那个为她遮风挡雨的靠山。
季明瑶终于写完,放下了手中的笔。
“最后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方才太子说让我继续将殿下当成外室,既是外室,殿下也当有外室的自觉,什么时候想要孩子,要不要孩子,也应该由我来决定,所以今后每一次同房,我都会喝避子药。”
裴若初心中难过失落,紧握成拳的手指微微泛白,密密麻麻的疼痛从胸口蔓延开来。
季明瑶不爱他,自然便不愿生下他的孩儿,而他多么想要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甚至想过用孩子留住她。
即便如此,他依然接受所有条件,仍然为她着想,“避子药性凉,喝多了会伤身,孤疼惜瑶儿,自然不会让瑶儿受那样的辛苦,所以,从今往后,那避子药便由孤来喝。”
季明瑶怔怔地看着他。
她觉得很意外,她本是故意刁难才提出的三个条件,没想到裴若初不仅全都答应了,还愿意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感动也是有的,甚至心中还有几分甜蜜和小窃喜。
可他行为如此恶劣,设计替嫁逼婚,这口气咽不下去,她还没想好什么时候原谅他。
还有最后一件事待确认,她起身走到裴若初的面前,替他宽衣解带。
为他脱去外袍,褪去里衣,正要去解玉带。
裴如初却急切地抓住她的手,“瑶儿,不可……”
季明瑶想到他们每一次欢好之时,她的衣袍都被褪去。而裴若初只是衣袍松散,衣襟微敞开,衣裤都是完好的。
她也不想看到男子的私密之处,免得尴尬,她只想确认最后一件事。
当初在陆府温泉小院,在陆文瑾床上的男子到底是不是他?
裴若初抓住她的手,不想让她看。
季明瑶便一口咬在他的手背,怒道:“放手。”
“瑶儿不要看……”
玉带被解开,季明瑶见到了他腹肌以下,找到了那颗痣。
而后季明瑶冷笑,“你这个骗子,大骗子!”
他骗得她好苦啊!”
慕晴正将耳朵贴着门外偷听,突然门被打开了,太子衣衫不整地被推出了寝殿,紧接着门砰地一声被关上。
裴若初和慕风兄妹三人面面相觑。
慕风更是震惊不已,“殿下这是?”
裴若初尴尬一笑,抬手指向夜空,“今日夜色甚好,孤出来赏月。”
慕风望向暴雨交加的阴沉夜空,一脸的茫然,太子说的月亮在哪呢?
慕晴则挑了挑眉,“殿下这是被赶出来了吗?”没想到都成婚了,依然搞不定太子妃,将来东宫谁的地位最高,一目了然。
她又对慕风伸出手,“哥哥输了,五十两银子拿来。”
裴若初系好衣带,整理衣袍,一脸从容淡定,想着等到太子妃消气,定会让他进屋的。
不过真好,他终于娶到了季明瑶,只是可惜圆房怕是不能成了。
眼前这兄妹两实在可恶,竟然拿他大婚之夜打赌,简直岂有此理。
慕风仍然不知死活地问道:“太子当真在新婚夜被太子妃赶出来了?”
裴若初一脸假笑,“孤突然想起来,还有本兵书要读,昨夜剩了有几本奏折要批,打算今日禀烛夜读,批阅奏折。”
慕晴皱眉,还禀烛夜读,“太子看的见吗?”
瞎子读书么?
裴若初不怀好意,“是你们替孤禀烛夜读,替孤读折子。”
他的眼睛恢复了一些,已经能看到模糊的轮廓和影子,虽然看不清,但比以往好多了,可却仍然不能看书批阅奏折。
书架上的每本书他都读过,记住了每一本书的位置。
他去了书房,在书架的第三排抽出一本兵书,对慕晴道:“慕晴来读吧,若是读错一个字,便去绑着沙袋跑一圈。”
“孤总觉得最近你们有所松懈,今夜便通宵练习一次。”
慕晴心中叫苦,果然是抛弃的男人真可怕!
太子书房的烛火燃了一整夜,慕晴和慕风围着东宫跑了大半夜,差点跑断腿。
到了第二天清晨,有关陆文瑾的消息送到了东宫,说是陆文瑾昨夜失足坠马,断了一条腿。
慕晴听了惊得站了起来,“什么?陆文瑾的腿断了?”
以陆文瑾的武艺,即便从马背上跌落,应该也不至于就将腿摔断吧!
裴若初道:“去查一查,到底是什么回事?”
一个
时辰后,慕晴前来回禀,“回禀殿下,我查过现场,有打斗的痕迹,地上的血迹和脚印被雨水冲刷,没有查到更多的线索。”
在一个时辰前,长公主得知陆文瑾的失踪的消息后,几乎是全府出动去寻陆文瑾。
季乐瑶原本欢天喜,终于嫁入镇国将军府,即便是作妾,她也心甘情愿。
可乐极生悲,她不仅独守空房苦等多时都不见陆文瑾前来她的馨香院中,甚至骤闻噩耗,她的夫君陆文瑾失踪了。
长公主派出去的人几乎将整个京城都翻遍了,都没找到陆文瑾的消息,长公主快要急疯了。
季乐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主意,她连夜去了一趟追风阁,借助追风阁的消息渠道和那些武艺高强的杀手,终于查到了陆文瑾的下落。
陆文瑾雨夜纵马,在城外二十里的一处小树林中遇刺,受伤昏迷。
季明瑶得知消息后,赶去陆文瑾遇刺的现场,只见陆文瑾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
她赶紧拖拽着陆文瑾,想将他拖上马背,
却想到此前兄长为了她嫁入陆府,苦苦哀求不得,陆文瑾根本不想娶她,
害她受尽了嘲笑和侮辱。
她躲在家中好几天都不敢出门,她偷听到的父亲和祖父说的话,他们竟然想将她送去庵堂里,铰了头发当姑子。
她不敢出门,不敢听那些流言,整日提心呆胆。
是兄长每天在陆府外下跪,替她求来了这个机会。
兄长被淋了雨,吐了血,因此一病不起。
即便她如今已经嫁入了陆家,她不甘心只做个卑微的妾室,要靠恳求去争男人的那一点卑微的怜悯。
她要陆文瑾永远记住她,要让陆府上下都对她感恩戴德,她要成为陆府的女主人。
于是,她改变了主意,将陆文瑾放下,拾起杀手掉在地上的刀,对着自己的手臂和腿猛地划了几道,弄得自己浑身都是鲜血,造成为救陆文瑾受伤的假象,而后抱起一块大石头,狠狠地对着陆文瑾的腿砸去。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陆文瑾的右腿发出骨头断裂的声音。
陆文瑾痛得惊醒,痛苦大叫。
季乐瑶则哭着上前扑在陆文瑾的身上,紧紧地抱住他,“夫君,乐瑶来救你了,乐瑶带你回家!”
她将陆文瑾背在背上,艰难地走出小树林,撑到长公主的人前来救援,她才放心晕了过去。
她和陆文瑾都被送到陆家。
胡太医为陆文瑾和她诊脉之时,她在一旁听得清楚。
“殿下,世子右腿被利器砸断,骨头断裂,恐会落下残疾,无法正常行走。”
长公主扑倒在陆文瑾的身上嚎啕大哭起来,“我儿的命好苦啊!没想到被人下药断了子嗣,又被人打断了腿。”
“你们赶紧去查,一定要将害我儿之人找出来。”
她又反复叮嘱胡太医,一定要瞒着陆文瑾,不要将他绝嗣之事告知于他。
季乐瑶见到长公主出去亲自煎药,她抱着陆文瑾嚎啕大哭起来。
“夫君,是谁将你伤成了这样!何人竟敢如此狠心对待夫君,想让夫君断子绝孙,若夫君有个三长两短,妾身也不想活了,妾身陪夫君一起死!”
季乐瑶要去寻死,却被陆文瑾紧紧地捏住手腕,“你方才说断子绝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谁断子绝孙?你给我说清楚。”
季乐瑶眼神躲闪,闪烁其词,“是夫君听错了,妾身并未说什么断子绝孙。”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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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61章强制爱(小情趣)
季乐瑶被死死地掐住脖子,被掐的满脸通红。
今日是她的大婚之日,却丝毫没有大婚应有的甜蜜和喜悦。
她冒着风雨出去寻人,喜服上都是血迹,被雨淋得狼狈不堪。
而她的夫君又断了腿,被下了绝嗣药,再也不会有孩子了,而她也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
这些既是对陆文瑾毁灭的打击,也是对她的打击,她觉得悲哀,觉得痛心。
而她失去的大婚之夜,被剥夺的当母亲的权利,她都要得到更多的补偿。
她不满足只当陆文瑾的妾室,她要当正妻,成为陆家的女主人。
此前兄长为了她能顺利嫁入陆府,差点失去了性命。她也要保护兄长,她已经如愿嫁入陆家,也要帮兄长平步青云,帮兄长坐到首辅之位。今后谁也不能在欺负她和哥哥。
她不能死,她拼命的挣扎,大声呼救,但她感到呼吸困难,快要窒息,濒临死亡之际,挣扎间,她摸到了一个花瓶。
她正打算奋力砸向陆文瑾,砸晕陆文瑾自救,却听到门外传来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选择将花瓶摔在地上。
长公主进来阻止,拼命想要拉开陆文瑾,“瑾儿,你不能伤了乐瑶,是乐瑶救了你的命啊!”
陆文瑾的手上的力道卸了一些,季乐瑶终于在濒死之际吸进了新鲜的空气,她流下了喜悦的泪水,她终于成功了,她是陆文瑾的救命恩人,而长公主会护着她。
在沈府寿宴,她当众出丑名声尽毁,兄长为了让她嫁入陆府,逼迫陆文瑾娶她,她只能被一顶花轿抬进陆府,给陆文瑾做妾。
若是她在镇国将军府找不到靠山,陆文瑾恐怕不会放过她。
季乐瑶放弃了抵抗,眼中含泪,深情地说道:“不管发生什么,我会永远陪着世子,不管世子变成什么模样,我都会永远爱着世子!我这条命都可以给世子,若是世子想要,拿去便是。”两行清泪顺着莹白的脸颊流下,她的神情悲伤又绝望。
见季乐瑶气息奄奄,似快要不行了,长公主着急地道:“来人,快拉开世子,快快救乐瑶。”
两个守卫上前合力拉开了陆文瑾,季乐瑶大口呼吸,仰倒在床上,她的眼圈红红的,不停地垂泪,长公主心疼地将她搂进怀中,“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
季乐瑶抱着长公主终于哭出声来,她一面低声地抽泣着,却懂事说道:“妾知晓世子只是心中难过,一时冲动这才失手掐了妾,妾也知道世子不喜欢妾,恐怕就连殿下都觉得妾是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嫁进陆家,但妾只是因为太爱夫君了,殿下能原谅妾的情不自禁吗?”
在沈家寿宴之上,她被那假冒的杀手暗算,春药发作,她与陆文瑾滚在家的一起。又被众人瞧见她的丑态,若她只是一味的否认,长公主不会相信,倒不如大方承认,求得公主原谅。
只要得到公主的信任,她便在陆府有了靠山,便能有立足之地,只要长公主为她撑腰,整个陆府,乃至整个京城任谁都不能轻看了她。
她那日被人暗算被人强行灌进去的春药,是她准备给季明瑶的,可那春药竟然下到了她自己的身上,此事定然是季明瑶害她。
她只能先吃下这个哑巴亏,日后必然会狠狠报复。
那日她亲眼所见季明瑶和侍卫在假山洞中偷情。
虽然被季明瑶侥幸逃脱了,但她定要将季明瑶的丑事公之于众,让所有人都知晓她水性杨花,**不堪的真面目。
那些京城贵女们都自命清高,若是知晓季明瑶做出了此等伤风败俗的丑事,贵女也会避她如瘟疫,又怎会再去锦绣坊买那什么云光锦。
届时锦绣坊开不下去,她的名声一落千丈,恐怕就连圣上也会废了她县主之位,到那时她
也只能灰溜溜地被赶出京城。
季乐瑶在心中暗暗发誓,定要将自己所受的屈辱,让季明瑶百倍千倍地偿还。
长公主将季乐瑶搂进怀中,“若不是你,瑾儿早就没命了。你是咱们陆府的大功臣,再说你也是因为对瑾儿痴心一片,一时情不自禁,但你如今也嫁入了陆家,你便是瑾儿的人,有本宫在,若有人嚼舌根,本宫便摘了她的舌头。
陆文瑾被人拉开,却仍是暴躁发狂,不断地嘶吼,死死盯着长公主,“母亲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被下了绝嗣药,不能有孩子到底是不是真的!”
提起这件事,长公主也是心痛如绞,心疼儿子被人下了绝嗣药,还要承受断腿之痛,只恨不能替他受了这些痛苦,
“母亲定会遍寻天下名医治好你,但不管怎么样,你还有玉儿这个孩子,玉儿是你亲生的,他如此乖巧可爱,有他一个便够了。若是你和乐瑶觉得子嗣单薄,也可从陆家宗室抱养一个孩子养着。”
原来他真的被人下了绝嗣药,对陆文瑾而言,无疑是晴天霹雳。
他痛失所爱,又不能再有孩子了。
他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娶瑶儿为妻,同季明瑶生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可上天竟要他的心愿全都剥夺,这对他何其残忍。
到底是何人要害他!竟然用如此恶毒的手段。
留在他身边伺候之人都是镇国将军府用几十年的老人,都是昔日长公主府的旧人,是值得信任之人,而他平日的饮食也极注意,难道是
他想到了一个人,林棠。
每次和林棠欢好,为了追求更大的刺激,他都会服用壮阳药,林棠说那药是从一个老道士手中买的,确实在房事上有奇效,也更持久,难道绝嗣药被下在了壮阳药里?
而林棠确实有下药的动机,若是他再也不会生下孩子,那玉儿便成了他唯一的孩子,将来陆府的世子之位便是玉儿的。
“我要杀了那个贱人!杀了那个毒妇!”
“来人,将林棠那个贱人给本世子绑来,本世子要剥了她的皮,做成鼓。”
原本季乐瑶还担心林棠那个外室的存在对自己造成威胁。
毕竟林堂还为陆文瑾生下了唯一的孩子,可没想到林棠竟然狠到为陆文瑾下了绝嗣药,自绝了生路。看来都不用她出手,陆文瑾已经恨透了她,就会将她千刀万剐。
如此一来,她便成了陆文瑾身边唯一的女人,还有长公主为她撑腰,她便是这府里唯一的赢家。
好运终于轮到她了。
她定要将自己所受的屈辱狠狠报复在季明瑶身上,将季明瑶永远地踩在脚下,叫她永远都翻不了身。
陆文瑾挣扎着从榻上起身,要亲手手刃毒妇,刚一起身,右腿一阵剧痛袭来,他惨叫一声,直接从榻上摔了下去,“啊——”
他抱着那再也无法挪动,无法战立的腿,痛不欲生,“我的腿!母亲,我的腿不能动了。母亲!”
他发出凄厉的叫喊声。
季乐瑶藏着眼底的情绪,哭着爬到陆文瑾的面前,“世子,千万别乱动,会不利于伤口恢复。”
陆文瑾满脸厌恶,他一把推开季乐瑶,“你滚开!不许你碰我。”
“荣升,你说,我的腿断了是不是?我变成了残疾了,对不对?”
接连的打击,让陆文瑾彻底崩溃。
季明瑶嫁给了别人,他被下了绝嗣药,还被人打断了腿,这一连串的打击,让他生不如死。
他原本是天之骄子,却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就连身体都变得残缺,
昔日他嚣张跋扈要废了齐宴的手,可没想到报应来得如此之快,他却被人废了一条腿。
如此这般苟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他失去了一切,他一无所有!
他拔出匕首,猛地往自己的胸口刺去,长公主大声惊呼,“瑾儿,不要啊!”
情急之下,季乐瑶不顾一切扑了上去,她一把抓住了那把匕首的刀刃,
长公主惊魂未定,见季乐瑶死死地抓着匕首,满手都是鲜血,她吓得赶紧让人夺下陆文瑾手里的匕首,拿出帕子为季乐瑶包扎。
季乐瑶则顾不上伤痛,跪在陆文瑾的面前苦苦哀求,“公主殿下九死一生才生下了世子,这辈子也只有世子一个孩子。若是世子自戕,可让公主怎么活?今日是妾和世子的大婚之日,妾再无任何奢望,只盼着世子能珍惜自身,世子是妾的夫君,是妾的天,若是世子不想活了,便先将妾身带走吧,反正世子死了,妾也绝不独活。”
她跪在地上,拾起那把满是鲜血的匕首,塞在陆文瑾的手中,“世子便先杀了我!”
季乐瑶哭得凄然,她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头发凌乱,乱糟糟地垂散在身后,让人心生怜惜。
她哭得眼睛都肿了,凄然说道:“死固然容易,但世子就不想报仇吗?不管是被人下绝嗣药之痛,还是断腿之痛,世子难道就不想找到仇人,不想将他们千刀万剐。难道世子想让亲者痛,仇者快吗?想看着所有在乎世子的人悲痛欲裂,想看长公主殿下伤心难过得死掉吗?”
她爬到陆文瑾的身边,将他抱入怀中,“我会陪在世子身边,帮世子报仇,还有世子并未失去一切,世子还有我。”
她轻轻的拍着陆文瑾的脊背,安抚着他的暴躁敏感,
陆文瑾终于安静下来了。紧紧地箍住季乐瑶,“阿瑶,你不要走。”
季乐瑶知他把自己当成了季明瑶,更是对季明瑶恨之入骨,“妾在,妾愿意为世子做任何事。”
陆文瑾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季乐瑶这才松了一口气。
长公主拉着她的手,“好孩子,今日多亏了你,你救了瑾儿两次性命。本宫绝不会亏待你。以你的出身,让你入府为妾,实在难为了你,但妾不可为正妻,将来瑾儿娶妻,本宫必会为你做主,让瑾儿抬你做平妻,本宫年纪大了,最近身子不爽利,决定将管家权交给你。”
“还有今夜你也累了,便回琉璃阁好好休息一番。”
镇国将军府分为南苑和北苑,除了陆文瑾所在的清辉院,便属琉璃院最大。
季乐瑶虽然面上不显,但自是欣喜若狂。
长公主竟将最好的院子留给了她,还将管家权也交给了她。
没想到她以妾室的身份嫁入陆府,竟然完成了惊天逆转,得到了梦想得到的一切,只剩除去季明瑶这一个障碍了。
还有她一定要成为陆文瑾的正妻,成为这陆府唯一的女主人。
她回到了琉璃阁,被院子里的奢靡程度也震惊不已。
金银武器,珍珠翡翠,让人移不开眼睛。
她作为妾室入府,只带了一个陪嫁的丫鬟春桃,长公主给她配了八个婢女,还将身边最得力的宫女明月留给了她。
当晚,长公主便命人将对牌钥匙都交给了季乐瑶,季乐瑶吃着上等的血燕,喝着下人用百年老参熬成的参汤。
觉得自己的谋算没有白费,沐浴之后,她去了一趟库房,更是对库房中琳琅满目的珍奇宝贝叹为观止。
她得到了陆府的管家权,又以陆文瑾的救命恩人,长公主会满足她所有的愿望,直到今天,她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洋洋自得的同时又觉得季明瑶实在愚蠢,就为林棠个外室,同陆文瑾置气,拒绝这般好的亲事,还选了个侍卫,简直愚不可及。
不过若非如此,这么好的亲事也轮不到自己头上。
今日她春风得意,自然也要给季明瑶送上一份大礼,她用完那碗血燕,便坐到桌前,让春桃替她铺了画纸。
她将那天再沈家假山石中见到的男子的背影和侧面都画了下来。
只可惜当时她离得太远,只看到了那个侍卫的侧面和背影。
她将这张画像交给春桃,“你带着这张画像去一趟追风阁,让那些人留意着画像中的男子,季明瑶必定会再与那男子幽会,若那男子没出现,便为他们制造机会幽会。总之,借此让季明瑶身败名裂,滚出京城。”
她将一袋沉甸甸的金珠交给了春桃,“若是他们三天之内办成此事,我另外有赏。”
春桃接过金珠,“是。”
“还有一事,还得让季明瑶再回季家,讨厌的人还是要放在她眼皮子底下折磨才好玩。”
她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春桃,“将这封信交给我那好祖父,自有他替我折磨季明瑶。”
这时下人前来通传,说是荣升在院外求见。
只因荣升见世子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仍然昏睡着,自己拿不定主意,又见季乐瑶颇得长公主的信
任,便赶来向季乐瑶回禀,“禀告季夫人,林姨娘跑了,另外小公子也失踪了,小的不知该如何做,特来请示季夫人。”
荣升一口一个夫人,季明瑶很满意,“世子虽恨林棠入骨,但却极为重视公子,但世子伤的太重,不便再去打扰他,让他好好静养着,若是有小公子的消息,你先报于我知晓。”
林棠不足为惧,陆文瑾自会灭了她。那个小孽种是个隐患,她之后不会有陆文瑾的孩子,那个孽种将来便是世子,但她又怎会让这个贱人生的孽种骑到她的头上。
*
自从洞房夜裴若初被赶出寝房之后,次日,季明瑶一早便搬出了东宫。
便去了商行买了她之前相中的心仪的宅子。
她白天便忙锦绣坊的生意,晚上她和母亲睡一房,便是担心裴若初会偷偷溜进她的房中。
她可还没原谅他呢!
裴若初白天上朝,晚上回到寝宫,见寝宫空荡荡,冷清寂寞又凄凉,便见着季明瑶穿戴过的凤冠喜服睹物思人。
他明明已经成了婚,却活成了孤家寡人,便处处伤感,时时幽怨。
面对慕风兄妹是总是眼含怨气,唉声叹气,活脱脱成了怨夫一个。
慕晴不想看太子叹气,便干脆背着行李出宫住进了季明瑶为她准备的宅子里。
再也不想看见太子怨气冲天的那张脸。
就连一直冷静自持的慕风也备感压力甚重,感觉自己都要抑郁了,面对太子一个时辰,他便都去练武场发泄一通,甚至大臣倒苦水了。
裴若初每晚都要去宅子一趟,每次都会宅院里偷偷站上大半夜,回来更是怨气冲天,抒发心里的怨念和不满。
夜里寒凉,太子此前受伤太严重,身上的伤一直都未痊愈,他每次在院子里等到季明瑶房中的灯灭了,四更天过了才回去,而第二日卯时初刻便要去上朝,每天只睡两个时辰。
慕风都熬出黑眼圈了。
太子本就有伤,又染了风寒,咳嗽不已,慕风担心太子再这样下去恐会支撑不住。
“殿下要不先找个由头支走尤夫人?”
裴若初一脸幽怨,“瑶儿还在生我的气,孤要在此赎罪。”
慕风受不了太子这般幽怨的眼神,他看向别处,神色痛苦。
“但属下瞧着太子妃不想是个心软的人。”
太子到底要站到什么时候?
“慕风,你说,她到底还要气多久,到底要多久才能原谅孤?”
慕风生无可恋,又来了。
这两个问题,太子已经问了一百遍了,他好羡慕慕晴,此刻慕晴应该早就睡了,尤夫人做了许多好吃的,恐怕妹妹已经不愿回到东宫了。
他却吃不好睡不好,在此吹冷风,陪太子受苦,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有点虚。
“但属下觉得站在这里也不是什么办法。”
太子点头表示认可,“孤也是如此认为的,你说瑶儿是喜欢强势一点的我,还是喜欢孤温柔一点的我?孤有点把握不准。”
慕风想翻白眼,这个问题太子也问了两百遍了。
被抛弃的男人真可怕。
“但孤也觉得再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瑶儿真是铁石心肠啊!你说瑶儿什么时候原谅孤呢?”
又来了,太子又开始抱怨了。
慕风默默地站得远些,怨夫不会被传染吧?
“这样,你去将徐明玉唤来,岳母大人身体虚弱,急需要调养,孤要为岳母大人调养身体,如此瑶儿总不会因此怪孤吧!”
还未等裴若初说完,慕风便一阵风似的消失了。
又很快出现,“太子殿下,她来了。”
裴若初很欣慰,“记得为孤争取半个时辰。”
又想到半个时辰太短了,他和季明瑶已经三天没见了,至少也需要一个时辰。
裴若初又道:“一个时辰吧!不能再短了。”
慕风道:“属下觉得有点难。”
徐明玉那性子,最害怕和人交道,她绝不会多说一句话。
裴若初幽幽地道:“你自己想办法,完不成任务,便去领三十军棍。”
季明瑶本来已经吹灭了灯烛睡着了,黑暗中,一个身影直接压了上来。
她突然从睡梦中惊醒,一阵咬牙切齿。
那熟悉的檀香钻进鼻尖,裴若初更是迫不及待地吻住她的唇。
“瑶儿,孤好想你,瑶儿不能对孤这般狠心。”
季明瑶怒道:“从我的身上滚下去!”
裴若初使出浑身解数勾引,“瑶儿难道就没有那种渴望吗?”
裴若初很快就找到了敏感处,引得她浑身战栗酥软。
季明瑶的声音都变了,“这是我母亲的房间,你疯了吗?”比起愤怒,更像是撒娇。“那瑶儿便带孤去你的房间。”
“休想!”季明瑶一把从他的手中夺过自己胸前的绸带,死死抓住,并用力去推他。
推不动,
便抬脚踢!
却又被他压住双腿。
“瑶儿,真的不想么?”他亲亲她的耳廓,用唇磨她的耳垂。
季明瑶咬牙避免自己发出羞耻的声音。
“可孤快要憋坏了。”
“瑶儿帮我。”
第62章 第62章为他的瑶儿锁上细链,使她不……
“难道瑶儿不喜欢同我亲密么?”
大掌隔着薄薄的寝衣,在那细软的腰肢上摩挲着,手指上粗糙的茧子不停地磨着娇嫩的肌肤,带来阵阵酥麻战栗之感。
让季明瑶忍不住地轻颤,娇。喘。
“瑶儿我真想把你锁起来,叫你不能离开孤一步,便也不能离开孤。”
季明瑶听得直皱眉,他又在说什么疯话,她挣扎不开,又被他握住双手,高举至头顶。
季明瑶被压着无法反抗,气得在裴若初的肩头咬了一口。
“裴若初,你放开我,母亲快回来了,不能被人看见……”
可没想到裴如初却丝毫未感觉到疼,尖尖的牙齿刮蹭在他肩上的肌肤,身下的季明瑶像只桀骜不驯的小野猫,她的反抗,他反而更兴奋了,激起了他的征服欲。
他一把抓住她乱踢的双腿,握住她纤细的脚踝,抬高至他的唇边,低头亲吻她的脚背。
“殿下……不要。”季明瑶受不住喘。息了一声,
裴若初抓住她的腿的手松了,季明瑶拼命挣扎,却猛地往他的胸口抓去,细长的指甲在他微微敞开的胸口处留下了几道清晰红肿的划痕。
她抓伤了他。
“我不是故意的。”
季明瑶以为裴若初会生气,可没想到裴若初却觉得很受用,身体猛地一颤,抚向被她抓伤的肌肤。
“孤本就是瑶儿的,身心皆属于瑶儿,瑶儿愿意在上面留下印记,孤更是求之不得,瑶儿想怎么弄孤都行。”
季明瑶又被他几句话撩拨得红了脸,“你是太子殿下,早就不是我的外室了。”
裴若初笑道:“只要瑶儿想,孤永远都是。瑶儿跟孤回去好不好?两日未见,孤想瑶儿想得要疯了。”
见他依然抓握着自己的脚踝,季明瑶嗔怒道:“放手。”
可裴若初在她的玉足上轻抚了一下,为她在脚踝处戴上串着两个小巧铃铛的细金链。
这是他为季明瑶打造的脚链。其实还有一条粗一些的金链,链子可将她的双足锁住,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那条金链被他藏在暗室之中 。
其实比起这条小小脚链,他更想在用暗室里的那根金链将她的双足锁住,使她不能再逃,这样季明瑶便永远都不能再离开他了,与他时时刻刻在一起。
但如果他这样做,瑶儿定会觉得不习惯,觉得害怕的,如此他只能压抑心底的兴奋和冲动,换了脚链,但今后他定要为季明瑶试试,或者让她慢慢习惯。
想起,此后每一次行房事。
她每一次抬起双足之时,脚踝间的金铃碰撞,能发出这世上最美妙动人的乐曲。
季明瑶感觉脚踝处一凉,她的裙摆忽而被撩起。
足上的金铃碰撞,一阵叮铃铃的清脆声响传来,独特的韵律节奏,仿佛那铃铛的撞击声,撞在她的心尖上。
她大口呼吸,仰颈靠在他的肩头,羞红的脸颊灿若晚霞。
看向裙摆处暗色水渍,她更是耳根发烫,红若滴血。
“那日在假山洞中教瑶儿的,瑶儿都忘了吗?孤不在时,可有自己试过吗?”
“殿下不许说。”
季明瑶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气昏了头,竟然想用唇去堵他的嘴,可没想到却不小心咬到他的下唇。
裴若初浑身一颤,浑身战栗,身体像是过了电,被咬过的地方,湿湿的,润润的,有点疼,但更多的是酥麻的痒意。
“原来瑶儿喜欢用咬的,瑶儿还想咬哪处,只要瑶儿跟孤回东宫,瑶儿喜欢孤身体的哪处,孤都给瑶儿咬。”
“瑶儿,跟孤回去好不好?孤早就离不开你了。”
“不要。”季明瑶没忍住发出了一声舒服轻哼,恼死人了。
某人咬着她的耳廓,越发温柔宠溺地说道:“瑶儿方才不喜欢吗?可我看瑶儿的模样,分明还是很享受的。”
他看向衣摆处的暗色水渍,意有所指。
还故意翘起手指。
季明瑶看着裴若初长长的手指,指节分明,季明瑶发现他的手指好像比寻常男子的手指要更长一些,这时,裴如初也顺着她的眼神看向自己的手指,缓缓勾起唇角。
再次对视,季明瑶的脸红透了。
她想将他推下去,却被裴若初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唇靠近她的耳侧,“孤知晓瑶儿喜欢,孤便特地为瑶儿练过的,瑶儿难道不想摸摸腹肌么?宝宝。”
宝宝?
他竟然叫她宝宝。
从裴若初那温柔的宠溺的声音唤出那声宝宝,季明瑶心尖都跟着颤抖。
她明知道他又在对自己使美男计,他又想着色/诱,她差点便要沦陷。
“宝宝,其实我很好睡的。”
“还能让瑶儿欺负,孤本就是瑶的,瑶儿又何必压抑心底的欲念。”
“宝宝就不想亲亲我,摸摸我么?”
季明瑶面红心跳,被他那一声声宝宝唤得心似小鹿乱撞。
“瑶儿不是想过推倒,想欺负我么?”
他是怎么知道?定是不知哪次她在梦里说出来的。
房中虽然吹灭了灯烛,但今晚有月光,柔和的月辉从窗子里照射进来,见到裴若初今日一身白袍,袖口处是金色的云纹,他本就气质儒雅,温润慈悲,今日这身装扮,犹如月下仙人般。
方才同她在床上痴缠,他身上的月白锦袍被她揉的皱皱的,领口已经散开,几缕发丝钻进他的颈中。
清冷的月辉像是为他笼着一层柔和的光,他额上出了汗,细密的汗水自额前滚至脖颈喉结处,喉结滚动。
他的唇红又软,而且同他有过肌肤之亲后,季明瑶还发现了一个关于他身体的秘密。只要她亲过的地方,他身上的肌肤便会呈现好看的粉色,每一寸泛红的肌肤都似在勾引人犯错。
不得不说,此刻他这般衣衫半褪,红着眼尾的倚靠在床上的模样,确实有点让人想要推倒狠狠欺负。
他的声音很好听,叫起来更好听。
他知她垂涎他的美色,还想睡他,便极力在她的面前展现魅力。
季明瑶起身,将手撑在他的胸口,顺势将他推倒,“太子哥哥是不是很难受?想让我用那本册子上的方法帮你么?”
裴若初兴奋地红透了耳根,“宝宝愿意吗?”
他想抱着她亲,亲她的唇,亲她小巧的鼻尖。
季明瑶狡黠一笑。
当初在清河县时,裴若初请神医为母亲治病,又从拐子手里救出了阿弟,还告知她兄长打了胜仗的消息,替她化解被陆文瑾逼迫的困局。
若没有他设局迫她成婚,她也会看在他愿意服侍自己,这般好睡的份上,愿意迁就他,愿意为他如册子上画的那般,也为他做一次。
那时她想着如果他不打算成婚,她便长久地养着他。
锦绣坊的生意正红火,那时裴若初偷偷摸摸来见她,她也有认真考虑过的与他的提议,外室嘛,自然是养在外头的。
她虽然没想过像夫妻那般朝夕相处,天天睡在一起,但有想过将他安置在外宅。
哪知设局迫她成婚,屡次三番欺骗她,季明瑶还没想好要成婚,加上陆文瑾此前苦苦相逼,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强娶,她有了阴影,自然便对成婚更加恐惧了。
可她莫名其妙便被逼婚嫁,她莫名其妙便成了他人的妻子,裴若初此举与陆文瑾又有何不同。
他想用美男计来色/诱她,想让她妥协屈服,可她偏不想如他的意愿。
她按住他的胸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听说男子也能自己疏解的。既然殿下忍得这般辛苦的话,便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她将衣带从裴若初的掌中抽离,“若是殿下再半夜三更潜入宅院,我便离开京城,去一个到殿下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而后,季明瑶穿衣下床,“殿下的美男计对我没用。而我也不会再被殿下欺骗,玩弄。”
裴若初从身后抱着她,在她耳边恳求,“瑶儿,求你,别离开孤。”
季明瑶的脸突然冷了下来,“殿下是不是连自己说过的话,发过的誓都忘了?”
“既然殿下忘了,我们便提醒殿下。”
季明瑶冷笑着,一字一句说道:“殿下曾在白马寺发下毒誓,倘若你骗过我,便会万箭穿心而死!”
裴若初突然松开了季明瑶,眼神悲伤难过,似要碎了,“阿瑶真的希望孤消失吗?”
季明瑶摇了摇头,“我只是提醒殿下,用谎言骗来的,使诡计算计的,皆不会长久。我不愿被人摆布,此前我从未想过嫁人,我谁也不想嫁,便是大燕的储君,也不行,你我欢好一场,殿下也曾享受过男欢女爱不是?我与殿下便好不好散,请殿下赐我一纸休书,给我自由。”
若要嫁人,她也要心甘情愿出嫁,嫁给喜欢的人,若谈感情,也必定是不被任何人逼迫的感情。
这也是当初她当众拒婚陆文瑾是发下的誓言。
她绝不屈服,不愿被强迫,裴若初也不行。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季明瑶走到窗边,打开窗子,
“母亲要来了,殿下快走吧!今后不要再来了,指不定哪一日,我便撕了那张契约,我便反悔了。”
太子再次被季明瑶赶出了宅院。
他一脸生无可恋,在大街上游荡,不想再回到那空荡荡的东宫,不想再回到冷清清,空荡荡的寝宫,寝宫里他依然保留着大婚的一应摆设,大红喜被喜床,衣架上还挂着季明瑶穿过的那件喜服。
睹物思人,他更觉得心里堵的慌,寝宫里随处可见季明瑶的影子,可却见不到她。
季明瑶方才说他可以自己疏解,可季明瑶不知,他尝过那般的美好,还上了瘾,自己疏解又怎会快乐。
每晚的春梦中,他和季明瑶身心交融,同赴极乐的画面。
他自渎。
可之后却只剩空虚。
他想拥着她,想亲吻她,想与她十指紧扣,想与她抵死缠绵。
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一处热闹的街巷中,门口站着几个男人打扮的妖娆的男子,正在招揽女客,那般的情形,让他想起了在清河县遇到的头牌楚风。
后又一笑,心想楚风又怎会出现在这里呢。
路过的行人撞了他一下,裴若初眼前一片模糊。
他每次都去季明瑶所在的那间小院,除了等她见自己一面,更重要的是他眼睛还看不清,他需要提前熟悉。
楚风正站在楼上招揽女客人,低头便见到了失魂落魄的裴若初,他赶紧同裴若初打招呼,“贵人,还记得我吗?”
“上来喝一杯?”
裴若初抬头站在门前,笑看着他,他听出了楚风的声音,笑道:“好。”
又对慕风道:“有两个人跟着孤。”
慕风低声问道:“会不会是沈皇后派来的人。”
裴若初道:“记住不要打草惊蛇,查清那两个人的来历底细再说。”
*
追风阁收到了季乐瑶送来的一袋金珠,便派出了阁里十个两个身手不凡,武艺最上等的杀手。
杀手的头目是一个右边的眉上刀疤,另一个外号瘦子,长得跟竹竿似的又瘦又长。
两个杀手在纱帽胡同和锦绣坊外蹲守了几日,因季明瑶身边有慕晴的保护,他们不敢离得太近,便一直暗中观察,按季乐瑶吩咐,寻找画像上的男子。
季乐瑶猜测季明瑶一定会按耐不住与那男人偷偷幽会,他们只需蹲到那男人出现在纱帽胡同,想办法留住那男人,赶紧去将告知她。
但若是那男人不来,便想办法将他绑去见
季明瑶。
刀疤脸看那画像很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便指着画像问同伴,“很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的。”
瘦子说道:“妈的,这男人长得真好看,长得跟京城新来的怡红馆里的小倌似的,长了一张会勾搭女人的脸。”
刀疤脸呸了一口,“我呸他个小白脸!专门勾引别人的婆娘,个杀千刀的,要不是冲着那袋金珠,我一刀先结果了他。”
瘦子皱眉,“老兄怎的如此暴躁?提起怡红馆便吹胡子瞪眼的,难道是你婆娘被小白脸睡啦!”
那刀疤脸眼睛都红了,“可别提了,我娘们瞒着老子偷偷去了怡红馆,用老子的钱,养了个小白脸,老子要一锅端了那怡红馆。”
那瘦子乐得肩膀耸动,“别着急端了,听说那怡红馆的管事楚风认识京城里的一位有权有势的贵人,还是东宫的人,楚老板不仅开馆做生意,他还会教人如何讨好女人。”
“我干完这单等拿了银子,便去怡红馆好好学学,争取今年能讨个好老婆,干我们这一行的将脑袋别在裤腰上的,再讨不到老婆,恐怕便没命享受了。”
刀疤脸凑近,神神秘秘地问道:“若是在房事上不持久,那楚老板有办法么?家里那娘们如今是如狼似虎的年纪,老子都要被榨干了。”刀疤脸说着荤话,掩盖心里的自卑。
瘦子笑疯了,原来是有隐疾,也难怪刀疤脸的婆娘会去怡红馆找乐子。
刀疤脸一刀背拍在瘦子的肩上,瞪了他一眼。
刀疤脸踢了踢瘦子,“人来了。”
“没想到那娘们玩的还挺花,偷偷和小白脸半夜幽会,在这里夜夜笙歌,你说季夫人她们姐妹都争这个小白脸?这才姐妹失和,反目成仇了?”
瘦子摇头否认,“是姐妹争男人,但争的是世子,世子有了喜欢了多年的女人也是季家的女人。应是喜欢妹妹不喜欢姐姐,季夫人因爱生恨,才想杀人,但杀人不是犯法么?所以季夫人就选择搞臭季三小姐的名声,还未出嫁就养小白脸,若是传出去,这样的女人谁敢要啊!”
不得不说,瘦子平时看的话本子多,分析的还挺像回事,刀疤脸更觉得贵人圈子可真乱。
只见那刀疤脸从身上摸出了几个瓶瓶罐罐,还未准备下药,裴若初就出了宅子,不禁抱怨道:“看来那小白脸也不行啊,进去不到一刻钟便出来了。”和他同病相怜,他甚至都有些同情他了,同时天涯沦落人。
却被瘦子拦住,“你忘了,季夫人说过,那小白脸会武艺,是沈府的侍卫,沈都督的手下,你对上他有几分胜算?”
别看瘦子看上去瘦弱,但却是追风的智力担当,追风阁几次接季明瑶的任务都失手。
原本季乐瑶对追风阁已经失望透顶,但却因为身边实在无人可用,便只好又找到追风阁。
只不过这次追风阁出任务时,季乐瑶提了一个条件,若是再不能成功,不断要赔她银子,还要杀手的命。
再者季乐瑶是陆世子的妾室,又得长公主喜爱,给了丰厚的酬金,追风阁自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那瘦子和刀疤脸立下了军令状,保证完成任务,否则便是死路一条。
对于这次的任务,也不得不慎之又慎。
如此一说,刀疤脸想起来了,裴若初翻墙入宅院时,他便觉得裴若初轻功不错,果然裴若初身手不凡,他担心又搞砸了任务,谨慎说道:“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得手。”
那瘦子说道:“绑走那小白脸不易得手,咱便将那女的绑了来。季夫人不是要对付她堂妹吗?咱们便将季明瑶掳进怡红馆,再打晕个小倌丢在她的床上。季夫人只想毁了她的名声,如此不正是两全其美吗?咱们也不必惹到那小白脸,又能拿到金子。”
那刀疤脸点头表示赞同,刚打算去绑了季明瑶,又被那瘦子拉了回来,“你别忘了?那纱帽胡同的宅院中还有个女护卫。我去想办法引她出去,你再去绑人。”
*
追风阁正打算对季明瑶出手,与此同时,季乐瑶让人将胡太医请来了琉璃阁中。
她分明记得沈府寿宴,季明瑶推她落水之后,却跌跌撞撞逃走,回想起她那模样,季乐瑶越想越觉得不对。
像是醉酒,可她分明就滴酒未沾。
可明明就有古怪,季乐瑶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让人将一叠银票交给了胡太医,“大人,听说您再过两年便打算辞官回乡,这些银子足给您买间小院,颐养天年。”
胡太医推迟了几次,桃酥硬塞给他。胡太医这才藏进袖中,“今后,臣必定为夫人马首是瞻。”
季乐瑶初到陆府,身边无信任之人,她得要培养自己的心腹,要收买人心。
“对了,胡太医我想问,有什么症状会面颊通红,像喝醉了酒,会神志不清,甚至看不清路,认不出人呢?”
胡太医捋了捋下巴的胡须,沉思片刻,“夫人说的像是中了一种毒药,一种极厉害的毒药,那种药来自黑市,药名叫骨酥,中药者必须与男子交欢,否则便骨头酥软,浑身乏力,甚至会神志不清,而且那药每十五天便发作一次。”
季乐瑶算了算时间,离沈府寿宴刚好过去十四日,明日便到十五日了。
而此时,追风阁传来消息,说是已经得手了。
季乐瑶得知他们将季明瑶绑去了怡红馆,自是欣喜若狂。
只不过,他们挑的男人她不满意,她要为季明瑶好好挑选。
第63章 第63章瑶儿红杏出墙,给他戴绿帽。……
再过十日,春闱就要揭榜了,每年春闱考试,全国各地的学子都会汇集京城,如今考试刚结束,茶馆、酒楼、书肆甚至秦楼楚馆,都聚集着参加此次科举考试的学子,等待公布成绩的最后时刻。
自从齐宴当了幕僚,以太子客卿的身份出入东宫,他的那些同窗都甚是羡慕,羡慕他能被储君看重,只待此次春闱高中,有太子的提携,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可要入六部进内阁,还是要像万千学子那般先考中再说。
临近科举考试,太子准了齐宴十五日的假期,用于考前的温书学习,还有为期九天的科举考试,齐宴的身体本就弱,考完之后,整个人十分虚弱,差点倒下,是被同窗搀扶着出了贡院,回到自己赁的宅子之中。
之后还病了一场,他在床上躺了整整两天这才养回了些许精神,同窗都觉得他身体太过虚弱,也是出于好心,便邀他一道去登高,想让他借此锻炼身体,毕竟当官也是需要强健的身体,否则今后入宣政
殿,动不动便要对君王下跪,难道还要晕过去不成?
其实齐宴想去找季明瑶,当初他竟以为太子会娶季明瑶为妻,又见太子也实在是喜欢季明瑶,可哪知却转眼便娶了沈家的女儿。
既然太子另娶他人,那他也不会袖手旁观,他懂季明瑶是绝不可能给他人做妾的。既然太子不娶她,不愿给季明瑶名分,那他来娶,他来给名分。
但却是要在他高中之后,等有了官职在身,才能堂堂正正地站在季明瑶的身边。
自从那日季明瑶出席沈府寿宴,再次回到京城。
他每天都会去纱帽胡同偷偷看她,他怕会自己忍不住去找季明瑶,只想远远地看季明瑶一眼。每天去东宫上值之前,他便会走去锦绣坊看季明瑶。
但每一次去他前去,季明瑶都在忙,他心疼她早出晚归,心疼她的辛苦,齐宴希望自己能一举高中,等当官后就有俸禄了,这样也能为季明瑶分担,他要攒钱,要养家糊口,要娶妻生子。
听说白马寺的签文很灵验,他和同窗约好的登高的那座山正是承泽山。
白马寺位于承泽山的山腰上,他便打算也去白马寺求支签文,再去神像前拜拜,希望能得菩萨保佑,保佑他一举高中。
此刻,他正在收拾行囊,突闻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来了!”
齐宴带了几本书,又用帕子包了几块点心,想着等到爬山累了,便坐下看会书,和同窗一道吃他自己做的点心。
他抓住行囊,匆匆去开门。
“你们来早了吧!”
可等他开了门,却发现门外的并非是他的同窗,而是两个看上去很奇怪的人,一个眉上有道疤痕,另一个格外瘦长。
刀疤脸细细打量了他一番,瘦子冲他一笑。
看面相,那刀疤脸和瘦子都不像是个好人,齐宴警惕地问道:“你们是谁?”
瘦子笑道:“带你登极乐之人。”
突然,瘦子的脸上的笑消失不见了,道:“动手。”
刀疤脸抓了一把药粉洒向齐宴,齐宴吸进不少白色的粉末,顿觉头晕脑胀,浑身无力,一头栽倒了下去。
“真搞不懂,这书呆子长的也不差啊,为何季夫人让咱们绑了他,扔在季明瑶的床上。”
瘦子将齐宴像拎小鸡似的扔给刀疤脸,刀疤脸接住了齐宴,往肩头一扛,塞进马车中,
瘦子说道:“权贵们的心思你如何会懂?我猜可能是季明瑶和这书呆子睡,陆世子接受不了。”
刀疤脸点了点头,“应该就是那么回事,陆世子是天之骄子,哪能容忍自己喜欢的女人和比他差的男人睡。”再次感叹一声贵人圈真复杂。
转眼间,马车便已经到了怡红馆外,刀疤脸搀扶着齐宴进了怡红馆。
他之所以没将齐宴打晕,而是将他用药粉迷倒,也是考虑到这书生看上去便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更担心自己一掌下去,将人打坏了,打出毛病,万一跟他一样,在提枪上阵的关键时刻,却不行了,季夫人想看活春宫,总不能让这个书呆子变得不举了吧?
更何况若是任务再完不成,拿不到金子都是小事,还会因此性命不保。
瘦子走进怡红馆,将一锭银子放在柜台前,对管事楚风说道:“要一间上好的厢房。”
楚风将银子收进怀里,不动声色地问道:“二位爷,可要人作陪么?不过……”
楚风话锋一转,又道,“二位爷也是知道的,我这怡红馆做的可是女人的生意,我这店里的都是小倌,是男人。”
当初裴若初在清河县对他说的话让他深受触动,他存够了钱便决心进京,在京城开一间最大的怡红馆,决心告别从前重新开始,那些前来怡红馆消遣的的男人大多有怪癖,经常将人折腾得半死,他出身最底层,出身卑贱,无法反抗被摆布的命运。
但他可以解救他的同伴,解救怡红馆的小倌。
他开这间怡红馆,只接女客,为女人提供全方位的关心和呵护,提出身体乃至心灵的愉悦,所以他开的这间怡红馆的小倌多数都是卖艺不卖身,除非两厢情愿,便可去厢房雅间中共度良宵。
“二位爷若是想找乐子,应该去富乐院,哪里才做爷们的生意的。”
瘦子对刀疤脸使了眼色,刀疤脸便将钱袋都放在桌上,“家里婆娘管的严,我们自己带了人来找乐子,楚老板只需在雅间备好上好的酒菜即可。”
这怡红馆中为了让小倌们展现才艺,在怡红馆的正中央搭了一个高台,楼上设有雅间,方便女客们更好的观看才艺,三楼上设了厢房。
瘦子指向最好的那个雅间,道:“那个位置我要了。”
楚风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银子,笑道:“钱够了,那便把最大的那个雅间留给这位爷。”
他又朝刀疤脸扶着的那个人望去,“让我看看,你带来的那小倌姿色如何?”
刀疤脸揪住齐宴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来,楚风记住了齐宴的相貌模样,笑道:“算了,带进去吧,记住,可别搞出人命来了。”
瘦子和刀疤脸一齐说道:“楚老板请放心。”
待那两个杀手进去厢房,半个时辰后,一辆低调的马车停在了怡红馆的门前,一位头戴维帽的夫人进了怡红馆,那夫人闻到怡红馆中飘来的脂粉气,赶紧捂住鼻子。
楚风赶紧迎上前去,“夫人可要点人陪么?我这怡红馆里的都是长相俊美,还会才艺的男子,他们各有特色,最重要的是服务也是最好的。”
季乐瑶嫌弃地将手中的帕子一扬,连连后退,就好像与楚风多说一句话,她也会同这怡红馆的小倌一般,低贱肮脏不堪,
“你身上的味道呛到我了。”
她从楚风身边饶路过,指向最高处的那个位置,“我的位置在那里。还有我是来看戏的。”
一场好戏就要开始了,她自然不能错过,不仅如此,她还要在怡红馆最好的位置上欣赏这场精彩绝伦的大戏。
不过这一次她学聪明了,她要自己亲自盯着。
只要季明瑶进了这间厢房,她已经让杀手设下埋伏,周围全都是她的人,等到她带人冲进去,将那对狗男女都绑了,将他们再从怡红馆扔出去到大街上,引得万人围观,她想起当初在沈家时,她便是被沈家的宾客看到她服用春药失控的丑态,她心底的恨意便怎么也压不住。
她定要让所有的人都清季明瑶**的本性,她要在要陆文瑾的面前揭开她真面目,要让他知晓只有她才配站在他的身边,配成为他的妻子。
与怡红院一街之隔的锦绣坊中。
季明瑶从昨夜开始便觉得身上燥热不适,到了今日,更觉得脸颊灼烫,像是在火上炙烤一般,体内邪火乱撞,
季明瑶原以为服了解药之后,身体里的骨酥应该便会彻底解了。
可没想到这毒药到期又发作了,而且她觉得自从和裴若初有过亲密接触之后,她的身体竟发生了一些连她自己都并未意识到的变化,她竟然对那事生了难以启齿的渴望。
昨夜裴若初来过,用手帮她时,她根本就无法推开他,最后当身体里的欲望短暂地退却之时,她才下狠心将他推出去。
可骨酥再次发作,她咬牙忍过了一波袭来的欲望,额上滚烫,已是香汗淋漓。
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裴若初,疯狂想和他做那事。
但她不想对他屈服妥协,便想到那日在沈府别院之中,裴若初曾教过她如何取悦自己的办法。
她要自救。
可锦绣坊人多,做那种事,难免会发出声音,恐会被人听去。
乌金街和朱雀街是京城最贵地段,尽管锦绣坊的生意不错,但她还要养活一大家子人,本着尽量节省的原则,锦绣坊需开在闹事,开在繁华热闹街市,这开铺子的钱是不能省得。
可她买的那个宅子与锦绣坊隔了好几条街,处于京城的郊外。
乘坐马车从锦绣坊到宅子还需数个时辰。
她太清楚那药发作之后到底是什么模样了,如同醉酒般失去意识,甚至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儿来。
更何况这大街上到处都是男人,到处都是属于男子的气息,她担心自己会忍不住随便找个男人纾解。
她得尽快将马车停在偏僻之处,她要自己解决。
汀兰见季明瑶面颊通红,但心她病了,关切地问道:“姑娘怎么了?”她握着季明瑶的手,发现她的手更是灼热得吓人,便道:“姑娘可是病了?”
季明瑶一把抓住汀兰的手,紧紧的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汀兰,你让福叔将马车驾到无人之处,还有要替我守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辆马车。”
当马车行到偏僻僻静之
处,她拿出帕子擦拭干净双手,轻轻的卷起裙摆,强忍着羞耻,可便是解衣带的动作,她都差点将唇瓣咬出血。
裴若初教过她的,但当她碰到自己的大腿处,内心竟然无比渴望裴若初的亲吻和抚摸。
打住,不能再想了。
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又对自己说,“季明瑶,你这是自救。”又宽慰自己不必觉得羞耻,女子自我疏解也是正常的。
当她下定决心要为自己纾解之时,突然马车猛地一震。
紧接着外面传来了一阵打斗的声,十几个不知从哪里冒出的黑衣杀手,围住了季明瑶的马车。
慕晴已经第一时间冲上前去和那些黑衣沙人打斗。
那些黑衣人的武艺不凡,虽然不能短时间便伤了慕晴,但却拖住了慕晴。
而更糟糕的是季明瑶觉得眼前一阵恍惚,头晕脑胀,她明白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她不想留在这里等到春药发作,她不想让人看见她春药发作时的丑态,季明瑶跌跌撞撞的跑出去,她脚步踉跄地跑向街巷深处。
刀疤脸和瘦子等的便是这一刻,他们见季明瑶脚步虚浮好似醉酒一般,季乐瑶告知他们季明瑶的体内还有烈性的春药,他们相视一笑,戴上了蒙面的三角巾。
从屋檐上飞身而下,去捉季明瑶。
季明瑶见两个黑衣人追了上来,她拼命地想跑,可却双腿发软,没跑几步便往前跌了出去。
最后,她狼狈地摔倒在地上。
那刀疤脸狞笑着逼近,“小娘子,逃不掉的。”
眉上的疤痕狰狞恐怖,季明瑶一把拔出发间的匕首,“你不要过来。”
那刀疤脸笑道:“没用的。春药发作,很快你手里的匕首都握不住的。”
他正要上前,强行将季明瑶捆了带走,却听一阵马蹄声传来,一位少年身披银甲策马而来。
“敢碰阿瑶,找死!”
他舞动着手里的长枪,用力掷出,那杆枪重达六十斤,沈璃本就是武将,他习武的路子本就与那些江湖杀手不一样,上战场都是一刀一枪的力量拼杀出来的,练得也是力量感,
那沉重的铁枪带着沈璃手上的力道,刀疤脸如何能接住那大刀,直接将那刀疤脸撞飞。
沈璃今日奉父命去了三大营,是为收买三大营的几员大将为沈家所用。
大燕的兵力的分布是韩将军手中有十万大军,主要驻守在边城,对抗鞑靼来犯,极少回到京城。
镇国将军手握二十万大军,这二十万大军,主要分布在三大营和西北军。
三大营是京城守卫军的主力,也大燕的精锐力量,其中三大营中还有三千人的火铳精锐。
镇国将军常年呆在西北,三大营中由镇国将军手下的五位副将接管。
原本沈国公也想办法收卖了这五位副将,可没想到前段时间三大营突然换人,五位副将换了四人。
这四个人不知道的是从哪里冒出来。
沈国公自然不会知道,太子劫匪立功,又及时擒住了肃王,避免了一场谋逆大乱,是皇帝默许太子往三大营中安插了属于他的人。
毕竟军中和朝堂一样。需要互相平衡制约,才不会出现武将拥兵自重,功高盖主的情况发生。
沈国公送去了大量的钱财和美人,才终于让那四个人松口。
可他不知太子人哪有那么好收卖,不过是收了钱假意投诚罢了。
沈璃是去送礼的,他在三大营返回至城中之时,忽闻打斗之声,见慕晴被一群黑衣人围在中间。
一旁是季明瑶的马车,人已经不在马车中,他担心季明瑶的安危,便赶紧追了出去。追到这巷道之中,便发现季明瑶正被两个黑衣杀手追赶。
他双腿夹紧马腹,策马疾驰过季明瑶的身边之时,弯腰俯身,一手握缰绳,一手紧紧抱着她的腰,再用力一带,季明瑶便稳稳地坐在他的身前,与他共乘一匹马。
战马风驰电掣般从刀疤脸的身前疾驰而过,刀疤脸反应够快,惊得赶紧避开,若是再晚个一时半刻,他恐怕会被那膘肥身健的战马踩成了肉酱。
只见少年将军拔出擦在地上的长枪,扬长而去。
眼见着那少年将军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将人带走了。
若是再没完成任务,他们性命不保。
“快追!别让她跑了。”刀疤脸和瘦子赶紧胯上马背,急忙追出去。
季明瑶虽然被沈璃突然出现救下,而此时正是她体内春药发作最为猛烈之时,她手里紧紧地握住发钗,猛地刺进自己的大腿上,想用来保持片刻的清醒。
“放我下去!”
沈璃见她突然刺伤自己,勒紧缰绳停下,见那发钗刺得极狠,她的腿上鲜血淋漓。
“季娘子到底怎么了?”
季明瑶已经快要看不清了,她此刻疯狂想要和男人欢好,来解了内心的饥渴难耐。
她的视线渐渐模糊,竟将眼前的男人认成了裴若初,体内翻腾的欲望,快要将她逼疯了,她主要环住了沈璃的侧腰。
颤声道:“殿下。”
“帮帮我。”
而在怡红馆中,暗中谋划的裴若初正好走到窗边,打开窗子,望向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
楚风将那两个可疑之人和那坐在雅间看戏的夫人,都告知裴若初。裴若初听楚风的形容便知被带进厢房中的定是齐宴。
而设计要害季明瑶和齐宴的那个什么神秘夫人,定是陆文瑾新纳的妾室季乐瑶。
得知季明瑶有危险,他将慕风派了出去,他的眼睛看不清,不如慕风行动方便。
他望向街上,不知是否是徐明玉天天为他扎针起了作用,原本模糊的视线渐渐地变得清晰。
于是他从人群中一眼看到了马匹黑色战马,看到了马上的年轻将军与美人紧紧相拥。
美人细长的颈微微仰起。
正要去亲将军的唇。
将军则轻抬起她的下巴,在他看过来的那一刻,亲吻着她的唇。
美人的唇很软,呈现好看的粉红色,那是他亲过很多次的,唇瓣柔软,气息香甜,如今那独属于他的美好,正在被他人采撷。
他浑身气血上涌,突然头部一阵剧痛袭来,他的视线再次回归模糊,他什么都看不清了。
就好像他方才的那一幕是假象,是他错觉。
他虽然看不清了,但裴若初知晓他方才看得真切,不是假象。
季明瑶想红杏出墙,想给他带绿帽子。
第64章 第64章没想到季明瑶点了四个小倌……
与沈璃唇瓣相触碰的那一瞬,季明瑶突然推开了他。
他不是裴若初。
她和裴如初有过肌肤之亲,他身上常年有股檀香气,那是身处佛堂和佛寺才会沾染的气味,这种香气是裴若初独有的。
“你不是他。”季明瑶猛地推开沈璃,她不能再留在这里了,她快要撑不住了。
季明瑶挣脱了沈璃的怀抱,颤声道:“沈都督,快放我下去。”
那情药厉害,她已经快要神志不清了,视线也渐渐地模糊,但她从声音听出来救她的是沈璃。
在季明瑶唤出那声“殿下”之时,沈璃心中也不禁产生了怀疑。
季明瑶到底将他认成了何人?她口中所说到底是圣上的那位殿下,肃王下狱,除了未成年小皇子,剩下的皇子都去了封地,难道她口中的殿下是他?
在季明瑶环住他的脖子,靠近他时,尽管知晓她把他当成了旁人,但沈璃依然没能推开她。
她身上的香气让他着迷,让他沉沦,她的唇离他如此近,诱他品尝,他无法拒接,尽管她将他当成了别的男人,沈璃深深地陷进去,主动献上了那个吻。
那个吻是他此生最最美好的悸动。
“可阿瑶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可要送阿瑶去医馆?你的腿上还在流血,也要先治伤包扎了才行。”
没用的。
季明瑶紧紧咬着唇,绝望地想,就连徐明玉那般医术高明的神医也没办法解她体内的骨酥,医馆里的郎中也不会有办法。
情药发作,唯一的法子便是去找男人,但她不想找沈璃。
沈璃是她的友人,何况她也不想让沈璃见到她如此不堪的一面。
可季明瑶此刻在马背上,她挣扎着想跑,因中了药,头脑昏沉,身子也跟着摇摇晃晃的,他但心她掉下去,抱住了她的腰肢,往怀中带。
那触碰的那一瞬,季明瑶差点尖叫出声。
腰间酥麻战栗,浑身像是过了电,这是她第一次对裴若初以外的男人也生了那样的感觉。
快要来不及了。
她拼命挣扎,甚至低头一口咬在沈璃的手上,沈璃吃痛地放开她 ,眼看着季明瑶就要跌落马背,从马上摔下去。
突然,一人施展轻功于半空中飞身接住了季明瑶。
原来接住季明瑶的是慕风,慕风奉太子之命带回季明瑶。
方才两个杀手打算打晕季明瑶,将她带走之际,慕风正打算出手,可被沈璃抢了先。
方才季明瑶和沈璃在马背上亲吻,慕风也惊呆了,虽说太子妃身中情药,是情不得已,但给太子带了绿帽子是事实,
好在太子殿下不在场,眼睛又看不见了,如若不然,定会狂暴发疯吧。
可慕风不知太子正好看见了方才这一幕,被气得头痛欲裂,疼痛刺激着头部,眼前一片漆黑。
他几乎将拳头捏碎了,他赶紧冲出去,可没有慕风在身边替他指路。
打算追出去,将季明瑶强行带回,禁锢在自己身边,可却被房中的摆设给绊倒在地,重重的摔在地上。
在隔壁的楚风听到房中动静,赶紧跑进来查看,“你又何必如此,你的眼睛看不见,出去也是寸步难行。”
裴若初紧抿着唇,强忍着怒火,心痛的像是有人拿重锤用力地捶打着。
楚风暗暗叹气,真是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谁能想到眼前俊美无双,气度矜贵的男人竟然甘做外室,为爱不求名分。
好不容易才娶到夫人,夫人竟然不承认是她夫君的身份,卫初和他夫人的关系依然不见光。
他和楚风故人重逢,自是酒逢知已。自昨夜起,太子便一直在怡红馆。
只是裴如初并未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知,只说是季明瑶有未婚夫时便和她偷偷好上了,甚至委曲求全给季明瑶当外室,好不容易成婚了,却在洞房当天被扫地出门了。
其实裴若初觉得,自己只是使了一点小小手段,但也是因为太爱她的缘故。
虽成了婚,可他的夫人再也不理他了,地位甚至还不如当初给她当连外室的时候,起码那个时候季明瑶还给他喝,给他摸。楚风问道:“那你爱她吗?”
裴若初毫不犹豫,“自然。她是我拼了性命都要去守护的人。”
楚风将裴如初搀扶起身,又替他清理额上的血迹。
“那卫兄属实狭隘了些,既然是真心爱夫人,那便应该大度一些,试着再宽容一些。”
裴如初拧紧眉头,如何大度,如何宽容?难道要他眼睁睁地看着瑶儿同别的男人亲密无间么?
绝无可能。
楚风见裴若初不说话,便知晓裴若初又钻了牛角尖了,又劝道:“只要她还是卫兄的夫人,只要一日未和卫兄分开,终有一日,她会回家的。”
裴如初突然来了兴趣,“楚兄的意思我明白,夫人若被那个野男人绊住了腿脚,不肯回家,谁靠近她我便杀谁,她对谁笑,谁便该去死,那样她便会回家了。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强留她在我的身边。”
裴若初的脸上依然带着温和的笑,楚风却觉得那笑却格外渗人。
楚风觉得自己的意思被曲解了,赶紧纠正,“卫兄,我觉得你可能没”
他的话还没说完,裴若初便打断了他的话,“听楚兄一席话,顿觉醍醐灌顶,卫某豁然开朗。”又将楚风推了出去,再关上了门。
她累了便会回家,什么沈璃之流都是过眼云烟,只有他是她唯一的家。
一个时辰前,慕风救下了季明瑶,但顾及他太子妃的身份,担心自己冒犯了,不敢触碰,只是低声提醒道:“太子殿下在前面等着太子妃。”
她又要去找裴若初么?可如此一来,她岂不是又要对他妥协屈服。
季明瑶不愿再被裴若初拿捏,她用力地推开慕风,跑进了人群中,
一辆马车正好从面前驶过,季明瑶很快便在慕风的面前消失在人群之中。
原来那刀疤脸和瘦子被沈璃截胡之后,刀疤脸被沈璃的长枪飞了出去,脑袋撞到了墙壁,晕了过去,瘦子死命掐他的人中,刀疤脸才苏醒。
毕竟事关他们的性命,他们面对强敌也不能轻易放弃,但又苦于找不到机会下手,直到季明瑶推开了沈璃,跌下马背,又被一慕风救下,他们自知不是慕风的对手,便只能藏在暗处,伺机而动。
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季明瑶推开慕风跑出去,机会终于来了。
季明瑶跑进人群之中时,她不想让裴若初为她解药。
瘦子驾着马车飞快地冲了出去。
直接将一个包子摊位撞翻,而后一刀插进了马背上,马儿受惊,拖着马车四处乱撞,街上百姓为了躲避失控的马车,四处推搡逃窜,造成了场面拥堵不堪。
马车拦住了慕风,他们便能再次抓住季明瑶。
而刀疤脸正要抓住打晕她之时,却见季明瑶竟自己跑进了怡红馆。
不过也难怪,她被情药折磨,急缺男人为她解药,自然会往人多的地方跑,而怡红馆的那些男人自然就成了她的目标。
瘦子和刀疤脸换掉了身上的黑衣夜行衣,扮成怡红馆的小倌,尾随至季明瑶跟着她也走了进去。
“这位姑娘也是要找乐子的吗?”瘦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季明瑶坚持了许久,已是满头大汗,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进到了这怡红馆的,可能是中药之后,出自本能,去找男子为她解药,而此处的男子气息最重,她便误打误闯来到了这里。
“这里是什么地方?”
刀疤脸笑道:“怡红馆。这里的小倌个个俊美不凡,还身怀才艺,包管能让姑娘满意。”
那刀疤脸将楚老板对他介绍的话又对季明瑶说了一遍。
小倌么?季明瑶心想若是花钱买一夜春宵,倒也不错。只有金钱关系,银货两讫,事后也不必负责,倒是不错的选择。
“把你们这里最好看的全都叫来。”
刀疤脸和瘦子彼此看了对方一眼,表情有些凝滞,没想到这季家三娘子玩的可真花。
楚风的声音自楼上传来,“那便将我们怡红馆的竹林四公子全都叫过来,让这位娘子挑选。”
哪知季明瑶却摇头,“不必选了,洗干净了都送到我房间去。”
楚风忍不住勾唇,这季娘子真真是个妙人啊,这是想着夜御四男么?
也不怕自己的身体吃不消么?
裴若初在他的隔壁,应该全都听到了吧?不知他听到季明瑶的豪言壮语,又该做何感想。
而楚风看向季明瑶刀疤脸和瘦子也没戳穿他们,笑着说道:“你们先将这位娘子送进二楼最好的厢房中。”
那刀疤脸见楚老板如此上道,自是欣喜万分,如此也省去将季明瑶打晕后扔进房中了。再说那书呆子在房中关了将近一个时辰,估计也被那春药折磨得不轻,早已欲求不满。
见到女人便会如同恶虎扑食那般。
那刀疤脸打开厢房,里面传来了一阵水声。
屏风中隐隐透出一道人影,而齐宴的衣裳正搭在屏风之上,那刀疤脸心想那书呆子中了药还不忘把自己洗干净了,打算在床上好好展现一番,得到佳人的欢心么?
但恐怕这算盘要落空了,等到季夫人抓奸在床,喊世子前来,只怕世子会一剑杀了他这个奸夫。
书呆子真可怜。
刀疤脸将季明瑶推了进去,然后将门关上了。
心想虽然这完成任务过于曲折,沈璃的突然出现,
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但将季明带到这个房间,还算是顺利的。
他们望向那楼上的雅间,季乐瑶将遮挡的布帘拉开了一道缝隙,刀疤脸和瘦子与季乐瑶交换了眼神,一切都按照计划行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而刀疤脸和瘦子刚下楼,楚风便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朝他们伸出手。
刀疤脸疑惑问道:“楚老板这是什么意思?”
楚风笑道:“别以为我不知你们打的什么主意,你们事先带的那个男人来根本就不是为了消遣的来取悦的。而是给方才的那个娘子做局的,是想害那位娘子,我放才帮了你们,也当找你们要些报酬吧?”
刀疤脸怒道:“还要啊!我们的酬金都分给了你大半。楚老板,你可真黑啊!”
他们用脑袋换来的金珠,给了慕风大半,可楚风却继续敲诈,实在太贪得无厌了。
真是个大奸商。
楚风瞬间变了脸色,“不给是吧!不给的话我就去报官,说你们拐卖良家妇女。”
那刀疤脸扬起了拳头,却被瘦子一把按住了手,“算了,听说楚老板背后有人,咱们不要和他硬碰硬。”
他将剩下的金珠都给了楚风,心想反正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等到回追风阁复命,他们便可领了剩下的赏钱。
手里的金珠只是定金,不得不说季乐瑶嫁入了陆府就是不容易,她出手十分阔绰,竟然出了整整五千金。
这价值一千金的金珠给了楚老板,追风阁扣下一部分的酬金,他们还能得三千金。
出了怡红馆,他们便打算领取剩下的酬金,可没想到刚出了追风阁,便被人剑指脖子,刀疤脸和瘦子刚打算反抗,却被人一把握住了手臂,手臂反剪至身后,而后被踢了后膝盖窝,被直接跌跪在了地上。
见是方才救下季明瑶的那个侍卫,没想到这侍卫的武艺如此高强,竟然打得他们毫无还手的余地。
刀疤脸本就是亡命天涯的杀手,宁愿掉脑袋都不愿对他人下跪低头,他想挣扎着起身,却又被一脚踢跪在地上,“有本事就杀了老子,这般折辱老子又算什么本事。”
瘦子却问道:“这位大侠可让我死个明白,到底是谁想置我们于死地!”
而且分明眼前的侍卫的武艺是同追风阁一样的路子。
“不知是我们冲撞了哪位前辈高人?”
慕风冷冷道:“东宫。”
刀疤脸和瘦子惊得一声冷汗,他们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怎么得罪了东宫的?
突然,刀疤脸激动地道:“我知道了,我就觉得那张画像很熟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的,我想起来了,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沈府的侍卫,而是东宫太子殿下。我曾在祭天大典上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光风霁月,他只是远远地瞧了一眼,便记住了。
那贼妇人误了老子。”
若是他们知晓是与季明瑶偷情的是太子,他们是万万不敢动太子的女人的。
只可惜等到他们知道的时候都已经为时已晚。
他们得罪的是太子,是东宫。
太子会如何处置他们,他们还来不及多想,便被黑布罩在了头顶,什么都看不见,只听慕风那带着冷意的声音传来,“太子吩咐,挑断他们的手筋脚筋,废了他们的武艺,将他们送到扬州的南风馆。”
南方馆里养的也是沦落风尘的男人,只不过去那里消遣的不是女人,而都是有变态癖好的男人。其中以富商和纨绔子弟居多,他们有的是玩弄男人的手段,不把那些小倌当人看。
他们绑了齐宴,想坏了季明瑶和齐宴清白,太子便以牙还牙,让他们也尝尝这种被当成玩物的滋味。
慕风对手下的一名暗卫吩咐道:“毒哑送走吧!”
接下来便该轮到季乐瑶了,不过慕风不用担心,太子会亲自收拾。
季乐瑶上了一次当之后,这次变得格外谨慎,为了保险起见,说什么都要去那厢房中看一眼。
季明瑶已经进去一盏茶的时间了,想必好戏也要开场了。
她揭了帷帽,起身出了雅间,走下了三楼,让楚风开厢房的门,只说是家中堂妹不懂事,竟然来了这烟花之地,家中长辈派她前来,带小妹回去。
“请楚老板让我进去看一眼。”
楚风道:“抱歉,我们怡红馆是不会透露客人们隐私。”
季乐瑶瞬间变了脸色,“楚老板可要想清楚了再说,我是镇国将军府的人。”
听说陆家,楚风立刻变了态度,露出了谄媚的笑,“原来是世子新纳的季姨娘,失敬失敬。”
季乐瑶拧紧了眉头,觉得此人甚是讨厌,她身边的人都知晓她是陆文瑾的救命恩人,又颇得长公主的器重。
都唤她季夫人,可没想到这怡红馆县令?
竟然唤她季姨娘。
她虽说是妾室,但也是陆文瑾身边唯一的女人,她早晚都是陆文瑾的正妻,是镇国将军府的女主人。
楚风笑道:“既是长公主殿下的人,小人自不敢隐瞒。只是……”
季乐瑶皱眉,“只是什么?”又见他看向自己腰上的荷包。
季乐瑶厌恶地瞪了楚风一眼,让春桃拿了一袋金珠给他。
“现在可以进厢房了吗?”
今夜,楚风先是狠狠敲诈了那两个杀手,共计一千金,又要了季乐瑶两千金。
这买卖可真好做啊。
“小人带季姨娘进去。只不过不是去那间,而是去隔壁。”
季乐瑶怒道:“你耍我吗!”
楚风笑道:“季姨娘消消气,去了您自然便会知晓好处。”
他引着季乐瑶去了隔壁的那间厢房,待季可瑶移开悬挂在墙壁在上的画,便见到了墙壁之上有了小小那个孔洞。
楚风道:“季姨娘请看,站在这里欣赏,便可以看得更清楚,又不会打扰房中的人。”
季乐瑶将眼睛贴在孔洞之上,便见到房中的男人赤着上身的背影,而那男人身下的女人,正裸着的手臂抱紧了男人的肩背。
如此香艳的画面就连季乐瑶都看得面红耳赤,心跳加快。
季明瑶的右臂之上有一道指头大小的肉色疤痕,是她和季明瑶小时候打架,被树枝划伤到所致。
她确定这就是季明瑶,可没想到的却是,那书呆子竟然身材这般好。
肌肉结实,宽肩窄腰,看上去就很有力量感,可她想起自己嫁入镇国将军府,陆文瑾却从未看过她一眼,从未到她房中,不禁感到心酸委屈。
低声骂道,“奸夫淫。妇。”又见那墙壁之上小小孔动洞的下面还有个更大的洞。
她便问楚风,“楚管事,这个洞又有什么用处。”
楚风道:“这个洞有大用处呢!有些客人喜欢刺激,可通过这个洞,触碰对方的……身体。”
“好了,别说了。”季乐瑶感到厌恶恶心赶紧打断了楚风的话,出了那屋子,她对春桃说,“赶紧去请世子前来。”
她已经派人守在这怡红馆的外面,今夜季明瑶插翅难飞。
而沈璃见到季明瑶在神志不清时,还唤了殿下,他也起了疑心,为了证实心里的猜测,和季明瑶分开之后,便一直悄悄地跟着她。
一直到季乐瑶带人怡红馆,进了那间厢房,又见季明瑶也在这间厢房之中,便担心季乐瑶会对季明瑶不利,便一直在暗中盯着季乐瑶的一举一动。
直到陆
文瑾也拄着拐杖,带了十几个随从围了怡红馆。
那些随从一齐拔刀,只等世子一声令下,便会立刻冲进去。
季乐瑶对荣升点头吩咐道:“撞门!”
只听碰地一声响,厢房里面传来了尖叫声。
房中重重透明纱幔,门被打开的那一瞬,带来了一阵风。只见房中纱幔随风舞动,季乐瑶看得真切,那裸着的手臂缩进被中,男人侧身挡住了季明瑶。
季明瑶兴奋的想尖叫,却还是面带忧虑故意劝说陆文瑾说道:“世子,没想到明瑶是这样的女人。竟然来这种地方,还和小倌……唉,实在没眼看了。”
她故意双手捂住脸,实则是在偷笑。
季明瑶死定了,今日她便借陆文瑾之手,让奸夫淫。妇上西天。
第65章 第65章找最干净的男人侍奉瑶儿。……
在门被撞开的那一刻,季乐瑶带人冲了进去。
“季明瑶,你不知廉耻!竟出入此等肮脏之地,季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我今日定要将你带回季家,让祖父狠狠折磨你,我还要将你的丑事公之于众,被全京城人唾弃指责。”
就像当初她在沈当众出丑,引得众人围观。
“来人,将季明瑶和奸夫一道捆了,丢在大街上,让万人围观。”
她看了陆文瑾一眼,见他并未阻止,心中便更是得意,便催促荣升动手。
荣升觑向陆文瑾,见世子面色铁青,满脸的怒气,双手紧握着拳头,似深受打击的模样,世子对季明瑶可谓是用情至深,可在荣升认为,世子有今日这般的结局都是拜季明瑶所赐。
若非当日世子为了季明瑶追去了沈家,又怎会深受刺激摔断了腿?
虽然自那日世子归来后便一言不发,**升从未见过世子像那般深受打击的模样。
若非那晚世子深受打击,喝醉了,也不会遇到贼人,还被断了腿,落下残疾
季明瑶那个女人就是个灾星,若不是世子舍不得,季明瑶还背叛了世子,他定要好好教训那女人。
他吩咐手下,“将这奸夫淫。妇给捆了,丢出去。”
随从蜂涌而上,正要将季明瑶从被中拉出来,并将与他偷情的齐宴捆了。
方才季乐瑶带人闯进来之时,裴若初早已拉了自己的外袍遮盖在她的身上,自己也是背着众人的。
从季乐瑶的角度来看,她根本看不到季明瑶,只能看到男子的后背。
季乐瑶不禁觉得心可惜,齐宴的身材还挺不错的,宽肩窄腰,肌肉结实,可谁叫他命不好,偏偏喜欢季明瑶,还成天与那季明瑶混在一处。
陆文瑾那杀人的眼神表明,他定将齐宴千刀万剐,如此这招借刀杀人之计,季乐瑶势在必得。
“慢着!”
清冷的声音传来,带着不容人抗拒的威仪,这绝不是一个文弱书生该有的语调。
那男子系好衣带,缓缓转身。“孤不过在睡了一觉,陆世子便如此兴师动众带人闯进来,上来便要动刀动枪的,难道世子是想谋反吗?”
裴若初转过身,季乐瑶看得呆住了,见男人风华绝代,气度矜贵儒雅,无论是相貌,气度都是万里挑一。
此男子自称孤,那不是当今储君吗?
同季明瑶苟且的男人竟是东宫太子!
她做了什么?竟然带人来捉奸储君么?她怕不是活腻了吧!季乐瑶头皮发麻,腿一软便跌跪在地上。
“臣妇参见太、太子殿下。”
不止是季乐瑶,屋子里所有人全都跪在地上,众人脸色几经变化,十分精彩。
又听“咚”地一声响,季乐瑶一头磕在地面,“民妇该死,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殿下。”
陆文瑾则面色不善,长眉紧锁,都怪季乐瑶那个蠢货,见这情形,他还有什么不明白,太子狡诈善变,季乐瑶这个蠢妇入了太子的圈套了。
他气得扬起手掌,一把掌甩在季乐瑶的脸侧,顿时她季乐瑶那莹白的脸颊肿起了五道明显的指痕,季乐瑶被打得一懵,眼泪都出来了。
季乐瑶心中委屈,却是不敢作声,谁会料到太子会出现在怡红馆这种地方,这怡红馆里养的都是小倌,都说这京城的贵人圈乱的很,没想到太子也来这种地方找乐子。
可她看得真切,床上的分明就是季明瑶。
裴若初好似看穿了季乐瑶的心思,笑道:“季姨娘好像很好奇孤为何会在的这怡红馆里?是打算上前一探究竟,想看看孤在做什么?”
季乐瑶一怔,吓得额上冷汗直冒,匍匐在地,恨不得将头埋进地底下,“民妇不敢。”
裴若初笑道:“孤听闻清河县主聪慧果敢,巾帼不让须眉,而你是清河县主的堂姐,孤想着同清河县主相比,应该不至于太差,可没想到”太子故作停顿,意有所指地看向陆文瑾,“你不如清河县主之万一,没想到却是云泥之别,世子当真是好眼光!”可他夸陆文瑾好眼光分反话。
都说太子温润如玉,光风霁月般的谦谦君子,可没想到竟然毫不留情地当面讥讽。
季乐瑶更是臊得的满面通红,陆文瑾那那满是厌恶的眼神看过来,委屈得落下泪来。
陆文瑾狠狠剜了她一眼,怒道:“还不快滚!”
季乐瑶哭着跑了出去。
陆文瑾也正要行礼退下,可裴如初却道:“世子和世子美妾持刀擅闯,惊扰了孤事小,可世子却扰了孤的美人,难道不应该给孤的美人下跪,认个错么?”
持刀擅闯,威逼储君乃是谋逆的大罪,可让他给季明瑶下跪,摆明了是为了折辱于他,裴若初不仅抢了他的未婚妻,还这般当众折辱,他如何又能咽得下这口气。
他忍无可忍,便是太子也不应该欺人太甚。
裴若初知他贵为天之骄子,自然受不了。
“难不成陆家世代忠心为君,只是一句空口白话不成,就凭世子今日所为,孤便可将陆将军连夜从西北召回下狱审问,问他和陆家忠心可掺了假?”
“殿下!”这番话犹如在陆文瑾心底的怒火中再浇了一抹滚油,陆文瑾此生最敬佩的就是他的父亲,陆家三代都为大燕效力,他的三位叔伯都战死沙场,他的父亲更是在当初大燕和鞑靼交战,皇帝御驾亲征之时,为皇帝挡过箭的。
陆家的忠心不容任何人质疑。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关我父亲的事。”
他双膝下弯,跪在了太子的跟前,对那一直不曾说话,也不曾露面的季明瑶诚恳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错,惊扰了太子殿下的女人,还请殿下恕罪!”
裴若初心想陆文瑾从不曾对任何人低头,就他跪下认错,比杀了他更难受,他当初对季明瑶做的那些事,跪下认个错,我啊会见死不救。
他的瑶儿至今都在被那骨酥折磨,骨酥至今还没有解药,而瑶儿每次受到的身心的折磨,他都要一一讨回来啊。
他要陆文瑾如今所拥有的一切全都失去。
“孤相信世子也是受人挑唆,今日之事孤便看在世子诚心悔过的份上,便不再追究,可也请世子约束府中家眷,若是世子不擅长管教,孤也可派人替世子上门管家。”
陆文瑾心中慌乱,“不必了,臣定会好好管教,约束家眷,臣向殿下保证,今日之事,绝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太子这是要在镇国将军府安插自己的人?派人时时刻刻监视他么?他绝不能让镇国将军府和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被太子的掌控。
陆文瑾答应过鞑靼的王,只要助鞑靼杀了韩将军,助鞑靼获胜,大燕皇帝自会割让城池,以此作为交换,鞑靼会助他对付太子,助他复仇,只要太子一死,季明瑶无人庇佑,自然会落在他的掌中。
裴若初神色不耐地摆了摆手,“世子便退下罢。”
厢房的门再次被关上了,陆文瑾甚至能听见里面传来的男女调情嬉闹的声音。
他紧紧的握着拐杖,眼中难掩阴狠的神色,他让人查过,太子大婚后的那日,他醉酒坠马,原是那马被动了手脚,有人曾见到太子身边的女护卫喂马吃了草。
断腿之仇,夺妻之仇,他一定要狠狠报复。
还有自己所受过的屈辱,他都要千倍百倍地报复在太子和季明瑶的身上。
回到陆府,陆文瑾面色阴沉,直接杀到了琉璃阁,一脚踹开门,“来人,将那贱人捆了。”
两个身形高大的随从上前,直接将季乐瑶按在地上,用拇指般粗的麻绳将季乐瑶捆个结实。
陆文瑾手中握着马鞭,随着那马鞭在掌心一扬一落,陆文瑾突然扬起的鞭子重重地抽打在地面
季乐瑶吓得心肝一颤,赶紧跪在
地上,“世子便饶了妾这一次吧!妾也不知为何季明瑶房中的男人变成了太子殿下。妾分明已经安排了……”
陆文瑾对季明涛,说话起了疑心,“你安排什么?”
季乐瑶慌忙改口,“妾分明看得清楚,季明瑶和齐宴进了怡红馆,妾这才安、安排人手去捉奸,可没想到与季明瑶在床上的竟然换成了太子。”
但季乐瑶眼中的那一丝慌乱还是没能逃过陆文瑾的眼睛。
“不对!是你妒恨阿瑶,你嫉妒她,所以是你布局要害她,是也不是?”
陆文瑾一把捏住季乐瑶的下巴,迫使她仰头,“结果害人不成却害己,毒妇!蠢妇!”
“若不是你的愚蠢和恶毒。本世子今日也不会受此大辱。”
陆文瑾猛地松开季乐瑶的下巴,她跌坐在地。
陆文瑾怒道:“来人。”他将鞭子交给荣升,“接的先用盐水侵泡这鞭子?今日我定要打死这贱人。”
季乐瑶听说陆文瑾要用盐水浸泡的鞭子打她,魂儿都要吓没了,先用马鞭将人抽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鞭子用盐水浸泡过,盐水进入伤口,可想而知会有多疼。
季乐瑶吓得挪跪着上前,她的双手被捆在身后,无法动弹,便只能不停地磕头求饶,“妾错了,妾再也不敢了,世子看在妾对世子一片真心的份上,就饶了妾这一回吧!世子饶命!”
陆文瑾本就是被迫纳了季乐瑶为妾,一点都不喜欢他,而季乐瑶又害他对太子和季明瑶屈辱下跪,更是恨极了她。
他一脚将季乐瑶踹到地上,扬起了手中的马鞭。
“啪”地一声响,伴随着一身惨叫声传来。
鞭子抽得季乐瑶衣衫破烂,背上出现了一道极深的血痕。
陆文瑾面容扭曲,好似地狱里的修罗恶鬼,口中不停地骂着蠢妇,毒妇,更是将季乐瑶往死里打。
自从陆文瑾断了腿之后,又得知自己被人吓了绝嗣药之后,内心便越来越扭曲,稍有不顺心便打骂随从出气,如今季乐瑶撞在枪口上,陆文瑾又在太子跟前受了气,又如何肯放过季乐瑶。
此番一口气抽了几十鞭子,仍觉得不解气,那沾了盐水的鞭子更是让季乐瑶痛得死去活来,在地上打滚,被鞭打得奄奄一息,
春桃见主子便被打死了,哭喊着扑在季乐瑶身上,替她被打了好几鞭子。
“世子,二公子的任命已经下来了,圣上不仅已经让二公子留在京城,还让二公子任礼部侍郎,姨娘是二公子的亲妹妹,世子不能下死手要了姨娘的性命。”
季乐瑶被打得奄奄一息,皮开肉绽,强忍着剧痛,眼泪已经流干了,春桃的话给了她最后的希望,像是在濒死之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爬到陆文瑾的面前,“世子不能杀我,我兄长手里还握着世子通匪的证据。世子不能杀我。”
太子那日将林棠写下的关于自己匪首身份的手书交给了季兰辞。季兰辞深知陆文瑾的绝非善类,苦于无法说服妹妹不嫁,但却给了妹妹留下了一道保命符。
留给了妹妹最后的退路。
果然陆文瑾放开了季乐瑶。拿那鞭子居高临下,指着她的鼻尖,“本世子可以不杀你但……”陆文瑾发出一声冷笑,“她,本世子念在春桃如此衷心护主的份上,便由她便替你去死吧!来人,将春桃拖出去,乱棍打死!”
季乐瑶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连从地上爬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要,世子,求您……不要伤害春桃,春桃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我们情同姐妹,求世子不要打死她。”
“啊——”
“不要,你们不要带走春桃。”
可春桃还是被两个随从强行拖出去带走了,门外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和棍棒落在春桃身上发出沉闷得让人揪心发堵的声响。
“姑娘,救我——”
春桃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到最后彻底没了声音,只听见棍棒敲打发出的声响。
而此时,突然“轰隆隆”几声闷雷炸响。春日暴雨顷刻而至。
季乐瑶也应声倒下,在她彻底的晕厥之前,那双含泪的通红眼睛绝望地看向门边,门外暴雨冲刷着地面。
这院子是长公主赏的,是除了陆文瑾住的清辉堂,就属她的琉璃院最奢华,长公主知她喜欢作画,便将让人送了许多名贵的花草养在院中,亭台楼阁也都是重新修缮过的,院中流水潺潺,花木葳蕤,一应布置都极雅致。
春桃知她爱花,每天精心养护打理这些花草。
每每遇到暴雨天,她必定会将那些名贵的牡丹芍药都搬到屋中,等到暴雨停了再将它们搬出来,可如今那些花再也没了庇护她们的人,暴雨打落了一地的花瓣,那些精心养护的名贵品种皆成了一地的残花。
季乐瑶在闭眼前,见到了雨水混着鲜血,地上的雨水都好似变成了血水。
她两眼一黑,彻底地晕厥了过去。
当她再次醒来,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她也被解开了绳子。
“来人。”她喊了好几声,都无人应答,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个小丫鬟听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担心她会出事,便赶紧进屋查看。
季乐瑶虚弱地道:“你们扶我起来。”
虽然季乐瑶惹怒了陆文瑾被打,但她到底还是世子的妾室,两个丫鬟不敢怠慢,将季乐瑶扶上床去,可季乐瑶却道:“你们扶我去见长公主。”
她深知要在陆府活下去,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唯一的办法便是讨好长公主。
她忍着伤痛亲自熬了一碗参汤去寿和堂,自从玉儿失踪后,长公主便一直睡不好,每晚从梦中惊醒,梦到的都是玉儿遇难。
如今陆文瑾不能再生育子嗣,玉儿便成了陆家唯一的孩子了。
她不能让陆文瑾唯一的血脉出事。
她几乎将公主府所有人手都派了出去,却依然没能找到林棠母子。
此前长公主睡不着。季乐要便一直陪着她。
今夜她被陆文瑾鞭打了一顿,便来迟了些,她刚进寿和堂,便远远地听到有人与长公主发生了争执。
长公主怒吼道:“你们将我的玉儿还给我!”
她正打算继续探听玉儿的下落。
可长公主身边最器重的宫女明月突然出现,“姨娘是为长公主送汤的吗?”
季乐瑶将参汤交给了明月,谎称身体不适。偷偷出了寿和堂。
没过多久,见有人也出了寿和堂。
那人对一位中年男子说道:“文铮先生,您有把握长公主会同咱们光明寨合作么?”
那面颊瘦削的中年男子说道:“长公主殿下没得选择,她要么合作,要么便只能让陆家断后。”
那什么文铮先生便是方才与长公主发生争执的男人。
而季乐瑶猜想应是玉儿就在这文铮先生的手中,以此作为筹码,要长公主答应合作。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季乐瑶打算回娘家一趟,去求哥哥帮她打听更多的关于光明寨的消息,她要知道陆府的秘密,尤其是要知道外室替陆文瑾生的孩子的下落。
不能让这个孩子留在世上。
而在那之前,她和祖父做了个交易,她入陆府,祖父会让季明瑶再回季家,再入地狱,她一定不会让季明瑶好过。
窗外几声雷响,暴雨拍打着窗子,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季明瑶被那春药折磨得快要崩溃了,已经意识模糊,甚至有些神志不清,她误打误撞进了怡红馆,还豪言壮语点了四个小倌。
可小馆她没见到,在厢房中等着她的竟是裴若初,她还未来得及推开他,却被他抱上了床。
上了床。吻便覆了上来。
往日的裴若初待她温柔,在床上也很是尊重她,可今日却一改往常,裴若初像是受了什么刺激,那吻带着不容人抗拒的强势,撬开她的齿,及时捕捉灵舌。
那亲吻好似疾风骤雨一般,吻得她面红耳赤,喘不过气来,可他却仍是不放过她。
“撕拉”一声响,衣裙被撕碎了,她身上只剩了一件绣着梨花的小衣。
她从未见过裴若初如此模样,对她表现出如此强势可怕的占有欲。
她刚要推开他,可却被他禁锢在怀中,肌肤相触,季明瑶如何忍得住。
哪知裴若初却并不打算进行下一步,而是握住她不安分的手,一遍又一遍地问她,“瑶儿,我到底是谁?”
“瑶儿想睡谁?”
季明瑶被折磨地快要疯了,被裴若初吊着,想要又不给,只得顺从着他,一遍遍地唤他卫初哥哥,唤太子殿下。
在这之前,裴若初见到季明瑶和沈璃在
马背接吻,醋得快疯了。
便想着给她一个小小惩罚,好叫她知道她夫君到底是谁?谁才是同她发生过亲密关系的男人。
“瑶儿叫夫君,就能得到孤。”
“夫……”
裴若初还未听到那声期待已久的夫君,季乐瑶便撞门,闯了进来。
但裴若初及时将季明瑶藏在被子里,又侧身将季明瑶遮挡得严实,季明瑶自然不会被他人看见。
等到他将季明瑶和陆文瑾都打发走了,便打算好好和季明瑶温存一番,却见季明瑶将唇都咬破了,一双清冷的眼眸冷冷地看着他,“出去!”
或许是此前服用了徐明玉的解药起了作用,此刻季明瑶强行忍着情药的折磨,熬过了那情药发作最猛烈之时,竟然觉得药效一阵阵退散,躁动的渐渐地镇定下来。
“怎么殿下不出去么?殿下不走我走。”
“瑶儿,你就原谅我好不好,跟我回东宫。”
季明瑶再次提醒,“你我虽然有了约定,但若是我找到沈娘子,等到沈娘子回京。我和殿下的婚约便自动解除。我要与殿下和离。”
裴若初听不得和离两个字,更担心以季明瑶的聪慧,若想要离开他的身边,自是轻而易举。况且方才他没回季明瑶,又设计将她引来怡红馆,她多半已经猜到了,此刻她正在气头上。
眼下她已经熬过了这波药效,应该是已经无碍了,“那孤改日再来看瑶儿。”
裴若初出了厢房,哪知季明瑶将门从里面锁住了。
那骨酥的药根本就没有过去,她方才一直苦苦忍耐,
但裴若初见门从里面锁住了,才知她根本就没有熬过骨酥的发作,但徐明玉对他说过,若是发作时,不能解了春药,会有性命危险。
而季明瑶忍了这么久,下一次药效发作之时,便会生不如死,必须去找要男人,可他被关在外面,真是急煞他了。
“瑶儿,你让孤进去,孤给你解毒,若是拖着不解了毒,会有性命危险的。”
季明瑶坐在门后,坐在地上,她紧紧地咬住帕子,春药再次发作,控制不住地发出那羞耻的声音,不过她咬着帕子,只是发出轻轻的呜呜声,手强行挣扎,将手腕勒出一道道淤痕。
但她不要屈服,她不要迫嫁东宫,不要被人摆布的棋子。
裴若初轻轻握拳,忍耐。“瑶儿,若是你不想要孤为你解药,孤可去为你找别的男人,求你不要为难伤害自己。”
比起占有,他更希望瑶儿平安无恙,他愿意让其他的男人为他的瑶儿疏解,此刻他不禁想到了楚风话。
裴若初几乎将下唇咬出血来,对楚风道:“让怡红馆最干净的男人前来。”
要服侍瑶儿的,就像他一样,同瑶儿的是初次。
第66章 第66章花一百两,买他一夜
“砰”地一声,门被撞开了,怡红院的管事楚风领着四个小倌进了季明瑶所在的厢房,这四个小倌皆是裴若初亲自为她的挑选的貌出众,且从未服侍过人的身世清白的男子。
四人皆身穿白衣,雪白的广袖长衫,外罩一层透明纱衣,给人一种飘逸之感,长发披散在肩侧,仅用一支银钗半束长发,低眉垂首,给季明瑶行礼问安,“奴给季娘子请安。”
声音温柔好听,却似曾相识。
季明瑶抬眸看向那四人,只见他们身形高大,身体偏清瘦,气质儒雅,乍一看从身形和气度来看,和裴若初有几分相似。
裴若初还真是煞费苦心。
她没想到裴若初真的为了她做到如此地步,竟然为她叫来了这四个小倌服侍她。
她抬眼扫向面前的这四个人。
因中药之后,她头晕脑胀,又似喝醉了一般,眼前竟好似出现了道道重影,只觉面前皆是一片雪白,她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唯有男子腰上所系绸带的颜色不同。
那绸带的末端均系着一个银色的铃铛,男子行走间铃音清脆悦耳。
季明瑶便往他们的腰间望去,见四人的腰间绸带的颜色分别为红色、青色、黄色和紫色。
四名男子的脸上皆戴着半截狐狸面具,因面具遮挡,看不清他们的长相。
季明瑶的眼睛在那系着红色绸带的男子身上停留了一瞬,便快速移开,笑道:“这是怡红馆的新玩法么?这是让我盲选么?”
楚风挑眉笑道:“季娘子想玩么?”
“好啊,我玩!”
季明瑶表现得像是常年狂花楼的熟客一般,跃跃欲试,其实只因她经常去满月楼里找江月芙,时常会听到满月楼里的男人们的醉言醉语,学得几分神韵罢了。
面具之下的某人气的脸色发青。
之所以让这些小倌皆带着面具,只是因为裴若初也在他们之中。又担心季明瑶看到他会将他赶出去。
她所中的情药不能再耽搁了,恐会有性命危险。
楚风又道:“他们可都是极愿意侍奉娘子的。不知娘子是打算与一人共度良宵?还是将他们全都留下?”
裴若初恼怒地瞪了楚风一眼,楚风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存心与他过不去么?
他的太子妃不选他,他被迫站在这里与小倌一起争宠也就罢了,就连楚风也来添乱,什么叫全都留下。
季明瑶笑道:“自然是”
她用余光扫到那袖袍之下紧握成拳的那只手,暗自勾起了唇角,“自然只选一个。”
她甚至听到某人松了一口气,紧张地深深呼吸。
楚风笑着对四个男子说道:“那便请各位都上前一步,让娘子亲自挑选。”
系红色绸带的男子上前一步,剩余三人也正打算抬脚上前。
可那红色绸带的男子轻咳咳一声,剩余三人将已经迈出去的脚又生生缩回来。
另外的三人也很委屈,他们可算是看明白了,这分明就是夫妻间的小情趣,非得将他们叫来当陪衬。
方才换衣时,他们见到了卫初虽看上去清瘦但却肌肉紧实,还听说他是东宫侍卫,武艺高强。
但不论卫初的身份,还是出色的武艺,都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裴若初一咳嗽,他们甚至紧张得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见到季明瑶,他们眼中难掩惊艳,觉得能侍候这般貌美如花的娘子,是天上的恩赐,还以为季明瑶要将他们都留下,被幸福和喜悦冲昏了头脑,可季娘子只想留一人。
有裴如初在,他们哪里还有戏,心中觉得很失落。
季明瑶被那情药折
磨得像是落水了般,冷汗淋漓,浑身湿透,唇也被咬破了,她一直坐在床上。
才说了几句话,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她虚弱地扶墙起身,抬手指向那站在最前面的,腰间系红色绸带的男子。
裴若初欣喜若狂,心想即便他戴着面具,和那些小倌穿戴得一模一样,季明瑶还是一眼便从人群中挑中了他。
不亏是他选中的女人,眼光也是极好的。
哪知季明瑶指向他后,便手臂微晃,避开他,朝他身后腰系青色绸带的男子指去。
那青色绸带男子见自己被选中,赶紧上前,激动地滑跪在地上,“奴一定会尽心服侍娘子。”
裴若初深受打击,僵在原地,季明瑶不想他为她解药,他去为她挑了这几个男人来伺候,可还是心怀侥幸,想着季明瑶是馋他的身子的,说不定会从中选身材最好的他。
那他便顺水推舟,委屈一点,扮成小倌伺候她一夜也无妨。
可没想到季明瑶还是选了别人。
他深受打击,心似重锤砸过。
他疯狂嫉妒,但还是极力克制,不管是跟谁,只要能给瑶儿解了药,她便没了性命危险,即便瑶儿跟别的男人过一夜,事后他将那男人杀了,便可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他依然和季明瑶好好过日子。
楚风叹了一口气,走上去轻拍了拍裴若初的肩膀,无奈地道:“被选中的留下,其他人跟我出去。”
他感觉到卫初浑身都在颤抖,又想起方才他被季明瑶赶出门外,茫然无措,心痛神伤,苦苦哀求不得,那双眸通红的模样,整个人都好像快要碎了。
其实裴若初知道若是季明瑶对他有情,真的对他动了心,他们曾经朝夕相伴,那般亲密,即便他和其他的男人穿戴一样,她也能通过他的气息辨认出来。
就好比他的眼睛虽然看不清,但依然能通过她身上的香味和独属于她的气息找到她。
倘若深爱一个人,将她刻进了骨子里,是能感受到对方的。
可季明瑶神色淡漠,根本没朝他多看一眼,表明她根本就没认出他来,也表明她心里没他。
他黯然神伤,轻笑了一声,他瑶儿啊!大概是没长心吧!
他不得不承认瑶儿心里没他的事实。
就连裴若初自己都没想过曾经的自己冷心冷情,绝不会对任何人动心,如今一旦爱上,却是这般的患得患失,心痛神伤。
正当他打算失望离去时,自己的腰间的红色绸带被人抓住了,他惊喜回眸,却见季明瑶将那银铃铛抓在了手里,颤声道:“他留下。”
楚风眼睛都亮了,他甚至能看到卫初激动得在颤抖。
裴若初的心情一阵起伏跌宕,季明瑶选他人时,他的心情一度跌入谷底,可季明瑶改变主意留下他时,他的心又似攀上了巅峰,如此这般的紧张刺激,让他的心也不可抑制地狂跳不已。
这大概就是心动的感觉吧!裴若初如是想。
他生怕季明瑶会后悔,急不可耐地屈着她的双膝,将他抱在怀中,走向床榻。
甚至不敢出声,生怕季明瑶听出是他的声音而又改变了主意。
楚风也很有眼力见地带着剩下的三个小倌出去,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季明瑶被他压在床上,主动伸出双臂环住他的侧腰。
裴若初生怕被发现他的真实身份,赶紧吹灭了房中烛火,又迫不及待地将手绕到她颈后,轻抚她的脖颈,手指勾缠着她颈后的细带。
他们有过肌肤之亲,加之裴若初在做此事上极其热衷,尝试过那般她的美好之后,更是食髓知味,恨不得日日夜夜将季明瑶抱在怀中,狠狠欺负。
但又怕将她欺负得狠了,季明瑶便不给他,毕竟季明瑶身体柔弱,又是初尝云雨,恐她会吃不消,裴若初便只能克制自己,打算徐缓图之。
就在季明瑶主动缠着他的侧腰,渐入佳境之时。季明瑶却喘。息着在他的耳边轻唤道:“四郎。”
裴若初箍着她腰肢的动作一顿,心情瞬间坠入谷底。
季明瑶方才唤他什么?
他差点忘了,齐宴最喜穿白衣,他方才为了引季乐瑶入局,和齐宴换了衣裳之后,将被那药折磨得晕过去的齐宴交给了徐明玉。
齐宴中的情药不似季明瑶所中的“骨酥”那般厉害,徐明玉应该已经为他解了情药。
但今日齐宴被人绑来了这怡红馆中,穿的便是一身白衣。
季明瑶竟然将他认成了齐宴。
到底是她真的认错了人?还是她心里最想要为她解药之人其实是齐宴。
季明瑶看着他的眼睛,笑道:“四郎怎么不说话,可是反悔了?难道四郎不愿留下吗?”
季明瑶的声音娇媚,一口一个四郎,裴若初快要被逼疯了,他俯身吻住了她的唇,不许她再多说一句戳他心窝子的话,“阿瑶知道的,我一直都是愿意的,我心甘情愿。”
他将季明瑶紧紧地拥在怀中,季明瑶也忘情地抓紧他的后背。
他强压着心里的嫉妒和委屈,化作更为强烈的占有。
但与此同时,密密麻麻的疼痛从心口蔓延开来,他吞下心底的不甘、愤怒和委屈,选择默默地接受忍耐,不管怎样,季明瑶总归是找了他。
为了他的瑶儿,他甚至甘愿当齐宴的替身。
就在他的内心矛盾挣扎之时,季明瑶的双腿便缠了上来,“四郎,我想在上面。”
裴若初闭上眼睛,心痛如绞,季明瑶每一次看着他,唤他四郎的时候,他的心就好似被凌迟了一般,他强忍着内心的痛楚,“好,都依阿瑶的。”
虽然裴若初甘当替身,等到他为季明瑶解了药,季明瑶面上那种不正常的潮红也慢慢退去。
他亲吻着怀中的小妻子,内心百感交集,他一面庆幸季明瑶选择了自己,可被当替身后,他的心中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委屈和不甘的情绪。
完事以后,
原本季明瑶枕着他的手臂入睡,睡梦中觉得抱着他有些热,便轻轻挣脱他的怀抱,背对着他。
裴若初轻轻蹙眉,不满她离自己太远,从身后抱着她。只听耳边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瑶儿已经休息了半个时辰了,应该没有方才那般累了吧?”他的唇贴在季明瑶的耳畔轻轻地吹了口气,季明瑶迷迷糊糊中感到觉得有些痒,她身体往一侧扭了扭,迷迷糊糊地应了声,“嗯。”
裴若初笑道:“既然瑶儿已经休息够了,那便再来一次。”
“嗯。”那声音极小,像只迷迷糊糊的小猫,季明瑶累极了,根本就没听清裴若初说了什么。
“这可是瑶儿说的。”
大掌抚着她的腰肢,她感觉身上一凉,季明瑶突然从睡梦中惊醒,苦着脸说道:“我好累,好想睡觉。”
她差点忘了,裴若初总是爱缠着她做那事,在床上,他仿佛不知疲倦一般。
她以身犯险,只为惩罚他,可却忘了他们之间的体力悬殊。
裴若初虽然选择强忍心酸,甘当替身,可还是想要小小惩罚他怀里的磨人小妖精。
季明瑶越是想睡,裴若初却偏偏不许她睡,亲她的唇,亲她敏感的耳朵。
掐着她的腰肢,隔着衣料摩挲,偏偏季明瑶极其敏感,如此这般同她痴缠,哪里还能睡得着。
半夜已过,她又困又累,气鼓鼓地起身,“四郎,不要再闹了!”
裴若初却促狭地道:“好不容易才和瑶儿共度良宵的机会,便不该浪费光阴,长夜漫漫,岂能浪费在睡觉上,阿瑶当与我共赴极乐。”
“方才瑶儿分明也是极享受的,不是么?”他握住季明瑶的手,与她十指相扣,握着她的手放在他的腹肌上。
“阿瑶,想摸摸么?”
齐宴那风一吹就倒的书呆子,那清瘦的身板,会有腹肌么?显然是没有的。
齐宴古板迂腐,能在房事如他这般放得开,甘愿为她做那些让她愉悦的事么?显然也是不能的。
而他身上还有诸多好处,齐宴也是没有的。
瑶儿喜欢什么样的,他便变成什么样的,瑶儿不喜欢他的疯狂狠戾,他便将自己性格的这一面藏起来,一辈子都不让她察觉。
瑶儿不喜欢他的处心积虑的算计,那他便再藏的深一些。
只要他掩饰的足够好,那他便是最完美的夫君。
季明瑶像是故意气他,被要的狠了,她一口咬在他的肩上。
“四郎既然有此情趣。我自然得迁一些。”
气死这个欲求不满的男人。
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代价便是,她的腰差点被折断,裴若初像是一头饿狼,同她抵死缠绵,仿佛要死在她身上。
最后,她和裴若初都精疲力尽,不彼此折磨,而裴若初也倒在榻上,体力消耗殆尽,也沉沉地睡去。
她抱着自己的衣裙,将环在她腰上的手轻轻挪开。
窗外天色渐渐明亮,再过两个时辰便要天亮了。
她咬牙切齿地骂裴若初一句禽兽,拖着疲惫的身体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榻,可她刚要出去,裴若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阿瑶这是在床上腻了,想试点新鲜刺激的么?”
“不了,不了,已经够刺激的了。”
她可不想死在床上。
某人欲求不满,就不怕纵欲过度,英年早死么?
“如果阿瑶觉得我方才侍候的不好,也可叫方才的三人进来一起伺候阿瑶?我记得阿瑶来怡红馆可是一共点了四个小倌,若是不都尝试了,错过了岂不可惜。”
“我还记得瑶儿豪言壮语,可是打算夜御四男呢 ?”
还夜御四男,只一个裴若初,她都已经吃不消,此刻她的双腿抖得连走路都走不稳了,都怪他!
“我年少轻狂,不知深浅,四郎不必放在心上,也不必急于一时,改日再尝试也未尝不可,四郎说对吧?”
裴若初眸色一暗,方才季明瑶身中情药,神志不清时,将当成了齐宴也就罢了,可如今她已解了药,她却未觉得自己和齐宴如此亲密有何不妥么?
她还记得自己已经嫁入东宫,与他行过夫妻之礼,已经为人妻子了么?她便如此不守妇道,热衷给自己的夫君戴绿帽子。
难道她也想养齐宴当外室?还是说她如此这般抗拒成为他的太子妃,其实是想嫁给齐宴。
裴若初不禁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若非当初她被陆文瑾强迫,虽然那时她并未答应齐宴自荐招为郎婿,只怕是担心委屈了齐宴吧。
若他没有设计娶她为太子妃,而是让季明瑶自己去选择的话,她到底又会选谁呢?恐怕会选择齐宴多过选择他吧!
裴若初的眼神冷了下来,他原以为将齐宴放在身边看着,他的一言一行皆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是最为稳妥的。
如今看来最稳妥的是让齐宴从季明瑶的眼前消失。
他着实低估了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意,也低估了齐宴时刻想要撬墙角取代他上位的毅力。
恐怕齐宴并非被人绑来的,而是得知季明瑶来了怡红馆,他心甘情愿跟来的。
他也曾劝齐宴娶妻,还要给齐宴赐婚,他却执意不肯娶妻,定然还未对季明瑶死心。
再过两日便放榜了,若此番齐宴高中,他定要为齐宴在他的那些皇妹皇姐中挑一个与之为配,届时齐宴婚配了,他再寻个理由将他外派出京,便可让齐宴在自己眼前消失。
为了阻止季明瑶想为他戴绿帽子的想法,他要为自己争取自己该得的名分。
他要季明瑶亲口承认他是她的夫君,然后他们再风光大婚。
成为季明瑶此生唯一的枕边人。
季明瑶快速地穿好衣裙,从袖中摸出一百两银子的银票,方在他的身旁。
裴若初不解地问道:“瑶儿这是何意?”
“来怡红馆寻乐子的恩客都是要给钱,一百两买一夜。如此,你也不吃亏。”
裴若初目瞪口呆,季明瑶丢下银票,在发怒前,赶紧跑出了怡红院。
让裴若初吃瘪,季明瑶心中有种报复的快感。
就是这代价有点大,腰要酸死,但今夜她花钱睡了裴若初,也是真的爽。
她上了马车,靠在引枕之上,轻轻捶打酸痛的侧腰。
汀兰道:“姑娘的气色真好,但姑娘方才真的吓死奴婢了。”
季明瑶想起方才在怡红馆中那激烈的一幕,脸有些发热,“只是睡了一觉,感觉神清气爽。”
心想此刻裴若初快要气死了吧。她便是要让他知道,她若不愿,便是有人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也绝不妥协。
若是裴若初像陆文瑾那般使手段强迫她,想要她屈服,绝无可能!
若她愿意,前方便是刀山火海,她亦会生死相随,陪他上刀山下地狱。
方才季乐瑶带人闯进来,她虽然被情药折磨,也并非全然不知,今日险象环生,先是被人追杀,后被逼入了怡红馆,皆是季乐瑶设计陷害。
当初季乐瑶雇凶杀人,她在沈家仅仅只是推季乐瑶下水,对她略施惩戒。
可没想到季乐瑶便是嫁入了陆府却依然不安分,想毁她清誉,想置自己于死地。
如此可就休怪她不客气了!季乐瑶屡次作妖,到了该收拾季乐瑶的时候了。
季明瑶沉思了片刻,季乐瑶自嫁入陆府之后颇得长公主信任,还得到了管家权,可谓是一朝得势,得意洋洋,风光无限。
可她记得长公主一向不喜欢季乐瑶的,季乐瑶曾经为巴结长公主,在长公主寿宴上送了一幅画像,画的是长公主年轻时的模样。
那时,便是一向在外人面前维持温形象的长公主的脸色也瞬间冷了下来。
季明瑶知晓长公主是不愿想起当初和亲的过往,所以才讨厌年轻时候的自己。
自那以后长公主对季可瑶的态度便一直不冷不热的,可季乐瑶在沈府同陆文瑾的丑事被揭穿,以不光彩的手段嫁入陆家,长公主应该更厌恶她才是。
何以会对季乐瑶改变态度,还如此器重。
季明瑶随口说了一句,“季乐瑶到底做了什么?陆家竟然对她的态度竟有如此大的改观。”
汀兰道:“她救了陆世子的性命。”
原本汀兰觉得季乐瑶上赶着嫁给陆文瑾,是她应得的,可没想到长公主却如此信任她,虽然她从季府搬出去了,但以前在季府时的小姐妹经常找她玩,便为她带来了府中的消息。
“汀兰,你将事情的经过都细细说来。”
汀兰将自己知道的尽数告知。
季明瑶越听越觉得这其中有蹊跷。
而正在这时,慕晴前来回禀,“季娘子,沈娘子偷偷回京了。”
此前,季明瑶一直派人关注着兄长和沈淑宜的消息,慕晴已经打探到沈淑宜已经回京的消息,得知她是乔装后于昨夜回京。
而季明瑶是替嫁,若是沈淑宜回京,她便和沈淑宜回归各位。
她便要让出太子妃之位还给沈淑宜。
第67章 第67章我要正妻之位。
季明瑶着急问道:“那沈娘子现在在何处?可是已经回了沈家?”
若沈淑宜回了沈家,那自己替嫁东宫之事,恐怕也瞒不住了。
当初沈淑宜离开京城,是和裴若初做了交易的,裴若初让她逃婚,助她逃离沈家,目的是为了让自己替嫁东宫,之后裴若初为了不让她担心,也将兄长回到边城,沈淑宜女扮男装入军营的消息告知。
但沈淑宜毕竟是女子,又是沈家的千金大小姐,此前从未出过远门,为了追随季泽川去了军营,军营生活艰苦,营中还都是男子,多有不便。
季明瑶担心她无法应对,她知慕晴是东宫暗卫,她便拜托慕晴帮忙打听沈淑宜和兄长的消息,想着寻到合适的时机,让哥哥和沈淑宜成婚。
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她再同太子和离。
慕晴摇了摇头,“沈娘子并未回沈家,而是住在城中一间偏僻的客栈之中,我派人跟着她,发现她好像在暗中关注着武德候府的动向。”
“武德侯府?”季明瑶心中疑惑,沈淑宜为何要盯着武德侯府?
想
起武德侯,她便想到了那位痴恋着江月芙的赵小侯爷赵晋。
几天前,赵晋为了英王要纳江月芙为妾之事,找过季明瑶。
此前季明瑶为江月芙出了主意,让他买通一名医术高明的名医,借助药物让江月芙暂时毁去容貌。
英王喜爱美貌女子,见江月芙容貌被毁,必定不会再执着纳她为妾。
而满月楼邱管事见江月芙不能再为楼里挣钱,也不会强行将她留在楼里。
之后,赵晋便可使银子,将人赎出,带着江月芙连夜出京,二人双宿双飞。
赵晋寻了一位归乡的老太医,太医医术高明,秘制的药丸,那药丸是一味微毒的药,服下之后让江月芙满身红疹,看上去甚是吓人。
但只需服用清热解毒的解药,调养一段时日便会恢复,赵晋甚是谨慎,这太医已经辞官隐居很久,不会被人察觉。
三天前,英王照样去满月楼听江月芙抚琴,江月芙称身体不适,但邱管事执意让江月芙服侍。
只见江月芙带着面纱,穿立领衣裙,将自己遮挡得严实,抱着琴缓缓而来。
英王年过五旬,好色成性,已经娶了十八房妾室,因美妾身染恶疾,突然死了,他伤心难过了一阵,自从有一日与妾室一同游湖,在画舫之上听到江月芙抚琴,便迷上了才艺双绝的江月芙。
他便强行与邱管事签下契书,花重金要迎江月芙为妾。
英王喝了几杯美酒,已有了醉意,听江月芙坐在珠帘后抚琴,早已心神荡漾,心痒难耐。
平日江月芙对他颇为冷淡,英王想着再忍过几日,他便要迎娶江月芙为过门,便想着暂不与她计较。
但可今日江月芙便一改往常,一曲罢,江月芙竟然起身,主动为他斟酒,英王又见她不似往常那般高傲冷漠,心中欢喜又激动。
他拉着江月芙不肯放,抚摸着她的柔软的手掌,正要打算宽衣解带,几欲行轻薄之事。
心想江月芙生得雪肤花貌,自是肤若凝脂,吹弹可破,可没想到掌中的触感却是十分粗糙,恐怕比那些军营里老爷们的手更糙。
这一摸,便让英王委实吓了一跳,当他退去江月芙的外衫,见到她身上密密麻麻的红疹,而此时江月芙也缓缓扯下面纱,只见她面色红肿不堪,而原本雪白的脸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疹子,又肿又丑
“鬼啊!”英王吓得差点不举,落荒而逃。
当晚,英王府便派人前来毁约,改变主意不打算娶江月芙了。
赵晋得知英王放弃娶江月芙,心中大喜过望。
着急带江月芙出京。
作为好姐妹,季明瑶本该去送江月芙,可没想到被季乐瑶设计陷害,她体内的“骨酥”发作,又误入了怡红馆。
她终是没能去成,心中甚感遗憾,只希望月芙能和赵晋幸福,能相守一生。
“可打听到沈娘子是在哪家客栈?我想去见见她,也不知这一个月以来,她在外面过得怎么样?”
沈淑宜孤身一人回京,季明瑶心中担心是不是边城出了什么事。
听说鞑靼派出三十万大军直逼边城,两国交战一触即发,她担心兄长的安危,此番沈淑宜突然回京,也不知兄长可有家书寄来?
这几年鞑靼各部落之间战乱不断,老鞑靼王死后,他的几个儿子为了争夺王位自相残杀,部落间四分五裂。
最终是老鞑靼王的弟弟夺位,统一了草原部落。
听说当初老鞑靼王的王位便是从弟弟手里抢来的,老鞑靼王趁弟弟出征,毒死了老父亲,还趁着弟弟打了胜仗回到草原,设下埋伏将他抓获,囚禁在水牢中毒打多年。
后来王庭分裂,几次宫变,老鞑靼王的弟弟也趁机逃了出来,多年韬光养晦,暗中招兵买马,四处征战,终于在一年前统鞑靼部落,成为了鞑靼新的王。
而这位新鞑靼王从多年的混战中厮杀而出,最是野心勃勃。
当初他便还是部落王时,便经常带兵偷袭大燕边境,掠夺财物,花重金收买大燕军中将领,重金招揽有才能的谋士。
但大燕有韩将军驻守边城,韩将军与鞑靼交战多年,极善于防守,加之提拔季泽川为副将,修筑城墙,改良弓弩和机关陷阱,能抵御外敌入侵,原也无需担心。
只是没想到鞑靼王在统一部落,局势还未稳定的情况下,从原本的小打小闹,变成举全国之力,派出三十万大军进攻大燕,打算一鼓作气拿下边城九镇,直逼山海关。
在这个节骨眼上,沈淑宜又回京了。
季明瑶难免会多想。
季明瑶为了不让人察觉,等到天黑了,季明瑶换了一身男子的装扮,只带了慕晴一人,悄悄去往沈淑宜所在的来风客栈。
这客栈偏僻老旧,并无多少人住。
而沈淑宜也不在客栈中,季明瑶一直到等到深夜,才见到那衣衫破烂,脸上脏兮兮,头发扎成一根长辫的女子进了客栈。
慕晴指着那女子道:“沈娘子回来了。”
季明瑶委实大吃一惊,但见到那双亮晶晶的圆圆杏眼,她才敢确定眼前之人确是沈淑宜无疑。
又想着沈淑宜偷偷回京,却住在客栈中,应该是不想被沈家知晓,还难为她将自己搞成这般乞丐模样,只怕若沈国公站在她的面前,也认不出她了。
沈淑宜前脚偷偷溜回房中,季明瑶后脚便跟了上去,她推门而入,却见屋中一片漆黑,空无一人。
慕晴赶紧跑到窗边,推开窗,见窗外一道人影闪过,她便赶紧拔剑跃出窗外,追了出去。
季明瑶点亮了灯烛,她举着蜡烛,就着灯烛的亮光,看清了和慕打斗之人。季明瑶急切地道:“慕将军,别伤了自己人。”
这人是萧宁,是兄长手下的一员校尉,当初在清河县时,她曾见过萧宁跟随兄长一同去了清河县。
萧宁只有十五岁左右,因常年在边关军营,被烈日晒得皮肤黝黑,眼睛却是又黑又亮,透着机灵和聪明,笑时还两个酒窝,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见季明瑶手执灯盏站在窗边,萧宁也认出了季明瑶,“原来是季娘子。”
很快往后跃至窗外的一棵大树上,收了刀,对慕晴拱手道:“姑娘的武艺不错。”
慕晴笑道:“你的武艺也不赖啊!”
季明瑶问道:“萧宁,沈娘子呢!
萧宁往一旁那破旧马车一指,只见沈娘子躲在那辆破马车中,嘴塞满了饼子,像小松鼠般嚼着坚硬的饼子。
而在季明瑶手执灯盏看过来的那一瞬,她不知是吃的太急还是塞得太满,突然大声地呛咳起来,见到季明瑶先是一怔,随之便笑了起来,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上楼进了房间。
一进门,她便跪在地上,“阿瑶,对不起。我像你赔罪!是我错了。”
当初是她为救季泽川,和太子达成了交易,逃婚追随季泽川去了边关,让季明瑶替嫁东宫,之后便越想越不对劲,觉得自己被太子骗了。
想当初,她和季泽川之事东窗事发,她还为背叛了太子感到愧疚,总觉得是自己亏欠了太子,虽然太子不喜欢她,但她名义上,还是太子的未婚妻子,让太子戴了绿帽,总归是她对不起太子。
后来,她越想便越觉得不对劲,她和季泽川的事东窗事发,太子才是最大的受益之人,太子想娶季明瑶,是太子设计算计了他们所有人。
至于陆文瑾,他原本利用程家抓住季泽川,想以此得到季明瑶,却被太子截胡,到头来却什么也没得到,还为他人做了嫁衣。
陆文瑾还被迫娶了自己不喜欢的季乐瑶。
说不定被人发现他和季乐瑶偷情也是太子设的局,太子利用她的寿宴,将所有人都算计进去了。
他如此步步为营,层层套路,可见此人实在可怕。
沈淑宜后悔与东宫做交易,觉得对不起季明瑶。
季明瑶板着脸,拧起眉头,“此事确是你的错。”
沈淑宜低着头,将手伸到季明瑶的面前,“那阿瑶打我骂我吧!若是阿瑶仍觉得不解气,想怎么惩罚我都成!都是我蠢,是我活该!”
季明瑶故意扬起手掌,装模作样要打,沈淑宜闭上眼睛,似真的要接受惩罚,她却将沈淑宜扶起身来,笑道:“那便罚你做我的嫂嫂,嫁给哥哥。”
“阿瑶……”沈淑宜羞得满脸通红,只是她脸上脏脏的,黑黑的,不大能看得出脸红了。
她既然敢当众承认是自己在寿宴之上和季泽川偷偷私会。又大胆和太子做交易,不惜逃婚换季泽川平安,便是存了嫁给季泽川的心思。
在边关生活这一个月,虽然军营生活艰苦,害怕女子身份被揭穿,她整日提心吊胆,
小心翼翼,但却是她整整十八年来过的最轻松快乐的日子。无人拘束,无人管教,亦无人打骂,她可自在随性而活。
她在军营中和军医学习如何包扎处理伤口,照顾生病受伤的将士们,上山采药,为他们煎药。
将士们都叫她小神医,向她表达感激之时,她心里满满的成就感。
每一次季泽川上战场迎敌,她心中忐忑不安,而季泽川得胜归来之时,她又为他感到骄傲,感到高兴,欢呼雀跃。
季泽川不打仗的时候,会骑马带她去看边关风景,到了晚上他们一起骑马看星星,她跟季泽川学会了喝酒,喝醉了季泽川便背着她回去,她有时候会装醉,搂着季泽川的脖子,贴着他的耳朵说:“季泽川,我想嫁给你。”
季泽川红透的耳尖,她就摸他的耳朵逗他玩。
每每这个时候,季泽川都会害羞得结巴,“女孩子,还是要、要矜持些。”
沈淑宜想起在军营生活的那段时光,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季明瑶见沈淑宜一脸幸福的模样,想必她在边关的这一个月,沈淑宜定然十分快乐。她也盼着等到鞑靼退兵,兄长能平安归来,和沈淑宜早日成婚。
“那此番沈娘子回京,可是因为边城出了什么事?”
沈淑宜摇了摇头,“鞑靼陈兵边城,三十万大军压境,韩将军兵力不足,担心边城九镇守不住,每天都和季大哥商议对策,忙到深夜,季大哥担心我会有危险,在探知鞑靼大军来犯之前,便派人送我出城,护送我回京。”
季明瑶心中稍稍松了口气,既然韩将军和兄长已经提前探知鞑靼率三十万大军来犯,边城兵力不足,韩将军应该会向朝廷请求支援。
边境九镇的兵力加起来也不过六万人,鞑靼王狡诈诡谲,突然举全国的兵力来犯,恐怕是对此战有十足的把握,鞑靼擅骑兵,个个勇猛善战,这场仗应该不好打。
季明瑶又问道:“韩将军应该已经向朝廷请求支援吧?”
沈淑宜点头:“正是,圣上正在病中,听说是我父亲和谢首辅商议,由武德侯领三大营的五万精锐,三千火铳军前往边城驰援。”
那鞑靼王十分狡猾,在起兵之前,便重金收买了瓦剌和周边小国。
在鞑靼王出兵时,瓦剌等国便出兵骚扰甘州,拖住镇国将军陆平宴,使之不能前往救援。
而从京城出兵路途也更近些,让武德侯驰援是最好的选择。
季明瑶恍然大悟,“难怪沈娘子这几日一直盯着武德侯府,便是打算随武德侯再次前往边城么?”
沈淑宜担忧地道:“此番鞑靼来犯,连韩将军那般领兵十年的大将军都日夜忧心,愁眉不展,我总是不能安心,怕他会出事,我想去陪陪他。”
季明瑶拉着沈淑宜的手,“兄长不擅言辞,若说兄长之前还有些放不下程家娘子,但我知道自从沈家的那件事之后,他便已经彻底和程娘子划清了界限,他虽然并未明说,但他的心思必然也同沈娘子一样,不然也不会把最信任的手下萧宁留给沈娘子,保护着你。”
“他希望沈娘子平安,而只有你平安无恙,他才能心无旁骛地上阵杀敌,为国效力。”
沈淑宜看着季明瑶,一把抱着她,泪水一涌而出,“我好担心他。我也想为他做一些事,想为他分担。”
沈淑宜眼中含泪,忧心不已。
自从她离开边城之后,他无一日三不为季泽川担心,从前只是听人说过战场的残酷,如今她见过真正的战场,那里每天都会死人,每天都有伤者和死者被抬回来。
她害怕哪天被抬回来的是季泽川。
在回京的路上,她每晚都在做噩梦,但她唯一能做的是守着武德侯,守到他出兵前往边城,她再偷偷跟在大军之后,前往边城战场。
至少她能陪在季泽川的身边,而不是只能干等着,什么也不能做。
她当然知晓季泽川喜欢她,不然也不会将他认为最好的全都要与她分享。
她之前爱慕太子,初次心动便无疾而终,那时她便发誓,若不能以真心换真心,不对等的感情,她都不要。
正是因为那个英勇无畏,会为她脸红,将最好的都给她的少年将军,她已经认定他,此生非他不嫁。
季明瑶似想到了什么,问道:“有时候人的直觉或许也预示着什么。沈娘子总是无法安心,日日守着武德侯府,难道是因为武德侯接了圣旨之后却丝毫没有出兵的动静么?”
沈淑宜点了点头,“听说武德侯病了。”
那武德侯虽然已经年过五十,却是老当益壮,生得高大威猛,武艺不凡,尤其擅长耍枪,曾经是永王府的马夫,可他并未参与谋逆大案,后来永王谋逆失败被抓之后,他也去参军,从一名小兵做起,立下赫赫战功,靠着真刀真枪的拼杀,挣下了如今的一切。
也是因常带兵打仗,多年不曾归家,对儿子疏于管教,唯一的儿子赵晋自由生长,整日和京城的一群纨绔子弟厮混,成了常年混迹烟花之地的纨绔子弟。
赵晋在喜欢上江月芙之后也收了性子,如今他和江月芙应该已经双宿双飞,离开了京城了。
沈淑宜说出了心底的疑惑,“武德侯原本三天前就要出发的,便硬生生拖到了今日,不过我打听到武德侯是突发恶疾,现已有了好转,今夜便要启程出发前往边城。听说小侯爷赵晋也跟着武德侯前往军中历练。”
沈淑宜也不仅感叹一声。
昔日那纨绔混账少年如今却已经突然转了性子,手握长枪,要保家卫国,上阵拼杀了。
得知武德侯要出发的消息,沈淑宜才稍稍放宽心。
季明瑶却是大惊失色,“小侯爷也要随军前往边城么?”
沈淑宜点头,“正是。”
季明瑶蹙眉,“昨夜小侯爷便带着月芙出京,为何他竟然……”
季明瑶觉得不对劲,赶紧唤慕晴前来,“我想请慕将军替我打听一件事,请将军去一趟满月楼,打听江娘子的消息。”
赵晋去边城,那江月芙又在何处?
自从进入了四月天后,天气转暖,可却是春雨连绵。
昨夜才下过一场暴雨,今夜天空突然一声雷响,顷刻间便雨树叶,发滴答滴答的声响。
一个接一个的闷雷声在耳畔响起,季明瑶似觉得这雷声都似击在心坎上,觉得心慌意乱,隐隐感到有什么大事发生。
她手中紧紧握着茶盏,焦急地等待着慕晴消息。
镇国将军府,琉璃阁中。
昨夜,季乐瑶受了鞭刑,被陆文瑾鞭打得半死,她顾不得养伤,便又去为长公主送参汤,偷听到了那文铮先生和长公主发生争执,说是那什么文铮先生将玉儿和林棠劫走了。
文铮先生以玉儿要挟长公主与他们合作,说是还想救出什么人。
季乐瑶还待要偷听,可秋月突然出现,她赶紧从寿和院回到琉璃阁。
可路上吹了风,回来后便病倒了。
自从她被世子鞭打,贴身丫鬟春桃因护主被活活打死,琉璃院中伺候的下人也不似从前那般对她尽服侍。
她病怏怏地躺
在床上,屋子里连一个伺候的下人也没有,她实在太渴了,唤人没人应,她便只好忍痛下床,发现茶水是凉的。
听到院中传来嬉笑声,她扶着墙走出去一看,差点气得吐了血。
琉璃阁的几个一等丫鬟正在磕着瓜子,打着叶子牌。
“你……你们……”
丫鬟们回头看了季乐瑶一眼,又继续打牌,无人再理会她。
季乐瑶怒道:“我还是这院子里的主人,你们竟敢如此这般怠慢欺主么!”
一个圆脸丫鬟冷笑道:“主子?不过是被世子厌弃的妾室罢了,妾室也是奴婢,那失宠的妾室只怕还不如我们这些奴婢。”
这便是妾室与正妻的差别,正妻的身份摆在那里,府中下人不敢随意轻视怠慢,但妾室就不一样了。本与他们这些奴婢的身份也差不多,能随便发卖,会被赶出府去。”
季乐瑶气血攻心,浑身剧痛难忍,一阵天旋地转,差点眼前一黑,再次晕倒过去。
一个小丫头及时上前搀扶着她,不让她跌倒,将她搀扶房中,为她换了热茶前来,喂她喝下,“季夫人别动怒,养好身体要紧。”
季乐瑶见那丫头生得瘦小,极不起眼,看上去也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
难得在她虎落平阳之时,竟还有个对她衷心的,她心中触动感激,“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道:“我叫春杏,是春桃姐姐给我取的名。”
提起春桃,季乐瑶突然号啕大哭起来,这小丫头曾受过春桃的恩惠,所以才会在众人都欺负她时,她却愿意尽心服侍她,愿意对她好?
那么好的春桃,竟然被活活打死了。
她今日所受的痛苦,皆因季明瑶,她要为春桃报仇,她誓要狠狠报复。
她抓住春杏的手,“春杏,别担心,我会重新的得到世子的信任的,我会为春桃报仇的。”
长公主如今为了玉儿失踪之时日夜烦心,根本就顾她不上,既然旁人不能救她,那她便自救。
她用了些热粥,又睡了一觉,感觉身体轻松了些,让春杏搀扶着她去陆文瑾所在的清辉堂。
陆文瑾正在书房会客,她此番来找陆文瑾是为了求得他的原谅,为认错而来。
若是陆文瑾一直厌她,即便有长公主为她撑腰,一个不得宠的妾室,府中下人依然瞧不起她。
她正在书房外等候,却听到书房中的那位客人用一口不太流利的中原话说道:“世子,我希望此番大燕战败,我家王上要边镇九城。”
季乐瑶惊得将手中的甜汤摔落在地上,
此番也惊动了陆文瑾。
那拄着拐杖的声响越来越近,陆文瑾暴怒非常,一把捏住季乐瑶的脖颈,“你听到了什么?我掐死你!”
季乐瑶拼命抓住陆文瑾的手,可陆文瑾的力气太大,他根本就挣脱不开,已然面色涨红,呼吸急促,神色痛苦地说道:“我有办法,可助大燕战败,助世子得偿所愿。”
陆文瑾和鞑靼王合作,可没想这次鞑靼竟然提出了这般无理要求。
虽然朝中也有长公主的人,长公主虽然在兵部也有自己的人,但也做不到左右这两军交战的胜败,鞑靼是想镇国将军倒戈,想让陆平宴帮着鞑靼。
但陆文瑾不想将父亲拉下水,父亲是他崇拜敬仰之人,他不愿父亲背负骂名。
鞑靼王便以他和长公主多年来往的书信要挟,说要将长公主长期为鞑靼运送财物之事告知大燕皇帝,陆文瑾正为此事愁苦,头痛不已,可没想到季乐瑶又撞了上来,他恨不得掐死这蠢妇。
季可瑶说了一个名字。
“小侯爷赵晋。”
陆文瑾手突然一松。
季乐瑶便摔在了地上,“若我助世子心愿达成,世子可否许我正妻之位?”
第68章 第68章亲吻她的脚背。
陆文瑾换了一张笑脸,对跌坐在地上的季乐瑶伸出了手。“来,乐瑶,我拉你起来。”
只不过陆文瑾本就极厌恶季乐瑶,加之他天生就不苟言笑,面容冷峻,他脸上笑容也并非是出自真心,只是牵扯着面部的肌肉发出的假笑。
可季乐瑶却受宠若惊,欣喜若狂。
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陆文瑾待她像季明瑶一样,整颗心都放在她的身上,眼中也像看季明瑶时那般温柔宠溺的笑。
从前陆文瑾眼中看不到她,好不容易有了见面的机会,陆文瑾也是态度冷淡,对她极敷衍。
如今她好不容易嫁给了他,却因为在沈府寿宴之事,后又逼婚强嫁,陆文瑾对她避如蛇蝎,更是连敷衍也懒得敷衍了。
成婚这一个月以来,他唯一一次踏入琉璃阁,却是对她施鞭刑。
见陆文瑾对她笑过,季乐瑶心情激动,就好像她此前画过的所有关于她和陆文瑾相处的画面都成了真。
她将手放于陆文瑾的掌中,被他握住,流下了感动的眼泪。
“夫君。”她激动得脸上的肉都在微微抽动。
陆文瑾握着季乐瑶的手,牵着她一起走进书房,而后握着她的双肩,迫她坐下,“若你真的能有办法让鞑靼取胜,本世子可许你正妻之位。”
“夫君此当真?”
陆文瑾微勾唇角,“自然。”
虽然他讨厌鞑靼王的野心勃勃,步步紧逼,讨厌鞑靼王以这些年和长公主来往要挟镇国将军府。
自从长公主离开了鞑靼,每年都会派人偷偷将大量的金银运往鞑靼,完成对鞑靼王的承诺,这便是鞑靼王多年打仗,却仍有钱财招兵买马,贿赂大燕官员。
但若是鞑靼王能取胜,便能助他夺权,断腿之仇,夺妻之恨,他都要东宫偿还,让裴若初付出代价。
陆文瑾眼神狠戾,突然加重了掌中的力道,“倘若你不能,本世子便将你剥皮抽筋,用你的皮做成灯笼,日日悬挂在这书房门外,饱经风吹日晒。”
季乐瑶心肝都跟着一颤,她身上鞭伤未愈,陆文瑾碰到了她背后的伤,在他用力捏着她的肩膀,她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要被捏碎,忍不住流泪不止。
季乐瑶紧张得颤声:“世子可知赵晋钟情满月楼的花魁娘子江月芙?”
陆文瑾神色不耐地“嗯”了一声。
当初季明瑶离开京城之时,小侯爷赵晋在满月楼外为了江月芙醉酒发疯,还将季明瑶错认成了江月芙,当街冒犯,那时陆文瑾也在场,因为赵晋的疯狂举动,一度想杀他。
只是后来急于追回季明瑶,便没再想起赵晋,以为赵晋苦苦追求江月芙不得,烂醉在哪个秦楼楚馆里。
“赵晋钟情江月芙不是人人皆知?与边城之战有何关系?莫要挑战本世子的耐性,本世子可杀了你!”
季乐瑶急切地道:“倘若江月芙是被季明瑶害死的呢?听说前夜赵晋在东宫门外跪了一整夜,也未求得太子相见。若他知晓江月芙死的那天晚上,季明瑶和太子在怡红馆找乐子,好端端的一个人,只怕会发疯吧?”
季乐瑶笑道:“世子可拉拢利用此人为您所用。”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江月芙死了,此番赵晋必定恨透了季明瑶和太子。
陆文瑾怒道:“谁不知道季明瑶和江月芙是多年的好友,阿瑶又怎会害死她!你是不是得了臆想症了?你这个疯女人!”
他就知道这毒妇能有什么好主意。这是昨夜被他毒打,精神失常,疯癫了吗?
他盯着季乐瑶那怨毒的眼神,突然明白了,“是你!原来是你害的江月芙!”
季乐瑶得意一笑,“江月芙虽不是季明瑶害死,但也与季明瑶脱不了干系。”
原来在三天前,季乐瑶为害季明瑶,出府去追风阁雇杀手,回府时特地绕道去信奉斋排队买公主喜欢吃的点心,却偶遇赵晋约了一帮纨绔子弟去信奉斋对面的樊楼吃酒。
武德侯之子赵晋行事浪荡不羁,他同京城里的那些纨绔喝酒逛青楼,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之事。
但让季乐瑶觉得奇怪的是江月芙即将要嫁给英王为妾,赵晋却丝毫不见伤心,竟还大张旗鼓地大肆请客宴饮。
江月芙与季明瑶交好,江月芙嫁给老王爷为妾,季乐瑶自是幸灾乐祸,恨不得季明瑶和江月芙一起倒霉。
可赵晋此举甚是反常,让季乐瑶起了疑心。
等到赵晋进了酒楼后,她便让随从跟着进了酒楼打听,才知是赵晋打算离开京城,与昔日的好友喝酒告别。
后来,她又听说江月芙突染恶疾,英王毁婚,退了这门亲事。
她便将江月芙生病和赵晋请客宴饮这两件事联系起来一想。
便更觉得江月芙病的病得蹊跷,便派人去问了满月楼里的姑娘,得知江月芙得了怪病,突发红疹,还毁了容,英王喜爱各色美人,见江月芙全身红疹,差点被吓得不举,连夜便去退了亲。
江月芙用这些年积攒下来的财物,自赎出了满月楼。
季乐瑶觉得不对劲,派人盯着满月楼,派去的人打听到江月芙也要离开京城。
而此前赵晋也要告别好友离开京城,但猜到江月芙和赵晋打算私奔。
便猜测江月芙的突发恶疾,被毁了容必定也是为了逃婚用的手段。
那季乐瑶本就有一种颠倒黑白,弄假成真的本事,她连夜赶去一趟英王府,将江月芙要与人私奔之事告知。
英王察觉自己被骗,自是气愤不已,赶紧带人去抓人。
江月芙原本和赵晋约好在酒楼相见,再一起出发,打算南下去卢州。
可
不知何故,赵晋竟然迟迟未出现,直到酒楼中闯入一伙人,将她打晕塞进了花轿之中。
季乐瑶听说江月芙未能逃过英王的魔爪,被强行娶进王府,自是幸灾乐祸,但她也没想到在成婚当天晚上,江月芙一根白绫了结了自己。
在得知江月芙死的消息后,她也只是感叹一句短命鬼,依旧享用着上好的血燕。
只是就连她自己也没想到,江月芙死了都还在帮她。
鞑靼王领兵来犯,圣上派武德候父子前去驰援。
江月芙死了,她还可再利用小侯爷赵晋。
季乐瑶得意笑道:“世子可将这件事加以利用,利用赵晋的恨,拉拢他为世子所用。”
季乐瑶当初只是想给季明瑶使绊子,不想让江月芙好过,可没想到却能帮到陆文瑾,更重要的她此番立了大功,世子许她正妻之位,她便是镇国将军府未来的女主人。
她虽然不懂打仗的事,但若是武德候父子投靠了世子,为世子所用,那世子便不会为了鞑靼来犯之事苦恼。
就连陆文瑾也不禁对季乐瑶刮目相看,没想到这女人如恶毒,如此丧心病狂。
但却帮了他,不禁让他对季乐瑶刮目相看,用赞许的眼神看着她,“事成那天,鞑靼大获全胜,便是我娶你做世子妃之时。”
季乐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回到琉璃院,她觉得心情大好,让春杏将那上好的血燕再炖一盅来,想起惨死的春桃,她不禁红了眼圈。
“春杏,再多炖一盅,此前春桃跟着我也没享用过什么好东西,让她也尝尝。”
她走出屋子,看到选中开的正艳的芍药,抹去了眼角的泪,“春桃,我会为你报仇的。”
当晚陆文瑾便送来了不少赏赐,琉璃院的那些见风使舵的下人见到季乐瑶复宠,赶紧前来巴结奉承,季乐瑶自然也没给那些人好颜色看,好好管教惩治一番,院中打板子的声音和哭喊声此起彼伏,季乐瑶好生威风。
如今她可谓是春风得意,她趴在床榻之上,让春杏给她上药。
想着自己这次能从陆文瑾手里死里逃生,靠得是哥哥手里的那封林棠的手书才得以保住了性命。
想起此前哥哥为了她,长跪陆府门外,又淋了一场雨,哥哥本就身体虚弱,回去后便大病了一场,险些失了性命。
但她马上就要当世子妃,如今又得长公主信任喜爱,她自当为哥哥的前途再努努力,像哥哥这般有才华有报复之人,便应该入内阁当首辅。
想起林棠,便想到那外室之子,她此前托哥哥打听那文铮先生的消息,不知可有了进展。
她本该在嫁入陆府三天后便该回门,但她不得陆文瑾喜欢,陆文瑾也不会陪她回去看母亲,但眼下的局势不同了,她即将得到世子妃之位,陆文瑾又得到了这许多赏赐,她从这些赏赐里金银首饰,挑最好的拿给母亲和哥哥。
哥哥酷爱那些名家字画,他便让春杏将从库房里挑了最好的送给哥哥。
又想到鞑靼王若取胜,季明瑶的哥哥就要战死沙场,季明瑶兄妹血亲分离,必定悲痛欲绝,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着季明瑶痛苦。
既然季明瑶的哥哥要遭殃,季明瑶也没理由能幸免。
她又让春杏拿来她亲手所画的与季明瑶偷情的侍卫的画像。
昨夜她在怡红馆吃了个大亏,原是没想到季明瑶竟然是太子的女人,太子出面维护,训斥陆文瑾,陆文瑾迁怒她,那三十鞭差点没将她打死。
她看着画像中的男子的侧脸,想起那晚在沈家,她见到季明瑶在假山洞中偷情的那个侍卫。
那天天色太暗,加之沈府后院偏僻,她不敢靠的太近,恐被人察觉,那个与季明瑶偷情的侍卫,她只见到了个模糊的侧脸轮廓。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她在沈府见到的侍卫,便是换了侍卫服,化名卫初的太子。
只想着季明瑶若被太子厌弃,要弄死季明瑶岂不是易如反掌。
陆文瑾送来赏赐,季明瑶让那四个一等丫鬟举着托盘,跪在她的脚下,将托盘高举至半空中。
若盘中的首饰掉了,她便会狠狠鞭打她们出气,报复那些丫鬟曾经狗眼看人低。
那些丫鬟举得手都快断了,季乐瑶才慢悠悠从陆文瑾赏赐的名贵珠宝首饰挑出了一颗透明的宝石。
市面上的宝石,大多是红宝石,绿宝石,颜色鲜艳的不少,可她挑中的这颗是完全透明的,宝石坚硬无比,极为罕见。
这颗透明宝石,在阳光下,璀璨耀眼,她从众多宝石戒指中挑出了这颗戴在手指之上,越看越喜欢。
“春杏,替我备车,我要去一趟东宫。”
原本就晴朗的天空突然变了天,突然狂风大作,阴沉的天空滴下雨来,很快一场春雨淅沥沥落下。
季明瑶一夜未眠,沈淑宜陪着她在客栈中等消息,一直等到天亮,慕晴这才回到了客栈。
她取下斗笠,摸去额上的雨水,担忧地看向季明瑶一眼,“江月芙死了。”
季明瑶手中握着的杯盏瞬间坠落在地,顿时摔得四分五裂,沈淑宜也不可置信。
“怎会如此?月芙怎会死!”
慕晴之所以去了很久,便是将江月芙之死的前因后果全都调查询问清楚了。
她将江月芙之死的详细经过告诉了季明瑶。
原本英王已经毁婚,江月芙自赎出了满月楼,前夜便约好和赵晋一道出城。
却没想到被英王的人打晕塞进了花轿,英王恨江月芙的背叛自己与人私奔,强娶她为妾。
那江月芙也是烈性女子,在大婚当夜,上吊自尽了。
季明瑶扑倒在榻上,悲痛欲绝,泪流满面,“都怪我!若是我一直陪在月芙的身边,若是我派人送她出城,月芙便不会死!”
她应该提前安排人送江月芙离开的,而不是指望那不靠谱的赵晋。
沈淑宜难过得直掉眼泪,哽咽劝说季明瑶,“不是季娘子的错,错在英王。是英王害死了她!”
“我要去看看月芙,我要接她回家!”
季明瑶泪若雨下,她着急跑出去,可却忘了自己只穿了一件寝衣,光着脚下地,而地上都是茶盏摔碎的瓷片,脚踩在瓷片之上,破碎的瓷片陷进扎脚心的肉里,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袭来。
她顾不得痛,执意要跑出去寻江月芙。
没想到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没了,没想到她的月芙竟然死在英王手里,她的月芙,对她最好的月芙,竟然永远地离开了她。
季明瑶悲痛欲绝,心如刀割。
沈淑宜见她脚上都是血,着急提醒,“季娘子,你受伤了!阿瑶你还未换衣,不能就这般出去。”
她刚要上前阻拦,却见一人冲进屋子,一把季明瑶拦腰抱于怀中。
裴若初见她脚上鲜血淋漓,又见她脸色苍白,脸颊上都是泪,“不过才半日未见,瑶儿怎的便将自己弄成这样。”
他说的话并未有半分指责之意,而是满满的心疼。
“孤已经派人接回江月芙,让她风光大葬,让死者得到应有的体面和尊重。”
季明瑶揪着他的衣襟,伏在他的怀中,单薄的身子像只羸弱的小猫,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哽咽说道:“父亲出走,母亲病倒,我为柴米犯愁,又被
债主逼上门,众人皆避我如瘟神,唯有月芙待我始终如一,让我不至在众人面前连一件像样的蔽体的衣裳都拿不出,是她维持着我的体面,让我和家人不至于冻死在大街上。”
季明瑶泣不成声,“可她出事,却是因为我的疏忽,是我害了她。”
“月瑶是我的知己,亦是老师,她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瑶儿,我懂。”裴若初见她满脸都是泪,心疼极了,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亲吻她的额头,亲吻她脸颊的泪痕,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
“不是瑶儿的错,错在孤的皇叔,还有那些在暗中搞鬼,害死江月芙的人。瑶儿这般自伤自苦,若是江月芙在天之灵知晓瑶儿一心帮她,却将她的死都揽在自己身上,她定会痛心会自责,便是在九泉之下也不能心安。”
“你说是有人害死了月芙?”季明瑶强忍泪意,可泪水还是不受控制地往下坠。
裴若初温声道:“瑶儿聪慧,只是关心则乱,一时没想到罢了。”
季明瑶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是了,英王原本已经退了婚,为何却突然反悔?恰好又在月芙与赵晋约定离开京城当天,将江月芙强娶进府中,就好像他已经事先知晓江月芙会和赵晋出逃,难道是有人告密?”
帮江月芙逃走之事,季明瑶回到京城便开始准备,就连身契也是江月芙散尽败帛,自行赎出,在这一个月中,江月芙不曾和赵晋见面,亦无外人传话,连往来的书信也没有。
除非有人告密,将江月芙和赵晋出逃的消息告知了英王。
慕风道:“太子知晓江娘子死后,派属下去过英王府、赵府还有满月楼都打听过,属下发现有个人同时在这三个地方出现过?”
季明瑶面色一冷:“是谁?”
裴如初道:“陆文瑾的妾室,季乐瑶。”
竟又是她,定是季乐瑶所为!
季明瑶一激动,刚想站起身来,却被裴若初摁在怀中。
“瑶儿脚受了伤,不能走路。”他将季明瑶抱在怀中,走向床边。
打水替季明瑶清洗伤口。
“接下来便要将肉里的瓷片都拔出来。”
他看向沈淑宜,“可否请沈娘子回避一下。”
沈淑宜挑眉,“为什么是我离开,不是太子殿下出去。男女授受不亲,我来为季娘子包扎……”
她话音未落,却见太子俯身亲吻在季明瑶的脚背之上。
“啊!太子殿下你……”
他怎么那样做,沈淑宜羞得满脸通红,捂住脸颊,不敢再看。
裴如初暗暗勾唇,心想连这点承受能力都没有,还想阻拦他和瑶儿,他不过是为了转移季明瑶的注意力,
裴如初趁机为她拔出瓷片。
替季明瑶涂药,季明瑶痛得浑身冷汗,裴若初替季明瑶擦拭额上的汗,又看向沈淑宜,“孤来照顾瑶儿便好。不劳沈娘子操心了。还有沈娘子的兄长来了。”
“什么?”沈淑宜赶紧打开窗子,看向客栈的院子。
太子则趁机俯身替季明瑶轻吹着脚底的伤。
那温热的呼吸轻拂过脚底,有些痒,季明瑶赶紧将脚挪开,却被大掌握住脚踝,“瑶儿别动。这样痛会减轻一些。”
沈淑宜关上窗子,回头,见裴若初和季明瑶的神色都有些不正常。
可恶!太子又趁机冒犯阿瑶。
她挤到季明瑶的身边,“我不想见兄长,殿下给我安排一处隐蔽的宅子。”
“好。”他也不想见沈璃,想起沈璃在马背上亲过季明瑶,他便觉得心中泛酸。
沈淑宜又见季明瑶脸颊红透了,便将手轻轻地放在季明瑶的额头上,“阿瑶可是病了。”
季明瑶瞪了裴若初一眼,可在沈淑宜看来却是同太子眉目含情。
“那个男女授受不亲,还是我来替阿瑶上药包扎吧?还请殿下先出去。”
脚心那般隐秘的部位,又怎能被男子看过,还被抚过。
裴若初不觉便要脱口而出,“我与瑶儿可比你想象的要亲……”
季明瑶赶紧打断裴若初的话,“沈娘子说得对,男女共处一室,实在不太方便,还请殿下先出去。”
裴若初唇角的笑一凝,他知道自己理亏,毕竟他之前骗过季明瑶,唯恐她又会生气不理自己。
“那我便在外面等着瑶儿,事关季乐瑶的事,孤还有要事要和瑶儿商量。”
像是生怕季明瑶会赶他走,急于表明他还有利用价值,季明瑶也可以倚靠他。
等裴若初出去,沈淑宜婆口婆心地劝道:“若是阿瑶不愿,我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助阿瑶脱离东宫,太子步步为营,满腹心机算计,绝非良人。”
门外裴若初打了个喷嚏。
慕晴抱臂倚靠在门边,看了太子一眼,幽幽说道:“殿下难道一点都不担心沈娘子会说殿下坏话么?毕竟沈娘子此前一直想让沈娘子当她的嫂嫂。”
裴若初的脸上依然带着温和的笑,“孤和瑶儿是夫妻,夫妻之间岂能连最基本的信任也没有。”
慕晴挑眉问道:“那殿下能说说您现在是在做什么吗?”
裴若初都快要将耳朵都贴到了门上了,偷听屋内沈淑宜和季明瑶到底在说什么。
那沈淑宜和季泽川虽是被他设计的,但也成全了他们。
沈淑宜不愿嫁他,而裴若初更是非季明瑶娶,换嫁是最好的结果。
但齐宴沈璃也对季明瑶虎视眈眈,觊觎他的妻子
不得不防啊。
门被打开了。
沈淑宜搀扶着季明瑶走了出来,裴若初正要上前将季明瑶抱在怀中,“瑶儿的脚受了伤,不便行走,还是我抱着瑶儿。”
“还是让季娘子坐软轿,这样便不必麻烦太子殿下。”
裴若初咬牙,“不麻烦,孤甘之如饴。”
沈淑宜还想再劝,裴如初低声说道:“沈娘子想想季泽川,想想你的兄长。”
沈淑宜被迫闭嘴,“好。”
沈淑宜斗不过太子,只得出去。在院子里踢着石头出气,“阿瑶不要选他!”
终于将那个碍眼的沈淑宜打发了,裴若初将季明瑶抱在怀中,“这几日最好不要走路,阿瑶想做什么,便吩咐慕晴去做。”
季明瑶像是忍了许久,仰头看着他,“过去是我太过心软,才被季乐瑶一再陷害,月芙也不会死。”
“我要杀她!”
她说的不是想杀,而是要杀。
可裴若初知道想杀季乐瑶不容易,她如今深得长公主信任,江月芙一事,她虽然从中捣鬼,但却是英王强娶,江月芙自尽,江月芙并非是她直接所害。
“孤帮你。”
季明瑶坚定地道:“不必,这是我和她之间的恩怨。我只想问殿下一句,殿下会包庇英王吗?”
这是要连英王一起对付啊!
“孤会一直坚定不移站瑶儿这边,孤对瑶儿的真心可昭日月,为夫心若匪石,不可转也。”
第69章 第69章这里,还有这里都被他碰过吗……
季明瑶从裴若初的怀中轻轻地挣脱,“在这之前,我还要去一个地方。”
裴若初道:“瑶儿想去哪里?我送瑶儿。”
季明瑶摇了摇头,“去找赵晋。”
若真是季乐瑶暗中使坏,挑拨离间,利用英王害死江月芙,但自从季乐瑶嫁入镇国将军府之后,颇得长公主喜爱,她背后还有长公主撑腰,要杀季可瑶可不容易。
但即便得罪长公主,她也要杀,季明瑶的心中已经有了计划,但在这之前,她要前去见赵晋。
她明白赵晋对江月芙的感情,可赵晋连江月芙的葬礼都没参加,却突然提出随武德侯前往边城,更何况武德侯此前突发恶疾,耽误了整整三天的时间,她心中隐隐觉得有什么事发生,不管怎样,她想先去见见赵晋。
“多谢殿下,我自己去。”毕竟江月芙不在了,赵晋若是见到她和裴若初一道出现,定会觉得伤心难过,赵晋毕竟是江月芙的心上人,也是江月芙到死都要为他守节的爱人。
如今赵
晋痛失爱人,她又怎好在赵晋的面前同裴若初成双成对的出现。
裴若初懂她,便也不再坚持,“那孤让慕晴陪你一同前去。”
那赵晋连自己的心上人都护不住,也是庸人一个,可惜江月芙这好的女子竟然就这样死了,也是赵晋配不上。
他让慕晴为季明瑶挑了一匹温和的马,拿出早就为她准备好的披风,为她披在身上,系好披风,温柔地看着她,眼中饱含着无限爱意,“瑶儿想做什么便放手去做,不要畏手畏脚,瑶儿只需记得孤会永远站在瑶儿身后,但瑶儿要记得不管在做什么之前,都要以自己的姓名安危为先。孤害怕,害怕自己总有疏忽的时候。”
或许是江月芙死了,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的眼前消失,便是连一向运筹帷幄的太子也心有余悸,生怕自己因某个时刻不在季明瑶的身边,她便会从自己的眼前消失。
而正在这时,沈淑宜从二楼房间的窗子里探出头来,对季明瑶挥了挥手,“阿瑶,可要记得考虑我的提议。”
季明瑶冲她点了点头。
她又深深看了裴若初一眼,她会为了复仇堵上一切,甚至自己的命。
若那时,她能全身而退,她不会再堵气,会心平气和地和裴若初谈谈,谈谈他们的以后。
裴若初一脸警惕地看向沈淑宜,“什么提议?让孤的太子妃当沈娘子的嫂子么?”
沈淑宜扮了个鬼脸,赶紧关上窗子。太子算计她和大哥,这笔账还没算呢!她也不过是劝季明瑶为自己的终身大事慎重考虑,太子并非是良人。
可季明瑶一向清醒有主见,她若是认定一个人,必定会生死相随。
太子虽然绝非善类,但确实只钟情季明瑶,只有面对季明瑶时,才会卸下温柔的面具,脸上才会有那么多生动的表情。
她那傻哥哥在清河县的时候便已经错失了季娘子之时,早就已经没有机会了。
但有沈家横在太子和季明瑶中间,以目前太子所拥有的一切,和沈家彻底地决裂,恐怕也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吧。
沈淑宜提笔写了一封信,将信交给萧宁,“请萧将军去一趟驿站,将这封信送出去。”
她又自言自语道:“援兵已经出发前往边城,希望季大哥能顺利退敌。”
“而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我要为阿瑶做一件事。”
若季明瑶能看清自己的内心,选择共渡一生的是太子,她便推他们一把,让季明瑶名正言顺地站在太子妃的位置上,甚至成为大燕的皇后。
不过凡事太容易得到的世人都不会去珍惜,而在这之前,她也不介意给太子制造一些障碍,只有千辛万苦得到的,才会珍惜。
沈淑宜取下那支素色银簪,坐在窗边,心上人远在边关,浴血奋战,英勇杀敌,而她也不能懈怠,她拿出医书。从最简单的处理包扎伤口开始学起。
房中,昏暗的烛火亮了大半夜,只等烛火都燃尽了,沈淑宜才沉沉地睡去。
沈淑宜起身活动僵硬的身体,走到窗边,雨下了一整夜,到了天亮时分,雨已经小了许多。
人也似缠缠绵绵的春雨一般,心生忧思烦恼。
尽管援兵已经出,但战场之事过瞬息万变,胜负难料,能否取胜谁又能说得好呢?只要一日鞑靼不曾退兵,大燕一日不能取胜,沈淑宜总是不得安心。
连绵不绝地春雨中,一匹马飞快地驶向雨雾之中,湖蓝色的绣着玉兰花枝的披风随风飞扬,少女的鬓发被打湿,墨黑的发贴在莹白如玉的额间,那清瘦的小脸显得只有巴掌那般的大小。
策马追赶了一整夜,季明瑶才终于追上了武德侯的大军。
“请小侯爷留步!”
她正要追上前去,却被兵士阻拦,“这位娘子请留步,前方是侯爷的军队,闲杂人等不可擅闯。”
季明瑶急切地道:“我是小侯爷的旧友,想求见小侯爷,可否小哥请代为通传。”
那人听说是小侯爷的友人,生怕有怠慢,赶紧策马行到队伍前,在赵晋的耳边说了几句。
赵晋朝季明瑶看了过来,而后双腿夹紧马腹,加速策马前来,“不知清河县主所谓何事?还请莫要耽误了将士们的行程,毕竟边关的战事刻不容缓。”
季明瑶见赵晋的态度冷漠疏远不似以往,便知他心中有怨,又知他心里难过,便也不与他计较,“月芙的死是有人蓄意为之,她是被人害了。”
赵晋冷冷说道:“我知晓,是英王那个老东西害的。”
若非是他前夜宴饮宿醉之后,在和江月芙约定那一天,起晚了些,若是他提前将江月芙送走,江月芙便不会落到英王的手里。
可祸害江月芙的罪魁祸首除了英王之外,还有东宫储君,既然他给了自己希望,便应该管到底,但英王强行将江月芙带走之后,他去东宫跪求太子,可却被告知太子外出未归,
他越是细想,便越是觉得自己被太子戏耍了,英王是皇帝的亲弟弟,是太子的亲皇叔,太子又怎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风尘女子,去和自己的皇叔作对。
而之后,季乐瑶来了武德侯府,她告诉他,在江月芙被英王强夺入王府之时,太子和江月芙正在怡红馆逍遥快活。
太子固然可恨,可季明瑶身为江月芙的好友,更是该死。
他双手紧握成拳,冷声道:“月芙惨死,季娘子不必特意赶来告知,英王是皇亲,难道还真的能为月芙偿命不成!他曾经为救皇上的性命,在叛军攻城之际,曾为皇上挡过箭。他不仅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还是皇上的救命恩人。”
季明瑶却坚定地说道:“他会的。”
她定要让英王偿命。
季明瑶又道:“虽然现在还没有证据,但在事发前,季乐瑶曾经去过满月楼和英王府,我猜测月芙之死和她脱不了干系。不过小侯爷请放心,我定会想办法查明真相,伤害月芙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赵晋压下眼中的戾气,看了季明瑶一眼,突然问道:“那敢问季娘子,月芙事发当日,季娘子又在做什么?好友离开,季娘子为何没来相送?”
季明瑶却尴尬难堪至极,难道要说自己当时身中情药已然神志不清,误入怡红馆,在他风月之地,和裴若初过了一夜么?若是如此说,恐怕赵晋会更痛苦,
“那晚我身体有些不适。吹了冷风后头有些晕,去巡了铺子,便早早地睡了。”
赵晋心中在叫嚣,她在撒谎!
那晚,她和太子分明是在怡红馆中,想起心上人之死,赵晋悲痛欲绝,心痛如绞。
“若是季娘子没有别的事,我便启程前往边城。”他又看了季明瑶一眼,“韩将军和季兄都在前线,将士们还等着前去驰援。季娘子,告辞!”
说完便策马行至队伍之前,朝边城的方向进发,临行前,他最后说了一句话。
“季娘子放心,我定会早早结束战事,将季娘带回京城。”
他会将季泽川的尸体带到季明瑶的面前,如今也算是将季泽川带回京城吧!让她也尝尝失去至亲失去挚爱到底何种滋味。
而至于太子,那样的人不配为君。
等到季明瑶走后,赵晋策马行到附近小树林的一辆马车跟前,翻身下马,跪在那人的面前,“从今往后,臣愿为您马首是瞻!”
陆文瑾轻抚手杖之上的华丽红宝石,暗自勾起唇角,那深邃的双眸中绽出冷戾的寒光。
季明瑶往回京城赶,慕晴赶紧策马跟上,问道:“季娘子想要对付季可瑶,可有什么打算?”
“诱她入局,再杀之。”
那马赶了一夜的路,应该是累了,速度渐渐地慢了下来,季明瑶便干脆下了马,将马牵至一条小河边喝水,休息片刻。
季明瑶看着低头悠闲吃草的马儿,笑道:“祖父不是一直想要我回去么?想必季家人都很想我了,从前我只想着能避则避,如今看来一味
的忍让,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我便如他们所愿,回到季家!不过许久未见,我此番回去,为他们也准备大礼。”
慕晴惊讶地问道:“季娘子当真要回去么?”
季明瑶冷笑一声道:“是。”
“与其每天都被人惦记着,倒不如以身入局,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听说我那好堂姐明日便要回门了,我从小与堂姐的关系疏远,自当利用这次机会好好增进姊妹亲情。还有外头不都在传我不敬家中长辈么?我自当好好借此机会孝敬长辈!”
慕晴担忧地道:“可季家的那些人都非好人。季娘子孤身入局,恐怕会将让自己陷入险境。”
季乐瑶应该想不到她会为了江月芙舍身入局吧!更想不到她会不计一切代价去搏杀吧!
她要一点点地拔去季乐瑶的羽翼,让她在绝望和痛苦中死去。
她记得裴若初曾经对她说过,若是想见他的话,便在廊檐底下挂红灯笼,可不知这约定她搬去了季家后还是否有用,
“若我在季府门前挂红灯笼,太子殿下会来么。”
“慕晴点了点头,心想便是季娘子不挂灯笼,太子每天也都会来看望季明瑶,若是得知季娘子主动挂灯笼相邀,殿下定会欣喜若狂,
慕晴提醒道:“此前在清河县,季娘子与季家决裂,季老太公当初被尤夫人一纸休书拍在了脸上,若是季娘子此番回去,季老太定会想法设法地刁难,不仅如此,从陆府传出陆文瑾要娶季乐瑶当正妻,此番回陆家,季乐瑶必定不会放过娘子,若是季乐瑶和季家人联手,娘子的处境会更糟糕。”
此时回去简直是自投罗网。
季明瑶笑道:“我便是要自投罗网,以身为饵。”
祖父最在乎的便是季家的前途,她身上还有个清河县主的身份,祖父一直想让她回季家,不过是因为季家出了一位清河县主,他觉得面上光鲜,祖父贪慕虚荣,重名利而罔顾亲情,那她便亲手毁了祖父在乎的名利,撕破季家表面的光鲜,届时祖父必定无法承受,甚至都无需她出手对付。
而至于季乐瑶,眼下虽风光无限,看似所有的一切都唾手可得,可季乐瑶不知,当一个人得到拥有这一切之时,再从高处跌落,那时才摔得最疼。
季乐瑶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她回京城之后,没有回纱帽胡同,而是去了满月楼。
她给了管事一些银钱,在江月芙的房中枯坐了一整夜,带走了江月芙写下的所有诗词,留下的所有曲谱,
回到宅院,她便开始收拾箱笼,换了一身素白衣裙,戴了一朵雪白的珠花。
她坐在桌前,在一张纸上写下了一个日期,四月十五,是江月芙的头七,也是季乐瑶的死期。
江月芙死在了成婚的当夜,她不堪受辱,上吊自杀,英王嫌晦气,将她尸体扔进了乱葬岗。是太子裴若初为她收尸,让江月芙风光大葬。
英王不许江月芙的牌位进英王府祠堂,不过也省的季明瑶再上门向英王讨要。
她亲手为江月芙刻了牌位,又坐在江月芙的牌位旁,将一整瓶梨花醉都喝尽了,而后便带着牌位在那个风雨夜回到季家。
她要将江月芙迎回季家的祠堂,让陷害江月芙之人跪在她的牌位前忏悔,赎罪。
今夜是季乐瑶回门的日子,她此前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嫁进陆家,在成婚当晚,夫君失踪,后又重伤断了腿,她丝毫未感受到新婚之喜,甚至连和陆文瑾的洞房夜都没有,成婚一个月了,她竟还是完璧之身。这是她心里无法提及的痛楚。
之后陆文瑾一直在养伤,她也不好提及回门之事。
此前,她和陆文瑾的丑事闹得沸沸扬,清誉被毁后迫陆文瑾娶她之事,更是街坊邻里都在看她的笑话,她沦为京城笑柄,竟然比当初季明瑶的名声还要差。她没脸回去。
可如今就不一样了,陆文瑾已经许了她正妻之位,她又得到了长公主的信任和陆府的管家权。日后她便是高高在上的世子妃,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定能让那些等着看她笑话的贵女们疯狂打脸。
她昨夜去了一趟东宫,太子竟然召见了她。
她说出了自己亲眼目睹季明瑶在沈家与侍卫偷情之事。还将那侍卫的画像交给了太子。
不过在沈家的那晚太黑了,加之她不敢靠的太近,怕惊动了那侍卫,只囫囵看到一个侧脸,而那日在怡红馆,厢房中满屋的纱幔,她带人去捉奸,太子倒是让她上前看个清楚,她都快要吓死了,哪里还真敢的上前去看。
正因为她没看清,不知太子和那晚的侍卫是同一个人,再加之她急于收拾季明瑶,毕竟季明瑶若有太子撑腰,她动手便要顾及太子。
太子背对她像是正在欣赏窗外的飘飞的梨花花瓣,虽然看不到太子的神态表情,但从那饱含着怒气的声音说道:“若非季二娘子前来告知,孤便也被那女人蒙在鼓里,此番孤要感谢季二娘子。”
“季二娘子首告有功,孤定会重重有赏!”
季乐瑶心中大喜过望,心想太子和季明瑶应该也是玩玩而已,不过,也是季明瑶该死,竟敢背着太子偷腥。
其实她也明白季明瑶的处境,太子能瞧得上她,那也只是玩玩而已,难道还真的能纳了她不成。
太子已经娶了沈家的女儿为太子妃,高门贵女大多善妒,眼里必定揉不得沙子,太子恐怕也是背着太子妃偷腥。等到新鲜劲一过,便会将季明瑶抛到了脑后。
她原本打算去找沈淑宜,只是太子妃病了不见客,她这才退而求其次去求见太子。
若是换作以前,她也不敢来找太子的,只是因为她即将成为世子妃,想着自己和太子便是亲戚,这才大着胆子前来。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既然季明瑶背叛了您,不知殿下会如何处置?”
太子只说了一句话,“孤许季娘子可便宜行事。”
季乐瑶其实不太懂太子的意思,可太子政务繁忙,让季乐瑶接了赏赐之后,便下了逐客令,季乐瑶想到了许久,实在想不出,便不再多想,欢天喜地带着丰厚的赏赐回府。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太子不会再维护季明瑶,她便可放心大胆动手。
今日回门,季乐瑶可谓是风光无限,哥哥顺利留在京城,官复原职,虽然仍是御史,但有一个即将当世子妃的妹妹,同僚皆不敢轻怠慢。
就连一向厌恶她的夫君,竟也破天荒地答应陪她她回季家。
季乐瑶觉得自己拥有了一切,唯一缺的便是夫君的宠爱。
人便是如此,越是缺什么,便越是想要炫耀什么。
她虽说是妾室,她却穿的比寻常人家的正妻穿的更繁复华丽,今日她一身华丽蜀锦石榴红百褶裙,带华丽的珍宝首饰,尤其是食指上的那颗名贵宝石,在灯光下耀眼夺目,如今得到了陆府的管家权,又得了陆文瑾和太子赏赐,此番回季家,她转了满满三大车的礼物,向季家人亲戚旁支和街坊邻里炫耀一番。
当初在沈淑宜的寿宴之上,她当众出丑,事发之后,陆文瑾却不愿意再娶她。季老太公要送去庵堂当姑子,
所有的一切都唾手可得,她定要让从前那些轻看她的人付出代价。
“夫君,到了。”她轻唤正在马车里小憩的裴若初,夫君依然俊美无双,虽然断了一条腿,走路需要拄拐杖,但却丝毫不会影响他俊美的容颜。
她软语轻唤,嗓音柔和,似有无限的柔情,“多谢夫君肯陪我回家。”
她刚要去搀扶陆文瑾,却被那冷厉的眼神一扫,背后那还未痊愈的伤口隐隐作痛。
“都怪乐瑶,是乐瑶的说错话惹夫君不快,乐瑶该死。”
若是换作以前,他恐会不耐烦地一脚将她踢开,可如今却耐着性子,应了声嗯。
又对她伸出了手,示意季乐瑶将手放在他的
掌中。
“若你安分守已,今后为本世子做事,本世子不会亏待你。”
虽然陆文瑾态度依然冷漠,但季可瑶却觉得心满意足了,至少夫君不再像从前那般抗拒她的接近。
她正打算欣喜地握着陆文瑾的手走下马车。
“世子和堂姐也一起回来了?”
季明瑶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与此同时,陆文瑾的手缩了回去。她握了个空,差点摔下马车。
委屈地唤了声夫君,可陆文瑾好似根本就没听到。
而是看季明瑶看得呆住了。
季乐瑶皱紧了眉头,今日她和季明瑶的衣裳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穿着一身石榴红绣大朵金色菊花百褶裙,满头珠翠,原本也是华丽大气,但季乐瑶不如季明瑶五官精致,清丽貌美,最多算是小家碧玉的长相,根本就撑不起这身明艳大气的穿着
可与季明瑶一对比,便有种穷人乍富的土气,而季明瑶则是一身素白色衣裙,纤腰高束,胸脯也也鼓鼓的,而初尝人事之后的季明瑶更是身量窈窕,体态婀娜,胸脯饱满。
可偏偏她脸颊两团红晕,像是醉酒又像是涂重了胭脂。
那双湿漉漉眼睛,带着迷离的神色。
季明瑶莲步轻摇,走到陆文瑾的面前,福身行礼:“见过堂姐,姐夫!”
“姐夫是陪堂姐回门的吗?当真是太巧了,我今日也搬回了季家,今日可真是太热闹了。”
“只是没想到堂姐和姐夫竟也能如此恩爱!”那双潋滟的眼眸盯着。把持不住吧!
可何况季明瑶的身上那股幽染香气,让没有饮酒的陆文瑾都要醉了。
陆文瑾袖中的手箍紧,“阿瑶,我没有……”
陆文瑾一脸落寞。
“没有什么?”
季明瑶又靠近了些,因醉酒后,走不稳,身体摇摇晃晃。
陆文瑾担心她跌倒,赶紧揽住她的侧腰,“阿瑶小心。”
季明瑶用余光扫向季乐瑶,只见季乐瑶的眼中恨意压也压不住。
她顺势搂住了陆文瑾的脖颈,笑靥如花,“多谢姐夫,喝多了,有点头晕。”
陆文瑾关切说道:“阿瑶最不会饮酒,没回喝都要醉,都要变成小醉猫了。”
他正要俯身亲吻在她的唇上。
季乐瑶怒吼一声道:“季明瑶,你不知廉耻,竟敢勾引别人的夫君。”
季明瑶一把推开陆文瑾,“难怪姐夫想**么?我对别人的东西不感兴趣。
季明瑶暗自勾唇,指挥下人将箱笼都搬了进来,有几个下人在搬笼之时,差点将那箱笼摔了,季明瑶着急上前,赶紧打开箱笼,将用白布包裹着的一物抱在怀中。
一阵风吹来,风将那白布吹开,季乐瑶便看到了白布包裹着牌位。
她看到了牌位之上的字。
竟是江月芙的牌位,她带着江月芙的牌位做什么,怪瘆人的。
“季明瑶,你到底想做什么?”
而天色却突然变了,季乐瑶感觉耳边一阵闷雷响,只觉得阴风阵阵,她吓得脸都白。
她吓得差点腿软跌跪在地上,季明瑶赶紧上前搀扶着她。
“怎么,堂姐是平日做多了亏心事,听不得雷响?”
季乐瑶指着被季明瑶紧紧抱在手中的牌位,惊恐说道:“那是什么?”
方才不过是匆匆一暼,此刻季明瑶已经用白布遮住,“堂姐又在怕什么?”
季乐瑶嘴角抽搐,“笑话,我会怕什么?”
季明瑶看向陆文瑾,笑道:“堂姐自然有害怕的。”
她步步紧逼,盯着季乐瑶的眼睛,“怕当不成世子妃,怕被婆母不喜,怕得不到夫君的爱,最怕得到的一切终将失去,有朝一日,身败名裂,被赶出家门,落得一无所的凄惨下场。”
季乐瑶自然是怕的,季明瑶每说一句话,正中她的心思,她的心便更揪紧一分。
季明瑶选择在今日抱着江月芙的牌位上门,又说了那样的话,她到底是知晓了什么?又想做什么?
季明瑶突然大笑了起来,那笑声在雷雨夜更是瘆人,季乐瑶被那笑声吓了一跳。
“看,堂姐还是怕了吧?”
她突然变了脸色,“那便请堂姐抓住在乎的一切,因为从今天开始,堂姐所拥有的都将一一失去。”
季明瑶的话刚落音,荣升便急切地道:“世子,您这是怎么了?”
季乐瑶顾不得去追季明瑶,便见陆文瑾紧皱着眉头,脸红的好像很不正常。
季乐瑶总觉得季明瑶身上的香很熟悉,总觉得在哪里闻过。
见陆文瑾这般模样,她终于想起来,这香是暖情香。
此香促进夫妻间房事所用。此香她曾在英王的身上闻到过。
多亏胡太医在她身边,她才没有中招。
难道季明瑶也被英王看上,对她用了此香?
既然英王看中了季明瑶,那她便要再帮英王,让季明瑶和她的好姐妹去地下团聚。
三更天过,季府荣春院中挂上了大红灯笼,慕风前来报喜,“殿下,季娘子挂了红灯笼。”
他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今夜他终于不用再陪太子苦等了,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太子一阵风似的出了樊楼。
荣春院传来一阵响动,季明瑶打开窗子,却突然被抱住了腰。
“啊!”的一声喊。
整个人被裴若初从窗子里抱了出去。
“瑶儿不是一直想在野外么?今晚便试试。”
季明瑶正要反抗。
裴若初却一把撕开衣裙,季明瑶身上便只剩下一件白色丝绸小衣。
“瑶儿这里,还有这处都被他碰过,孤不喜。”
他伤势地吻上了她的唇,用含糊不清地声音说,“瑶儿方才用什么姿势抱着他的,今晚便这般做。”
第70章 第70章瑶儿穿孤的衣裳
胡太医医术高明,这一个月来,他为陆文瑾接骨疗伤,陆文瑾的腿伤恢复得很快,虽然仍需要拄拐杖走路,但胡太医说,只需好好休息,再调养几个月,便可如正常人那般不必借助拐杖行走。
但毕竟是摔断了腿,即便恢复得再好,也留下残疾,将来也会变成跛足。
但不必借助拐杖已是最好的结果,这才算是喜事一件。
陆文瑾收买了武德侯父子为他所用,如今武德侯父子已经出发前往边城,韩将军和季泽川怎么都想不到武德侯父子并非是去驰援的,而是去取他们性命的。
鞑靼王承诺,只要他们得到边镇九城,便会助长公主夺位称帝。
母亲当了女帝,他是长公主的孩子,将来太子之位也非他莫属。
到那时他会杀了裴所初,从裴若初的手里抢过季明瑶,将季明瑶永远禁锢在他身边,狠狠报复这对狗男女。
只要援兵一到,便会助鞑靼攻城,届时鞑靼王获胜,到时候江山和美人都会尽归陆文瑾所有。
思及此,他便觉得心中畅快,便多喝了几杯酒,就连对季乐瑶也不似往日那般厌恶抗拒了。
季乐瑶难得见陆文瑾面露喜色,今日回门,她亦有另外的打算,想借此机会和陆文瑾单独相处,最好能一举圆房。
可好气氛却被季明瑶突然回季家给破坏了。
她和母亲兄长一家人用过晚饭,周氏因许久没见女儿,便提出让季乐瑶和陆文瑾在季府过一夜,待到明日再走。
季乐瑶生怕陆文瑾不喜,觑着他的脸色,不敢开口答应,哪知陆文瑾竟然破天荒答应留在季府一晚上。
又见陆文瑾全程心不在焉,好似满腹心思,便知他答应宿在季府中并非是因为她许久没见亲人,为她着想。而是因为季明瑶突然搬回了季家,不断未感受夫君疼喜自己的喜悦,心里憋了一团怒火。
周氏便将女儿拉到自己的房中说了一会话,她已经一个月没见女儿了。
打听到季乐瑶嫁进镇国将军府整整一个月,陆文瑾一次都没去她的房中,夫妻至今还未圆房。
便劝道:“虽然长公主喜欢你,但日后这镇国将军府中做主的还是世子,你需得想办法早点圆房,抓住世子的心,早点怀上孩子才是正事。世子已经答应将你扶正,你腹中的孩子便是嫡子,到时候母凭子贵,如此儿才能在陆府真正地站稳脚跟。”
季乐瑶有苦说不出,她如何还能怀孩子,陆文瑾已经被人下了绝嗣药,她以后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之后周氏说了什么,她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只听到了一句话,她若是抓不住陆文瑾的心,将来妾室进门,她便会如同外祖母一般。
季乐瑶想到那个因外祖父纳了一众小妾,被宠妾欺负,只会自怜自伤,成天抱怨的外祖母,季乐瑶脸色逐渐冷了下来。
她不要变成外祖
母那样只知怨天尤人,哭哭啼啼的女人。
她激动地站起身来,“我不想变成那样的。我要得到夫君的心,母亲告诉我该如何做?”
周氏欣慰地点了点头,又让夏嬷嬷交给季乐瑶一件寝衣,季乐瑶将那寝衣展开一看,霎时间脸红了个彻底。
周氏握了握季乐瑶的手,笑道:“乐瑶,快去吧!想办法留住世子的心,争取今夜便能圆房,只有同床共枕才是夫妻,未圆房如何能称得上真正的夫妻呢!”
夏嬷嬷伺候季乐瑶沐浴之后,便为她换上了周氏为她准备的特殊寝衣,她看着镜中手臂和大腿都暴露在外,还是觉得这件寝衣太过羞耻露骨,便在外再罩一层裙衫,才敢去到陆文瑾所在的房中。
“夫君。”季乐瑶小声地唤道,想到今日便要和陆文瑾圆房,她紧张地攥紧了裙摆。
陆文瑾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正在看边城的舆图,韩将军善防守,性子谨慎,而季泽川擅奇袭,两人的性子能互补,竟然配合得天衣无缝,在鞑靼三十万大军攻城之际,还能取胜,听说在三日前,季泽川带一万人出城偷袭,竟还取得了胜利,他杀了五千鞑靼士兵后,又回撤进城,鞑靼王带兵攻城,韩将军带兵死守,攻了一整夜,城门已然纹丝不动。
韩将军利用机关和硝石火药,炸死炸伤了八千鞑靼兵,城池久攻不下,鞑靼士兵士气低落,鞑靼王下令在城外扎寨休整。
陆文瑾看着地图上的边境九镇,陷入了沉思之中,算算日子,再过三四日,武德侯父子的援兵就会到达边城,大燕的士兵已经和鞑靼兵交战已经精疲力尽,鞑靼借机攻城,援兵对付季泽川。将韩将军和季泽川分开,对他们逐一击破,如此便可取胜。
陆文瑾暗自勾起唇角,可突然感到内心躁热烦躁,只见季乐瑶手中抱着一个铜兽首的香炉。
他紧紧皱眉,“你在做什么?”
周氏除了给季乐瑶准备了那件特殊的寝衣之外,还准备了暖情香,知她不被陆文瑾所喜,就连母亲也对她没有信心。
季乐瑶偷偷在香炉中加了暖情香。
季乐瑶回眸想前未婚夫,觑着陆文瑾的脸色道:“世子,今夜妾能留下来吗?”
陆文瑾敷衍地“嗯。”了一声。
季乐瑶心中大喜,便上前环抱着陆文瑾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背后,温柔说道:“那妾便同夫君安置了吧?”
夏嬷嬷方才已经教过她,应该如何取悦男人,如何服侍夫君。
甚至还教她该如何做会减轻一些疼痛。
她正要上前替陆文瑾宽衣解带,心中是既欣喜又激动。
却被陆文瑾一把推开。
“别碰本世子。不要以为本世子答应给你正妻之位,本世子便许你碰本世子的身体。”
“滚下去,今夜你睡在地上,打地铺。”
季乐瑶不可置信地望向陆文瑾,陆文瑾深深蹙眉,怒道:“怕你家人担心么?本世子可以让你进屋,日后在府中也可以同房,但本世子睡床,你睡在地上。”
季乐瑶心中委屈,红了眼圈,强忍眼泪,陆文瑾冷笑一声道:“不是说喜欢本世子么?难道你的真心竟然如此经不起考验,竟然连打地铺都不愿意?”
“我睡在地上。”季乐瑶强忍委屈,抱着被子睡在地上。
她已经很主动了,为何陆文瑾却总是这般轻贱她羞辱她。
她到底哪里比不上季明瑶了?
眼泪无声地从脸颊滑下,但她知道即便流干了泪,也换不来陆文瑾对她的半分怜惜,陆文瑾对她和季明瑶截然不同的态度,表明陆文瑾心里仍然只有季明瑶,半分都容不下她。
陆文瑾已经吹灭了灯盏,刚要睡下,房中那股幽香钻进他的鼻中,陆文瑾觉得心中烦躁烦闷,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因他中了骨酥的毒,那骨酥发作得甚是频繁,加之暖情香提前催发了骨酥,此刻他满脑子都是温香软玉抱在怀中,季明瑶勾缠着他脖颈时的情形。
季乐瑶心想许是那香炉中的暖情香起了作用,她擦干眼泪,悄悄地爬上陆文瑾的床榻,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世子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不如我替世子疏解……”
“滚开!别碰本世子!”他一把推开季乐瑶,跌跌撞撞地下了床,跑了出去。
他顺着记忆找到了季明瑶所在的荣春院中。
远远地院中便传来一阵叮铃的声音,就在院中的那片牡丹花丛中,传来了一阵动静,和男女说话的声音。
只见那双雪白的玉足从那丛红艳艳的牡丹花丛中高高抬起。
脚踝上的金色铃铛发出一连串的叮当声响。
见到那绷直的脚背之上的唇印和齿痕,他得一拳捶打在一旁的树干之上。
不知是眼前的画面太过冲击,还是体内的骨酥发作后心痒难耐,陆文瑾神志不清,他扶着树,几乎是落荒而逃。
而牡丹花丛之中,季明瑶勾住裴若初的脖颈,腿缠着他的侧腰。
今夜,季明瑶在荣春院挂红灯笼,主动邀约裴若初前来,不过是想引季乐瑶入局。
她去了满月楼,去了江月芙所在的明月阁,是江月芙的婢女兰锦将那暖情香交给了季明瑶,并告知她,英王之前便是用此香对付江月芙。
她故意将那香用在自己的身上,便是为了引季乐瑶前来,她身中骨酥后,徐明玉一直在为她配解药,这区区暖情香倒是难不倒徐明玉,虽说她身上的“骨酥”无法短时间内解了那春药,但徐明玉的药可压制毒性,让骨酥不会被提前催发。
可没想到裴若初得寸进尺,直接将她抱进花丛之中,满口虎狼之词。
之前,他因不放心季明瑶独自行动,在季明瑶回季家之际,便一直在与季家相隔不远的樊楼中关注着季家的一举一动。
竟然目睹季明瑶对陆文瑾使美人计,他吃醋陆文瑾碰了她,还要她用怀抱着陆文瑾的姿势对他也用一遍美人计。
他的手箍紧了季明瑶的细腰,将头埋在她的脖颈之中,轻嗅着她身上的香气。
她的身下是他的衣袍,为了避免她身上那雪白的娇嫩的肌肤被花枝所伤。
他将那束发的花钗取下,青丝如瀑般散落在她的身后,如同海藻般,那墨黑的发更是衬得她的容颜像志怪故事中的海妖一般美丽妖艳。
洁白的小衣上绣着梨花花瓣,大掌轻轻覆了上去。
而此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季明瑶生怕被人看见,惊得勾住裴若初的脖颈,与他相贴。
花瓣落在若凝脂般的肌肤之上,裴若初低
头用嘴衔住花瓣,引得季明瑶的身体一阵阵战栗发抖,
她伸出双手箍在他的背后,轻哼出声,此刻季明瑶躺在花丛之中,脸颊绯红,此周围盛放的牡丹还要娇艳好看。
裴若初爱极了她这般羞红了脸颊,在他身下颤抖的模样,他躺在季明瑶的身侧,单手慵懒地撑着,骨节分明的手指缠绕把玩着季明瑶汗湿的一缕头发。
而后手掌往下,绕到颈后,便要去解小衣绸带。
却被季明瑶一把抓住手指,“殿下,今天不要……”
裴若初手停顿了一瞬,送开指尖缠绕的绸带,转而捏了捏她腰间的软肉,“孤明白,瑶儿的鱼儿已经上钩了,孤不会误了瑶儿的大事。”
季明瑶赶紧抓过衣裳正要遮住身子,可她的衣裳被撕烂了,某人醋性太大,又舍得怪季明瑶,便只好拿衣裳撒气。
季明瑶手里抓着几块破布,咬牙切齿地道:“你赔我衣裳。”
“好。”裴若初答应得干脆,便将自己的衣袍替季明瑶穿上,“瑶儿穿孤的。”
衣裳本是贴身之物,况且每个人的衣裳之上都沾染了属于他们身上独有的气息。
季明瑶此番穿着他的衣裳,就好像周身被大掌抚过一遍。
被他的气息包裹着。
裴若初翘起唇角,“孤喜欢瑶儿穿孤的衣裳。”
那便表明季明瑶没当他是外人。
他不但想季明瑶穿他的衣裳,沾染上属于他气息,还想在季明瑶的身上打上专属于他的印记。
他看着季明瑶脖颈之上的红痕,看着自的杰作,很是满意。
他身上独有的印记,这样的印记他想在季明瑶的身上印个遍。
原本季明瑶想要拒绝穿裴若初的衣裳,可想到接下来的计划,她便改变了主意。
可裴若初的衣裳还是太大了,她用玉带将高束腰肢,又将袍袖卷了好几次,这才露出小半截手臂。
裴若初盯着那雪白的皓腕,眼中似有灼灼燃烧的烈焰。
“今日我这般配合瑶儿,看在孤这般听话的份上,瑶儿可给孤奖励呢?”
他握住季明瑶的手腕低头吻在她的手臂内侧。
季明瑶被他盯得不自然,她不过是穿了他的衣裳,为何他竟是这般要将她拆吃入腹的眼神。
她赶紧缩回手臂,赶紧起身,该她行动了。“我便先去准备了。”
裴若初却勾住她的玉带,双手环抱着她在怀中,在她的耳边说道:“瑶儿看过那本图册的吧!”
季明瑶脸一共,不等她否认,裴若初将双手撑在她的身旁,将她笼在怀中。
“那瑶儿能奖励一次孤么?”
裴若初凑近在她的耳边,轻声地道:“就像册子所画,用嘴。”
季明瑶惊呆了,瞪了他一眼。
他在做梦!
后又想了想,他也曾为她那样做过,那种感觉真的是既又刺激又妙不可言,若是换作男子,他会有如她这般的感觉吗?
季明瑶正在想入非非,突然一阵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有人过来了。
陆文瑾离开后,季乐瑶便跟了出去。
尽管她极不愿看到陆文瑾心中还念着季明瑶,但她追着陆文瑾去往季明瑶所在的荣春院,她更是心灰意冷,如坠冰窖。
却突然被人捂住了嘴,拖进了一旁的大树下。
季乐瑶吓了一跳。
男人将她压在身上,粗。重的呼吸在她耳边传来,“阿瑶,阿瑶,别离开我。”
“阿瑶,你别跟他了,跟我好不好是!”
今日,陆文瑾深受刺激,又亲眼见到季明瑶与人在花丛中的缠绵的情景,自从他因为身中骨酥之后,那春药发作得月越来越频繁,加之得知自己被人下了绝嗣药之后,他在房事之上便越发地力不从心,需要靠壮阳药才能行房事。
房事上越是力不从心,他便越是扭曲暴躁,他一把撕开季乐瑶身上外裙,将季乐瑶就要抵在树干之上,强行要与她行那事。
那树干甚是粗糙,磨得季乐瑶娇嫩的肌肤生疼,她感觉背后的鞭伤好像全都裂开了,哪儿都疼。
此刻的陆文瑾像一只发狂的野兽,吓到她了。
更何况,他们所在的这棵树离兄长的房间很近,甚至能看见兄长屋中亮着灯,季乐瑶心疼兄长每晚都熬夜写折子,处理公务,不知停歇,若是兄长见到她这般模样,应该会对她很失望的吧。
兄长的房中传来了几声咳嗽声,季乐瑶突然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一把将身上的陆文瑾猛地推开。
陆文瑾的好事被打断,更是发狠揪住她头发要撞向那棵大树。
季乐瑶心中觉得屈辱委屈,
她不想活在季明瑶的阴影之下,更不想被当成季明瑶的替身。
在她的身上的衣裳被全都扯下来之前,她一口咬在陆文瑾的肩上,慌忙跑了出去。
却见到深夜之中,季乐瑶见有个男子的身影出了从后门出了季府。
那人形迹鬼祟,背影又十分熟悉,她便穿上春杏的衣裳,赶紧追了出去。
那背影比季明瑶实在想。她与一男子亲密相拥,便与那男子同上了马车。
夜晚天色太暗,看不太真切,但季乐瑶见那男子与季明瑶同上了马车,没多久,那马车便发出一阵阵震动。
她虽然未经人事,可却也明白那震动的声和马车里传来的女子的娇吟声,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今夜季明瑶和那侍卫有约,竟然大胆在家中行丑事。
季乐瑶想起先前她腿上的那软软的,像蛇一般恶心之物,便忍不住想作呕,那陆文瑾想行房事不成,竟然想掌掴她,让自己兴奋起来,可却依然改变不将不举的事实。
她又想起那日在怡红馆中,太子将季明瑶护在怀中,生怕被人瞧去了半分,太子对季明瑶也是极力维护,生怕她受到半分委屈,可对比陆文瑾,却是金玉其外,性子阴冷,变态可怕。
季乐瑶好像有点懂了季明瑶为何只想逃离陆文瑾的身边。
季乐瑶站在廊下,穿堂风刮来,她被打疼的热辣的脸颊才终于觉得好受了些。
可她不能回头,更不能放弃,名利唾手可得,她要当上世子妃,要风光无限地站在众人的面前,她自小便被和季明瑶做比较,她也许过要赢过季明瑶一次,要将她彻底地踩在脚底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马车终于不再震动,那男人下了马车,独自前往黑暗的深巷之中。
季乐瑶自从上次在怡红馆中又吃了亏。更觉得上了追风阁那些杀手的当了,那刀疤脸个瘦子还消失了。她便再也不想找追风阁的杀手,而是托兄长为她选了几个武艺高强的高手做事。
她赶紧吩咐两个随从跟上那男子,自己则躲在暗处。
她正让随从上前。可却凭空出现了几个黑衣人。
那些黑衣人持剑向那侍卫袭来。
那侍卫与黑衣人打斗,却终于不敌,被黑衣人的剑所伤。
那侍卫受伤倒在地上。
季乐瑶心中大喜,原本她方才还见那侍卫武艺高强,还担心自己所带的人手太少不是那侍卫的对手。
没想到侍卫被仇家追杀,被她捡了现成的便宜,等到那些行刺的黑衣人走后,她见那侍卫满脸都是鲜血,气息好像伤的很重。便赶紧让随从上前。将那侍卫套了麻袋,带回去。
瑶用刑让那侍卫招供了所有和季明瑶的丑事,签字画押,叫季明瑶抵赖不得。不仅如此,她还要通知沈家,最好是定会狠狠处罚那侍卫和季明
沈府上出了那等丑事,沈家又如何会放过季明瑶。
季明瑶此番死定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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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71章露腰舞裙
季乐瑶突然惊醒,从床上坐起身来,发现自己正出处在一个陌生的房中。
桌案上的香炉中飘出缕缕香烟,香炉中的香味是一种廉价刺鼻的气味,她不禁皱眉,捂紧口鼻。
这般廉价的香味,就好像她曾在满月楼的那些描浓妆,妖娆妩媚的青楼女子的身上闻过。
青楼,香气?
不对劲。
季乐瑶心道:“不好”。
又见地上一片凌乱狼藉,衣裙被扔在了地上,分明就是她的衣裳。
地上还有一件黑色衣袍,分明是男人的衣裳。
她自己则是不着寸缕。
季乐瑶惊恐万分,想要尖叫,但又害怕惊动了旁人。
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努力地回想昨夜,头痛欲裂。
昨晚见到季明瑶穿着男子的衣袍,便悄悄跟着她出了季家,便见到季明瑶与男人在马车上偷欢。
她便藏在暗处,打算伺机而动。等到那男子下了马车,便立刻派随从崔大和崔二去追那男子。
而行动也异常顺利,侍卫被人追杀,身受重伤,崔大和崔二并未耗费多少功夫便擒住了那个男人。
后来她便打算回府,途经满月楼门前,却见到季明瑶身穿舞姬的衣裙进了满月楼 。
她偷偷地跟上去,想看季明瑶到底在搞什么鬼?
却见眼前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只觉后颈部一痛,她便晕了过去。再次醒来便睡在这张床上。
至于被打晕后,发生了什么,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赶紧查看床上,见被褥之上并无血迹,心想清白应该还在,这才稍稍放宽心。再看向窗外,外面一团漆黑,天还未亮,她要赶在陆文瑾察觉她不见之前,赶回季家。
她赶紧下床去捡地上的衣裙,偷偷溜出满月楼。
见车夫正在打盹,便赶紧唤醒车夫,坐马车回季家,她不敢走正门,生怕惊动了家人,走后门进了季家后,门被关上了,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堂姐?”季明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啊——”
季乐瑶吓得一声尖叫,生生吓出一身冷汗来,急忙掩饰眼中的慌乱神色,紧张得攥紧了裙摆。
但闻到季明瑶身上那廉价的脂粉香气,不禁皱了皱眉头,这香气与她在满月楼所闻当真一模一样,难道季明瑶也去过满月楼。
思及此,季乐瑶更是紧张难安。
季明瑶盯着季乐瑶的眼睛,突然问道:“堂姐这么早就出门吗?还是说堂姐竟然一夜未归?”
季乐瑶心下一颤,她本就心中紧张,担心自己在满月楼与陌生男子过了一夜的事被季明瑶察觉。又因季明瑶突然发问,她一时竟然不知该找何种借口掩饰。
又见季明瑶突然抬手,她惊得连连后退,“季明瑶,你想做什么?”
季明瑶只是拿出一张帕子,替她轻轻地拭去衣裙之上的灰尘,笑道:“真不知堂姐昨夜去了哪里!竟然这般风尘仆仆,还弄脏了衣裙。”
季乐瑶心虚得赶紧打断季明瑶的话,怒道:“不用你假好心!我的事,不用你管!”
季明瑶生怕被季明瑶发现了什么,赶紧回到自己的院子,她要在陆文瑾发现她不在房中之前赶回去。
至于对付季明瑶,她得赶紧去查看昨夜被她抓住的那个侍卫。这是她对付季明瑶的筹码。
太子让她便宜行事,她回去后苦思数日揣摩太子心思,应是让她出手对付季明瑶的意思。
只要逼得那侍卫招供,与季明瑶当面对质,季明瑶没了太子撑腰,还不是任她打杀。
季乐瑶冷哼一声,看她还敢嚣张到几时。
她不再理会季明瑶,直接转身离去。
回到小院,她一推开门,便闻到一股难闻的血腥味,血腥气间还夹杂着一种奇怪的恶心的味道。
她紧紧捂住口鼻,赶紧跑了出去,再也忍不住一阵狂吐。
陆文瑾太恶心了,他竟然将那女子折磨成如此惨状,身下全都是血,若昨夜她没将陆文瑾推开,那床上被折磨的就会变成她了。
季乐瑶在外面站了许久,将方才那恶心的画面从脑中驱赶出去,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闺房之中。
她为自己倒一盏茶,又让春杏为她准备热水沐浴,也是为检查身体,虽然被褥之上没有血迹,但还是怕万一昨夜真的发生了什么,身上总会留下痕迹,她仔细检查了全身,发现并无半点痕迹,身体也没有任何不适感,这才彻底放心。
心想昨晚应是个意外,只要她不说,别人便不会知晓在满月楼发生的事。不会知晓她一夜未归。
沐浴过后,担心身上还会残留那种廉价香气,还特地用了香粉,又仔细检查一番。
突然想起季明瑶为她擦拭灰尘的举动,便赶紧让春杏悄悄将她昨夜穿的那身衣裳拿去烧掉,毁灭证据。
做完了这些,季乐瑶这才安心,又剥了个橘子,用橘子的酸味压住心底的恶心。
比起服侍陆文瑾,像妓子一般用身体去讨好他,她不愿。
她更看重的是世子妃之位,她只想要权利和富贵,将季明瑶彻底踩在脚底下。
春杏递给季乐瑶一张干净的帕子,让她净了手。
季乐瑶吩咐道:“去将崔大和崔二唤来。”
那崔大和崔二是季兰辞为她寻的武艺高强的随从,她有了自己的人,便不必去追风阁花重金找那些不靠谱的杀手了。
一盏茶的功夫,崔大和崔二进了屋子,拱手道:“不知夫人有何吩咐?”
季乐瑶紧张地问道:“那个人未逃走吧?”
她好不容易等到季明瑶露出破绽,好不容易才抓到那个侍卫,可不能再被他逃了。
崔大道:“请夫人放心,属下和崔二会日夜轮流看守,绝不许任何人靠近那个人。”
又问道:“夫人可要提审此人吗?”
季乐瑶想起那人满脸鲜血的狰狞模样,又想起方才闻到血腥气,摇了摇头,“不必了,你们想办法撬开那侍卫的嘴,必要的时候可用些非常手段,严刑逼供一番,一定要拿到口供。”
崔大和崔二齐声应道:“是。”
崔大和崔二离开后,季乐瑶便在心中盘算着,定要寻找合适的时机将季明瑶的丑事当众揭穿。
最好是像在沈家寿宴上那般,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季明瑶不知廉耻,与男人偷情,让她身败名裂,被天下人唾弃耻笑,还要将她经历的千倍百倍地偿还。
她要寻一个最合适的契机。
天亮后,她派去沈家的人回来了,说是沈夫人需料理后宅琐事,实在不得空处理,不过一侍卫,她让季乐瑶自行处置。
希望季可瑶不要对外透露那侍卫在沈家当差的消息。
为表感谢,沈夫人还派人送来了一堆贵重的礼物。
她便让春杏将礼物送去母亲房中,想当初母亲为了养大她和兄长,日子过得拮据,季开朗辞官离家出走后,二房的日子才有了些起色。
日子过得艰难,她小时候连一件像样的新裙子都没有,嫁入陆府,得长公主喜爱,还让她管家,她去了一趟陆府的库房,才算是真正见到了好东西。
而如今沈夫人又送来了上好缎子,和一对通体碧绿的翡翠玉镯,心想日后她成了镇国将军府的女主人,前来巴结送礼之人定然不计其数。
季乐瑶想到日后的风光,自是心花怒放,只希望鞑靼赶紧取胜,季泽川被乱射死,让季明瑶痛不欲生,被她踩在脚底下,无情地碾压。
她强忍不适,让人将陆文瑾房中的女人拖了出去,换了被褥枕头,刚躺下,忽闻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荣升着急前来,喘息未定,着急向世子回禀。
见陆文瑾还未醒,她赶紧披衣起身出去,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荣升将一封密函交给了季乐瑶。
这是武德侯派人送来的密函,另外还有一封同样的密函已经被送进宫中,送到了大燕皇帝手中。
季乐瑶将那密函打开仔细看过,握在手中,心情激动万分,她的好日子就要来了。苍天有眼,终于让她熬到头了。
此刻天亮了,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了季家,东面的荣春院率先沐浴清晨温暖的阳光。
汀兰关上了门窗。
季明瑶问慕晴,“可拿到了?”
慕晴拿出一块帕子,将帕子里包裹的戒指拿了出来,那枚戒指正是陆文瑾赏赐给季乐瑶,她每天都要戴在手上的那颗宝石戒指。
戒指上的宝石是透明的,有鸽蛋那般大小 ,在阳光下耀眼夺目,绽放着璀璨夺目的光芒。
慕晴回禀道:“我拿着这枚戒指去珍宝阁问过谢掌柜,掌柜说戒指上的宝石出自西域,价值连城,极其罕见。京城唯有两个,一个到了陆文瑾手里,另一个便在珍宝阁。珍宝阁的宝石大小和光泽皆不如季乐瑶的这颗宝石。”
“那珍宝阁的掌柜还说,这可不是一般的宝石,季娘子请看。”
只见慕晴拿起戒指,用那颗宝石的棱角用力地划在桌上,桌面便留下了一道极深的划痕。
季明瑶心中震惊,这颗宝石竟然如此尖锐。倘若这颗宝石落在会武之人的手中,那戒指便可当成杀人凶器。
“这颗宝石可真是与众不同。”
这世上竟会如此锋利若刀子般的宝石。
慕晴好奇季明瑶算计了季乐瑶,引季乐瑶去满月楼到底想做什么。
让她拿这颗宝石戒指,季明瑶又到底想做什么。
“不知季娘子打算如何对付季乐瑶?”
季明瑶将那戒指拿到窗边仔细观察。
连日阴雨,天空总算是放晴了,今日天气晴好,早晨的阳光从窗子中照射进来,照在身上觉得暖烘烘的。
那戒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般耀眼璀璨的光芒让人睁不开眼。
这枚戒指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宝物。
季乐瑶也算是有识宝物的眼光,唯独挑中了全京城只有两颗的奇特宝石。
关于为江月芙复仇之事,季明瑶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可要好好感谢珍宝阁的谢掌柜。”
慕晴道:“属下按季娘子的吩咐,给谢掌柜送去一百两银子当谢礼,谢掌柜非但不收,还送给了娘子一套时新的首饰,说是娘子生得好看,能戴他家的首饰,是珍宝阁的荣幸。”
汀兰抢先接过话头,“那谢掌柜可真是有眼光,也甚是大方,珍宝阁也不愧是京城最大的首饰铺子。”
季明瑶笑道:“他是想借锦绣坊宣传珍宝阁的首饰。”
如今月华锦闻名京城,锦绣坊的的名气也传遍京城。
季明瑶也不只卖月华锦,毕竟这锦缎工艺复杂,织匠辛苦半月才得一匹,若是不得织法,不仅损其光泽,颜色也会混乱无章,这月华锦得来不易,故锦绣坊除了月华锦,卖的更多的是普通的成衣。
只不过那月光锦难得,她已经想到用月光锦锦做成帕子,做成扇面,甚至荷包等等女子必用之物。
女子都会需要那些小物件,又不会因为锦缎的价格太过昂贵赶客。
慕晴满眼欣赏:“还是娘子通透!”
季明瑶放下宝石戒指,说道:“季乐瑶极宝贝这枚戒指,恨不得向所有人都炫耀她得了赏赐,炫耀她如今在陆府的身份地位,炫耀她有多得陆文瑾和长公主喜爱。”
她冷冷一笑,话锋一转,“她若是知晓这枚戒指不见了,恐会着急得睡不着觉吧?”
“若是她知道最宝贝的戒指到了某个与她共度良宵的男人手里?你们猜猜她会何反应?”
汀兰笑道:“必定自乱阵脚,心急如焚!”
慕晴也道:“会急得到处寻找?甚至会急于夺回戒指,想方设法地掩饰昨夜她在满月楼过夜的事。”
季明瑶坐到镜前,让汀兰为她换衣,“汀兰,替我梳妆,我想再去一次满月楼。”
汀兰担忧地道:“可姑娘日日扮成舞姬去那种地方,日子一久恐怕会被人察觉,若是传了出去,姑娘的本就不甚好听的名声,恐怕更加雪上加霜。毕竟满月楼里的都是些风尘女子,寻常贵女可不会前去。况且英王性情暴戾,好色成性,又爱玩弄女人,姑娘与那种人接触,可莫要将自己搭进去才好。”
季明瑶笑道:“不会的。”
她让汀兰为她梳发描妆之后便去了内堂,跪在江月芙的牌位前,为江月芙上了一柱香,而后跪在江月芙的牌位前,拜了三拜,“月芙可定要助我能成功报仇。让所有伤害你的人偿命!”
她将这枚戒指贴身收好,在舞裙外罩了一件衣裙,让福叔驾马车出府。
*
就在季乐瑶打开了那密函的同时,另外一封密函被送入宫中。
武德侯带援兵前往边城驰援,可鞑靼骑兵实在勇猛,为了突围,季泽川带兵偷袭敌营,却中了鞑靼人的埋伏,那一战,季泽川连同麾下一万精锐将士全军覆没。
那一战实在惨烈,季泽川带兵偷袭,却中了鞑靼人的诡计,被围杀。
但那一带都是深山密林,季泽川带兵偷袭反而陷入敌人的埋伏,一万将士全部死于鞑靼铁骑下,季泽川也被射下马背,重伤滚落山崖。
深山中常年有饿狼出没,鞑靼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派人找到了好几天,终于在崖底发现了季泽川的断臂残肢。
尸体已经被饿狼咬的面目全非,只能通过破烂的衣裳和身上的铠甲来判断辨认季泽川的身份。
韩将军带兵死守,六万将士已经死伤过半,鞑靼王很快便要攻破城池。
边城一破,边镇九城就会尽数归于的鞑靼王之手,届时若鞑靼王乘胜追击,直逼山海关,京城危矣。
得知大燕战败的消息,朝中上下人皆心惶惶,沈国公和谢首辅连夜进宫商议献策,几个内阁大臣商量了一整夜,提议派出使臣前去鞑靼王营帐谈判。
就像二十五年前那样,再次向鞑靼议和。
那时先帝突然中风驾崩,年仅十六岁的太子继位,太子继位大统,为了巩固皇权,让自己同胞姐姐平阳公主嫁入鞑靼和亲。
平阳公主九死一生,五年后回到燕国,燕帝为了弥补,才有了如此长公主的地位和食邑。
如今的鞑靼王野心勃勃,强势拿下边关,鞑靼王开口就要边镇九城。
唯今之计,只能派出使臣前往鞑靼和谈,争取尽量少割让一些城池,看能否通过纳贡和和亲让鞑靼王退兵。
但鞑靼人野蛮凶残,听闻这位新继位的鞑靼王更是凶残嗜杀。
满朝文武无一人敢出使鞑靼,皇帝着急上火,差点又吐血晕了过去。
而这时谏察院御史季兰辞站了出来,手执笏板跪地,不卑不亢地说道:“臣愿意出使鞑靼。”
皇帝赶紧从龙榻上起身,看了季兰辞一眼,皱了皱眉头,“爱卿病弱,若是远赴鞑靼,能承受得住吗?”
那鞑靼人举止张狂粗野,季兰辞不过一柔弱书生,到时候和谈不成,却被鞑靼一根小指头碾死了。
季兰辞却道:“臣虽羸弱不堪,但臣愿以这条命为大燕换回一城,如若不能,臣便与边城将士们共赴黄泉。”
身体虽弱但说话却颇具气势,如今朝中无人可用,皇帝当场便任命季兰辞为钦差,让季兰辞立刻前往边城,出使鞑靼。
陆府琉璃院。
鞑靼打了胜仗,季乐瑶将那张密函握在手中,兴奋得在颤抖。
陆文瑾此前便答应将她扶妾为妻,如今鞑靼已然取胜,陆文瑾自然也要信守承诺。
三日后,季乐瑶在陆府设喜宴,宴请城中贵眷前来赴宴庆祝。
如今大燕正值战时,又打了败仗,虽然季乐瑶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终于成了世子妃,但也只能只能低调行事,以免皇帝知道后怪罪。
她虽有些遗憾,但又想到自己春风得意,季明瑶却要倒霉,她又觉得畅快解气。
此前,季乐瑶抓了那和季明瑶通奸的侍卫,将那侍卫关在后院柴房之中,又让人严刑拷打逼问,直到那侍卫全部招供了。
季乐瑶特地邀季明瑶前来,便是为了当众揭季明瑶与人通奸的的真面目,让季明瑶出丑,报了当初季明瑶害她在沈家寿宴上出丑的仇。
只是今日宴席之上有个不速之客,她并未邀请英王,他竟然也来了。
季乐瑶忙前往后,陪着长公主操持,接待宾客,虽然累但心中却激动兴奋。
季明瑶却还没到。
季乐瑶赶紧催促春杏,“你去看看,季家的马车到了吗?”
这几天季明瑶都早出晚归,她每天都扮成舞姬去满月楼。
季明瑶并不会跳舞,收买了满月楼里的管事,在高台之上立一架屏风,季明瑶花钱请了个擅长跳舞的舞姬替她跳。
那舞姬的确舞姿优美,又因只能得见其舞姿却不见其人,吸引来了更多男人们的好奇。
舞姿尚且如此优美出众,男人们好奇那美人的长相,英王好色成性,又是青楼里的常客,听说满月楼里来了一位绝世舞姬,他自是闻风而来。
昨夜,季明瑶让那舞姬又在满月楼跳了一场,不过等到那舞姬跳完了舞退了场,去房中换衣之时,季明瑶便换了舞裙出现在众人面前。
身穿华丽露腰舞裙的季明瑶倚着栏杆,出现在满月楼的楼上。
腰间的细链束出玲珑身段,面上珠帘遮挡着朱红的唇,但却并不会遮挡珠帘之下的美貌。
当季明瑶出现时,英王直接站了起来。
他着急追着季明瑶而去。
季明瑶则同英王玩起了追逐的游戏,和英王在人群中你追我赶。
那英王年过五十,见过也尝过无数美人,甚至有不少女人为了权势和富贵主动求上门来。
但他哪里见过季明瑶这般的,愿意陪他嬉笑玩闹的,加之没得到过,更是心痒难耐。
但英王毕竟年迈,与季明瑶楼上楼下的追逐玩乐,很快便体力不支,被季明瑶远远地甩在身后。
可季明瑶懂得欲擒故纵,她离开满月楼之前,便留下了季乐瑶的戒指,又故意掉了请柬让英王捡到。
今日,英王便拿着请柬追到陆家。
季乐瑶焦急等待季明瑶前来,见英王好似在寻找什么人,她朝英王看过去,目光一扫便见到他小指
上的戒指。
正是她丢失的那枚宝石戒指。
她的戒指怎会在英王的手上!
那日她从满月楼回到季家,便丢失了这枚戒指,她找了好几日,又让人去满月楼里也找过。
可那枚宝石戒指却出现在英王手里的。
季乐瑶又惊又怕,难道那日将她打晕带走,与她在满月楼过了一夜的竟是英王?
正在这时,季明瑶马车已经行到了陆府的门外。
她掀开帘子而出,汀兰搀扶着她走下马车,踏进陆府之时,便正好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
只见季乐瑶惊慌失措,目光不错盯着英王手上的戒指。
季明瑶对汀兰慕晴道:“现下已到了收网之时,月芙大仇将报。”
第72章 第72章抓到了奸夫,一并处置。……
崔大赶紧上前,对春杏说了几句,春杏走到季乐瑶的身边,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
“世子妃,崔大已经拿到了证词。另外,崔二昨夜夜闯季府抓住了季明瑶的婢女芝兰,崔二对芝兰用了刑,芝兰扛不住,便交代了干净。”
“芝兰说是三姑娘每每与那侍卫约会之前,会在院子里挂一对大红灯笼,那晚她半夜起来如厕,见到有男子闯入荣春院与三姑娘鬼混。汀兰替三姑娘守在屋外,芝兰躲在外面偷看,发现三姑娘与人在房中鬼混,听说中途还要了三回水呢!”
季乐瑶嫌恶地皱眉,“真是不要脸!”
季明瑶简直败坏了季家的名声。
她抓住了沈府的侍卫,还有个这个丫鬟当人证,揭穿季明瑶万无一失。
她也想过在季府拆穿季明瑶的真面目,但她太了解祖父了,季老太公最在乎的是他的面子,在乎的是季家的前途和荣耀,即便揭穿了季明瑶的丑事,季老太公必定会选择隐瞒丑事,不会公开。
而当初季明瑶让她当众出丑,若不能以牙还牙,让季明瑶声誉扫地,恶名远播,她心里不会痛快。
所以今日趁着众人都在,她便要利用这个机会将季明瑶的丑事当众揭穿。
陆文瑾答应将她扶为正妻,她第一次操办宴饮,在这大喜的日子里,众人皆来庆贺她成为世子妃,她终于能扬眉吐气,手握权利与富贵,季明瑶身败名裂,用季明瑶的卑微如泥来如衬托她的高高在上,春风得意。
于是,她饮尽了杯中酒,对一旁的长公主道:“儿媳得知殿下最喜听戏,儿媳便专程命人将张家戏班子的唤春姑娘请了来,为殿下唱一出戏。”
长公主惊喜万分,“没想到你竟然请来了唤春姑娘。”
那唤春姑娘不仅长得俊俏,声音婉转动人,尤其有一把好嗓音,声音饱含感情。尤其是哭戏,更是机具感染力,令听者落泪。”
季乐瑶笑道:“是啊,只要唤春姑娘开唱,儿媳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尤其是她的前几日唱的那出醉花荫,简直太精彩了!”
季乐瑶的话勾起了长公主的兴致,“哦,醉花荫,是新排的戏吗?本宫还未听过。”
季乐瑶笑道:“是啊,真是一出好戏呢!”
也难怪长公主会喜欢季乐瑶。季乐瑶不但投其所好,更是将长公主的当成自己的兴趣,花费了大量时间去听戏文,每每唤春姑娘开戏,她每场必听,将不喜欢的戏文都当成了自己的兴趣。
肯在上面花心思去了解,当成喜好去对待。
正是因为唤春的每场戏她必去,长此以往,才终于打动了唤春,这才肯来陆府唱戏。
季乐瑶原本的计划是等唤春唱完了这出戏,等到季明瑶一到,崔大和崔二便会押着那侍卫登场。
她便坐等看季明瑶出丑的这场好戏,今日有京城贵女在,有朝中重臣在,季老太公也在场,但却无法护住他所谓的季家面子。
可她万万没想到英王会突然前来,右手的小指上还戴着她的戒指。
发现戒指丢失后,她便急忙让春杏去寻那枚戒指,就连满月楼都去过,却怎么也找不到,可那戒指实在太特别了,此前她每日都戴着,陆府众人都知晓这戒指是她的。
更何况昨夜她曾在满月楼与一男子过夜,如今那戒指就在英王的手上,她不禁在想与她过夜的男子应该就是英王。
一想到昨夜她**,身边躺着的男人是英王。她便想作呕。
偏偏那英王像是故意与人炫耀,将那戒指戴在了小指之上。
众人皆被戏台之上的唤春姑娘的戏文吸引,还未主意到英王手中的戒指。
但若是这出戏结束,众人又势必不会发现那戒指的存在,但偏偏戒指落入了英王的手中,不能索要也不能去抢。真真是愁死人了。
她盯着英王手中的戒指,英王发现季乐瑶正在看他,微眯着眼睛打量,季乐瑶吓得赶紧抬袖遮住了脸。
而此刻季明瑶已经入了陆府,只见她走过席间众宾客,正正向英王。
季乐瑶吓得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心想难道是季明知晓她昨夜去过满月楼。
季明瑶是否也是为了那枚戒指而去?
她赶紧起身,赶紧阻拦,一把拉住季明瑶的手,将她拉到自己的身边来,“阿瑶怎的现在才来,差点错过了好戏。阿瑶来迟,可要自罚三杯才行。”
季明瑶看向英王,对他妩媚一笑,自从季明瑶出现在宴席之上,英王便目光不错地盯着季明瑶,似猎人盯紧了猎物,寻找捕猎的最好时机。
季明瑶用团扇遮面,用口型说了几个字,“见过王爷。”
季明瑶被拉到季乐瑶的身边,她凑到季乐瑶的耳边轻声说道:“表姐日日见着我,都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愤恨模样,今日竟对我这般客气,可是憋着什么坏水呢?”
季乐瑶冷笑道:“看你的戏,别说话。”
周围贵女的目光看了过来,季乐瑶装模作样地递给季明瑶一块点心。
季明瑶也配合地吃了那块点心,由衷赞美道:“这点心可真不错。”
她说的倒是实话,陆文瑾甚是挑剔,加之长公主可向夜市的商人征税,自然是坐拥无数财富。
季乐瑶鄙夷地看了季明瑶一眼,她在镇国将军府吃过比这点心好上百倍的东西,觉得这点心就是平平无奇的味道。
也难怪季明瑶只能同侍卫鬼混,而她已经是世子妃了,季明瑶没眼光也没见识。
突然,英王从席见起身,往她和季明瑶所在的走来。
长公主见到那位堂兄不请自来,不禁皱了皱眉头。
她那个皇兄好色荒唐,喜欢玩弄女人,这些年死在英王手上的女人不计其数。
又见英王眼中面露兴奋的目光,难道是在陆家的宴席之上瞄上了哪家的贵女,若是谁被英王瞧上,那才是不幸。
长公主起身向英王行礼,“皇兄,今夜是本宫儿媳的好日子,也请皇兄看在本宫的情面上。莫要行那些荒唐之事。”
英王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皇妹这是何意,难道在你的眼中,兄长便是荒唐之人吗?本王也是真心前来道喜的,长公主得了皇上的宠爱,就不把我们这些堂兄弟放在眼里了?”
长公主尴尬地笑了笑,英王她和圣上的堂兄,裴氏宗亲,早年曾为圣上挡箭,圣上曾经还是很敬重这位堂兄的。
只是这些年,英王实在做的太过分,他不仅奢侈成性,霸占田地建宅院,建
温泉山庄,还每天花天酒地,奢靡荒。淫,还喜欢玩女人,还不知轻重,失手玩死了人,死在他手上的女人不知有多少。
后有御史上书弹劾,英王闹得实在太过了,圣上便命他退还了田地,便削减了食邑,英王到皇帝面前哭过几回没用,但府中妻妾和儿女众多,英王骄奢淫逸惯了,哪里能过苦日子,他便经常入宫哭穷,讨要赏赐。
而长公主颇得皇帝尊重,又可向夜市的铺子征税,就连食邑也是最多的,他自然是眼红嫉妒,但毕竟圣上同长公主才是亲兄妹,他虽然对圣上有救命之恩,但他与皇帝好歹隔了一层。何况他救皇帝已经时隔多年,皇家寡恩,圣上恐怕早就将救命之恩抛之脑后了。
他每每见到长公主便语气泛酸,刺她几句,发泄心中的愤愤不平罢了。
“不过本王可听说皇妹的儿媳的手段可一般啊!”
英王抚着下巴的花白的胡须,那满是皱纹的脸上挤出诡异的微笑,用那不怀好意的眼神上下打量季乐瑶。
“听说是爬了世子的床,想必床上功夫十分了得。”
长公主气得要吐血,但她温和的名声和好教养在外,不允许她像一个泼妇般与英王对骂,气牙都要咬碎了。
扶着额头,头疼不已。
而季乐瑶听到了“床上功夫”了得这几个字,整个人都要炸了,她不禁又想到那晚在满月楼发生的事。
季明瑶见时机已到,在一旁煽风点火,她惊讶地看着英王的手上的戒指,指着那戒指说道:“这枚戒指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季乐瑶惊得赶紧挡在季明瑶的前面,端起了酒杯,对英王客气地道:“王爷既然前来,便是陆府的贵客,妾身敬王爷一杯。”
她又装作不胜酒力没站稳,直接将酒杯撞在英王的身上。
酒泼了英王一身,英王刚要发火,季乐瑶着急福身行礼致歉,“王爷,实在抱歉,许是吃酒吃多了,我有些头晕,这才冒犯了王爷,但此处风大,可不能让王爷着凉了,崔大崔二,你们赶紧带王爷去换衣裳。”
季乐瑶打的主意是趁下人带英王去换衣,她便让崔大和盗取英王手中的戒指。
只要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拿回戒指,再咬死不承认,便是英王也拿她没有办法。
季明瑶自然已经猜到季乐瑶是想趁机夺回戒指,又如何会让她得逞。
她端起面前的酒杯淡定喝酒,眼中满是鄙夷,没想到季乐瑶竟还干起了偷鸡摸狗之事。
但今夜她本就为季乐瑶设下陷阱,等着收网之时。
台上正在唱《西厢》,崔莺莺十里长亭送张生上京赶考,莺莺哭红了眼睛,张生亦是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缠绵悱恻,催人泪下。
长公主专注地看着扮演崔莺莺的唤春开唱,想起了自己刚及笄那年,也是憧憬美好感情的年纪,却被迫和亲鞑靼,嫁给了老鞑靼王,自此找如意郎君的美梦破灭,之后整整五年都处地狱之中,正是因为自己一生都不幸,她便尤其渴望美好的感情。
那戏唱到高潮,长公主不禁潸然泪下。那名叫唤春的女旦声音婉转动听,那伤害又带着哭腔的嗓音带着对情郎的思念与不舍。
满场女眷无不动容落泪。
季乐瑶却是满腹心思,坐立难安,焦急等待着崔大和崔二的消息。
她手中的茶盏已经添了三次茶,戏文也都已经唱了大半,却依然没等来的崔大和崔二。
季乐瑶心中焦急,回头小声春杏,“崔大和崔二仍然未能手么?”
春杏道:“奴婢过去看看。”
季乐瑶心中担心的戒指的事,却见季明瑶已然离席,生怕季明瑶知晓她在满月楼的事,拿那枚戒指大做文章,她也着急跟上前去。
但镇国将军府实在太大了,分为东苑和西苑,分别占了乌金街和朱雀街,只见一道身影自面而过。
为了方便偷那戒指,季乐瑶特地让人将英王带来了这处偏僻的阁楼,这里平时不会有人过来,就连季乐瑶也没来过。
她刚要上前查看,却看到了崔大和崔二被人打晕后倒在了地上。
她反应够快,怀疑可能前方是陷阱,掉头便跑。
但身后的树上跃下一道身影,有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身后,季乐瑶身体一软,彻底地倒在了地上。
而英王此刻正在阁楼中换衣,想着昨夜季明瑶一身华丽舞裙实在太过惊艳,细软的腰肢,金色的细链缠绕在裸。露的腰肢之上,胸脯饱满,呼之欲出,那样的身段和相貌简直就是白马寺壁画之上的神仙妃子。
太美了。
红衣如火,美人灵动,眼波流转,勾人心魄。
方才季明瑶在席间与他眉目传情,红艳艳的唇一张一合,轻声唤着王爷,更是将英王的魂儿都勾走了,
背着他人的偷偷私会,更合他心意,方才他在这阁楼换衣,有人送来了一张字条,字条上写着,“王爷,等我。”
下人送来这张字条的同时,还送来个一个白色瓷瓶,那瓷瓶中装着褐色的药丸,英王的随从问道:“这是什么药。”
下人说道:“壮阳药。”
英王毕竟已经五十岁了,加之府中妻妾众多,有好玩弄女人,纵欲过度,到底不如年轻时那般的精力旺盛,难免有时候会力不从心。
时而行,时而又不行。
还需要借助药物。
那随从自小跟在英王的身边,十分谨慎,“王爷,小心这药被人动了手脚。待属下先用银针试过再服用。”
英王点头道:“如此甚好。”
随从用银针试过药,发现银针并未变色,英王便服用了两颗。
便在这阁楼中等季明瑶,等了许久却不见季明瑶前来,英王便有些不耐烦了,而那药服用之后,也开始有了反应。
他正焦心烦躁之际,突闻远处传来一连串叮当的声响,只见有人推开了阁楼的门。
他正兴奋地想自己就要见到美人了,可没想到突然间阁楼外的灯笼被吹灭了。
那两个侍卫高声呵斥道:“是谁!”
只见一道白色的影子从窗外飘过。
英王吓了一跳。
又见那道白影从窗外飘来。
英王赶紧躲在两个侍卫的身后。“谁敢在装神弄鬼的吓唬本王,本王便杀了谁!”
突然间,窗户又被一阵风吹开了。紧接着一道黑影从窗外飞身而入,与此同时,只见一剑掷出,撕开阁楼中的灯烛,将阁楼中唯一的一盏灯给弄灭了。
英王只觉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了。吓得大声叫“来人,有贼人闯入,快杀了贼人。”
他看不见,只听耳畔传来了打斗之声,黑暗中,好像有人倒在地上,发出了一阵闷响。
周围安静了下来。
“王成,赵朔。”
这是他的两个随从的名字,可却未有人人应答,他摸索着往前,却被地上的尸体拌倒,重重地摔在地上。
紧接着有把刀便横在了英王的脖子之上,这时,门突然被风吹开了,英王趴在地上,看向被吹开的门,顿时吓得满头大汗,魂飞魄散。
只见门口隐约出现了一道亮光,那亮光是烛火的光芒,烛火被风吹刮得忽明忽灭。
一身穿白衣的女子飘然而入。
“你是谁?到底为什么要害本王? ”
那白衣女子突然大声笑了起来,随着她缓缓揭开脸上的面纱,见到那张脸上密密麻麻都是红疹,英王吓得大声尖叫起来。
“你是江月芙!”
又矛盾地说道:“定是江月芙的冤魂索命了。”
女子揭开面纱。
那微弱的烛火也瞬间被灭了。
英王感到那鬼魂已经飘到了自己的身边,他更是吓得大声尖叫。
“王爷,还我命来!”
“王爷,妾身死的好惨啊!”
英王吓得捂住耳朵,拼命摇头,“不是我害的你,是季乐瑶,季乐瑶发现赵晋大肆与好友宴饮,是她发现你与赵晋私奔,她告知本王是你欺骗了我,我才将你强行纳入府中,是季乐瑶害的你,你该去找季乐瑶偿命,不要找本王!不要过来!”
原来那女鬼正是季明瑶假扮的,她去满月楼里拿了江月芙时常穿的那件白衣,服用了那让人出红疹,那让人暂时毁容的药物,在慕晴杀了英王身边的两个随从之时,英王踩到随从尸体,没想到吓得半死,在心里防线最弱之时,她再扮成女鬼出现,又让自己毁容,让英王误以为是满脸红疹的是江月芙的鬼混索命。
英王早就吓死了。
季明瑶对慕晴道:“将灯烛点燃吧。”
房中的烛火被点亮,屋子里终于亮了起来。
季明瑶重新将面纱带了起来。
“王爷放心,您和季乐瑶,一个都跑不掉。”
“有劳慕将军。”
慕晴从桌子底下一把揪住英王的衣领,一把将英王从底下拖了出来,一把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季明瑶一把将桌上一整瓶壮阳药全都灌进了英王的嘴里。
英王吃了一整瓶壮阳药,脸色变得涨红,衣裤之下高高拱起。
吃了那么多壮阳药,以英王这般大的年纪,应该会受不住,死在床上吧。
她让人将季乐瑶抬了进来。
而后锁上了门。
之后,她戴上面纱,出了阁楼。
不久便听到了布帛碎裂的声响,想是季乐瑶还未完全苏醒,只能听到细微哼唧的的声音,可过了一会,阁楼里便传开了尖叫声。
季可瑶歇斯底里的惨叫声传来,不停地呼喊着救命,季明瑶好像听到季乐瑶爬到了门边,那细长的指甲不停地抓挠着木门,她的嗓子已经哭哑了,“谁来救救我,救命啊!”
之后便又被拖走了。
那声音越来越微弱,好像已经放弃了抵抗。
季明瑶抬头望着天空,已是泪流满面,她的月芙原本应该欢天喜地和心上人一起离开,可却被季乐瑶所害,被英王强娶,是否也在成婚当天,也如季乐瑶这般绝望自尽。
她蹲在了地上,将头埋在臂弯中,“月芙,今夜大仇得报,来世愿你投胎在幸福之家,再无半分痛苦。”
她在月芙的牌位上发誓,她要杀了英王和季乐瑶,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屋中声音渐渐小了,季明瑶突然出声,“堂姐,我可以放你出来,只要你写了那日挑唆英王害死江月芙的经过,我便会放你出来。”
季乐瑶原本已经绝望麻木的眼神已经有了光亮,是季明瑶害她。是季明瑶将她害成这般模样。
她紧紧地握拳。
而后,她一口咬在趴在她身上的英王的耳朵上。
英王发出一声惨叫。季乐瑶趁机爬到门边,用尽最后的力气拍打着门。
“我交代,我什么都交代,我全都写下来。”
而正在这时,天空之中一声雷响,顿时电闪雷鸣。
“轰”地一声响,那惊雷劈在楼阁外的一棵大树之上。
一道闪电劈下,季乐瑶见她身上的英王一阵抽搐,口吐白沫,好像已经不行了。
她赶紧去探英王的鼻息,却发现英王已经断气了。
而随着那声惊雷落下,那雷劈在了那棵树上,树枝着火了。
季乐瑶趁机将桌上的烛台推倒,烛火倒在地上,很快便燃烧起来。
英王不能死在的手上,她得想办法制造一场大火,让英王死在一场大火之中。
而季明瑶没想到那雷竟然让树烧起来的惊呆了,更没想到季乐瑶还敢放火。
那火光将众人都引了过来。慕晴说道:“季娘子。咱们还是先走吧!”
等到季明瑶离开了这里,春杏赶紧将季乐瑶救出了屋子。
季乐瑶出去之后,问道:“季明瑶去哪里了?”
春杏心疼地抱着浑身是伤的季乐瑶,指着不远处说道:“往那里逃了。”
季乐瑶咬牙切齿地说道:“带上所有人去抓人。”
她定要将季明瑶撕碎了才能解心头之恨。还有那个奸夫,一并处置了。
第73章 第73章是孤求着太子妃给名分
台上,一曲《西厢》唱罢,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扮演崔莺莺和张生伶人走到台前,都台下的贵眷行礼,
“好,唱的真的太好了。来人,有赏!”长公主用帕子擦拭眼角的泪,让人赏赐了不少银钱和点心果子。
她看向一旁的空位,问道:“这《西厢》都结束了,怎的还不见乐瑶?”
长公主身边的宫女明月摇了摇头,指向季明瑶所在的位置,道:“夫人和季家的三姑娘中途离了席。”
听到季明瑶的名字,长公主心生不悦,她看得出儿子至今还未放下季明瑶,那季乐瑶心思细腻,自然也是有所察觉,心里道坎始终过不去罢了。
“你去看看乐瑶,提点一下她,莫要钻了死胡同,如今她可是风光无限的世子妃,莫要因小失大,做出了有失分寸,让陆府蒙羞的事。”
季明瑶心机深沉,就连儿子都栽在了她的手里,这笔仇这笔怨,她迟早会找季明瑶清算。
只是玉儿落到了贼匪的手上,她需想办法救出她的宝贝孙儿,但她并不想被贼匪拿捏,她助鞑靼获胜,那些贼匪余孽想要用玉儿换永王,那她会助那些贼匪余孽换出永王的尸体。
正好可利用那贼匪余孽,助她夺位,届时整个大燕都是她和瑾儿的,瑾儿若成了太子,季乐瑶怎么说也是太子良娣,又何必和一个季家声名狼藉的女儿相争。
“不过年轻时皆是如此,总爱挣个你死我活,等到经历得多了,到了本宫这般的年岁,才会知晓往事皆为浮云,所谓的情啊,爱啊!不甘心啊,皆不如手中能握住的权利和富贵。”
明月道:“奴婢这就去寻夫人前来。”
长公主总爱对弈,此刻已经摆出棋盘,与自对弈。
一阵狂风骤起,耳边一道惊雷炸响,她手一抖,手指间的白子滚落在地上。
天空霎时电闪雷鸣,闪电的亮光劈破长空,一瞬间照亮了夜空,那一声接一声的惊雷,让长公主胆战心惊。
突然,有人指着那被雷劈下那棵大树,得张大嘴巴,“着、着火了。”
众人未见过这么大的雷声,惊雷一声接着一声,闪电一道接着一道,没想到就连长镇国将军府都会被雷击中。
被雷劈,那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有心直口快之人,当场便说:“被雷劈,可是不祥之兆,大燕战败,没想到镇国将军府又被雷劈中着火。主江山易主,实为大燕的祸事啊!”
说话之人正是钦天监监正姚大人的儿子姚章姚公子。
见长公主皱着眉头,呵斥道:“姚公子在此胡言乱语,难道就不怕连累家族,被诛连吗?”
姚章赶紧噤声,吓得灰溜溜而逃。
长公主心想姚章虽然口无遮拦,但他身为钦天监之子,颇懂天相,恐怕他断言天下易主,只怕这裴氏的江山最终会落到她的瑾儿的手中,如此也算是被他说中了。
就在那大树被雷劈之际,西边的一处阁楼的上空顿时燃起了火光。
便听到陆府的下人喊道:“着火了,来人啊,快救火啊!”
镇国将军府不仅分东西两苑,府中遍种名贵花木,园林水榭,亭台楼阁皆出自名家之手,皇帝为了弥补长公主和亲鞑靼,更是将流水般的赏赐抬进镇国将军府之中,府中一应布置和摆设皆是最好的。
镇国将军府中有大量的珍惜花木,不少花木已经生长了几十年,单单是照看花木,给花木施肥和修剪枝叶的下人都安排了二十人,花在种植花木上的银钱每年高大数万两银子,
若是起火,不仅会殃及这些稀有的花木品种,还会波及附近的亭台楼阁,府中大大小小数十间院子。
长公主着急起身,说道:“让府里所有的侍卫和府兵都去救火。赶紧将大火扑灭了。”
众人只见西边的一处阁楼上方浓烟滚滚,长公主又叮嘱道:“另外要仔细查看,可有什么人受伤?”
她手捻佛珠,闭着眼睛念经祷告,“求菩萨保佑,不要伤到人,是本宫的罪过。都是本宫罪过。”
众人皆感慨长公主慈悲心善,竟将
这场不知名的大火怪到自己的身上。
长公主调来了所有府兵和侍卫合力救火,大火终于被扑灭。
那处阁楼偏僻,本就没什么人经过,仔细搜寻过发现没有人困在火中,将那阁楼上上下下都搜过,最后搜到了一具焦黑的尸体。
长公主见到阁楼中抬出的那面目全非的焦尸,惊得腿一软,差点倒在了地上,却已是面色煞白,眼泪簌簌落下,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罪过。”
众人则围着那尸体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这死的也太惨了吧,浑身上下都已经被烧的一片漆黑,镇国将军府的侍卫仔细上前查看,分辨出这尸体是个男人。
又勉强从烧得焦黑的衣物判断这个男人非富即贵。
众人纷纷猜测这尸体到底是谁?方才那场大火到底是被雷劈所致,还是有人蓄意纵火。
长公主抬手揉捏着眉心,“赶紧去查,查明这男子的身份,查明起火的缘由。”
“被烧死的是英王殿下。”
女子的身音从身后传来,春杏搀扶着季乐瑶前来。
就在一个时辰前,季明瑶设计引季乐瑶进了英王换衣的阁楼之中,又绑了季乐瑶,将她和英王关在一起。
阁楼中传来一阵阵嘶声裂肺的惨叫声,季乐瑶被英王折磨,季明瑶趁机逼迫她写下设计陷害江月芙所犯的种种罪行。
没想到季乐瑶发起狠来,竟然撞到了桌上的灯烛,放火烧了屋子。
果然大火引来了府中的侍卫前来救火,春杏见阁楼中有火光,便赶紧前来,发现自家女子被锁在阁楼之中,她赶紧砸开了锁,将季乐瑶救出。
季乐瑶差点被英王折磨疯了,恨不得吃了季明瑶的肉,喝她的血。
又哪里肯放过她。
便赶紧派人去抓季明瑶。
今夜她栽在季明瑶的手上,要将季明瑶给撕碎了才能解气。
她顾不得身上的伤,死死地抓住春杏的手,“让荣升赶紧去一趟满月楼,将满月楼的邱管事请到镇国将军府来。”
英王一死,无人知晓那夜她在满月楼发生了什么,今夜季明瑶害她自此,她定要撕碎了她才能解恨。
她去沐浴,在水中加了无数的花瓣和香露,几乎搓掉了一层皮都不肯罢休,那股恶心的味道根本就去不掉,她脑中都是英王趴在她身上的画面。
季乐瑶想哭却哭不出来,眼泪已经哭干了。
为了掩饰她方才哭过,季乐瑶在眼下盖了厚厚的一层粉。
直到侍卫前来回禀,说是季明瑶并未逃走,而是回到了陆府前厅。
“将她抓起来。我要杀了她!”
荣升劝道:“季娘子是圣上亲封的清河县主,若是没有任何罪证便抓人,恐会给镇国将军府带来麻烦。”
关键是世子对季明瑶似仍放不下,这世子妃又被世子不喜,若是世子知道季明瑶被季乐瑶所害,恐怕会迁怒自己。
荣升见季乐瑶面容扭曲,好似疯魔了一般,心中暗暗鄙夷,这季家二房毫无高门贵妇的风范。
无论是相貌还是气度都比季明瑶差得远了,也难怪世子会不喜欢她。
季乐瑶气得发疯,她紧紧地将手握成拳,细长的指甲将掌心掐的鲜血淋漓。
“罪证么?”
她自然是有的,除此之外,她手里还握着一张王牌,既然她能从地狱里爬出来,便换季明瑶下地狱。
“春杏,扶我去前厅。”
春杏为她挑了一件立领的衣裙,遮挡住了身上的伤,春杏搀扶她去前厅。
听说眼前被烧成焦炭的男子是英王。
众人皆大惊失色。
众人自然英王的所作所为,前娶民女,被他迫害致死的女子不计其数,英王死了,简直大快人心。但英王是裴氏宗亲,是圣上的堂兄,他死了可不是小事,再说英王曾经救过圣上的性命,圣上若知英王死了,必定会追究到底。
长公主也心头一惊,“乐瑶,这到底是什么回事?难道你知道为什么阁楼会起火?”
季乐瑶双手紧紧握拳,她死死地盯紧了正在悠闲喝茶的季明瑶,
“是我的两个随从先发现阁楼起火,而我的堂妹季明瑶中途离席,有人看见她去的方向正是阁楼,我担心她会出事,便赶紧跟上前去,听到阁楼中有女子呼救的声音。”
季乐瑶好似正在当时的细节,众人的目光皆看向了季明瑶。
阁楼起火,抬出的是英王,呼救的却是女子的声音,众人不禁在想,那与英王同在阁楼中的女人应该就是季明瑶。
落在英王手里的会有什么好下场,清白只怕是早就没了,可众女眷也都是人精,当时前去阁楼的只有季乐瑶,若她真的关心堂妹,替季明瑶隐瞒,必定也会选择隐瞒听到女子呼救的声音。可她却选择当众说出,只怕根本就不像她所说是关心妹妹。
京城都知道季家大房和二房不和的消息,加之陆世子本来喜欢的是季明瑶,是季明瑶退婚之后,季乐瑶捡漏才得以嫁入陆家。
姐妹争一男,哪能如表面看上去那般和睦的。
众人看季明瑶的眼神皆是鄙夷又同情。心中感叹被英王玷污,又被堂姐将这件事捅穿,亏得季明瑶内心强大,还在悠闲地坐着喝茶,强装镇定,内心说不定已经悲痛欲绝了。
“我赶紧让崔大和崔二去救火,可火实在太大了,里面浓烟滚滚,根本就看不清,妾身想救但无能为力。”
说到此处,季乐瑶拿出帕子抹了抹眼泪,她卷起衣袖,众人见她的手臂之上留下了一道被大火灼烧的疤痕。
“我急得六神无主,妹妹的声音越来越虚弱,而我内心也是痛苦又煎熬。我让人将门撞开,放出了妹妹,妹妹这才幸免于难。”
众人听到这里都觉得不对劲了,既然英王也在阁楼之中,为何出来的只有季明瑶,英王为何却死在了大火里。
“英王殿下为何没同季娘子一起出来?”
“是啊,英王殿下为何会被烧死。”
“难道是季娘子不堪受辱,杀了英王不成。”
众人纷纷猜测,所有的猜测都直指季明瑶是害死的。
季乐瑶急得直掉眼泪,“你们可不要胡乱猜测,我妹妹那般柔弱,又怎会杀人。虽然我不知道阁楼里到发生了什么,但我相信我的妹妹,相信她绝不会杀人。或许英王欺负我妹妹,我妹妹处于自保,这才失手……”
季乐瑶的话说的模棱两可,一面又说季明瑶是出于自保,一面又遮遮掩掩地季明瑶是失手杀害。
她越是这般自相矛盾地假意维护,众人便越是觉得她知道英王之死的真相。
那真相自然就是季明瑶被英王侵犯,不堪受屈,杀了英王。
只听一阵掌声从身后传来,季明瑶突然起身,拍手笑道:“这里搭有现成的戏台子,请堂姐上戏台好好唱这出戏,如何?”
“你……我本欲替妹妹遮掩,妹妹竟然这般当众羞辱于我,一片好心竟然换来了妹妹的恩将仇报。”
季乐瑶流下了委屈的眼泪,气得浑发抖,“我早就知晓妹妹的英王殿下的事,我还知道妹妹每晚扮成舞姬出入满月楼和英王殿下私会。”
季乐瑶此话一出,众人皆大为震惊,没想到竟有贵女出入满月楼,竟然自甘堕落,在青楼中与男子相会。
真是世风日下,不知廉耻。
季老太公也在宴席之上,此刻恨不得堵住季乐瑶的嘴,恨不得将季明瑶关进祠堂家法伺候。季家的名声和声誉都要被两个女人给毁了。
季明瑶冷笑着走进季乐瑶的面前,那透着寒意的眼神竟然让季乐瑶觉得惧怕,季明瑶太狠了,季明瑶竟将她和那老禽兽关在一起,
她恨不得将季明瑶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季明瑶步步紧逼,季乐瑶竟然后退了一步。
季明瑶突然笑了起来,“堂姐,造谣一张嘴,流言如刀,堂姐是想用这把刀子杀死我吗?”
“季明瑶,你对我做过的那些事,我定会千倍百倍地还给你。”
季乐瑶双眼通红,眼中都是泪。
季明瑶靠近,在她的
耳边说,“痛吗?恨吗?月芙临死便如这般痛,这般的恨。你不过是把月芙曾经经历过的再经历一遍罢了。我要你将这一切都经历一遍,再以死赎罪!”
季明瑶轻声说着以死赎罪,季乐瑶已是面色惨白若雪。
她歇斯底地道:“来人,请满月楼的邱管事前来作证,她曾亲眼目睹季明瑶收买歌女,借那歌女掩人耳目,实则暗地里和英王私会。”
那满月楼的邱管事被人请了进来。季乐瑶便对那书管事道:“还请邱管事将事情告知。”
邱管事的眼睛扫过了众人,最后将目光都停在了季明瑶的身上,点了点头,“季三娘子的确是扮成舞姬去过满月楼,英王殿下也曾来满月楼中,还一眼便相中了季三娘子。”
众贵女中有人便直接骂道:“简直不知廉耻。”
“将我们女子的脸都丢进了。”
有些人听到这里已经对季乐瑶深信不疑了,他们皆是激动说道:“是季明瑶杀了英王,杀人偿命,报官吧!”
众人都嚷着要去报官。
长公主头痛地揉捏着太阳穴,怒道:“别吵了,英王惨死,本宫深感痛心,本宫会入宫面圣,将今日发生之事都告知圣上,另外,本宫也派去去请府尹大人。但季三娘子既然为此案最大的嫌犯,也请一并去京兆府走一遭,本宫相信,府尹大人断案如神,他一定会查明真相的。”
季明瑶却高声道:“世子妃颠倒是非,栽赃嫁祸的功夫堪称一绝,而长公主殿下这番话简直是无懈可击。”
她一把抓住季乐瑶的手,高声道:“与英王在阁楼中苟且的是世子妃。”
只不过季乐瑶先入为主,甩锅给了季明瑶,她的话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而季乐瑶为了让季明瑶再也翻不了身,她轻拍手掌,“今日唤春姑娘的《西厢》感人肺腑,催人泪下,但我也给大家安排了一出好戏,请看。”
两个随从将那套着麻袋的男子押了上来,那男子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又被那随从重重地踢了一脚。
紧接着是季明瑶的丫鬟芝兰。
季乐瑶对芝兰道:“芝兰,你将那晚发生之事,如实告诉大家。”
芝兰看了季明瑶一眼,低头说道:“三天前的那个晚上,三姑娘将荣春堂的院子里两个灯笼换成了红灯笼,之后奴婢亲眼所见侍卫翻墙而入,那晚上三姑娘叫了三次水。”
“那屋子里传出的声音,奴婢听的清清楚楚。是三姑娘与侍卫偷情,但之后院子里的灯笼便换成了白色,那侍卫便没再来,奴婢便猜到三姑娘是以灯笼为号,夜里私会情郎。”
汀兰赶紧阻止芝兰再往下继续说下去,“你闭嘴,罔姑娘待你这般好,没想到你竟然背叛姑娘。”
芝兰却道:“我本就是二姑娘派到大房的人,我的主子始终只二姑娘。”
汀兰还待要说什么,可季明瑶开口阻止,“这是她的选择,让她去吧!”
季乐瑶苦苦相逼,对两个随从使脸色,将男子头上的麻袋取下,“这个名叫卫初的侍卫,便是与季明瑶偷情的情郎。他已经承认了自己是季明瑶养的外室。”
季明瑶听到卫初的名字吓了一跳,只见男人的脸上都是干涸的血迹,血迹遮挡了他半张脸颊,遮住了他俊美的容颜。难怪她有好几天都没见到太子了,没想到竟然被季乐瑶绑来了这里。
绑架储君,季明瑶的罪名又多了一条。
也难怪传出了太子遇刺,贼匪重伤了太子,但当天夜里,慕风便前来告知,说是太子伤的不重,请她放心。
她便以为太子正在布局,毕竟处于两国交战的关键时期,太子必定因为此事而烦恼。
没想到太子是在算计季乐瑶。
季明瑶有点想笑,季乐瑶惹谁不好,偏偏要惹太子。
在裴若初眼神看过来之时,她不动声色地瞪了裴若初一眼,用眼神警告,待会不要坏她好事。
众人没想过太子殿下会被抓住,被搞的如此狼狈不堪。
只听那侍卫盯着季明瑶的眼睛,说道:“是,我是季明瑶的外室。我千方百地求,才换来瑶儿多看我一眼。”
而后,他用手接了雨水,往脸上抹去,露出原本俊美无双的面容。
众人正要抬头,却见有个微胖的妇人着急冲了进来。
扑倒在那焦尸的身上,“王爷,你死了,妾身可怎么活啊!”
来的是英王妃。
众人同情英王妃死了丈夫,但英王荒唐,妻妾成群,英王妃深恶痛绝,将自己关在佛堂之中,从不出门见客。
这戏演过头了吧?
第74章 第74章太子妃的驭男之术
原本众人因为季乐瑶抓住季明瑶的奸。夫,季明瑶养外室之事,且那侍卫也已经承认自己是外室,相比季明瑶私德不休,品性败坏,众人自然只会选择信季乐瑶,却不会信季明瑶一个字。
众人目光鄙夷,眼神似刀,一并朝季明瑶的身上扎去。
季乐瑶见众人皆不信季明瑶,垂眸掩饰得意的神色。她已经仔细想过,阁楼大火,英王死在那场大火之中。尸体也烧的焦黑,大火一烧,现场所有的证据和线索都被破坏了。没有人会知道英王是死在她的身上。
陆府下人都会为她作证,裴氏宗室的案子定会交给刑部办案,即便最后查明英王死于突发恶疾,季明瑶名声清誉已经毁了,圣上说不定会因为英王之死迁怒季明瑶,说不定圣上会一气一下砍了季明瑶为英王出气。
毕竟英王是死在行房事之时。
季乐瑶此番连环布局,誓要将季明瑶狠狠踩在脚底下,让她这辈子都不得翻身。
可没想到平日从不出王府的英王妃却突然前来,得知英王出事,抱着英王的身体失声痛哭,好几次差点哭得晕厥了过去。
若是旁人不知英王府情况,定会以为英王与英王妃夫妻情深。
在场众人都是达官显贵和官家贵眷,自然知晓英王妃和英王乃是一对怨偶。
英王妃曾经也是京城才女,被先帝指婚后嫁给英王,成婚不到半月,英王便抬了妾室进门,直接将英王妃气病了。
不久后英王妃便发现自己怀有身孕,可短短一个月,英王又娶了两房小妾。
没过多久,英王妃因英王接连娶小妾之事,整日郁郁寡欢,没过多久,她便小产了。
本就身体和心灵受到双重打击,丈夫不仅没在她身边陪伴,英王成日逛青楼,流连烟花之地。
想方设法将个青楼女子弄进了门,可一夜过后,那女子却被折腾致死。
惨叫声响彻整个王府。
英王妃才彻底看清了夫君衣冠禽兽的真面目,从那之后,英王妃嫌弃丈夫赃,不仅不愿与英王同房,还将自己关在佛堂之中。自此再不出门。
可今日英王妃却一改往常冷淡的态度,便着急前来,抱着英王的尸体失声痛哭。
“王爷丢下妾身一人,妾身可怎么活啊!”
“不如王爷也将妾身一并带走吧!在黄泉路上也好彼此相伴。”
季乐瑶见英王妃哭的伤心,正要去搀扶英王妃起身,可却被英王妃一把推开。
没想到看上去
柔柔弱弱的英王妃,力气竟然这般大。
英王妃抱着英王的尸体,痛哭流涕,悲痛欲绝,众人无不动容。
不禁都在心中怀疑,难道传闻有假,英王妃其实深爱着英王,还要追随英王而去。
那焦黑的尸体在英王妃的怀中,看上去甚是诡异吓人。
突然,英王妃止住了哭声,惊讶的高声道:“这是什么?”
许是英王妃搂着英王太过用力,又或许是方才与季乐瑶推搡之间,将怀中英王的尸体颠了一下,只见一物从英王的嘴里掉了出来。
一只戒指滚落在地上。
那是个透明的宝石戒指,颗戒指上的宝石足足有鸽蛋那般大小,宝石周身透明,在灯光的照耀下璀璨华美。
季乐瑶见到那戒指,脸色惨白,腿软得差点站不住,多亏春杏及时搀扶着,她才不至跌倒。
当时,在阁楼中,她发现英王死在她的身上,在大火烧起来之前仔细搜过英王的身,并未发现这枚戒指。
可可没想到这枚戒指突然在英王的嘴里被发现。还是英王妃发现的。
很多人都见过她戴这枚戒指,这枚戒指太特别了,见过这般透明的宝石之后,便再难忘记,而长公主自然也是识得这枚戒指的。
季明瑶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季乐瑶的身后,在她的耳畔问了句,“这不是堂姐的戒指吗?又怎会在英王的嘴里。”
季乐瑶吓得一跳,心都快要跳出了嗓子眼。
她惊魂未定,又听季明瑶说道:“难道同英王殿下在阁楼的,其实是堂姐?那英王殿下的死……”
她唇角微勾,步步逼近,故意大声地说道:“难道是堂姐栽赃陷害,英王其实是被堂姐害死的?”
关键证据出现,局势突然发生了逆转,原本众人怀疑的对象是季明瑶,却因为季乐瑶的戒指而对她产生了怀疑。
英王妃听了季明瑶的话。自然也对季乐瑶起了疑心。英王妃不明所以,赶紧追问:“什么阁楼,阁楼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请季三娘子说清楚。”
季明瑶盯着季乐瑶那惨白得无一丝血色的脸,笑道:“我撞破堂姐与英王在阁楼约会的好事,不知怎的阁楼竟突然起火,我听到呼救声,便将堂姐救了出来,再打算去救王爷,却没想到王爷已经葬身火海。想去救已经来不及了。”
季乐瑶满眼惊慌,周围那怀疑的眼神似要将她逼疯了,“你撒谎!分明是你骗我。季明瑶你卑鄙无耻!”
她急切为自己辩解,“这枚戒指早就已经丢了,春杏可为我作证。我也不知道这枚戒指为何会突然出现,还在英王的嘴里发现,定是季明瑶害我!”
“从始至终都是你设下圈套。”
她分明见到季明瑶与英王妃对视后,便猜到季明瑶早就和英王妃串通一气。
设局害她。
英王妃听到英王与季乐瑶私会,被撞破丑事之后,又被大火烧死,她放下怀中的那具焦黑的尸体,猛地冲向前去,季乐瑶还未反应过来,便被英王妃揪住头发,扭打在一处,
众人都被英王妃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
没想到英王妃已经年过四十,力气这般大,她一把将季乐瑶推倒在地,不顾形象,拼命地撕扯季乐瑶的衣裳。
季乐瑶则死死地抓住衣裳,尖叫着大喊,“快拉开她!”对那些侍卫大喊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将英王妃拉开!”
可那些侍卫碍于英王妃的身份,哪里还敢动手。
只听“撕拉”一声响,英王妃一把撕破了季乐瑶的衣裳。
长公主见场面变得不可控制,赶紧上前去想去拉开英王妃,“英王嫂嫂如此这般胡闹又是为何?到底是谁害的皇兄还不能草率下定论,需请府尹大人仔细调查后才能知晓。”
但长公主见到英王妃将季乐瑶的衣裳撕开,见到了她身上密密麻麻的痕迹,整个人惊讶得捂住了嘴。
她自然知晓这是什么,当初她和亲鞑靼,被老鞑靼王折辱之时,身上便如同季乐瑶这般,满身痕迹,没有一块肌肤是完好的。
英王妃终于放开了季乐瑶,高声道:“都来看看,定是她,勾引王爷。不然要怎么解释你身上的这些痕迹。”
“定是你担心丑事被人发现,又放火烧死了王爷,你这个毒妇!我要让你为王爷偿命!”
季乐瑶绝望地瑟缩着身子,春杏赶紧将披风裹在季乐瑶的身上,遮住她满身狼狈。
长公主则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瑶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乐瑶爬到长公主面前,哭着恳求,“不是的,是季明瑶害我,殿下要相信我!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可众人都见到季乐瑶身上的痕迹,她的否认也是苍白无力。
长公主自然知晓今夜之时是季明瑶姐妹相争。
但不管真相如何,两人之间的较量,已经高下立见,季乐瑶根本就不是季明瑶的对手。
其实从季明瑶敢当众拒婚镇国将军府,再被圣上亲封清河县主,华丽回京,这一切皆非偶然。
而今日的这一切都表明季明瑶聪慧擅谋,季乐瑶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直到此刻,长公主才真正开始正视季明瑶,才意识到季明瑶的客气。
她擅长隐忍,耐心极好,一步步将对手引入局中,困在网中,对手亮出最后的底牌,依然无法挣脱她围困。
已经将季乐瑶逼近死局之中。
今日的较量,季乐瑶完败。
众人皆知英王喜玩弄女人,在房事之上有些变态的癖好,手段残忍,弄死了不少女人。
见到季乐瑶身上的伤痕和那些刺眼的痕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长公主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季乐瑶名节有损,绝不能再留在镇国将军府,不能留在瑾儿的身边,否则有这样的世子妃,瑾儿会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英王咄咄逼人,“王爷就是被你害死的,我要进宫面圣,请圣上处置你这个凶手!替夫君报仇。”
而原本指认季明瑶扮成舞姬,与英王厮混的邱管事见形势不对,也赶紧改口,“其实世子妃和英王殿下曾在满月楼过了一夜。”
她将一袋金珠拿出来放在桌上,还拿出了一对上等的和田玉玉镯,“这是世子妃给小人的封口费。”
又跪在长公主的面前,恳求道:“小的想了一宿,还是决定亲自将退回来,还请公主殿下恕罪。关乎镇国将军府的清誉名声,小的不敢隐瞒。
那玉镯是从陆府库房中送出去的,长公主又怎会认不出。
原本指向季明瑶的证人却都指向了季乐瑶,众人那鄙夷厌恶的目光皆落在季乐瑶的身上。
季乐瑶被英王玷污了身子,被英王折磨得濒临崩溃,全靠对季明瑶的仇恨才撑到现在。
如今英王妃撕开了她的衣裳,露出了她满身伤痕,将血淋淋的伤口展示在众人的面前。令她无地自容,令她崩溃绝望,令她发疯发狂。
她出其不备,推开众人,扑上前去,死死掐住季明瑶的脖颈,“你这个贱人,是你,是你害我!我恨不能喝你的血,啖你的肉我杀了你!”
季乐瑶笑得面容狰狞扭曲。
季明瑶并未反抗,连双手都未动一下,而是大笑出声,“堂姐,痛吗?”
“很痛的对吧!痛彻心扉,身上每一处都在痛吧!”
季乐瑶流下了痛苦的眼泪,正如季明瑶所说,她身心痛苦绝望。
季明瑶被掐的满脸通红,却仍在笑着,“在你害月芙,害她被强娶,最后死在新婚之夜,便如你今日这般痛。今日我便让你感痛身受,甚至比她还要痛苦百回千回。
慕晴一把捏住季乐瑶的手腕,手指动作飞快,只见季乐瑶一个踉跄,竟然直接跌坐在地上。
季明瑶则缓缓走进,居高临下地审视季乐瑶,“今日是堂姐扶妾为妻,你成为世子妃的日子但同时,也是是堂姐身败名裂,正式入地狱的日子。
“恭喜堂姐。”
季明瑶又道:“只是堂姐不知,今日是月芙的头七。”
她话锋一转,“像今日这般深刻的日子,也相信堂姐到死也不会忘了今日。定会余生都会记得今日是江月芙的头七。”
而此时,英王妃也上前对长公主道:“如今证据确凿,季乐瑶就是杀害王爷的罪魁祸首,长公主不会仍要维护这恶毒的疯女人吧?”
长公主不动声的看了季明瑶一眼,这样可怕的人若不能为自己所用,便要想办法尽快除去,恐怕将来必成心腹大患。
而季乐瑶被英王玷污,名节不保,决不能留。
一旦决定弃了季乐瑶,长公主便不会再有半点犹豫。
“此事事关重大,季氏名节有损,且牵扯至皇兄之死的案子中,不堪为世子妃。”
季乐瑶好不容易当上了世子妃,了没想到竟然是大梦一场。一朝得到却又一朝失去。
她跪在地上,挪跪上前,跪在长公主的面前,抓住长公主的衣角,“殿下,我救了世子性命,您和世子答应妾的,只有妾才配得上世子妃之位。
长公主则低头,一根根地掰开季乐瑶的手指,
“如今你是一失节妇人,若本宫是你,为了保全最后一点尊严,便该以死谢罪。”
“本宫便是念你过救世子的份上,本宫会让你风大葬。也是本宫给你留最后的体面。”
季乐瑶疯狂地摇头。“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对世子我有恩,你们不能忘恩负义,不能……”
季乐瑶话音未落,长公主便道:“另外世子也会给你一纸休书,客客气气地送你出府。”
长公主已经决定放弃季乐瑶,便不想再听季乐瑶多说一句话。
对一旁的明月使眼色,明月对府中的侍卫吩咐道:“来人,将那些闲杂人等赶出府去。”
暗箭难防,而
季乐瑶失去了一切靠山,她还出了陆府。
必死。
季明瑶笑看着季乐瑶,“堂姐放心去罢!每年的今天,我会给你烧纸的。”
季乐瑶发疯似的想要扑向季明瑶,可却被两个侍卫的死死地按住,季乐瑶根本就够不到季明瑶的一根头发。
季乐瑶没想到长公主也如此冷漠,自己已经失势,再无翻身的可能,但死前也要拉一个拉一个垫背的。
她歇斯底里地喊道:“季明瑶你养外室,私德败坏,遭人唾弃。祖父,季明瑶与人私会通。奸,做出了败坏家门之事,应当将她和奸夫一起沉塘。!”
季老太公已是面色铁青,好不容易季乐瑶成了世子妃。而季明瑶虽然退了婚,但这世子妃之位也未落入旁人手中,季家与镇国将军府结亲。
今后季兰辞在朝中便可仰仗着长公主提携,必定是锦绣前程。
哪知今日季乐瑶竟然在世子妃的宴席之上栽了这样一个大跟头。
季乐瑶沦为弃子,已经再无翻身的可能。
可没想到季乐瑶到死还要拉一个垫背的,再说季明瑶未成婚,便同人苟且,按族规是要被沉塘。
可季明瑶是圣上亲封的清河县主,季家祖辈上从未被圣上封为县主,他之所以执着季明瑶回到季家,也是为了季家的荣耀。
季老太公原本是打算弃了季乐瑶,保季明瑶,那也是没办法的选择。
他甚至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此事轻轻揭过,等到事后再让季明瑶嫁给那个侍卫。
可没想到季乐瑶自己要死,也要揪着季明瑶不放。
季老太公骑虎难下,不得不当众表态,不然便是有意包庇,治家不严,姑息包庇。
“来人,将季明瑶押回季家,家法处置。”
今日不得已放弃了两个孙女,季乐瑶瑶闹出了这般丑事,想必季明瑶清河县主的身份也保不住了。
未婚养外室,与男子苟且通奸,私德败坏,皇帝势必也会收回她清河县主的殊荣。
今日真是诸事不顺,季老太公心烦意乱。
他一心想要光耀门楣,季家何时才能出人头地,才能像沈家和陆家一样,家中子弟有书里,跻身三公九卿之列,成为勋贵之家。
季乐瑶突然大笑了三声。
“季明瑶,若我死了,你也要陪我一起下黄泉。”
眼见着季明瑶要同她一起被带走,季乐瑶自从出身起,母亲便告诉她,她一定要胜过尤氏的女儿。从那时起,她便被迫和季明瑶比较,去争。
她和季明瑶明里暗里的比较,她抢走季明瑶的一切,想方设法想把陆文瑾从季明瑶的手里抢过来。
她和季明瑶比较了多年,却始终比不过。她不甘心,凭什么季明瑶轻而易举便拥有了一切,她拼尽全力也什么都没有。
她想方设法得到季明瑶的未婚夫,想方设法想嫁入镇国将军府。她终于费尽心思得到了世子妃的位置。
而季明瑶与人未婚苟且,名声败坏,眼看着胜利就在眼前,她终于要赢了。
可没想到却被被季明瑶摆了一道,落得今日这般下场。季乐瑶自嘲一笑,她和季明瑶最多可算是个两败俱伤。
不过,她若下地狱,季明瑶便也要陪一起走。
这也算是她和季明瑶斗了半辈子的一个结局吧。
可身后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你们都给孤放开瑶儿。”
此话一出,全场所有人的眼神全都枕头住了,只见台上那被季可瑶抓住的奸夫,已经抹干净了脸,脸上莹白如玉,她立在高台之上,俯瞰众人。
虽然太子脸侧有几道伤痕,却并未遮掩他的光芒,都说大燕太子俊美无双,天下无人能与之匹敌。
太子殿下面带慈悲,若朗月清风,是京城贵女竞相追逐的梦中情郎。季乐瑶直到今日才看清太子的相貌模样。
尽管在一个月前,太子已经娶妻,但依旧无法抵挡他在贵女们心中那若皎洁若月光般的完美影响。
“是太子殿下。”
“殿下竟然也在此。”在场的众贵女纷纷整理衣裙,整理妆发,面带娇羞,展现自己最美好的一面。
可也有人意识到不对劲,太子竟被季乐瑶当成奸夫抓住。
而且太子还亲口承认自己是奸夫。
季老太公眉心一跳,当日他的兄长受太子指点,怀疑长公主通匪太子暗中相帮,季家门第低微,是万万没机会高攀上储君的。
唯一的解释便是太子相帮是为了季明瑶。
但后来却并未听说太子和季明瑶有任何来往,甚至后来沈家和齐家同来提亲,东宫也依然没有动静。
季老太公便觉得定是自己想多了,东宫太子是季家这辈子,甚至下辈子都不敢高攀的亲事。
可如今这台上自称孤的分明就是太子,就在英王妃出现在季家以前,太子还承认自己就是季明瑶养的外室。
想起季乐瑶骂奸夫。说要将季明瑶和那奸夫一起沉塘,季老太公便已经汗流浃背。
又想到季乐瑶误捉了太子太子,还将一口一个奸夫。
这笔账恐怕要算到季家的头上。
更是细想之后,觉得更不对劲,如今这天下不太平,京城匪患横行,季老太公也听说东宫遇刺,如今太子竟然就在镇国将军府,若没有长公主的授意,季乐瑶如何肯动太子。
其实不只是老太公如此想,众人皆是如此。觉得太子几天前遇刺,说不定便是长公主利用贼匪余孽大做文章。
而长公主见是太子,也吓了一跳,太子为何会出现在陆府之中,季乐瑶那个蠢货,不会真的以为自己能捉住太子吧。
难道是太子发现了她与鞑靼勾结,这来趁着机会假意被季乐瑶抓到,实则是在暗中调查她。
但如论如何,太子出现在这里,还受了伤,世人皆会对此事有所猜测,虽然是季乐瑶抓了太子,恐怕旁人觉得是她在暗中指使。
更重要的是若是太子借此反难,要追究陆家,太子受伤,陆家便有现成的罪名,软禁储君,意图谋反。
季明瑶见裴若初那微眯着的眼眸,面上笑容不改,心想他还在装。
他通常便是以这般的温润俊美的面容迷惑世人。
心里指不定又要算计谁?
只见太子稍稍用些力道,便便将绳子崩断了,他越过众人,走向季明瑶。
季太公以为太子要治罪,跪在地上拼命的磕头,“求太子饶了季家,一切罪责由季学臣一人承担。”
他主动将所有的
罪责揽过,便是希望太子不要诛连季家人,只希望太子放过季家。
“嗯。季学臣你的确有错。”
季老太公将身体匍匐在地,恨不得卑微到尘埃里。
本就已经老迈的身体,正在发抖,深深凹陷的眼中满是眼泪。
他重重地叩头在地上,接受太子对自己最后的宣判。
他一辈子都想让季家出人头地,在他的手上风光,如今他将生命献给季家,这是他最后一次护着季家了。
他已经七十有六了,再也见不到季家在他的手上能光耀门楣了。
“请殿下成全。”
他再次磕在地上。
“季太公老了。”
裴突将军孤念你年迈,不予你追究。”
季老太公颤颤巍巍地抬头,眼中的泪从混浊的眼中滑落。
好几次张嘴,却并未说出一个字,太子的话中有话,太子说他已经老了,应是让他让贤,让出季家家主之位的意思。
太子要罚他,罚季家应该是为季明瑶撑腰的意思,那季家的家主之位,
虽说太子暂时不动他,不动季家,那些追随储君的心腹大臣了。也会暗中为了讨好太子做“太子,地选择对季家下手。
唯一的办法是让她出家主之位。
他要将家主之位,交给谁呢?
却见太子走向季明瑶,握住季明瑶的手,与她十指相扣,朗声道:“孤承认自己是季娘子养的外室,但孤亦是季娘子的夫君。”
裴若初深情看着季明瑶,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就在一个月前,孤已迎娶季娘子为太子妃。”
“只是孤做的不好,惹太子妃生气,至今未得太子妃的承认孤夫君呢身份。”
什么!
太子娶的太子妃是季明瑶。
太子还百般恳求,季娘子还不许太子名分。
太子竟然为了季明瑶甘当外室,还卑微至此,太子也太爱季明瑶了吧!
众贵女皆向季明瑶投去羡慕的目光。从原本鄙夷不屑的眼神全变了。
他们也要向季明瑶请教学习,学习到底如何才能有这般的本事。能养个太子当外室,挤掉了沈家嫡女和一众身份地位高的贵女,最后成功嫁给了太子,这般驭男之淑,“她们也要向季明瑶学。”
太子小心翼翼地将季明瑶的手握在掌中,“孤想瑶儿很久了,瑶儿能随孤回宫么?”
太子不惜用苦肉计,饶了这么大一个弯,恐怕就是要用这种方法,是要想办法将她太子妃的身份公之于众吧。
这个计划他酝酿了很久了吧!当着众人的面宣布她是太子妃,让她替嫁变成名正言顺。
“孤的太子妃。”
裴若初生怕季明瑶会生气,便小声暗示,“瑶儿可以利用孤,利用孤得到自己想要的。”
季老太公心中正在考虑家主的人选,直到太子当众宣布季明瑶就是太子妃。
季老太公险些欣喜地叫唤出声。
他已经想到了下一任季家的家主是谁了。
第75章 第75章今夜,孤要行使当夫君的权利……
至于季家的家主之位应该给谁?
季老太公觉得最合适的人选便是季明瑶。
如今季明瑶成了太子妃,季家交到季明瑶的手上是保住季家唯一的办法。他最是了解季明瑶,她看重亲情看重家人,又极其护短。自然不会对季家人置之不理。
而太子也会因为这层关系,应该会对太子妃的娘家从轻处置吧?
季明瑶总是无时无刻都会带给他惊喜。当他以为季明瑶退婚陆文瑾,再无退路之时,她却生生拼出一条退路,当他惋惜沈家的亲事,季明瑶便又给他惊喜。
没想到太子竟然看上了季明瑶,还愿意娶季明瑶为太子妃。
他的孙女竟然赢过了沈家的女儿,而季家今后要出皇后了。
季家门第低微,没想到竟要一跃竟会超过勋爵之家。
季老太公虽然要交出家主之位。却比前七十多年发的喜事都要高兴。
那枯瘦的脸上露出看上去有些狰狞的笑。
想到季明瑶成了太子妃,不久后就要当皇后,季老太公又惊又喜,流下激动的泪水。甚至心情激动,而颤抖不已,他此刻只想迫不及待地赶回季家,跪在祖宗宗祠面前,将这个好消息告知各位列祖列宗,谢他们显灵庇护,季家从此翻身了。
裴若初看向季太公,“季家是太子妃的娘家,况且季乐瑶已是出嫁女,所犯之事季老太公也并不知晓。孤便不追究季家的过错。”
言外之意季乐瑶已经嫁入镇国将军府,又是世子妃,便是要深究,那也是陆府的过错。
季老太公感激涕零,赶紧跪在太子面前,磕了三个响头,“多谢太子殿下饶过季家,谢殿下宽宥。”
他清了清嗓子,高声道:“今日老臣便请殿下做主,请和各位做个见证,今日我季学臣让出季家家主之位,由老臣的孙女季明瑶接任下一任季家家主之位。”
裴若初笑得温和,“这是老太公的家事,孤不会插手季家家事。不过孤可为老太公做个见证。”
季老太公匍匐在地,“多谢太子殿下。”
“老臣也会通知族中耆老,尽快赶往京城,安排家主接任仪式。”
裴若初颇为满意,将季老太公搀扶起身,“季老太公一心为了季家着想,深明大义,令孤感动。”
季明瑶看到祖父那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又见裴若初微眯着眼眸,满眼算计,心里对裴若初实在是佩服至极。
没想到裴若初接今日陆府唱戏,演了一出苦肉计,他不仅算计了季乐瑶,算计了祖父,还算计了长公主。
自然也包括季明瑶自己。
敢伤太子,季乐瑶便是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祖父急于摆脱季家被诛连,定会将家主之位让给她这个冒牌太子妃。
而季乐瑶在今日被陆文瑾扶妾为妻,成了陆文瑾的世子妃,而季乐瑶绑了太子之后,又将太子关在陆家折磨,即便季乐瑶已经成了弃妇,被无情休弃,但陆家也落下了个失察纵容之罪。
东宫借此事敲打陆家和长公主。
季明瑶当然不会拒绝季家家主之位,她这次回京,除了重开锦绣坊之外,还要要夺回本该她自己,属于母亲,属于大房的一切。
还要以牙还牙,同婶母算一算曾经欺负母亲,克扣药钱,算算她同大房的那笔账,可惜今日婶母病了不能前来,否则见到这般精彩场面,脸色不知有多好看。
“殿下当真好算计。竟然不惜用苦肉计。”
那仙人似的那张脸上留下一道伤口,季明瑶暗叹一声“可惜”。她抬手轻抚裴若初那脸颊上的伤,眼神变得温柔。
裴若初心中欢喜,满眼宠溺,“瑶儿也不差,所以啊!孤与太子妃是天生一对。”
“还有瑶儿喜欢孤送的这份大礼吗?”
季明瑶昂着头,天生一对她不太认同,但太子的手笔,确实还不错,她神色傲娇,“还不错。”
裴如初笑容欲深,步步诱导,“那瑶儿能给为夫名分了吗?还有那约法三章也一并废除了吧?”
堂堂太子竟然只能偷偷摸摸的当外室,甚是季明瑶还不愿承认自己是她的夫君,传出去会被人耻笑,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抱着瑶儿睡了。
季明瑶香香软软,令他上了瘾,他每晚的春。梦中,皆是季明瑶。
季明瑶不语,只是冲他微微一笑,“也不是不可以。”
裴如初更是惊喜万分,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瑶儿说的可是真的?瑶儿真的愿意承认孤是瑶儿的夫君?”
季明瑶冷笑一声,“殿下算无遗策,已然当众宣布我们已成婚,我承不承认又有什么要紧?不过殿下一贯如此,将他人玩弄于鼓掌之中,恐怕殿下是不知何为待人以诚。”
裴如初急了,“瑶儿,不是这样的。”
季明瑶挣脱他的手掌,头也不回地出了陆府。
裴如初则丢下众人,着急追出去。
跪在台下的众人面面相觑,惊讶方才他们看到了什么?季明瑶竟然是给太子甩脸色看,而太子非但不生气。竟还如此卑微地去恳求去挽留。
在场众人除了眼红嫉妒向季明瑶投去几个白眼之外,大多数贵女都疯狂想要知道季明瑶的驭夫之术,并对季明瑶投去艳羡的目光。
她们也想嫁得如裴若初那般相貌俊朗,矜贵无双,愿意宠她,愿意哄她的夫君。
季老太公原本担心季明瑶行事任性,恐怕会惹得太子不喜,可如今看来,太子不仅不见半分恼怒反而还着急挽留。
看来太子比他想象中更宠爱季明瑶,他心里压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季家今非昔比,族中子弟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而季乐瑶看到眼前情形,深受打击,内心绝望又崩溃。
她怎么都想不到季明瑶养的外室竟然是太子。
更没
想到太子竟然肯为了季明瑶伏低做小,卑微恳求。
旁人看来季明瑶的得寸进尺,不识好歹,还敢对太子甩脸色。
而在太子的眼中,却成了情人间调情的小情趣,更重要的是太子的眼中只能看得见季明瑶,眼中的神情宠溺也只为季明瑶一人。
她真的好生羡慕季明瑶。
她同陆文瑾相处时总是小心翼翼,惧怕居多,不敢又片刻地放松,陆文瑾性情阴沉不定,她害怕那沾了盐水的鞭子会再次落在她的身上,那鞭子抽在身上实在太痛了,至今她背上的伤还未痊愈。
越是羡慕嫉妒,她便越是心有不甘。
那阵电闪雷鸣之后,便下了一场阵雨,阵雨很快停了,只是如今天空依然灰蒙蒙的。
她看向太子追出去的那道身影,又不禁红了眼圈,心中悲凉。
季明瑶有太子的庇护,而她什么都没有。
若她也有人庇佑,她绝不会输得这般凄惨。她不甘心,不甘心深陷牢狱,不甘心自己背上杀了英王的罪名,分明她才是被折辱的那一个。
她不承认是她输了,不承认自己输给了季明瑶。
“快走!”押她去刑部的两个侍卫说道。
长公主通知了刑部受理此案。
英王之死涉及皇族,案子由刑部直接审案,再将审案的结果呈交圣上。
不过如今长公主也不想季乐瑶活着,季乐瑶活着的每一日,都是在提醒外人,她有个失节的儿媳,陆文瑾有个已经失了清白的妻子。堂堂世子会沦为京中笑柄,长公主也不会让季乐瑶活着。
季乐瑶不知自己死期将至,她狠狠瞪了身后推攘她的侍卫。
“你们且等着,若我哥哥从边关回来,他必定不会饶过你们。”
“哥哥最疼爱我,他绝不会让我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还好她有哥哥,她和季兰辞是彼此最幸福的人。
提起哥哥,季乐瑶满脸骄傲,“我的哥哥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最好的人,也是这个世上最有才华之人,等我哥哥当了首辅,那些伤害过我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两个侍卫大声笑道:“令兄能不能当首辅我们不知道,但你可能活不过明天。”
同时得罪了英王府和长公主府,焉知还有活路。
季乐瑶脸色都变了。
只见前方太子着急追上季明瑶,不管不顾地将她拥入怀中,声音极其温柔,“瑶儿,孤知你在怕什么!但孤与陆文瑾最根本的不同是孤永远都不会伤害你,孤不会将你逼入绝境,孤永远都会给瑶儿选择。”
季乐瑶怔怔地看着雨中相拥的男女,尽管她心有不甘,恨意难消,还是被两个侍卫强行带走了。
季明瑶心想裴若初虽然满腹心机算计,但也确实从未做过伤害她的事。
陆文瑾背叛她逼迫她伤害她,伤害她的家人朋友,但裴若初不是这样的人,他虽然也偏执疯狂,但他的骨子里却透着温柔。
这也是他和陆文瑾最大的不同。
“敢问殿下口中所说的选择又是什么?”
裴若初深情地看着季明瑶的眼睛,“是孤给你的退路,瑶儿若是对孤不满意,可去找除了孤以外,再找外室。”
“这便是孤给瑶儿的退路。如此,瑶儿愿意回到孤的身边吗?”
裴若初抓住她衣摆,用恳求的眼神看着她,“孤到底要如何做,瑶儿才能原谅孤,才能接受孤?”
“孤给瑶儿下跪够不够?”
裴若初的脸侧有一道伤,不似往常那般完美无瑕的温柔太子模样,那泛红的眼尾带着恳求,看上去有些可怜无助。
季明瑶心一软,紧攥着裙子。
裴若初未得到回答,再拿出一把匕首,交到季明瑶的手中,“或者瑶儿再刺,刺过后便消气了好不好?”
他的语气似轻哄又似低声恳求,卑微极了。
他贵为储君,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却为了她做到如此地步。
她也凡人,心也是肉长的,可又不想那么快就原谅他,想起他的层层套路,季明瑶还是很生气。
“那要看殿下的表现。”
裴若初见季明瑶的态度有所松动缓和,自然是心中大喜,“好,那孤便好好表现。”
他迫不及待地将季明瑶抱上马背。
然后上马坐在她的身后,与她同骑一匹马,将她圈在怀中,像是生怕季明瑶会跑掉,
“看来是孤的表现没能让瑶儿满意,还没能喂饱瑶儿。”
他再靠近,俯身轻吻在她的发间,鼻尖轻嗅着季明瑶身上那独有的香味。
只用一只手握着缰绳,一只手环握着季明瑶的侧腰。与此同时,他的唇贴进她的耳垂,对着她敏感又柔软的耳垂轻轻吹气,声音带喘。
“孤想小白兔了。”
季明瑶被他贴靠着,耳垂处又酥又痒,耳根红透了,她实在受不住,想要避开,裴若初却将她牢牢禁锢在怀中,裴若初便是如此,只要她稍作退让,她只退一步,裴如初便会进十步,此刻更是做好了冲锋陷阵的准备,语气也渐渐带着强势,“瑶儿不许逃。”
季明瑶耳朵痒的不行,浑身战栗不已,甚至情不自禁地出声。裴若初更兴奋了,“想看小白兔?”
那温热的气息擦过脸侧,季明瑶被撩拨的面红耳赤,脸颊灿若霞光,红艳艳的娇羞迷人。
“嗯?”
什么小白兔?
裴如初箍着她腰的手上移,“瑶儿不明白么?”
季明瑶茫然摇头。
裴若初唇微张,唇瓣触碰到柔软的耳垂。
季明瑶控制不住叫出声来。
裴若初笑道:“孤最喜欢这般敏感的瑶儿。”
季明瑶想要握住耳朵,“我不想听,肯定没好话。”
裴若初悄声道:“瑶儿回想一下,除了唇,孤亲瑶儿最多的是哪里?”
季明瑶回想和裴若初每每在床榻之上,他特别喜欢亲她。除了唇瓣,那便是……
季明瑶低头看向自己鼓得高高的胸脯。
原来小白兔指的是那处。
季明瑶的脸瞬间便红透了。
“轻浮,猛浪!”
裴若初唇边的笑却越深,“难道不是么?像兔子般软软白白,还会跳动。至于什么什么会跳动,瑶儿再无需孤解释了吧?”
季明瑶转头亲住了他的唇,她不要听了,裴若初说的话都让她面红耳赤,令她觉得害羞不已。
什么时候小白兔会跳动?
那自然是她在……上面。
天啦!
下次她一定要蒙住裴若初的眼睛,不许他看。
裴如初因为那个吻,兴奋不已。往常季明瑶很少主动亲他。都是他用美色勾引,勾得季明瑶心痒痒,她才会半推半就。
但裴如初知晓她也是喜欢的。
只是他的瑶儿容易害羞,需要他一步步地引导,一步步地开发。但此事上他其实并未得到满足,他其实比寻常男子的欲望更强一些。
每日都想要三四次。
每一次,季明瑶哑着嗓子求饶,他担心她被自己吓跑,下次便不给他了他便只能克制只能忍耐。
“孤告诉瑶儿一个关于孤秘密。”
裴如初那暗哑的声音
在季明瑶的耳畔轻声说,“它每天都想瑶儿,孤也很想瑶儿。”
季明瑶的脸颊通红,红若滴血,裴若初总是这样,外表儒雅端庄,说出的话却令人好生害臊。
“殿下别说了,再说我就要下去了。”
她却感觉到身后之人灼烫无比,季明瑶感觉异样,一动也不敢再动了。
“瑶儿,若是旁人知晓太子和太子妃成婚至今却仍然分房睡,朝中便会有许多揣测孤与太子妃感情失和的消息。”
“太子妃和太子感情不和,恐会被有心之人利用。瑶儿是孤的太子妃,日后与孤夫妻一体,有人或许会因此对付你。”
有人自然指的是沈家和陆家。
“今日孤要行使当夫君的权利。”
季明瑶还要说话,裴若初贴吻着季明瑶的唇,不许她说出拒绝的话。
他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道:“瑶儿知道么?其实马背上也是可以的。”
那图册上有画过,马背之上会更刺激。
季明瑶不觉脱口而出,“不会被颠下去么?”
裴若初勾唇笑了笑,攥紧缰绳,“瑶儿抓紧了。”
“驾——”
“孤便同瑶儿试试看,会不会颠下去。”
马儿风驰电掣般地往前跑,裴若初的马是一匹枣红色的千里马,马儿生得壮实,看上去强健有力,那马儿跑得飞快,很快裴若初便策马带着季明瑶进了东宫。
慕风便感觉到面前一阵风刮过,便见太子和季娘子已经骑马入了东宫,匆匆赶往演武场。
那演武场除了太子在此练骑射之外,平时不会有任何人踏足。
慕风有关边关战事要像太子回禀。
却被妹妹一把拉住,“哥哥,太子妃好不容易答应跟太子回宫,殿下定然欣喜若狂,哥哥确定要再此时去扫兴吗?”
慕风想起在清河县时的遭遇,“那依妹妹来看,我应当在等等么?”
慕晴欣慰地点了点头。
“我们就在此替太子殿下守着。”
马儿进了演武场,这里场地空旷,待马儿停下,裴若初便一把将季明瑶抱在腿上。
“瑶儿。待会孤便会策马前行,孤会抱着你,你不用担心会掉下去。”
感受到怀中美人的身体紧绷,裴若初在她的耳边轻哄道:“瑶儿,放松些。”
季明瑶看了看四周。
现在还是白天,这演武场十分空旷,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有人来,那便是白日宣淫。
更何况倘若真在马车上,那策马之时,速度飞快,她如何又能承受得住。
裴若初已经将大掌饶至她的颈后,“瑶儿会喜欢的。”
第76章 第76章孤想和瑶儿生孩子。
裴若初从身后抱着季明瑶,将她的裙摆卷至膝盖之上。
而后大掌覆了上去。
腿内侧的肌肤本就娇嫩,裴若初掌上和指尖薄薄的茧子刮蹭着娇嫩的肌肤,每一次触碰,都令季明瑶浑身轻颤,战栗不已。
突然,她的身体落空,整个人像是失重般地突然落下,季明瑶身体不稳,惊得将双手撑在马背上,维持平衡。
那马儿突然动了,季明瑶惊得想尖叫,小时候兄长教她骑过马,马儿看似高大可怕,但只要掌握了骑马的技巧,其实并不可怕。
可她突然被裴若初抱坐在他怀中,委实吓了一跳。
“瑶儿别怕,孤绝不会摔了瑶儿的。”
裴若初憋的太久了,只是提了一句在马背上,他便已经很兴奋了。
他环抱着她的柔软的腰肢,身体再靠近。
这时身下的马儿突然一颠,季明瑶顿时满脸通红,那垂在马背两旁的修长双腿瞬间绷直。
裴若初突如其来的举动,季明瑶哪能受得住,她踢掉鞋子,脚背也绷得直直的,雪白的肌肤若凝脂,她脚趾蜷缩着,额上尽是细密的汗珠。
“殿下,不要……”随着那拉长的喘音,裴若初缓慢纵马往前,打算给季明瑶一个适应的过程。
“才刚开始呢!瑶儿可要坐稳了。”
只听到那个“坐”字,便已经让季明瑶满通红。
还未等季明瑶应答,裴若初便单手握紧了缰绳,策马疾驰,马儿便绕着练武场极速奔跑起来。
那马虽然强健高大,但也甚是颠簸,颠得人一上一下,季明瑶的胸前剧烈的起伏,想大叫出声,但又怕惊动了东宫侍卫,被经过练武场的东宫的宫女和宫人看见,季明只能发出压抑的喘。息声,“殿下……不要…”
声音断断续续,变得含糊不清。
但裴若初非但没让马儿停下,反而还夹。紧马腹,加速奔驰。
其实他也想循序渐进,由缓到急,怕吓到瑶儿,可他从未试过在马背之上,那种感觉太过刺激美妙,根本就控制不住。
裴若初掐着季明瑶的腰,唇靠着她的耳畔,呼吸灼热急促。
他甚至觉得便是让他立刻去死,他也心甘情愿。
他渴望她的触碰,渴望这种情到浓时,情不自禁想要贴近彼此。
更是爱极了季明瑶那染上红晕的脸颊,爱极了她每一次颤抖和轻喘,更爱极了她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往他怀里钻,任他吻了又吻。
爱那妩媚动人的娇妍面容,爱她玲珑的身段,爱她颈上的微小汗珠。
像是芙蓉染露,尽情将每一片花瓣都尽数舒展。
裴若初非但没有停,反而加速策马。
季明瑶被颠得快要崩溃了,眼神迷离,裴若初的头埋在她的颈侧,轻嗅她身上的香味,季明瑶想躲想逃,却被他牢牢地禁锢在怀中。
季明瑶带着哭腔,声音哑了,仰倒靠在裴若初的怀中,额上香汗淋漓。
跑到了第七圈,裴若初终于让马儿放缓了些,怀中美人已是香汗淋漓,倒在他的怀里大口地呼吸。
他低头亲吻着她的脸颊,温声道:“瑶儿累了吧?”
季明瑶深吸一口气,“腰都快累断了。”
裴若初软语轻哄,“那孤便替瑶儿揉揉腰。”
裴若初刚要上手替她揉,季明瑶便忍不住叫唤出声,她只被碰了一下,便浑身战栗不已,大掌之上的茧子触碰在肌肤上,又酥又麻。
她撑着裴若初的手臂,挣扎着打算起身。却又被裴若初强行按在马背之上,“瑶儿,做事不可半途而废,孤有能让瑶儿的腿不酸的法子。”
还未等季明瑶缓得一口气,他便将季明瑶翻转身子,让她卧倒在马背上。
“这样呢?可好些了吗?”
这样腿的确没有那么酸了,但裴若初将手绕在季明瑶的腰后,护住她的腰,身体下倾,“还有这样呢?”
季明瑶觉得这样更危险,着急道:“殿下要做什么?”
“再跑十圈。”
“不要。”季明瑶想要推开他,哪知裴若初却倾身策马,加速朝武场奔去。
她躺在马背上,稍有不慎便会掉落马背,虽然他那强有力的臂膀护在她的身侧,不会真的让她掉下去,然那马儿跑得越快,马儿突然转弯,她身体便向一边倾倒。
季明瑶情急之下抱住裴如初的腰,裴若初自然是极其受用,低头亲吻着她饱满的唇,勾唇笑道:“原来瑶儿嘴上说不要,但身体还是很诚实的,瑶儿抱孤得这样紧。”
又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不过,孤很喜欢瑶儿主动,也喜欢给瑶儿亲,给瑶儿抱。”
季明瑶又惊又怕,已经颤得说不出话来,每一次转弯,马背上便会发生倾斜,这时季明瑶便会忍不住尖叫出声,被裴若初唇吻着,只能发出一些暧昧不明的含糊声音。
裴若初见身下的美人的脸颊红透了,发出不知是喘。息还是轻轻的啜泣声。
他觉得时机到了,要乘胜追击,“瑶儿说,孤的表现让瑶儿满意了吗?”
季明瑶浑身酥软战栗,无论她想说什么,最后都变成了一道道极细的颤音。
裴如初明知她已到极限,却仍然故意逗弄她,“瑶儿不说话,若是是孤的表现还是不能让瑶儿满意的话?再来十圈如何?”
季明瑶崩溃得想哭,泛红的眼尾带着恳求,哑着嗓音,拼命摇头,“满意,我满意,我相当满意。”
再不满意她怕是今晚便要死在裴若初的手里,他必定不会放过她,向她证明自己能让她满意。
她想到了和他的初次,裴若初没经验,很快就完事了,为了证明自己很行,裴若初那晚就发了狠,要狠了。
简直禽兽啊!次日季明瑶腿软得差点下不来床。
她为表示心中不满,指甲在裴若初的手臂之上留下了一道道长长的划痕。但裴若初非但不觉得疼,他反而更欣喜激动,唇贴靠近她耳边,软语哄道:“瑶儿这般情态,孤好喜欢。”
见他丝毫没有想停的意思,季明瑶着急地道,“殿下,我口渴了,嗓子也哑了,今夜我还要去见季英王妃和季乐瑶,不能耽误了要事。”
她还要去狱中,去送季乐瑶最后一程,确认季乐瑶再也无法翻身,确认自己真正地报了仇。
裴若初虽然黏人,但却很尊重她,都会放手让她去做,不会像陆文瑾只会限制她,将他困在方寸之地。
“可是”裴如初低头看着怀中的美人儿,有些委屈的说道:“可是还不行”
或许是感觉太过刺激了,太过美妙,他一直处于兴奋的状态,裴若初也红了脸,身体根本就不受他控制,比他还想和季明瑶亲近。
“其实也不能怪孤,只是……”他低头看向自己,内心也有些崩溃,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面对瑶儿总是失控,好像他的身体更渴望瑶儿的靠近。
季明瑶要崩溃了,天都要黑了,她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好可怕。
今后他定要珍惜生命,远离这个欲求不满的狗男人。
裴若初好似看出了季明瑶的心思,“瑶儿方才答应的话不会不想算数了吧?瑶儿说只要孤能让瑶儿满意,瑶儿便会同孤回东宫。鉴于瑶儿有过睡过之后便翻脸不认人的习惯,孤还是决定要谨慎些为好。”
“不如今夜瑶儿就搬回来睡吧?”
若她再不算话,他便只能用锁。链,将她锁住,使她不能再逃。
床榻和暗室都不错。
反正他也愿意服侍她,一日三餐他便喂给她吃,为她沐浴,为她梳发,为她梳妆,女子都爱美,喜欢美丽的妆容和好看的发髻,还有漂亮的裙子。
那间暗室里,数百个箱笼之中,都是他为季明瑶准备的裙子。
至于好看的妆容和发髻,他可以去学,他学什么都很快,女子的妆容和发髻应该难不倒他。
季明瑶只盼着快点出东宫,自然会顺从敷衍着,“嗯”
裴若初勾唇,“若是瑶儿事后不认人,又反悔了怎么办?”
季明瑶觉得裴若初越来越不好糊弄了,颤声回答,“那你待要如何?”
裴若初更兴奋了,“那便任孤处置。”
他心中雀跃,欢呼,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用那暗室里的金色锁。链。
季明瑶不知他的阴暗心思,点头答应,“好吧。”她推了推裴若初,还是推不动。
“我都已经答应了,你可以滚下去了吗!”
裴若初为难地道:“要不再抱一会?”
季明瑶的脸瞬间红透了,假装抱着他的脖颈,支起了上半身,仰颈在他的耳边,悄声说道:“好啊!”
却一口咬在裴若初的肩膀上,抬脚踢他。
好在裴若初反应够快,飞快起身,抱着季明瑶稳稳地落在地上。
而方才季明瑶抬脚的那一刻,裴若初也瞬间熄灭了心底的那团火。
季明瑶指着裙上暗色,她更气了,“裴若初,瞧你干的好事!”
裴若初委委屈屈,“没想到夫人真踢啊,可万一踢坏了,夫人后半辈子的幸福可就毁了。瑶儿真舍得啊?”
季明瑶愤怒瞪他。“舍得!”
只是她衣裳凌乱,浑身都是汗,唇上也有些热烫,应该是被亲肿了,她该如何出去见人。
裴若初却笑道:“瑶儿别急,孤弄赃了瑶儿的裙子,赔瑶儿一件新的便是。
“正好他要给瑶儿试试暗室里的那些裙子是否合身。
季明瑶从他身上起身,但长时间在马背上,双腿又酸又软,导致致季明瑶下马后,小腿肚子都在打着颤儿。
刚往前走一步,便又差点跌倒,腿软腰痛,忍不住抱怨,“看这就是纵。欲过度的后果!”
裴若初赶紧追在她的身后,将走路摇摇晃晃的季明瑶抱在怀中,季明瑶以为他又要发情,大怒,“殿下便是如此不知节制,是想同我有了今日便没明日么?”
他要得这样很,只怕她不被他弄死,也会被累死吧。
裴若初却自动忽略了“不知节制”在这几个字,只听到季明瑶说想要和他长长久久,欣喜地问道:“难道瑶儿是说想和孤长长久久的,永远都不分开么?”
他将她高举在半空,还原地转了几个圈,季明瑶本就累极了,还被转的头晕,哭笑不得。
都说男子在行房事之后,其实比女子还要累,但为何裴若初竟好像不知疲倦,仍然力大如牛。
她累的不想走,又见裴若初的力气似无穷无尽,季明瑶只想翻白眼,却见裴如初在她的面前蹲下,“瑶儿,上来。”
季明瑶看着裴若初蹲下的背影,不禁在想,当初她不知他的身份,没有那般震撼,他曾跪在她的身前,可如今知他贵为储君,竟然也如此这般为了他屈尊降贵,为她低头,就好像他已经做惯了这些事儿。
季明瑶心中触动,趴在他的背上,搂紧了他的脖颈,除去他层骗她成婚,好像裴若初也没有那般的十恶不赦。
况且裴若初生的好看,比京城所有的男子都要生的好看。
东宫的寝殿中有一方温泉汤池,裴若初抱着季明瑶去到温泉池,裴若初想和季明瑶一起洗,但却被季明瑶赶了出去,季明瑶累极了,便靠着温泉池边睡着了。
裴若初原本想着在温泉池中他和瑶儿还没试过,还有点想要。
但见她困的睡着了,他心疼她,担心她身体弱,承受不住,想着今日便暂且放过她,日后定要带瑶儿来温泉池试试。
想着季明瑶说过的话,他们还有长长久久的一生,他便不自觉的弯起了唇角,他将季明瑶从水中捞出来,裴若初将她抱在贵妃榻上,替她上药。
心想她的瑶儿实在娇贵,体力也不行,今后还要多练一练。
骑马也是不错的。
裴若初俯身轻吻在她的脸侧,亲亲她饱满的唇。
动作无关情。欲,只是内心爱意的真情流露。
季明瑶再次醒来之时,发现自己则被抱上了贵妃榻,被绒毯裹着,而裴若初正要打开绒毯,季明瑶以为他又想做那事,气恼地瞪他,“裴若初,你还是人吗?我都已经这样了!”
身上留下痕迹也便罢了,腿的内侧还有轻微的擦伤,应是在马背上的时间太长导致,想起身上的那些痕迹,她三天都不想再理他,关键是她都已经这样了,裴若初还要兽性大发,还要趁她腿软起不来,便要再次将她吃干抹净么?
简直丧心病狂。
裴若初看着季明瑶脖颈上的痕迹,眸色深沉,“瑶儿误会了,孤是来给瑶儿上药的。瑶儿说过我们还有长长久久的未来,孤与瑶儿细水流长,来日方才。”
季明瑶哪里还敢让他上药,只怕他会哄她在温泉池中再来一次。
便赶紧拿了裴若初为她准备的衣裙,走到屏风后换了衣。
她拿起那件崭新的绣着梨花的丝绸小衣,没想到裴若初竟然将小衣也准备好了,也还算是体贴入微,只是他知道自己的尺寸么?
等到换上后,季明瑶竟然意外地发现那小衣刚刚好。
他为自己准备的衣裙的尺寸也是分毫不差。
就连他为自己准备的绣鞋也极合脚,季明瑶心中不禁有些触动。
裙子和鞋子上的刺绣皆是她喜欢的海棠花和梨花,看来他认真地观察过她的喜好。
她想到裴若初书房外成片的梨树,又想起裴如初衣袍之上的绣纹也以梨花居多,季明瑶暗暗弯唇,没想到他竟然观察入微到如此地步,他默默地记住了她的喜好,甚至愿意去改变,将她的喜好变成他的。
裴若初说他和陆文瑾最大的不同是他永远都不会伤害自己。
其实不然,他和陆文瑾其实最大的不同是陆文瑾处处限制她,将她当成私有物件,陆文瑾不喜她做生意,不喜她抛头露面,只想将她困在后宅,限制在方寸之地,当一个懂事守礼的世子妃,像个精细的摆件。
但裴若初不一样,他虽然偏执,也做了许多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疯狂之事,但他不会折断她的翅膀,拔掉她的羽毛,将她当成掌中之物,
他会让她放手去做,会选择成为她最大的靠山,成为她的倚仗,给她最大的包容,默默付出,又在她需要之时从不缺席,从不因她是女子便轻视打压。
季明瑶心想其实让裴若初外室转正也不错。
这时,她换了衣裳,在屏风之后偷偷看他,只见宫女端了进来一碗黑黢黢的汤药。
“这是殿下吩咐的避子药,可要奴婢去拿给季娘子?”
裴若初伸手接过药碗,将那碗黑黢黢的汤药一饮而尽。“以后的避子药都由孤来喝。直到瑶儿愿意答应和孤生孩子。”他虽然很想和瑶儿要个孩子,但瑶儿不愿意,他便也愿意等,也想着季明瑶的身体虚弱,他要为瑶儿调理身体,他们再要个孩子。
“还有一点,东宫上下都要称太子妃,听从太子妃的命令和调遣,太子妃说的话便要等同孤的命令。”
他走到屏风后,握住季明瑶的手,替她系上腰间的绸带,对季明瑶这身华丽明艳的装扮甚是满意,这浅紫色的宫裙,衬得季明瑶更是优雅高贵,耀眼夺目。
“东宫三百暗卫,瑶儿有调派之权,若孤不在,他们都可听瑶儿调遣。”
他不在东宫的这几日便是为了暗中观察京中动向,便发现京中的几股势力皆开始蠢蠢欲动了,他也是时候趁机动手将那些势力全都收拾了。
季明瑶见他好似都安排好了,似要离开,问道:“殿下可是要离开京城?”
裴若初笑道:“孤也不愿离不开瑶儿。但孤在京城恐怕挡了某人的道,而孤也愿意顺水推舟,一举将那些躲在暗处的老鼠揪出来。”
“只是?”
季明瑶见裴若初神色凝重,便知他要做的事必然是十分艰难,问道:“只是什么?”
裴如初将她拉到自己怀中,让季明瑶坐在他的腿上。
“恐怕孤短时间无法回到京城,孤将那些暗卫留给你,必要的时候他们也会护你周全。”
季明瑶很少见裴若初露出如此神色,心想他要做的事必定会异常艰难。
“殿下定要平安回来!”
裴若初勾唇,“瑶儿是在担心我吗?”
季明瑶抿唇,摇头否认,“也不是。”
裴若初觉得季明瑶口是心非,笑道:“瑶儿会不会一直等着孤,等到孤回来为止。”
季明瑶蹙眉问道:“看样子殿下要去很久啊?”
裴若初颔首,“倘若战场凶险,孤要很久才能回来,或是遭遇意外,战死沙场呢?”
季明瑶果断回答:“那好,我定会连夜找个如意郎君再嫁,绝不多等一刻。”
“我不会等你,所以只能你来找我,殿下若是死了,我便会立刻改嫁。”
裴若初气得屈指落在季明瑶的眉心,却是舍不得用力,“瑶儿放心,孤定会断了你改嫁的念头。绝不会给其他男人机会。”
季明瑶出了东宫后,便去了一趟刑部大牢,裴若初要陪她一起去,却被季明瑶拒接了,今夜她要和季乐瑶做个了断。
老旧的牢房中,到处能闻到一股霉味,甚至牢房中还有几只老鼠窜来窜去,季乐瑶蹲坐在地上,头上还插的几根稻草。
季明瑶揭下头上的兜帽,冷眼看向季乐瑶,看到她再也无法翻身,季明瑶便放心了。
突然,季乐瑶抬头死死盯着季明瑶,高声道:“我哥哥不会放过你的!等哥哥当了首辅,他一定不会放过你。”
“不仅如此。季明瑶,边城一战,季泽川带兵出战,全军覆没,万箭穿心而亡!”
即便她败了,季乐瑶也不想要季明瑶好过,她也要让季明瑶也承受亲人手足分离的之痛。
第77章 第77章太子殿下的眼睛看不见。……
角落里的季乐瑶听到脚步声,缓缓抬眼,见是季明瑶,将她从上而下的打量了一番。
今日季明瑶身穿华丽的浅紫色宫裙,繁复的宫裙长及拖地,裙摆处用银线绣着银蝶,行走时好似蝶儿在翩翩起舞,长裙束腰,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段。
这件宫裙没有宝石和珍珠点缀,也没有多余的装饰,却有种低调的华丽。往常季明瑶衣着淡雅,尤其是江月芙死了之后,季明瑶常穿月白衣裙,只戴一只简单的白色珠花。
今日这身浅紫色宫裙,衬得她清冷高贵,有一种经历风雨之后沉淀出的沉着冷静,加之这件华贵的锦衣衬托,季明瑶刚进这刑部大牢之时,季乐瑶有种恍然的错觉,就好像站在她面前的是皇后,满身的矜贵之气,令人无法忽略。
季明瑶梳着飞仙髻,鬓边垂下一支金步摇,行走间那步摇轻轻晃动,却并不会大幅度地摆动。
季乐瑶觉得眼前的季明瑶不知何时竟与往常判若两人,犹如脱胎换骨了一般。
像是明珠洗去了表面的尘埃,绽出华丽耀眼的光芒。
她突然意识到,她和季明瑶的差距好像越拉越大。
不单单只是因为她成了杀人疑犯,与季明瑶身份的天上地下的区别,更指的是她周身的那种从容的气度,那种可堪为大燕皇后的贵气,她与季明瑶有云泥之别。
季乐瑶心中的自卑和嫉妒像野草般疯长,这样的差别让她觉得自己肮脏卑贱不堪,觉得自惭形秽。
她知道季明瑶一定会来狱中,来落井下石,为江月芙之事,与她做个了结。
从昨夜起,她便蹲坐在墙角,一刻也没阖眼,特意等着季明瑶,为她准备了这场大礼。
她拍掉了裙上的稻草,但这牢房里没有铜镜,季乐瑶不知发髻歪斜,头上还插着两根草,看上去甚是滑稽搞笑。
她走近季明瑶。
被牢房的那道木门隔开,她双手抓着道木门,怨毒的目光从门卷大的缝隙中射出。
“季泽川死的惨烈,落得个万箭穿心,死无全尸的下场。”
见季明瑶脸色苍白,骤然攥紧了裙摆,“是不是很心痛,是不是难过的想死呢?
她轻笑一声,“季泽川有今日这般凄惨下场,都拜你这个好妹妹所赐。若非你平日亏心事做的太多,心肠太过歹毒,算计谋害他人,遭了报应,季泽川又怎会落得个被恶狼分尸的下场。”
“听说边关一战,季泽川不顾劝阻,贪功冒进,中了鞑靼人的陷阱,致使一万大燕骑兵精锐全军覆没。季泽川也被暗箭射下山崖,就连尸体也被野狼分食。”
季明瑶怒吼道:“你说谎!”她脸色惨白,手紧握成拳,再也忍不住呵斥出声。
尽管愤怒至极,却依然操持理智,能沉着冷静的思考,如此这般重大的军情机密,季乐瑶又是如何得知的?
自从兄长去了边关战场,便从未打过败仗,他和韩将军配合得天衣无缝,她不信战无不胜的兄长会突然战死,兄长擅出奇兵,巧设各种机关术,又怎会全军覆没,落得如此惨烈的下场。
但从季乐瑶表情和神态来看,不像在说谎,而裴若初突然提出要去边城,恐怕也已经知晓了此事。
裴若初选择对自己隐瞒,应该是怕她会担心,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想去边关调查
兄长之死的真相。
季乐瑶却大笑道:“季明瑶,你怎么如此蠢笨,自然是因为武德侯父子根本就不是去驰援的,而是去取季泽川性命的。”
见季明瑶不相信,季乐瑶又道:“季泽川有把刀叫封喉,对吧?”
她每说一句话,季明瑶的脸色便更白一分。
“那把刀连同季泽川的尸体在山崖下被找到,如今那刀就在赵晋的手中,赵晋曾对下属炫耀,说这把刀真是一把难得的宝刀。”
那把刀,兄长绝不离身,因是兄长的师父为他亲手锻造,兄长将那把刀看的比自己的性命还要珍贵,那把刀是绝不会离手的,除非是兄长真的遭遇了意外。
季明瑶在心中不断地对自己说:除非是她亲眼见到兄长的尸体,否则她绝不会相信。
“季明瑶,你想不到吧?当初你好心救下了江月芙,却害了她的性命,更没想到你想帮赵晋,他却恩将仇报害你兄长。”季乐瑶那尖细的笑声响彻整个刑部大牢,“季明瑶,你自诩聪慧,那你可有想过,会有今日这般结果。”
季乐瑶见季明瑶那般模样,终于觉得解气了。
“你设计将我关在刑部大牢中,如此处心积虑设计陷害我,却仍然奈何不了我。”
季乐瑶虽然被送进这刑部大牢之中,但她用头上的金簪收买贿赂了牢中的狱卒,打听到就在昨夜她的兄长已经回京,兄长必定是为了她成了世子妃特地赶回来为她道喜的,可没想到她被季明瑶害到如此地步。
不过只要兄长回来,她便有救了,若不出差错,兄长应该立了大功,等着听封了。
若兄长成了首辅,为六部长官之首,将她弄出刑部大牢,不是轻而易举吗?
因此季乐瑶越发的嚣张得意。
“季明瑶,事到如今,你我之间的较量仍未结束,你算不得赢,我们之间仍未分出胜负。”
倘若她能走出刑部大牢,她和季明瑶之间便是你死我活,不死不休。
季明瑶深深吸了一口气,她仔细回想往日种种。
在武德侯带援兵出发的那天夜里,她策马去追赵晋,那时,她便是担心赵晋因为江月芙之死,会有心结,她承诺赵晋一定会拿到证据。
但她仍然不能放心,便一直写信问边城的消息,兄长也一直有信寄回来,直到五天前,她收到兄长最后一封信。
信中说他一切安好。
她以为事先让兄长防着武德侯父子便不会出事,如今想来,兄长要应付鞑靼大军,又要防着武德侯父子,战场之上危险重重,兄长更是腹背受敌,防不胜防,再说并无武德侯父子叛敌的证据,大燕无兵可用。
怎么看都是必死之局。
季乐瑶知晓军中机密大事,必定是因为长公主和陆文瑾。
在大燕战败的情况下,季兰辞自请前往鞑靼求和,鞑靼王仇大燕已久,性情暴戾,季兰辞此去怎么看都像是去送死的。
可季乐瑶却如此笃定季兰辞会回来,还嚷着季兰辞会当首辅。
那唯一的可能便是,季乐瑶早知季兰辞会议和成功,会立下大功。连大燕皇帝都无法预料的事,季乐瑶却好似能未卜先知了一般。
唯一的解释便是长公主和陆文瑾与鞑靼暗中勾结,能左右大战的胜败。
季兰辞此去便不会有危险,相反还能靠长公主立功。
而至于武德侯父子,也早就被长公主和陆文瑾笼络,目的便是为了让大燕战败,边城的战局早就在长公主的掌控之中。
见季明瑶始终不说话,季乐瑶便以为季明瑶大受刺激,恐怕也已经吓傻了。
她得意地道:“用不了多久,兄长会救我出去的。”
当初是她让哥哥主动请命出使鞑靼和谈,便是知道鞑靼早就和长公主勾结,派兄长出使,是她向长公主提议。
而长公主在朝堂之上也要培养自己的人,需要心腹,若是兄长借此机会立功入内阁,长公主自会得一大助力。
她相信兄长定会想办法救她出牢笼。
如今大燕的战败,虽然鞑靼王虽然将提出割让边镇九城改为割让五城,可自然屯兵关外山海关外,而韩将军战死,大燕已经无人可用,定会派武德侯父子镇守山海关,可武德侯父子早就是长公主的人。
季明瑶突然想到长公主只怕要反了。
季明瑶抬眼与抓住木门,恶狠狠等着自己的季乐瑶对视了一瞬,她突然将手伸进监狱的门没,双手抓住季乐瑶的衣裳,猛地往前一拽,季乐瑶被季明瑶猛地一拽,地撞在牢房之上。
一阵剧痛袭来,季乐瑶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好像被撞锐了,惨叫声传遍空旷的牢房。
季明瑶死死地抓住季乐瑶不放手,“季乐瑶,你到底做了什么?长公主和陆文瑾又做了什么!你知晓长公主和陆世子的谋划,对不对?”
季乐瑶尽管痛得紧紧地蹙起了眉头,咬牙将唇都咬破了,却仍大笑着:“知道又如何?反正我不会告诉你。”
“我要让你每一天都活在痛苦之中,江月芙死了,季泽川死了,等到鞑靼破关的那天,而你所有的亲人朋友甚至爱人都会一一死去,就是不知你这东宫太子妃还能当多久。而你根本就无法改变……”
“还有这里是刑部大牢,英王一案还未提审结案,难道你还能杀我不成?”
季乐瑶甚至庆幸自己身处刑部大牢,这里面把守森严,虽然到处散发着一股奇怪的臭味,在这之前她反而最安全。
“季明瑶,你是不是后悔将我送到这里来,你是不是发现你无可奈何,便是将我关到了这里,也依然杀不了我。”
刑部大牢中传来一阵阵季乐瑶尖细狰狞笑声。
刑部大牢外,一辆马车在缓缓停下。
刑部陈尚书得知首辅要来,早早地等在门外,见马车停下,恭敬迎了上去,躬身行礼,“下官见过首辅大人!”
眼前那面色苍白,面带病容的青年,便是大燕史上最年轻的内阁大臣,新任的内阁次辅季兰辞。
早在在半个月前,季兰辞主动请命出使鞑靼,远赴同鞑靼议和,试图说服鞑靼放弃边镇九城。
众人都不会认为季兰辞这柔弱病弱的书生能成功,多半会死在鞑靼骑兵的马蹄之下,可没想到季兰辞竟然以三寸不烂之舌,让鞑靼王妥协,割让九城改为割让五城,并赔偿十万两白银。
为大燕保住了四座城池,成为大燕的功臣。
昨夜季兰辞一进京城,便匆匆进宫复命,圣上大喜,便立刻提拔让季兰辞入内阁,成为仅次于谢弼之下的内阁次辅。
季兰辞出宫后,便匆匆赶往刑部大牢,他在途中便听说了季乐瑶出事的消息,此番不眠不休,便是为了季乐瑶之事而来。
他没想到自己在离开京城的短短数日,妹妹便有了牢狱之灾,身上还背负着命案,让人打听了英王之死的详细经过,得知妹妹被玷污,心疼得差点晕过去。
但也知道了妹妹是被算计了,妹妹固然有错,但季明瑶不顾手足之情,要置季明瑶于死地,未免太过心狠手辣。
他不由得将帕子紧握成团。
妹妹行事不妥,是他这个做兄长的责任,他会将妹妹带回去,由他这个兄长来管教。
“首辅大人怎的亲自前来了,这牢房里阴暗晦气,大人病体未愈实在不适合踏入这样的地方,下官必定会好好照顾令妹。请大人放心。”
陈尚书说话打断了季兰辞的思绪。
季兰辞用帕子捂嘴,又咳了几声,温声道:“多谢陈尚书。劳烦陈尚书带路,我想去牢中探望妹妹。”
青年紫袍玉带,清秀文弱,但一双眼睛却明亮若星,可眉眼间尽是病容,这一步三咳,那惨白的脸色,陈尚书心想只恐非长久之相。
季兰辞以羸弱的身体只身前往鞑靼,听说他从容不迫地入了鞑靼王帐,面对帐外三千刀斧手却面不改色,从容游说鞑靼王放弃边镇四城,
陈尚书也不禁对这个病弱青年刮目相看,心中油然而生敬佩之意。
陈尚书见季兰辞面色焦急,想着他定然是极度关心在乎这个妹妹,宽慰讨好青年的长官,“请大人放心,令妹的案子还有待进一步查明,三司会审之后才能有最后的定论,在这之前,下官可保证令妹不会有半点的闪失,大人不必太过忧心。”
季兰辞一面说着多谢,便随着陈尚书走进大牢深处。
关在季乐瑶的那间牢房外,只听脚步声越来越近,慕晴的耳力本就高于常人,赶紧去打探情况,随即又闪身至季明瑶的身后,在季明瑶耳边悄声道:“
太子妃,是季首辅来了。”
季明瑶也没想到季兰辞竟然真的成了首辅,她以为季兰辞与季乐瑶不一样,可没想到季兰辞竟然也投靠了长公主。
又见季乐瑶一脸得意的神色,季明瑶的眼神逐渐冷了下来,“堂姐所料不差,堂兄已经官拜首辅,今夜便要来救你出去了。”
季乐瑶先是一怔,更是喜极而泣,“我早知兄长必定能做首辅,一定会赶回来救我的。”
兄长一向聪慧,定有办法将她救出大牢。
可哪知她刚得意没多久,却听季明瑶对慕晴吩咐道:“从门首到这间牢房需要多少时间?”
慕晴知晓季明瑶是想问季兰辞赶来需要多久。
“一刻钟的时间。”
季明瑶看着季乐瑶,“这一刻钟的时间便已经足够了,有劳慕将军动手。”
她冷笑道:“劳烦堂姐移步去刑讯室。”
刑讯室便是严刑逼供犯人的地方,尤其是对那些鞑靼的细作,更是用惨无人道的方式将他们折磨致死。
季乐瑶心中惧怕,变了脸色,“你让我去刑讯室做什么?季明瑶,你不能碰我。”
“啊——”
季乐瑶大声尖叫,却见慕晴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打开了牢房。
闪身季乐瑶的身后,她甚至来不反抗却被慕晴捆绑个结实,嘴里被塞了一块破布。将她打晕带到了离这间牢房不远的刑讯室。
季乐瑶是被冷水泼醒的,再次醒来,她便已经被绑在了刑架之上。
季明瑶走上前去,拔出季乐瑶就口中的破布。
季乐瑶见这间甚是阴暗的刑讯室中,燃着一个巨大的炭盆,炭盆中是烧红的烙铁。
那熊熊燃烧的火焰投映在老旧的墙壁之上,那墙壁斑驳,甚至还有些暗红色的血,而墙壁之上挂着各种各样的铁制的刑具,令人毛骨悚然。
季乐瑶看向地面,她脚下的地面还残留着新鲜的血迹,应该是上一个被严刑逼供的犯人留下的,季乐瑶吓得尖叫连连。
“季明瑶,你到底想做什么?”
季明瑶笑道:“这不是显而易见么?严刑逼供啊!”
季明瑶将早就准备的纸笔拿出,放在季明瑶面前的桌案之上。
“堂姐,写吧,将你陷害月芙的经过都写下来,写下认罪书,我便饶你一命。”
季乐瑶高声大喊,“我不写,我告诉你,季明瑶你休想,我一个字也不会写,等到我兄长来了,我便得救了。”
季明瑶走到炭盆之前,抓着了盆中烧红的烙铁,走向季乐瑶,“堂姐若是不写,我便将这烙铁印在堂姐的脸上。堂姐这如花似玉的脸可就被毁了。这般美丽的面容若留下大块灼烧的疤痕,那太可惜了。”
随着那烙铁越来越近,她已经感受到那烙铁的温度,开始疯狂地大叫。
“季明瑶,你不敢!你虽然贵为太子妃,但你也不能动用私刑,整个东宫都会被你牵连,你不能对一个未判的犯人,严刑拷打逼供。”
季明瑶笑着将烙铁扔进了炭盆之中,“没想到堂姐还挺聪明。不过我的确不打算对你动用私刑,而是打算杀人灭口。”
“我最后再问堂姐一句,堂姐是想活还是想死,这认罪书堂姐是写还是不写?”
季乐瑶眼泪都要留下了,甚至因为害怕闭上呢眼睛,“我一个字都不会写的,我奉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季明瑶突然变了脸色,“不写是吧?”
季明瑶的耐心也已经被季乐瑶消耗殆尽了,她提起一旁的木桶,将桶中的水全都泼在了季乐瑶的身上。
季乐瑶被水泼得浑身湿透,不禁大声尖叫,“季明瑶,你疯了吗?我不会写的,我便是死也都不会写的。”
可那水泼到了身上,季乐瑶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不对,这不是水,这是什么?季明瑶,你对我泼了什么?”
季明瑶笑道:“对,不是。”
与此同时,方才季明瑶将烙铁扔进了炭盆之中,几点火星子掉在地上,碰到洒落在地上的油,瞬间燃烧起来,瞬间在地上燃起了一小簇火焰来。
季乐瑶见那火燃得如此之快,她顿时吓得面若土色,生怕地上火焰被风刮到她的身上。
她身上全都是火油。
又听季明瑶道:“用烙铁会留下痕迹,留下把柄,可若是一把火烧的干净呢?堂姐身上的这些油,定会将堂姐烧的半点都不剩。”
她根本就没给季乐瑶一点考虑的时间。
只听“碰”地一声响,季乐瑶已经将那烧着烙铁的炭盆推倒在地上。
顿时一股热浪席卷过来。
季乐瑶吓得忘了叫唤。
而这时,正想探望季乐瑶的季兰辞扑了个空,直到他听到刑讯室传来的声响。
“难道是乐瑶?”
他着急地跑向了那刑讯室。
那间刑讯室已经火光滔天,季乐瑶被捆在刑架之上,人已经吓呆了。
季兰辞闻到那股呛鼻的火油的味道,那股味道便是从季乐瑶的身上传来的。
他顿时大惊失色,“快,赶紧救人。”
那些狱卒的赶紧冲进去,赶紧割断了绳索,将她从那刑架之上放下来。
他刚将季乐瑶抱出屋外,只听“砰”地一声响,那间刑讯室便发出一阵爆破般的声响。
季兰辞心想,应该是季明瑶在这间刑讯室中有火油,这才会发出那一声声爆炸之声。
他轻轻拍着季乐瑶的脸颊,焦急地问道:“妹妹,快醒醒。”
季乐瑶缓缓睁开眼睛,见到季兰辞,瞬间便泪如雨下,“哥哥终于回来了,是季明瑶将我害到如此地步。是她给我身上泼了火油。”
季兰辞心疼地将季可瑶的抱在怀中,替她擦拭脸上的泪水,“妹妹放心,从前是父亲母亲未管教好妹妹,今后哥哥定会好好代替他们好好管教妹妹。”
他将受了惊吓,腿软站不起身的季乐瑶交给她的贴身丫鬟春杏,嘱咐春杏将季乐瑶带回方才那间牢房中,为她简单地清理换了衣裳。
他对陈尚书拢袖一揖,声音温和,“陈尚书,我已查明真相,英王之死,皆因他曾欺辱了名唤梨香的女子,那女子的哥哥混入了戏班子,随那戏班子一同去了镇国将军府,杀害了英王。”
他将那女子哥哥的认罪书交给了陈尚书,又将仵作的验尸单拿给陈尚书过目,仵作写的英王的死因是脖颈之上的那道伤。
陈尚书接过验尸单,起身对季兰辞行礼,恭敬地道:“下官一定会仔细审问。”
季兰辞将季乐瑶接出了刑部大牢,见季明瑶一直等着季兰辞。
季兰辞刚打算上马车离开,却被季明瑶唤住,“堂兄知堂姐品行不端,她害了江月芙的性命,堂兄仍要为了她,与我做对吗?”
季兰辞对季明瑶行礼,“我知乐瑶有不过错误,但我定会好好管教,绝不会让她再让她踏出院子一步,若是明瑶还不放心,我便将她送去庵堂中修行一辈子,绝不会再出来作恶。”
“堂兄知道我是定要取她性命的。”季明瑶一直都想杀季乐瑶,为江月芙偿命。更何况她还助纣为虐,边关一战,也是季乐瑶参与导致韩将军大败,兄长惨死。
她不会留季乐瑶。
可季明瑶并未发现,季兰辞那双低垂着的漂亮的眼眸渐渐冷了下来。
保护妹妹是他的责任,有他在,他更不会让妹妹再受到半点伤害?
今后妹妹由他来管教,季兰辞微微蹙眉。说道:“今夜我得到消息,沈皇后在皇上面前提出让太子今夜便前往边城带兵,迎战鞑靼!”
眼见着季明瑶追着太子而去,季兰辞才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太子和季明瑶都要对妹妹不利,他为了救妹妹,不得不所以做。前几天他进宫去见了皇帝,他便借此机会去见了沈皇后。
沈皇后被裴若初摆了一道,沈家连太
子妃也没得到,自然咽不下这口气,沈皇后一气之下便向皇上提议将裴若初派去边城。
一个从未打过仗太子。若是死在战场上也实属正常。太子代天子御驾亲征,自然不能再对付季乐瑶。
一个时辰后,一蒙面黑衣人进了季兰辞的书房。
那黑衣人跪在地上,赶紧对主人回禀,属下得知沈皇后出动,季兰辞派人混在沈皇后行刺的人中间。让黑衣人带来个一个重要的消息,“回禀首辅大人,据属下试探查觉,太子殿下的眼睛好像看不见了。”
季兰辞惊讶地问道:“你说什么?你可是看错了?”
第78章 第78章它想瑶儿了,瑶儿亲亲它……
季兰辞告知季明瑶关于裴若初今夜出城前往边关的消息。
季明瑶着急追了出去。
好在慕晴有办法联系上慕风,出了城门之后,奔着了三十多里路便追了上去裴是若初。
原本裴若初和慕风一路急行赶路,季明瑶乘坐马车是赶不上的。
可在出城之后,靠近官道的一片小树林中,突然出现了一伙黑衣人。
季明瑶赶来时,已经打过了一场,地上到处都是尸体,甚是惨烈。
而裴若初受了伤,握着剑,右臂中了暗箭,鲜血顺着右臂往下流。
原本以他的身手有把握杀了这些黑衣人,可没想到他的眼睛突然看不见了,那只暗箭射向他之时,他凭借声音躲避,可又不知从哪里冒出另一波杀手。他躲过杀手偷袭,但却还是中了箭。
季明瑶赶紧命福叔停车,着急下了马车。
裴若初见季明瑶前来,赶紧将手背在身后,不想让她发现他受了伤。
今夜出发前往边城,他只带了慕风一人,将东宫所有的暗卫全都留给了季明瑶。
可出城不过数十里路,那些人便按耐不住要出手了。
季明瑶看着马车之上的插着的密密麻麻的箭矢,又见裴若初的面前有一小滩血迹,又见他脸色有些不好看,面色苍白,便急忙去抓他的右手手臂。
裴若初宠溺般笑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瑶儿。不过伤的并不重。瑶儿不要担心。”
季明瑶知晓裴若初武艺高强,而慕风又是东宫数一数二的高手,连裴若初都会受伤,可见方才这里的打斗有多惨烈。
“是皇后所为?”
裴若初点了点头。
他早就知道会有同沈皇后撕破脸的这一天,沈皇后扶持他为太子妃,什么也没捞着,如今连太子妃之位也落于旁人之手。沈皇后自然是气急败坏,恨不得将裴若初除之而后快。
季明瑶担心的是还未到边城裴若初便已经受伤,这一路上,不知道会有多艰险。
“不知殿下这一路上有什么打算?”
她看了看裴若初的马车,道:“殿下的马车已经不能坐了,坐我的吧?我为殿下上药包扎。”
“好。”
等到季明瑶和裴若初上了马车,慕风和慕晴便守在马车外。
上了马车,季明瑶低声问道:“长公主和鞑靼勾结,武德侯父子已经投靠了长公主,且鞑靼铁骑已经逼近山海关,殿下打算如何破局?”
沈皇后以皇帝的病体有恙,不宜远行为由,让太子替父御驾亲征,实则是为除去裴若初这个眼中钉,让太子去送死。
但沈皇后是为了向皇帝尽孝道和为国尽忠这两个理由,裴若初不能拒绝。
季明瑶心急如焚,却见裴若初从容淡定从袖中拿出一物,交给季明瑶,“瑶儿,先看看这是什么?”
“这是圣旨?”
裴若初点了点头,用期待的眼神看向,“瑶儿打开看看。”
季明瑶将那圣旨展开。
裴若初笑道:“这是册封瑶儿为太子妃的圣旨,虽然我们已经成婚,但这道承认瑶儿太子妃身份的圣旨必不能少。皇后让孤去边关,孤便像父皇请了这道圣旨。”
“难道殿下一开始便是如此打算的?即便是沈皇后不说,殿下也打算自请边城换这道册封太子妃的圣旨吗?”季明瑶不禁红了眼圈。娶她当太子妃。让她名正言顺,便是这般重要么?重要到竟然拿性命安危去换。
裴若初知晓她心中的想法,“瑶儿别担心,孤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他面朝着季明瑶,替他解下外袍,褪去里衣,见到饱满胸肌上的痕迹,这是她在马背上时,抓出来的,为想到竟然这般明显。
又见他的肩膀之上分别就下了刀伤和利箭的擦伤。
季明瑶见那伤口看上去很深,像是两指长的疤痕,那刀伤深可见骨,季明瑶深深蹙眉,“伤得这般严重,还是请太医为殿下止血治伤要紧。若是耽搁了,恐会不利于伤口恢复。”
况且裴若初还要去前线,若是那些鞑靼人和赵晋知晓裴若初受伤,裴若初恐怕会陷入险境。
“来不及了。”裴若初握着季明瑶的手,“大燕派出使臣议和,最后是割让城池赔偿银两,但鞑靼依然并未退兵,鞑靼王野心勃勃,恐怕目的不只是边境九城。”
“不过瑶儿也不必太过担心,此去鞑靼孤并非是全然无把握,尽管如今三大营的主帅是武德侯父子,但孤早早地在三大营中便安排了自己的人。”
当初他前往清河县,剿匪立下了大功,为了对付沈家,将沈家的势力尽数拔出,借着监国的机会,早早的便在三大营中安插了自己的人手。
边关告急,皇帝让武德侯从三大营中抽调将士前往边关驰援。
如今他去边关,那些安插在武德侯手下的人手便起了作用。
季明瑶仍然不能放心,武德侯是武将,一直带兵,有自己的心腹将领,新接管了三大营之后,也定会用自己熟悉的人,裴若初安插的那些人未必会得到重用,且武德侯父子投靠了公主,长公主和陆文瑾也会收买三也大营的那些副将。
若是裴若初此去无人可用,那便是去送死。
季明瑶拿出在刑部大牢中逼季乐瑶写下的认罪书,将认罪书交给裴若初,“方才季乐瑶已经写下了陷害月芙的经过,若是赵晋看到这认罪书,希望能唤醒他的一点良知。希望这份认罪书能帮到殿下。”
赵晋投靠长公主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对自己和太子有恨,被季乐瑶和陆文瑾利用,若是他得知江月芙之死的真相,得知害死江月芙的是季乐瑶和陆文瑾,或许赵晋能及时醒悟。
即便赵晋仍然执迷不悟,这认罪书也能搅乱他的内心,在作战之时乱他心神。
也可为裴若初争取一个喘息的机会。
就在季兰辞赶到的那一刻,当时季乐瑶身上都是火油,刑讯室中的碳盆被季明瑶推翻了,刑讯室中已经着了火,眼看着大火便要烧到季乐瑶的身上。季乐瑶已经吓疯了,面前的大火快烧到了她,而季兰辞就在赶来的路上,将她救出去,季乐瑶又如何舍得去死。
她迫于无奈,只好快速写下了害江月芙的经过。
写下了这认罪书。
“这封认罪书说不定可以帮到殿下。”
裴若初一把将季明瑶拥在怀中,“孤有瑶儿真是孤三生有幸。”有个这封认罪书说不定可以挽回败局。
季明瑶正在为裴若初上药,已经褪去了上衣,赤着上身,她猛地将季明瑶抱进了怀中,季明瑶直接撞在了他胸膛,没想到她竟然直接亲了上去。
裴若初双眸发亮,露出兴奋的眼神,将她抱坐在膝盖之上。手已经熟练地绕到她的颈后,找到了小衣的束带。
正打算要为季乐瑶解衣带。
“瑶儿,今夜孤便要前往山海关,恐怕短时间内见不到瑶儿了,孤实在舍不得瑶儿,孤最大的愿望就是瑶儿能同孤回到东宫,能每天抱着瑶儿睡,可在很长的一段日子里,孤都看不到瑶儿了,孤和瑶儿都要饱受相思之苦,为了慰藉相思,瑶儿便再给孤一次,好不好?”
“好。”
裴若初心中诧异。没想到季明瑶如此爽快便答应了,裴若初担心有诈,便又问了一遍。
季明瑶却凑近在裴若初的耳边,说,“不过,殿下要按照我说的方式来。”
裴若初满怀期待,“好。”
季明瑶用帕子蒙住裴若初的眼睛,手勾向他的玉带。
又从怀里拿出帕子,将帕子展开,握于手中。
裴若初没想到季明瑶会如此主动,心中是既期待又欣喜,季明瑶定是害羞为他做这种事但却甘愿为他付出,裴若初激动兴奋之余,对季明瑶也更是喜爱,季明瑶愿意让他快乐,那必定是有些喜欢他的。
他仰躺软枕之上,闭上了眼睛,满脸通红。
突然,一阵马蹄声传来,季明瑶突然停下,从他身上撑起上半身,满面通红抬起头来。紧张地望向窗外,“有人来了。”
裴若初又轻轻地将季明瑶低头按下去。
到底是谁?竟敢坏他的好事,实在可恨。
很快那匹马已经追上来了,那马要行到马车的跟前,却被慕风和慕晴拦住去路,骑在马背之上的沈璃高声道:“臣见过太子殿下。”
季明瑶听出那人的声音就是沈璃,挣扎的便要起身,问道:“是沈都督来了么?”
裴若初低头,喘了一口气,急切地道:“只是一点都不重要的无名小卒。”
这般不上不下的实在难受,裴若初内心都被撩的心痒难耐,又道:“瑶儿,做事不可三心二意。”
而沈璃并未上前,只是耐心地等在马车旁,他像是猜到了太子和太子妃夫妻在马车中做亲密之事,不愿上前打断他们夫妻告别时互诉衷肠。
自从那日他亲眼所见季明瑶和裴若初从怡红馆里面出来,自然是什么明白了,想到那日在沈家出嫁的是季明瑶,他把季明瑶当作妹妹背上了喜轿之时,也没想到被他亲手送上花轿的是季明瑶。
从那以后,沈璃便明白他已经失去了拥有季明瑶的机会,他等在马车旁,看着一轮红彤彤的落日沉下了地平线,心中怀念和季明瑶在怡红馆之外的那个吻。
其实这是最好的结果,妹妹不用再当她不喜欢的太子妃,而季明瑶和裴若初这对有情人也能终成眷属。
虽然他再也无法遇见像季明瑶这般好的女子,想起他和季明瑶过往相处的种种,沈璃便会心痛,他为季明瑶唯一能做的事,便是不去见她,不去打扰她和太子。
裴若初终于整理衣衫下了马车。
“沈都督。”
太子唤了好几声都没答应,裴若初见沈璃痴痴地看着季明瑶的马车,不满地高声提醒道:沈璃!她已是孤的妻子,你这般不加掩饰看孤的妻子,罚两千块。”
沈璃笑道:“太子殿下是叫臣这个不重要的无名之辈么?”
裴若初勾起为了唇角,而后翻身上马。扬起了马鞭,对沈璃道:“沈将军,准备好要抛头颅洒热血,要为了大燕奋斗到底,马革裹尸么?”
沈璃一鞭子甩在马背之上,领先了裴若初,向前进发。
他孤家寡人一个,不到十二岁便进了军营,早已经适应了军人的生活,他为了让生母的牌位进沈家祠堂,对沈国公屈服,为沈皇后做事。
他卷入和沈家和太子的争斗之中,排除异己,但这绝非他所愿。
他带出的兵和并肩奋斗的将士死在这场争斗之中,他的刀对准的是外敌,他从小在军营学的这一身的本事并不是为了将手中的刀对准了大燕人,他根本就不喜欢这种日子,他向往的是上阵拼杀,是光明磊落的拼杀。
而季泽川出事之后,沈淑宜回到了沈家,让沈国公向朝廷请求援兵救边城的百姓,去求他去边关。
沈淑宜仿佛一夜之间便长大了,她说,“哥哥,我不会再任性,我知道他并非是贪功冒进,他也并非是鲁莽之人。他在边城一战中,为了拖住鞑靼的骑兵,为韩将军争取了守城的时间,季大哥曾经打过了大大小小数十场胜仗,都从未败绩,我相信他在我心中就是大将军,大英雄。而我作为他的未婚妻,我也要勇往直前,绝不退缩。”
她知道哥哥和太子达成了某种交易。她跪在沈璃的面前恳求,“若是哥哥和太子殿下凯旋的那天,便请哥哥将他带回来,边境太苦太疼了,我不想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地底下。”
沈淑宜的这番话,让沈璃心中的动容,比去边城,他要亲自接回大燕的勇士,接回韩将军和李泽川。
若是败了,他便也死在韩将军和季泽川的身边。
如此,也算是他戎马一生最好的归宿。
只听身后一阵咳嗽声传来,马背上的裴若初突然脸色大变,吐出一口鲜血来。
沈璃焦急地道:“殿下到底是怎么了?”
裴若初强忍着疼痛,咬着牙对沈璃说道:“孤受了箭伤,但箭上有毒。”
沈璃急切地道:“那我去先扶殿下去那边休息,让人赶紧请太医来。”
裴若初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撑着不让自己倒下,他对沈璃道:“不可,瑶儿还没走,不能让她察觉,瑶儿聪慧,莫要让她看出端倪来。等到过了前面的十里亭,再做打算。”
那徐明玉未治好裴若初的眼睛,裴若初当初在清河县受伤太重,从高处坠落,之后被撞到了海中的焦石,受了重伤却又没得到及时的救治,才导致如此严重导致失明,他虽然眼睛还未恢复,时而看的见,时而又看不见,正好方才与那些黑衣人见到,这才伤的如此重。
她为裴若初用针灸辅助敷药,却并无好转,本就自闭自卑的徐明玉更加的自闭了。将自己关在房中潜心翻看医术,几天前,她终于找到了一个治疗眼疾的新法子,已经入深山为裴若初采药去了。
慕风去寻人。
而裴若初到了十里亭,才终于肯歇息片刻,呕出了一口鲜血。觉得自己要晕倒之前,对暗卫和沈璃吩咐道:“赶紧启程前往边关,这一路上绝不能停,绝不可延误军机,还有传令下去,让孤暗卫都听沈都督的命令。”
季明瑶告别了裴若初便去了一趟锦绣坊,就当锦绣坊的生意有好转之时,她已经将从前在铺子里的伙计请了回来,加之孙掌柜是几十年的老掌柜,自然是可以信的过得老人。
如今声音还算稳定,也一个月稳定几千两的银子的进账,加之她清河县主的食邑,为母亲请最好的明医,为阿弟请最好的老师都不成问题。
向来缺钱的季明瑶凭重开锦绣坊,改变缺钱的现状,生意也越做红火起来。
她只让孙掌柜留了买生丝的钱,便将账上剩余的五千两银子全都取出来。
孙掌柜道:“这锦绣坊一直是姑娘经营,老夫也不便过问,只是姑娘将所有的钱都取走,可是为了再开分铺。”他明白季明瑶的雄心壮志,也明白她从前的愿望便是开锦绣坊分铺。
可如今锦绣坊的生意刚有气色,季明瑶在月华锦上投入了大量的钱财和人力,便是为了织出像彩虹那般,拥有多种颜色的月华锦,毕竟来锦绣坊的那些贵女贵眷多半是为了这月华锦而来。
这些都要大量的银钱,而街市上不少眼红嫉妒锦绣坊,已经开始联合商会降价,若是锦绣坊抗不过这波冲击,处境便很尴尬。
而季明瑶又将所有钱拿去去开分铺。
但
孙掌柜不放心,季明瑶如此做也太冒险了。
季明瑶笑道:“我是为了开分铺,不过不是开第二家锦绣坊,而是我想买下满月楼。”
孙掌柜听闻大吃一惊,那满月楼日进斗金,是京城最繁华的烟花之地。
满月楼是真正的坐拥金山银山,楼里的邱管事,如何会卖。
孙掌柜自然是做梦都想接手满月楼这般大的铺子,成为京城闻名资深掌柜。
“可五千两银子又如何买下满月楼?”
季明瑶笑看向铺子外面的马车,只见一位身穿素色衣裳,体型微胖的妇人进了锦绣坊。
季明瑶赶紧福身行礼,“英王妃来了。”她今日回锦绣坊,便是和英王妃早就约好了的。
英王妃着急将季明瑶拉进里间,将门和窗都关起来,说道:“阿瑶对我有大恩,你我之间不必多礼,今日我来是想告知阿瑶一件事,方才我进宫得知了一个消息,皇上怕是要弃了文武百官和百姓,要离开京城了。”
皇上这是打算弃城出逃?
季明瑶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英王妃又道:“但长公主坚持主战,守住大燕国土。”
季明瑶不禁在心中冷笑,如此一来,只恐怕长公主的拥护者会越来越多,民心都会倒向长公主。
真转给的民心所归。
不好,长公主怕是要夺权了。
历史上也曾经有过公主当女皇的类似的朝代。
第79章 第79章太子中毒,跌落马背。……
英王妃好心提醒道:“阿瑶,若是长公主夺权,只怕是东宫便会第一个当成眼中钉,长公主不会放过太子殿下。更何况陆文瑾一直对你虎视眈眈,你若是失了庇佑,也不知他会不会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事情来。”
季明瑶笑道:“我明白,多谢王妃特地赶来提醒。”
英王妃急切地道:“阿瑶不如出去躲一躲,等到将来若是太子得胜归朝,阿瑶还可以重返回京。”
但就连英王妃都觉得和鞑靼的这场大战中,韩将军都败了,太子从未上过战场,此前也更无领兵的经验,与鞑靼三十万铁骑交战,几乎是不可能取胜。
等到鞑靼铁骑踏破山海关。京城最后一道防线被摧毁,京城便会便保不住的。
长公主只能说是主战,恐怕也是想拖延时间,等到其夫君镇国将军结束西北战事后,夺权之后,再迁都洛阳。
季明瑶,“多谢王妃提醒,我决定留在京城,太子已经去了前线,为大燕白拼杀,为他传递消息,尽最大的能力,助他一臂之力,守卫江山,守护百姓。”
其实最初英王妃也有点不明白为何太子舍弃沈家的助力,去选择一个低微的小官之女。
直到英王死之前,她去寺庙上香,那时季明瑶找到了她,说是可以帮她彻底摆脱英王,英王妃痛恨英王已久,季明瑶了解到英王妃遭受英王的虐打,她打听到当初英王妃的孩子便是被英王的贵妾所害,在她喜欢的点心里下了落胎药,事后还下令关闭院门,控制了英王妃身边的丫鬟嬷嬷,不许去请太医,孩子活活疼没了。
而事发的当天,英王正在福乐院买醉,在青楼逍遥快活。
英王仗着曾经救过皇帝,旁人不敢拿他如何,而英王妃的孩子没了不到一日,英王便又抬了妾室进门。
此后,英王妃始终闭门不出,在家礼佛,可这些年一直都没放下对英王的怨恨,她直想办法收集英王的证据,直到季明瑶来佛堂中找她。
季明瑶直接开门见山,说是有杀英王的办法。
英王没有儿子,英王一死,府的家产都会交给英王妃,况且英王死后,圣上为感念英王的遗孀,还给了这大笔抚恤金和赏赐。
如今的英王妃死了夫君,摆脱了以往那窒息难熬的日子,还得了一大笔银钱。
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英王妃握住季明瑶的手,温和说道:“阿瑶,多亏了你,我才有今日。今后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必定结草衔环相报。”
季明瑶也很是爽快,“好啊。不瞒王妃,我打算买下满月楼,但锦绣坊也是用钱之际,我将所有的银子都拿去买下满月楼,余下的钱便不够再请绣女和织工。她想问王妃借一千两的银子。”
英王赶紧将一千两银银票奉上,“阿瑶有何需求,尽管提便是。阿瑶要去满月楼,我可一同前去吗?”
英王妃想知道季明瑶要如何卖下满月楼。
英王妃疑惑地问道:“但阿瑶如何让那满月楼的邱管事心甘情愿地将满月楼让出。”
季明瑶笑道:“王妃随我一看便知。”
英王妃:“好啊!”
出了锦绣坊,季明瑶便和英王妃去樊楼吃饭,又去翠芳园听了曲,等到天黑了,满月楼生意最好,楼里客人最多之时,季明瑶才和英王妃慢悠悠的前往。
满月楼中人满为患,丝乐之声,推杯问盏,嘻戏调笑之声此起彼伏,不愧为京城第一花楼,楼里紫醉金迷,欢声笑语,并没有因为前段时日江月芙之死影响半分。每到夜幕降临之时,客人们依然会的首选来满月楼饮酒作乐。
那满月楼的邱管事正在楼上楼下穿梭,招呼客人,但见到季明瑶,顿时变了脸色,得力手下小桃红说道:“那个人来了,你去招待一下客人,这我去避一避。”
可话音未落,却被慕晴手里的剑挡住了去路,季明瑶高声道:“邱管事,许久未见,您这是改属乌龟了吗?”
缩头乌龟。
邱管事心虚地笑了笑,这几日她一直担惊受怕,心中忐忑不安,便是害怕季明瑶会找上门来,当初她收到季乐瑶的银子去陆府作证,泄露了季明瑶在满月楼里当舞姬的事,虽说她反应够快,在发现季乐瑶落败,便立刻改口,可没想到麻烦还是找上了门来。
“不知今夜太子妃前来,有何贵干。”邱管事脸上带着讨好的笑。
慕晴推开一间雅间的门,道:“邱管事,请吧!”
她一把将邱管事推进了屋子,邱管事脚下一个踉跄,顿时跌跪在地上。
季明瑶却道:“都是旧相识,邱管事不必行如此大礼。邱管事,快快请坐。”
季明瑶捧茶到嘴边,笑道:“今日我上门并非是为了追究邱管事那日之过。”
邱管事听闻心中松了一口气。
“而是想同邱管事谈一桩生意的。”
邱管事抬起头来,忐忑不安地问道:“不知太子妃想和小的谈什么生意啊?”
季明瑶拿出五千两银票放在邱管事面前的桌前,“我想买下满月楼。”
邱管事眉心一跳,顿时腿一软便跌跪在季明瑶的面前,“求太子妃高抬贵手。小的自小出身风尘,攒下积蓄,开了这间满月楼,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才让这满月楼有点一点起色,这满月楼就是小的命啊,小的就此一条谋生之路,太子妃这是要断了小的生路啊!”
邱管事从怀里摸出帕子,伤心地哭了起来,可那双精明的眼睛仍然滴溜溜地转着,暗中观察着季明瑶的反应。
她呜呜咽咽地哭着,含糊不清地说着,“您贵为太子妃,却经营青楼,不怕背负御史和史官的骂名吗?”
这话是在暗中威胁,太子说的好听是替父御驾亲征,可如今边关的局势,大燕败了,三十万大军陈兵关外,太子就是去送死的。
太子一死,季明瑶这个太子妃恐怕也是朝不保夕,她这个太子妃又能当多久,她又能得意多久。
邱管事心中如此想,便挺直了腰杆,直视季明瑶的眼睛,“太子妃要抢走民女谋生的饭碗,请恕民女不能答应。这大燕律法,即便是您贵为太子妃,也断然没有强卖的道理。”
季明瑶欣赏她面上几番变化,突然放下茶盏,笑吟吟地看着她。
“不得不说邱管事真是个精明的商人,还相当有胆色。但邱管事或许还不知道,昨夜,季乐瑶已经从刑部大牢放出来了。”
邱管事疑惑的看向季明瑶,她
和季乐瑶一向不对付,太子妃那日分明是要置季乐瑶于死地,又怎会让季乐瑶平安出了刑部大牢。
季明瑶像是猜到她的心思笑道:“季乐瑶的兄长季兰辞远赴边关和谈,为大燕挽回了四座城,立下了大功,圣上让其入内阁为次辅。”
邱管事脸色骤然一白,紧紧攥着裙摆的指尖猛地一颤。
季明瑶将她的神情举止尽收眼底,笑道:“邱管事收了季乐瑶的银子,那天却临时反悔,看似聪慧,反应也够快,其实两头得罪,以季乐瑶的性子睚眦必报,她此番吃了个大亏,又怎生咽的下这口气呢?会不会来找邱掌柜秋后算账呢?”
季明瑶越说,邱管事越是浑身发凉。
突然,季明瑶起身,慢慢靠近邱管事,道:“邱管事,我是来救你的。”
邱管事蠕动双唇,看向季明瑶。方才心里的那点孤勇全都泄了气。
季明瑶又道:“若是邱管事迟迟不能下决定,我再提醒邱管事一件事。”
季明瑶喝了口茶,稍作停顿。
“你曾经为了讨好英王,不知害了的多少可怜的女子。你甚至为了满足英王变态的喜好,给楼里的女子下药,像物件一般卖去了英王府,楼里的女子死在你和英王魔掌之下的不计其数,英王是罪魁祸首,那你便是帮助。”
季明瑶的眼中浮起了一抹狠厉之色。
“英王是圣上的堂兄,如今人也已经死了,圣上不会追究其过错,但那些玩弄致死的女子,圣上却要下令严查,需要要找个人担下所有罪责,邱管事觉得谁才是最合适担责之人呢?”
邱管事已是面若土色,冷汗淋漓。她不停地磕头,拼命求饶,“太子妃救命啊!”
季明瑶满意地笑了,看向桌上的银票,说道:“既如此,邱管事愿意卖了满月楼吗?”
邱管事点头捣蒜,“愿意的。我自然是愿意的。”
季明瑶道:“那便拿了银子,赶紧离开京城,这辈子都不必再回来了。”
邱管事感恩戴德,不停地磕头道谢,“多谢太子妃大恩,多谢太子妃的救命之恩。”
英王妃在旁见识到季明瑶的手段,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季明瑶不仅让那精明狡猾的管事卖了这日进斗金的满月楼,还让亏本低价卖出的邱管事对她感激涕零。
如此手段和本事可真是不一般啊!
英王妃不禁庆幸她和季明瑶是盟友而非仇敌。
季明瑶又道:“为免夜长梦多,邱管事今夜便离开京城吧,我会替邱管事一路打点的,记住邱管事一定要隐姓埋名,万万不可再回京城,否则性命不保,邱官事可明白。”
邱管事苦着一张脸,拼命点头。
没想到自从江月芙之事之后,满月楼便连连出事,更没想到她会在满月楼最辉煌之时,将满月楼低价卖出。
放眼整个京城,无人不知晓她邱管事之名,满月楼红满京城,也是她最风光之时,可没想到如今她只能灰溜溜地离开京城,隐姓埋名,连姓名都不能告知旁人。
邱管事当晚便收拾行李离开京城,虽然季明瑶只给了五千两银子便买下了满月楼,但她经营了满月楼多年,她专门让人在这满月楼中打造了一间暗室用于存放金银和她平日里收集的稀罕宝贝。
此番上路,她自然要将带着宝贝一起走,邱管事让人装了满满的三箱子金银财宝,可依然还剩下了不少宝贝,她只好将剩下的宝贝让镖局押送前往江南。
她开这间满月楼吃到了甜头,她想等离开京城后,她便会去扬州,在扬州的开一间满月楼。
她信心满满,想去扬州大显身手。
季明瑶特地赶来送别,临走前还赠给了邱管事一句忠告。
“邱管事路上一切小心啊。”
邱管事只当是太子妃的一句关心,心中感激,连连道谢。
等到邱管事离开后,季明瑶感叹一番,“如今天下可不太平啊!”
京城附近有劫匪余孽出没,邱管事平安能去江南吗?
季明瑶看着马车拐入街角消失不见了。她再次回到满月楼的雅间。
英王妃问道:“季娘子便打算轻易放过那个恶妇人吗?”
季明瑶摇了摇头,“我已经提醒过她,让她一切小心。如今京城不太平,光明寨的余孽作乱,邱管事带着这些财物上路,无疑是给自己加了一道催命符。”
季明瑶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若不是她,月芙还有满月楼的其他的女子不会落得惨死的下场。放过她,那些枉死的冤魂谁来替他们申冤?不只是邱掌柜,那些害死月芙之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包括逃出刑部大牢的季乐瑶。
英王妃又问道:“可这里毕竟是青楼,你贵为太子妃开青楼,恐会遭人指摘,那些御史便不会放过这个弹劾的机会,还是交给我这个丧夫的寡妇来开青楼吧?”
季明瑶笑道:“我并非是想开青楼挣钱,而是想用这满月楼传递消息。”
“自古青楼和酒楼都是那些朝臣们聚会和消遣的好去处,只要加以利用,便能收集和传递消息,满月楼中的女子大多被邱管事卖给了达官贵人和富商做妾,那些从满月楼出去的女子在楼中素有相好的,时常回满月楼里看看,如此一来,便能收集情报,我虽然不能和太子去边关杀敌,但也想为他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季明瑶这番话更是让英王妃佩服得五体投地,她没想到季明瑶买下这间青楼,竟有大用处,是为了打听和收集消息。
“妾身实在是佩服太子妃。”
季明瑶笑道:“这还只是刚刚开始。正如王妃所说,若是长公主夺权,陆文瑾势必不会放过我。我要自救,但满月楼不只是收集传递消息,我还要培养暗卫。”
太子被派往边关,京城这边的局势难免会顾不上。
不仅仅是满月楼中,还有她请的那些织匠和绣娘,她请的是懂武艺的女子,她将那些女子交给慕晴训练,培养出一支属于她的暗卫。
边关之战太过凶险,战场之上局势瞬息万变,季明瑶想要培养暗卫,是想将裴若初离京之前留下的那些暗卫都还给他。
这便是季明瑶的打算。
英王妃突然跪在了季明瑶的面前,“有件事还请太子妃应允,这满月楼中有不少可怜女子,她们因为自小沦落风尘,被迫卖身,又被邱管事迫害,死在了英王手里。”
英王妃见过那些从王府抬出去的女子的惨状,真的太可怜了。
当初她在王府里没有地位,护不了那些可怜的女子,如今她在季明瑶的帮助下终于脱离了苦海,可楼里的姑娘们却仍然在受苦。
季明瑶将英王妃搀扶起身,笑道:“王妃请放心,我会善待楼里的姑娘们,会将她们的身契都还给她们,若是她们想留下,我也只会今后满月楼也只是展示才艺,绝不会让她们受到任何欺负,让她们再受委屈。”
英王妃感激地道:“我替那些姑娘们谢谢太子妃。”
那邱管事走了,小桃红是原来便跟着邱管事的下属,她是邱管事最信任的人,但邱管事却没将她也带走,小桃红是聪慧之人,知晓新来的管事肯定不会用以前管事用惯的旧人,小桃红收拾行李,前来向季明瑶辞行,季明瑶问道:“这满月楼里每日登台的才艺可都是你安排的。”
小桃红道:“是,都是小的安排的。”
这闻名京城的满月楼,除了靠江月芙吸引客人之外,这里姑娘们才艺也是一绝。
小桃红作为邱管事的得力下属,她除了负责请为姑娘们请教授才艺的老师,还负责姑娘们的妆容和舞裙,几乎满月楼里一应琐事都是小桃红一手操办。
既然满月楼不会再强迫姑娘们卖身,但今后若要传递消息,今后还要靠楼中有才情的姑娘们展示才艺吸引客人。
季明瑶笑道:“我给你涨一倍的工钱,你愿意留下来吗?”
小桃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想到季姑娘不但肯留下她,还愿意给她涨工钱,小桃红终于喜笑颜开,“多谢季娘子信任,多谢季娘子收留。”
季明瑶又道:“不仅如此,今后这满月楼的管事就是你。”
小桃红震惊不已,问道:“难道季娘子就不担心我是邱管事的人,不担心我生出异心吗?”
季明瑶摇了摇头,“用人不疑,再说我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让小桃红当管事也有她的考量,且不说她身份不便,她开满月楼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收集和传递消息,培养能为自己所用的暗卫,她平日不露面才更方便行事。
季明瑶又吩咐了楼中伙计几句,小桃红带着季明瑶去满月楼都转了一圈,刚上了三楼,便听到楼上雅间有女子在吵架。
如今大燕正在和鞑靼正在交战,鞑靼联合西域诸国一并攻打大燕,当初为了招揽客人,楼里进了一些胡姬女子,可如今正是两军交战的敏感时期。
姑娘们多的地方便有是非,偶尔拌几句嘴也实属正常,更何况那女子胡姬的身份。
今夜的原定这两个胡姬女子登台展示才艺,因为她们和中原女子的相貌模样不同,平日更得那些官宦子弟的喜欢,眼看着登台的时辰已到,她们穿着一身骑装,腰上挂着弯刀,扮出草原女子英姿飒爽之感,今夜的才艺是弹奏胡琴。
却因这身装扮太像鞑靼人,楼里的姑娘们痛恨鞑靼人,便发生了争执。
见到那两个胡姬女子腰间的弯刀华丽好看,慕晴总是觉得在哪里见过,便问道:“能将这弯刀给我看看吗?”
两个姑娘彼此看了对方一眼,这才将弯刀取下交给了慕晴。
慕晴仔细端详这把弯刀,梦地拍向自己的双腿。
季明瑶问道:“这弯刀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慕晴道:“这把弯刀我曾在
太子和太子妃大婚当天见到,行刺陆世子的那些大燕杀手的身上便是这样的弯刀,与这把刀极为相似。”
满月楼京城闻名,慕名而来的除了富商,朝臣,还有大燕皇室,最常年楼中的便是英王,还有华昭公主,甚至还有微服出宫找乐子的燕帝。
季明瑶唇角的笑瞬间便冷了下来,“将这两个可疑女子抓起来。”
就连满月楼中都混入了鞑靼的细作,只怕是城中已经偷偷潜入了不少鞑靼人。
两名胡姬被带走了,季明瑶问道:“鞑靼人既然与长公主和陆文瑾合作,又怎会杀陆文瑾灭口?”
她为自己倒了一盏茶,放在唇边抿了一口,便将茶盏放下,“听说那夜季乐瑶也寻了过去,还救了陆文瑾的性命。她又如何能从鞑靼人的手里救下陆文瑾?”
慕晴也疑惑道:“是啊,她无缚鸡之力,又如何能救下陆文瑾。”
季明瑶说了一个地方,“追风阁。”
若想知道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唯有追风阁的杀手才知晓,季明瑶听闻那夜陆文瑾断了双腿,性情大变,而季乐瑶背着重伤的陆文瑾,走了十几里路,便因救了陆文瑾的性命,颇得长公主的信任。
但季明瑶太了解季乐瑶的性子了,季乐瑶因为在沈府寿宴之上出丑,又被陆文瑾厌弃,在这种处境下嫁入沈家,必定处境艰难,季乐瑶必定会想方设法改变处境,季明瑶心中有预感,那夜或许还发生了什么。
就在季明瑶戴上兜帽,深夜前往追风阁。
一封从边关快马送来的急函连夜被送进宫中。
掌印太监冯宝深夜叩想了永和宫的拱宫门。皇帝搂着静妃正要云雨一番,突然被吵醒,心中暴怒非常,怒道:“滚进来。”
冯保小心翼翼地看着衣衫不整的皇帝,跪着将密信呈上,“皇上,不好了,阵前两军交战,太子中了鞑靼王的毒箭,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太子殿下晕倒了,我军仓皇后撤,只怕只怕边关一战,会”
会败。
冯公公不敢说,将那个“败”字,生生咽了进去。
第80章 第80章太子会以江山为聘,迎娶他的……
入秋之后,京城的天更是一天比一天凉。
因去年冬天缺少碳火,季明瑶又经常熬夜做衣,双手便生了冻疮,又痒又疼。今年汀兰便格外注意季明瑶的手,生怕她又像去年冬天那样双手,变得红肿不堪。
不仅为她准备涂手的香膏,听说季明瑶要出门,便赶紧为她披上了厚实的斗篷,生怕主子冻着。
而自从太子去了边关之后,季明瑶便一直早出晚归,即便能得到片刻的休息,她不是做衣便是看账本,每天都熬的很晚才睡,汀兰担心季明瑶的身体吃不消。
虽然姑娘不说,但汀兰知道季明瑶心中是思念太子的,她想让自己忙碌起来,没空去想太子殿下。
但姑娘买下满月楼,收集传递消息,甚至训练暗卫,都是为了帮太子殿下。
季明瑶吃的少,睡的也少,汀兰担心这样熬下去,身体会垮掉,便变着花样给季明瑶熬滋补的药膳,但季明瑶总是提不起胃口,只用了一点便放下了。
今日一早,汀兰便早早地排队去信奉斋买了季明瑶最爱吃的樱桃煎,但福叔的马车一到,季明瑶便将只咬了一口的樱桃煎放下,赶紧坐上马车前往追风阁。
汀兰捧着食盒苦口婆心地劝道:“姑娘还是再用些吧,从棋盘街出发前往追风阁还需一个时辰,姑娘先用几块点心垫垫肚子。”
“好。”季明瑶从帕子包了一块樱桃煎放进嘴里。
慕晴随行在马车旁,得到下属传来的消息,策马上前,回禀道:“禀告太子妃,刚接到消息,邱管事出城没多久便路遇山匪抢劫,那些山匪抢走了财物,邱管事也死在了山匪的乱刀之下。”
“知道了。”季明瑶用干净的帕子擦拭指尖,“邱管事死了,也在意料之中。”
即便邱管事舍弃了那些财物上路,她也会伪装成劫匪杀了这恶妇人。
可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一时又没想到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这邱管事出城不足两个时辰,便出了意外,这些山匪比她想象中来的更快一些,季明瑶沉思了片刻,她想不出其中的关键,便不再想了。但心中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只恐京城最近有什么大事发生。
她便对慕晴道:“请慕将军加派人手,护着母亲和阿弟安危。”
慕晴道:“好,太子妃请放心,属下定会护尤夫人和小公子安全。”
季明瑶刚喝了一口茶,慕晴便提醒追风阁已到。
她打起帘子,暗中观察追风阁周遭的动静。
这追风阁甚是神秘。
只在午夜才会开门,追风阁是开在闹市之中一间不起眼的铺子,平时周围都是包子点心铺,甚至被各类售卖鲜花首饰和糖人的摊位遮挡着半个铺面。若非是来让追风阁出任务,寻常路人根本就无法发现这个不起眼的铺子。
季明瑶心想这追风阁的阁主还懂得大隐隐于市的道理。
季明瑶一行人进了追风阁。
见铺子里一个五十岁左右的驼背老人正在打扫忙碌,阁中甚是冷静。
追风阁的规矩是来的人在花笺上写下任务要求,老人会将花笺塞入一个空心的木球之中,再将那木球塞进墙壁上的一个孔洞之中,那球便会滚进洞中,一个时辰后,便会有人接任务了。
这追风阁做的都是买凶杀人,兼售卖消息的生意。
因之前慕风奉太子之命与追风阁做过交易,又曾和那些杀手交过手,即便这追风阁藏得隐蔽,慕晴也知晓追风阁下落。
季乐瑶几次三番买凶杀人,季明瑶深受其害,今日也想要会一会这追风阁的阁主。
以前追风阁出任务,十回有九回都能成功,可没想到在季乐瑶身上连栽了四次,而追风阁中最厉害的两个杀手王虎和赵冬竟在一夜之间突然消失了,连尸体都找不到。
他们最后一次出现是在的怡红馆之中,追风阁的阁主钱五让人顺着怡红馆的线索查下去,最后在扬州的南风馆中发现了王虎和赵冬的下落。
可人已经被那些富商折磨得不成人样,他们的手筋被挑断了,武艺也已经被废了,又被那些变态富商折磨受到刺激,人也已经到疯了,一问三不知,嘴里只念着一个名字,便是太子殿下。
钱五爷更是大惊失色,没想到他的手下竟然得罪了太子。
而武艺最好的那几个手下全都折在了那次的任务之中。
那次的任务可谓是败的惨烈,季乐瑶出了三万两银子和一袋金珠,追风阁最顶尖的杀手几乎全部出动,五十人最后只回来了一个人,那个人还是被抬进追风阁的,只剩一口气,一句完整的话也没说出来,人便已经断了气。
阁主钱三心灰意冷,枯坐了一整夜,眼圈都红了,人手折损了大半,阁中剩下的杀手青黄不接,也大不如从前,勉强出任务也是败多胜少,追风阁名声受损。已经很久都接不到任务了。
那老翁指向桌上的花笺,示意季明瑶将任务写下。
季明瑶却直接将银票摆在桌上,“我想见你们阁主,想和他做一笔交易。这一千两银票是定金。”
见季明瑶如此爽快便给出了一千两银票,汀兰肉痛不已。
买下满月楼已经花了五千两,几乎将这锦绣坊开业以来所挣得的银子全都用完了,就连季明瑶手中的一千两银票还是同英王妃借的。
而姑娘说,这一千两只是定金,姑娘从哪里去弄来另外的五千两。
汀兰便害怕会回到当初那个连炭火都买不起的日子,她是穷人出身,也是曾过了苦日子的。她也并非是害怕吃苦。
只是她实在不忍心看到姑娘再回到当初,没日没夜地给人做衣,熬红了眼睛,手上生了冻疮,寒冬腊月,连买炭的钱都没有。
汀兰觉得有必要再提醒一下姑娘,她轻轻地扯了扯
季明瑶的衣袖,小声地说道:“姑娘,这银票是不是给多了”
那驼背老人见汀兰面露不舍的神色,生怕季明瑶会改变主意,一把按住了银票,“你可以见钱阁主。”
见汀兰满眼不舍,似要和那老人抢银票,慕晴将汀兰拉到一旁,小声问道:“兰儿,你可见到你家姑娘脖颈处的那把小小金钥匙?”
汀兰点了点头,但心中疑惑不知她说的金钥匙和一千两银票有什么关系。
慕晴眯着双眸,笑道:“那是东宫的库房钥匙。”
“什、什么?”
慕晴捏了捏汀兰的圆润的廉价,笑道:“就是说东宫库房内的珍珠玛瑙,珊瑚玉石,金银玉器,绫罗绸缎,孤本字画,应有尽有……”
汀兰大喜过望,震惊非常,“慕将军是说,咱们太子殿下竟然将东宫里所有的宝贝都给了咱们姑娘保管,也就是说姑娘坐拥无数财宝,金银财宝可任姑娘支取吗?还有这一千两根本就不算什么?对吗?”
汀兰喜极而泣,抓着慕晴的手都在发抖。
慕晴见小丫头又哭又笑,揉了揉她的头顶,笑道:“可不止如此,今后你家姑娘还要当皇后的,太子殿下如此喜欢的爱你家姑娘,只等殿下得胜归来,只怕会将这大燕江山当嫁妆给了你家姑娘呢!”
“太子殿下对姑娘真的太好了。”汀兰喜极而泣,流下了感动的眼泪。
真好啊,虽说姑娘从前遇人不淑,被陆文瑾百般折磨,如今终于得遇良人。
汀兰心中期盼着太子殿下早日得胜归来,姑娘能和殿下早日团聚。
汀兰觉得自家姑娘就是最好的,经过时间的沉淀,姑娘身上也带了沉着冷静,坚韧不屈的气度,就像冬日枝头的红梅,虽历经风雪,却傲然独立,于霜雪中绽放出最美的样子。
那老人收了银票,便在墙壁之上敲了三下,便对季明瑶说道:“贵客请稍等。”
这追风阁已经半个月都没接到任务了,阁里的兄弟们都快要揭不开锅了,他便替钱阁主作主见见这位小娘子,谈成了这桩生意。
一盏茶的功夫,钱五便从追风阁的暗室走了出来。
季明瑶也取下兜帽,看向钱五,“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钱五爷!”
钱五身得高大彪悍,这位彪形大汉,有一双精明的小眼睛,他出身行武,也曾上过战场,二十多年前,鞑靼发兵来袭,大燕为了避战,便派出长公主和亲。
钱五原本信心满满,等着杀敌立功,可没想到大燕皇帝竟然当起了缩头乌龟,向鞑靼求和,他一怒之下便离开了军营。
之后便开了这间追风阁,卖情报和做买凶杀人的交易。
他见过季明瑶,确切说是他见过季明瑶的画像。
当初季乐瑶买凶杀人,便是带着季明瑶的画像前来,因季乐瑶画技出众,画像中的女子与季明瑶长得一模一样,加之季明瑶生得明艳动人,令人见之难忘。
钱五第一眼便认出了季明瑶。
他的眼神很快便冷了下来,对那驼背老人说道:“这个任务我不能接,哑叔,将这一千两银子还给季娘子。”
老人不能说话,深深看了钱五一眼,依依不舍地将银票拿出来。
季明瑶说道:“钱阁主都不听听我到底想买什么消息吗?”
钱五看了季明瑶一眼,“姑娘想问之事定然是与我的某个雇主有关。但追风阁的规矩便是不可泄露任何一位雇主的消息。这也是追风阁的立足之本,规矩不可坏,姑娘的任务我接不了,请回吧!”
季明瑶却似并未听见,又问道:“我想知道太子大婚那日,季乐瑶雇请你们去救陆文瑾的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钱五听到季乐瑶的名字,便觉得头大如斗。
他神色不耐,对老人说道:“哑叔,送客。”
哑叔住着一根木拐,走的很慢,但每走一步,那拐杖便重重地叩击在地上,青砖地面为之震动。
慕晴看出这驼背老人虽然看上去已年过六十,苍白不堪,却身怀绝顶武艺,她挡在了季明瑶的面前,手紧握在剑鞘,随时打算拔剑与之决斗。
季明瑶将手放在慕晴的手上,摇了摇头,高声道:“钱五爷,追风阁的弟兄们要吃饭吧?”
钱五一楞,想到阁中兄弟,想到追风阁已经整整一个月未开张了,便觉得头疼不已。
那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已经整整一个月都没吃过一顿好的了,顿顿都吃冷馒头。
季明瑶的话戳到了钱五的痛处。
但规矩不能乱,否则这生意他也做不下去了。
季明瑶见钱五似有些动容,便又道:“我很敬佩五爷的为人,但这一千两只是定金,三日后,我便会将五千两银票奉上。”
哑叔听到五千两银票,眼睛一亮,他退到了一旁,满眼期待看向钱三。
“这六千两银票是想请钱阁主出山,替我训练暗卫。”
季明瑶直视钱五,“这样一来,钱五爷便充当暗卫的教头,换了个身份,便不算坏了追风阁的规矩。”
“这……恐怕还是不妥。”钱五爷还在迟疑,季明瑶却突然变了脸色,起身冷眼看向钱五。
“钱阁主虽说是拿钱办事,可也是阁下的人屡次三番害我性命,我不计前嫌,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和阁主谈生意,阁主却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便休怪我端了这追风阁,为民除害了。”
季明瑶言语犀利,句句似刀,看上去这般柔弱的女子却是喊打喊杀,钱五心中惊诧不已。
慕晴也拔出长剑,直指钱五,冷冷道:“钱五爷可知她到底是谁?”
“她是东宫太子妃。”
钱五脸色大变,他见识过太子的手段,追风阁因为季明瑶折损百余兄弟,就连王虎和赵冬也成了废人一个,这便是太子的手笔。
他便是再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敢与太子斗。
提起太子的名讳,钱五便心里发怵,下手太狠了。
季明瑶甚至未给他考虑的时间,慕晴便冷声道:“动手!”
兄长慕风跟着太子殿下去了边关,太子殿下担心季明瑶的安危,东宫三百暗卫皆听慕晴调遣,誓死护卫季明瑶周全。
只见数十名暗卫突然于追风阁屋顶现身,追风阁的周围都有巡逻的杀手,而此刻
钱五的那些兄弟们,已经被五花大绑带到了扔在了追风阁门前。
只听季明瑶缓缓道来,“如今钱阁主的这些兄弟们的命都在握着阁主的手上,阁主一句话便能定他们生死。曾经这些兄弟们跟着阁主并肩作战,感情自然此常人更亲厚。”
“还有这些年追风阁所得的银钱,也并未进阁主自己囊中,而是分给了昔日战死兄弟们的家眷。”
“钱阁主大义,令小女子好生敬佩!今日小女子前来,也是为了请钱阁主相助的。想和钱阁主谈笔生意,交个朋友。”
慕晴道:“太子妃少跟他废话。先动手。”
慕晴微微抬手,暗卫们都用手中的弓弩瞄准追风阁,和剩余藏在暗处的杀手。
那些暗卫手腕上绑着的弩箭在黑夜中绽出一道道银色的光芒。
只听嗖地一声,弩箭飞速朝钱五射出,钱五心头一惊,侧身躲过。
另外四支箭顷刻而至,钱五狼狈应对,拔出腰间的短刃,快速抵挡,只听一阵刀箭相撞的声音,四支弩箭被那把短刀撞开,掉落在地上的弩箭插进了钱五周围的地面上。
这竟是四连弩。
虽然钱五身手够快,快速躲过了射来的弩箭,却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漆黑的夜空中,唯有追风阁门前被风吹刮得晃动不止的风灯,发出微弱的亮光。
钱五眯着眼睛,细小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直线,眼神飞快地扫向屋顶。
他看到了那三十多名暗卫的双手手腕上都绑着小弩,而那些弩都是连弩。
若是弩箭齐放,他和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们都会被射成筛子。
他叹了一口气道:“是季乐瑶用石头砸断了陆世子的腿。”
“是她谎称自己是陆世子的救命恩人。”
季明瑶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起身对钱五行了个福礼,笑道:“谢钱阁主的消息。”
钱五却皱眉道:“太子妃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手段,实在令人惧怕。”
季明瑶冲钱五笑道:“我就当是钱阁主夸赞了。”
“对了,请阁主移步去满月楼,三日后,我会将五千两银票奉上。”
钱五拱手道:“太子妃好走。”
季明瑶戴上兜帽走出追风阁,却又突然停下,回头钱五一笑,说道:“若是钱阁主那满腔热情和热血还在,殿下正在边关迎战鞑靼蛮子,钱阁主可上前线,追随太子殿下!”
钱五大笑道:“人老了,刀也钝了,杀不动鞑靼蛮子了。”
季明瑶不再言语,冲他笑了笑,便上了马车。
但季明瑶说的话却一直在钱五的心头挥之不去。
他看向前方幽深的巷道,想起他当初他对朝廷对皇上失望,这才毅然决定离开军营。
他虽已老去,但心中亦有热血,当晚他便关了追风阁,鼓励阁中兄弟们去边关投军,追随太子殿下。
自己的力量虽然微薄,但也当是为大燕尽一份力。
后半夜下起了雨来,秋雨越下越大,打在马车顶上噼啪做响。
慕晴问道:“太子妃只需要将这个消息透露给陆世子,季乐瑶便必死无疑了。”
季明瑶点了点头,“季乐瑶在劫难逃,此事不必担心。但我有一点实在想不通,长公主和鞑靼王暗中合作,鞑靼王却要派人暗杀陆文瑾,长公主将陆文瑾看的如珍似宝,若是知晓鞑靼王派人行刺,他们之间的合作只怕是不能成了。既然如此,鞑靼王这般行事百害无一益,我实在想不通鞑靼王到底有何目的。”
慕晴道:“要是太子殿下在就好了。主子定有办法查到这其中的原因,或许是鞑靼王看陆文瑾不顺眼,想要除之而后快。”
毕竟慕晴自己便是看人不顺眼,便会将那人揍一顿出气。
季明瑶笑道:“调皮!”
慕晴随手在桌上拿了一块樱桃煎放在嘴里品尝一番,便觉得味道很不错,便夸了汀兰几句,便又将吃了一块,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说不定这鞑靼王和长公主之间有什么爱恨纠葛。”
季明瑶惊讶地看向慕晴,“慕将军高见。小女子佩服不已!”
慕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猜的,难道真的被我猜中了?”
季明瑶摇了摇头,“谁知道呢?不过当初长公主十五岁便和亲鞑靼,还是个懵懂无知少女,嫁过去没多久后,老鞑靼王便死了。之后便又嫁给了鞑靼王之子,鞑靼仇视大燕,和亲公主的日子必定不会好过。长公主孤立无援,据说曾向韩将军写过求救的血书,可未得到皇上的命令,韩将军又怎敢接回公主,再次挑起两国间的战争。”
“直到五年后,鞑靼王突然暴毙,长公主重回大燕,若是没有他人相助,长公主怎能顺利归国,这五年间到底又发生过什么?长公主是否真与现在鞑靼王有何感情纠葛,根本无从得知。”
“不过……”季明瑶对慕晴说道:“慕将军可有办法联系殿下?”
“当年长公主和亲鞑靼到底发生了什么。鞑靼人中定有知情者,请慕将军传信给殿下,让殿下调查此事。”
若是瓦解了鞑靼和长公主的联盟,说不定便能扭转大燕的败局。
“好,属下领命。”
窗外,“咚咚咚”声响传来,更鼓已经敲响了四声,四更天已过,季明瑶安排好了满月楼的一切,洗漱之后,这才上床睡觉。
刚睡下没多久,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阵嘶吼声,和刀剑碰撞的厮杀之声。
她猛地惊醒,从床上坐起来,赶紧披衣起身,着急推门出去,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慕晴正在指挥暗卫禁闭院门,把守宅院,防着贼人闯入。见季明瑶惊醒,便赶紧上前回禀:“是贼人进城抢劫,杀人放火。”
“贼人?”季明瑶突然想到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
她想到邱管事出城被山匪杀害,如今才想通这其中的原由,邱管事出城一个时辰便被杀,是因她带着大量的钱财引起了贼人的注意。
但也表明那些贼人早就潜伏在京城郊外,伺机而动。
贼人的目的到底又是什么?
慕晴见季明瑶神色凝重,一脸担忧,便宽慰道:“那些贼人并非是冲着咱们而来的,观他们进攻的方向,应是皇宫。”
皇宫?
季明瑶双眉紧拧,当初光明寨作乱便是为了救出逆王,裴若初去清河县剿匪,抓住了逆王之子裴寂。
可光明寨尚且还有两万余孽逃亡在外。
外头的那伙贼人定是光明寨的余孽作乱,可仅仅靠两万贼匪攻打守卫森严的皇宫,岂不是白白去送死,除非他们有内应。
季明瑶急切地问道:“近几日宫里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慕晴道:“皇上昨晚吐血了。”
季明瑶蹙眉沉思。
慕晴想了想又道:“皇后和一众嫔妃轮流侍疾。对了,应是皇上这回病得实在严重,长公主昨夜也入宫侍疾了。”
季明瑶越听,脸色便难看,“不好,只恐今夜皇宫有变。”
*
紫宸宫中。
燕帝得知太子中了鞑靼王的毒箭,跌落马背,生死不明,又得知鞑靼已经破关而入,不日就要攻下皇城,便又吐血昏迷。
等到燕帝再次醒来之时,以往跪在寝殿中的嫔妃已经不知去向,寝宫中连奉茶的太监都不见了。
他虚弱地唤了声:“冯保?”
“皇后。”
“静妃。”
根本无人应答。
他又是一阵剧烈地咳嗽,血沫子飞溅到明黄色的被褥之上,他见到那刺眼的鲜血,吓得用那沙哑的嗓音喊道:“来人,快唤太医,朕要吃药!”
他不想死,皇位他还没坐够。
“皇兄啊!”寝宫门突然被推开了,燕帝朝门首看过去,直见一位身穿粉裙的少女进了寝宫。
“是朝阳么?”
朝阳是他最小的妹妹,可他分明记得朝阳已经在三年前嫁人了,又怎会装扮成少女模样。
随着女子越走越近,燕帝才看清女子的面容。女子眼角生了鱼尾纹,
面容亦是十分憔悴,那身少女打扮便显得十分古怪怪异,让那张已经年老珠黄的脸更是黯淡无光。
“是平阳啊!”
燕帝松了一口气。
长公主封号平阳。
长公主坐在龙榻旁的兀子上,温声道:“皇兄,是我。”
“平阳,你来的正好,朕觉得五脏六腑都疼痛得厉害,你快替朕寻太医,朕要吃药,朕要赶紧好起来。”
长公主轻声叹息道:“可是皇兄好不了啊!”
燕帝怒道:“平阳这是何意?太医说朕只要精心调理,可再活二十年。”
“哈哈哈……”长公主突然大笑起来,“皇兄活不了,因为皇妹今夜便来取皇兄性命的。”
燕帝惊恐万分,不可置信地看着长公主,“你这是谋逆,来人啊!快来人!”
“谋逆?实在可笑,皇兄难道忘了,这皇位是如何得来了的么?”
长公主大笑着起身,步步逼近龙榻,话语中带着怒气,声声泣血,“皇兄的皇位是用的我的五年的血和泪换来的啊!哈哈哈……”
长公主笑的面容扭曲狰狞却眼中含泪,回想在鞑靼的那五年,眼泪大颗地坠下。
“这个位置皇兄已经坐的太久了,也该让给旁人来坐了。”
“毕竟当初若非是皇妹我,这个位置早就保不住了啊,不然皇兄也不会迫不及待将我卖给鞑靼人。我说的对吗?”
“皇兄也该将皇位让给皇妹我来坐了。不如现在皇兄便写下退位诏书,传位于我,可好?”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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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第81章为瑶儿补一场大婚,让她风光……
几天前,赵晋接到陆文瑾的来信,信中说裴若初的眼睛看不见,让他趁机除掉太子。
但赵晋却不敢掉以轻心。毕竟裴若初从无权无势的傀儡太子一步步夺权,从沈皇后的手中抢过监国之权,这绝不简单。
当初因为江月芙的死,他立下誓定不会放过季明瑶和裴若初,临行出发前往边关前,季乐瑶找到了他,说是长公主和镇国将军愿意助他一臂之力。为了替江月芙报仇,他投靠了长公主和陆文瑾。
太子德行有亏,给了他希望却又残忍剥夺了他所有的希望,这般言而无信之人,还德行有亏之人,自然不能再当储君,又怎能再成为大燕皇帝。
长公主有当女帝的野心,他自知自己能力有限,无法对抗东宫,但长公主要当女帝,自然会想方设法除去裴若初这个绊脚石。
如今边关大败,大燕军队退守山海关,太子替父亲征,而如今山海关关城守卫军中都是武德侯的人,太子前来相当于是自投罗网,赵晋一直在寻找最合适的时机,刺杀太子。
这一日,他安插在太子帐中的兵士来报,说到了夜晚时常听到太子的咳嗽声,太子禁闭营帐不出,还不许人探视,实在古怪至极,太子好似是病了。
赵晋不禁心中大喜,太子眼睛看不见,竟然又病了,看来时机已到,可对手是太子,赵晋不得不在再谨慎一些。
鞑靼兵在关外虎视眈眈,每天都来城门外骂阵,而自从太子来了军营之后,只是让慕风每日巡逻,并未有任何的打算作战的举措。
不过太子手里无兵可用,驻守山海关关城的都是他和父亲的人,这一点赵晋自是不必担心,只是担心太子会留有后手。
经过几天的观察,太子依然闭帐不出,赵晋终于按耐不住,这一日鞑靼兵又来城门前骂阵,赵晋便来帐前请太子出战。
太子依然不动,慕风推脱说道:“此时不是最好的迎战时机,敌我力量悬殊,死守不出才是最好的选择。”
太子不出营帐,他便打算逼太子出战。
连续三日他都来太子营帐前跪求,皆被拒绝。
为逼太子出战,赵晋让人在军营中到处宣扬,说是太子从未带兵打仗,惧怕鞑靼骑兵,当起了缩头乌龟,此次太子亲征,根本就不能扭转大燕的败局。宣扬鞑靼三十万骑兵所向披靡,很快就要冲入山海关,直捣京城,大燕就要灭亡了。
再将太子病重的消息传出去,大燕将士此前败过一场,士气低落,如今听闻恶耗,军中士气更是一落千丈。
赵晋心想太子应该不会再坐视不理,逼他出战。
果然,到了第三日,太子坐不住了,亲自带兵出城迎战。
而赵晋早就和鞑靼王暗中传信,将太子带兵夜袭鞑靼营帐的消息提前告知鞑靼王,鞑靼王只留老弱病残守在主营,主力军在附近的山头设下埋伏。
不出所料,裴若初果然中计,立刻带兵回撤,慌忙逃窜间,只见鞑靼王身骑战马飞奔而来,手挽长弓,于夜空中挽弓射箭,双箭齐发。
那鞑靼王师出神箭手,有百发百中的本事。
只见长箭破空,直逼马背上的太子而来,赵晋亲眼见到裴若初背后中箭。
那鞑靼王的箭上淬了剧毒,神仙难救。
“太子殿下!赶紧救驾!”
赵晋高声大喊,假装策马前去营救。
可太子中箭之后,不知从哪里来了一支二十人左右的援兵,领头的好像是一名年轻兵士,因离得太远,赵晋并未看清。
只见那人冲杀向前,甚是勇猛,竟然将周围的鞑靼都冲散了,他手中长抢飞掷而出,击中了鞑靼王的马腹,鞑靼王只好弃了战马。
场面顿时十分混乱,众人为救太子蜂拥而上,护着裴若初飞速逃离。
那小兵也瞬间消息在人群之中。
见一群人仓皇出逃的场面,赵晋只觉得十分好笑,太子打仗不行,溜得却飞快,这样的人又怎配当大燕的皇帝。
太子的第一次出战便已太子中箭,仓皇逃窜收场。太子营帐中的灯烛燃了一整夜,三个军医便在太子帐中守了一整夜。
眼见这一盆盆血水从营帐中端出来,赵晋等到了最佳的动手机会,他花钱收买了其中一位军医,得知太子已然中箭昏迷,病在旦夕,赵晋号令三百刀斧手打算夜袭太子营帐,今夜便杀太子,为月芙报仇。
他摸黑进入太子营帐,三百刀斧手已经拔刀守在了营帐外。
帐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赵晋越发的断定太子已然身受重伤,命不久矣。
他悄然靠近床榻,右手按住刀柄,正要拔刀刺向太子,但他要刺杀的到底是大燕的储君,大仇将报的兴奋和紧张,让他手心冒汗,甚至还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只听黑暗中发出一声“咔哒”。
赵晋拔刀的手一顿。
一个黑漆漆的洞口直指他的眉心。
赵晋的心猛地一跳。
裴若初冷声道:“赵晋,你总算是来了,孤等你很久了!”
赵晋心中大骇!糟了,他上当了!被太子算计了。
突然,营帐中灯烛骤然被点亮,帐中瞬间亮若白昼,紧接着帐外传来一声声闷响,他埋伏在帐外的百余刀斧手全都跪在帐外。
营帐上投出他们被打折脊背,面对太子而跪的清晰轮廓。
赵晋这才明白,这是太子为了设计诱他入局,这是一招请君入毂。
而此时赵晋看清了裴若初手中之物,吓得浑身汗毛倒竖。
对准他眉心的是一把火铳,与神机营的火铳不同,这把火铳短小便捷,可随身携带。
火铳那黑漆漆的洞口正对着的他的眉心,若他被火铳射中面门,便顷刻毙命。
他吓得两股战战,脊背生凉。
这时死亡靠近他时,本能的畏惧。
而裴若初也并不像是身受重伤,命不久矣的模样,只是面色看上去有些苍白,并无半分异常。
赵晋更是心灰意冷,双眸通红,眸中含泪,为什么天不助他,为什么天不助他杀太子!
“原来太子殿下早就怀疑了臣和父亲。”
裴若初手执火铳抵在他的眉心之上,“赵晋,你叛军背主,害死季将军和韩将军,罪该万死!这把火铳是季将军设计,你当初和鞑靼暗中勾结,将季将军的出战计划出卖给鞑靼之时,可有想过自己今日会死在季将军亲手设计的火铳之下!”
“死?”赵晋那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裴若初,“怪只怪季泽川有季明瑶这个妹妹。是季明瑶害死了他!”
“太子殿下,臣死不足惜,但太子殿下挡得主营中六万将士吗?大燕战败,主将战死,士气低落,如何能抵挡关外三十万鞑靼铁骑?”赵晋突然大声笑了起来。
“太子殿下可还记得当初对臣的承诺?殿下让臣娶月芙为妻,让臣带月芙远走高飞,可月芙却因殿下和季明瑶而死!身为储君却言而无信,又如何能取信天下人!裴若初你不堪为君!”
“鞑靼铁骑不日将踏破这关城,这里便会成为太子和六万铁骑的埋骨之地,也好叫天下人看看,他们的储君是多么无能!”
自从他决定投靠长公主,决定随父前往边关,走上了谋反之路之时,他便已然将生死置之度外,他活着唯一的目的便是复仇。
他只恨不能手刃仇人,只恨自己被太子算计,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恍然间仿佛又见到了心上人,一手古琴天下无双,琴棋书画,骑射投壶,江月芙无所不精,他从遇见过那般明艳动人,才艺双绝的女子。
可他还未真正拥有便已经失去了。
赵晋流下了痛苦的眼泪。“动手吧!”
他一闭眼都是江月芙在大婚当夜惨死的模样,他太痛苦了,太累了,只想求一个解脱。
裴若初却放下火铳,冷声道:“是你害了江月芙!”
赵晋突然睁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赵晋,嘶吼出声,“臣对月芙的真心天地可鉴,臣可剖心自证!”
“剖心?”裴若初轻嗤了一声,“你不配!”“孤问你,在你打算和江月芙离开京城的那天晚上,你在哪里?又做了什么?”
赵晋怒道:“臣同好友告别,相约去樊楼吃酒。”
他就要带江月芙离开京城,只恐怕今后再也不会回来。同好友相聚道别也
是人之常情,“难道臣做错了吗?”
裴若初从袖中拿出季乐瑶的认罪书,
“赵晋你行事鲁莽,刚愎自用,是非不分,出卖朋友,叛君背主,祸害百姓,致使边城百姓流离失所,妻离子散!你所犯之罪罄竹难书,百死莫赎!”
裴若初将那认罪的手书扔在赵晋的面前。
那赵晋去捡那封手书,看了那认罪书,面色惨白,崩溃大哭起来。
季乐瑶的认罪书中详细交代了她如何尾随赵晋去了樊楼,发现他要带江月芙离开京城,便跑去向英王告秘,将他和江月芙有私情之事打算私奔之事添油加醋告诉了英王。英王痛恨江月芙屡次欺骗于她,便在江月芙打算和他私奔的那日,将她打晕后强塞进了花轿。
而若非他宿醉后,第二日起得迟了,耽误了时间,江月芙说不定就不会落在英王的手里。
若不是他如此高调行事,非要同那帮狐朋狗友去樊楼喝酒,季乐瑶便不会心生怀疑,是他害死了江月芙。
“我不信,这不是真的……”
他怎能承受这般惨痛的结果,他心爱之人竟然被他害死的,这比杀了他更残忍。
但手书上有季乐瑶亲笔签名画押为证,容不得他不信。
赵晋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裴若初冷冷地道:“赵晋,你知真相后,可曾会后悔自己的自私莽撞?又可曾后悔你蠢笨如猪!你不仅害了江月芙,还害死了季将军和韩将军,是你害死了江月芙,是你配不上她!”
赵晋痛哭流涕,只听“咚”地一声响,赵晋以额头疯狂地撞击在地面,口中喃喃说道:“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甚至语无伦次,“我爱她疼她都来不及,我不会害她,是季乐瑶害我,季乐瑶该死,陆文瑾该死,他们全都该死!”
裴若初冷眼看着被撞得鲜血淋漓,痛苦不堪的赵晋,他大声嘶吼着,神色痛苦不堪,悔恨无极。
“看来你也已经猜到了,季乐瑶害死江月芙,是为了你父亲手里的兵权。”
裴若初看向帐外黑沉的天空,从一开始,长公主勾结鞑靼便打算自己称帝,而今夜他中了鞑靼王的毒箭,长公主已经为自己扫清了最后的障碍,只怕京城那边又大动作,这京城的天恐怕就要变了。
只恐瑶儿有危险,他要想办法尽快回京。
到此时此刻,赵晋如何还不明白,是季乐瑶和陆文瑾利用他对太子和季明瑶的仇恨,和他父亲手上的兵权,诱他走向谋反之路。
赵晋与之合作,为之效力之人竟然是杀害江月芙的人,没想到他不仅报错了仇,还反被仇人利用再利用。
悔恨的泪水混着鲜血落下,赵晋又哭又笑,状似疯癫,痛苦和悔恨都快要逼疯了他。
裴若初杀人诛心,这封认罪书便是诛心的利器,那锥心刺骨的痛比死更可怕。
而此时,沈璃和慕风已经解决了埋伏在帐外的百余刀斧手,进了营帐。
赵晋也突然意识到昨晚救太子的那员小兵便是沈璃,没想到沈都督竟扮成小兵跟随随太子进了军营,沈都督曾带兵剿匪,三大营中有不少将士都曾在沈璃的麾下效力,只怕这营中的六万将士中有半数人都倒戈向太子了。
沈璃面露鄙夷,身为武将,沈璃最恨的便是叛徒,是赵晋父子勾结鞑靼,害了季泽川,害了韩将军,连失边镇五城。
他冷笑道:“大燕战败,赵晋便是千古罪人,活该受凌迟之刑,殿下打算如何处置这个逆臣贼子。”
裴若初大手一挥,“拖出去,绑在柱子上,曝晒三日。”
赵晋自知犯了死罪,再无活路,心里的悔恨和痛苦要将他逼疯了,一心求死,拼命地磕在地上,“太子殿下,你杀了我!求太子殿下杀我!我犯下大罪,是大燕的千古罪人,我只求一死!”他声嘶力竭,血泪交织,见此惨状,营中众人才觉解气。
裴若初已经不耐烦再多看他一眼,赶紧让人将他拖了出去,任凭赵晋如何喊叫都无济于事。
沈璃气愤说道:“像这样的人,太子为何还要留他性命,赵晋该受千刀万剐之刑!”
裴若初摇头,“现在还不能杀,将来回京,此人还有大用处。”
沈璃疑惑不解,但想到几天前,京城传来消息,圣上担心鞑靼入关会攻进皇城,正同群臣商议要迁都蜀地避难。
皇帝要携妃出逃的消息不知怎的便传了出去,燕帝抛弃百姓,临危而逃的行为引得群臣激愤。
而就在此时,长公主宣布她会留在京城,会留下来守护百姓,抵御鞑靼。
百姓对皇帝失望至极,觉得他们拥护的皇帝甚至在还不如长公主一弱质女流。
加之原本长公主在百姓心中威望甚高,百姓都传长公主是观音转世,燕帝弃城避祸之事在一夜之间传遍京城,百姓拥护长公主的声音更是水涨船高。
这时,坊间传言当初长公主远嫁鞑靼,以一己之力搅乱鞑靼王庭,导致鞑靼五年内乱,长公主回到大燕,陆将军便大败鞑靼,长公主才是大燕的庇护之神,她为了大燕百姓牺牲自己,出嫁和亲,如今又以性命起誓要护住大燕。
一时间拥护长公主称帝的声音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沈璃心想这定是长公主在暗中推动,为自己造势,恐怕长公主已经按耐不住了。
沈璃问道:“难道殿下是想利用赵晋来对付鞑靼和长公主?”
裴若初颔首,又摇了摇头,“如今大燕仅剩六万将士,可用之人不足半数,况且与鞑靼作战又连输了两场。军中士气低落,无法取胜,眼下也没有取胜的办法。”
沈璃却道:“还有一个人。”
裴若初笑道:“沈都督想说的是镇国将军吗?”
沈璃笑了,没想到他和裴若初也能这般有默契的时候。
“镇国将军驻守西北多年,多年不曾回京,或许他并不知道长公主和鞑靼勾结之事。若是他肯出兵,或许可与鞑靼一战。”
但若是陆平宴支持长公主,那所谓的援兵便是大燕的催命符。
“对了,孤让你去查查季泽川可还活着。”
他曾让慕风去撬开了季泽川的棺木,发现棺材中只有一具无头尸,就连尸体也是残缺不全,几支断肢,根本就无法判断死者的身份。
“孤怀疑季泽川并没有死,而是在鞑靼军中。”
季泽川擅出奇兵,最是出其不意,若那一战他没有死,却又也始终没再出现,或许最可能藏身的地方便是鞑靼军中,混入军营,寻找时机。
沈璃心中大喜,若他真能找到季泽川,定要将这个好消息告知妹妹,他也很欣赏季泽川的将帅之才,希望妹妹和有情人终成眷属。
沈璃疑惑地看向裴若初,“难道殿下这箭伤是假的吗?金蝉脱壳,迷惑敌人?”
沈璃话音未落,裴若初便吐出了一口鲜血。
见到血中带黑,他讪讪说道:“看来这中箭也不似作假,太子殿下可真是太拼了。那鞑靼王的箭上有剧毒。太子中毒了?”
听说那毒是要命的剧毒,太子竟然可以撑这么久,沈璃对裴若初竖起了拇指,“殿下真乃勇士!”
裴若初冷笑道:“孤怎么觉得沈将军是在幸灾乐祸?孤很怀疑沈都督真的是来助孤的,还是想看着孤早死的。”
沈璃笑的奸诈。
裴若初咬牙切齿地道:“不要以为孤不知你心里想的是什么?沈都督的心里至今还未放下瑶儿,孤说的对吗?”
沈璃劝道:“太子别说话了,当心再吐血。”
裴若初瞬间冷了脸,怒道:“你是不是巴不得孤吐血吐死了?”
沈璃小声嘀咕,“你怎么知道的?”
“果然如此!滚!给孤滚出去!”
裴若初随手拿起一本书,猛地砸在沈璃的头上,“你们一个两个都盼着孤早死,等着孤的太子妃改嫁,是不是?都不安好心!”
慕风去帐外查看信鸽,取了鸽腿上的信,正要进帐回禀,却见太子和沈都督打了起来,太子边用枕头打边骂,沈璃却还在辩驳,“太子还是消停着些,当心毒发,药石无医。”
裴若初气得大骂,
“孤劝你早点断了心思,瑶儿是孤的,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是孤的,旁人休想染指。”
见裴若初又咳嗽吐了血,慕风头痛地按了按眉心,对沈璃道:“殿下受了伤,沈将军少说几句。”
沈璃一脸奸笑,“殿下最好能长命百命!否则……”
裴若初,“你是武将,放心,孤定能活得比你长!”
慕风哭笑不得,两个男人像幼稚鬼般吵架,太子气的满脸通红,“滚!赶紧给孤滚出去!”
裴若初对慕风道:“是瑶儿的信吧!拿来吧!”
原本被裴若初赶出去的沈璃突然去而折返,偷瞄裴若初手里的信。
裴若初侧身挡着信,快速看完了信,顿时满脸喜色。忍不住炫耀,“不亏是孤看上的女人,太子妃可真是太聪明了。”
他没想到季明瑶竟敢杀到追风阁,逼问出陆文瑾断腿的原因。
季明瑶来信是想让他查当年鞑靼到底发生了什么。
“瑶儿怀疑长公主和鞑靼王有过一段情。怀疑当年在鞑靼发生过什么。”
又想到军营中也抓了不少鞑靼战俘,他们说不定会知晓些什么。
裴若初正在出去亲自审问,却见一位老军医端着汤药进了营帐,板着脸道:“不许下床,喝了药,老老实实睡一觉,天大的事,明天再说。”
这老军医是徐明玉的师父。
一个月前,徐明玉回了钟南山去请师父出关,为太子治眼睛。
比起治病救人,贺玄对毒药最感兴趣,当初他将传授给徒弟徐明玉之后,他便隐居终南山中,和蜈蚣、毒蛇毒蛛等打交道,徐见徒弟哭肿了眼睛,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说她将太子的眼睛治坏了,时而能看见,时而看不见,老头最是疼爱这个乖巧胆小的小弟子,小弟子天分最高,又肯静下心来翻看医书,不怕苦不怕累,进深山采药研究各种药材。
当初裴若初听说贺神医之名,多次派人来终南山找人,为丽妃解毒,贺神医都不愿出山。
见小徒弟打击得不轻,好生安慰了一番,亲自下山为太子治眼睛,希望借此机会让徒弟重拾信心,得知太子去了军营,便又想办法混进军营中当了一名军医。
正好碰见太子中毒,正好贺玄喜欢研究毒药,便干脆医眼睛和解毒一起治。
还拍胸膛保证让太子多多受伤,多多中毒,他一定都给治好。
只见他指使其他三个军医,将十碗汤药放下,“太子殿下,喝药的时间到了。”
但这贺神医喜好下猛药,上次十多碗汤药灌下去,裴若初腿不能动了,在床上躺了十几天。
也正因如此,赵晋才以为他病入膏肓了。
突然,帐外传来了一阵喧闹之声,士兵骂骂咧咧。
慕风赶紧出去查看,只见几个士兵脸上都挂了彩,像是被人揍了一顿,被打得鼻青脸肿,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慕风问道:“发生什么了?”
那几个士兵深夜出去打探鞑靼营中情况,半途上被一个鞑靼兵突然袭击,被猛地扯下马背,揍得鼻青脸肿。
什么也没打探到,还没打得半死,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接连几天都遇到同一个鞑靼兵,神出鬼没,将大燕的士兵揍一顿。
那几个士兵忍不下这口气,那人来去无踪,他们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白白挨打,打不过,便只能骂几句出气。
几个士兵将实情对慕风告知。
裴若初听到几个士兵在帐外说的话,急切地道:“快让他们进来。”
那几个倒霉的士兵进了营帐,裴若初问道:“你们可曾见到了那个人的相貌模样,将他打人的经过详细说来。”
士兵说道:“那人脸上有一道很长的刀疤,面目狰狞可怕。”
“还神出鬼没,擅长偷袭。”
“不对,他速度太快,根本就看不清,他脸上确有一道刀伤,但他出手太快,根本就看不清,他们根本就没看清楚他的长相,只是觉得他出手太狠,便觉得他长得面目狰狞。”
说话的士兵眼睛都被打肿了,他因太过激动,正手舞足蹈形容当时被打的场面。
突然有一物从他身上掉了出来。
裴若初笑道:“拿过来看看。”
那肿眼睛士兵赶紧将掉在地上的一张羊皮拾起来交给太子。
裴若初看到那张羊皮让留的信,顿时喜出望外,对沈璃道:“沈都督,想办法联系陆平宴,让他带兵驰援。”
“另外,今夜咱们便启程前往京城。”
沈璃问道:“那偷袭士兵的鞑靼人可是季泽川。”
裴若初笑道:“正是。”
季兄和瑶儿从来都没让他失望过。
“那季泽川信中写了什么?”
裴若初道:“陆文瑾的身世。”
沈璃惊讶说道:“难道陆文瑾真是鞑靼王的儿子?”
裴若初却道:“等回京揭晓真相,自然知晓。”
沈璃策马追上了裴若初的马车,“咱们此番回京,没有合适的契机,只怕是自投罗网。”
季明瑶信中所说长公主已经控制了皇宫。
裴若初道:“季将军和韩将军战死,赵晋亲自护送二位将军的棺木回京!迎忠魂归国,谁敢阻拦!”
他好想好想瑶儿,等到一切结束,他定要为瑶儿补一场大婚,让瑶儿风光出嫁。
又对沈璃道:“沈都督在此驻守,孤一人回京!”
沈璃还打算和他抢瑶儿,简直做梦。
第82章 第82章废太子,拥立女帝
京城,纱帽胡同。
这一夜,劫匪闯进城中抢夺,季明瑶让慕晴禁闭家门,守住家宅,防贼人攻进宅院。
她一刻也不敢阖眼,始终将心弦绷的紧紧的,外面杀喊声不断。
季成宗不敢睡,又担心姐姐会出事,便拉着姐姐躲进了母亲房中,孩子心思简单,只要看着一家人在一起,平安无事,才能放心。
熬到了后半夜,季明宗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终于熬不住,靠在母亲的怀里睡着了。
外面杀喊声震天,尤氏将季明瑶搂进怀中。季明瑶宽慰母亲,“母亲,你先睡吧,女儿来守着,女儿不怕。”
尤氏虽然不知道季明瑶到底在做什么,但她的心里有
种预感,季明瑶在做一件大事。
他们能住上这间大宅子,季明宗能请最好的老师,她能用上最好的药,还找来神医替她调养身体,这都是女儿的功劳。
尤其是近一个月以来,季明瑶每天早出晚归,尤氏精心为女儿太过忙碌难免会忽略了自己的身体,她亲自下厨为女儿做饭,可每天都见不到人,她便让汀兰准备了食盒,将饭菜送去。
可饭菜每天都剩了许多,眼看着女儿越来越瘦,尤氏心疼不已,她自觉从前自己对女儿亏欠太多,如今便想百倍千地对女儿好,将以往的亏欠疏忽都补回来。
她犹豫了半响,这才鼓起勇气说道:“阿瑶是不是有个相好的?这才舍不得回家。”尤氏脸都憋红了,这才强忍羞耻说出来。
季明瑶听了母亲的话,一时未反应过来,见母亲紧张难安,宽慰道:“母亲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母亲的继母秦氏不许她识字读书,母亲从小被教的全都是妇德女训,脑子里都是以夫为天,遵守妇德,
当初母亲能鼓起写下休书,已是用尽了所有勇气。能问出这句话,不知内心又经历了何种煎熬。
尤氏虽然未曾看见季明瑶和男子来往,但季明瑶毕竟是她亲生,自然能感觉到女儿的身边有个男人。
不成婚却有了男人,像尤氏无数次试图说服自己,但还是心里接受不了,尤氏心疼女儿,心疼季明瑶定是因为陆文瑾的缘故,她这才不想成婚。
她不忍女儿再受委屈,又怕女儿吃亏。
尤氏内心纠结又矛盾,她急得眼睛都红了,“母亲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母亲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好,能得到幸福,切莫因为之前真心错付,遇到了错的人,便将自己彻底封闭起来,更不能因为母亲的不幸,因为母亲和你父亲成了一对怨偶,你便再也不相信男人,甚至再不愿成婚。”
“那个……”尤氏支支吾吾,半响才道:“有人不计较阿瑶从前的那段过往,也不在乎阿瑶与人相好过,他说愿意等阿瑶。”
季明瑶道:“是齐宴吧?”
尤氏惊讶问道:“原来阿瑶都猜到了。”“四郎一直在等阿瑶。阿瑶真的不再考虑他了吗?”
季明瑶摇了摇头。
尤氏叹道:“那孩子也是个倔性子,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一直关门苦读,如今总算高中。张榜那日,你不在家,我还特地去看过,他考中了状元。”
尤氏说起齐宴满脸喜色,那孩子勤奋又肯努力,对女儿也是死心塌地,可不知为何,季明瑶就是看不上他。
“揭榜那日,京城那些富商官宦都来榜上捉婿,见四郎生得相貌俊美,又是状元郎,人家都想将他捉了去。的齐宴眼睛不好,看不清路,好不容易狼狈地从人群中挤出来,那洗白的青色长衫都给撕破了,他被扔了一身的香袋荷包。还被一枚玉佩砸肿了额头,他满头大汗,好不容易摆脱了他们,被挤到我跟前来,发现你没来……”
尤氏想到那双炙热明亮的眼睛,瞬间便暗了下去,满脸写着失望。就连她也心中动容。
“多好的孩子啊!他满心满眼都是你,一直等着你,生怕自己配不上你,等到高中状元后才敢来找你。”
尤氏仍然不死心,又问道:“阿瑶真的不再考虑四郎了?”
这几日,季明瑶一直忙于训练暗卫,忙于锦绣坊的生意,而当初他们从清河县回到京城之时,齐宴便已入了东宫成了幕僚,也很少再来寻她,她猜测应该是裴若初找过齐宴,两人之间应是有什么约定,但齐宴入了东宫之后,裴若初并未为难他,而是给予任用提拔的机会。后来她从沈府替嫁东宫,即便齐宴当时不知,之后定然也会知晓。
齐宴如今又对母亲提及此事,恐怕也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裴若初出事了。
而只有太子出事,长公主最后的顾虑没了,才会心无旁骛地攻进皇宫。
得知裴若初出事,季明瑶心急如焚,“母亲,我已经嫁人了。”
“什么?”尤氏惊得失手打翻了茶盏,“嫁了?什么时候嫁的?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家中有几口人?是做何营生的?女子嫁人是关系到一辈子的大事,我女儿出嫁连我这个当娘亲的都不知,果然阿瑶还是怨母亲当初对你的种种,不愿原谅母亲吗?”
尤氏伤心得直抹眼泪,女子这辈子成婚就只有一次,她的女儿生的这般好看,穿上嫁衣必定美若天仙,定是最幸福最美丽的新娘,可她身为母亲,竟然没见到亲生女儿穿嫁衣的模样,就连出嫁都不知。她如何能不伤心难过。
尤其担心季明瑶像她一样所托非人,担心女婿待女儿不好,像她嫁错了人,怕女儿会痛苦一辈子。
“我的女儿嫁了人,我却连送女出嫁的机会都没有。”
季明瑶握住母亲的枯瘦的双手,看着她的眼睛,“不是的,女儿又怎会不愿意让母亲送嫁,只是这个中曲折一时半会说不清楚,等过两日,女儿忙于手头上的事,一定将大婚当天的详细经过都告知母亲。”
尤氏心想木已成舟,女儿已经嫁人之事无法改变,但见女儿提起那位神秘的夫君,满脸洋溢着喜色,尤氏便觉得女儿应是过得幸福的,这才稍稍放宽心。
季明瑶好不容易安抚了尤氏,侍奉母亲用了汤药,便赶紧出去查看。
慕晴前来回禀,“如今劫匪闯入城中,京卫队已经出动抓捕劫匪,街上到处都是抓人的锦衣卫,外面越发混乱不堪,街上已经死了不少人,宫里的消息也传不出来。”
季明瑶面色凝重,“区区劫匪余孽竟敢进攻皇城。而东宫掌管卫队,劫匪突然闯入京城杀人,京卫队快速出动剿匪,但锦衣卫加入之后场面却越发混乱,恐怕锦衣卫真正听命的应该是长公主。劫匪进攻,锦衣卫名为阻拦,实则是为了控制皇城,长公主勾结劫匪,串通锦衣卫,宫里的禁卫军只怕守不住。”
这时,一阵寒风吹过,树叶簌簌而落,天气越来越凉,只怕再过几日便要下雪了。
慕晴迟疑了许久,终于说道:“阿瑶,关城传来消息,太子带兵夜袭鞑靼大营,被鞑靼王射落马下,身中剧毒。”
季明瑶不假思索直接道:“假的。”
“他放出这个消息是为了迷惑长公主,太子殿下定然另有图谋。”
慕晴却道:“可鞑靼三十万铁骑,大燕只有六万将士,经过边关一战后,士气本就低落,如何能抵御三十万大军。”
其实季明瑶也很担心,听了慕晴的话心里更是忐忑不安。
虽然她拿到了季乐瑶的手书,有了对付赵晋的办法,但鞑靼兵怎么般,又该如何退兵?
季明瑶不懂打仗,不知这两军对战之事,想着太子此去关成,要防着赵晋背后算计,又要抵挡鞑靼来袭,必定十分艰难。
战场之上凶险万分,季明瑶心中担心烦闷,但越是这个时候她便越是不能自己吓唬自己。
“战场之事,我相信殿下定然会有办法,而我们要做的事便是将京城的最新的消息传递出去,不给殿下拖后腿。”
不知今夜宫里到底会是怎样的结果,长公主攻进皇宫,便是长公主取胜,局面便会变得更加的棘手。
边关在打战,若是这个时候再发生内乱,更多的百姓会受苦。
*
燕帝重病缠身,平日纵情酒色,身体已经被掏空了,先是听闻太子中了毒箭,鞑靼就要攻破京城,杀进皇城。
他弃京城去蜀地遭群臣反对,还没来得及谋划,他便又病倒了,醒来之后,偌大的空旷的寝殿中只有长公主在他的身边。
他曾经那样乖巧的皇妹,此刻竟然完全好像变了一个人。竟然控制了紫宸宫,他着急换人,却无人应答。
燕帝险些一口气喘不上来,他憋得满脸通红,“平阳,你……”
长公主替他抚着胸前,终于将那口气顺过,燕帝大口喘气,怒道:“你这是谋逆……是谋逆!”
长公主笑道:“皇兄,我方才又救了你一命。”
燕帝生气动怒,激动得大声地咳嗽了起来,胸口发闷,五脏六腑都剧痛难忍。那苍老嘶哑的声音说道:“替朕请太医,给朕药,朕不想死!”
长公主的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碗汤药。燕帝急切地想要去夺那碗汤药,却见长公主抢先将一整瓶白色的粉末都下进了汤药之中。又笑看向燕帝,“皇兄,喝了这碗药,便不会再痛苦了。念在我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皇妹可不计前嫌,让皇兄走时没有一点痛苦。
长公主将那碗汤药递到燕帝的嘴边,“皇兄,平苦喝药了。”
“不,皇妹你不能杀朕,你这是弑君弑兄,犯下忤逆之罪,天理难容!”
长公主死死地捏住燕帝的下颌。想将这碗汤药灌进去,燕帝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那碗汤药打翻在地。
“传位诏书朕是不会写的,朕六个儿子。皇位也轮不到你的头上。女子又如何能当皇帝,朝中大臣也不会服你!”
汤药被打翻,那碗滚烫的汤药泼在了长公主的手上,可她却丝毫不觉得疼。
手背上被烫红了大片,她却大笑道:“多亏皇兄提醒了我,皇兄后宫妃嫔无数,除去太子和谋逆的肃王,皇兄还有六个儿子,若皇妹继承了皇位,皇兄的六个儿子便成了皇妹的心腹大患。”
长公主高声道:“唐将军,将人带进来吧!”
寝殿的门被打开了,锦衣卫指挥使唐晟大步迈进了殿内,对手下的锦衣卫道:“将四位皇子请进来。”
他所谓的“请”,是让人五花大绑将四位皇子绑到了皇帝寝宫。
燕帝的六位皇子中,有两位已经去了封地,剩下的四位皇子都还未出宫立府,锦衣卫控制了禁卫军,深夜闯入四位皇子的寝宫,将他们拖下床,再将他们绑
了来。
四位皇子不过才及弱冠,哪里见过这般场面,此刻已经吓得哭爹喊娘,跪着挪到龙榻前,跪父皇救他们。
长公主笑道:“若皇兄一人上路难免觉得孤独,有这些皇子嫔妃相伴,黄泉路上也能有人相伴。”
“哦,对了。”长公主突然开口说道:“赵王和晋王也正在赶往京城的路上,他们听说父皇病危,个个都很孝顺,连夜从封地出发前往京城,可他们不会知道本宫再在路上设下了埋伏,两位王爷只怕已经被万箭穿心,身首异处了。”
燕帝想要挣扎着起身,却又倒在了床上,神色痛苦,泪流满面,“皇妹,当初让你和亲是父皇做的决定,与朕无关啊!而自你回京之后,朕为了弥补你,也为你寻得好郎婿,也在尽力地在补偿你!”
“补偿?实在好笑,”长公主冷笑道:“皇兄不要以为本宫不知,当初和亲,是你在暗中促成此事,当初你贪图享乐,暗中残害兄弟手足,太子被你害死后,父皇便只能立你为太子,你无德无能,当太子时依靠母后为你出谋划策,母后死了,你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将我推出去,让我和亲鞑靼,这是你一手促成的。”
长公主眼中似有泪光闪烁,“可惜我也被你骗了,我出嫁前,你哭成了泪人,可笑那时,我以为你是真心疼爱我。五年,整整五年,我都盼着我的皇兄能接我回去,我的哥哥能带我回家,可是你没有!”
长公主的眼中蓄满眼泪,泪水终于溢出了眼眶,“你不知道我在鞑靼这五年,每一日都身处地狱,每时每刻都是煎熬!我失去了一切!”
那个爱笑胆小的少女死在了鞑靼王庭,活着的只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她这具身体已经肮脏残缺不堪,和亲鞑靼的五年,她失去了两个孩子,留下了一生都无法治愈的痛苦和伤害。
“五年后,我拼尽全力,终于回到大燕,可皇兄却想杀我!”
若非她和现任鞑靼王做了交易,鞑靼王派人一路保护,而她在回国之前,便买通了大燕最有名的相术大师,大师懂天相,知晓大燕干旱数月,不久将要下雨。
她回到大燕后不到五日,果然天降甘霖,接连下了好几场大雨。
在让人在暗中引导百姓,加之她请观音像,每月都去在白马寺礼佛。
民间传出她是观音转世,让这场大雨说成是她归国带来的。
她回大燕之后,事事谨慎低调,闭门不出,只为钱财,却从不争权,终于燕帝假老对她放下了戒备之心。
燕帝也确实为她指了一门好亲事,寻了一位好夫君。
与陆平宴成婚后的那一年,是她最快乐最幸福的一年,她那时便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待字闺中之时的那天真浪漫的少女。
可仅仅只一年,陆平宴便自请前往西北,一去便是二十多年。
除了每年年节回来,但从不回府过夜。后来竟然连年节都不回来了,她后来才知道陆平宴在意她在鞑靼的过去,嫌弃她?
她先后嫁过两任鞑靼王怀疑陆文瑾不是他亲生,这才自请离家。
不过好在,她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对爱情充满了美好幻想的少女,陆平宴出走后,她消沉了一段时日,但很快就振作起来,自此之后也将自己的心封闭起来,再也不对任何人打开。
而从那之后,她也彻底看明白,情爱会烟消云散,真心也是有条件的,唯有权势和富贵才能被握在手里。
而给了她一位如意郎君,却又将这一切残忍夺去的正是燕帝。
她后来才知道,她的皇兄根本就没放下对她的戒心,虽然陆平宴打赢了二十年前的那一仗,也给了陆平宴兵权,封他为大将军,可却防着她和陆平宴,有意破坏和挑拨她和陆平宴,使他们夫妻不和,彼此防备。
给了她最美好的感情,却又亲手将其夺去,这才是最残忍的。
“皇兄,我本已一无所有,尽数失去,可你却仍不愿放过我,将我逼上了绝路!这都是你逼我的,你有今日这般下场,也是你应得的。”
她擦干眼角的泪,对唐晟吩咐道:“动手!”
“不要——”
锦衣卫手起刀落,四位皇子的求饶声此起彼伏,皇帝声嘶力竭,想说话呕出大口鲜血,重重地倒在床榻之上。
长公主上前去探他的鼻息,发现他气息微弱,已然奄奄一息,长公主又道:“皇兄,我差点忘了告诉你了,陈美人和李才人已经诊出一个月的身孕。”
她再送燕帝最后的催命符,于是她一字一句缓缓说道:“来人,赐陈美人和季才人白绫。”
两位美人被人强行拖了来,跪在寝殿外不断地哭喊求饶,两位锦衣卫高声道:“两位娘娘请上路!”
陈美人和李才人才发现拐怀中身孕,欣喜若狂,一心想着母凭子贵,可没想到等到的是长公主的白绫。
两位嫔妃哪里肯就死,拼命挣扎着哭喊求饶,嗓子都喊哑了。
燕帝听到惨叫声,已经说不出话来,面色痛苦不堪,嘴角不停地溢出鲜血来。
长公主高声道:“动手!”
两位锦衣卫握住白绫,缠绕在两位嫔妃的脖子之上,再用力地勒紧,直到她们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放弃了挣扎,终于倒在了地上。
而两位嫔妃的哭喊声停了,燕帝拼命对殿外的方向伸出了手,大口大口鲜血往嘴角涌出,最后浑身抽搐,挣扎了一会,才终于气竭。
唐晟见龙榻之上的燕帝已经没了动静,赶紧走向前去,去探他的呼吸,而后退下,跪在长公主的面前,“公主殿下。”
“不,女皇陛下,皇上已经去了。”
殿外的锦衣卫也全都跪在宫门外,高声道:“请女皇陛下继位称帝!”
“请女皇陛下继位称帝!”
回声阵阵,响彻整个皇城。
天快亮时,只听从皇宫内传来几声钟响,季明瑶问道:“这钟声是何意?”
慕晴道:“皇帝驾崩。”
季明瑶心中大骇,“是长公主得手了。”
而正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急切地敲门声。
慕晴紧张得握住了剑柄,让暗卫随时准备迎战。却听门外之人道:“阿瑶,是我。”
听到是齐宴的声音,季明瑶让人打开门。
齐宴喘息未定,突然拉着季明燕的手,“阿瑶,快,赶紧随我离开京城!长公主发动宫变,陛下和几位皇子都死在宫变中,要下令封锁城门,咱们要赶紧离开京城!”
见季明瑶仍在犹豫,齐宴劝道:“太子遇险,东宫已经不能再庇佑阿瑶了,阿瑶,你知道的,若长公主继位,陆文瑾得势,恐怕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季明瑶道:“好,我跟你走。”
第83章 第83章让你抛去替嫁身份,风光出嫁……
齐宴虽然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并未有半点武艺。
但当初他进东宫幕僚时,对待上司自是敬重恭敬,对待同僚始终温和谦逊。
无论是在东宫当值的同窗,还是与一起读书的同窗,都与之相处融洽,与他相处结交的人皆对他颇为夸赞,齐赞的人缘也是极好。
又因才学出众,勤奋刻苦,被谢首辅收为门生弟子。
昨夜劫匪闯入,城中大乱之时,他正在老师家做客,谢首辅看中他的人品才华,想要培养他当接班人,知他高中状元,只等授官,朝堂之事便并未避讳他。
长公主发动宫变,血洗皇城,皇嗣被屠戮殆尽,燕帝也已经被逼至死。
宫中有消息传出,几位内阁大臣深夜到访,与谢首辅商议长公主夺位称帝之时。
昨夜长公主杀掉皇嗣,逼死燕帝,早已留有后手,将所有皇嗣和皇帝之死都推给了劫匪。
为救出昔日主子永王,林棠给陆文瑾下了绝嗣药,又趁带着玉儿出逃,光明寨的文铮先生抓了逃亡在外的林棠和玉儿。
用陆文瑾唯一
的儿子玉儿相要挟,文铮先生借长公主之手救出关在皇宫地牢里的永王。
长公主自然不甘心被利用,假意与文铮先生合作,借助劫匪和锦衣卫对付守卫皇宫的禁卫军。再行反杀之计。
她图谋许久,苦思如何才能除极擅谋略的太子,直到沈皇后让太子替父出征,季兰辞献计太子失明。
她便传信去关城,让赵晋想办法除掉太子。
等到太子中箭的消息传到京城,除去最后的隐患之后,联合劫匪和锦衣卫攻打皇城。
但她早已将永王的关押之地已经转移至一处埋了火药的地宫之中,等到劫匪和禁卫军战至力竭之时,她早就派荣升带着百余绝顶高手藏在锦衣卫之中,趁机强夺玉儿。
她发动宫变,杀尽皇嗣,在事发之后,全都推给了那些劫匪。
这便是她的谋划。
大燕皇室没了继承人,而德高望重,受百姓爱戴,平定匪患有功的长公主便成了皇帝唯一的人选。
这场宫变持续了三个时辰,等到四更天过,快要天亮之时,长公主已经控制了皇宫,派出禁卫军和锦衣卫杀尽了地宫里的劫匪,永王被困地牢二十年,终于在一声爆破声中,与他的一众逆党贼子长埋地下。
机关算计,仍未出得地宫半步。
长公主成为这场宫变的唯一赢家,二十年费心筹谋,终于如愿以偿。
谢首辅将这一切告知齐宴,齐宴问道:“老师真的相信昨夜是劫匪闯入宫禁,长公主是去救驾的吗?”
皇子被屠杀殆尽,皇帝被逼死,最后获益者都是长公主,齐宴觉得幕后操纵这一切的都是长公主。
谢首辅却道:“是真是假都已经不重要了,老夫只知皇嗣诛杀殆尽,长公主在民间的声望极高,且朝中大臣支持长公主之人众多,况且大燕强敌环伺,为了大燕的稳定,为了百姓不再受苦,拥立长公主称帝是眼下唯一的选择。”
如今大燕和鞑靼正在打仗,外患未能解除,若是又引起宗室相争的内斗,大燕恐怕才会真的撑不了多久了。
而无论是战乱还是内乱,受苦的也只有百姓。
齐宴急切说道:“太子殿下替父亲征,虽被鞑靼王毒箭射中,生死未明,但仍有生的可能,我等为人臣子,应当拥立储君继位。”
谢首辅叹道:“难道你认为太子还有机会活吗?且不论鞑靼随时会攻入关内,太子不敌鞑靼铁骑,便是长公主把持皇宫,势必会对太子赶尽杀绝,又怎会让太子活着进京。”
即便是太子真的活着,可与鞑靼一战,太子落败中箭是事实,一个打了败仗失了民心的君主,又如何再取信天下人。
太子已经注定败局,江山已经落入了他人之手。
齐宴听了不免觉得心灰意冷,想到那帮朝臣为了江山为了大业,定要拥立长公主为帝,可如此一来,长公主登基,陆文瑾便会被册封太子,陆文瑾恨透了太子和季明瑶戏耍欺瞒,他势必不会放过季明瑶。
齐宴想趁如今宫中局势未明,长公主和陆文瑾为了稳定朝局,暂且无暇顾及季明瑶之际,赶紧让人准备了马车,去纱帽胡同的那座宅子中寻季明瑶。
他定要想方设法,拼尽一切也要说服季明瑶,将她送出城去。
但好在季明瑶答应了,就连齐宴都没想到事情竟会如此顺利。
季明瑶连夜让人简单收拾了行李,抱了熟睡的阿弟,让汀兰扶了母亲,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涂黑了脸,乔装成农妇出城。
齐宴已知晓季明瑶替嫁东宫,裴若初临行前向皇帝请旨册封季明瑶为太子妃。
如今太子为国征战,生死不明,齐宴自不愿占季明瑶的便宜,便扮成季明瑶的哥哥,二人便以兄妹相称。
为了低调不惹人怀疑,季明瑶坐牛车出城。
今夜劫匪闯入,城中混乱,隶属东宫的京卫队出动,已将街上的剩余的劫匪都清理了干净,街上虽然都是兵士,但京卫队听命于太子,且有暗卫在暗中护卫,季明瑶一行人出城很顺利。
等到远离了城门,到了十里长亭,季明瑶突然道:“停车。!”
此刻出城,他们乔装成农人,生怕被长公主的人发现,便由齐宴驾车,齐宴停了车,掀开车帘,问道:“阿瑶,发生什么事了?”
季明瑶道:“四郎,谢谢你冒着性命危险将我和家人送出城去,如今母亲和阿弟都已平安出城,我已无后顾之忧,慕将军会护送四郎还有母亲前往金陵暂避。”
如今天下打乱,若是无法退敌,将来鞑靼铁骑攻破皇城,天下百姓无处避难,但那时,人人皆无法保全,思及此,季明瑶面带忧虑,眉心紧拧至一处。
她已经飞鸽传信至关城,以裴若初的谋算,必定不致轻易落败,她不信裴若初已死。她要为裴若初铺平回京之路,等他归来。
慕晴很快便意识到不对劲,“季娘子这是何意?”
季明瑶坚定说道:“我要回京城,我坚信他不会死,他一定会回来的。”
但如今长公主已经控制了皇宫,必定会严防死守,京城的消息传不出去,只怕太子手中的京卫也保不住了,但那时,太子在京城便无人可用。“我要守在京城,接应他回京。”
“可……”慕晴心中迟疑,她这几日试图联系兄长,却根本联系不上。就连慕晴都没有信心太子是否还活着,可她深知季明瑶对太子的情谊,不忍心戳破看季明瑶难过,便将剩下的话语都咽了进去。“那属下陪着娘子,护着娘子,与娘子一道等着太子回京。”
季明瑶摇了摇头,“不用了,如今天下大乱,这逃亡之路依然不安全,我唯有将家眷托付给慕将军,有将军一路护送,我才能放心,再无后顾之忧。才能放手做想做之事。”
“还有这是命令。”
当初太子将慕晴和暗卫都留在她的身边,让东宫众人都听从太子妃号令。
慕晴内心虽有不舍,但身为暗卫,不可违抗主子命令,况且这也是太子的命令。
慕晴红了眼圈,跪在季明瑶的面前,“属下领命!”
只见季明瑶从手腕上取下一个细银镯子,镯子上缀着一个小小圆珠,她将那圆珠子取下,放在嘴边吹响,那圆珠子竟然是个小哨子,只听哨音一响,远处马蹄声传来,只见一人身穿黑衣策马奔驰而来。
那人正是追风阁的阁主钱五。
季明瑶唤道:“钱阁主!”
慕晴没想到就连一向桀骜不驯的钱阁主竟然也听从季明瑶的命令。
季明瑶知慕晴心中疑惑,也为了让她放心,解释道:“这世上最牢固的关系不只是主仆关系,钱阁主如今是我的债主,我还欠钱阁主的五千两银子未还,他承诺在这期间保护我的安危。”
慕晴知晓钱五的武艺不在她之下,有钱五保护季明瑶的安危,慕晴才放下心来,护送尤夫人母子前往金陵。
季明瑶挥泪告别了母亲,便同钱阁主一同策马回城。
齐宴在她身后追,“阿瑶等等我。”
季明瑶勒马停下,“四郎这是?”
齐宴跑得
气喘吁吁,“阿瑶,我想留下帮你。”
季明瑶摇了摇头,“不必了。如今城中危险,而你不会武艺,况且你擅长之事也并不在此,留下只会让我分心。”
齐宴听出季明瑶话语中的关切之意,心中欣喜,红着脸,一双含情桃花眸深深地望着马背之上的季明瑶,
“如今长公主将要继位称帝,朝堂之上有内阁次辅季兰辞为她效力,阿瑶如今回去,将要面对陆文瑾和季兰辞兄妹,若有人在朝堂之上与之抗衡,绊住季兰辞的手脚,使他不能分心去对付你,阿瑶便可腾出手来,对付他们。”
“阿瑶,求你让我帮你。”
季明瑶没想到齐宴竟然想得如此深远,她也知齐宴并非普通的文弱书生,他也曾在清河县立过攻,他有勇有谋,亦有能力相帮,她沉思了片刻,点头道:“好。”
季明瑶将剩余的暗卫都派去关城打探消息,不管怎样都要先寻到裴若初的下落,若是裴若初暗中有所筹谋,这些人也能在关键时刻助裴若初一臂之力,这些人留在他的身份比留在自己身边有用。
她安排了那些暗卫的去处,便扬起手中的马鞭,匆匆赶回城。
齐宴策马追了上季明瑶,与她并肩而行,问道:“阿瑶有何打算?”
季明瑶道:“不能坐以待毙,既然季兰辞如今替长公主做事,长公主视他为左膀右臂,那我便斩下长公主一臂。”
齐宴问道:“那阿瑶可有何计策,打算如何做?”
她们刚到城门外,只见一辆马车快速地朝季明瑶驶来。
见是季府的马车,季明瑶对齐宴低声说道:“说曹操曹操便到。”
此时出现在这里的季家人便只能是季明瑶,这一次将会是她与季乐瑶最后的对决。
季乐瑶要找上门来,她便借此机会再给季乐瑶致命一击,叫她永远无法翻身。
季明瑶小声说道:“四郎,明日我将接任季家家主,那时会当众揭穿季乐瑶,就此斩断季兰辞和长公主的联系,断了她这条臂膀。”
齐宴道:“好,阿瑶,我相信你,若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差遣!”
季明瑶点了点头,在齐宴的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这才放心离去。好在齐宴乔装过,又在季乐瑶下马车前,策马从另一条巷道离开,故因此季乐瑶并未察觉。
马车停在季明瑶面前,季乐瑶在春杏的搀扶下走下马车,见到季明瑶,得意笑道:“来人,季明瑶想畏罪潜逃,给我抓住她!”
今日,季乐瑶带了好些家丁护院,只听她一声号令,那些家丁护院全都蜂拥向前。
季乐瑶冷笑道:“我早就料到,你今夜定会畏罪潜逃。果真如此,季明瑶扮成农女,便是想着偷摸逃出城去,如今被我抓个正着!我这便将你交给长公主处置!”
季乐瑶那晚在刑部被季明瑶关在刑讯室,泼了火油,险些被大火烧死,她在大牢受了惊吓,昏睡好几日。
后来得知太子战败中了毒箭,必死无疑。
而昨夜长公主发动宫变,皇帝和皇嗣皆被长公主所杀,她觉得报仇的机会终于来了。
她立刻便想到太子失势,季明瑶定会逃走,她便带人前去抓人,果然那纱帽胡同的宅院早已人去楼空,又赶紧带人去追,果然便在这城门处堵到了打算逃走的季明瑶。
季明瑶骑在马背上,丝毫不见畏惧之色,冷冷看向季乐瑶,“堂姐,我何罪之有啊?还是说的如今堂兄成了长公主面前的红人,堂姐便可颠倒黑白,便将刑部当成自家的,随意便可以给人安罪名了?”
她稍作停顿,道:“只是我没想到堂姐有了那般的过往,名节清白已失,陆文瑾竟然还能不计前嫌,选择和堂兄合作,我竟从来不知,他竟如此能忍!”
当初季乐瑶要害季明瑶不成,却反被英王玷污,英王妃指认季乐瑶杀害英王,长公主做主让陆文瑾休了季乐瑶。
季兰辞回京升官,摇身一变成了内阁次辅,不但找了替死鬼替季乐瑶脱罪,将她救出刑部大牢,竟然还想到办法得到了长公主的信任。
季乐瑶咸鱼翻身,世子妃没当成,哥哥竟当上了首辅。
不过长公主得势,即将登基称帝,陆文瑾也将被册封为太子,如今是季兰辞兄妹最辉煌的时刻,也将结束于这最辉煌之时。
季明瑶嘴角的笑突然冷了下来,问道:“不知陆世子的腿伤可好些了?”
“我又怎会知道。”季乐瑶不觉便脱口而出。
被季明瑶那没头没续尾的话问懵了,自从她被一纸休书赶出了陆府之后,便再也没见过陆文瑾,这件事也成了她永远的痛,时刻提醒着她,若非她遭了季明瑶的算计,她如今便是尊贵的世子妃,是陆府的女主人,长公主称帝,立陆文瑾为太子,她便会成为太子妃,成为大燕皇后。
是季明瑶将这一切都毁了,毁了她一辈子的幸福,季乐瑶恨不得将季明瑶撕碎。
“你问这个做什么?你又想玩什么心机耍什么手段?”
季明瑶看了季乐瑶一眼,“听闻陆文瑾断腿之后性情大变,可见断腿留下残疾之事对他打击极大。”
季乐瑶心下怀疑,季明瑶今日总是提起陆文瑾断腿之事,她是不是知晓了什么?
但她自认为做的谨慎,那晚,她赶到之时,陆文瑾的随从和那些鞑靼人拼杀,双方都死伤大半。
她带来的追风阁的杀手解决掉剩下的鞑靼人,救下陆文瑾,为了让陆文瑾记住她的恩德,痛恨当初陆文瑾不愿娶她,哥哥为了她天天去陆家跪求,身体扛不住,回来便病倒了。
她喜欢陆文瑾,但又恨他无情,恨他执迷季明瑶不肯多看她一眼,她爱恨交加,在这种复杂的感情下,季乐瑶搬起了石块,砸向陆文瑾的腿上。
当时她心中所想便是陆文瑾落下残疾,今后季明瑶必定再也瞧不上残疾的陆文瑾,而至此陆文瑾便是她一个人的了。
季乐瑶觉得季明瑶是在诈她,季明瑶诡计多端,越是这样,她越发不能自乱了阵脚。
“太子大败于鞑靼,死了多少大燕将士,已是大燕的罪人,太子无能,而你身为太子妃,当与太子同罪,少废话,来人,将季明瑶带走交给长公主处置!”
那些家丁护院正要上前抓住季明瑶,只见一彪形大汉策马上前,直接将季明瑶前面的两个家丁一把提起,将两人丢了出去。
那彪形大汉脸上带着黑色布巾,只露出两只细小的眼睛,看上去勇猛无比。
季乐瑶心中吃惊不已,吩咐剩下的家丁和护院一同上,只见那大汉轻巧躲过,闪身至两个家丁面前,再次抓住家丁护院的领口,将他们都扔了出去。
十数个家丁护院尽皆人仰马翻。
而这时,季明瑶突然翻身下马,将季乐瑶吓得连连后退,“你……你又想做什么?你不要过来啊!”
几番较量,季乐瑶皆落败,每一次她都在季明瑶的手上吃亏,她知道季明瑶疯起来更可怕。
又见季明瑶的手突然扬起,季乐瑶已经吓得面若土色,大声尖叫。
季明瑶突然笑了,“堂姐乃我手下败将,堂姐真的要抓我回去吗?堂姐就不会后悔吗?”
季乐瑶吓得躲到丫鬟春杏的身后。
季明瑶大笑道:“堂姐的勇气和毅力,还真是越挫越勇啊!若堂姐拿对付我的这份执着,做任何事都能成。”
可在季乐瑶看来,都是季明瑶嘴硬,如今她的靠山没了,太子已经倒台了,看季明瑶嚣张到几时。
“堂姐,告辞!明天见。”
钱五已经将季乐瑶的人全都解决了干净,季明瑶笑道:“你的五千两银子就在季乐瑶的手上,我去替你要来。”
回到宅院,季明瑶阖眼睡了一会,很快便天亮了,季明瑶收拾打扮了一番,便乘坐马车前往季家。
今日是季明瑶接任家主仪式,季老太公将季家耆老全都请了来,在族中各位长老的见证下,正式将家主之位传给季明瑶。
季老太公不知宫中发生的事 ,他今日高兴,便喝了几杯,季家终于要出一位太子妃,将来要出皇后了,他满面春光,面带喜色,感到无比荣幸又骄傲。
吉时已到,季明瑶跪在家祠内,为列祖列宗上三炷香,行叩拜大礼,便算是完成了家主接任仪式。
季明瑶想起上次因为阿弟被罚跪家祠,这一次再来季家祠堂,是为了接任季家家主之位,接任家主之后,她一定重新整顿家风,必定不会再让季家人成为祖父那般冷漠无情,唯利是图之人。
而除此之外,她也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当众扳倒季兰辞兄妹的机会。
“阿瑶,你先跪下。聆听季家祖训。”
季老太公那张严肃苍老的脸上也终于出现了笑容,他读完了季家的祖训,便高声道:“今日我季学臣今日便将家主之位传给季家最有出息的孙女,季明瑶。”
“阿瑶,快上前给列祖列宗上香!”
等季明瑶上完三炷香,行跪拜之礼后,便算礼成,季老太公便将让人将族谱之上的家主的名字改成季明瑶的名字,这便是接任家主的全都流程。
季明瑶道:“好。”
她正要点香之时,突然季乐瑶带人闯入,高声说道:“季家家主之位怎可交给有罪之人接任,我哥哥季兰辞如今是内阁次辅,他才是最有资格担任家主之人。”
季老太公瞬间便板起脸来,季兰辞固然不差,但季家的家主必定是季家最有出息,最能带着家族走向兴旺繁荣之人,况且让季明瑶当家主是太子授意,他怎好轻易违背。
况且他这个是孙女虽不是男子,却远胜男子,他曾数次与季明瑶交手,均落败,季老太公知晓,季家交在季明瑶的手里,至少能保证数十年不倒。
更何况太子爱重季明瑶,将来也必定能重用季家的后人。
对季兰辞的仕途也是百益无害。
季乐瑶眼光狭隘,目光短浅,只知争风吃醋,不知顾全大局,不然也不会落到今日这般被陆家一纸休书赶出家门的下场。
“胡闹!来人,将二小姐请出去!”
管家王成上前,对季乐瑶恭敬说道:“请二小姐莫要耽误了三小姐接任家主的吉时,还请二小姐先出去!”
季乐瑶冷笑了一声,“祖父素来凉薄无情,只看重利益,不看重亲情,您让季明瑶接任家主之位,不过是因为季明瑶太子妃的身份。”
她死死抓住季明瑶的手,不许她再点香,“如今太子在关城大败,中了鞑靼王的毒箭,已然当场殒命,太子无能之君,连累关城百姓受难,累我大燕的百姓,太子便是大燕的罪人!如今皇上和皇子皆被劫匪杀害,是长公主平息了匪患,护住了大燕江山,民心所向,群臣即将拥立长公主为帝。”
季老太公震惊不已,“你说什么?”
昨夜宫中大乱,他亦是有所耳闻,可没想到竟然在一夜之间,便已经局势大变,大燕的天已经变了。
季老太公紧拧着眉头,在场的所有族中长老皆是低头议论纷纷。
突闻家祠外传来一阵咳嗽声,季兰辞也迈进家祠,“季家家主之位的确不能交给季明瑶,且季家祖上也并未有过女子担任家主的先例。”
季明瑶看向一脸病弱苍白的季兰辞,想到小时候,她同季兰辞也亲如兄妹,季兰辞曾多次维护他,可没想到一遭撕破了脸,季兰辞竟然这般与自己争锋相对。
他对季明瑶温声说道:“阿瑶,乐瑶如今一无所有,被赶出家门落得如此境地,若任由你担任家主,季家必定不能再容她,她便无处可去。”
父亲和母亲都依靠不上,若是连他都不管季乐瑶的话,乐瑶便真的太可怜了。
他要为季乐瑶谋后路,为她谋一个前程,他自小多病,如今拖着这副残躯,没几年可活了,在他死之前,要为季乐瑶谋算好将来。
“是我没将妹妹教好,乐瑶不比你,她小时候什么都没有,既不得父亲的疼爱,母亲整天为人浆洗缝补,亦没有时间看顾她,而我那时想读书,嫌她烦,嫌她哭闹,便将她关在房中,任由她哭的嗓音沙哑,那时家里穷,买不起新衣,造成了她想要什么都要去争去抢的性子……”
季兰辞摸出帕子,帕子捂嘴,剧烈地咳嗽着,因咳得太厉害,眼泪都咳出来了。
又见他将那帕子揉成了一团,在塞进袖中,“是我亏欠乐瑶,才将她养成今日这般的性子,明瑶,你要恨就恨我吧!今日,季家家主之位,我想争上一争!”
季兰辞终于抬眼,虽说他面容苍白消瘦,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妹妹日后由他守护,再也不会让她受伤。
他拢袖朝季老太公一拜,“孙儿恳请祖父将家主之位传给孙儿。”
季乐瑶则在一旁幸灾乐祸,季明瑶不再是太子妃,再无人庇护,她又失去了季家家主之位,今后季明瑶只会越来越惨,任她拿捏磋磨。
季老太公看了看季明瑶,又看向季兰辞,心中几番权衡,高声道:“那家主之位便由……”
可他话未说完,便听府中下人通传,“陆世子到!”
如今群臣已经拥立长公主为帝,很快将要举行继位大典,正式接任大燕皇帝之位,陆文瑾作为长公主唯一的孩子,自然便会册封为储君。
储君亲临,季家上下皆不敢怠慢。
季老太公携季家老小皆出去相迎。
他将陆文瑾客气地迎进前厅,恭敬说道:“不知世子今日登门有何吩咐?”
陆文瑾看了季明瑶一眼,又扫了一眼季家众人,“今日本世子前来是有一件大事要与季太公商议!”
“本世子是向季老太公提亲的。”
听到提亲,季乐瑶看向陆文瑾。
却见陆文瑾正目不转睛地看向季明瑶,走向季明瑶,季乐瑶心中恨极,怒极!
只听陆文瑾道:“阿瑶,此前裴若初算计让你用沈淑宜的身份替嫁,你这个太子妃当得名不正言不顺,如此这般委屈了你,实在对你不公。”
“三日后的祭天大典,我将昭告天下,迎你为太子妃,我会让你风风光光嫁入东宫。”
陆文瑾看向季老太公,问道:“如今阿瑶仍为太子妃,季老太公仍要改任季家家主的人选吗?”
季老太公说道:“不敢。”又对季家众人高声道:“今日我宣布,季明瑶正式接任季家家主。”
第84章 第84章阿瑶签下和离书,与他从此……
季乐瑶听到陆文瑾又要娶季明瑶,她要疯了。
没想到陆文瑾的突然出现,让局势发生了逆转,不仅季明瑶成了季家的家主,她好不容易等到让裴若初失势,季明瑶一朝从高处跌落,却万万没想到陆文瑾要求娶季明瑶当太子妃。
没想到季明瑶并未被撼动分豪,仍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
她好恨!
虽然她已看穿了陆文瑾的真面目,对陆文瑾再无任何期待,可世子妃之位是她的,若她没被陆文瑾休弃,如今这太子妃之位就是她的,今后大燕皇后之位也是她的。
是季明瑶害她至此!她恨毒了季明瑶。她更没想到的季明瑶屡次背叛陆文瑾,他竟然还未死心,季明瑶到底给陆文瑾灌了什么迷魂汤,让陆文瑾不计前嫌,仍要上门求娶。
她绝不能让季明瑶在她的面前耀武扬威,季明瑶如今拥有的一切本该是她的。
“世子,季明瑶屡次算计你,背叛你,伤害你,甚至想杀你,你为何总是放不下她,这般轻易便原谅了她。陆文瑾你醒醒吧!她根本就不爱你,她接近你都是带着目的,你莫要再被他骗了。”
季乐瑶千算万算也没想到陆文瑾竟然还未放下季明瑶。
季明瑶笑得坦诚:“我是不爱世子,但季乐瑶,你便爱他吗?”
陆文瑾面色一沉。
季乐瑶则怒道:“我自是爱他。当今这世上也没有人比我更爱他。只可惜,他眼瞎,只看得见你!”
陆文瑾无端被骂,厌恶的皱紧眉头,高声呵斥:“季乐
瑶,你再口出狂言,本世子绝不会轻饶了你!”
若非季兰辞如今替母亲做事,对母亲还有利用价值,他当场便会将杀了季乐瑶那个又蠢又毒的女人。
只见陆文瑾面色阴沉,那冷若冰霜般的眼眸扫向季乐瑶,季乐瑶吓得一抖,赶紧躲在了季兰辞的身后,她此前被陆文瑾打怕了,不敢冲撞违逆了陆文瑾。
她惧怕陆文瑾的同时,心中也痛恨为何季明瑶轻易便能得到陆文瑾的心,她苦苦追求却永远都无法走进陆文瑾的内心。
从前她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窥视着陆文瑾,见他季明瑶温声软语,疼爱有加,便觉得他是端方君子,是值得托付的良人。
可没想到,她嫁入了陆家之后,陆文瑾似阴冷毒蛇,对她毫无怜惜之意,是最可怕的疯子。
可对季明瑶时,毒蛇收起了尖牙,全然好似变了个人一般。
季乐瑶心中嫉妒又怨恨,任凭嫉妒像野草一样在心底疯长,愤恨不甘,怨恨痛苦种种情绪快要将她逼疯了,而她只能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独自舔舐伤口。
陆文瑾轻握着季明瑶的手,温声道:“无论阿瑶想什么时候回来,我永远都会等你。”
季乐瑶恨得紧紧地咬着唇,唇都被咬破出了血,季兰辞见妹妹如此痛苦,他轻轻地将妹妹拥进怀中,握着季乐瑶的双肩,温声道:“妹妹,别看了,我送你回房。”
季乐瑶靠在季兰辞的怀中,鼻头一酸,委屈地哭了起来。
季兰辞将季乐瑶送回了康辉院,留下来开导宽慰她。
季兰辞替季乐瑶擦拭面颊上的眼泪,“妹妹别难过,哥哥如今在朝堂上的也算是能说得上话的,便再为妹妹挑一个比陆文瑾要好上百倍千倍的如意郎君,如何?”
季乐瑶突然拔高的声音,大怒,“如意郎君?哥哥,我这般模样如何还能嫁人?又有哪家的儿郎肯再要我!”
当日在陆府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人人皆知她嫁给陆文瑾之后却失节于英王,名节和名声皆毁于一旦,现如今还有谁敢娶她。
“即便是旁人碍于哥哥的面子,娶我为妻,也不会真心待我,我名节被毁,又被一纸休书赶出陆府,这京城中的哪家王公贵族会要我一个残花败柳,平民商户我却瞧不上,自也不愿出嫁。”
季乐瑶突然跪在了季兰辞的面前,“哥哥,求你再帮我一件事吧?帮我再入陆家!”
“不行。”季兰辞妹妹如此执迷不悟,在陆家撞了南墙却忍不肯回头。
他是既心疼又生气,“之所以会有今日这般结果,皆因我当初纵容你嫁给了陆文瑾,如今你既已脱离苦海,竟然还要去淌这趟浑水!乐瑶啊!你何不愿放下过往?从头开始,放过你自己!”
“放下,如何能放下!每晚我都会做噩梦,会梦到英王捉住我的腿,将我拖进那黑暗的深渊之中,他压在我的身上,我快要被撕碎了!我永远都放不下!”
季明瑶用额头不停地磕着地面,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直到额上鲜血淋漓,鲜血顺着额头流在了脸上。
见之令人毛骨悚然,触目惊心。
可季乐瑶她依然未停,好似根本就“求哥哥成全。乐瑶只求哥哥成全!”
季兰辞用力拉季乐瑶起身,却被季乐瑶抓紧了衣袍,她眼中含泪,好不凄凉。“哥哥,你方才说你小时候对我诸多亏欠,一直想要补偿,你说的话可当真?”
见妹妹如此痛苦,身心俱伤,季兰辞再也忍不住,泪若雨下,“自然,都怪我当初没有教好妹妹,都怪我!是我的错。”
季兰辞将季明瑶抱在怀中。
“那年妹妹十岁,想要新衣,便缠着母亲买衣裳,母亲靠给人浆洗缝补铮几个铜板,父亲在外结交,竟然将母亲的钱都偷了去,再无钱给季乐瑶买新衣泪妹妹便去偷了隔壁昭姐儿的钱,后来昭姐儿的娘带人找上了门来,妹妹可还记得?”
季乐瑶道:“田婶是有名的泼妇,非要拉着我去报官,是哥哥替我认下,说是你偷了钱,后来昭姐儿的娘狮子大开口,让我们赔二十两银子,哥哥替人家抄了整整一年的书,才将这银子还给田婶娘,后来哥哥就病了,躺了整整一个月。”
季兰辞叹道:“真不知道当年我做的是对了是错了?若当初我不替顶嘴,而是将你交给昭你的娘,结果是不是就不一样了,若是当初父亲不结识权贵,母亲整日郁郁寡欢,无暇顾及我们兄妹。我们一家人会很幸福。”
他将季乐瑶搀扶起身,道:“妹妹你起来吧。我答应去求长公主。但我也只能去争取,倘若不能成,妹妹便要从此放下对陆文瑾的心思执念。”
季乐瑶哭挽着季兰辞的手臂,像小时候靠在季兰辞的肩上,同季兰辞撒娇,“我知道哥哥对我最好了,从小到大我们兄妹相依为命,我倚仗,无人撑腰,有的也还有彼此,只有哥哥一人疼我。”
季兰辞对春杏道:“去拿药来。”
春杏去拿了药来,季兰辞替季乐瑶的二额前上药,心疼说道:“哥哥希望妹妹能爱惜心疼自己,即便将来哥哥不在了,妹妹也能平安顺遂,一生幸福无恙。”
季乐瑶皱起了眉头,“哥哥不许说这样的话,我和哥哥永远在一起。我还要看着哥哥坐上首辅之位,在朝堂之上一呼百应,受万世敬仰,流芳千古。”
“好。”季兰辞咳嗽了几声,又帕子擦拭过后,便又藏在袖中。
他轻抚着季乐瑶的柔软的额发,就像小时候那般,他们相依为命,依靠着彼此。
“妹妹累了吧,先睡一会,我这便进宫去了。”
“好。”季乐瑶送了季兰辞出门,看着哥哥瘦弱单薄的背影,鼻头一酸,眼泪便滚落了下来,在心里默默地道:“我和哥哥一定要当一辈子的兄妹,永永远远地陪伴着彼此。”
但她不想躲在哥哥的羽翼之下,她要靠自己挣出一条路,他们兄妹互相扶持,权势和富贵都要,她只有入了东宫,季明瑶便成日在她眼皮子底下,更好收拾,季明瑶嫁入东宫便是她噩梦的开始。
季明瑶成了季家的家主,陆文瑾在一旁全程见证了这场家主接任仪式,自然很高兴,上前握住季明瑶的手,笑道:“阿瑶,但凡你想要的,我皆为你得到,你想做之事,我皆会助你成功。你想当这季家的家主,我也必定会助你。”
“如今你得到家主之位,便该商议你之间的事呢?”只见他轻拍手掌,让下人将聘礼抬进了季府,虽然他并未立为太子,此番来再次来季家提亲,用太子成婚的下聘的规制,送来的聘礼堆满了季府前院。
“阿瑶,你愿与我破镜重圆,愿意嫁我为妻吗?”
季明瑶挣脱了陆文瑾的束缚,“若我说不愿,你便不会娶了吗?”
“你……”
季明瑶冷笑道:“世子只会逼迫,哪里会问旁人是否心甘情愿。”
见态度轻慢桀骜,当众便忽视他,陆文瑾紧紧皱眉,眼神变得阴冷犀利。
但又想到三日后他便册封为太子,如今他已站在权利的顶端,季明瑶也已经成了他掌中之物,再也无法从他的手里逃走,他今日心情好,便不跟季明瑶计较。
哪知一旁的季老太公却说,“可明瑶此前已经嫁了人,这一女不好许两家啊!”
虽说太子身中毒箭,性命难保,但却并未有人真正见过太子尸体。
若太子真的还活着,大燕虽说已经败了一场,但至今关城仍未有任何消息传来。
况且他此前已然见过裴若初的手段,说不定这根本就是太子的金蝉脱壳之计,太子已经秘密回京。
若等到太子回京,他做主将他心爱的太子妃,许下了一桩亲事,太子会怪罪他,季家便要风雨飘摇。
长公主不过一介女流,能否有能力当一国之君,能力还尚不可知,再者燕帝和皇嗣虽然都死了,长公主是女流之辈,必定会反抗长公主。
长公主这皇位也不知能做多久。
季老太公心中忐忑难安,可他深知陆文瑾的
性子,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只恐不会轻易放过季明瑶。
心下正为难。却听陆文瑾道:“无防,还有一个办法便是苏无名无需写下和离书,无论裴若初是生是死,将来阿瑶都与无他关。”
季明瑶扫了季老太公一眼,冷笑道:“祖父为了攀附权贵,为了能攀上长公主,还真是迫不及卖孙女求荣,无不巴结奉承,还真是每天都让人孙女自愧不如!”
自从季明瑶再次回到季家,说话便是夹枪带棒,极尽讥讽。
而就在当初是他得知季明瑶成了清河县主,主动求季明瑶回家的,后来季明瑶又成了太子妃,如今长公主母子得势,季明瑶兜兜转转竟然又被陆文瑾上门求娶,仍然还是太子妃。
既然她没有太子妃的身份,如今重开了锦绣坊,因为季明瑶能织出失传多年的月华锦,那锦缎似月光般柔美,引得京城贵女一空。
单单凭借锦绣坊,她便不必依附季家,不必依靠任何人。季明瑶再也不是从前那些被人捏住软肋,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整个人散发着自信的光芒。
季老太只得答应,刑部跪在命题明白季明瑶是以为他和陆家在暗中勾结。
但为了保住季家,季老太公除了答应这门亲事,他这个根本就无法拒绝。
陆文瑾已经写好了和离书,拿到季明瑶的面前,“阿瑶,祖父说得有理,签了这和离书,你便能和裴若初和离,嫁给我为妻。”
季明瑶之前想和裴若初和离,可她没想到最后会以这种方式分开。
“将这和离书放下吧。反正婚期在三日之后,我明日再签。”
倘若大燕的江山真的落到了长公主的手里,陆文瑾逼她成婚,她根本就无法拒绝。
哪知陆文瑾却一把握住她的手,拿出匕首,割破季明瑶的手指,强行在和离书上按下手印。
季明瑶扬起手掌一掌打在陆文瑾的脸上,只听一声脆响传来。
陆文瑾暴怒:“季明瑶,你干什么!”
季老太公唯恐陆文瑾会发怒,低头哈腰给陆文瑾赔礼致歉,“陆世子,对不住,是明瑶无礼冲撞了世子,老夫替明瑶向世子认错。”
又怒目瞪向季明瑶,“阿瑶,赶紧给世子道歉。”
季明瑶却道:“世子,事发突然,明瑶也没想到世子拿那刀子割伤我。我出于防卫自保这才能保全你当。也并非是针对世子,倘若出自他人。我亦会如此做,世子若是觉得我冒犯冲撞,世子大可另娶他人才是。”
陆文瑾虽然心烦,但想着好歹季明瑶并未向往常那般抗拒,想着必定是她得知裴若初已经死在了关城,已经彻底死心,明白这一次裴若初再也不会出现了。
“我不会怪阿瑶,如今这和离书已签,三日后我们大婚,我会来迎接阿瑶。这几日阿瑶便在家中好好休息。”
季明瑶并未理会他。
陆文瑾深深看了季明瑶一眼。突然季明瑶唤住了他,问道转发分:“世子又要派人守着这院子,让人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吗?”
陆文瑾想起此前大婚,当初他生怕季明瑶跑了,派人守着院子,守着季明瑶直到大婚。
可却被林棠带着孩子上门,搅黄了亲事。“不会”陆文瑾信心满满地说道。
如今整个大燕都是母亲和自己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京城中有锦衣卫充当耳目,季明瑶逃不掉的。
“请祖父照顾好阿瑶,两日后,我亲自来迎阿瑶入东宫。”
他话中有话,名为关心,实则是为了警告,若是季明瑶逃了,季老太公和季家的每一个人都会受到诛连。
季老太公知晓他对季明瑶有多看重,,更随和季家所有的人都会守着季明瑶的。
有了季家的这些人充当耳目,陆文瑾自然不怕季明瑶逃婚。
汀兰搀扶季明瑶起身,季老太公道:“阿瑶,祖父知道你不想嫁,但事已至此,再无转圜的余地,你非嫁不可。”
季明瑶回头,冷冷地看着季老太公,“用不着祖父来提醒。”她说完便对汀兰道:“咱们走吧!”
季老太公拄着道:“希望你做任何事之前都要考虑后果,考虑自己和家人的安危。”
季明瑶冷冷道:“祖父还是莫要摆布这副关心小辈的嘴脸吧!我们还是选择像以前一样,整天装来装去的多累啊!”
季明瑶说完,便离开了季家去了一趟满月楼。
她小桃红在挖了一间密道,将与满月楼仅有一街之隔的一间偏僻茶肆和满月楼打通。
季明瑶从茶肆走密道进了满月阁中,桃红已经将姑娘们从那些朝中大臣收集的消息整理成册。
季明瑶传速翻看了消息,长公主的速度也快。已经让锦衣卫指挥使唐将军接管了禁卫军后,便杀了京卫队的几个主要将领,接管了京卫。
如今皇城已经都在长公主的掌握之中。
如今城中四处都是锦衣卫和巡城的禁卫军,为三日后的女帝登基大典做准备。
如今这般全程戒严,严防死守,明白是防着有人翻,长公主到底在担心什么,难道裴若初有所行动,要在此时进京?
再者如今皇城已经被长公主彻底控制了若是裴若初想要回城,却会落入长公主之手。
“除了皇宫,京城最近可探听到有什么大事发生。”
小桃红道:“街上到处都是锦衣卫和巡城的禁卫军,并无什么异常。”
季明瑶急切问道:“那皇宫之外呢?什么事?”
“韩将军和季将军为国战死,长公主亲自派人前往边关,将两位为国捐躯的英雄的尸骨接送回京。”
小桃红话音未落,季明瑶手中的茶盏砰地一声坠地。
“他要回来了。”
小桃红从未见季明瑶如此激动,应该是既激动又欣喜的模样。
季明瑶口中的他,应该指的是太子要回来了。
可她已经听说了陆文瑾已经上门提亲,她就要嫁入陆家了。
季明瑶急切地说道:“赶紧让人去打探,护送韩将军和兄长棺木之人,到底是何时进京。”
“再想办法联系齐宴,准备动手吧!”
在裴若初进京之前,她要为他扫清障碍,让他无后顾之忧。
第85章 第85章孤还没死,瑶儿便想改嫁吗……
大燕皇帝驾崩,国不可一日无君,朝政更不可荒废懈怠。以季兰辞为首的内阁重臣,联合六部和谏察院一同进宫面见长公主,请求长公主继位称帝。
长公主几次推脱,在朝臣的再次央求之下,终于答应继位。
并在十月初八这日,举行登基大典和祭天大典,登基为帝。
又命礼部拟诏书立陆文瑾为东宫储君,镇国将军陆平宴为皇夫。
陆文瑾急于和季明瑶成婚,便决定双喜临门,在册封太子的当日,迎娶太子妃季明瑶。
今日一大早,季兰辞便匆匆进宫,前往御书房面见女帝。
新帝登基,朝中局势未稳,需要安抚一众德高望重的老臣。但毕竟长公主是一介女流 ,初登大宝,朝中元老和部分朝廷重臣因她是女子,并不是真正的心悦诚服,在朝堂之上,言辞犀利,甚至顶撞。
但那些文官最是难缠,又不能随便寻个由头杀了。长公主奈何不得他们,心中郁结,但若是不能让那些老臣诚服自己,那些老臣的门生弟子众多,今后必定会有更多的朝臣和她对着干。长公主为了此事头痛不已。
这几日,季兰辞一直在替长公主游说奔走,以利益相诱,甚至利用锦衣卫收集朝臣的把柄相要挟。
替长公主压下了朝中的反对声音,立下大功,季兰辞成了长公主最倚仗的帮手。
燕帝驾崩后,掌印太监冯保也被长公主秘密处死,如今留在长公主身边伺候的李德善。
只见季德善他迈着小碎步进了书房,恭敬地道:“陛下,季首辅求见。”
长公主放下折子,急切说道:“快快请季爱卿进来。”
季兰辞进了御书房,跪地行叩拜大礼。
长公主亲自搀扶季兰辞起身,温声道:“爱卿身子弱,来人,给爱卿赐坐。”
季兰辞却执意不肯起身,而是以额触地,恭敬恳求,“臣今日前来,是有事求陛下。”
长公主温和笑道:“爱卿但说无妨,爱卿,你想做什么便尽管放手去做,本宫无有不允的。”
季兰辞又磕了三个响头,道:“今日臣是为了臣的家事前来。”
“臣的妹妹乐瑶曾嫁入陆家,被他人陷害,被奸人所害,这才误入歧途,做了许多错事,但臣幼时与妹妹相依为命,如今妹妹无所依靠,臣因妹妹遭遇痛心不已,唯恐不能替妹妹受过。臣恳请陛下收留妹妹,仍留她在太子身边服侍,那怕只是一个通房侍妾。”
提起季乐瑶,长公主不禁拧紧了眉头,面露厌恶之色。
但如今她初登大宝,朝中正是用人之际,她不能失去季兰辞这个左膀右臂,再者若是将季乐瑶放在东宫当个摆设,也并不会妨碍了瑾儿。
“让季乐瑶入东宫也不是不行。但她必须换个身份。”
将来陆文瑾是要当皇帝的,三宫六院,后宫佳丽三千人,这偌大的后宫,也能给季乐瑶一个容身之所。
“但季家二姑娘的名声和名节已毁,若瑾儿再纳她,害瑾儿成为京城笑柄,但若是她换个身份再进东宫,对瑾儿,对她来说都是好事。”
季兰辞心想虽然他买通人顶替了季乐瑶,将她从刑部大牢中救出,又让刑部结了案,但英王之死与季乐瑶脱不了干系。让季乐瑶换个身份,以新的身份入宫,旁人不知是季乐瑶入宫,自然也是最好的选择。
季兰辞跪拜谢恩,想赶紧将这个消息告诉妹妹。古代皇帝看上臣妻,或是孀妇,便让其先行出家或是在道观中修行一年半载再进宫。
长公主承诺季乐瑶无需等太久,只等今夜太子大婚之后再过门。
但为了保险起见,季兰辞必须将季乐瑶先从季家族谱上除名,送入道观。
“谢陛下,臣感激涕零,必定鞠躬尽瘁,报答陛下。”
长公主微微颔首,对李德善道:“将朕为季爱卿准备的狐裘披风拿来。”
季德善躬身道:“是。”
他让人去拿了件狐裘披风,长公主起身走到季兰辞的身边,亲自将披风为季兰辞披上。
季兰辞受宠若惊,低头让长公主为他系上披风,打算叩拜谢恩,却不曾想慌乱之间竟然碰到了长公主的手。季兰辞的脸瞬间便红透了。
他惊得赶紧跪在了长公主面前,“臣不小心冒犯了陛下,臣该死!”
长公主摇了摇头,老着他的目光格外温柔柔和。
正在这时,陆文瑾换了喜服前来,按照太子大婚章程,他需在大婚当天入宫见皇帝和皇后。
终于要娶到季明瑶了。陆文瑾心中是既兴奋又激动,哪知刚进了书房,便见到季兰辞满面通红,而母亲的神色也有点不太自然。
陆文瑾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父亲在外驻守多年,虽许久不曾归家,但却是为了大燕的江山,边关辛苦,战场凶险,为何母亲从不曾关心父亲,陆文瑾觉得虽说母亲如今已经成了女帝,可天下女子的责任便是服侍丈夫,抚养儿女。
观季兰辞生得文弱清秀,难道母亲竟然看上了他,想学武皇养男宠吗?
陆文瑾越想越愤怒,“季首辅说话做事还需注意分寸。”
长公主脸一红,知陆文瑾在暗示提醒自己,
“爱卿先退下吧!”
季兰辞躬行礼,退出了御书房,又见季德善匆匆迈进书房,对长公主道:“陛下,谏察院齐御史求见。”
“传!”
只见一身穿绿色官袍的男子迈入大殿之中,那男子走近后才看向季兰辞。
季兰辞总觉得此人有些眼熟,后又突然想起这齐宴曾爱慕季明瑶,他曾在沈府的寿宴之上见过齐宴,见过齐宴对季明瑶充满了爱意的眼神。
忽而想起齐宴是今年的新科状元,他读过齐宴的文章,见他文采出众,很有自己的独到的见解,是谢首辅点了齐宴进了谏察院。
齐宴跪地行叩拜大礼,高声道:“事关英王一案的进展,臣有要事禀告!”
季兰辞心头一惊,紧紧握住了袍角。
长公主想起那位荒唐的堂兄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英王在陆府做出了那般丑事,给陆府抹黑,她实在不想再提起那位堂兄,但英王偏偏是皇族,他的死事关重大,事关裴家宗室,她不得不重视。
“爱卿请说!”
齐宴朗声道:“臣指认内阁次辅季兰辞为包庇其妹,收买侍卫冒名顶替。”
齐宴此话一出,长公主震惊不已,怒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齐宴则不卑不亢,冷静说道:“经臣查明,杀害英王的凶手另有其人,季首辅为了包庇妹妹,收买侍卫顶替,让侍卫替认下这桩杀人案。”
长公主顿时变了脸色,“季兰辞,可有其事!”
季兰辞也跪在长公主面前,“臣并未做过。”
齐宴却抢先道:“臣已经拿到了季首辅收买侍卫的证词,还有季大人的书童清竹的供词。那侍卫的家人已经被季大人连夜送走,送回了老家,原本那侍卫家境贫寒,可那侍卫的父母回乡之后却突然大肆宴请宾客,臣前往打听才知,邻居都说那对夫妻突发横财,购置了不少田产,添了不少仆人。”
那侍卫的家中有四个兄弟姐妹,他一人认了罪,可保其他兄弟姐妹一生富贵无忧。从此脱离贫穷的生活,况且季兰辞是首辅,得罪首辅也是死路一条,倒不如舍性命,得银子。
齐宴将清竹的供词和侍卫同乡的供词都交给李德善。
“季大人别着急否认。臣有证据。季大人身为内阁次辅,与下属刑部尚书互相勾结,包庇亲眷,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便该抓捕下狱,交三思会审,请陛下明鉴!”
长公主怒道:“你……”
如今朝中大事,皆倚仗季兰辞到处游走说服,季兰辞立下大功,若是处置了他,找不到比季兰辞更合适的人选。
长公主实在舍不得。
可若是不处置,季兰辞触犯了大燕律法,无法对天下人交代。
现下唯一的办法是先拖着,再慢慢想办法替他脱罪。
齐宴手中的证据都是季明瑶派满月楼中的暗卫调查所得,从那日,季兰辞找人顶罪,将季乐瑶救出刑部大牢,她便一直在暗中调查收集证据。
今日她定要扳倒季兰辞,断了长公主一臂,而这便是第一部步。
让齐宴指认季兰辞勾结刑部尚书,收买替换死囚,替季乐瑶脱罪。
但齐宴见长公主满露犹豫,看来正如季明瑶猜测的那般,长公主不打算因为此事动季兰辞。
还好季明瑶还有后手。
齐宴又抢在长公主面前开口,“季乐瑶不止犯下这一桩罪行。”
他看向陆文瑾,清澈的眼神明亮若星,“敢问世子,您的腿因受伤至今未愈,可是因为在季娘子成婚那天夜里遭遇了刺杀所致。”
陆文瑾最不喜有人提及他的腿 ,那腿伤都已经整整三个月了,他依然需要借助拐杖才能行走,胡太医曾说若是恢复得好的话,便可脱离拐杖,可没想到那条腿依然无法恢复,他还是成了个瘸子,他气得将胡太医狠狠鞭打了一顿。”
如今齐宴竟然再次提起他的腿,陆文瑾的面色阴沉,好似凝结成霜,再者他早就看不惯齐宴整日缠着季明瑶,竟敢觊觎他的女人,更是暴怒不已,“姓齐的,你是不是找死!”
齐宴赶紧赔礼致歉,“臣冒犯了殿下,臣该死!但臣只是想告诉殿下那晚的真相,季乐瑶才是害殿下断腿的罪魁祸首,是她趁殿下昏迷,生生陆文瑾的腿,再谎称是殿下的救命恩人,挟恩以报。”
“你说什么!”
齐宴高声道:“是季乐瑶害了您啊!”
季兰辞怒极,“齐御史,你休要口出狂言,陷害乐瑶!”
齐宴却看向陆文瑾,“那夜,季乐瑶去追风阁雇了杀手,去寻殿下,赶到时,殿下已然昏迷不醒,便趁机动手伤人,若是殿下不信,季娘子可有办法让季乐瑶亲口承认。”
“只不过,在这之前,还需要季首辅配合去刑部走一趟。”
陆文瑾与季乐瑶虽然没有夫妻之实,却也当过三个月的夫妻,自然最是了解季乐瑶又蠢又坏,便对她有了几分怀疑。
齐宴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
陆文瑾怒道:“来人。给孤将季兰辞关起来,押入死牢,听候发落。”
他早就看季兰辞不顺眼了,他也已经看出来了,母亲对季兰辞有意,可不想看着季兰辞母亲发生些什么,父亲不在,他也要为父亲看好家中,等候父亲归家。
一个时辰后,消息已经传到了满月楼。而此时离大婚还有三个时辰。
汀兰肿着一双眼睛,小声嘀咕,“太子殿下还没来吗?再过三个时辰,姑娘便要嫁给陆文瑾了,一切都要来不及了。”
季明瑶宽慰道:“你放心,若他知晓我要嫁人,便是刀山火海,他也一定要闯一闯,越是这个时候,咱们便越是不能心急,不能乱。”
“那姑娘可还要试试这婚服吗?”
季明瑶的脸色逐渐冷了下来,“不必了。”
小桃红派来回禀,“齐宴都已经办妥了。”
季明瑶问小桃红,“季乐瑶知晓消息了吗?”
小桃红道:“属下已经将季兰辞入狱的消放了出去,现下她已经买通了狱卒去往刑部大牢。”
季明瑶笑道:“咱们也去。”
她赶紧从暗道出了满月楼,从那偏僻的茶肆中出了暗道,乘坐马车前往刑部大牢。
而季乐瑶得知哥哥出事,赶紧前往刑部大牢探望哥哥。
她此前便是被关押在这刑部死牢之中,自然是轻车熟路。
她换了一身男子装扮,悄悄前往牢中,探望季兰辞之时,突然,身后一道黑影闪过,有人出现在她的身后,一掌便将季乐瑶打晕。
等到她再次醒来,却被关进了那死囚牢房隔壁的一间牢房之中。
那牢房嘎吱一声被打开了,只见季明瑶走了进来。
季乐瑶怒道:“季明瑶,哥哥下狱是你搞的鬼,对不对?你到底对哥哥做了什么!”
她上前,攥紧季明瑶的领口,“你有什么事冲我来,不要为难哥哥。哥哥他身体不好,这里阴暗潮湿,哥哥受不了的。”
季明瑶却打断了季乐瑶的话,“季兰辞是被你所害。他买通了侍卫替你顶罪。也了救你出来,如此东窗事发,他犯下死罪,是你害死了你的哥哥!季乐瑶,本该要死的是你,是你害死了他!”
季乐瑶面色惨白,眼泪一涌而出,神色戚然,口中喃喃唤着哥哥。
“都怪我,是我害了哥哥。”
突然,季乐瑶像发了疯似的扑向季明瑶,“是你害了哥哥,英王根本就不是我杀的,是你,一切都是你,是你栽赃陷害,是你害了哥哥。”
季乐瑶声音凄厉,格外的尖厉,传遍了整个大牢。
但她还未碰到季明瑶,季明瑶身边那两个婢女突然出手,制住了季乐瑶。
其中一个婢女一脚踹向季乐瑶的膝盖。
季乐瑶被猛地一踹,直接扑倒在地上。
疼得再也站不起来。
季明瑶身边的奴婢并不是普通人,而是培养训练的暗卫,那些女子个个全都身怀武艺。
季乐瑶被猛地一摔,脑子也变得清醒了不少,这才反应过来,后突然高声道:“不对,兄长并未杀人,况且三思并未审案,怎会如此草率便判了兄长死罪。这其中定然有诈。季明瑶你骗我!定是你又在耍什么花样!季明瑶,这一次我绝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季明瑶却大笑说道:“是,三思并未审案,季兰辞暂不会被判死刑,但你买凶杀人,花钱去追风阁请杀手,在我嫁入东宫的那夜,策划了那场刺杀,断了陆文瑾的右腿……”
“此事被揭穿,季兰辞受你牵连,这才被判了死罪!”
季乐瑶脸色骤然吓得惨白,急于辩驳,“我没有,我没有要杀世子,不是我!季明瑶,你这是诬陷!”
季明瑶冷笑了一声,“季乐瑶,你只说你并未刺杀,却并未否认陆文瑾的腿是被你所断。”
“那夜,你去追风阁花重金请杀手出任务,见到陆文瑾受伤昏迷,你本欲相救,可又心生歹意,用石块重击他的右腿,致使陆文瑾落下残疾,从此以陆文瑾的救命恩人自居,便是想着借此得到正妻之位,得到陆家的权势和富贵。是也不是?”
季乐瑶没有在一时间否认自己砸伤了裴若初的腿。便已经暴露了,露了马脚。
“我没有,不是我砸断了世子的腿,她是我夫君,我爱他都来不及,又怎会如此对他。”
季明瑶为季乐瑶设下连环圈套,便是人在极度紧张的状态之下,必定会漏洞百出。
而在隔壁牢房中,陆文瑾已经听到季乐瑶反驳的那些话,自然也对季乐瑶害他断腿之事,深信不疑。
季明瑶步步走近,步步紧逼。今夜她要为月芙报仇。
季乐瑶害了月芙,屡次让她逃脱脱罪,但季兰辞为了替季乐瑶寻求庇护,为她求得了太子妾室的名分。
与其让这兄妹想方设法再脱了罪,她只能釜底抽薪,让季兰辞想要借助的后台,利用长公主和陆文瑾杀季乐瑶。
“我手里有你在追风阁下任务的花笺,还有追风阁阁主目睹你致使陆文瑾断腿的口供,季乐瑶,你以为你还能狡辩吗?方才你我说的话,陆文瑾隔壁都已经听到了。”
“事到如今,你是想连累你的兄长一起死,还是自己认下罪名给你兄长留一条生路?”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传来,季乐瑶想到哥哥,已经泪流满面。
直到今日,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终于还是栽在了季明瑶的手里。
她败了,彻底大败。
“我认。”
两行清泪坠下,季乐瑶笑道:“都是我做的,与哥哥无关。”
她拔出头上的簪子,正要向自己刺去。却被季明瑶身边的两个奴婢夺下了簪子。
季明瑶明白季乐瑶不想落到陆文瑾的手里,只怕活着比死更可怕。
她定要如她所愿,“你作恶多端,我必让你生不如死。”
她对婢女说道:“将她绑了,送给陆世子。”
季乐瑶被强行拖出去了。
陆文瑾因为断腿性情越发暴戾,她落到陆文瑾的手里,定会生不如死,季乐瑶的下场只会更惨。
季明瑶听闻那凄厉的哭声,心里这才松快了些。
她刚要走出那间死牢,却被一人从身后惯握住她的一间牢房。
那温热的唇便覆了上来。
“唔……”
季明瑶的唇被咬了一口,吃痛地哼出身来。
那粗粝的手掌紧握着她双腿,将她举高,抵在墙上。
“孤还没死呢!瑶儿便想改嫁么?”
“唔……”
他将头埋在季明瑶的颈侧,在她的颈间蹭了蹭,唇衔住她颈后缠绕的细带。
用带着情/欲的声音,含糊不清地说道:“瑶儿想孤了么?”
声音暗哑却温柔,只听到那声音,季明瑶便软了身子,主动环住他的脖颈。
“想它了么?”
而正在这时,走廊中传来一阵脚步声,陆文瑾去而复返,唤道:“阿瑶?怎么还不回府备嫁。”
第86章 第86章夫君,玩坏了怎么办?
“陆文瑾来了,你快放开我!”
季明瑶想要去推开裴若初,却被他压在墙上,低头肆意索吻,那吻好似狂风骤雨一般,吻得她呼吸急促,面红气喘。
因男女力量悬殊,季明瑶想推又推不开,还被紧紧地禁锢在怀中,双腿被他握在掌中,她便被高举在半空之中,粗粝的手掌触碰着双腿肌肤,让她浑身战栗,心尖都为之颤抖。
她担心陆文瑾随时会闯进来,心中紧张难安,但又有种背着他人的刺激和兴奋。
裴若初拥着她,吻着她,而她的耳畔却听到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她心跳加快,呼吸急促,一张嘴,便又正中裴若初下怀,他按在她的脑后,吻住了她。
肆意品尝那唇齿间的香甜滋味。
挣不开,她便只能被迫回应,最后变成主动迎合他的吻,“若初哥哥,唔,不要”
裴如初再贴近,头埋在她脖侧,轻嗅那独属于她身上好闻的甜香,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与瑶儿已经半月未见,却漫长得好似过了半生。”
他仰头去亲吻她的唇,轻轻地吻着她的下巴,百般流连,吻也从强势霸道渐渐变得温柔似水。
心想若不是此番进京,还剩最后一件大事情要办,他一定将季明瑶抱进寝宫的那间温泉池中,以弥补匆忙离京前留下的遗憾。
“瑶儿想我吗?”
季明瑶心中紧张,却又被裴若初亲吻得兴奋激动不已,一想到她和裴若初在牢房中如此亲密,她被堵在墙角,被他禁锢在怀中,被迫与他相贴。
这间空牢房中寂静无声,裴若初似故意非要弄出一些声响打破安静,她被吻得面红气喘,亲吻声,呼吸声,甚至能听到轻易的心跳声。
陆文瑾就在外面,那种偷情背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嗯。”季明瑶含糊不清地从齿间挤出了一个字,“但你该走了,莫要因小失大,耽误了今日的大事。”
裴若初抬手抚着她微肿的唇瓣,心想即便陆文瑾再愚蠢,被他亲掉的唇脂,被他亲肿的唇。
难道他还发现不了么?
这些对陆文瑾而言,皆是挑衅。
他轻轻按着她的唇,轻捏着,抬起季明瑶的下巴,再次吻了上去,用含糊不清的声音道:“瑶儿怎知我今日的打算?”
季明瑶被吻得差点喘不过起来,手抵在他的胸前,减轻那种压迫感。
被亲吻之处滚烫灼热,她紧紧抓住裴若初的衣襟,强忍着内心的悸动和情。欲,压抑渴望。
“别、别亲了。”
虽然手边没有镜子,但她可以想象到自己此刻的样子,面色绯红,唇瓣红肿,衣裙也被揉得乱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动。
她抬起双手,环在他的颈上,耳畔的粗重的声音,都好似蛊惑她的魔音。
她尽量不去看他那诱人的唇,还有上下滚动的喉结。
“因为我在满月楼培养了百余暗卫,一个时辰前,小桃红已经将你入京的消息告知于我。”
她手下的暗卫与东宫暗卫取得了联系,探查到太子入京城的消息,是以她从季乐瑶的口中得知了裴如初中毒箭身亡的消息后,却还能从容应对,一步步地逼问出真相。
季明瑶骄傲地仰颈,“若初哥哥,我聪明吧!”
裴若初见她那羞涩动人的模样,知她在苦苦强撑,于是仰头又亲吻了她。
“那便奖励我聪明的瑶儿一个吻。”
他那温柔宠溺的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之意。
这也是他和陆文瑾最不同的地方,裴若初不仅不会限制她,遮挡住他的光芒,会鼓励她欣赏她,
正因如此,季明瑶才更心动。
“你真的要走了,陆文瑾来了。”脚步声越来越近,那拐杖点地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裴若初指着自己的唇,“那瑶儿先亲我一下。”
季明瑶闭上眼睛,低头去亲吻他的唇。
又指向自己的脸侧,“还有这里。”
“还要。”
季明瑶捧着他的脸颊,轻轻地吻了下去,又去亲他的下巴,往上亲吻他的唇,舌尖轻轻试探,描着他的唇角。
那羞红的脸颊好似天边的晚霞,潋滟的眼眸好似在清泉中浸泡过一般,灿烂若星。
季明瑶从未如此主动过听话过,裴若初被吻得轻喘,颤栗。
尤其是那柔若无骨的手捧着他的脸颊,轻轻划过他唇,沿着颈,触碰到那凸起的喉结处,软唇小心翼翼地印了上去,像是被一片轻柔的羽毛挠了那颗为她而颤抖的心。
裴若初战栗不已,好似浑身过了电一般,忍不住在她的唇上流连,磨得她的唇瓣红肿不堪。
他抱着季明瑶的腰侧,将她轻轻放下,握住她的双手,将他的双手环住了自己的侧腰,那种酥麻感觉瞬间传遍全身,裴若初的身体灼热滚烫,像是被架在火上烤,被吻过的如玉般白皙的肌肤泛起好看的粉色。
“瑶儿,我的好瑶儿,给我好不好?”
季明瑶抿唇,伸手勾住他的玉带。
突然,陆文瑾的声音传来:“阿瑶,我让人送去的嫁衣可还合适,我为你挑选的那些珠宝首饰,你可还喜欢?”
听那脚步声越来越近,陆文瑾就要过来了,季明瑶急忙说道:“世子送的这些东西都够了,世子请回吧!”
裴若初突然出现,汀兰是既惊讶又欣喜,为了给季明瑶和裴若初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她便让两个婢女在牢房外守着,再有两个时辰便是姑娘和陆文瑾大婚了,希望太子能有办法阻止这场大婚。
在汀兰看来,太子无所不能,京城都在传太子已经中了毒箭身亡,可没想到他竟然在姑娘大婚前赶了回来,汀兰心中欣喜万分,今夜姑娘和陆文瑾的婚事应该是不能成了。
于是汀兰自告奋勇,“姑娘放心,奴婢有办法拦住陆世子,奴婢可为姑娘和殿下争取一个时辰。”
裴若初笑道:“将来汀兰出嫁,孤定会为你准备双份的嫁妆。”
汀兰害羞不已,红着脸赶紧跑开,她勇敢地迎上前去,对陆文瑾行礼,“世子难道忘了,新婚夫妻在成婚前见面,是为不吉。还有两个是时辰便是您和姑娘大婚了,世子还是早些回府准备,可莫要误了迎亲的吉时才是。”
其实她想说的是,太子回来了,太子那般喜欢姑娘,他必定不会让姑娘嫁给陆文瑾,陆文瑾痴线妄想想娶姑娘,此番他的希望必定又要落空了。
不过也是他活该,这陆文瑾虽说是准太子,可他和裴若初相比,真是云泥之别。
本就相貌气质皆不如太子,如今又断了腿,落下残疾,更是连太子的一根小指都比不上,姑娘一定不能嫁给那样的人。
陆文瑾并未说话,也并未停下,而是继续朝季明瑶所在的那间牢房走去。
汀兰心急如焚,赶紧追上前去,“世子请留步!”
陆文瑾原也不信这些。
可他第一次和季明瑶成婚之时,便是因为在成婚前,他去了季家找季明瑶,在他和季明瑶的大婚当天,林棠带着孩子跪在陆府门前,破坏了他和季明瑶的大婚,这一次他一定不能再出任何差错,但季明瑶在那间牢房中呆了太长的时间,还是让他起了疑心。
牢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就在陆文瑾闯进来的那一瞬,裴若初摸到墙壁之上的机关,闪身进了牢房中的暗道之中。
季明瑶抬眼看向陆文瑾,“不知世子还有何吩咐?”
陆文瑾紧紧盯着季明瑶,微眯着双眼,笑道:“没什么,只是想看看阿瑶,见到阿瑶还在,我便放心了。阿瑶可莫要在这牢房中久留,还是赶紧回季家梳妆打扮,备嫁吧!”
季明瑶冷冷地道:“知道了,世子请回吧!”
临走之前,陆文瑾又说道:“阿瑶,我定会亲自来季家迎你。等我。”
“我们走到今天实属不易,”
陆文瑾想到往日种种,想到裴若初从他身边夺走了阿瑶,如今他终于站在权利的巅峰,再也不惧太子,不惧任何人,从今往后谁都无法将季明瑶从他的身边夺走。
这间牢房并不大,只有一张小木桌,根本就没有可供藏身之所。
“如今我终于能真正拥有你,今后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将我们分开,我们死都不分离!”
季明瑶叹了一口气,冷眼看向陆文瑾,满眼讥讽,“我劝世子莫要高兴得太早,当心乐极生悲!”
“阿瑶!”陆文瑾厉声打断了季明瑶的话,但因今日成婚,他还是压抑内心的暴躁,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柔和,
“阿瑶,我知你心中有气,但我会对你好的,没关系,我们还有长长久久的一生,我定会有办法让你忘了他,从此心中只有我一人。”
季
明瑶敷衍地道:“世子说完了吗?说完便可以回去了。”
“好,阿瑶也尽快准备,莫要误了吉时。”陆文瑾快速扫了牢房一眼,这才离开了刑部大牢。
季明瑶终于松了一口气。
差点便被陆文瑾发现了,她捂住砰砰直跳的胸口,深深吸气。
当初裴若初被封储君,出了白马寺之后,便四处结交朝臣,后来皇帝让太子下旨监国,朝中有不少朝臣暗中支持太子。
此前季明瑶将那些暗卫派出前往关城,暗卫在暗中与慕风取得了联系,已在半路上与太子汇合,而这些年来,太子培养暗卫,在暗中布局,搅弄风云,自然也有属于自己的关系网和消息网。
想办法联系一两个昔日为太子效力的大臣,也不算是什么难事,这刑部郎中便是东宫的人,故太子今日才会出现在这刑部大牢之中。
裴若初再次出现在她身后,从身后抱着她,便将她拥在怀中,“一个时辰够了。”
“什么?”季明瑶疑惑。
而裴若初的手已经熟练地绕到季明瑶的后颈之上,摸到那根极细的束带,缠在指尖。
季明瑶惊得赶紧抱臂遮挡,避免衣裙脱落,嗔怒道:“裴若初,你怎么满脑子总想这事?你没有别的事可做了吗?轻浮,孟浪!”
裴若初却暗自勾唇,“在我看来,这便是最重重要的事。做没做完的事儿。”
季明瑶转身,背着裴若初,将手绕到颈后。
回头看见裴若初还看着自己,嗔怒道:“若初哥哥,快转过身去。”
她偷偷解下小衣,
整理好裙衫,将小衣拿给裴若初,红着脸说道:“给你这个。”
“还有,你快点。”
裴若初接过小衣,那柔软的丝缎像极了她肌肤的触感,指尖那温热的触感,是她的体温。他将小衣放在鼻尖轻嗅,贪婪地嗅着属于她身上的香气,令人沉醉着迷。
季明瑶听到身后那窸窸窣窣的动静,赶紧捂住红透的耳朵。
直到他再次从身后拥着她,将她抱在怀中,“还想抱着瑶儿一起睡,孤的妻。”
季明瑶恼他欲求不满,恼怒说道:“已经不是了,再过两个时辰,我便要嫁给陆文瑾了。”
裴若初轻嗤一声,“就凭陆文瑾,简直痴心妄想!”
“不过,我怎么觉得瑶儿半点都不担心,甚至毫不在乎,瑶儿竟半点也看不出伤心难过,甚至都不见瑶儿反抗一下?难不成是瑶儿故意想借此机会,想要与我和离,想要摆脱孤么?”
见裴若初盯着她的胸脯处看,气恼得赶紧用手遮挡裴若初的眼睛。
“反抗没用啊,若是惹恼了陆文瑾,我还要吃苦头。再说长公主已经控制了皇城,陆文瑾将要册封为储君,就凭我,要如何反抗?”
她淡然说道:“若是若初哥哥还活着,必定不会看着我嫁给别人,我说的对吗?定会想法设法阻止这好场大婚。”
季明瑶话锋一转,“但若是若初哥哥没能赶回来,那我便只能硬着头皮嫁了。反正我想清楚了,自己的命运从来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她刚系好的绸带,整理好的衣裙,却见裴若初的手指正勾缠着她腰间的绸带,她气恼地一把夺过,“不是被替嫁,便是被强娶,你们何时会让我自己做选择了?”
裴若初知她是想借此赌一把,这才顺水推舟嫁陆文瑾,赌他能活着回京。
正如季明瑶所说,他便是死也要回到京城,也绝不会任由她嫁给旁人。
听季明瑶的话语中含着怨念,明白她这是不满曾经被他算计替嫁。
拉扯间,他又将那绸带夺回,缠在指尖,“我替瑶儿系。”
见裴若初只是一味地缠绕把玩着绸带,季明瑶神色不耐地催促,裴如初却将那绸带一拉,将季明瑶便突然扑进他的怀中。
“瑶儿还未回答我,是不是想顺水推舟与我和离?虽然陆文瑾此人为人阴险狡诈,品行低劣,但他对瑶儿还是有几分真心,方才他那一番表白心意的话真真是发自肺腑,情真意切啊!”
季明瑶咬着唇,“若初哥哥吃醋了?”她的声音颤抖得不行,“我这不是被逼无奈吗?我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应对陆文瑾和长公主威压,再说我反抗有用吗?”
她了解陆文瑾,一味的反抗也只会被他关起来,对她用强,这样才是彻底与她切断了与暗卫的联系,这才是真正的糟糕透顶了。
裴若初冷哼了一声,“听说瑶儿还签了和离书,按了手印。”
季明瑶伸出手指给裴若初看,“都是那变态划的,我是被迫的。”
裴若初见到那指上还未愈合的伤口,低头含在口中,脸色瞬间便冷了下来,“他竟敢伤瑶儿,孤定会要他千倍百倍地偿还。”
既然他能回到京城,便已经做好了准备一举扳倒长公主,彻底了结了陆文瑾。
季明瑶只觉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指尖传遍全身,赶紧将手指缩回,“好了,一点小伤而已,早就不疼了。”
裴若初见季明瑶在偷笑,早就看穿她在装可怜。
“难道瑶儿就没想过同孤和离吗?”
季明瑶沉思了片刻,笑而不答。
裴若初的脸瞬间冷了下来,“看来瑶儿是想过与我和离的。”
“没有”季明瑶拉长尾音,同他撒娇,讨好地去亲他的鼻尖,去亲他的下巴,再往上去亲他的唇。
她的唇软软的,是那般的香甜,很好亲。
“若初哥哥。”
“夫君?”
“夫君别生气了好不好嘛?”
她轻轻地抓住他的袍角,主动抱住他的脖颈,往他怀里钻。
裴若初哪里受得住,唇角不自觉地往上扬,却装作板着脸,“瑶儿,你老实回答孤,若是孤真的死在了关城,你会不会立刻便改嫁?”
“我会。”
裴若初气急,好想拎起她的脖颈,将她丢出去。
季明瑶却理直气壮,“所以,你若死了,我立刻便改嫁。”
“然后再去怡红馆找十个貌美的小倌,再养十个外室,整日寻欢作乐,日日玩乐。让你坟头绿油油。”
裴若初气笑了,可他爱极了她,又怎舍得罚她,不过是生自己的气罢了,气他轻易被瑶儿拿捏,气瑶儿勾勾手指,他便会屈膝下跪,甚至去恳求。
“孤可以让瑶儿玩。”
“还有,孤一个胜过十个貌美小倌,胜过十个外室。”
他解下外袍,随手一扬,那月白锦袍便铺在那牢房唯一木桌之上。
他弯曲季明瑶的膝盖,将她横抱在怀中,将她抱在桌上。
“孤今夜便让瑶儿玩个够。”
季明瑶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好啊!但要是玩坏了呢?”
她意识到说错了话,赶紧捂住灼热绯红的脸颊。
裴如初那幽深的眼眸中笑意越浓,“那瑶儿便试试看。”
季明瑶脚踝之上那清脆好听的铃铛声响了整整一个时辰之久。
事后,裴若初将她抱坐在怀中,亲吻她的鼻尖和唇瓣,百般流连不舍,“瑶儿,等我。”
“等我来抢亲!”
陆文瑾痴心妄想,那他便让陆文瑾知道什么叫机关算尽,知道什么叫竹篮打水一场空。
此番行动缺一个契机,陆文瑾大婚便是那个契机。
眼看着吉时将至,想必这个时候陆文瑾迎亲队便已经出发了。
汀兰心急如焚,想催促,却又担心坏了姑娘的好事。
终于见季明瑶出来了。
汀兰终于松了一口气。
却见季明瑶一脸萎靡不振地从牢房中出来,脸红得像是天边的晚霞。
季明瑶想起方才自己大言不惭地说想玩他。
她再也不要说那种话了,分明被玩的是她。
她腿一软,差点跌了出去,扶着墙才堪堪站稳。
季明瑶恼怒不已,她要扶着墙才能走了吗?裴若初索求无度,欲求不满,实在太可怕了。等到这一切都结束了,她想收拾行李去隐居,远离那个纵欲过度的男人。
汀兰赶紧去
搀扶季明瑶,惊恐地说道:“姑娘的脖颈之上全都是”赶紧从荷包中拿出随身携带的铜镜,将那铜镜拿给季明瑶看,季明瑶对镜自照,季明瑶拉下领口,见到颈上的痕迹,气得又骂了裴若初几句。
汀兰见那牢房中已经不见了裴若初的身影,着急问道:“姑娘,太子殿下呢?”
季明瑶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走了。”
汀兰急得不得了,“太子殿下走了,那姑娘可怎么办?”
季明瑶揉了揉酸涨的小腿肚子,“他说要来抢亲。”
“啊!”汀兰震惊不已。
刑部大牢外,几个身穿黑衣的男子从暗处现身,跪在陆文瑾的面前。
陆文瑾寒着一张脸,问道:“可在那牢房发现裴若初的行踪?”
随从答道:“属下并未发现裴若初的行踪。”
陆文瑾虽然虽然方才在牢房中检查过,但仍然觉得不对劲,季明瑶的唇脂有些花了,脸颊绯红,说话带喘,却是美得让人移不开眼,整个人像是在发光。他与那些女人欢好过,自是知道,那种事能让女子面色红润,气色极好,比用最好的胭脂还要好看。
他怀疑方才季明瑶一直不出这间牢房,是因为裴若初正在那间牢房之中,他怀疑裴若初已经偷偷回京了。
可那间牢房中并无旁人,着实蹊跷。
“加派人手,仔细盘查,确保今日的大婚不容有失。”
“属下领命!”
因陆文瑾急切要娶季明瑶,便将东宫大婚和册封太子大典安排在同一日,陆文瑾担心会出事,每隔一个时辰,便让随从回禀迎亲的情况。
陆文瑾更是坚持要亲自去迎亲,荣升担忧地问道:“世子的腿伤还未痊愈,若是骑马的话,恐怕会很危险!”
“无妨。我能骑马。”
他好不容易才娶到季明瑶,又怎会轻易放弃,他定要亲自前去迎亲。
“对了,那贱人呢?”
荣升知他说的是季乐瑶,回禀道:“吊在树上,按照世子的吩咐,并未给一滴水米,相信明日便会气绝而亡。”
陆文瑾露出怨毒的神色,“也好,今夜是我和瑶儿的大婚之夜,便再留她一日,明日再送她上路。”
荣升道:“是。”
荣升牵马,身穿太子蟒袍的陆文瑾坐在马背之上,神色桀骜,阴沉的脸色难得见到了几分喜色。
今日他再娶季明瑶,为他们七年的感情求一个圆满。
今日迎亲还有大婚都不会再有任何意外。
林棠失踪了,他已经派人去搜,一旦发现林棠的踪迹,格杀勿论,林棠根本就不会活着进京。至于裴若初,如今他已经被废去太子之位,即便他偷偷进了京城,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如今京城都是锦衣卫,京卫队也被他接管。
只要裴若初现身,便是他侥幸从鞑靼王的箭下逃脱,他也必叫他万箭穿心,死无葬身之地。
转眼间,喜乐飘扬,迎亲队已经到了季府门前。
汀兰和几个季府的婢女搀扶着新娘出门。
唱礼官高声道:“请太子妃上轿!”
汀兰正打算搀扶着季明瑶上轿,却听陆文瑾突然道:“慢着!”
荣升赶紧上前,搀扶着陆文瑾下马,将手杖拿给他。
陆文瑾拄着拐杖,走到季明瑶的身旁,抢在汀兰之前,抓住了季明瑶的手,“阿瑶,我送你上喜轿!”
隔着大红盖头,季明瑶冷笑道:“世子到底在怕什么?是担心新娘换人?还是担心有人来抢亲吗?”
陆文瑾紧紧蹙眉,“抢亲?”
“难道裴若初今夜要来抢亲?”
陆文瑾突然大笑了起来,“阿瑶,他若敢来,我必定叫他有来无回,万箭穿心。我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他前来。”
他紧握着季明瑶的手,迫使她上了轿辇,仿佛又回到了季明瑶和裴若初成婚的那日,那天他痛失所爱,又死去了一条腿,还得知自己不能再有孩子。
那一日,他觉得天塌了。
他终于等到了今日大婚,他会娶了季明瑶,亦会报了当日之仇,只要裴若初敢来。
他高声道:“起轿!”
今日谁敢阻他成婚,便乱箭射杀。
喜乐阵阵,迎亲的仪仗队抬着喜轿从季府前往东宫,千余甲卫护送,浩浩荡荡,空前绝后,而在道路两旁埋伏着百余锦衣卫,他们都是唐将军手下武艺最高的锦衣卫。
锦衣卫手腕上绑着弩箭,腰悬绣春刀,埋伏在高处,若有任何人敢擅闯,格杀勿论。
迎亲队伴随喜乐缓缓前行。
突然,远处一阵哀乐声传来。
远远见到有人抬着两口棺材朝迎亲队伍而来,只见棺材前的那个人手挽竹篮,抓了一把纸钱,往天空一撒,纸钱飞舞,迎风飞扬。
今日风大,那雪白纸钱满天飞舞,远远望去眼前一片雪白。
喜事撞上丧事,荣升心想这也太不吉利了吧。
果然,见马背上的陆文瑾脸都绿了。怒气匆匆,满眼戾气,他分明已经吩咐随从清了道,京城中怎会有人办丧事,还与他的迎亲喜轿撞上。
“何人胆敢拦路!找死!”
却见一人至远处伏地而跪,高声道:“臣护送韩将军和季将军的棺木进京,请前方避让!”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正文完】
第87章 第87章立后圣旨。
丧事和喜事撞上,陆文瑾已然是面若寒霜,气得额上青筋绽出,强忍着满腔怒火。
没想到前方的送葬队伍非但不让,反而还要东宫的迎亲队避让。
陆文瑾更是暴怒非常,他抽出腰间的配剑,剑指那送葬队伍最前面的那个人。
“睁大你的狗眼仔细看看,胆敢冲撞孤与太子妃大婚,竟还敢叫孤退,找死!”
“来人!”
陆文瑾手中的剑往前一指,千余甲卫尽皆拔刀,暗中埋伏在两旁屋顶的锦衣卫亮出了手腕之上的弓。弩,只待陆文瑾一声令下,便会前方送葬队所有人乱箭射杀。
还敢叫他退,这一退,便得绕道而行,如此定会误了吉时。
他好不容易才盼到的这场大婚,如今只剩这最后一步,他便能娶到季明瑶了,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会退让一步。
区区两个死人,也敢让他让么!
他将剑举过头顶,高声道:“杀!”
陆文瑾一声令下,甲卫高举手中剑,只待要冲出去,藏身屋顶的锦衣卫朱红色的飞鱼服自半空中旋转跃下,疾步前往那送葬队武。
“慢着!”
只听身后一声呵斥声传来,锦衣卫指挥使唐将军护送着天子的辇车而来,一队锦衣卫在前方开道,掌印太监李德善搀扶着身穿皇帝冕服的长公主走下马车,长公主焦急赶来阻止,“瑾儿,住手!”
只待那护送两口棺材的队伍走近,却见那队伍之后跟着数千百姓,百姓皆身穿素白衣裳,头带白巾,哭着行于棺木之后,队伍浩浩荡荡而来。
百姓口中哭喊着:“韩将军、季将军,请一路走
好。”
韩将军驻守边关多年,为阻挡鞑靼侵扰大燕领土,可谓是鞠躬尽瘁,耗尽心力,将一生都奉献给了大燕,奉献给了边关。
韩将军一生未娶妻,也未留后,保家卫国,发誓不破蛮敌,绝不回京,也从不接受封赏,每每打了胜仗,燕帝将赏赐送去边关,韩将军都分给了手下的将士们,自己一件不留。
他是大燕百姓心中的英雄,如今英雄战死,长公主为了巩固帝位,笼络民心,特地派人接回韩箫将军和季泽川的尸骨回京安葬,是为对他们的家眷封赏抚慰,只是不知这回京的时间竟然和陆文瑾的大婚撞上了。
韩将军尸骨回京,城中千余百姓自愿跟随,如此局面,大燕历史上都不曾有过,从未有哪个将军能如此得民心。
若她来迟一步,陆文瑾强行出手,势必激起民愤,说不定还会引发百姓暴动。
好在她及时出手阻止,这才未酿成大祸。
长公主低声劝道:“瑾儿,死者为大,还是让韩将军和季将军先过。”
陆文瑾强行压下心底的怒火,“既然母后都发话了,儿臣遵旨!”
他将手中剑放下,对甲卫和锦衣卫高声道:“避让!”
荣升吩咐道:“退!”
甲卫和锦衣卫纷纷退至道路两旁,分开至两列,让送葬队伍先过。
只听哀乐阵阵,送葬队伍身穿白衣,向天空挥撒着纸钱,缓缓而行,从一群身穿红衣,奏喜乐的迎亲队中穿过。
漫天纸钱纷飞,无数像雪花一般的纸钱随风飞舞,众人心里直犯嘀咕,“这才太不吉利了吧!成婚当天纸钱乱飞,实在不祥。”
忽而天空变得阴沉,阴风阵阵,狂风乱卷纸钱,纸钱飞至陆文瑾的头顶,落在他的发间,落在他那身喜庆的红裳之上。
陆文瑾一把抓过头顶纸钱,咬着牙,面色铁青,阴沉似水,强忍怒火。
突然,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韩将军英灵再现,定是韩将军回来看咱们百姓了!”
百姓接纷纷跪倒,磕头,哭声喊声一片。“韩将军显灵,韩将军显灵了!韩将军回来了!”
“咱们送韩将军最后一程!”
只见成百上千百姓一齐挤向韩将军的棺木,哀哭之声传遍了街巷。一群人涌向棺木跪拜,乐师见到如此震撼的场面,更为卖力地奏着哀乐。
哭喊声盖过了喜乐,百姓拥堵在半道上,迎亲仪仗队进不得,也退不得。
还有源源不断百姓不停地涌入街巷,长公主又已经下令不许动手伤了百姓,甲卫和锦衣卫不敢冲撞了百姓,百姓更是发疯似的往前冲。
只听“咚”地一声,迎亲队中闯进去不少百姓,他们撞到了迎亲的轿辇,轿辇猛地一晃一震,坐在轿辇中的季明瑶差点从那高高的辇轿之上跌下去。
陆文瑾见状着急下马去救季明瑶,但因他右腿残疾,重心不稳,下马时跌在地上,连滚带爬到轿辇前,跪在地上,用手臂托举着轿辇,急切地说道:“来人,保护太子妃!”
荣升赶紧前去搀扶陆文瑾起身,“来人,保护太子殿下,护驾!”
季明瑶揭开盖头,只见眼前的陆文瑾发冠歪斜,乱发垂落至额前,那沉重的轿辇重重地压在他的肩膀之上,额头上全都是汗水,乱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前,看上去甚是狼狈不堪。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陆文瑾,觉得有些恍惚,眼前之人与她相识七年,也曾将她放在心上,真心爱过她吧!
她看着陆文瑾肩膀之上被压出的血痕,笑道:“陆文瑾,你看!连上天都在阻拦我们成婚,老天已经将我们的缘分收走了,莫要再强求,莫要纠缠了!放过我,也是放过你自己!”
轿辇压弯了他的脊背,被折断的那条右腿不堪重负,疼得发抖。
他咬牙说道:“不放,我死都不会放!便是死,也要拉瑶儿一起死!”
季明瑶冷笑,“你还是如此变态又极端!”便不再理会陆文瑾,而是看向远方,期待着心中的那个人前来。
荣升好不容易挤了进来,见陆文瑾受伤,赶紧让两个甲卫从陆文瑾的肩头接过轿辇。
陆文瑾拖着腿,狼狈起身,荣升赶紧将手仗递给陆文瑾,忧心不已,“胡太医说过,若是世子好好养着,便能扔掉拐杖行走,还嘱咐您千万不要受伤,可您的腿……又受了伤,这可如此是好啊!”
陆文瑾用腿支撑,跪在地上,旧伤复发,他已经疼得浑身冷汗。
但他还是忍着疼,笑道:“阿瑶没事就好!
但百姓拥堵在这街巷之中,前进后退不得,不能再如母亲那般妇人之仁,他不能再坐以待毙,否则今日的大婚必不能成。
“来人!百姓中混入鞑靼细作,欲对女皇陛下不利,若再有人肆意乱闯,冲撞陛下,格杀勿论!”他故意以此言论走单,将那些无辜百姓说成细作奸细,便可任他随意杀之。
迎亲队中的甲卫和锦衣卫纷纷拔刀,对准了那不断涌入的百姓。
百姓虽然人数众多,却还是被官兵手中的刀刃吓到,不敢再往前。
突然,有人猛地推了一下离那些带刀甲卫最近的中年男子。男子眼见着就要撞在了那甲卫的刀上,已经吓懵了。
却听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季明瑶知这一切都是裴若初正在制造混乱,是他的谋划,她朝那骑着白马之人望去,只见一位身穿银甲的大将军手握长枪飞身跃起,长枪往前一递,越过那险些被串在甲卫大刀上的男子。
只听“砰”地一声响,长枪打落甲卫手中的大刀,哐当落地,与此同时,那身穿银甲的将军也飞身落地,揽住惊慌失措的中年男子,双双平稳落地。
那男子一脚已经迈进了鬼门关,被那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所救,满怀感激,看向那大将军,直接跌跪在地上,“是镇国将军。将军救命之恩,请受小的一拜!”
策马前来营救百姓之人正是镇国将军陆平宴,是陆文瑾的父亲,长公主的夫君,大燕的皇夫。
当年镇国将军大败鞑靼铁骑,一战成名,后来一直征战西北,亦是立下无数战功,大燕皇帝封其为镇国将军,一品军侯。若说韩将军是大燕边关的定心石,那陆平宴便是大燕的护国柱石。
两位将军多年驻守边关,征战边境,共同护卫大燕国。
如今韩将军虽败了,但陆平宴回来了,百姓从悲痛中暂时缓了过来,高声欢呼,“陆将军回来了,大燕有救了!陆将军定会替咱们驱逐鞑靼,再收复失去的城池!”
百姓齐声欢呼,纷纷跪下,对陆平宴磕头,
见是父亲,陆文瑾欣喜万分,那张冷峻不苟言笑的脸上,竟然出现了孩童般的骄傲欣喜的笑容,他的父亲是镇国将军,是大燕百姓心中的大英雄。
他拄着拐杖,尽量让自己每一步都走得平稳,父亲是征战沙场,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他自小勤奋习武,从不曾懈怠,以父亲为榜样,便是想着有朝一日能成为像父亲那样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可他被季乐瑶那个贱人断了右腿,落下残疾,行动不便,武艺无法得以施展。但他不想让父亲因此看轻了他。
好不容易走到父亲面前,方才为护住轿辇,腿受了伤,他强忍着疼痛走向父亲,已然疼得浑身冷汗。“父亲,您回来了?”
陆平宴每年只在年关才会回京一次,回京之后也只会去探望年迈的祖父,不等他们一家三口一起过年守岁,便又会匆匆前往西北战场。
陆文瑾只道是军情紧急,父亲顾不得与家人团聚。
如今父亲突然回京,难道因为得知他要成婚了这才特意赶回来的?
他心中是欣喜又期待,想问父亲却又不敢,只能乖巧而局促地站在父亲身边,变得小心又拘谨。
陆平宴只是轻“嗯”了一声,便收枪冷眼漠视前方,“本将军回京,是为了韩将军的葬礼而来!”
那颗满怀希望的心再次落下,陆文瑾也不知自己到底失望了多少次。但无论如何,他终于不再只能看到父亲的背影,父亲正站在他的面前。他终于见到父亲了。这二十一年来,他第一次离父亲这般近,能见到父亲英武冷峻的侧脸。
陆平宴高声道:“但韩将军是被人害死的!武德侯通敌叛国,已经被本将军斩落马下!武德侯父子勾结鞑靼蛮子,已经被太子殿下识破奸计,今日本将军进京,是为揭露武德侯父子害死韩将军,为揭穿他们的阴谋而来!”
陆平宴的话像是在寂静的湖面投入了一块大石,溅起了无数水花,荡起层层涟漪。
陆文瑾面色一凛,他没想到父亲竟然是太子的人,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太子定然也已经进京。
他暗道“不好。”
这定是裴若初设局,这场
所谓的韩将军葬礼,应该也是为了他和母亲而来,而太子正是这一切的操纵者。
陆文瑾急忙高声道:“护驾,保护女皇陛下,保护太子妃。”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陆平宴,“父亲,为什么?为什么父亲要帮着太子对付母亲,我们不才是一家人吗?”
陆平宴眉头一凛,“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本将军不屑与尔等贼子肖小成为家人”
而后策马上前。陆平宴所到之处,百姓纷纷避让,为他让出一道宽阔大道来。
只见那道路的尽头,三骑策马前来,为首之人身骑一匹枣红千里马,身穿玄色铠甲,手执银色配剑。
正是裴若初。
他身后右侧的那位少年将军原本生得容貌俊美,可脸侧却有道极长的疤痕,那道狰狞可怖的疤痕一直从眼角蔓延至唇边。见之让人觉得害怕不已,左侧是暗卫首领慕风。
季明瑶见到那少年将军,激动地唤出声来,“哥哥!”
她就知道他的哥哥还活着,哥哥从未有过败绩,她坚信哥哥一定会活着平安归来。
她激动得热泪盈眶,高声呼唤:“哥哥!”太好了,哥哥还活着。
陆文瑾担心季明瑶会逃掉,他对荣升小声说了几句,让荣升赶紧带人把守着季明瑶的轿辇周围,不许任何人靠近。
而正在此时,裴若初策马奔袭轿前,高声道:“陆文瑾,你要娶孤的妻子,得孤允许了吗!”
“孤来取你狗命!”
而原本坐在辇车中的女帝高声道:“裴若初,你败于鞑靼,致使关城陷入危难之中,你还有何脸面再入京,朕已下旨废了太子,你已被贬庶人,再无资格以太子身份自居!”
“来人,拿下他们!”
唐将军得令上前,轻轻击掌,锦衣卫和京卫队从街道口闯了进来。
原来长公主见到陆平宴回京便觉得不对劲,按照鞑靼王的计划,联合大燕周边瓦剌等邻国一举进攻,鞑靼王对付韩将军,周边临国联合对付陆平宴,将大燕的兵力一分为二。从而进攻山海关。
陆平宴骁勇善战,那些小国也只能拖一些时日,等到鞑靼王取胜,她自会和鞑靼王再联手共同对付陆平宴。
如今陆平宴和太子一同出现在京城,应是已经在关城汇合,而季泽川还活着,恐怕鞑靼王已经败了。
她便先下手为强,趁乱杀了裴若初,以绝后患。
她让唐将军到跟前来,小声道:“裴若初眼睛看不到,攻他弱点。”
唐将军拱手道:“属下领命!”
唐将军召集锦衣卫上前,命令道:“放箭。”
只见数百名锦衣卫腕上射出弩箭,裴若初手中长剑抵挡无数飞来的弩箭,季泽川拔出配刀,飞跃至半空中,只见刀箭碰撞,铮铮做响,那些弩箭便被打落在地。
然而周遭无辜百姓身上中箭,已有几十人纷纷倒下。
陆平宴顿时策马而出,挥抢斩杀,面前十多个锦衣卫被他手中的长枪戳翻在地,他护着百姓后撤。
那抬着两口棺材的杠夫也赶紧将棺材放下,趁乱逃走。
原本堵在这条街的百姓被清空,只剩两副黑漆漆的棺材停放在街道的正中间。
长公主对唐将军使了使眼色。
百余锦衣卫快速后撤,另外的百余人接替原来的位置,只见他们手中多了一支细小竹管。
季明瑶在那些竹管中见到了细小的针尖,只见那些人已经将竹管放在嘴边,季明瑶心想,定是要以此发射银针,便高声提醒道:“若初哥哥,小心。”
她所在的位置离长公主很近,自然听到了长公主和唐将军说的话,便苦苦思索长公主口中所说攻裴若初的弱点到底是什么?
又见他们从这奇怪的细竹管武器,见到了竹管中的银针,便已经猜到他们要攻裴若初的弱点,应该就是他的眼睛。
裴若初的眼睛看不见。
难道他受了伤?他的眼睛到底是什么时候看不见的。
季明瑶想到了在清河县时,她和裴若初曾一起掉下悬崖,掉进了海里,裴若初为救她护她,撞上焦石,定是在那个时候,他的头部受伤,这才导致失明,她曾经百般试探,他都没露出破绽,他瞒自己瞒得好苦啊!
只见无数银针飞出竹管,射向裴若初,以裴若初的武艺,加之季明瑶的提醒,他应该能躲过,可没想到他竟然没有躲。
季泽川见状,飞身跃至裴若初的身前,挥刀打掉那些射来的银针。
尽管季泽川身怀绝顶武艺,速度快若闪电,也难以抵挡数千锦衣卫射来的数千枚细小银针暗器。
长公主不惜用这种江湖的手段,也要诛杀裴若初。
季泽东川还是被那银针所伤,滚落在地,手臂又痛又麻,这银针上定然染了毒。
“哥哥!”见季泽川受伤,季明瑶大声惊呼。
但还在慕风早就已经将季泽川救下,将他交给了神医的弟子徐明玉。
长公主大笑道:“都说季泽川身怀绝顶武艺,动作快若闪电,朕倒要看看是你的刀快,还是这竹管发射的银针更快,裴若初,为你挡箭之人已经中毒受伤,看你往哪里逃!”
长公主话音未落,却见裴若初飞身跃起,手执长剑飞跃而出,那锋利的银剑朝陆文瑾袭来。
季泽川的动作快若闪电,裴若初执剑刺杀的动作快比闪电。
长公主心头大骇,惊恐万分,急切喊道:“快,快放箭,杀了他…保护瑾儿!”
唐将军手挽长弓,弯弓搭箭,对着裴若初射去。
只听“嗖嗖”两声,那弯弓被拉开至满月状,两支箭离弦射出。
直逼裴若初的面门。
正常人都会选择闪避,避开那射来的利箭,陆文瑾右腿残疾,不良于行,躲避不及,即便这两支箭没能射中裴若初,至少能逼退了裴若初,为陆文瑾争取片刻的喘息。
可没想到裴若初丝豪未避开,而是迎上前去,只稍稍偏头,便将那两支箭握在手中,而后徒手那两支箭向射箭之人掷出。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唐将军也惊出了一声冷汗。
眼见着那箭直逼他胸口而来,他一把抓过一旁的两个小兵,将那小兵挡在他的面前,两个小兵顿时中箭,应声倒地,只见两支箭正中小兵胸口,将其当场射杀,若是唐将军再慢一步。那两支箭便会穿心而过,死的就是他了。
裴若初手中的剑直指陆文瑾的心口,一字一句地道:“孤今日来抢亲!”
陆文瑾觉得眼前这一幕甚是熟悉,又好像回到了太子成婚那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季明瑶坐上轿辇,太子将季明瑶从他的眼前夺走。而他只能被压着打。
如今历史重演,他再次被裴若初手中的长剑指着。
那日之事绝不能再重演,今日他绝不能再让裴若初将季明瑶抢走。
裴若初剑指他的咽喉,“还有孤听说当年姑母九死一生,才生下了孩子,姑母要杀孤,孤便只能拉个垫背的。如若姑母再不退兵,孤便只能杀了他,不过姑母舍得吗?”
长公主急切地道:“你放开他,朕退兵便是!”
哪知陆文瑾却大声笑了起来,拼尽全力高道:“母亲,放箭!”
裴若初千算万算,也不知道那些箭无法伤的自己分豪。
场面混乱,局势紧张,季明瑶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
陆文瑾被剑指心口,性命危险,也要让长公主放箭,他的手里定然握着筹码。
那些箭定然无法伤他,他这才如此肆无忌惮。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季明瑶高声道:“衣裳,他身上的衣裳有问题。”
裴若初笑道:“孤的瑶儿果然聪慧。”
若是万箭齐放,陆文瑾定会被射成筛子,他竟毫不惧怕,甚至肆无忌惮让长公主放箭,定是因为他的笃定那箭无法伤他。
季明瑶想到了当初兄长去白马寺刺杀陆文瑾,兄长的武艺远胜陆文瑾,原本胸有成竹,必叫陆文瑾死在他的刀下,可陆文瑾中刀后却能再施偷袭。
并非是陆文瑾武艺强过兄长能奋起反杀,而是因为他身上有件宝物,他有金丝软甲护体。
只见裴若初长剑一挑,直接将喜服从陆文瑾的身上剥了下来,一把抓过他身上那件金灿灿的软甲,迫使他脱下了这件护身宝贝。
只见裴若初手中的长剑一弹,那只穿一件里衣的陆文瑾便跪在了地上。
“噗嗤”一声响,长剑已经刺入陆文瑾的胸口半寸。
长公主声嘶力竭,大喊道:“放了瑾儿,给朕退兵,快退兵!”
唐将军只好命令所有锦衣卫和京卫往后退。
长公主心疼儿子受伤,早已红了眼圈,“你今日擅闯瑾儿大婚,是为了季明瑶而来吧!朕可以放你们离开,你
放了朕的瑾儿。”
又命令唐将军,“唐将军,放他们走。”
唐将军让人押了季明瑶前来,以此为交换,裴若初放了陆文瑾。
哪知陆文瑾刚一脱身,便立刻改变了注意,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刺向季明瑶的脖颈。
在千钧一发之际,裴若初挡在了季明瑶面前,匕首刺刺进裴若初的胸口,他反手一掌将陆文瑾打在地上。
季明瑶紧张地跑向裴若初,急得红了眼圈。陆文瑾则口吐鲜血,倒在地上,奋力去抓季明瑶,竟然未抓到她的一片衣角。
看向他心爱之人的眼中只有旁人,陆文瑾身心俱伤。
陆平宴策马向前,手中的长枪直指陆文瑾的胸口。
陆文瑾急切说道:“父亲难道丝毫都不顾父子亲情吗?”
陆平宴冷笑:“父子?你该问你的母亲,你的父亲到底是谁?而你又是谁的儿子?”
陆文瑾连连退后,不可置信地看着陆平宴,又看向目光躲闪的长公主,“父亲到底是何意?母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若初冷眼看向:“赵晋,你赎罪的时候到了!”
方才场面一片混乱,并没有人注意到走在送葬队伍前面,手挽竹篮,拋撒纸钱,跪伏在地上,虔诚跪拜的那个人。
此人并不是别人,而是武德侯之子赵晋。
武德侯被陆平宴一刀斩杀至马下,赵晋落在了裴若初的手里,赵晋通敌卖国,与鞑靼勾结,致使韩将军战死,大燕连失五城,百死难赎其罪孽。他活着的唯一的作用便是为了今日进京,当众揭穿陆文瑾母子勾结鞑靼,通敌祸国的罪行。
赵晋猛头磕在地上,高声道:“罪臣赵晋与鞑靼暗中勾结,害死韩将军和大燕数万将士,罄竹难书,人神共愤,犯下死罪!”
“但这一切背后主使乃是长公主和陆文瑾,长公主勾结鞑靼多年,这二十年来,她将数不清的钱财和物资暗中通过封地运往鞑靼,助鞑靼王阿努泰招兵买马,收买大燕官员,统一草原,坐上王位。又利用罪臣妻子的死,挑拨罪臣与东宫关系,罪臣自知所犯之罪百死莫赎,今日并非是为了辩解,而是为了揭穿长公主和陆文瑾的罪行。”
“罪臣有手书为证!”
赵晋重重地磕在青砖石上,拔高的嗓音已变得嘶哑,“长公主利用英王害臣妻子,以此挑拨臣与东宫关系,其罪一也!”
赵晋此话一出,引得围观的百姓和将士一片哗然。
慕风已经将季乐瑶害死江月芙的认罪书呈给太子。
再拿给百姓和将士们看。
“陆文瑾笼络收卖罪臣父子将我军在边城的布防图秘密暗中送给鞑靼王,并将季将军的进攻计划透露给敌军。致使季将军手下全军覆没,季将军也险些丧命!微臣有往来信件为证。罪臣与父亲武德侯名为驰援实际上暗中通敌,害死了我大燕护边战神韩将军。次其罪二也!”
周遭百姓听闻韩将军是被长公主母子害死,皆气愤悲痛不已,甚至有些开始破口大骂,长公主则慌乱不堪。
韩将军虽然在边关驻守多年,但是大燕百姓和将士们心中的战神。
大败于鞑靼,失了城池,领土被侵占,大燕又失去了人人爱戴敬佩的英雄,大燕百姓皆悲愤难抑,民愤难填!
京卫队原本就是太子手下,长公主称帝之后,杀了京卫队的几员副将,如今见昔日的主人已然归来,又知韩将军之死的内幕,都已经蠢蠢欲动,不少人已想叛了女帝,再归顺太子。
赵晋最后的话更是给了长公主以致命一击,“长公主当年和亲鞑靼,先嫁老鞑靼王,后又嫁其子!”
长公主惊恐地捂住耳朵,不顾仪态高声说道:“不要再说了,求你不要再说了!来人,此人妖言惑众,乱箭射杀!”
这是她永远都不愿提及的噩梦,她以为这一切随着她已经回到大燕,便永远都不会被人知晓。
而知晓当年之事的只有如今的鞑靼王阿努泰,难道是他说出来的,长公主又急又怒,将唇咬出血来。
最后的遮羞布被撕开,将昔日的伤口全都展现在人前。这比杀了她更痛!
陆文瑾见母亲这般痛苦难过的模样,又想到父亲对自己一向冷漠,也隐约猜到了自己的身世。
难道自己是母亲和鞑靼王的儿子,自己的身体里竟然有着鞑靼人的血。
他神色痛苦不堪,通红的眼眸中满是泪水,他自嘲般笑了起来,这些年来,他所有的骄傲和自信全都在一夕之间尽数崩塌瓦解。
他曾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母亲是尊贵的长公主,父亲是战无不胜的镇国将军,他是父亲母亲唯一的儿子,出身便被封为世子,从小顺风顺水,想要什么都能轻而易举得到,可如今他不但痛失所爱,落下残疾,竟然连引以为傲的出身份都是假的,二十一年的编织的美梦,尽皆破碎!
这叫他如何能承受,又如何才能接受!
他是鞑靼王的儿子。
他是废人一个。
愤怒、痛苦、悲伤、难过等种种情绪交织着,逼得他绝望崩溃。
只见唐将军手中利箭射出,赵晋已然身中一箭,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口中喃喃地说道:“月芙,我已经为自己赎罪了,再等我一会,我便来找你,来向你请罪!”
季明瑶的话又为陆文瑾最后补了一刀。
“长公主殿下,陆文瑾其实并非是你和鞑靼王阿努泰的儿子。他的生父应该另有其人。”
长公主见陆文瑾如此痛苦难受,一颗心也好似被撕碎了一般。她什么都顾不得了,冲到陆文瑾的面前,抱着儿子,那哭肿的眼中,泪水扑簌簌而落。
恶狠狠地盯着季明瑶,“我儿待你一心一意,你却将我儿害成这般地步,你难道还不罢休么!”
季明瑶只觉好笑,冷眼看向陆文瑾,“好一个待我一心一意,陆文瑾,你若真心爱我,又怎会不顾我的意愿,屡次强迫我,伤害我,你伤害我的家人,我的朋友,如果这便是你的爱,那才是我的不幸。”
就连哥哥也差点被陆文瑾和长公主所害,季泽川当初被鞑靼伏击,重伤跌落悬崖,不惜划伤了脸,毁去了容貌,蛰伏在鞑靼军中数月。便是为了探查敌情,助大燕取胜,终于让他打听到了当年平阳公主和亲鞑靼后发生的事。
季明瑶缓缓道来,“当年平阳公主嫁入鞑靼后不久,老鞑靼王便去世了,依鞑靼习俗,父死子替,平阳公主便要嫁给老鞑靼王的儿子。可这对父子两性情残暴,对平阳公主动辄打骂。公主也因此失去了孩子……”
同为女子,季明瑶同情长公主的遭遇,高高在上,大燕最尊贵的公主却遭如此非人折磨。她也觉得痛心不已,只是她不认同长公主所谓,既然经历过痛苦,便不该将这痛苦加在大燕数万无辜将士和边城百姓的身上。
但她还是只将长公主的悲惨遭遇一句代过,其实长公主在鞑靼过得要惨得多,平阳公主先服侍父亲又服侍儿子,被父子俩折磨得小产过两次。
“平阳公主为了回到大燕,找到了一个人合作,那人便是老鞑靼王的弟弟阿努泰。你和他一起图谋杀了小鞑靼王,搅乱了鞑靼王庭,你们达成交易,阿努泰送平阳公主回到燕国,平阳公主每年给他送钱财和物资,助他夺得王位,而平阳公主在回到燕国前便发现自已又怀了孩子。”
而她因多次小产,身体伤了根本,鞑靼的巫医为她诊断,她若是这一胎再保不住,此生便不会再有孩子了。
季明瑶轻叹了一口气,虽然平阳公主勾结鞑靼,害死了多少大燕将士,还害死了韩将军,可她的经历却
实在可怜。
身为公主应该在宫里无忧无虑的长大,嫁得如意郎君,可没想到竟然和亲鞑靼,遭到多年非人折磨。
裴若初将季明瑶拥在怀中,握了握她的手,知她不忍,便温和说道:“接下的还是由我来说吧!”
“平阳公主回京后,急于成婚,下嫁陆家,便是为了生下这个孩子,但孩子越大,陆将军便觉察出不对劲,这孩子长得和自己实在不像。直到父皇有一日传陆将军进宫,告知了他真相。这孩子乃是平阳公主和阿努泰所生,陆将军实在无法接受事情,父皇又命陆将军征战西北,从此以后,陆将军便极少回京,即便年关归京,也从不曾看过妻儿,皆因过不去心里的那个坎。”
裴若初话锋一转,又说道:“平阳公主有了阿努泰的儿子,至此得以和阿努泰结了牢不可破的同盟,可坏就坏在,阿努泰此人乃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其野心便是吞了整个大燕江山,当初和平阳公主合作时,他便留了一手。”
裴若初拿出了一幅画,扔到陆文瑾的面前。
长公主好像知道了什么,赶紧去捡那幅画,却被陆文瑾抢先将那画夺在手中。他看到了那幅画,突然喷出一口鲜血,而后从地上捡起那把匕首。
裴若初将季明瑶护在怀中,东宫暗卫和满月楼中季明瑶培养的暗卫全都戒备,避免陆文瑾出手伤了季明瑶和太子。
可没想到陆文瑾却大笑三声,猛地将那匕首刺进自己的眼中。
他竟然狠得刺瞎了双眼。
到底那幅画了什么?让陆文瑾不惜刺杀双眼,也不想看到那不堪的一幕。
那声声痛苦的惨叫声令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骇然。
都道陆文瑾为了一个青楼女子葬送了和季明瑶多年的感情,后来又在季明瑶和季乐瑶两堂姊妹中选择娶了季乐瑶。
汀兰不知在背后骂过多少次陆文瑾眼瞎,却没想到,陆文瑾竟然真的落得瞎眼收场。
在齐宴和谢首辅一干朝廷重臣赶到时,便见到了眼前的这惊骇一幕。
陆文瑾刺瞎了双眼,长公主已经疯了,她疯疯癫癫地跑到路边,摘了一朵秋海棠,将花戴在发间,一把抓住齐宴,笑问道:“本宫美吗?明日便是本公主十五岁生辰啦!父皇和母亲要本公主在琼林宴上挑选一位温润如玉的如意郎君当驸马!”
她娇羞地抚着脸颊,举止神态俨然那十五岁情窦初开的少女。
只是无人见到,陆平宴偷偷拾起地上的那幅画,将那画藏了起来,不让任何人再看到。
那幅画是阿努泰让人所画,他用迷药迷晕了平阳公主,这是公主与一奴隶**的画面。
陆文瑾得知自己只是个卑贱的奴隶之子,接受不了事实,不惜刺瞎了双眼。
赵晋被当场射杀,陆文瑾被带走了,关进了刑部大牢,三日后被处以极刑。
齐宴和谢首辅等一干朝廷重臣拥立裴若初登基称帝,储君称帝,继位大统,大燕也终于结束了内乱。
陆平宴上书,奏请主动抄没家产充入国库,将长公主积攒的所有财物全都捐给了边城的百姓,并自请带兵前往关城,关城如今由沈璃驻守,陆平宴前去与之汇合,与鞑靼最后一战。
被抄家的还有柳絮胡同的季家,季兰辞因收买他人顶罪一案,三司会审之后便也已经判了,加之季兰辞勾结长公主,排除异己,数罪并罚,判了流放岭南三千里,季家被抄没家产。
这一日,季明瑶从锦绣坊巡铺子后,便坐上了马车前往柳絮胡同的季家。
远远地便见到二叔季开和骋和二婶周氏被人推搡着从季府赶了出来,他们一身落魄潦倒模样。
周氏哭哭啼啼,不顾形象地赖在地上撒泼打滚,不想出去,那些兵士强行将周氏赶走,季开骋觉得丢了面子,叹了口气,拂袖而去,一走了之。
管家王成搀扶着季老太公,租赁了一辆牛车,打算回乡下庄子度过余下的时光,了却残身。
没想到他为名为利,为光耀门楣,追名逐利了一辈子,竟落得个被抄家的下场。
年过七旬的季老太公后悔自己只重名利,将孙儿孙女逼上了绝路,可已无后悔药可吃。
季兰辞下狱流放,季乐瑶被陆文瑾带走后,被吊死在陆府。
他便病了一场,醒来之后便发现家中已经成了这般光景,他忙碌一生,挣得的一辈子家业,竟然毁于一旦。
将死还落得个孤独凄凉,一无所有的下场,孤家寡人的下场。
如今虽醒悟,但已经为时晚矣。
上牛车时,他差点摔了一跤,王成搀扶着他,提醒道:“老太公,您小心些。”
季老太公放下车帘,看了季家最后一眼,叹道:“走吧。”
忙碌一生终究只是一场空。
突然只听前方马蹄阵阵,一队御前侍卫护送内宦冯春前来宣旨。
这冯春是掌印太监冯保的徒弟,如今太子裴若初称帝,他便接了师父的位置,成了掌印太监。
冯春迈着小碎步,急忙追上季明瑶,急切地道:“季娘子请留步,圣上有旨,请季娘子接旨!”
见季明瑶肩头背着包袱,马车上也装满了箱笼。
冯春按着砰砰直跳的胸口,心想果然被陛下猜到了,季娘子这是打算出逃啊!
还好他来的及时,否则这册封皇后的圣旨他找何人宣读去,不然性命不保啊!
冯春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季家家主季明瑶,柔嘉成性,聪慧机敏,应正母仪天下,入主坤宁宫……”
冯春念了一半,停下了,合上了圣旨,“陛下说,季娘子是这天底下唯一能与他并肩同行之人,这大燕山河,陛下要与娘娘共赏!”
冯春心想,陛下应是觉得这世间最好的词都不足以形容娘娘的好,故这立后圣旨只写了一半。
“陛下还说,他要以江山为聘,娶娘娘为妻,与娘娘一生一世一双人。”
季老太公问向王成,“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王成道:“是冯公公亲自来宣旨。”
季老太公激动得泪流满面,高声道:“多谢列祖列宗显灵,是季家明瑶保住了季家。”
王成问道:“那老太爷回去吗?”
季老太公摇了摇头,“不回了,今后季家的事我还是不要插手了,季家小辈今后都听皇后娘娘。”
王成驾车,季老太公乘坐的牛车走了。
一旁浑身灰扑扑,满脸鼻涕眼泪的周氏听到冯春宣读立后圣旨,人也傻眼了。
顿时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为什么她的儿子女儿死了,尤氏的儿女竟然能如此好命。
季明瑶竟然当皇后,听说季泽川也被封了威远大将军,圣上还为大将军和沈淑宜赐婚。
冯春笑道催促季明瑶上辇车:“陛下让奴婢接娘娘入宫,赐温泉汤池。为娘娘补一场风风光光的大婚。至于这季府,陛下已经命工部重新修缮,为皇后娘娘重修一座府邸。将娘娘的家人接来居住!”
次年三月,沈璃和陆平宴大败鞑靼王三十万铁骑,普天同庆,大燕将士凯旋,贺帝后大婚。
(正文完)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