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一首将进酒,气疯李世民》 第517章 轮转排字,活字印刷术 原纸浆加工的工序,也就是浆料制备与纤维分散的阶段,温度一般要求在25度左右,也正因此,李斯文将造纸工坊迁出了后山工匠铺,在半山腰另选了一块地。 带着李二陛下径直走进招待客人的正堂,说是正堂,但其实只是工坊的其中一部分,而在特意整理出的正堂范围之外,散落的便是—— “陛下请看,这便是某之前所说的,一件不亚于先登夺旗的大军功!” 李二陛下定睛看去,工坊之中摆放着一个直径七尺有余的大轮盘,盘中密密麻麻摆放着无数个铅块,一寸大小,做工精致。 缓步走近轮盘,从中取出一颗铅块细细端详,可以发现其上铸有一个反体的文字。 李二陛下心有猜测,有些惊喜,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李斯文,声音沙哑:“蓝田公,此物...” 李斯文悠然一笑,走上前来,学着李二陛下的样子也取出一粒铅块,有些高深莫测的点头道: “不错,这便是某所说的一份泼天之功——转轮排字、铅块活字印刷!” 有道是‘假传万卷书真传一句话’,在李斯文这个后世之人看来,改进雕版印刷种种缺漏的方法,可以说是伸手就来。 刻版费时费力,容错率小,存放空间大,那便改成活字印刷。 木雕容易形变、遭虫蛀,那就改用铅字印刷。 活字印刷排字困难,对工人的技术要求较高,那便改用效率更高,也更简易的轮盘排字。 说到底,这些改进也没有什么大的技术含量,只不过是一个念头的功夫。 但许多发明的出现,难就难在这个名为‘灵感’的东西上,就像一层窗户纸,能戳破自然高歌猛进,与之相关的一切技术都能大进一步。 但要是没捅破,那就云山雾绕,难了去了。 但这对于无路可寻的开创者来说,是千难万难,但对李斯文这个后来者,只是按图索骥,顶天也就是一盏茶的时间。 至于为什么改进了印刷术,李斯文不先趁机大捞一笔,而是腆着脸硬要送给李二陛下? 主要是,印刷术与书籍这行业水实在太深,和能得到的利益相比,要面对的风险和堵塞实在太大。 这就和之前帮长乐退婚,李斯文明明知道近亲结婚的害处,却还要舍近求远,用长乐的身体羸弱,需要静养多年为理由,是同一种考虑。 在这个尚且愚昧的时代,上层的达官富商权贵们,为了维护自己的财富与权势,不约而同的用联姻的方式编织了一张大网,而亲上加亲,便是其中最常用的手段。 而为了树立‘亲上加亲’的正统性,权贵们还联系周礼,将亲上加亲演变成千年以来的传统。 可以说,当时如果李斯文给出的理由是‘近亲不能结婚’的话... 那长乐和他面对的便不是来自皇帝与皇后两人的试探,而要面对这千年以来,因为联姻而愈发紧密的天下所有世家大族。 而印刷术这玩意已经出世,甚至比‘近亲不能结婚’的风险还要大得多,后者只是取消了一种结盟的最简单紧密的方式,但前者,却是要挖天下士族的根。 所以这件能打破教育垄断的神兵利器,李斯文是绝不能留在自己手里的,曹国公府虽大,但也绝不是那群,敢公然叫嚣‘不与有外族血脉的李唐皇族通婚’的五姓七望的对手。 这些大族绵延数百载,把持近乎所有的官位,控制着绝大多数的社会资源,实力已经强大到了一种骇人地步。 若是曹国公府手握着一件动摇他们根基的武器,那他们就敢无视国家、无视脸面,疯狂的想要去反对、消灭,甚至不死不休。 到时候就是李二陛下亲自下台,也绝对护不住自己。 可李斯文今生最大的志向,只不过是做个富家翁,可不想成为那种天下人人得而诛之的公敌。 所以即使再不舍,活字印刷这东西,也只能故作大方的半卖白送到李二陛下手里。 反正对于亲身经历过隋末更替的李二陛下来说,世家大族这样的利益团体已经是你死我活的生死大敌,甚至不得不靠编纂《氏族志》这种可笑的手段,去试图消减望族的名声。 在李二陛下眼里,世家已经成了他成为一代明君的最大绊脚石,是大唐的最不稳定要素,若是有可能,他肯定要把世家这种东西斩草除根。 而李斯文同样不喜欢那些尸位裹餐的世家,索性便顺势将活字印刷送给李二陛下,还能趁机向他讨个封赏,同时也好把李二陛下推到明面上,自己偷摸造纸,闷声发大财。 没错,李斯文想交出去的只有活字印刷,改良的造纸术,只会死死握在自己手里。 郎朗而道:“大人,此物是由雕版印刷改进而来,能极大的节省雕版的成本,将印刷成本大幅降低,有了此物,寒门子弟读书难的问题便相当程度上的缓解,也让贫苦百姓家的孩子有了读书的可能。” 李二陛下怔怔的看着手中小小的铅字,却好像重如泰山,很有一种白天做梦还没醒来的错觉感。 自己苦寻无路,几度想要重开科举却又只能无奈放弃的最大难点,这就解决了? 只呆呆的应了声,有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见李二陛下矗立良久,好像不信自己的样子,李斯文从角落里拿出一块模板,其上有方正的小凹槽,大小与一颗铅字契合。 又翻开手上的数学书,随便找了句话指给李二陛下看:“大人你看这句‘连加、连减和加减混合’。” 然后又按照如今盛行的《切韵》分类法缓缓转动轮盘,很快就从同一个韵声分类中找到了这几个铅字,并将其一一镶嵌在刻有凹槽的模板上。 接着又拿起一根滚刷,在磨台上蘸满了墨水,在铅字上滚了几次,确定没有缺漏后便将整个模板都扣在了一张宣纸上。 估摸时间,翻开一看,字迹清晰,墨迹有痕。 将这张宣纸与书本上的相同字眼放在一起,这才指了指轮盘,解释道:“这些铅字可以随意排布,从而印刷出天底下任何一本书籍。” 第518章 公然讨赏 在李二陛下满目骇然的注视下,李斯文又将模板上的铅字一一扣下来,放回轮盘上的原位置。 同时说道:“因为使用的是铅字印刷,虽然成本较高,但等赚回成本后便是一本万利的生意,而这些铅字可以周而复始的循环使用,只要不是故意损坏的话,这些模块可以连续使用几年而不坏。” “而这轮盘可以‘以字就人,按韵取字’,就算工匠不识字,只要他会说话,就可以转动轮盘找字,如此一来,雕版印刷的种种难点,都差不多解决了。” 看着李斯文有些轻描淡写的话语,李二陛下却默不作声,心里只觉得麻木,自打到了这滨河湾,一路上感受到的震撼实在太多。 所以当他看到这活字印刷,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知道王小虎拎着茶壶走来,四人按照身份依次落座后,李二陛下这才深吸一口气,眼中满是惊喜。 而当他听完李斯文所说,印刷近百本书籍后的成本后,更是忍不住大声喝了声:“彩!” 为什么隋朝创立科举制后,唐朝明知其优越之处,却还是任用了坏处更多的九品中正制,是李二陛下不想么? 只是因为每一次的科举,考中者十有八九都是世家子弟出身,因科举受利的寒门子弟却寥寥无几! 施行科举,不仅没有实现它初始的目的——即招揽天下英才为我所用,还惹来世家子弟的恶感,使得科举的名声在民间极差。 这种荒唐的结果,究其原因便是教育垄断,寒门子弟及以下的学子买不起书,只能靠着别人施舍,或是自己熬夜抄来的几本书学习。 又如何和那些自幼名师教导,博览群书,受家族文学气息熏陶的世家子弟相比? 但如今有了这活字印刷术,昂贵的书籍必定变得廉价,读书的人多了,人能读到的书多了,那寒门子弟自然也就有了和世家子弟公平竞争的条件。 即使这条件也算不上太公平,但寒门子弟的基数又岂是世家子弟能相提并论的。 世家子弟就算人人成才,而寒门子弟百里挑一,寒门子弟成才的数量也远远超过世家! 只要朝廷上下的寒门子弟成了一定规模,那世家千百年来对于教育的垄断,自然不攻自破! 李二陛下深吸一口气,不停地上下打量这个,越看越顺眼的李斯文,什么心中无君的奸臣,这分明是忧国为民的国之栋梁! 不禁点头道:“好!你今日所为,可真是解了朕的心腹大患!” 李斯文笑眯眯的抿了口茶,当决定交出这活字印刷的时候,他就已经预见了李二陛下今天的模样。 越是英明神武的皇帝,就越不会忽视活字印刷的功劳,所以对李二陛下的连连赞叹,李斯文心里也没什么大的波澜。 只是,看着李二陛下正在琢磨如何封赏的模样,想了想,觉得趁热打铁:“那依大人你看来,这活字印刷是不是一件利国利民,足以影响后世千百代的神物?” 李二陛下点了点头:“此物可轻易打破世家封锁,将这些爬在大唐背上吸血的害虫打下云巅,自然兴国利民。” “那此物一旦现世,是不是会被后世的无数文人骚客传唱已久?无数受过此物恩惠的士子会不会感恩戴德?” 李二陛下又点了点头:“此物能让百姓也有机会参与朝政,让无数被现实埋藏的人才有了更进一步的希望,自然会是一件定国安邦的国之重器!” 李斯文脸上依旧淡定,心里却要乐开花,李二陛下这也太识抬举了,有话他是真吹啊! 又悠然笑道:“既然此物兴国安邦,必将开创天下人人可读书的盛时,那献上此物算不算是一件奇功?” “先说好,某也不是那种居功自傲的家伙,只是大人你以明君自居,自然要做到有功必赏,公正开明才是盛世应有的景象,所以...” 这话说的...王小虎捂住羞红的老脸,自家公子这邀功邀的,就差直说了,你说话就不能委婉些么? 李君羡也是撇过脑袋,不想再看向这个没皮没脸的家伙,平日你对皇帝是爱答不理,怎么一到讨赏的时候,就变得这么谄媚了? 你心里的傲骨呢? 他也实在不想承认自己心里的酸涩,这个属于自己晚辈的家伙,眼看着爵位就要超过自己了,可这货竟然连战场都没见过! 再想想自己前半生尸山血海的闯过来,如今还兢兢业业不敢有一刻疏忽,可这爵位却说什么也升不上去..哎,可能这就是袁天师常挂在嘴边的造化吧... 李君羡抬头数着房梁上的纹理,尽力不让自己在眼底不停打转的泪水留下来。 第519章 老狐狸,小狐狸 汤峪造纸工坊中,李二陛下注视着这个正大光明讨要功绩的李斯文,心里同样一阵无语。 看他这爽利劲儿,李二陛下心里便明白了,印刷术这种重器背后的风险,李斯文心里是一清二楚,这是想把风险丢给自己,他只拿好处啊。 心里权衡片刻后,李二陛下便将计就计,大手一挥给予肯定的回答:“爱卿此言是极,你这活字印刷术当真称得上一句名留青史!” 李斯文心中一喜,很是期待的看向李二陛下:“既然如此,那大人...” “爱卿不必多说,某自是知晓你的心意!”李二陛下笑眯眯的与李斯文递来的茶盏碰杯,很是豪爽的说道: “某身为一国之君,又岂是那种吝啬功名之人。” “爱卿尽管放心,等不久后某将印刷术推行天下之事,便会下旨广而告之,是蓝田公你可怜天下寒门入仕艰难,这才呕心沥血,改进出这一国之重器。” “不仅如此,某还打算将这套印刷术以你的名义定名,好让后世的寒门学子、文人骚客,全都铭记今日蓝田公之大名,日夜歌颂你的恩德!” 说着还重重拍了拍李斯文的肩膀,笑容和善:“这种名留青史的机会不可多得,爱卿可莫要推辞。” 李君羡满目惊叹的看了眼李二陛下,这可是你梦寐以求的盖世功勋,你就这么送给李斯文这家伙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李斯文才是陛下的亲儿子,那个常被苛责的太子殿下,不过是李斯文退到前台的傀儡太子。 但转头一想,皇后的宝贝闺女都非李斯文不嫁了...刚才的猜想应该不可能,要不然岂不是乱... 念及至此,李君羡颇不自在的干咳两声,使劲推了李斯文一把,一双虎目圆瞪:“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谢过圣恩!” 把李斯文这个气的,都恨不得当场,把李君羡这个没头脑踹翻,你懂个屁啊就在这撺掇,想他死就直说! 你这老登在开什么玩笑! 还以他的名义命名?这分明是把他往火坑里推! 自己花了这么大的功夫,克服了这么多的困难,好不容易把活字印刷这玩意弄出来,你以为自己是真想送给你啊? 还不是这东西拿着太扎手,风闻一旦传来,即刻便会遭到天下世家的集体反扑、攻讦。 与其把活字印刷握在手里,最后得不偿失,还不如顺势拿点实惠的,比如蓝田郡公啥的... 说起郡公,李斯文忍不住扭头狠狠瞪了一眼李君羡,示意他这个粗鄙武夫赶紧闭嘴,而后紧忙起身,对着李二陛下深深一拜: “陛下,臣惶恐!” “活字印刷虽说是利国利民之举,但某将之改进,最初目的也不过是为了盈利,实在不敢贪图如此泼天之功!” “但陛下自登临大宝以来便励精图治,相较于无心仕途的某,陛下才是最应该收下这千古奇功的人选。” “须知人心齐,泰山移,有了这份奇功,陛下才能更好的收天下俊才为己用啊!” “诶,爱卿此言差矣!”李二陛下皱眉,故作不悦,厉声训斥道: “爱卿忧国忧民,为解朕之忧患才特意献上如此大礼,朕若不秉公赏赐,反倒独吞了这份名声,如何叫天下人服气!” 服气你奶奶个腿! 李二陛下这腆着脸说场面话的模样,属实把李斯文气的不轻,说了半天有功则赏,结果你就这么赏? 好好好,原来你这老登是打算占了便宜,还不打算给点好处是吧? 也不怕将来生儿子没刚! 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昔日燕昭王求贤若渴,不惜钱财以五百金买回马骨,只为向天下人证明自己重视人才的心意。” “可如今,某数月来废寝忘食,呕心沥血,这才琢磨出如今的活字印刷术,都来不及为自家牟利,只念着陛下的雄心壮志,想将之献于陛下,以助陛下宏图。” “却不曾想,陛下竟然只愿意许诺些许口说无凭的虚名,甚至连半点钱财都不愿意施舍...” 说话间,李斯文难掩哽咽之声,其中哀怨,简直是闻者落泪。 李二陛下被这手以退为进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是真没想到,李斯文为了进爵,竟然如此舍得脸面,你这铁骨铮铮的傲气也忒实在了点... 无视了李君羡欲言又止,想要为李斯文说句公道话的眼神,只在心里重复,不能急不能急,该怎么破了李斯文这招。 而后悠然自得的抿了口岩茶,慢条斯理的说道:“既然爱卿为这活字印刷耗尽心血,想来是视如己出...诶,既然爱卿不愿割爱,朕又怎么好意思再开口索要...” “嗯?” 李二陛下这‘爱是放手’的释然语气,直接把李斯文整不会了,不是,你这放弃的也忒快了吧? 透过袖子偷摸一看,却发现李二陛下正满是促狭的对自己这边眨了眨眼睛,那意思好像是在说——你那几板斧的小把戏,朕已经完全看穿了,还有什么别的招式没? 哼哼,以你这见钱眼开的性子,要是自家能用活字印刷术挣钱,你会把这门独家生意白送给皇室? 第520章 咱爷俩说点知心话 李斯文撇了撇嘴,坏了,这老狐狸怕是有千年的道行,他这个还没成精的狐崽子哪里玩的过他呀! 故作惆怅的长叹一声,语气满是不舍:“诶,没想到在陛下眼里,某竟是这种为小家弃大家而不顾的吝啬之辈。” “虽然某尚且年幼,但也清楚‘有国才有家’的道理,只有天下太平,某这个小家才能安分的过日子,如今某手握利国安邦之物,若为了一家之利而导致国家动荡,想来某远在千里之外的阿耶也是不愿看到的。” 只可惜这造福后世千百年的四大发明,没给自己捞到一点好处,早知如此,他就不这么着急拿出来了。 李二陛下嘴角一抽,你这小兔崽子是不是玩不起,怎么谈着谈着你还玩上感情牌了... 只是,不是李二陛下心中吝啬爵位,只因李斯文年岁太小,一年高升三品爵,哪怕有真凭实据,朝中官员也没几个能服气的。 沉吟半晌,回头吩咐李君羡一声:“你立即回京一趟,令崇文馆大学士尽数赶来此地,将这两套活字印刷术搬回去...事后遇到什么难题的话,尽管向蓝田公请教。” 李君羡眼中的些许松懈顿时消散,靠着胡凳背的身体瞬间绷直,拱手称是一声后,便急忙出门,唤来守在门口的一队百骑,快马返京去报信。 而自己则抱着横刀守在了工坊门口。 李斯文也看出李二陛下有话想私下说,便与王小虎耳语一番,吩咐他领着家兵,在工坊附近戒备,不许任何人靠近。 王小虎应声而出,和李君羡一左一右在门口站的笔直。 李斯文手指敲打着茶盏,脑海中心思急转,这崇文馆是李承乾今年瘸了腿之后,李二陛下为了安抚其情绪,特意为太子设置的学馆。 《旧唐书》记载‘崇文馆,太子学馆也。’ 同时也是一所与国子监齐名的贵族学校:‘学士员数不定。学生二十人,校书二人,从九品下,令史二人,典书二人...学士掌东宫经籍图书,以教授诸生。’ 此外,崇文馆也是宫内图籍、政要等文件的校正、封存之处,同时也是一所包罗万书的皇室图书馆:‘凡课试举送,如弘文馆。校书掌校理四库书籍。’ 只是...相较于武德四年便在门下省成立,聚书二十馀万卷的弘文馆,刚刚成立不久的崇文馆,是一没学生,二没名气,怎么看也不是个合适的选择。 但若是从另外一个角度考虑,越王李泰把持弘文馆已久,而崇文馆则是太子李承乾的一言之堂,而今陛下舍近求远的安排崇文馆... 李斯文借着低头品茗的时候瞥了李二陛下几眼,他这个安排,值得细细琢磨琢磨。 等着外边的动静停了下来,李二陛下这才环视了一圈,不远处那些密密麻麻的铅字,不经意的说道: “行了,收起你那可怜巴巴的劲儿吧,不过一个活字印刷术,值得你这么不舍?” 听到皇帝主动提起这茬,李斯文撇了撇嘴:“啊对对对,某小肚鸡肠舍不得功绩,可陛下身为一国之君,赏罚分明是应有之举,你怎么还不言声就吞了某这献宝之功?” 李二陛下被他这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样子气笑了,指着他说道:“若某记得没错的话,过完年你才十五岁吧?” 李斯文点头:“三月的生辰,过完年再过几天才到十五。” “那你可知道,自郡公起的这满朝三品公爵,哪个不是从当年的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狠人,安国从龙之功,又岂是你几次献宝能比得了的?” “别人你不熟,咱爷俩也别提了,就武连郡公李君羡,你李叔,自武德年初投效某以来,每逢战必定单骑出列,催营拔寨,战功赫赫。” “而等某登基后,更是兢兢业业的戍卫中宫,不敢有一日懈怠,这些年过来,除了你们这几个小辈前来闹事,李君羡看守的太极殿可曾出过一点乱子?” “和他比起来,你哪点比的上他,军功、苦功、忠心还是说能力?” 李君羡他升不上去,明显是情商有问题,你拿他和自己比? 李斯文满脸的不服气:“是,满朝文武的勋爵陪陛下一路征战平天下,从龙有功;但某自学艺归来之后,不也替陛下消解灾厄,帮陛下你坐稳了天下么?” “魏征上奏的十思疏里明摆着写着‘取天下易,守天下难’,陛下你难道不知道其中道理?” 李二陛下盯了他老半天,一时间也猜不出来,魏征那老货折子里的内容,到底是谁告诉他的,但想来也就那么几个人。 缓缓点头道:“某当然清楚这个道理,但今儿某就明摆着告诉你,你这个年纪升郡公,不可能。” “而且瞧你今天献宝这举措,想来你也明白。” “等将来这活字印刷术一出世,必定遭到天下世家的抵触,若这时某突然平白无故升你的爵位,保不齐就会有会将你和印刷术联系在一起。” “啧...”李斯文也想到了其中害处,一时间无言以对。 他当然知道,等这个必定能打破教育垄断的活字印刷术一问世,世家大族里的能人必定能看出放纵的下场,也肯定会联合所有同党,一起抵触、诋毁、灭杀这个威胁。 古往今来,这些世家或许无名,但无一不是靠教育垄断,享受着荣华富贵的生活,这整天无所事事,等及冠后也能大权在握的好日子,这些世家又怎么会容忍寒门崛起,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泥腿子与他们同朝共事。 正是对此心知肚明,李斯文这才非要将活字印刷术送给李二陛下,而不是自己经营挣大钱。 第521章 官职任你挑,行不行? 见李斯文一脸沉思,李二陛下松了口气。 他还真有点儿担心,这个兔崽子想不明白和他耍混,到时候别说自己靠着活字印刷一鸣惊人了,这个还没长成的人才,也要受一通木秀于林的考验。 但好在这人一点就透,没那么较死理。 缓缓而道:“虽然爵位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再升了,但这官职倒是可以任你挑一挑,工部如何,你从仙人那里学来的奇思妙想,仅凭你一家支持可远远不够。” 李斯文眼角一抽,嘴角一撇,陛下你是真不要个脸啊,这种话都能说得出口,还任选官职,这不明摆着恩将仇报么? 他现在日进斗金,美妾成群,为什么还要起早贪黑的当个芝麻官,吃饱了撑得? 刚想嘲讽李二陛下两句,但突然动作一停又坐了回去,心里斟酌半晌后,这才看似不经意的摆了摆手: “工部就算了,某还没那么醉心于技术,但陛下你刚才所说的官职任选,是不是真的?” 李二陛下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说来听听,你盯上了哪个官职?” 李斯文微微一笑:“沧海道行军大总管,陛下觉得如何?” 沧海道是隋朝所设官职,统管河南道‘今山东’至辽东之间的雄鸡咽喉——渤海海疆,麾下统管军船、海兵等事宜。 隋亡后,直至李唐重新开国,李二陛下剑指高丽句后,才在房玄龄、李绩以‘倜傥有智谋’推荐为沧海道总管,统管舟师。 而行军大总管则是李唐时期,国家进入战争状态后,由皇帝直接任命的军中最高长官。 此类官职多出现于初唐至盛唐之间,其下还有行军总管等职务。 本来还不以为然的李二陛下,听到李斯文的试探,猛地扭过头,一双龙眸圆瞪,死死盯着李斯文。 “沧海道已废除多年,其统率的舟师所属更是所剩无几,你惦记上这个叙职是想干什么?” 李斯文心里思索半晌,他当然不可能说实话。 其实是想借着沧海道的名义,正大光明的招收水师,沿着海上丝绸之路,对周边小国进行竭泽而渔式的可持续贸易。 心思急转间,他想起当初和侯杰等人瓜分第一批琉璃器时,他们所透露出的情报。 于是挠了挠鬓角,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虽然沧海道官职不常设,但这是唯一一个涉及辽东的职位。既然陛下志在功盖前人,将来自然会东征高丽句。” “某虽年少不才,但为大唐开疆扩土是某身为武勋子弟的本分,不敢遗忘!” 李斯文睁着眼说瞎话,但话语中流露出的家国情怀,却让李二陛下信了几分。 对于他知晓自己想要东征高丽句的事情,李二陛下并不觉得奇怪。 从李斯文几次三番的找由头给皇室送钱这件事上,李二陛下就明白——李斯文虽然喜欢过闲散日子,但骨子里还是那个闻战则喜的武勋子弟。 更不要说,辽东的千年人参,事关皇后和两个宝贝闺女的身家性命,要不是大唐安生日子刚过了几年,国内请战的呼声不高,他早就赶着几位国公挥师北上了。 只是...为什么会是沧海道行军大总管? 若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官职,李二陛下心里都不带犹豫的,当场就能应下。 毕竟献上活字印刷术的功绩实在不小,把持在自己手里,将来能影响到的事务更是至关重要,这是件无可置疑的大功。 而有功则赏,一直以来就是自己的为君之道。 可这沧海道行军大总管,实在重要。 它可关系到将来东征高丽句时,粮草军备等的辎重运输,更不要说‘行军大总管’这几个字眼,沾上就代表是一位手握重兵的一方将领。 就算大唐水军只是大小猫三两只,将来在东征时也不见得能派上大用场,但这毕竟是个节制一方的统率,不亚于一州总管。 交给这个花不溜秋,动不动就搞出大乱子的李斯文...说实话,李二陛下心里是真的没底。 心中沉吟,虽然行军大总管一职权重,但毕竟是个没实权的虚名,而以这小子的秉性,没利可图的事情绝对是远离百丈开外。 能像今天这么厚着脸皮,找自己指定官位,想来其中有自己不知道的因由。 虽然不清楚他讨官是想干什么,但将李斯文这些天的所作所为细细想来,虽然做事荒唐了些,但起码大事上从没让自己失望过。 将这个行军大总管交给他,说不定等东征的那天,还真能给自己一个惊喜呢... 刚想点头,看到李斯文还没长开的样貌,李二陛下失笑一声,摇了摇头,这小孩哪里担得起上万水师的身家性命。 在李斯文的失望中,李二陛下缓缓而道: “此事倒也不是不行,但你毕竟年少,不急于此时,还是暂且放下心思好好过个年,等将来做出一番事业后,再行考虑此事。” 李斯文心中虽有些失望,但并不多,李二陛下没直言拒绝,就说明他其实已经动心了,只是因为自己手里没半点战绩,不放心把这个大的家业交给自己。 反正离东征高丽句还有一年半载的功夫,也不着急这事,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李二陛下刚才话里的意思... 暂且安心过个好年...想来明年是要开战了,李二陛下这是等不及要收复雟州了呀。 念及至此,李斯文也不再纠缠,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再等些时日吧。” 见他如此洒脱,李二陛下也松了口气。 起身又多看了几眼铅字轮盘,只觉得心神清爽,都不用自己张口,心里的忧愁就被解决了,心里舒坦啊! 仰头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对着李斯文吩咐道:“废了半天嘴皮子也有些饿了,你赶紧去安排安排。” 第522章 药王动怒 看着李二陛下像是吩咐手下的语气,李斯文实在忍不住的暗骂了几句。 你是登门打秋风的穷亲戚么,来之前什么东西都不带,临走前却大包小包的,还不忘吃饱了再走? 想怼他几句,但想了想还是算了,长乐和小兕子恐怕也饿了,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俩小姑娘饿着肚子回去。 点头应了声:“也好,那某这便去吩咐厨娘精心备膳。” 竟然没听见这小子耍脾气,李二陛下很是诧异的瞅了他一眼,想了想,得寸进尺的道: “早就听闻你家厨娘手艺了得,想来也不逊色朕的御膳房,若是此餐不能让朕满意,拿你是问!” 李斯文背后竖起俩中指,但凡今天跟他说这话的不是李二陛下,他早就一个奥特飞踢踹上去了。 给你吃的就不错了,还挑上了?贱不贱啊! 暗讽一句:“诶...陛下你这拿了还不忘吃,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呐。” 李二陛下恬不知耻,很是得意的笑了笑:“那是,某与懋功相识数十年,早就不分什么你我了,想这庄子,当年还是某出钱出力建出来送给懋功的。” 李斯文有些无语,他这话...他这话说的确实没毛病,这庄子还真是李二陛下白送的...算的,就当是父债子偿吧,让他吃了这顿饭,送庄子的恩情就算平了! 心里打定这个主意后,李斯文很爽快的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某请,某请了这顿行吧!” 没办法,李二陛下实在催的太勤,李斯文只好先行出门,下山去了一趟厨房,叮嘱胖厨娘今天有贵客,一定要好好准备。 等李斯文溜了一圈再回到学堂的时候,本应该在屋内带孩子的虎娇,已经苦着张脸,蹲在门口唉声叹气已久。 李斯文看了看站在她一旁,脸上有些好笑,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虎娇的长乐,好奇走了上去。 “虎娇这是怎么了?” 听到背后突然冒出的人声,长乐吓了一哆嗦,转过身来看清楚人脸,没好气的捶了两记粉拳,这才哭笑不得的说道: “这不是你走了之后就没人给那些孩子上课了嘛,虎娇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偷偷带着这群孩子钻进山里打点野味。” “结果正巧碰到赶回来的孙老师,等老师找回孩子们,发现他们一个个都蓬头垢面的,气得当场就变了脸,对着虎娇就是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 李斯文一听这话,本来想安慰安慰虎娇的心情也就没了,她还能好端端的在这里唉声叹气,准是孙道长上了年纪,慈祥太多。 “那孩子们呢?” 长乐指了指学堂:“被孙老师领回了学堂,正在安排任务。” “那老师的面色怎么样,平和还是面无表情?” “嗯...”长乐手指点着下巴,仔细回想了一下:“应该是被气的不轻吧,孩子们都要吓哭了。” 李斯文缩了缩脖子,此地不宜久留,不然等孙道长发现他,八成也要挨批! 干笑两声说道:“既然这样...那某还有点事情要交代给工匠,就先走一步,长乐你好好哄哄虎娇吧,她千里迢迢的过来投奔某,某也不好意思把话说重了。” “诶不是你...”长乐傻眼的看着李斯文落荒而逃,头也不回的朝着那位老师离开的方向前进。 李斯文大步朝着半山腰的工坊走去。 祖师爷闹脾气,他这个做晚辈的实在没法,只好去找一个在身份地位上能盖过孙思邈的救星,也就是李二陛下。 但事与愿违,李斯文刚推门进了工坊,就看向孙思邈和李二陛下正交谈甚欢。 这不是送货上门么...李斯文咽了口口水,转身就要离去,却不巧被李二陛下叫了回来。 “你给某站住!” 李二陛下满脸不悦的叫住李斯文,训斥道: “你小子这是躲谁呢,孙道长好不容易松口愿意从深山里出来,你不好好鞍前马后的伺候着也就算了,怎么还跟见了瘟神一样?” 盯着孙思邈满是戏谑的眼神,李斯文无奈,只好乖乖小步快跑,走到两人身边,看着桌面上已经半空的茶壶,又转身取了热水满上。 孙思邈慈眉善目的瞥了他一眼,清澈的眸子闪过几分笑意。 李斯文被这眼神看的头皮发麻,满脸讨好的走到孙思邈背后,轻轻捏着肩膀,任凭李二陛下如何诧异的打量自己,也默不作声。 李二陛下有些好奇的看向孙思邈,李斯文这小子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就是面对自己这个掌握生杀大权的皇帝,也不时的顶撞。 怎么见了这孙思邈,却有点低声下气的,还带着几分讨好? 细细端详一阵,李二陛下更是肯定自己的想法,没错,就是带着讨好,和兕子闯祸了跑到观音婢怀里装乖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孙思邈有些好笑的拍了拍肩上李斯文的手,迎着李二陛下探寻的目光,悠然说道:“彪子,力道再重一些,老道这翻山越岭的走了几趟,身体着实有些疲倦。” 李斯文哪敢吱声,只手上力气大了些。 李二陛下看着这一老一小打哑谜的模样,简直二丈摸不着头脑,但想了想还是正事要紧,便面带诚恳的继续说道: “道长闲云野鹤,仙踪不定,就是早年某想授官将道长留在长安,没想到竟惹得道长拒绝,不欢而散。” “这些年来观音婢身体不适,某屡次差人进山寻访道长,也是一无所获...此次有缘相会,却不知下次与道长相见是猴年马月了。” 说到前些年,观音婢病重、几个儿子离心离德,朝廷上纷争不断,国库所剩无几,天下连年天灾不断,李二陛下就忍不住满腹愁肠,一脸唏嘘。 孙思邈悠悠长叹一声:“皇后虽已凤仪天下,但却不忘当年,依旧贤良恭俭,美名远扬。当年老道不告而别,不是不愿医治,实在是人寿皆有定数,老道并非神仙,能力有限...” 却不曾想,李二陛下与皇后想来伉俪情深,但今天听到皇后噩耗,却不曾露出半分颓废,而是有些感激的看了几眼自己身后。 “道长有所不知,站在你身后这位蓝田公,便是名副其实的仙人弟子。” “早在几月前,等他出师归来以后,小女便第一时间赶去求医,万幸诊治及时,观音婢如今身体已然转好了不少。” 第523章 请道长为爱女诊治 听完李二陛下的话,孙思邈有些惊愕的扭头看了眼李斯文。 他是知道自家孙女因为女医身份,才被皇后征辟入宫,还封了个公主名号。 也知道是李斯文在其中运作,并打破了自己留下的‘十年’预言,但这所谓仙人弟子,可从未听紫苏说起。 “道长,此事说来话长,某也就没说起过,紫苏陪你聊了几天,也没和你说起这事?” 孙思邈斜了他一眼,看出了这祸水东引的套路,紫苏是没说过李斯文仙人弟子的身份,但他一身不凡,还是有所耳闻。 只是...这世上真的有神仙? 孙思邈心里一紧,而后又悄然放下,他如今已九十有余,早久看开了生死,就算这世上真的有仙人,怕是也看不上自己这个快要入土的老头。 面对李二陛下的目光,孙思邈捋了捋胡须,淡然点头:“想来是皇后贤名惊动天上仙人,这才特意放彪子重返人世,助皇后度过此劫。” “但皇后具体情况,未曾问诊,老道也不能断言。” 此话虽有谦虚之意,但却也自傲之嫌。 即使今日距离当年给皇后诊断病情时,已经两年有余,但孙思邈也能肯定,皇后这基于先天受损才导致的种种症结,想要治好绝非一日之功。 李二陛下连连点头,孙思邈这意思已经很清楚了——趁着老道还在汤峪驻足,赶紧把皇后接过来让他把把脉,调理调理身体,即使治不好,起码也能延寿几年。 至于身为皇帝,却主动登门是否有损门面,李二陛下倒也没太在意,这可是天底下排名第一的神医,多少人想要求见而不得。 自己即便是皇帝又如何,区区颜面又怎么比得上观音婢的健康。 而后又继续试探问道:“观音婢远在长安,不便出行,但朕还有两女,皆是观音婢所出,但因为生母重症入骨,导致两人先天便患有气疾,稍有不适,便会气喘连连。” “好在这几个月,有仙人传授蓝田公之妙法,为两人诊病开方,弥补所缺,倒也不曾再犯病。” “只是其中有一味主药实在珍贵,而今沉疴依旧未能痊愈,每每想到国库中主药贮备,朕心实在如焚难耐,唯恐一日不察,导致两位爱女重蹈观音婢之覆辙。” “所以,朕想拜托孙道长,趁着两人在此停留,为两女细细诊治...朕,不胜感激!” 此中拳拳护犊之情,不禁让孙思邈为之一愣。 天下谁不知道他药王孙思邈的大名,可这位九五至尊的皇帝,见到他的第一面,却不是想为自己谋私,而是恳求自己为两位爱女诊病延寿... 这李二陛下,虽说如今在民间的名声属实不太好,面对手足兄弟能狠心相残,即使是对于生父亦能冷血,逼其退位让贤。 但现在看来,他能因为自己的两位孩子折躯,对自己一介草民舍下脸面,可见其真情实意,爱护有加,此等矛盾的人,实乃世上罕见。 孙思邈心里感慨,而后微微颔首,捋须笑道:“有何不可,如今公主何在,快快请来让老道为其稍作诊断。” “不过有句难听的,老道要放在前头,还望陛下见谅。” 听到孙思邈愿意出手,李二陛下心中早已欣喜若狂,连连摆手:“孙道长直说便是。” 孙思邈叹气道:“虽说老道在外有些名声,但其中大多都不过是世人偏爱,老道云游天下多年,见到了太多太多的疑难杂症,若为公主诊治不成,还望陛下海涵。” “害,孙道长不必如此!” 李二陛下笑呵呵的点头,一边示意李斯文出去寻来长乐和晋阳,一边安抚道: “人力终有穷,而天道有定,虽然孙道长一身通天医术,但也敌不过天命难违,若爱女命中定有此劫,朕心中...也早有预料。” “话虽如此,但此次诊病还请道长尽心尽力,至于结果如何...朕心中唯有感激。” 孙思邈也暗暗松了口气,他提前把话在这儿,就是担心诊治结果不理想,导致皇帝恼羞成怒,牵连了汤峪。 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贤君,曾因为长期把持权利而被其腐蚀,最后昏庸之际,致使民间怨气难平。 就算没有这么严重,但凡大权在握久了,也难免心生‘君权天授,朕即天命’的心思。 如此自视甚高,以为天底下没有自己帮不成的事,一旦遭遇波折,难免一气之下连累无辜。 “是这个道理!”孙思邈笑着点头:“陛下能有如此开明之心,想来已不逊色于历代明君,老道便在这里提前恭贺陛下。” 两人寒暄之际,只听环佩作响,李斯文手牵着一位身着典雅宫裙,一脸浅笑言兮的晋阳公主,走进了工坊之中。 李斯文轻轻握着兕子的小手,不时回望查看其脸色,生怕爬了几步山路,导致她心脉不稳。 可见惯了兕子活泼可爱的模样,突然看到其端庄起来,紧绷的笑脸上,五官已经显露出几分秀美。 心里不禁感叹,不愧是李唐皇室几代精挑细选出来的基因。 自己曾打过照面的一众皇子公主,都是各有各的俊美之处,可晋阳却是其中佼佼者,甚至还略胜不管是形还是神,都类同长孙皇后的长乐公主。 兕子虽然尚且处于孩提时代,俏脸上稚气未脱,但因为体弱而早早尖细的下颌,搭上一对如林间小鹿搬灵动的双眸,已然有了几分长孙皇后倾国倾城的姿色。 假以时日,必定又是一位堪比长孙皇后般,天下为之迷恋的绝代佳人。 第524章 药王惊愕:自己当年看走眼了? 孙思邈寻声望去,见公主虽然行止大雅,但一双明眸中却是藏不住的好奇,恍惚间,错将其当做了曾经,同样如此鬼灵精怪的孙紫苏。 一时间慈眉善目,对小公主的怜惜涌上心头。 笑眯眯的招手,示意公主坐过来,一边问道:“殿下可是当年,老道为皇后诊病时一直在旁小心守侯的那位小公主?” 在过来路上,兕子已经听李斯文提醒过此人是天下有名的神医,是他特意从深山里请来为自己诊病的,所以表现的尤为乖巧,点头应道: “当年确实是兕子在一旁守候阿娘,有幸得见老神仙。” 得到这个令人惊喜的答案,孙思邈心头顿时一阵,宽大的道袖中,左手不停的掐算着什么,同时小声低语道: “怎么可能,这面相和气色简直就是换了个人...” 李二陛下此时已经完全被孙思邈脸上表现出的诧异,吓得神色慌张,心神动荡之际,连忙起身,一把夺过李斯文手里的素手,郑重的将其送到孙思邈手中。 “劳烦道长出手,好好瞧瞧兕子天生的顽疾,可有好转的迹象...” 当年孙思邈给长孙皇后诊治病情时,也曾为晋阳诊断过,说此女本就先天不良,又过早诞下,导致身体有缺,体弱气虚,恐怕有早夭之相。 正是此等定言如鲠在噎,李二陛下才一直对此呵护备至,甚至不惜礼节,自幼便将兕子带在身边,视作膝上至宝,生怕一时不慎导致其不幸身陨。 可如今... 面对李二陛下表现出的,肉眼可见的手足无措,孙思邈脸色淡然,单手微按,示意李二陛下暂且安神,而后一脸和蔼的看向情绪低沉的晋阳公主: “还请殿下伸手,让老道把脉诊断一二。” 兕子下意识的瞅了眼李斯文,见其笑着对自己点头,便很是乖巧的坐在其身旁,挽起衣袖露出雪白晧腕,对着孙思邈甜甜一笑: “那就麻烦孙爷爷了。” 孙思邈被这甜美的称呼叫的心花怒放,笑着摇了摇头:“不麻烦,不麻烦。” 说着便再次握住了兕子纤细的手腕,闭上双眼,细细感受着脉搏,李斯文和李二陛下默契的息声屏气,不敢惊扰。 但这一把脉,却让孙思邈心中惊的不轻。 当年皇后病危,孙思邈担心李二陛下受不了连番打击,所以只婉言说此女体弱有缺,应当小心呵护,以防意外夭折。 但实际上,此女不仅是先天有缺,更是遗传了生母的气疾之症,两害兼得的情况下导致此女脉象虚弱不似活人,以当时的判断来看,是绝对活不过八岁的。 就算自己提前发现其病症,皇帝不惜宝药每日温养,加以巢元方不逊色于自己的惊天医术呵护,所能延长的寿命也超不过两年。 但以今日的脉搏来看,体弱气虚的脉象不仅没有恶化,甚至比当年好了不止三成,想来活到成年,问题不大。 孙思邈虽然与世事无争,但对自己常年累积下的医术,却尤为自信,行医几十年,这还是他第一次走眼。 第525章 姐姐,姐夫身上好暖和 “好好好,真是太好了!” 李二陛下悠悠长叹一声,好像是要将多年积攒下的郁气一吐为净,而后腿脚无力的倒退几步,坐回胡凳不停的拍着大腿。 嘴里还止不住的喃喃:“与常人无异!” 等心情稍缓,这才重新站起,满脸春光的紧紧握住孙思邈的手腕: “有了道长这句保证,朕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能安稳落地了!今日朕心头积郁缓解,还请道长莫要推辞赏赐。” 孙思邈哪里看不出李二陛下的意思,赶紧摇头拒绝:“老道多谢陛下恩德,但赏赐什么的还是罢了。” “人生在世不过百年,而今老道已然九十有余,什么功名利禄也只是过眼云烟,并无留恋。” “若陛下真心赏赐,不妨以后宽待那些救死扶伤的医者,至于老道...医道兴隆才是余生唯一所求。” 李二陛下见孙思邈心思已定,万分无奈下只好点头答应,对于这种无欲无求,功德高尚的医者,就算他是九五至尊,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而后看向一旁,正在和兕子低声耳语的李斯文,大喜之下态度也好上不少:“彪子,怎么就兕子一个人来了,长乐呢?” 李斯文回道:“禀陛下,长乐听说是要拜见药王先生,觉得不能失了礼数,便去内院稍作梳妆,毕竟她今天穿的是什么...你也知道。” 李二陛下回想一下今日,长乐的打扮是箭袖胡服,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不多时,等长乐公主迈入工坊,第一眼便注意到,坐在李斯文怀里的兕子。 只是因为有长辈在,身为长公主的她只能表现的端庄沉稳。 一双凤眸瞅了两人一眼,见李斯文笑容温和,兕子笑颜如花,不由的眉头微皱。 不过也没有擅自出声训斥,而是先对着李二陛下行万福礼,柔声问好:“女儿见过父皇。” 见到父皇今日表现出的喜不胜收,微微有些诧异,凤眸再次瞥了兕子一眼,想到之前李斯文说的神医,心里便有了明悟。 很是感激的对着孙思邈敛裙施礼:“见过道长。” “公主不必多礼,还请挪步至此,让老道把把脉。” 长乐自无不可,莲步轻移,故意绕了个大圈走向孙思邈,路过李斯文的同时轻轻踹了他小腿一脚,撇过侧脸,朱唇嘟起,显然是有些吃味。 李斯文一脸无奈的举起双手,表示自己绝无唐突之意。 但得知自己大病初愈,心情明亮一片的小兕子,却紧紧拽着他的衣衫,还趁李斯文没注意的时候,有些得意的朝姐姐笑了笑。 长乐银牙咬了咬下唇,想拿出长姐的架势,但碍于两位长辈注视实在不好发作,只好将此时心酸统统记在心里,等回宫再做计较。 “公主坐在这里便好,你较小公主年长些,还是要考虑的多些。” “好的。”长乐见药王对自己眨了眨眼,心中便知其意思,紧紧挨着李斯文坐下,同时一只纤纤素手伸向了李斯文的腰间软肉。 李斯文猛地抬头,难以置信的看向孙思邈,没想到自家祖师爷竟然在这个关头坑了自己一把。 孙思邈眼神不善的回瞪一眼——你也不看看关头,在人家父皇面前和两位公主这个亲密,是不是活腻歪了? 李斯文看懂了眼神里的意思,偷偷瞄了李二陛下一眼。 见其面上笑容有勉强之意,赶紧面露讨好,双手伸直表明自己无辜的同时,将其挡在兕子左右,以防公主不慎摔落。 李二陛下自然明白,不是李斯文在纠缠自家小棉袄,是兕子主动缠在李斯文身边。 但理解归理解,心里积攒的火气却也是货真价实。 虽然他曾动过念头,若长乐真的不能为李家延续香火,那为了拉拢李斯文这个大才,也不是不能考虑,再赐婚一位公主。 但如今兕子康复有望,长乐的身体之忧自然也能痊愈,在这种情况下,与长乐有婚约的李斯文还和晋阳纠缠不休... 李二陛下不敢对兕子动怒,是担心让兕子受惊,影响身体;但李斯文这小子身体可是龙精虎壮,皮实得很,挨两顿毒打绝不是问题。 一双龙眸阴暗不定,不停打量着李斯文上下,好像是在寻思,给他留下那块好肉。 李斯文见李二陛下模样,哪里不清楚这个女儿奴已经惦记上自己了。 苦着脸,无奈看了腿上兕子一眼——你还不快点下来,生怕姐夫我死的不够惨是吧? 兕子眨了眨大眼,回首看去,果然发现父皇正一脸不善的盯向这边,脖子下意识一缩,又很快反应过来,父皇这股恶意是冲着李斯文来的。 小手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而后探着身子,在李斯文耳边轻声说道:“姐夫别怕,兕子护着姐夫!” 说完坐回李斯文腿上,叉着小腰,很是骄傲的挺了挺身体,显然是没弄清李二陛下生气的原因。 意识到在劫难逃的李斯文长叹一声,观察李二陛下几眼。 发现他正一脸紧张的等待着,孙道长的诊断结果,便一脸恶狠狠的揪住了兕子的婴儿肥,低声道:“你个捣蛋鬼,故意气陛下的是吧!” 见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穿,兕子娇憨的吐了吐舌头,头埋在李斯文怀里有些不依不饶: “谁叫姐夫言而无信,都答应了要带兕子出来玩,结果自己一出城就把兕子忘在脑后...” 李斯文皱眉回忆一番。 这话的由来...应该是和巢元方相见的那次,也是自己认识兕子的第一天。 那时自己心疼小公主从未奔跑过,便主动背起小公主,向邻水暖阁一路狂奔。 也是那时,自己许诺兕子,‘等下次长乐来蓝田寻某,便给兕子当大马,陪兕子玩个够。’ 但这次兕子终于到了汤峪,自己却快忘了此事... 想通其中关系,李斯文便有歉意的揉了揉自己刚才捏红的脸蛋: “姐夫想起来了,是姐夫的不对,不就是给兕子当大马么,等一会儿长乐瞧完病,姐夫就给兕子当大马,好不好?” “那...拉钩!” 第526章 再次挽留 见兕子一双大眼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明显是不太相信。 无奈,李斯文只好伸手勾住兕子递来的小手,大拇指盖了章,这才让小公主心里不满烟消云散。 “既然已经拉钩了,那兕子是不是可以放开姐夫了?你再坐在某怀里,某担心陛下一会儿让某吃不了兜着走...” “姐夫放心吧,要是阿耶怪罪下来,兕子就护在姐夫身前,阿耶心疼兕子,绝对不敢动手!” 兕子拍着胸脯承诺道。 你这...做得好啊! 听着这童言无忌,却直至人心的承诺。 李斯文这才回想起,当初在紫云楼台阶上,自己还感叹过——晋阳不愧是长孙皇后所生,面善心黑简直同出一辙。 但见兕子娇憨可掬的模样见多了,自己竟然真把她当成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 虽然不耻去利用孩子的善心,但既然兕子主动提起...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李斯文还是相当爽快的点头: “好!那姐夫的安全就交给兕子了!” 就在李斯文和兕子小声密谋的时候,孙思邈已经问清楚了长乐公主的病情。 而后从药囊里取出一条细不可查的银色丝线,将一头送到长乐手上,让其系在手腕上。 贞观二年,他入宫为长孙皇后诊病时,因为尊卑有序不能接近皇后凤体,诊断病情也是用的这式绝学——‘悬丝诊脉’。 等长乐的手腕被丝线勒出一层细痕迹,孙思邈膝盖抬起,将搭在木盘上的丝线微微绷直。 同时一手捏着丝线末端,感受着长乐的脉搏。 片刻后,孙思邈收起丝线,对着李二陛下点了点头: “长乐殿下的症状较小公主好些,但气息仍弱于常人,但只要继续坚持用药,注意饮食,那气疾便不会有大的风险。” “好好好!” 李二陛下看着面色比以往红润太多的两位爱女,不禁的连连拍腿,起身对着孙思邈拱了拱手: “今日道长大恩,朕不敢相忘,将来若有需要,大可差彪子前来,朕定极力相助!” 虽然不敢再打什么授官的主意,把孙思邈吓跑,但既然知道了其与李斯文的联系,那李二陛下便不会轻易放过与药王修好的机会。 孙思邈笑了笑:“既然是陛下一片赤诚,那老道便却之不恭了。” 两人寒暄许久,孙思邈打算起身告辞:“在这里待了不小功夫,老道也是时候去看看那些学子,都安全回家了没有,便先告辞了。” 一听是正事,李二陛下自无不可,准备起身相送至学堂,李斯文和两位公主也一同出了门。 兕子和长乐各站一边,两双清亮的凤眸都在他身上不停打转,但都抿着嘴,等着他主动开口。 李斯文哪里不懂两位公主的意思,先摸了摸兕子后脑安抚一下,而后看向长乐:“最近积攒了诸多事宜需要处理,没能多陪陪你。” 长乐也不知分不清大小事的刁蛮公主,听到李斯文主动致歉,心里的不忿也就平息了,挪动步子挽住了李斯文的臂膀,问道: “既然是要道歉,那你可准备了礼物?若是不能让我满意,我也不依!” 李斯文轻轻一笑:“今日某完成当时承诺,请来药王先生为两位公主诊治,算不算是一件大礼?” 虽然不想承认,但长乐还是轻轻点了点头,世上珍宝不过凡物,又如何比得起家人健康,能收到这份礼物,她心中自然是喜欢的。 “不过嘛...”李斯文故意卖了个关子:“某还有个礼物,丽质你猜到了就告诉你。” 长乐凤眸一白:“我才不上当,你庄子里好东西让人看得眼花,哪里猜的出来。” 此时另一旁的兕子却不干了,搂着李斯文的大腿便叫道:“姐夫偏心,只给姐姐准备了礼物,兕子不同意!” 李斯文满是无奈的抱起了这个捣蛋鬼,捏了捏兕子琼鼻:“放心吧,某忘了谁也忘不了咱的小公主,等某再修缮一二,等过年时便送到宫里,好不好?” 兕子听到有礼物,也不问是什么,当下便喜笑颜开的点了点头,而后又问道:“那刚才姐夫答应兕子的,什么时候办?” 李斯文想了想:“某猜兕子的肚子早就饿了,咱们还是先吃饱,等下午姐夫骑大马带你出去玩!” “好,到时候兕子一定穿的暖暖的,让大马跑的飞快,和上次姐夫一样,嗖的一声就飞出去了!” 一行人边走边谈,走在最前的李二陛下和孙思邈也难免被晋阳的娇憨逗笑,这可人年岁岁小,却是个人小鬼大的。 刚才进门前有多么端庄温雅,现在的活泼可爱便多么惹人怜爱。 李二陛下看身后三人亲密更像家人,不免的叹了声,笑着对孙思邈说道: “虽然道长养生功夫了得,数十年云游天下山海依旧健步如飞,但毕竟是年事已高,深冬时还应多多注意身体才是。” 孙思邈点头回应:“老道暂留汤峪,也是做此考虑,而今大雪封山,道路难寻,老道虽然身体上佳,但终究比不上年轻时的莽撞。” “既然如此,那道长如何踏下心来在此多留驻几年,朕听闻道长孙女也在此间,不如在这里颐养天年,享受天伦之乐。” “而且朕记得,当年道长入宫为观音婢诊病,便是将气疾记录于《千金方》中,以便将来广传天下,济民安邦。” 说起这,孙思邈不由的扭头看了李斯文一眼,在终南山里的时候紫苏就和他讲过,李斯文曾一时失言,暴露了他曾在仙门看过《千金药方》卷十一的事情。 虽然这个说法实在天方夜谭,但‘瘤体质坚实而柔韧,皮色不变,无热无寒’这句话,却是实实在在的记录在自己的笔记中... 若真如孙紫苏所言,李斯文的师门有览遍前后千年的妙法,并将无数典籍收录其中任学子翻阅... 那是不是说明,自己的毕生理想,在未来真的实现了? 第527章 过于奢侈的午餐 心中虽有此猜测,但孙思邈也不会轻易说于外人,只是心中对编纂《千金要方》的信心又多添了几分。 点头回道:“老道确实有这个打算,这些年来走遍大山,见识到了太多从未听闻的罕见病,也是时候安下心来,好好修订一番了。” “只是因为抄录费用实在过高,发行天下力有不逮,只是现在...” 孙思邈颇为感慨的回望李斯文一眼,若不是来到汤峪见识到了太过不可思议的事物,他也不会相信世上真有仙人。 李二陛下听出了孙思邈的未尽之意,笑呵呵的指着李斯文道: “而今道长也算是能安心里,此子平日最爱奇淫技巧,今日带朕见过过的所谓活字印刷术,也有了另成一派的趋势。” “相较雕版印刷,书籍成本可不止降了几倍...” “有这小子在,道长大可放心著书,等将来《千金方》修订完成,也可将刊印的任务交予李斯文。” “不提别的,就单论道长与懋功的莫逆交情,谅这小子也不敢推脱半句。” 孙思邈心中早有此意,笑眯眯的对李二陛下点了点头:“不瞒陛下,彪子请老道出山时,便已经放出了承诺。” 又对身后,正满脸无语的李斯文点了点头:“以后还要多多仰仗小公爷才是。” 见祖师爷大有行礼的意思,李斯文哪里敢说一句不是,只得连连点头应承: “道长才是折煞晚辈,就算道长与某家素昧平生,能为您这般德高望重的长辈做事,也是某的荣幸。” “某之前也保证过,只要道长愿意来汤峪做客,一切花销都算在某家头上,事情无论大小,也自然如此,到时候有事尽管吩咐一声,小子不敢有半句二言。” 李二陛下还以为李斯文请回孙思邈,是为了完成曾经的承诺——给长乐、兕子和长孙皇后看病,这才大包大揽应下药王的一切要求。 看向他的眼神也和善了不少,别管他闹出过多大的乱子,这为了一句诺言而不惜奔波百里的诚信,就远超绝大多数人。 一路寒暄,目送孙思邈进入学堂,一众学子鱼贯而出时,李斯文已经带着饥肠辘辘的妇女三人,走到了效仿皇宫邻水暖阁修建,引入温泉水环绕的小院落。 因为只是之前随口吩咐了一句,还在忙着滨河湾修建的工匠们也没太上心,只是完成了个大概,屋舍没门没窗,只有院中景色上佳。 等四人迈进院子,侯杰等人早就安排妥当,一个个的坐的笔直,眼巴巴的瞅着桌上,被笼盖在透明琉璃罩中的菜肴。 侯杰看着他们哥几个忙活了一上午,才带回来的几条河鱼,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尝上一口,就端上来用以宴待皇帝,心里那叫一个委屈。 干坐大半天,还没等到那四人,忍不住撺掇房遗爱:“房二,你饿不饿,要不咱们先下筷吧?” 房遗爱虽然憨厚了点,但却是李斯文实打实的小迷弟,怎么可能背着他偷吃,头摇了像个拨浪鼓。 秦怀道没好气得的白了侯杰一眼,自己想吃就直说,用得着陷害房遗爱这个二愣子。 和他们玩的久了,秦怀道也算是看出来,为什么房遗爱这个本性憨厚的家伙,能被长安城的百姓们,排到长安四害的行列里。 李斯文和侯杰这俩货,有一个算一个都称得上一句心思阴沉。 很多吃力不讨好的活计,都会暗戳戳的引导房遗爱去干。 直到房遗爱碰了一鼻子灰,他们才会占据‘给兄弟报仇’的大义,把对面打得落花流水,或者被揍的鼻青脸肿。 但秦怀道不清楚的一点是,李斯文是自打穿越后才变成的这样,以前也是个不亚于房遗爱的缺心眼,唯有侯杰是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暗藏幕后,兴风作雨。 等四人等的不耐烦的时候,李斯文等人才姗姗来迟,按照地位落座。 因为提前嘱咐厨娘是有贵客登门,大展身手下,每一盘菜肴都精雕玉琢,看上去就让人食指大动。 “你们这几个臭小子倒还懂些礼数,知道等朕来才能动筷。” 李二陛下率先掀开琉璃罩,见菜肴还冒着热气,满意的称赞一声,而后就看到房遗爱眼巴巴盯着菜肴的眼神,失笑着摇了摇头。 “行了,动筷吧。” 李二陛下带头动了筷子,因为这炒菜的源头就是出自李斯文,所以即便是大厨层出不穷的御膳房,对于炒菜也算不上有多精通。 抢过侯杰欲要下筷的几片羊肉,吃得满嘴流油的李二陛下这才反应过来。 就是皇室的一日三餐,一到冬天都见不到几根绿油油的青菜,怎么李斯文家这么豪横? 而且见碗里青菜清脆异常,根本不像是地窖里储藏良久用来过冬的烂青菜,于是不解问道: “如今还是深冬,你家哪里来的这么新鲜的青菜?” 李斯文嘎吱嘎吱嚼着冬笋,随口指向后山:“温室蔬菜啊,陛下你那皇宫里不也有嘛。” 李二陛下吸了口凉气,知不知道温室蔬菜的成本有多高,每年光是取火升温的木炭钱都不是个小数目。 更不要说往年没有煤炭的时候,整个长安的木炭没不够过冬,他还没那么穷奢极尽,克扣百姓的物资,用来满足自己的口欲。 “不对呀,咱们几家合作的生意虽然股份比例不同,但也差不了太多,怎么你家这钱能办这么多事?” 李二陛下想起几百步开外的滨河湾,造价高昂的活字印刷术,学堂上一整面墙的玻璃,还有这青翠欲滴的青菜。 他今年收到的分红能做到其中一件,都够史官记上一笔‘体恤百姓’,他是怎么用差不多的钱,完成这么多的项目的? 李斯文还在照顾手短,够不着盘子的小兕子,随口回了句:“某又没花钱,怎么会不够花?” 第528章 花不完,钱根本花不完 “某一分钱没花啊,怎么可能缺钱!” 汤峪这里收留有大几千的活人,而且都是天灾人祸精挑细选出来,耐苦耐劳,任劳任怨的优质劳动力,这随便干点什么都是钱啊。 但此话一出,不光是李二陛下,就连长乐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几千的灾民,只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就从无到有的建出了滨河湾这豪华城镇,这么大的贡献,你竟然连一点薪水都不愿意发? 世家都没你这么能祸害人。 李斯文一抬头,就迎上了几人眼中的质疑,不禁气笑一声: “不是,你们这什么眼神?某虽然喜欢挣钱,但也只是喜欢钱财带来的底气,可不是世家那种只进不入的貔貅。” 自贞观改元以来,几年天灾人祸不断,而世家又光顾着敛财、兼并土地,导致来长安求一个活路的百姓,彻底认清了这些官老爷们的嘴脸。 他们可分不出什么世家和皇帝,也分不清官袍和其他丝绸衣物的不同。 他们只知道,这些穿着精致、表情倨傲的大人们是皇帝的鹰犬,世家肆意敛财,败坏的自然也是皇帝的名声。 在这种条件下,这些流离失所已久,饱经沧桑的灾民们也不愿意相信,会有好心人无缘无故的分发粮食、安排住所,许诺那些想都不敢想的福利。 尤其是除了个别几家,其余施粥棚都是一幅‘嗟、来食’的傲慢神情。 对于这些浪里淘沙留下的灾民来说,还是靠自己的辛勤工作带来的报酬,才最能让他们安心。 而当时和孙紫苏一起实地考察,得出这个结论的李斯文,直接就把原计划的‘免费发放粮食’给取消了。 与其发放粮食喂养灾民,让他们心里觉得不踏实,反倒不如成全他们这个想法,让这些灾民通过劳作自养自足,钱粮一日一结。 见李二陛下心里还有几分怀疑,李斯文只好解释了一番,又道: “陛下难道你就没发现,长安城里的施粥棚发放的粮食,这些灾民们并不会领来就吃,而是要等到第二天拿到新的粮食,才会将前一天的粮食吃完。” “这是为何?” 去过一两次施粥棚的长乐自然也发现了这个现象,但却始终没想明白其中缘由,抢先问道。 “因为免费得来的反而不踏实。”见众人一脸疑惑,李斯文叹了声,解释道: “因为灾民们不知道这施粥棚,哪天会突然停止发放粮食,所以他们不敢吃饱,只有在饿到不行的情况下,才会吃上几口饱腹。” 李二陛下若有所思,因为当时平定乱世时,自己就亲身体会过饿肚子的情况,自然很快就理解了,这些灾民的这种习惯。 “所以你才用以工代赈的方式,替换了免费发放粮食的做法...但这不是多此一举么?朕之前可是命令过世家,让他们开设施粥棚了,突然让他们干活,也不怕他们哗变?” “怎么会是多此一举...” 李斯文无语的看了他一眼:“赈灾是国家的义务,可不管私家的事儿,某家愿意开设施粥棚是某家善心,陛下你可没给过丝毫的报酬!” 这下轮到李二陛下无言以对,今年以前,皇室都穷的铃铛响,怎么可能拿的出钱财买粮食赈灾。 “再说,灾民们有手有脚,让他们吃自己赚回来的粮食,可比吃赈灾粮踏实的多。” “只要某有源源不断的工作给他们,那这些灾民就不会选择饿着肚子干活,毕竟工作干的越多,拿到的粮食才越多。” “在这种前提下,怀里揣着粮食却还是饿的面黄肌瘦的情况,已经大大改善,同时有了工作,他们也有底气去滨河湾四处消费,刺激刺激流通。” 李二陛下仍有些不解,但回想自己一路看过来的景象,那些干活的工人确实如李斯文所说,没有了当初瘦骨嶙峋的模样。 “就算你说的有道理,但这前提是有源源不断的工作,可朕这一路看来,滨河湾已经基本完成了,将来你又该如何?” 李斯文擦了擦兕子小嘴上的油光,笑着说道:“这还不简单,灾民们在滨河湾的住房还是黄土屋,某大可以授之以渔的说辞,让他们拆了房子盖上红砖房。” “等他们建完了房子再告诉他们,这些房子可以用之前发放的钱财购买,钱不够的可以先交个订金住进去,将来有钱了再定期还款。” “要是灾民不想干活,想要块地,之前灾民们开山时创造出了不少土地,某大可以租给他们,前几年用税收还款,等买地的钱还完了,陛下许诺的免税期也就到了,国家税收可以无缝衔接嘛...” 李二陛下算了算其中花费,满是震惊的看向李斯文:“你这么折腾,长安城的几门生意缓得过来么?五千的灾民,就是一天工资两百钱,这几个月下来都十万贯了,更不要说垦荒、修筑滨河湾、买粮的费用,这算来算去,百万贯钱也打不住啊。” 李斯文只笑了笑,你哪只眼看见我花钱了,发给灾民的钱财不转了个圈,又回到某的手里了么,换个口袋的事儿... 而且在这种滨河湾日渐兴隆的情况下,闻风而来的商贾也越来越多,花不完,钱根本花不完。 几个月来忙前忙后,参与了几乎所有项目的侯杰也是笑而不语,在他观察下来,除了买粮的钱,李斯文这家伙就没往外掏过一分钱。 而且以工代赈发出去的粮食,效果也远比开施粥棚赈灾来得好得多,而且这几个月下来,几乎所有灾民都认可了曹国公府家仆的身份,并自发的开始维持滨河湾的秩序。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消磨掉国家的恩情,并在灾民心里牢牢树立起自己的威信,甚至自发的拥护起曹国公府的安宁... 对于这个一直藏在幕后,从来没暴露过野心的二郎,侯杰也只能佩服的感叹一句,不愧是从仙人门下出师的学生,和以前的李思文完全就是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