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王爷深情追妻》
1. 第一章
一栋三层高的木雕小楼上,四面垂缦迎风卷动,肆意飞舞。薄纱轻缈如烟迹,朦胧之中,将雕楼里的那道墨白身影遮掩的越发脱俗而神秘。
“暮色苍茫,美酒温喉,悠哉!乐哉!”
一盏烛火迎风不熄,摇曳的光影落在桌案上游走不止。光影跳动下,一只指骨修长的手提着玉白壶柄,不受周遭猛烈灌入的簌簌冷风,淡然的朝着面前的圆杯中倒酒。
目光所及是远处乐安街的繁华锦奢,灯彩斑斓。沈青翎淡然一瞥而过,将视线落在雕楼正前方的一排屋顶上,握着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不动声色的盯着那一排漆黑的屋顶,不待片刻,自他眼中倒映出一道跳跃的身影,纤细如黑绸般迎风扬过,转瞬间又隐没在黑夜中。
“呵、有趣。”
沈青翎一口饮尽了杯中酒,随后抬手往空中一抛,玉白的光泽在黑夜中莹莹闪烁,最后落在了对面的屋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空寂的屋顶被这一声不大不小的动静打破,四面瞬间冒出数十名持刀的黑衣人,纷纷朝着“黑绸”的方向追去。
沈青翎站在雕楼的风台上,看着对面屋顶上的紧步追袭,眼中是筹谋得逞的玩味。
约莫三个月前,郧国境内接连发生多起被盗失窃案,且被盗的多是富商巨贾或是官家名门,又因盗窃的物品多为金银等财物,而那些大家户的钱财多数都难拿到明面上来细说,只得咬紧牙将这份憋屈咽在肚子里,象征性的报个官便作罢。
原先这些无关自身的事,沈青翎一向不闻不问,可偏在半月前,他最是喜爱的一把玉扇不见踪影,一番调查下竟查不到蛛丝马迹,他不禁怀疑起近来人人口中相传的神秘盗贼——一叶盗贼。
虽说这一叶盗贼纵横在富商名门中,搅得是夜夜不得安生,然其在百姓口中却是做的一手劫富济贫的好事,尤其是在城外郊区的难民窝里,更是把一叶盗贼夸成了活菩萨。
不管是真菩萨还是假菩萨,这些沈青翎本不愿理会。可偏偏对方的胆子越来越大,主意都敢打到他的头上,偏偏还挑了个他最是喜爱之物,若是如此还不将对方找出来好生教训一番,真当他翎青王是好相与的?
乐安街的东边,是城中最富足的地段,顾名思义,有钱的商贾世族皆以此地段安置家业。沈青翎所在的这栋木雕小楼,正是位于这区屋宅的正后方,俯瞰而去,视野之内皆在掌控之中。
人人都道一叶盗贼神出鬼没,无人见其真容,沈青翎只当是旁人局限狭隘,没有与其对抗的手段罢了。今夜这番捉拿计划,他可是花了不少心思,他笃定这一次,这位人人口中神化般的盗贼定是逃不掉了。
……
一户三宅连坐的小院上空,跳跃般的窜过一个黑影,点足间动静很小,像是一枚黑色轻盈的羽毛,飞舞间便落在了院墙后的一颗茂密的大树上。
树叶微微抖动几下,很快便又静默下来,一切仿若无事发生。
下一刻,屋顶上传来一阵疾步踩踏砖瓦的追逐声,一群黑衣人紧随其后的来到这间院里,警惕着四处搜查。
此时一切静默无声,夜色消沉的悬于头顶。一名黑衣人注意到院墙边的茂密大树时,一阵强劲的冷风卷着院里的尘土落叶吹刮而起,激得院中几人皆是抬手遮面,正巧此时,树冠上窜出一个黑影,朝着院墙的外围跃去。
“别跑!”
眼尖的黑衣人立刻抬脚追了过去,不曾想刚翻过院墙便传来一声沉闷的低吼声。
其余不知情况的黑衣人陆续翻墙追去,一声声高低哀嚎声也随之响起……
沈青翎正苦恼于没有杯子供他饮酒时,余光意外的瞥见了对面屋宅上的黑影。
“呵、动作还挺快。”
他朝着对面招了招手,见对方仍是不动,便高声喊了一嗓子:“赏。”
话音一落,对面的黑影果真朝着小楼飞跃而来。
雾蒙蒙的黑夜里,那道身影似乎比他印象中的略微单薄了些,不过好在其身手足够敏捷,即便手里还拖着一个人,也丝毫不影响对方在几间屋顶上交错跳跃。
沈青翎满意的挑了一下眉头,为了能捉住一叶盗贼,他不惜重金在江湖上找来了一群武力高深的打手,此刻看来果真是没有让他失望。
黑影离得近了,便也能看清黑影手里提着那人的模样,只是沈青翎越看越觉得眼熟,此盗贼的样貌怎似在哪见过?
直到黑影将人扔在他的面前,透过烛光辨清了此人的身份,这不是他找的那批打手的头目吗?
“你——”大约是明白了事情并非自己设想的那般顺利,沈青翎看人的目光也逐渐严肃了起来。
“你是一叶盗贼?”
黑影道:“不是。”
“不是?”沈青翎打量着对方,一身黑衣黑靴,几乎寻不到第二种颜色,黑发被高高束起,以一只玄冠固定,十分的简单利落。至于对方的容貌,一双墨眉细而削刻,再配上那一双冰冻三尺般的冷眸,虽长得不错,但沈青翎丝毫没有半分欣赏之意。
只是惊讶于对方竟然是个女子。
“既然不是一叶盗贼,何故伤了我的人?”
陶苓冷眼看着地上抱脚痛吟的黑衣人,指着道:“你的人,打乱了我的计划。”
沈青翎压住心口的一丝不悦,问道:“敢问姑娘的计划是什么?我的人又是如何打乱的?”
陶苓道:“我正在抓贼,不知哪来的一群蠢货硬往我的陷阱里跳,将我的铁钉全部踩坏了,还让贼人趁机跑了。计划因此落了空,我该不该问责?”
沈青翎确认般的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在对方飘忽不定的眼神中大抵相信了女子的话。可毕竟这些人是寻着一叶盗贼而去的,怎就跑到这女子的陷阱里去了?莫不是……
“你也在抓一叶盗贼?”
女子没有出声,算是默认了。沈青翎万没想到事情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贼没抓到,反倒惹了一身麻烦。
他无奈的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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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气,语气也有了商量,问道:“既然是我的人打乱了姑娘的计划,姑娘想让我如何负责,且说来听听。”
陶苓将剑柄收于身后,抬眼看了四周,发现这间雕楼陈设简单。一张方桌一盏烛灯,一面屏风和四面垂幔,空空荡荡的让她寻不到一个值钱的玩意。
“就那个吧!”
沈青翎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方桌上孤零零摆着的那壶酒可是他软磨硬泡找皇上寻来的佳酿,可不能转赠了旁人。
“那壶酒是我喝剩下的了,不如姑娘再想想别的?”
“我就要那壶酒。”话音刚落下,陶苓便从风台的木框上跃下,绕过沈青翎的身边,将那壶酒提在了自己手中。
沈青翎面色微沉,提醒道:“我可还没应允。”
谁知陶苓压根就没看他,自顾又从他的面前绕过,重新站到了风台的木框上。
今夜的风总是来的格外蹊跷,沈青翎刚要琢磨对方接下来的举动时,一阵冷风袭来,他侧头避风的间隙,余光瞥到那女子竟直接从风台处跳跃而下。
这可是三层高的小楼啊!
待沈青翎反应过来时,已不见女子的踪迹,他探头朝下寻望,雕楼四处漆黑一片,树木迎风摆动挥舞不止,就算此时有人躲在其中,也实难寻清。
罢了,既是逃了便逃了吧!就是有些可惜了那半壶美酒。
这般想后,沈青翎重新打量着瘫在地上的黑衣人,满脸嫌弃道:“不是好称武力群风吗?竟然被一个女子打成这样?丢不丢人?”
那黑衣人心虚道:“王爷,属实是那女子太过阴险狡猾,黑灯瞎火的在院墙外道铺满钉子,这任谁也是想不到啊!”
沈青翎道:“你还委屈上了?”
黑衣人爬起来道:“王爷,若不是那女子,我们就快抓到一叶盗贼了,若不是这铁钉…嘶——”
提到铁钉,黑衣人满脸痛苦的看向自己的脚。铁钉约莫一寸长,细圆锋利,从脚底直接贯穿而出,冒着冷银和血红的光泽,在脚背上突兀的冒出。
沈青翎无视对方的神色,若有所思道:“若是如你所言,倒是那女子坏了本王的好事了?”
黑衣人拼命点头,生怕迟疑片刻,今夜的失利便会全部算到他的头上。他虽是不大清楚这位翎青王的脾性,但贵为皇室王权,总归不是他们这等小人物能够得罪起的。
“这事你方才为何不说?”
黑衣人被问的一时语塞,正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圆过去,就听沈青翎道:“罢了,酒都被顺走了,现在说什么也都是无用功。”
他看了一眼瘸着脚站立的黑衣人,问:“你现在还能走动吗?”
黑衣人强忍着钻心的刺痛站直了身子,道:“王爷有何吩咐?”
沈青翎来到方才女子站立的风台前,伸出一只手跟面前的木框比对了一下,不禁摇了摇头。
这木框都没他的手腕粗,那姑娘是怎么站住的?
“去帮我把屈青叫过来。”
2. 第二章
城北,皓盛军营驻处。
此时已至深夜,营地里已经熄灯休整,只留下几名守夜轮岗的士兵在游走巡察。军营的门卫是每三个时辰交班一次,正当四名士兵轮替换岗时,一团黑影从营门上空一窜而过,浑然不顾底下四名士兵的愕然神色。
“简直是太过分了,这御息阁的人又踩着我们营地大门过去了。”
士兵中有一人愤愤然怒道,其余几人明白过来后面上也逐渐气愤了起来。
“这事必须得告诉将军,御息阁的人也太不拿我们皓盛军当回事了吧!”
四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同一个方向,那是出营地约莫八百米的地方,漆黑到看不清一点视线的蒙蒙夜色中,一盏红灯笼突兀亮起,随后是于黑暗中有人轻轻推开了一扇透着微弱光影的木门。
陶苓推开御息阁大门的瞬间,一阵卷着院中尘土的冷风迎面扫来,逼迫着她不得不撇开头,用提着酒壶的手来挡住风尘。
院里这是几天没清扫过了?
陶苓皱着眉头挥了挥眼前飘起的尘沙,转身将木门关上了。
许是因为手里拿着酒壶不方便,又或是刚才一阵令她不爽的邪风,总之,她关门的动静属实不小。
“深更半夜的,真当御息阁里只有你一个人吗?别人不需要休息吗?”
二楼的一扇窗户被打开,露出一位着里衣的散发女子,此时正瞪着双眼,满眼不爽的盯着陶苓。
陶苓没有吭声,甚至都没有抬头去看对方一眼,反而扯着嗓子朝着堂屋里大喊:“丁宝度,快出来。”
“丁——宝——度——”
“来了来了。”
丁宝度双手提着裤子,从后院的方向跑来:“怎么了师姐?”
“这个,放到阁主的房间去。”陶苓将手中的酒壶递给丁宝度,又一看他此刻的模样,大致猜到了他方才正在做什么。
“哎等等、你手是干净的吗?”
被这么一问,丁宝度悬在半空的手又赶忙在衣衫上擦拭了几下,一边说:“师姐放心吧!都洗干净的。”
在经由陶苓点头默许后,丁宝度接过酒壶,一手提着裤腰,一路小跑着奔向阁主的屋子里。
御息阁以阁主为首,男子皆是入住在一楼,女子则住在二楼方便更衣休息。陶苓来到二楼时,便看见舒曼抱着胸挡住了走道,正一脸清高的看着她。
“我瞧你这灰头土脸的模样,怎么?是又让一叶盗贼跑了?”
见陶苓不吭声,她又道:“我早就同你说过了,一叶盗贼你是抓不住的,与其一次次丢人现眼,劝你还是趁早将这个任务让给我为好。”
陶苓面色不动,淡淡瞥了对方一眼:“让开。”
舒曼最是讨厌她这股子不将旁人放在眼里的傲慢样子,明明是败阵而归却仍然这副比谁都清高的模样,回回见此都能让她气到心口发堵,偏对方还固执的将抓捕一叶盗贼的任务牢牢攥在手心。
“你——别不知好歹。”
陶苓提了提手中的剑,终于摆正目光看向舒曼:“我喜欢,你让不让?”
舒曼是有些畏怕陶苓的。
自御息阁创办之际,舒曼便有心想要拜入阁中,只是刚创立的头几年,御息阁是为皇帝做事的,阁中大多是军营中挑选的强兵,她没有资格入选。
直到三年前,御息阁彻底脱离了皇家,她才能以武能卓越破例入阁,要知道御息阁从来不收女子。
如此破格的先例发生在她的身上,让她的心气逐渐变得高傲漠视,以至于后来见阁主又带回来一个女子时,她满心满眼都生出了强烈的嫉妒感。
一开始她并不将陶苓放在眼中,甚至时常冷言冷语,暗讽嘲笑。
初来时的陶苓少言寡语,多数都是忍让,一度让舒曼觉得,即便是阁主亲自带回来的女子,也不过是平庸下等。然是她想错了,沉默寡言的外表只不过是新环境的保护壳,在她一次次的针对下,对方终于爆发了,竟然将她关在茅房中狠狠揍了一顿。
那一次的挨揍,让她两天没下床。
自那次之后,舒曼清楚的意识到,陶苓此人是个疯子,疯子发起病来,从不会管你是不是同僚,该不该手下留情。
“懒得管你。”
丢下这句话,舒曼用她那故作轻蔑的神情回了自己的屋中。
陶苓余光瞥着身侧的屋子熄了灯,整个身子骨瞬间松软了下来。她足足的伸展了一下手臂和肩骨,打了一个浓重困意的哈欠,懒散的钻入了自己的屋子里。
第二日,陶苓是在阁主的注视下醒了过来。
刚一睁眼,一张黑到没什么棱角的面具突兀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若非是这半年来的习以为常,陶苓早晚会被折磨到发疯。
“阁主,早就说了让你换个面具了。”陶苓略有些嫌弃的侧了个身子,并没有起身的打算。
带着黑色面具的是御息阁的阁主——孜申,若说此人最怪异的一点,便是常年面具不离身,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吃饭还是睡觉。因此,陶苓从不知自己尽心听命的老大,究竟是何样貌。
孜申抬手扶了扶自己那一张光滑圆润的面具,道:“我这面具不是挺好看的嘛,戴着还舒服。”
陶苓实在是无力吐槽,默默翻了个白眼:“你喜欢就好。”
孜申轻笑了一声,从床沿边起身,道:“赶紧起床,有事要同你说。”
“什么事啊?对了,桌上的酒喝了没?”陶苓一听有事,便立刻掀开被子穿衣裳,一边有条有理的穿着,一边抬头看着背对着自己,一身黑衣长袍的男子。
“喝了,酒味不错,就是有点酒渣子咯牙,许是酿酒的师傅差点火候吧!”
咯牙?
陶苓心想着昨夜的男子应是个有钱人,怎么喝的酒这般差劲。
“下次我再给你寻个好酒。”说完这话,陶苓的衣服也穿好了,她几步来到洗漱架前,一盆干净的水早就摆放到位,她毫不犹豫的将双手浸泡其中。
“你要同我说什么事?”陶苓一边擦拭着脸,一边问。
听到水声,孜申这才转过身来,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阁中昨日接到了一个大单子,思来想去后,我还是决定将这一单交给你来执行。”
陶苓来了精神:“什么任务,说来听听。”
孜申扶额道:“额……就是有人托我们调查一个人的行踪,比如此人都和什么人见面、和什么人吃饭、和什么人过夜等等……”
“什么?过夜?”陶苓有些难以置信的回头看了阁主一眼,随后将手中的帕巾丢进面盆里,溅出四周一片水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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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开什么玩笑,让我去追踪别人的风流事?这把我们御息阁当什么了?我不去。”
孜申上前两步,语气缓和道:“我知你雄心不在此,可奈何那位客主点名要你去办事,我夹在中间也是很为难的啊!”
陶苓侧身避开对方的好言相劝,固执道:“我与那位客主素不相识,他怎会平白无故指定我去办事?这件事明明有更合适的人去执行。”
孜申转了个方向,再度绕到陶苓身前,道:“那位客主明确说了要御息阁里能力第一的刺探员去帮她办事,我左右一想,这能力第一的刺探员说的不就是你嘛!”
陶苓抱胸杵在原地,道:“能力第一我不否认,但……也不行,让舒曼去吧,今日我勉强让她当个第一得了。”
“陶苓!”
一直躲在门后偷听半天的舒曼气冲冲喊道:“谁要你让了,你不想执行的任务就丢给我?保不齐是个什么难缠的主,我也不去。”
舒曼丢下这话后转身就走了,随后一声重重的摔门声从隔壁传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动让屋子里的二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孜申轻叹了一口气,道:“这下好了,你不答应也不行了。”
陶苓别扭的转过身子,仍然倔强的试图改变:“我不去,凭什么舒曼说不去就可以不去,我要跟她决斗,输的人去。”
孜申似乎已经没了什么好耐心了,只见他悄悄然走至门前,突然道:“你若是坚决不去也不是不行,往后一叶盗贼的事你也不要再继续追查了。”
“啊?别啊!”
陶苓一听这话,气势瞬间全无,她连忙跑到屋门前挡住了阁主的去路,殷勤道:“哪的话,阁主安排的任务我哪敢不从,阁主放心好了,陶苓保证完成任务。”
“早便如此不就好了。”孜申从腰间掏出一张折叠的纸画,道:“这是要跟踪调查的人的画像,可千万不能认错了人啊!”
陶苓接过画像,打开一看,差点惊掉下巴:“这画的什么玩意,这让我怎么找人?”
这是一张沾了几滴水渍的画像,画像上可见一人穿着水粉色的长衫,衣袖捋起半高,露出半截小臂正跪趴在船头上和湖面跃出的鲤鱼玩耍着。此人头戴一顶蓑帽,黑发半披垂于胸前,露出的半张脸孔上,一张被日光湖面照得盈盈泛红的薄唇格外吸引眼球。
陶苓打量着画像上的人,肩宽体阔像个男子,可这一身打扮……加上这仅露出的下巴轮廓,看着又不得不猜疑这是个女子?
似乎看出陶苓的疑惑,孜申提醒道:“这是个男子,画像有些地方被水浸湿了,好在面庞完好无损。”
陶苓明白的点了点头,又陷入困惑之中。这画像上的眼睛鼻子皆被帽檐遮住,余下的半张脸里,唯一还能分辨的就只剩下那微微扬起的一张红唇。
陶苓伸出食指摩挲着画像上的唇瓣,心中揣摩:这幅画像明显是被人恶意偏了画风,一个男子被画成这幅模样,也不知这画像里的人是得罪了哪家小人。
“有什么问题吗?”孜申见对方盯着画像半天不出声,故而道:“是因这样貌不全,你分辨不出?”
陶苓抬起头,一边卷起画像,一边道:“放心吧!剩下的事就交给我。”
似是不放心,孜申又再次提醒道:“一定不要认错了人啊!”
3. 第三章
孜申的反复叮嘱,自然是有原因的。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陶苓时,正处雨季泛滥,天空乌云成片,伴着连续多日的大雨倾盆,整个上空形成了一片氤氲的烟气,久居不散。
雨水淅沥的刷打在石子路上,冲洗着路面泥沟,汇聚成了一道道浑浊的水洼。马车飞驰而过,溅起的水花扫在路边的草叶上,浑浊中,草丛里陡然悬起了一只染上血渍污泥的手,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勒停了马。
他就这么静静的回头看着,看着那只手扒上一颗陷在泥地里的石头,手指缠上了断草和泥土,却还是能够看得出指骨纤细匀长,不像是干活吃苦的手。
那只手用力的扒紧石头,慢慢的拖动着隐藏在草丛里的身体。一个女子气弱游离的从草丛中爬了出来,她浑身布满污渍和血渍,左边小腿有鲜血不断溢出,整个人像是被透支了一般奄奄一息。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他回过头抹去了扫在额间的雨水,看着这灰沉沉的上空,想着得抓紧时间赶路了。
他再度回头看了一眼,那女子趴在污水中不再动弹,若是任由不管,这女子恐怕是撑不过今夜了。
后来他才知道,女子此番遭遇是因在山中和一群饥饿的豺狼斗争了几天几夜,以至于她是如何脱险逃出来的,她自己也忘了。
往后的恢复中,他渐渐的发现,这女子能从一群豺狼口中逃脱,丝毫不令他意外,毕竟她一身武学不错,尤其是轻功这块,更是令他赞赏不已。
她说轻功是她保命的本钱,是她自小便习得。
他能够感觉到,此人一定不同于一般女子,可若是他问的多了,对方则是一脸不耐烦的责怪他管束得多了,后来索性他便不问了。
她性子傲,喜欢争强,阁中的任务一向完成的很出色。他满意于她的能力,同时也发现了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问题,那便是她有间歇性脸盲症。
短则几日,长达数月或年余,大多时候都是记不清旁人的长相,以至于她需要花很长的时间精力去反复磨刻记住。
知道了这个对于刺探员而言,非常棘手的短处后,每每陶苓出任务时,他都如同一个老父亲一般的反复叮嘱,外加上一幅他亲笔描绘的画像,去指引着陶苓的方向。
至于这次任务的画像,确实不是出自他之手笔,否则他断然不会拿出这般……一言难尽的画像。
接下任务后,陶苓便开始收整装备,等待着夜晚的降临。
自入御息阁半年之久,接过的任务许多,其中危险困境占了绝大部分,像今夜这般只是盯着一个男子酒醉金迷,这般索然无趣,还真是令她十分的困觉。
她躲在一处漆黑的屋檐后边,通过瞭望镜的孔眼去注视着对面雅间中的一举一动,眼皮忍不住的垂了下去。
光是喝酒就喝了一个时辰,当真是闲得让人发愁,她甚至为自己接下这单任务而感到几分委屈。
有这时间去做点别的事情不好吗?
哪怕好好睡上一觉……
“啪!”
一声酒壶摔落的响声传入陶苓的耳边,使得她整个人激灵了一下,快要合上的眼皮再度睁得圆亮。
“对不起大人,是奴家的错,奴家手滑没接住酒壶,奴家该死,求大人治罚奴家。”
对面雅间中,一位衣着打扮妩媚的女子跪伏在地,香肩薄背仅仅用着一块纱巾随意的遮掩,雪白凝脂般的肌肤隐隐发着诱人的香味,即便是犯了错跪地求饶的动作,也依旧散发着青楼女子间那一贯有的媚色。
在女子身前,端坐着一位男子,一身得体的锦衣束冠,半张侧脸或因酒气或因动怒而微微泛红,一双黑眸掩着烛光黯淡不清,唯留下那张薄唇紧抿成一把利刃,气势逼人。
“滚!”
男子一声冷硬的吼声,跪地女子吓得连忙爬起来退出雅间。
陶苓看到此处,甚觉得此男子未免太过于冷血不近人情,明明方才二人还有说有笑的喝着酒,这才多大点功夫,就厌了?
她将瞭望镜拉长了些,换了个位置继续盯着雅间里的情况,只见那男子静坐了一会后便一手撑着下巴靠在桌子上闭目休息。
男子侧身对着窗外,陶苓抬起手挡住了对方的上半张脸,和手中的画像对比一番,更加安了心。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雅间里又进来了一位提着酒壶的男子,此人衣衫华丽,一看就是富贵公子。二人伴酒而叙,这一叙便又是一个时辰,期间除了端菜的小厮,再无一个女子的身影。
陶苓觉得再蹲守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新花样,便揉了揉自己蹲麻的小腿,拿上剑走了。
今夜的任务结束得早些,回到阁中时阁主尚未休息。陶苓如实汇报了今夜的所见所闻,却叫他惊讶万分。
“怎么可能?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陶苓略有些疲倦的窝在椅子上:“绝无可能,我打探了这位王爷今夜的行程,况且我还特意照着画像对比过,绝不会认错。我看就是那个客主消息有误,这画像上的男子还算本分,也不像是喜欢扎堆在女人窝里的人。”
孜申看着手册上的字字记录,还是不太相信的又问了一遍:“当真没跟错人?”
“放心吧!我办事出过错吗?你且放心将手册交给那客主,我实在是困了,以后这种活别再派给我了。啊——实在是困死我了。”
陶苓打着哈欠,头也不回的上了楼去。
这一夜,她睡得很沉,直到窗格上的丝缕阳光爬上她的眼睑上,才将她恍醒。
隐隐约约间,她听到楼底下有人声在争论,还听到舒曼冷嘲热讽的声音。
这又是阁中哪位小兄弟办砸了事?惹得客主前来找事?
一般来说,陶苓是不太爱管阁中这些琐碎闲事,奈何今日也没什么事做,索性就下楼去凑个热闹。
刚下到楼梯的转角处,就见大堂里原先争论的几人蓦地双双看向了她,舒曼的眼里更是掩盖不住的幸灾乐祸。
除去阁中几位,堂中还站着一位以薄纱遮面的女子,绫罗裙衫,玉珠簪花,打扮的着实华丽精致。
“怎么?都看着我作甚?”
陶苓一脸无事人的继续下楼,穿过几人之中,毫不犹豫的一屁股歪倒在椅子上。
“丁宝度,给我彻杯茶。”
丁宝度犹豫着来到陶苓身边,小声提醒着:“师姐,出事了。”
陶苓摆摆手:“你且放心去弄,这的事我帮你解决。”
“不是……”丁宝度知道她误会了,但又碍于客主就在眼前,他只得叹口短气:“我去彻茶了。”
丁宝度走后,大堂内突然陷入一阵沉默,陶苓垂着眼摆弄着自己的几根手指头,似乎并不打算主动开口说话。孜申瞅了一眼后默默叹了口气,正欲打破这尴尬的气氛时,耳边响起一阵清脆的玉珠碰撞声,一道瘦巧的身影挡在他的眼前。
“你就是御息阁里能力最好的刺探员?”
略有几分稚气的嗓音中夹着一丝故作的威严,陶苓抬起眼看过去,见对方一双圆润的眼睛精巧的可爱,语气也多了点耐心,道:“丁宝度虽是能力不足,但好在此人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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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能干,你若是愿意给他个机会,相信他一定会办好差事的。”
那贵气女子眉头皱了皱,陶苓见状又道:“当然,你若是一定要我去办的话……”
“咳——陶苓。”孜申打断了她的话,“这位是你的客主。”
“嗯?”
似乎是意想不到的答案,陶苓的面上终于荡起一些不一样的神色。
“哪个客主?我竟然还有不满意结果找上门来的客主?”
孜申来到她身边,将她一把从椅子上拽起来,咬着牙道:“就是你昨夜的任务,不是说万无一失吗?”
的确是万无一失啊!陶苓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问题。
她看向一步步向自己走近的女子,只听对方道:“都说郧国之内没有御息阁打探不到的消息,却没想到你们居然连人都能找错,真是可笑至极。孜申阁主,御息阁曾为皇上所用,即便如今脱离皇城,也不可如此随意践踏吧?依我看,你们御息阁的刺探员真得好好严查一番,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当上上阁位的。”
陶苓听闻冷哼一声。
苏丝丝不悦道:“你哼什么?”
陶苓道:“御息阁如何行事和你有什么关系,用得着你在这多说废话吗?”
苏丝丝闻言怒道:“你——放肆!你可知我是谁?”
陶苓瞥了她一眼,不屑道:“若不是皇家人就别在我面前说三道四,自己给了一张男不男女不女的画像,却还在这指责别人的不是,怎么不先问问自己的喜好是有多奇葩。”
“你——你——”苏丝丝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对方,双目瞪圆,面上的纱巾随着怒喘而抖动,先前的威严眼看就要绷不住了,被身边的侍女贴耳提醒着。
苏丝丝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可随意告知,尤其是在这样复杂的环境中。
“总之这件事,你们御息阁必须帮我解决。”她收住面上的怒意,转身看向阁主:“御息阁接手的任务从来只有成功,阁主也不想因此砸了御息阁历年来的声誉吧!”
孜申端言道:“自是如此,姑娘且放宽了心,这件事三天后务必给您满意答复。”
送走了苏丝丝,孜申回过身来瞪了一眼陶苓:“你怎得又与客主吵了起来。”
陶苓不服气道:“你没见她刚刚有多趾高气昂,张嘴就来训斥,皇家都没来指责过,她有何资格来说事。”
孜申道:“话虽是这么个理,那你也不能这么跟客主说话,你看你给她气得,这件事你必须给出个交代。”
陶苓听着这话里的意思,忽然明白了阁主这是摆了道坑在等着她。
“啥意思?还让我去接这个任务?你莫不是在开玩笑?”
孜申看着她:“你看我像是在看玩笑吗?”
陶苓看着那一张漆黑无棱的面具,无赖道:“别想了,这次我是肯定不会去的,你让舒曼去吧!”
孜申道:“你惹出的事,让舒曼去解决是个什么道理?这件事必须你去解决,你可别忘了御息阁的训规。”
陶苓回想着那条条例例中的一条:凡任务中涉及影响阁中声誉者,作降级处理,重者逐出门阁。
若是此次遭到客主有意针对,给她做了降级处理,必然就不能再继续接手一叶盗贼的任务了。
抓捕一叶盗贼的任务可是她好不容易争取而来的,因为这事她还受了舒曼好一阵子脸色对待,若是此刻出了差错,岂不是叫对方得了便宜。
终归是妥了协,她抬手道:“把画像给我,我就不信了,刀山火海都闯了,这人我会找不出来。”
4. 第四章
长奉楼,是乐安街最为奢华辉气的酒楼。
金漆红木,琉璃五彩,歌舞鸣天,美人美酒,乐在逍遥。凡进入此地者,大多沉迷其中,流连忘返。
沈青翎也不例外。
他醉眼熏熏的从藤椅上爬起来,看着面前衣衫暴露的女子,一块半透的白色绸缎绕在胸前,松松垮垮的落在那两顶高峰上,雪白耸起的轮廓刺激着他的双眼。只见他步履摇晃的来到女子跟前,垂眸看着眼前那欲欲滑落的绸缎,几乎将女子那妖娆丰盈的春色尽收于眼底。
“好……很好……”
他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女子的下巴,迫使得对方娇羞的抬起了脸。
是个不错的美人胚子。
他弯下了腰,朝着女子的脸庞凑近。
女子睁着一双早已溢满情欲的明眸,看着慢慢迎近的一张俊脸,主动的闭上了眼睛,却听得耳边响起一道低沉沙哑的嗓音。
“乖,先去床上等着我。”
热气喷洒在女子的耳边,燥的她身下一阵绷紧。
“王爷……”
“嘘!”沈青翎将手指搭在女子的唇瓣上,双眼微醺的看着她:“听话。”
女子的身体早就已经软了,此时恨不得有人立刻将她抱在怀中揉搓进骨子里,可她也十分清楚,眼前的这个男人有他自己的行事风格,她不能着急。
还未待她回声,沈青翎便离开了屋子。
他用力的推开了屋门,楼下鼓声琴鸣的合奏声立刻钻入耳边,阵阵高昂的曲声吵的他心生烦躁。为了寻一处清静点的地方,他寻着角落里的一把长梯,爬上了长奉楼的屋顶。
“啊——总算是清静了。”
他小心的踩着屋瓦,摇摇晃晃的顺着一根笔直粗壮的脊柱子往另一头走去,脚底清脆的石瓦伴着夜里的凉风,让他的酒意多少清醒了一点。
他垂眸看着街市上渐渐熄灯的商户,和人迹越来越少的巷尾,不禁浑身打了个冷颤。
有点……冷。
三月的天气,夜里多是寒凉,而他这一身不过就是单薄的长衫,实在有些扛不住。
他蹲坐在脊柱上,回想着方才那女子的神情和衣着,心里清楚着自己是有些把持不住了。以往主动迎合他的女子不在少数,可如这般姿色又如此放得开的女子,却在少数。
一想到那女子几乎完全暴露的身体,他原先冷到发颤的身体突然就回温了。
觉察到身体的异样,连他自己都吃了一惊,慌忙站起身来拍打自己的脸,想让自己清醒一点,结果脚蹲麻了,一步没站稳,整个人从屋顶上滚落了下去。
这可是个三层的酒楼,这样的高度摔下去虽不会摔死,断胳膊断腿的也是极有可能的。
沈青翎睁着一双眼睛,浑噩的看着眼前一闪而过的混乱场景,从一排排砖瓦到悬空的屋宅,像是个弱小无法挣脱的鱼,任由自己滚落下去。
“啊——”
他还是没忍住的喊了一声,也刚好是这一嗓子,让他意外的被人给接住了。
……
“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叫的。”
下一刻,沈青翎被人扔在了地上。
若是搁在平日,有谁敢这般摔他,那对方必然不会有好果子吃。可奈何今夜他酒喝多了,一时间,也忘了自己还是个尊贵的王爷了。
“哎、等一下,你救了我,不想讨点好处吗?”
沈青翎见对方要走,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来,却在看清对方容貌后,恍若似曾相识过。
“你……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沈青翎此刻双眼醉醺,脸颊微红,又因方才经历的事情神色仍旧有些惊色未褪去,整个人看上去竟莫名的添了几分娇色。
陶苓看着他,脚步突然不动了。片刻后,她一步一步的靠近,平淡的眸子中掀起一道亮光,她捏住了对方的下巴,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张画像仔细的打量对比着。
沈青翎看着眼前的女子,先不管是不是在哪见过,总之长相可人,不禁心中感慨着,今日的桃花运也太重了些吧!
他道:“姑娘竟是这般爱恋我吗?”
陶苓闻声忍不住皱眉:“你想找死?”
沈青翎却是笑了:“都拿着本王的画像寻来了,还说不爱我?”
说着,他便抬起手握住了捏着自己下巴的那只细腕。
陶苓面色微动,手却没有抽回,而是从腰间解下一顶蓑帽,戴在了男子的头上。
“像,实在是像,总算是找到了。”
沈青翎迷离的双眼看着面前女子露出一道若有深意的笑,随后便有一道黑影从眼前一闪而过,紧接着脖颈一阵剧痛,整个人彻底晕了过去。
沈青翎醒来时,人是躺在自家的马棚里,马粪的恶臭味熏的他干呕不止,连爬带跳的从一堆干草絮子里踉踉苍苍的跑出来,整个人昏沉的厉害。
醉酒后的滋味他甚是熟悉,可脖子上的疼痛又是从何而来?
他一边掸去身上的干草,一边回想着昨夜的种种,记忆只停留在自己不小心从屋顶上摔了下去,好似是被一位路过的好心人给救了,之后的事……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他看着自己这一副狼狈的模样,实在可笑。堂堂翎青王竟然在马棚里过了一夜,这要是传了出去,茶饭酒肆间足够说笑好一阵子了。
他左右环视一圈,当下松了口气,好在此刻无人看见,否则……
这样的想法刚冒出来,就见扬长大道上,尘土飞扬,一匹棕马直径奔来,好巧不巧的停在了沈青翎的面前。
“你这……堂堂一位王爷,怎得搞成这副模样了?”
半声嫌弃半声困惑,从马背上下来的男子正是沈青翎的好兄弟,时逸。
时逸看着一向端庄俊雅的王爷竟也会有如此破败的模样,单薄长衫凌乱的褶在身上,污垢碎草落满一身,看着活像是被谁欺负了一般。
当然,欺负这两个字时逸只敢在心里陡然一现,毕竟对方是翎青王,是圣上最信任的亲兄弟,谁人敢欺负他?谁人又能欺负的了他。
沈青翎此刻不太想搭理对方,只冷淡问了句:“有事吗?”
时逸也不多问,直接从怀中掏出一个请帖:“苏侯家中摆宴,特意托我来给你送请柬。”
沈青翎连看都没看,直言道:“不去。”
说着,便往府门内走去。
时逸跟了上去:“苏侯就是猜到你会直接拒绝,所以才特意请我来递这个请柬,你要不要看在我的面子去一趟?”
沈青翎突然停了脚步,转身看向他,昨夜微醺的一双眼睛早已恢复了往日的沉静,问道:“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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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收了什么好处了?”
被一眼看穿,时逸索性摊牌,直言道:“苏侯准我入他府中的兵器库挑选一件武器,苏侯早年出征可收集了不少好东西,你这次必须要帮帮我。”
沈青翎收回视线:“无趣,不去。”
得到这样的答复,时逸有些急了。他大步跨前,挡住了沈青翎的路,并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应对之策。
“我听说这次侯府摆宴,搬出了不少难得的美酒,其中好像还有一壶……叫什么来着?噢——圣清酌。”
沈青翎爱美酒这事皇城里无人不晓。
美人佳韵,美酒留香。
相比勾人神魂的情色,其实沈青翎更加喜爱酒香带来的刺激。
故而,喜好成了短柄,成了旁人拿捏他的手段。
苏候此人极爱热闹,一月三宴是常有的事,非但如此,此人还极爱收藏江湖中盛传的奇珍异宝,飞鸟走禽。家中院里光是各类的鸟儿就有数十种,叽叽喳喳的叫个没完,实在恼人心烦。
沈青翎前脚刚迈进院里,后脚就转了个道,打算走小路去后院清静会,却被一道十分热情的声音喊住了脚步。
“呀呀呀,翎青王这是要去哪呀?老夫可是等了你好久了啊!”
苏候热情奔来,还不等沈青翎说话,就拥着他往院里走。
沈青翎一脸的不情愿,但出于礼貌,还是顺着对方的意思,只道:“侯爷院里的鸟,貌似是又多了。”
苏候仰头大笑两声:“让王爷见笑了,老夫就这点爱好,哈哈哈,快请进屋。”
此时主厅里已经坐满了人,有些是朝堂上的老人,沈青翎都认识,有些则是生眼的很,衣装打扮倒像是江湖上的流士。
苏候将沈青翎带到主座旁边的席座上落座后,自己则一屁股坐在了主座上招待着旁人。
沈青翎喝着木案上烈劲的酒水,内心毫无兴致可言。这样的场合与他而言实在无趣,他抬眼寻了一圈,却没在席座上见到时逸的身影。
这家伙,莫不是在诓本王?
等不及了,他只得打断苏候喝酒畅谈的雅兴,直言道:“苏候,本王今日赴宴,所为何事,侯爷心中可知?”
苏候一点便明了,道:“王爷放心,这圣清酌是老夫专门为你寻来的,你且等着,我现在唤人给你端过来。”
说着,苏候招来了家仆,二人低声说道两句,就见苏候微醺的一双眼睛立刻瞪大了。
沈青翎见状问道:“怎么了?”
苏候略有些尴尬道:“王爷,实不相瞒,那壶圣清酌眼下不在老夫这了。”
沈青翎的目光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不在了?什么意思?”
苏候道:“王爷你是知道的,我那个女儿骄纵惯了,知道你来赴宴,怕是想见你,所以……”
沈青翎看透,道:“酒在她那?”
苏候点了点头,又怕沈青翎生怒,连忙补充道:“不过王爷放心,我这女儿不爱喝酒,更不可能去喝王爷的酒,她不过就是想……哎、王爷这是要去哪儿?”
沈青翎没有回应,直径穿过宴厅,往后院的方向走去。
身边的家仆见状,忙问道:“侯爷,要去知会一下小姐吗?”
苏候抬手制止,一双充满狡黠的眼睛夹着笑意,继续同其他宾客喝酒去了。
5. 第五章
侯府后院里,此时已至暮色,院中彩灯悬挂,错落在高枝上似一颗颗奇珍异果,含光四溢,别有一番情韵。
沈青翎看着眼前这一幕景色,深知是有人故意而为,只可惜他并不会因此而停留半分。
他看着石子小道的尽头是一座凉亭,凉亭里只有一盏并不太明亮的烛灯,照出一道娇小的身形。
此情此景,此物此人,若是一般男子见到,只会心生怜惜,恨不得马上将凉亭中的女子拥在怀中。
可沈青翎并非一般男子,也没有一般男子的怜惜之情,他甚至在压制内心的烦躁,冷声喊道:“苏丝丝,圣清酌呢?”
凉亭里的人却是柔柔笑了一声,道:“王爷想喝酒,可以自己来拿呀!”
沈青翎没什么耐心,直径走了过去。迈入凉亭里他才发现,原来这盏看着并不那么起眼的烛灯,竟然暗藏玄机。
灯盏四面以白纸绘制,上面是用细制的毛笔书写了一排小小的文字,字体隽秀,透着微黄的烛光,让那些字迹被照得更加的清晰明了。
沈青翎目光并不在此,他环视一圈,又看向苏丝丝:“酒呢?”
苏丝丝却将那盏烛灯往面前移了移,声音似掐了水一般细腻柔软:“王爷,这盏灯是丝丝亲手制作的,上面的字也是丝丝想要对王爷说的话。”
沈青翎垂着眼看了一眼灯盏,随后弯下腰凑近苏丝丝的脸,盯着她:“我问你,酒呢?”
苏丝丝看着面前凑近的一张脸,本应该兴喜若狂,可在看见对方满脸的不耐烦后,满心的期待也化作泡影。
她一番用心就被对方忽视至此。
她生气的转过身去,提着灯盏就要走,手腕被人用力的抓住。
“苏丝丝,本王在问你话。”
许是沈青翎的微怒震住苏丝丝了,又或是手腕上如铁一般的手指捏得她生疼,她这才放下性子道:“在屋子里,我这就去拿嘛!”
沈青翎站在凉亭里等了一会,久不见苏丝丝的身影,等急了的他只好往苏丝丝的厢房处走去。
“苏丝丝,拿个酒而已,还能失踪了不成?快点出来。”
他站在屋子前,却不见有人回应。
他心知苏丝丝爱耍性子,他也从不愿惯着对方,是以,他一脚踢开了屋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摆设整齐,却不见一人,圆桌上空着一个酒盘子,上面只有一个酒盖子孤零零的落在那。
沈青翎拿起酒盖闻了一下,这酒香醇美,应当就是圣清酌。
想到这,他不禁纳了闷,这苏丝丝难不成真失踪了?
“什么人?!”
院里响起一道吼声,伴着一道女子的尖叫声。沈青翎闻声跑了出去,就见屋顶上方站着两道身影,一道黑衣遮面,另一道……正是被挟持的苏丝丝。
“王爷,王爷救我,救我啊王爷,呜呜呜呜……”
沈青翎的目光从惊慌失措的苏丝丝脸上转向了挟持着苏丝丝的黑衣人身上,内心不禁狂跳起来,这人……莫不是……
“一叶盗贼!”
不知从哪赶来的时逸,当先喊出了对方的名号。
沈青翎重新盯着屋顶上的黑衣人,目光忍不住落在了对方的左手上。
那只手里紧紧握着的正是圣清酌。
屋顶上,苏丝丝哭哭啼啼的声音引来了府中的侍卫,但因着一叶盗贼的传说,大多不敢直面上去救人。时逸挑起身边侍卫手中的刀,几步一跃上了屋顶,和黑衣人保持着五步的距离对峙着。
“方才兵器库的人也是你。”几乎是肯定,时逸盯着对方,“放了苏小姐,我或许让你少受些罪。”
只见黑衣人摇了一下头,随后将怀中的苏丝丝一掌推出,同时还有一根银光闪闪的东西直逼向时逸眼前。
一阵铁器相撞的声音响彻黑夜,时逸以刀相抵,同时也看清了那道银光是什么。
“锁钢绳,竟被你偷了。”
黑衣人抬起锁钢绳便要去抽打时逸,都被时逸巧妙躲避了,就在时逸借机一招想要攻击时,黑衣人以手中酒壶相抵,屋下响起一道紧张的提醒。
“时逸,那是我的酒。”
为了不伤到这壶酒,时逸及时收住了力,也因此被锁钢绳抽了一道,踉跄着后退几步。
黑衣人似乎是明白了手中这壶酒对屋下那人的重要性,当即冲着沈青翎晃了晃酒壶,随后以极快的速度逃离了。
黑衣人这番举动,无外乎是一种挑衅。
沈青翎看着对方欲见消失的身影,气到狠狠的跺了一下脚。
好个一叶盗贼,竟敢公然挑衅本王,若有一日被本王捉住,定要叫你为今日之举付出代价。
第二日的午后,陶苓躺在摇椅上晒太阳,脸上盖着一本话本,十分惬意。在她身边,丁宝度一手摇着团扇,一手端着糕点,正殷勤的伺候着。
“师姐,阁主说了这次比选会从阁中探员中挑出两名提为下阁,你看我还有希望吗?”
陶苓懒洋洋道:“刻苦努力,希望总归是有的。”
丁宝度不自信道:“可是我做事慢,又做不好,脑子还笨,我刻苦努力真的能争取到名额吗?”
陶苓懒懒的“嗯”了一声。
见对方不想说话,丁宝度欲开口的嘴又合上,乖乖的摇着团扇。
今日阳光明媚,清风灼灼,实乃踏青放松的好日子,陶苓闭着眼,脑中不禁忆起家乡的草木花香,和一些思念在心的家人。
“丁宝度,我要是你,此刻应该去好好磨练一下自己的武技,而不是在她那浪费时间。”
从里屋出来的舒曼,倚身靠在门框上,一手捋着自己的一撮头发,面无表情的看着院中二人。
丁宝度知道舒曼和陶苓这两位师姐一向不对付,也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事而让二人之间有了矛盾,故而笑道:“舒师姐说笑了,在陶师姐这不浪费时间。”
舒曼冷笑道:“你可真够傻的,整天唯命是从的被她呼之则来弃之则去,讨到半点好处了吗?”
丁宝度道:“她是我师姐,让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舒师姐若是有任何事需要我做的,尽管同我说就好。”
丁宝度这份傻呵劲,舒曼一眼也看不下去。
“难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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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次任务都办不明白,你这脑袋还是趁早离开御息阁吧!”
丢下这话,舒曼转身进了屋。
那最后一句话久久萦绕在丁宝度的心口挥之不去,好似真相被人突然揭开,让他有种抬不起头的难堪。
他道:“陶师姐,舒师姐说得对,我可能真的不是靠努力就能当上刺探员的。”
说完这话,丁宝度的眼睛都红了,他看着摇椅上一动不动,呼吸均匀的陶苓,只得轻叹一声,继续替她摇着团扇。
晚间,陶苓拿上剑和瞭望镜,出了御息阁。
今日,是她履行任务的第三日,今晚之后,无论是否蹲守到有用的消息,她都必须给出一本完整的记录手册。
自打前夜找到画像上的男子后,她便打听到他常去的几家酒楼,其中便数长奉楼最为常客。昨夜那人貌似参加了哪家宴席没能出现,今夜此人必然会现身,毕竟像他们这类整日泡在酒水美人堆里的男人,又岂能忍受一晚的空宵寂寞呢!
夜晚的乐安街才是郧国的至美所在,彩灯蜿蜒,起伏长绵,曲笛吟声,清幽荡存,叫人相看不厌,乐此不疲。
郧国历年安居国本,靠着一手丝织建国安业,百姓人人手持此技,从不抱怨无粮之忧,无家之愁。
安逸的生活百家兴业,人人皆向国运,家家皆念国愿,唯一打破了这一丝平静之处,便属那腾空冒出的狂妄之人——一叶盗贼。
陶苓走在屋檐上,看着底下乌泱泱的人群,有人正在以说书的形式讲着关于一叶盗贼的事迹,出于好奇,她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了下来,同底下的一群人一同听着津津乐道。
这一听,便到了彩灯散落的时辰。
人群渐渐稀疏散开,留下说书的老先生收拾着自己的摊位,随后也离开了街市。
繁华不过耳语间的乐道,陶苓重新站了起来,看向那栋三层高的酒楼,也渐渐褪去了金玉辉煌的华衣。
长奉楼的二楼,仍有一间屋子里亮着灯,陶苓轻步靠近后,以难以察觉的细微声响推开了那间屋子的一扇窗户。
酒香混夹着浓重的胭脂香扑鼻而来,呛得她差点打了个喷嚏。
就在她好不容易忍住了鼻间的刺痒后,耳边响起了一道细如蚊蚁般的娇声,断断续续,起起伏伏。
陶苓虽从未接触过男女之事,但话本上的细支碎语也能让她懂个大概。她听着这道不寻常的声音,大抵上也明了了,只是没想到自己如此凑巧,一来就撞见了这番场景……
陶苓透过窗缝望去,隐隐能够见到床上有两道挨着的身影,至于是何种姿势,陶苓看不清,她也不想去细看。
她转身将手中的画像卷了起来,一边心想:这人如此浪荡不堪,每夜相伴的女子都皆不相同,如此蹲点调查他实在是浪费时间,反正都是同女子睡觉,她只需几笔交代清楚就好,至于细节,笼统也就那几步,大致描绘一下不成问题。
如此想来,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长奉楼,就在她走后不久,屋子里女子的喘吟声戛然而止,一阵悉悉索索的穿衣声响起后,只听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不错,明日继续。”
6. 第六章
陶苓趁着月色高头,打算尽快回到自己的房中大畅挥笔,今夜所见所闻实在是有辱斯文,若是不全部吐出来,她实在担心自己这双眼睛明日还能否完好如初。
她身姿轻盈的一如往常踩着皓盛军营的门柱,却发现今夜的营地门前竟然没有人守岗。
皓盛军士如今都懈怠到这般地步了吗?
看来真如她所言,这新上任不久的皓盛将军就是一个花架子,练兵不行,整日里倒是有闲心找他们御息阁的麻烦。
一想到前几次的无端上门,害的她被阁主罚了禁足五日,这一记仇,便又尽数塞满了她的心口。
此仇不报,实在不是她的作风。
第二日,阁主拿着她挥笔豪爽的手册敲响了她的屋门。
“陶苓,你能不能正经点,这上面写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陶苓伸着懒腰,靠在门框上:“事实就是如此,我如实汇报。”
孜申指着手册上难以入眼的一行字,不确定道:“你确定这次没有找错人?据我所知,此人倒也没有这般……潇洒另类。”
陶苓肯定道:“这次绝对不会错,此画像上的人我仔细调查过了,他是皇上的亲兄弟,是和皇上关系最好的王爷,翎青王,对吧?放心放心,赶快将这手册交给客主,抓紧抹了这单任务吧!”
看着陶苓连此人的身份都调查的一清二楚,大抵是不会错了,只是这上面的描绘……孜申又翻了两页,直接惊得合上了手册。
“你搞什么?后面的小人画又是怎么回事?”
陶苓厚着脸皮解释道:“哎呀,这不是词汇有限,所闻又少,实在不知如何描述,就只好画下来了,简单明了,那客主一看便懂,也省得她凭空幻想了。”
孜申无语至极,只道:“你可太为客主着想了。”
“哪里哪里,都是阁主教的好,客主为上嘛!”
孜申扶了扶面具,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手里的手册让他觉得烫手,他负手将手册背在身后,突然严肃了起来:“还不抓紧洗漱,今日最后一个到训练场的人,举靶一个时辰。”
“什么?这事你怎么不早说!”
陶苓睁大了眼,慌不择乱的开始摸着面盆洗漱,才发现面盆里干净的摸不到一滴水。
“啊啊啊——阁主,你就是故意的。”
训练场地上,十来个身着黑衣的刺探员正在有序的排练射箭,而在他们面前八十米开外的地方,一个草靶正在微微的抖动着。
舒曼放下箭弓,不耐烦道:“你能不能举稳点,抖成这样让我怎么射?”
这话刚说完,草靶抖的更厉害了。
“陶苓,你存心故意的是不是?”
舒曼丢下箭弓走过去,略有些生气道:“你是不是见不得我训练成绩比你好,非要这样搞是吗?”
陶苓一张脸被太阳晒的红扑扑的,额头两鬓发丝被汗水打湿,紧紧贴在脸颊上。她抬头咬牙道:“你来蹲一个时辰再跟我说道。”
舒曼看着对方一脸的吃力,心里的怨气一下子就消失无影,她弯腰盯着那张被汗水打湿的脸蛋,毫不留情的丢下一句:“你活该。”
陶苓实在没空再搭理对方,她感觉自己的双臂双腿酸木难忍,再举下去她就要倒了。
正在此时,隔壁皓盛军营来了人,大家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她趁着此时赶紧将草靶扔掉,整个人呈大字形倒了下去。
哎、终于舒服了。
舒曼也被皓盛军来的人引去了目光,毕竟御息阁向来跟皓盛军不对付,此时这番场景,她自然是要上去压压对方的势头。
她看了一眼完全不顾形象倒地的人,竟无言以对。
这家伙,究竟是怎么爬上上阁位的?
另一边,御息阁的人和皓盛军士兵围在一起争论不休,舒曼走近人群听了一会,大致是明白皓盛军此次来找事是因何缘故。她反驳道:“你们为何就认定是我们御息阁的人弄坏的?你们自己没看好营地门牌,偏要说是御息阁的事,我看你们就是有意针对。”
“就是啊,谁会闲得没事干,去弄坏你们军营木牌。”
“我看你们就是贼喊追贼,故意找我们御息阁的事呗!”
“就是就是……谁不知道你们存心跟我们御息阁过不去……”
御息阁的几人一句搭着一句,将前来讨要说法的几位士兵逼的有口难言。孜申深知如此下去只会加深两家的仇怨关系,忙缓和气氛道:“你说是我御息阁弄坏的,你们可有证据?”
皓盛士兵见终于有人讲理了,忙道:“自然是有的,你看,这块的脚印阁主可有眼熟?”
其中一个士兵拿出一块断裂的木板,上面一足清晰的脚印映入众人眼前。
力度不重不轻,纹理既清晰又平整,能将鞋印踩进木板中,擅长并且能做到如此脚力的人,御息阁中只有一位。
众人慢慢回过身来,看着远处草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影,一时百感千回,再多的话也难以形容当下的心情。
“陶苓!!!”
因为一时的心计上头,陶苓趁着昨夜无人站岗的间隙,故意踩坏了营地门前的木牌。而她之所以踩坏这块木牌,实在是因为上面几个“御息阁之人不许入营”的大字过于刺眼。
陶苓还记得她刚进入御息阁的时候,训练时是跟皓盛军共用一个训练场地,进出军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自打皓盛军换了新的将领,生生将御息阁给划分了出去。什么士兵和刺探员不属于一个部门这样的狗屁理由,总之,御息阁往后的训练场地只能在皓盛军营外的一处草地上进行了。
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之举,陶苓又迎来了多加一个时辰的举靶,一日的折腾下来,半条命好似被抽走了一般。
经由这一次折腾,陶苓足足休息了三日才恢复了精力。
这天,她一如往常在院里的摇椅上悠闲着,不知何处飞来了一个手册,刚巧不巧的掉在了她的身上。
“哪个不长眼的乱扔东西?”
她刚起身要看看是哪个胆大的家伙,就看见阁主笔直的身姿立在她身后。
“嗯?阁主?哎呀、怪我眼拙,怪我眼拙。”
孜申对于她方才那句放肆的话并不在意,只道:“看见手册,还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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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是何意思吗?”
陶苓闻声拿起手册,漆黑的纸面右下角落笔二字:陶苓。
“又有任务了?”
孜申道:“嗯,点名要你的。”
陶苓满意的从摇椅上起身,道:“看来我还挺受欢迎的,说吧,又是什么任务?”
孜申道:“跟之前一样。”
“之前?哪个之前?”这话一问出,陶苓便心生一股不好的预感。
“就是几日前的,翎青王。”
果然……
陶苓问:“那单任务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怎么又要执行?”
孜申道:“还不是你搞出来的事。”
“我?”陶苓甚是有些难解的听着阁主娓娓道来。
原来自阁主将手册交给那位客主后,有些事便潜移默化的变了味。
苏丝丝是以怎样的心情去翻开那本手册不得而知,总之,在她看完手册后,却以一人之力闹得侯府三日不得安宁。
苏侯爷被他这个女儿折磨的实在是没辙,只好拉下一张老脸去请沈青翎入府,毕竟他心底门清,自己这一贯宠溺长大的女儿,只愿意听沈青翎一人的话。
沈青翎受邀,碍于苏侯爷的脸面,没好意思拒绝。来到侯府时,院里一切岁月静好,苏候说家里出了大事,他只当是玩笑话,直到去了后院,看见满地碎物横七竖八的乱成一团,他便知道,苏丝丝又发疯了。
至于苏丝丝后来是如何在沈青翎面前发疯的,阁主也不清楚,只道沈青翎发了火,这才平息了一场闹剧。
原本以为此事至此便告一段落,偏偏苏丝丝此人不愿放下,誓要找到和沈青翎有染过的女子,故而托人前来续上之前的单子,继续调查下去。
“这苏丝丝是不是脑子不好?翎青王作风如此不洁,她还追查下去有何意义?况且这翎青王明摆着就是不喜欢她,就算是找到那些女子,她又当如何?难不成要杀了那些女子吗?”
“或许吧!”
阁主轻描淡写的回应,让陶苓一时惊语:“如此更不能应下这个单子,万一出了无辜的人命,岂不是有违御息阁宗旨。”
陶苓摇着头将手册塞回阁主手中,正欲逃离此处,肩头被人用力的抓住。
“早前怎么看不出你有这番觉悟?你只需完成你该完成的事,旁的不需要你来操心。”
说着,孜申将手册递到她面前,命道:“接着。”
接下这个,岂不是和苏丝丝那个疯女人扯上了关系?虽说她和苏丝丝交涉不深,不过也就是对方看不惯她,她也看不惯对方的程度,可若是哪天苏丝丝发疯找她麻烦……唉、光想想就困扰到头疼。
就在她内心疯狂思考时,耳边又淡淡响起:“又想举靶了?”
“别。”陶苓硬着头皮接过手册。
“其实这单任务也只有你能完成。”
陶苓想了想,大抵是明白阁主这句话的深意。苏丝丝那般身份又难缠的女人,搁一般人而言,是很难从她那里吃到好果子的。
可她陶苓却不一样,她不怕事也不怕人,越是刁钻古怪的人,往往越能勾起她的兴致。
7. 第七章
为了能够尽快将这件事彻底脱手,陶苓当天夜里便又去了长奉楼蹲守。
虽说她本人是极不情愿接下此事,毕竟污言秽语的实难入耳,可她毕竟是一名优秀的刺探员,优秀二字挂上脑门,她便不能做出任何砸自己招牌的事。
一路踏过几间欢声笑语的屋顶,最终停在了靠西侧的一间屋顶上。
相比与前面几间屋子的嘈杂,这间屋子倒是显得异常的安静。陶苓蹲下身子聆听片刻,见屋里没有一点动静,便掀起一片瓦盖,透过小小方方的孔眼望去,屋子里黑灯瞎火的,不见半点人影。
看着这静默无人的房间,陶苓不禁纳闷,难不成今夜自己来晚了,这翎青王已经结束歇息了?
正这般想着,屋子里突然响起布料撕扯的声音,只一声,瞬间让陶苓警觉起来。
“嘿嘿……王爷~你轻点~”
一声软到骨子里的女子声音从漆黑的屋子里传来,细细柔柔,听得陶苓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这人又在玩什么新花样?
陶苓趴在屋顶上左右转动,奈何视线范围有限,实在看不清屋子里的那对男女挤在哪个旮旯里办事。没辙,她只好下了屋顶,从一扇窗户上翻了进去。
原本她是不屑于干这等子偷看别人行苟且之事的下头行为,奈何苏丝丝那个疯女人偏要她画出同翎青王有染的女子样貌,这才逼的她不得不如此行事。
翻进屋子里的瞬间,她便留意到了圆桌旁抱在一起的两道身影,惊得她连忙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罪过罪过,我本不愿打扰二人兴致,奈何任务在身,不得不冒犯了。
这般想着,她放下了遮挡视线的手,开始悄无声息的移动着方位,寻找一个能看得清楚女子样貌的角度。
屋子里黑洞洞的,陶苓借着窗外的蒙蒙月色,勉强能够看清屋子里的摆设。她蹲在地上小心的移动着,看着圆桌旁雪白的一席美背,若要看清女子的样貌,她还需绕到二人的后方去。
正当她隐在黑暗中努力的沿着墙边往二人身后移动时,圆桌方向突然响起一道男声。
“好看吗?”
陶苓僵着身体不敢动弹。
“好看~”
直到女子吟吟出声,陶苓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差点以为自己暴露了,好险好险。
“我问你,好看吗?”
那道声音越发的靠近,她不禁抬起头来,对上了一双玩味的眼睛。
完了,真的暴露了。
此刻屋子里光线难辨,若她当下翻窗逃跑,对方一定认不出她是谁。
陶苓故作镇定的站起身子,毫不畏惧的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脚步却在悄然的后退着。
“啪!”
离她最近的一扇窗户竟然自己关上了?!
“想逃?”
沈青翎松开手,圆桌旁的女子立刻从他的腿上起身,退出了房间。
“你深夜钻入本王的屋子,意欲何为?难不成也是和她一样?想承恩本王的宠幸?”
沈青翎将胸前垂落的一缕头发甩到肩后,露出一张携着酒意的俊颜,一步一步的靠近对方。
陶苓冷着一双眼睛,放狠道:“你若再胡说,当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沈青翎笑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陶苓不说话。
“我是翎青王,你确定你能割的了我的舌头吗?”他在离对方一步的距离停住了脚,借着那一点月色,他算是看清了对方的容貌。
很清冷的一双眼睛,充满着警惕性,她的五官很标准,是那种细看深磨后的美,让人不禁生了多看两眼的心思。
“怎么不说话了?还是你在欲情故纵?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吸引本王的注意?”
“其实大可不必如此麻烦,你只需同本王挑明,本王又为何不给美人一个机会呢?”
说着,沈青翎抬起手来,准备去摸对方的脸颊,忽见对方扬起一只手,迅速的朝他眼前劈来。
沈青翎觉察到对方的动作,立刻用探出去的那只手挡住了对方的攻势,即便如此,他还是受力的后退了几步。
这女人的劲道可真是大。
“你想刺杀本王?”
“你若再多胡言,我或许会这么做。”陶苓丢下这话,转身准备跳窗离开。
“你们御息阁办事就是这么不负责的吗?”
陶苓闻声停住了脚步,转身回道:“御息阁办事向来以敬业诚信为首要。”
沈青翎上前一步:“那你任务完成了吗?还有,”他抬了抬手,“御息阁不得伤害无辜之人,这又该如何算?”
陶苓打量着他:“你算无辜?”
沈青翎清楚她话意所指的是自己随心所欲的男女之事,辨道:“我又没强抢民女,所行所事皆是两情相愿,不无辜吗?”
这一段话倒叫陶苓吃了憋,她细细想来甚觉对方说得有些道理可言,便道:“那你想如何?”
沈青翎见对方势头下去了点,便靠近了些:“你若是想知道我每夜都做了什么,大可直接来问我,没必要这么偷偷摸摸的,本王又不是什么小气的人。”
陶苓皱着眉,心想这人都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正心烦时,窗外响起一道尖锐的嗓音。
“你个贱女人,你在干什么!”
陶苓偏头看去,就见窗外的街道上站着一个女子,衣袍秀丽,妆容精美,此刻正叉着腰,气势汹汹的来到窗下质问着。
“你是个什么货色,也敢在王爷面前卖弄风骚,你快给我下来,否则,我定让你不得好过。”
陶苓冷冷看着对方一顿言语唾骂,收回视线看向面前的男人:“因为你,我无端让别人骂了,此事就当我赔你一掌之事,望今后王爷别小肚鸡肠的找御息阁的麻烦。”
话末,她伸手推开男子,跳上了窗沿上。
沈青翎见对方一副拍拍屁股就要溜走的架势,不禁好奇问道:“哎、美人,楼下那女子这般言辱你,你不骂回去吗?”
“我既与她不相识,又何必与街边乱狗叫嚣呢!”
陶苓抬手翻上了屋顶,消失在沈青翎的视线中。
沈青翎收回视线,看了眼楼下仍在吵闹的女子,转身从漆黑的地上拿起一卷东西丢了下去,随后毫不留情的关上了窗户。
苏丝丝见一卷纸卷丢在自己脚旁,好奇心立刻堵住了她欲欲发狂的骄纵,蹲下身子将纸卷打开。
一幅男子戴帽溪水的画像映入眼前,画像上还有许多斑斑点点被打湿模糊的水印。
“这不是我交给御息阁的画像吗?怎么被弄成这副样子了。”
她回想着方才沈青翎看她时冷漠的脸,心里一下子就慌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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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不成是王爷他看到自己的画像被弄成这副模样,所以才这般冷漠的不愿见她?
她看着那扇紧闭的窗户,心里气愤不已。
好一个御息阁,竟敢如此践踏本小姐的东西,我苏丝丝定跟你没完!
已是深夜,御息阁的大堂里却灯火通明。
“失败了?”孜申看着堂厅中央站的挺直的人,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呵!”舒曼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对,这次任务,我失败了。”陶苓扬着头,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件丢人的事。
“我就不适合做这类偷鸡摸狗的事,你让我去盗取权臣机密,刺杀商客,都比这个要好办的多。”
孜申道:“你不适合?那谁适合?”
只见陶苓抬手指向一人:“她啊,她比我适合。”
舒曼恼怒道:“陶苓,你什么意思?”
“行了。”孜申看着陶苓道,“作为御息阁的刺探员,应当如何?”
“凡阁中之令,需倾尽所能。”
孜申问:“你倾尽了吗?”
陶苓看了他一眼,道:“没有。”
孜申又问:“任务失败了,应当如何?”
陶苓犹豫了一下,答:“受戒三十鞭,降级阁位,闭门思过。”
听到这话,一旁看戏的舒曼也不禁神色严肃了起来。
降级阁位,若真是如此,陶苓便是同她一样为中阁,一叶盗贼的事便也不能为她一人所揽。
孜申余光瞥了一眼舒曼,正色道:“虽你此次任务失败,但念你先前成绩飞跃,替阁中赚了不少银子,便就……功过相抵,降级就算了,罚三个月俸银。”
舒曼震惊急道:“阁主,往年任务失败都是作降级处理,从来就没有替罚这一说法啊!”
孜申道:“现在不就有了。”
舒曼道:“可是……”
孜申道:“御息阁的条列也该适当的调整一番了,我已决定,你莫要再多言了。”
舒曼的愤愤不平噎在嗓子眼里,她气恼的将脸撇向一边,不去看陶苓那小人得志的样子。
“陶苓,还愣着干什么,去拿鞭子啊!”
孜申催促着,陶苓“哦”了一声,慢慢吞吞的去后屋找鞭子去了。
大堂此刻只剩下阁主和舒曼二人,见舒曼脸色不悦,孜申宽慰道:“我知你心中不满,可陶苓的能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我若今日当真降了她的阁位,来日她不服若是让你去执行苏丝丝的任务,你自认为有几分把握?届时闹得得不偿失,又岂非你所愿?”
舒曼听了这话,又细想了一些自己未曾考虑到的层面,慢慢的明白了阁主的用意。
“阁主,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方才是我失态,望阁主莫要在意。”
“无妨。眼下已是深夜,你明日还有任务在身,早些回屋休息吧!”
“是。”舒曼看了眼从后院慢慢走来的陶苓,见其手上拿着施罚的鞭子,不太情愿的上了楼。
“刷刷”两道沉闷的声响从身后传来,舒曼脚步放慢的聆听着,确认是皮鞭抽在衣料上的声响,这才满意的进了屋子。
“嘶——阁主,真抽啊!”
“嘘——别说话。”
孜申停了一会,回头静听楼上的动静,随后将手中的鞭子抽在了木椅上。
8. 第八章
这一夜,陶苓睡得十分痛苦。
虽说阁主所谓的惩戒不过是做做表面功夫,可头两鞭子是实实在在的抽在她的身上,皮肉间的灼痛隐隐持续了一夜,搅得她横竖皆不是滋味。
顶着一夜的困倦,陶苓两眼乌青的坐了起来。
既然无法安生入睡,索性就出去溜达溜达。
如此想着,简单套了个长衫便出了屋子。
此时天际微微泛了点白光,陶苓看着院里光秃秃的一把摇椅和一方石桌,甚觉无趣,两脚一迈便出了御息阁的门。
陶苓除去执行任务的时候,平日里大多懒散懈怠,兴趣爱好寡淡无求,每日除了躺在摇椅上悠闲自得,便是寻一棵大树躺上去放空自己。
御息阁四周空旷无屋宅,放眼望去是一片杂乱的草场和几棵庇荫大树,再者就是一片帐篷堆连而起的皓盛军营。
陶苓是不愿靠近皓盛军营半步的,可奈何树荫多数种在军营附近,为此她曾非常不满的跑到阁主面前抱怨了一番。虽抱怨无果,但好在还是有一棵大树靠着御息阁的方向蛮力生长。
这棵大树枝头繁茂,生长的要比军营附近的那几棵大树更加粗壮些,关键是枝干的生长形状宛如一张悬起的小床,每每陶苓躺在上面时都觉得十分惬意。
闲暇无事时,她总爱来到此处小息片刻,是以,等她再度醒来时,已然日头高照,鸟儿在耳边叽叽喳喳的叫唤着。她足足的伸了个懒腰,心满意足的从树上跳了下去。
“小家伙们,叽叽喳喳的可真够絮叨的。”
她冲着枝头上的几只小鸟埋怨了一句,便拍拍衣衫一路哼着小曲回了御息阁,刚到门口,就见里边大堂里挤满了人。
“苏小姐,有什么事大可以坐下来细说,如此阵仗前来,可不像是要好好商量的样子。”
阁主平稳的声音缓缓飘进陶苓的耳边,她凑在人群外围问道:“出什么事了?这么热闹?”
丁宝度闻声立刻转过头来,在看到她的一瞬间惊慌失措的将陶苓扯到一边:“师姐,出大事了,里边这些人都是冲着你来的。”
陶苓懵圈道:“冲着我来的?我是又得罪谁了?”
丁宝度摇了摇头,急道:“我只知道他们说御息阁弄坏了那位小姐的画,好像就是前几日阁主交给你的那张。”
陶苓瞬间就明白了丁宝度所说的那张画像,立刻转身挤到人群中去看了一眼。摆在木桌上的确确实实是她这几日随身携带的画像,只不过…那张画像昨夜就已经弄丢了,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本小姐今日前来,就是来找你们讨要说法的,御息阁如此践踏我的东西,还想让我心平气和的跟你们坐下商量?可能吗?”
孜申看着对方趾高气昂的势焰,仍耐着性子道:“苏小姐,这幅画的前因后果我定当会调查清楚,如是本阁的责任定会负责到底,苏小姐……不如先让手下的人撤了吧!”
苏丝丝犀利道:“这幅画像已经碎成这副样子,还需要调查什么?怎么?我听你这话的意思,是觉得画像不是在你们御息阁里弄坏的?”
“对,就是这个意思。”
人群中响起了一道清冷微昂的声音,苏丝丝闻声看去,一双眼睛立刻变得锐利起来。
陶苓从人群中走到二人身旁,看着木桌上摊开的一幅画像,四处落满水渍模糊不清,画像上的男子周身还有大小不一的裂缝,这些裂缝含着隐隐的褶皱,只需细看一番,便能猜到是被人有意为之。
她转身看着面前于她而言,十分陌生的一张脸,问道:“这幅画自昨夜起就丢了,怎么会在你手中?”
苏丝丝被如此反问一句,当场就怒了:“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敢来质问我?”
陶苓懒得搭理对方,转而看向阁主:“我昨夜出任务的时候,这副画像不小心弄丢了,当时这副画还好好的,上面除了你给我时就已经存在的水……”
“咳咳咳……先不说这个。”孜申急忙打断她的话:“陶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只是眼下事情比较麻烦,不是你一句两句就能够说得清楚的,你且少说话,剩下的都交给我来处理。”
丢下这话,孜申转身面对苏丝丝:“苏小姐,这件事我大致已经了解情况了,请给我三天时间处理,届时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可好?”
苏丝丝挑着眼看了看阁主,又看了眼陶苓,一张红唇一张一合,冷冷蹦出二字:“不行。”
她今日既然选择表明身份前来,目的就是要以侯府的地位狠狠压着御息阁,又怎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了。
她上前两步来到陶苓身前,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指着其道:“我要她给我赔罪。”
陶苓盯着眼前指着自己的一根手指,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孜申见状道:“苏小姐之意,是要如何赔罪?”
苏丝丝扬着下巴道:“我要带走她,审问她,拷打她,直到她知道自己的错,主动向我求饶,我或许就不去计较这事了。”
陶苓的态度摆在面上,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那决对不是一个会主动求饶的人。
苏丝丝又岂会看不出来,自打陶苓出现在她的视线中,那副谁也不怕的模样就让她心生膈应,若说她今日前来是为了为难御息阁,倒不如说她是有意针对某一个人。
陶苓道:“我若不跟你走呢?”
“不跟我走?呵呵呵……”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苏丝丝捂着嘴笑了几声:“你可以不跟我走,不过欺辱撕毁侯爷贵女的画作,你觉得你们御息阁的人都能安然无恙吗?”
陶苓觉得她不可理喻:“御息阁何时欺辱你了?”
苏丝丝突然板着脸,恶狠狠的看着她:“只要我想。”
二人之间的气氛陡然严肃了起来,甚至眼看着陶苓就要动手了,舒曼突然闪到陶苓身前,按住了对方欲欲抬起的手,低声提醒着:“你干什么!对方是侯爷之女,你还想惹事?”
与此同时,孜申也来到二人身前,诚恳道:“苏小姐,你若是想找人出气,我作为御息阁的阁主应当负首要责任。这件事确实是御息阁的错,明日我定当携重礼上门赔罪,这幅画像造成的损失御息阁照价赔偿,如此,还请苏小姐网开一面。”
苏丝丝见阁主态度诚恳,嚣张气焰立刻收敛了一半:“我本欲也不想找御息阁的麻烦,但这口气属实也咽不下去,我这人向来有仇必讨,今日我只找她的麻烦。”
孜申见对方仍是不依不饶,只好道:“苏小姐,实不相瞒,她是阁中非常抢手的刺探员,手上未完成的任务就还有四五单,都是不能得罪的大人物,苏小姐若是就这样带走她,我恐担心会牵连到苏小姐,那就得不偿失了。”
苏丝丝不屑道:“大人物?都是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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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大人物?能有侯府大吗?”
孜申答:“其中亦有翎青王的单子。”
“翎青王”三个字冒出来,在场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陶苓惊愣的看向阁主,她怎么不知自己手上还有翎青王的派单?
苏丝丝亦是没有料想到,翎青王一向洒脱随性,从不喜旁人干扰自己的事,即便是有何需要调查的,也当是安排身边的近侍去办,如何也轮不到御息阁从中插手。如此想着,她不禁怀疑对方此言不过是为了替那女子脱罪的手段。
她问:“翎青王行事谨慎,他会托你们御息阁查什么?”
孜申淡定道:“翎青王之事非我等可以妄行非议,望苏小姐理解。”
苏丝丝见对方语气丝毫不乱,气势也甚比方才高涨了一些,反倒使她内心有些不确定了。
若真是翎青王有差事交由那女子去办,她从中阻碍惹得王爷不悦,反倒是得不偿失。如此想来,她道:“既是不想说,那我便也不问了。既然你说她身上还有翎青王的差事要办,那我今日暂且饶了她。但……画像被损一事也不可能就这样了事,我要她跟我道歉。”
道歉二字一出,陶苓便在一旁冷笑着。
阁主又岂会不了解陶苓的脾性,非错之有,让她认错,还是当着御息阁众人面前认错,那还不如直接把她带走算了。
孜申好言商量道:“这个……苏小姐,不如改日我再带着她登门道歉如何?”
“不必了,我是不可能道歉的。”
陶苓挣开了舒曼的手,将木桌上的画像拿在手中,直言道:“想必只要是眼睛不瞎的人看到这幅画,都能看得出来这上面的撕痕是被人故意为之。我行事坦荡,做了便是做了,没做便是没做,以拙劣的手段想往我头上扣罪名,我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苏丝丝被对方这种趾高气昂的态度气到说不出话来,她抬起一根手指指着陶苓发怒:“好啊,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来人,给我把她捆了。”
陶苓将腰间的剑拔出一点银光锋刃:“不怕死就来。”
场面瞬间紧张了起来,孜申抬手拍了一下陶苓的手腕,将她腰间的剑重新抵回至剑鞘里,来到苏丝丝面前,语调严肃了起来:“苏小姐,这里是御息阁,虽从皇室脱离,可御息阁的影响也非他人能随意指挥轻践,在下还是奉劝苏小姐点到为止为好,莫要给苏候乃至全侯府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孜申带着一张面具,看不出此刻的神情,也不知这张漆黑的面具之下到底是一张怎样可怖的脸庞。但从这段话语来看,平稳的语调中带着几分不可抗拒的威严,竟让苏丝丝真的担忧起她这样的任性行为,会不会给侯府带去了麻烦。
顾虑再三,她还是收起了自己的任性。
“罢了,今日的事我且先记下了,来日若是让我揪到了尾巴,我定是饶不了你。”
苏丝丝恶狠狠的瞪了陶苓一眼,转身气鼓鼓的离开了。
一众人陆续散开,大堂里瞬间清静了不少,陶苓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瘦挑背影,不禁心里暖和了一下。
御息阁的这位阁主,虽从不以真面目视人,平日里大多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可真当遇到事时,也如今日这般不怕事的站出来挡在众人身前。也正是因为有他这样事事袒护遇事担责的好阁主,才造就了陶苓更加的随心所欲,无畏无惧。
9. 第九章
苏丝丝大闹御息阁的事情,沈青翎还是从时逸口中得知的。
“这苏丝丝可算是对你一往情深了,连维护你的画像都如此用心,你还能这般冷血心肠,拒人家于千里?”
“我对她毫无兴致,你又不是不知道。”沈青翎将手中的酒杯递到时逸面前:“倒酒。”
时逸一边倒酒一边道:“左右你都得寻欢作乐,现在有一人心悦于你,日夜都想缠着你,况且此人身份也能拿得出手,这样的良机你当真愿意放弃?”
沈青翎道:“谁都可以,偏她苏丝丝不行,你不是不知她有多难缠,你这是想将我往火坑里推了?”
“是是是,她不行,可你整日里泡在酒楼里也不是办法啊!纸终究包不住火,况且你这火也没烧起来啊!”
时逸这话刚出口,一手立刻按在桌沿边,借力使自己的上身后仰,躲开了一杯酒水的攻击。
他躲得及时,可还是避免不了的滴了几滴酒渍在身上,一边擦拭一边道:“我不过说说而已,你恼怒什么。”
沈青翎将手中的空酒杯重新落在对方面前:“就你多嘴,上次给我找的什么女人,简直一副没见过男人的饿狼模样,都快将我生吞活剥了。”
时逸拿起酒壶重新倒酒,一边回想:“你说的那女子啊……是刘大人家的小儿子介绍给我的,说是他的远房表妹,想认识认识你,我一想左右都是女子,这不就给你安排了。”
沈青翎回想着那夜身体上的反应,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他很少能对女子生出这般强烈的欲望。
看着对方一脸心事的模样,时逸不禁问道:“怎得?不会真让那女子占了便宜?”
沈青翎撇了他一眼,道:“你再帮我约一下那女子,就今夜。”
沈青翎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对那女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故而,当那女人站在他的面前时,他想也没想的命令道:“把衣服脱了。”
那女子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毕竟这刚一见面就脱衣服的事,实在是有些仓促和难为情。她转头看了一眼仍旧坐在一旁的时逸,后者一副知趣的模样离开了屋子。
“王爷……”那女子见房中再无他人,一改方才的局促不安,从桌上拿了一壶酒走到沈青翎的身前,略有些委屈道:“那夜我可是等了王爷许久,可是王爷都没有出现。”
沈青翎不动声色道:“那夜本王临时有事,倒是让美人等急了。”
他将面前的酒壶挡住:“今夜不喝酒,就将那夜未完之事做了,如何?”
女子惊讶于对方的直言,立刻娇羞了起来:“王爷,你也太心急了。”
说着,她便顺势倒在沈青翎的怀中,开始一点一点的解开自己的衣带。
雪白的皮肤被烛光撒上一层暖黄的柔光,胸前两顶高耸的山脉欲欲蹦出,山脉中两颗隐隐跳动的红果子迫不及待的从薄衫中挣脱而出,颗颗圆润挺立的出现在沈青翎的眼前。
女子脸颊渐渐红润了起来,□□的身子软趴趴的贴在男人的怀中,一边磨蹭着一边等待着对方的柔情相待,却久久不见宽厚的大手抚上自己的胸前。
“王爷?”她抬头看去,对上的是一双深如冰潭的眼睛。
“老实说,你的姿色确实不错。”沈青翎一只手捏紧着她的下巴,逼迫着她直视自己的眼睛:“那一夜,你是不是给本王下了药?”
怀中的女人惊颤了一下,慌忙的想要从沈青翎的怀中起身,却被对方一只手固定的动弹不了。
她只能眼冒泪光道:“王爷,妾身没有。”
“本王只给你一次机会,错过这次,往后你便没有求饶的机会了。”
那女子害怕的脸色都白了,眼泪顺着脸庞留下,惶恐般带着哭腔:“王爷……您冤枉妾身了,妾身哪有那样的胆子给您下药。”
沈青翎冷哼了一声,一手将女子推倒在地:“滚!”
女子慌忙的捡起一件衣服套在身上,只想着赶紧逃离此处,刚出屋子,门外便有两个大汉将她拦住,带到了另一间屋子里。
女子挣扎哭闹的声音随着一扇屋门戛然而止,时逸重新来到沈青翎的屋中,看着一地凌乱的裙衫,道:“翎青王不愧是翎青王,对女人的手段还是如此的心狠。”
“与你相比,我不过尔尔。”沈青翎拿起手帕擦拭着自己的手指,随后丢在了桌子上:“走吧!今夜我想安静点。”
时逸挑眉看着他,跟着一起出了酒楼。
“你近来混迹酒楼的次数可比之前要少的多了。”
时逸看着身边一身素色长袍的男子,实在难以将他和百姓口中风流好色的王爷混为一谈。
“戏做久了,倒也是有些无趣了。”
这话一脱出口,沈青翎不自觉的看了眼身边人,二人相视,竟都笑了起来。
时逸道:“这个鬼主意可是你自己提出来的,如今声名狼藉,再无趣你都得继续做下去,否则前功尽弃,我都看不起你。”
沈青翎顿感肩头千斤重担,一时苦闷缠心。
当个逍遥自在的王爷是他毕生所求,可生在皇室,逍遥二字谈何容易?
他抬眼之际,惊觉浑浑暗夜中,好似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时逸还在等着他的回应,就见对方指向远处黑漆漆的屋顶上,问道:“时逸,那里是不是站着一个人影?”
时逸顺势看去,漆黑无风的夜里,枝头树叶静卧不动,却见两间屋顶的连接处,好似有一团黑影在动。
“好像的确是个人…”时逸话音刚落,二人不禁对视一眼。
“一叶盗贼!”
第二日,天气出奇的好,阳光明媚,鸟语花香。陶翎难得的早起跟着丁宝度赶了一个集市,采购了不少果食蔬菜,还给阁主带了一盒百花铺子的糕点回来。
舒曼见状,抱胸在一旁看了好一会,这才问道:“怎么?出去一趟,就没给我带点什么?”
陶翎将一盒糕点递给阁主,转身看向舒曼,问:“你让我给你带东西了吗?”
“你——”舒曼心知自讨没趣,正欲离开时,眼前落入一方小小的胭脂盒。
“呐、给你带的。”陶苓将胭脂递到舒曼眼前,脸却是撇向别处。
舒曼见了自是心中欢喜,可碍于二人时常的斗争,她也不太好直接将喜乐表现出来,只道:“这还差不多。”随后将那盒胭脂拿在手心里琢磨了起来。
孜申看着手中的糕点盒,那是城中小有名气的百花铺子里的糕点,平日里都需排上好一会队才能买到。
“这盒糕点……”
陶苓摆了摆手:“哎呀、别感动,你知道的,我跟那家老板娘有些私交,不用排队的。”
孜申点点头,将手中的盒子背至身后:“该用午膳了,你和他们一起去膳堂吧!”
陶苓问:“你还是不跟我们一起吃饭吗?其实你摘下面具也无妨,我们又不会笑话你。”
孜申看着她,倒不说话了。
陶苓生怕自己说得太直接,伤了对方的自尊,便解释道:“我知道你是面容有毁,自卑存心,其实这没什么的,每个人都有自己丑陋的一面,相比心灵上的丑恶,你不过是破了点皮,没什么大不了的。”
看着对方一脸认真的劝慰,孜申低头笑了笑:“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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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宽慰,不过,这个面具我还是不能摘,你们去吃饭吧!”
劝说无果,陶苓便也不再多说,提着果食蔬菜准备往后院膳房去,被身后一声摔门声给惊在了原地。
她回身望去,御息阁的门被人狠狠的踢开在一旁,一位女子领着几个家仆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
“我要见你们阁主。”
眼前的女子瞥了陶苓一眼,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无礼之举。陶苓看着对方那一身的骄横之气觉得有些眼熟。
见对方没有反应,苏丝丝再度看向陶苓,瞪着眼大声道:“我要见你们阁主,你是耳聋了吗?”
正欲上二楼的孜申见此动静,转身看了过来:“苏小姐找我何事?”
苏丝丝看向楼梯口的男子,这才稍稍压下了气焰,言简意核道:“我最喜欢的首饰被一叶盗贼给偷了,你们必须帮我找回来。”
孜申将糕点盒放在楼梯上,转而来到苏丝丝身前细问:“你是如何断定为一叶盗贼所为,又是何时被盗?”
苏丝丝直到此刻回想起昨夜的点滴,仍旧气愤难耐。
“昨夜我入睡后不久便觉得鼻子很痒,好似一根羽毛在我的鼻间不停搅动,待我睁开眼时才发现自己被人点了穴位,动弹不得。随后就见一个黑衣人当着我的面翻乱我的首饰盒,最可气的是,对方故意将那些首饰拿到我面前逐一试探,挑出那些我最喜欢的首饰全部拿走了,真的是太可恨了,太可恨了!若是让我抓到,定要叫他求生不得求死……”
孜申实在不愿去听对方那些无用的怨言,打断问道:“那你是怎么认定对方就是一叶盗贼呢?”
苏丝丝闻声朝着身边的丫鬟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从袖口拿出一块手帕,打开后,里面包裹着一片有些枯萎的树叶。
“我听说一叶盗贼偷窃后都会留下一片叶子,如今证据确凿,还用质疑吗?”
孜申看向一直沉默不说话的陶苓,后者会意后,将那片叶子拿在手中细看了一会,随后朝着阁主点了点头。
“既然是一叶盗贼的事,御息阁自是不会坐视不管的,陶苓,这件事还是由你负责。”
陶苓领命。
“等等。”
陶苓看向苏丝丝,只见对方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自己。
“我不要她接手我的案子。”陶苓凝着脸,问:“为何?”
苏丝丝直言道:“因为我看不惯你,也不想你为我做事。总之,我不要她处理这件事,安排旁的人吧!”
一旁听了半天的舒曼察觉到机会来了,急忙站了出来:“阁主,既然苏小姐点名不要陶苓跟进,那不如让我来吧!一叶盗贼的案子我也了解不少,想来是没什么问题的。”
舒曼的心思都摆在了脸上,陶苓懒得多看一眼,直言道:“一叶盗贼向来都是我跟进的,这个可由不得苏小姐来定夺。”
苏丝丝丝毫不让:“可我就不想让你来跟进,你能怎样?”
“好了好了。”孜申站到三人中间,左右相看后,道:“这件事理应先听由客主的想法,既然苏小姐执意换人,舒曼,苏小姐的这单任务就交给你来跟进。”
舒曼欣喜的接下:“是,请阁主和苏小姐放心,舒曼定不辱使命。”
苏丝丝走后,孜申发现某人的一张脸,甚比冰山雪峰还要冷上三分。
“这一叶盗贼行踪诡秘,行事狡猾,有舒曼在一旁协助调查,这于你也是一件好事啊!你放心,一叶盗贼的任务,主心骨依然是你。”
陶苓没有搭理他,视线一直盯着刚送完人心情愉悦的舒曼身上,突然朝着对方招了招手:“你,过来一下。”
10. 第十章
舒曼弯起的嘴角不自觉凝住,一脸戒备的问道:“干嘛?这是苏小姐不要你的,可怨不得我。”
“我又没怪你。”陶苓一脸假笑的靠近,伸手从对方的腰间掏出了一个小盒子,“既然有苏小姐看好你,想必你也不需要这个胭脂了,我收回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上了楼,期间还不忘踢了一下摆在楼梯上的糕点盒子。
“喂、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啊!”舒曼气呼呼的揉着自己腰间的肉,这个死女人,下手这么重,是想要抓烂她的皮吗?
孜申见状叹了口气,朝着楼梯的方向喊了一嗓子:“陶苓,你不去吃饭了?”
楼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气饱了!”
当晚,陶苓在窗口边看着舒曼一身黑衣劲装的出了门,顺手从木台上拿了一壶酒,也跟着出了御息阁。
舒曼是去调查一叶盗贼的踪迹,而她则是跑到操练场外的那颗大树上赏起了明月。
已是入春的季节,大树枝茂繁盛,密不透光。陶苓走近环顾了一眼四周,随后跳上了一贯待着的老枝干上,刚落一脚,便觉得脚底软乎乎的,随后一声低沉的闷哼声,又将她惊落于树下。
“谁?”
她警惕的看向黑洞洞的枝茂间,视线暗沉到只能隐约辨别出树上有东西在动,悉悉索索一阵声响后,有人从树上跳了下来。
“刚刚就是你踩的我?”
一袭月白长袍从暗处走了出来,墨色长发半拢半散的落在肩头,高挑的身形拖着浓浓的倦怠之色,看上去似乎是刚从睡梦中醒来。
沈青翎沉着脸看去,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御息阁的人?”
他从上到下的打量了对方一眼,视线停留在对方手中的酒壶上。
“御息阁明令阁中弟子非执行任务时夜间不可外出,你却明知故犯?”
陶苓瞧着对方那副严肃的质问神色,心中不大爽快。她打量了对方一眼,能够深夜出现在皓盛军营附近且没有惊动士兵,应当是军营里的人。
“皓盛军明令夜间不可随意出军营,你不也出了吗?”
皓盛军?
沈青翎明白对方错将他认成军营之人,忽而调侃道:“我在营中身份特殊,出入随心,反倒是你,你在御息阁又是几等阁位?”
陶苓冷脸:“跟你有关系吗?”
沈青翎被这么一问,一时语塞,他看着对方充满戒备的模样,寻思换个轻松的话题:“你也是觉得这儿夜色不错,特意来此地赏月喝酒的?”
陶苓并没有跟陌生人闲聊的习惯,故而不多废话,挑明道:“这个地方是我的地盘,往后你不许来此处。”说罢,她一手撑着树干,整个人跃到树上坐下。
沈青翎跟了过来,仰头看向她:“好,我下次不来了,不过今夜可否给我移个位置?”
陶苓皱着眉头瞪了过去:“不行。”
沈青翎被她这样的态度气笑了,转身坐在树根旁。
“我在此处待会,总可以了吧!”
陶苓懒得搭理对方,一条腿悬挂在半空,整个人靠着树干上小酌着酒。
“你们御息阁不都是晚上执行任务吗?你怎么会这么闲?”
“我听说,苏侯爷的千金昨夜丢了东西,她没有找御息阁来处理这事吗?”
“我闻着你这酒味挺香的,能否给我也尝一口?”
树上终于有了些许动静,沈青翎当对方回应自己了,抬头看去,就见树干上的那团黑影里冷冷冒出一句。
“你能闭嘴吗?”
沈青翎扯了扯嘴角,没再出过声。
直到身上的酒壶滚落在地,陶苓这才迷迷糊糊的醒来,睁眼一看,天色已经明亮,日光从东边照出一层金黄的光芒,她竟然在树上睡了一夜。
昨夜靠在树上没多久,她便觉困意袭来,耳边听着树下那人的念叨,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她从树上跳了下来,捡起酒壶的同时发现地上被人留下了几行字。
“酒不错,改日定当回请。另,我可不是皓盛军营里的人——落笔:沈青翎。”
陶苓瞬间恍然大悟,回想昨夜种种,所谓的困意袭来,原来全是这个家伙搞得鬼。
沈青翎?不就是那位喜欢混在女人堆里,作风有问题的翎青王吗?
陶苓带着一肚子憋屈回到了阁里,正撞见阁主端着个盘子从后院过来
“这一大清早的,你怎么从外面进来了?”孜申还未细想,手中的盘子便被人拿走了。
“欸?这是我的糕点。”
“我要饿死了,先借我垫个肚子。”陶苓说着,毫不客气的拿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嚼了。
孜申见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问:“你干嘛去了?还是说,昨晚又偷跑出去夜不归宿了?”
陶苓道:“没偷跑出去,就是去外边的树上睡了一觉,唉、别提了,我可真是够倒霉的。”
孜申道:“倒霉?你不会又去招惹皓盛军了吧?”
陶苓摆了摆手:“这次真不是我找事,而且对方也不是皓盛军营里的人,说起来倒是也奇怪,一向喜欢泡在酒楼里的翎青王怎么会来北城区呢!”
孜申略显得吃惊:“谁?翎青王?他来西城区了?”
陶苓点点头:“不过现在肯定已经走了。”
孜申负手沉思了一会,又见陶苓拿起一块糕点塞到嘴里,便毫不留情的将盘子端走。
“惹了翎青王,你还有心思在这吃糕点?”孜申端着盘子便往后院走,留下陶苓一脸木讷的坐在椅子上。
“明明是翎青王惹得我好不好,还有,你怎么那么小气,我就吃了两块而已,这个糕点还是我送给你的呢!”
她一顿吆喝,嗓子已经噎到冒火星子,连忙给自己倒了杯水灌进嘴里。
屋外隐隐传来几人交谈声,其中一个女声尤其的耳熟。陶苓本不喜欢去管旁人之事,奈何昨夜是舒曼第一次外出执行一叶盗贼的任务,她必须要去好好挖苦挖苦对方,省得让对方张扬过了头。
她将手中的杯子放回杯盏中,转身来到院中,院门大开,阳光直照入眼,一道亮到刺眼的白光出现在陶苓眼中。
一位穿着月白长袍的男子缓步入院,身上的衣衫被阳光照的隐隐发光,与周边青石沉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男子长相端正雅俊,这一身的衣衫也似有些眼熟。
陶苓细眉微蹙,盈盈透亮的眼里似是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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珀流星,倒映着那一抹愈见清晰的白光。
沈青翎一眼就见到了陶苓,他打断了舒曼的客套,抬手一指:“我是来找她的。”
陶苓看着对方一路走至自己跟前,也想不出来对方应该是谁,但见这一身的月白长袍做工精致,一看便是手掌权富之人才可以享用。
她抱手以礼道:“敢问公子找我有何事?”
舒曼随后跟上提醒道:“陶苓,这位是翎青王。”
翎青王!?
就是将她迷晕,偷喝她酒的沈青翎?
陶苓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眼前的男人:“昨夜是你?你竟还敢找上门来?”
舒曼闻声倒吸一口凉气,陶苓在阁中没大没小的就算了,如今面对的可是翎青王,她这是不想活了吗?
沈青翎见她这副目无尊卑的态度,倒是一点也不生气,直接挑明来意:“本王此次前来,是有要事托贵阁处理,你们阁主在哪?”
陶苓直接回绝:“阁主不在,还请你离开……”
“谁说我不在的。”孜申从后屋快步来到院里,抱手见礼道:“翎青王大驾,恕御息阁招待不周,快请进屋。”
孜申忙将陶苓推至一边,将沈青翎请进了屋子里。
“王爷想让御息阁办事,直接托人过来带句话便可,岂能麻烦王爷亲自跑一趟。”
沈青翎端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递过来的一杯茶,目光短暂的停留了一会,随后一本正经道:“御息阁有御息阁的规矩,哪能因为我而乱了规矩。况且,本王已经许久没来过北城区,也想着四处逛一逛。”
孜申了解的点点头,又问:“王爷是想托御息阁办什么事呢?”
沈青翎道:“不久前,本王丢了一把玉扇,本不是什么值钱玩意,也用不着我上心寻找,奈何这把玉扇实在有些讨喜,本王便又想着将它重新寻回到自己身边。”
丢了一把玉扇?
如今郧国城内只要是丢了东西,只需稍作联想,便和近日祸乱城中不得安宁的一叶盗贼扯上了联系。
沈青翎看着阁主,直接将对方心底的猜想点明:“正如你所想,是一叶盗贼所为,本王曾设法缉拿,奈何对方实在狡猾,屡次逃脱。我听说你们御息阁也在调查此人,故而特地前来请托此事,望你们能将本王的玉扇也一并寻回。”
孜申一旁客气道:“王爷之事便是御息阁的事,这件事御息阁必然替王爷尽心办妥,请王爷放心。”
沈青翎视线一转,落在一旁始终黑着脸的人身上,随后又看向阁主:“关于一叶盗贼的行踪本王倒是有些头绪,奈何身边没有能人相助。我听说贵阁探员能力出众,若是能助本王行事,捉拿一叶盗贼必然指日可待。”
见翎青王如此严肃,孜申也不敢怠慢分毫,一边点头称是,一边脑中飞快运转,抬着手就将舒曼招了过来。
“王爷,这位是阁中数一数二的刺探员,能力出色,经验老练,对于一叶盗贼的事迹也有所研究,往后可由她负责和王爷对接事宜。”
舒曼尚未反应过来,沈青翎便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二人身后:“本王倒是想要她。”
他的视线落在二人身后,落在那张既不高兴又徒增一丝惊讶的脸上。
11. 第十一章
“本王倒是想要她。”
陶苓看着指向自己的一根手指,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阁孜申顺着视线看去,当下有些犹豫了起来。
“王爷,她怕是不妥。”
沈青翎收回手,扬眉问道:“有何不妥?”
孜申略有些为难,道:“此人有疾,怕是会耽误王爷的要事。”
“有疾?”沈青翎再度上下打量了一眼陶苓,对方生龙活虎的,一双眼睛恨不得要吃了自己,实在不像是有疾的样子。
“无妨,不管是何疾,本王就要她了。”
半天没说话的陶苓,终于忍不住的站了出来:“翎青王,你可能不知道,我是御息阁唯一的上阁位,请我办事,银子是要付双倍酬劳。”
沈青翎道:“本王付三倍。”
陶苓又道:“王爷或许不知,本人性格极差,做事也毫无分寸,和王爷共事,怕王爷恐会生厌。”
沈青翎道:“无妨,你的脾性方才入门时本王便已经感受到了。”
眼看着对方软硬不吃,陶苓便也只能认栽,毕竟御息阁对于肯付银子的客主,向来是来者不拒。
她负手在后,来到沈青翎的面前,腰杆笔直的看着对方:“既然王爷受得住,我陶苓亦无话可说。”
沈青翎看着面前下巴微扬的脸庞,一脸的清高,无半点畏惧之色,这不禁让他感到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可以支撑着她如此胆大?
“如此甚好,明日便请陶姑娘去本王府中商议事宜。”沈青翎站起身来,高挑的个头瞬间将陶苓的气势压了下去。
他的个头很高,是比陶苓高出一个头有余。
陶苓立刻从俯视转变成仰头看着对方:“为何不是在这商议?”
沈青翎侧脸看她,眼底没了方才的好言商量:“你真当本王有闲时陪你耗在这?”
陶苓震惊一个人的态度能够转变的如此之快。
待沈青翎走后,舒曼开始说起关于这位王爷流传市井的事迹。
沈青翎身份尊贵,是与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二人相伴长大,所需所求却截然不同。生在皇室,王位往往是皇子们所该向往追奉的,可沈青翎却不以这些为愿。反之,他极力推举自己的兄长登基王位,自己则甘愿退居朝野,放弃兵权成为一方闲散王爷,至今逍遥快活。
“劝你一句,别看翎青王表面云淡风轻,好似很好相与的样子,据我所听到的以残忍手段处理过的女人就不下于五位。你和他共事,最好收收你那带刺的脾气,否则,我可不想替你收尸。”
陶苓几根手指不停的在桌面上反复敲打,耳边听着舒曼的劝言心里不禁纳闷了起来。她与这位翎青王毫无交道,他为何非要指定她?依着舒曼所言,这位翎青王并不好相与,那他此次针对必然是来找她麻烦的。
她思来想去,自己和对方唯一的联系便是亲眼目睹了几次他与女子之间缠绵床榻的苟且之事罢了,难不成他是为了此事而来的?
这看都看了,他总不能将她眼睛挖了,脑袋剁了吧?
这一夜,陶苓因为这事,思来想去,一整晚都没睡好。第二日,她顶着一团乌青的黑眼圈出现在翎王府,沈青翎的面前。
“陶姑娘昨夜又执行任务了?”
“没有。”
“那……罢了,陶姑娘先坐会,本王手头还有些事要办,屈青,给陶姑娘倒杯茶。”
沈青翎交代完便离开了前厅,他身边的近侍提着茶壶,给陶苓倒了杯茶。
“陶姑娘,这是提神的茶。”
“谢谢。”陶苓耸拉着眼皮,接过茶水喝了一口。
茶香清凉,入口也是一阵清凉之气涌入喉间,的确叫陶苓清醒了一点。
她等了一会,茶水一杯接着一杯连喝三杯,都不见翎青王的身影。
“你们王爷何时能办完事?”
屈青道:“陶姑娘再等等,王爷就快来了。”
他这话刚说不久,便听有脚步声临近。陶苓顺着声望去,院子里出现一位男子,身着红衣,金丝拢绣,十分惊艳。
男子五官端正,配上一身红衣点缀,精致又雅正,看得陶苓一时愣了神。
只见那男子一路直径而来,停在她的面前。
“陶姑娘觉得这茶如何?”
陶苓从木椅上起身,老实道:“茶不错。”
“陶姑娘满意便好。”说着,男子自觉坐在椅子上,摆弄着自己的袖口。
陶苓视线顺着对方移动,心中不禁纳了闷,这人一口一个陶姑娘,可自己并不觉得对方全身上下有任何一处是与自己相熟的,这人到底是谁啊?翎青王为何还不出现?
为了避免尴尬,陶苓未曾出言打破二人间的沉默,她便还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等候着。
“看来御息阁的阁主所言非虚,你当真是脸盲?”
自己那不为人知的短处被对方堂而皇之的一口点明,陶苓震惊失色:“你调查我?”
“陶姑娘先别急着动怒,本王既然与你合作共事,自是要将你调查清楚,况且这事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至此,陶苓才明白,坐在她面前明艳风雅的男子,正是她等候多时的翎青王。
此人果真如舒曼所言心机深沉,为了印证她的脸盲,竟然换了身打扮前来见她,当真是奸诈小人。
陶苓内心已将他骂的体无完肤,表面仍镇定应对:“王爷既已知晓,最好还是换个人同你共事,免得日后我错认了王爷,反倒会给王爷带来麻烦。”
沈青翎道:“无妨,若是太过循规蹈矩反倒无趣,这样也挺好。”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奇怪呢?
“待会你随本王出去一趟。”
陶苓抬眼问道:“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了。”
陶苓随着沈青翎来到一辆马车前,沈青翎登上马车后,随身的近侍屈青则是坐在马车外的木板上,陶苓左右看了看,立在原地没有动。
马车的窗帘被掀起,露出一张清俊的脸:“怎么还不上车?”
陶苓道:“御息阁有主次规矩,不能和客主同乘座驾。”
沈青翎轻笑道:“你这般桀骜自恃的人,也会将御息阁的阁规记在心里?”
陶苓被反问的一时无话。
“上车吧!本王可没那心思再替你寻辆马车。”
马车缓缓行驶着,陶苓腰身笔直的端坐在一侧,透着帘缝看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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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街景。一路上,二人没再多说一个字,车厢里的沉默和车外的闹市形成鲜明对比。随着车轱辘声戛然而止,马车停在了一家名为“临时”的画坊门前。
陶苓跳下了马车,看着牌匾上的清秀四字,这名字取得属实随性了。
她跟着沈青翎入了画坊,一间三堂连座的屋子里,四周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古墨画作,行云字画。
陶苓不懂诗画,也无兴致与笔墨之间,立于一旁,耐着性子看着沈青翎与友人寒暄着。
“临时”的老板是一位端庄优雅的女子,成熟女人的韵味在她身上散发的淋漓尽致,让人不经意就会被吸引了目光。
陶苓目光不移的打量着女子,意外的和对方对视了一眼。
“王爷今日带来的这位朋友,倒是挺有意思的。”戚海棠将视线收回,对上了沈青翎的目光:“她可有底子?”
沈青翎摇了摇头:“本王并不清楚,不过看着,应是没有。”
戚海棠轻轻叹了口气,有些为难,道:“没有底子可就难办了,让我去教一个新人,实在太费心神了。”
沈青翎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眼神示意着身边的屈青,后者从腰间掏出一袋银子摆在桌面上。
“我不需要你教她太多,只需会画出本王的样貌即可。”
戚海棠拿起钱袋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嘴角扬了起来:“好办好办,王爷样貌俊俏,哪个女子能够轻易忘得?”
“好听的话本王不想听,只希望你别叫我失望就好。”
沈青翎回身朝着陶苓的方向招了招手,见对方过来了,便道:“这位是戚海棠,是这间画坊的老板,今日,你先跟着她学习写画。”
陶苓一时摸不着对方话里的意思:“什么意思?我为何要跟她学写画?”
一旁的戚海棠直接拉过陶苓的手,将对方拉至自己身边,满目期待的解释着:“妹妹,戚姐姐今日心情不太好,希望妹妹能来陪陪我,妹妹可愿意?”
心情不太好?可方才明明都见她笑了。
若是搁在平日,陶苓自当直接拒绝,可今日是跟着沈青翎出门,在没摸清楚对方带她来此地的目的是什么,她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戚老板,我这人嘴笨,也不太会安慰人……”
戚海棠连忙道:“不需要你安慰,你只需要留下来陪着我,赏画品茶便好。”
陶苓道:“我不懂画,茶也只是当水喝了。”
戚海棠摆摆手:“这些都无妨,你能陪我就好。”说着,她回头看着待在一旁看戏的二人,“王爷还不走吗?”
堂堂翎青王被人下了逐客令,沈青翎无奈的用手点了戚海棠的额间,转身离开了画坊。
戚海棠和沈青翎的关系并不一般,这是陶苓透过这一举动发现的细节。
沈青翎走后,戚海棠便端出了一壶酒和两个杯子,将陶苓喊至临窗的小方桌前,开始倒酒。
“从这里往前数的第三家酒馆,第四扇窗口,是翎青王常待的地方。”
陶苓顺着戚海棠的话看去,果然见到了一位身穿红衣的男子。
不过拿酒倒酒的功夫,陶苓又忘记了沈青翎的样貌。
“你喜欢沈青翎?”
12. 第十二章
戚海棠不经意的一句话,惊得陶苓坐不住了。
“你莫要胡言,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戚海棠将一杯酒递到陶苓面前,笑道:“那是我猜错了?也是,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你这样的小女子。”
陶苓还是第一次被一个陌生女人打趣着,有些惶然的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用酒来堵住自己的嘴。
戚海棠一手支着下巴,看着不远处酒馆里的一道红影,不禁感概起来:“他那样的人,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够配得上他呢!”
戚海棠自言自语,陶苓看在眼中却十分滑稽与不理解。且不说对面这女子长相美艳,就是长相普通点的女子,配上沈青翎那样的花心男人,也是足够的了。
陶苓看着对方那眼里的愁容,不禁心生烦躁。今日难道要陪着她在这坐一天吗?
心烦之余,落杯的动静不禁大了些,戚海棠这才将视线收了回来,连忙笑道:“不好意思,一时走了神。”
陶苓扯出一丝笑容回应,心里早已经不耐烦,直言道:“戚老板留我下来只是喝酒吗?恕我直言,我还有事在身,实在没有闲情在这陪你喝酒。”
说着,陶苓便要起身,搭在桌边的手却被对方握住。
“妹妹何必这么着急,王爷交代的事还没开始呢!”
陶苓心知,戚海棠将她留下来绝非嘴上说得这般简单,但却不曾想,沈青翎为了让自己能够记住他的长相,竟能想出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我不学。”
“好妹妹,听话,就学这一幅。”
“一幅也不想学。”
“好妹妹,你若是不学,姐姐可就要吃苦果了,妹妹忍心嘛!”
“你吃苦果与我何干?我为何……”
“好妹妹,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听话,来、握笔。”
“好妹妹,听话,握笔。”
“好妹妹……”
已至天黑,街道上彩灯成片的亮着,画坊的门才被人从外边推开。
屋子里暖光熠熠,门帘拂动。沈青翎绕过两间屋子,来到最里间的书房,看着铺满一地的墨汁白纸,随手捡起一张,都能被上面的画像气笑了。
“陶姑娘,这就是你一整日的成果?”
正埋头奋笔的陶苓闻声抬头,看着面前的一抹红衣,面色不爽道:“王爷一日清闲,怎好意思说出这话来。”
沈青翎将手中的画作放在桌上:“你这是在埋怨本王?”
“不敢,只是希望和王爷共事期间,王爷有任何想法,还请先同我商量一下。”
沈青翎来到陶苓身边,看着她正在临摹的一幅画像,要比方才的那张好太多了。
“这不是挺有成效的?”
陶苓闷着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我理解王爷是希望我能记住你的样子,可你这手段未免太过强硬了,你这是硬往我脑子里灌入。”
沈青翎道:“有成效就行。”
陶苓将笔一丢:“王爷有心,但恕我不能相陪,告辞。”
陶苓头也不抬的从沈青翎身边绕过去,踩着地上一张张奇丑无比的画像,直径朝着画坊大门走去。
“等等。”
沈青翎回身抓住陶苓的手腕,却被对方反手一抓,扣在背后动弹不得。
“大胆!”一直守在书房门口的屈青见状立刻上手将陶苓的手挑开。
陶苓见状抬手回击,二人空手对了几招。陶苓这一日的憋屈总算是发泄了出来,不想惹事的她几步来到窗口,趁着屈青不注意跳窗离开了。
“屈青,别追了。”
沈青翎拿起桌上那张墨汁未干的画像看了一会,然后将其丢给屈青。
“好妹妹,姐姐给你煮了一碗特别好喝……咦?人呢?”戚海棠来到书房时,只见两个男人立在房中双双看向她,而她口中的那位好妹妹却不见人影,忙问道,“那位妹妹呢?”
沈青翎如实道:“跑了。”
翻窗离开画坊后,陶苓顿时感觉心中一阵畅快淋漓。碍于翎青王的身份,她这一日过得实在憋屈的很,如今真的得罪了,她反倒一身轻松,连觉都睡得踏实了。
第二日一早,陶苓便被阁主那震耳欲聋的敲门声给吵醒了,刚一打开房门,迎面盖来了一叠厚厚的白纸。
“这什么呀?”陶苓睡眼惺忪的接在手中,耳边响起阁主那道既严肃又恨铁不成钢的声音。
“陶苓,好歹你也是御息阁唯一的上阁位,行事作风都代表着御息阁的脸面,你能不能不要再意气用事了行不?”
陶苓抱着那一叠白纸,道:“你都知道啦?”
孜申气道:“你惹出这么大的事,我能不知道吗?你必须为你此番行事接受惩罚。”
陶苓道:“好好好,一人做事一人当,什么惩罚我都接着。”
“这可是你说的。”
孜申递过来两支笔,陶苓不解道:“给我笔干嘛?”
“罚你将这一叠白纸上全部画上翎青王的画像。”
陶苓没想到,自己这次是真的踢到钢板了,还是一块怎么踢都踢不走的钢板。
“想不通啊!实在是想不通,我明明都已经得罪他了,他为什么不换掉我?偏偏还要这么恶心我?”
“呵、我事先可就提醒过你了,翎青王此人性情太难琢磨,你不听我劝,这下认栽了吧!”
陶苓坐在圆桌前,看着面前一叠白纸和一张栩栩如生,唯妙唯俏的画像,双眼无神道:“都这时候了,你就别说风凉话了。”
舒曼来到陶苓房中,拿起桌上的那张画像,不禁感叹:“翎青王确实长相英俊,你能绘他的画像,该偷笑了。”
“这好事给你行不行啊!”
陶苓一想到自己要将这厚厚一叠白纸通通画上此人的画像,心里便忍不住的心疼自己。
“其实你也未必要将这些白纸全部画完啊!”
陶苓猛然抬头:“你有别的办法?”
舒曼伸出一只手,道:“先将那盒胭脂给我,我就告诉你。”
陶苓忍不住白了她一眼,然后起身去找那盒胭脂,递给了对方:“现在可以说了吧?”
舒曼满意的打开胭脂盒子检查一番,道:“很简单啊,你只要记住翎青王的样貌不就行了。”
陶苓没好气道:“我要能记住,还用得着画这些吗?”
舒曼道:“办法只有这一个,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陶苓再次泄了气的趴在桌子上,拿起毛笔,多问一嘴:“那我该怎么做才能快速记住他的样貌呢?”
“你问我?”舒曼难得的认真问她,“那你是怎么记住我的样貌的?”
陶苓想了想,老实道:“就是整天待在一起,外加你十分令我讨厌,所以就记住了。”
舒曼听了这话,气得直抚胸口:“罢了,暂且不跟你计较了,那你就按照这个来,总能记住翎青王。”
陶苓一听,瞪大了眼:“让我跟他整天待一起,那不是折磨我吗?不行不行。”
舒曼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就只能乖乖画你的画了。”
陶苓突然想到了什么,盯着舒曼笑了起来。
舒曼警惕的看着她:“这么看我干什么?你可别往我身上打什么歪主意。”
陶苓起身靠近舒曼:“我记得你好像挺会作画的。”
舒曼觉察到对方的意图,提醒道:“那可是翎青王,你敢以下欺上,那是杀头的罪过。”
陶苓道:“你不说我不说,翎青王也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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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曼拒绝道:“开什么玩笑,绝对不可能。”
陶苓抛出诱饵:“我去跟阁主申请让你同我一起调查一叶盗贼如何?”
舒曼清醒道:“我现在有苏小姐任命在身,一样可以调查一叶盗贼。”
陶苓想了想:“我可以助你升到上阁。”
舒曼伸手推开对方,恼羞道:“少看不起人了,没有你我一样可以升到上阁。”
丢下这话,舒曼便往屋外走。
“哎、你别走啊,我们再商量商量。”
陶苓跟着舒曼一路来到走廊上,就见丁宝度在楼下大喊:“陶师姐,翎青王找你。”
……
马车里,陶苓不再探头窗外,而是坐在一侧垂目静默,佯装镇定。
车厢里有股淡淡的木香,如同千年古木中参杂着一丝腐朽苦涩之味,陶苓闻着甚觉脑袋发沉。
她余光瞥了一眼正坐在她左侧的男人,对方闭目歪头,似乎很是享受。
这人的品味……实在是与众不同。
陶苓眼底不禁露出几分嫌弃之色,她到底是因着什么缘故被此人给缠上了呢?
思来想去,归根结底的源头还是因为苏丝丝那一单奇葩的任务,如果她不接下苏丝丝的派单,便不会深夜去蹲沈青翎的墙角,偷看那些不堪入眼的画面,也不会被沈青翎发现后恼羞成怒,找上门来变着法子的折磨她。
“你在想什么?”
沈青翎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托着下巴打量着她。
陶苓面色微动,但好在对外一贯冷脸,倒也察觉不出异样。
“我在想,王爷又要打算带我去哪?”
沈青翎直起身子,道:“本王不是答应过你,改日请你喝酒吗?”
喝酒?
陶苓不禁皱眉。
带她出来就只是为了请她喝酒?
马车停在了一家远离街市的酒馆门前,陶苓抬头看了一眼,酒馆门上的牌匾陈旧泛白,上面的字迹已经被磨平到看不清,馆内陈设平平,是市集上最为常见的酒馆。
果然,对此人不能抱有任何期待。
似是看出她的一点不满,沈青翎开口:“别看这酒馆装点得不怎么样,这里面的酒可在郧国境内都数得上名号。”
“哎呀、翎青王太过抬捧老夫的酒了,老夫只能说本店酿出的酒酒香醇厚,但要说在郧国境内排上名号,那可真是折煞我了。”
来人是一位约莫六十出头的老人家,两鬓苍白,皱纹横生,双目暗浊,已然被岁月碾去了光芒,但见其背脊仍旧挺立,没有半点佝偻之态。
沈青翎道:“这位是许掌柜,他酿的酒,你一旦喝了,便忘不了。”
沈青翎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陶苓环顾四周,馆内虽是装饰简单,却很干净,单看面前的木桌油亮如新,便能看出酒馆的老板很是细心照料。
不一会儿,许掌柜便端着一个盘子出现在二人面前。
“王爷,这壶还是你常喝的萃石清,这壶桂花酿,是给姑娘你的。”
“许掌柜,给她端盘桂花糕吧!”
许掌柜笑着看了眼陶苓,应着声去拿糕点。
沈青翎将桂花酿倒在酒杯中,后又将酒杯递到陶苓面前,桂花的清香幽幽飘进了她的鼻间。
“喝桂花酿再配上桂花糕,入齿醇香的口感才是绝佳,尝尝?”
陶苓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清香缠齿久久未散,确实与她平日里所喝的酒有些与众不同。
她将杯中剩下的酒喝完:“好喝,再来一杯。”
她将酒杯递了过去,却见对面之人毫无动静。
她抬眼看去,只见沈青翎眸色幽深的看着自己:“陶姑娘这是使唤上本王了?”
13. 第十三章
陶苓这才想起她与对方之间的地位关系,忙将酒壶夺了过来,笑道:“哪敢劳烦王爷,我自己来。”
沈青翎倒也没揪着不放,自顾喝着萃石清,二人谁也没打扰谁,直到许掌柜端来了桂花糕。
陶苓见这一盘糕点款式清新,色泽润亮,便出声道:“许掌柜,可以给我一张食纸吗?我想打包两块带走。”
许掌柜闻声笑呵呵:“姑娘等着,我这就去拿。”
陶苓顺着对方离开的背影观望思索着,大约是脸上的神色太过明显,沈青翎放下酒杯,问出了一直纳闷在她心中不解的问题:“你觉得许掌柜约莫多大年纪了?”
陶苓老实道:“至少也得六十出头了吧!”
沈青翎轻笑一声:“他连五十都不到。”
“什么?”陶翎惊讶的瞪大了眼:“五十都不到?那他为何面容这般老态?”
沈青翎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他这番老态之色完全是被心中执念所致,亲人尽数逝去,独留他一人仿徨于人世间,这份孤独和思念,终日摧残着这躯□□,心疲力竭的无力感便也随之体现了出来。”
陶苓听着这番话,内心五味杂陈,拥有这么好酿酒手艺的人,却一心无念人间,当真是唏嘘。
说话间,许掌柜将食纸拿了过来。
陶苓道了谢,将两块桂花糕包裹在其中。
沈青翎不禁发问:“你打包这些,是要带给谁吃?”
陶苓不假思索道:“自然是阁主啊,最近不知怎得,他挺喜欢吃些糕点。”
沈青翎道:“你对他还挺上心的。”
听到这话,陶苓停下了手里的活,有理有据道:“他是御息阁的阁主,我不讨好他,以后谁来罩着我?”
沈青翎好奇道:“你还会怕别人找你麻烦?”
陶苓将糕点打包好提在手中,正色道:“我虽时常任性而为,但也清楚有些人轻易不可得罪,有些麻烦事也需得躲的远一点。”
说着,她便将壶中剩的不多了的酒一口饮尽,道:“王爷,多谢今日款待,希望日后你我少些相见,彼此皆安好,告辞。”
沈青翎未语,看着陶苓渐渐远去的背影,手中的酒杯也随之放下。
彼此皆安好?
呵!
一个想法从他心底慢慢萌生了出来。
陶苓以为她已经将话说的明白,沈青翎是个高高在上的王爷,必然不会屈尊再来纠缠她。然而她想错了,沈青翎不仅屈尊亲自来了御息阁,还当着众人面前立了一纸条约。
“不行,这事我不同意。”
陶苓将那张纸夺了过去,看着上面字迹工整的两行字,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阁主:“你就这么把我卖了?亏我还想着给你带糕点。”
孜申面具之下一时难辨,语气也形同商量道:“陶苓,王爷还在呢!有什么话回头再说。”
“不行,这件事我没同意,凭什么让我去保护他啊?我只负责抓捕一叶盗贼,怎么还让我干起护卫的活了?”
孜申厉声喝道:“什么他他他的,要称呼为王爷。还有,这只不过是让你在王爷外出时贴身保护,以防被一叶盗贼盯上,出于客主诉求,这是在执行范围内保护客主的钱财安全,完全符合御息阁的规定。”
什么?
陶苓听着阁主将黑说成了白,将无说成了有,真心怀疑眼前的这个面具之下的人,还是不是一贯维护她的阁主了。
她气到不想说话,直接将手中的条约随手一抛,带着满身怒气上了二楼。
孜申无奈,只得将这张条约捡起来,来到沈青翎面前,道:“让王爷见笑了,她就这脾气,办事能力还是很出色的。”
他这话刚说完,二楼响起了一阵重重的摔门声。
沈青翎一脸云淡风轻,好似方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只道:“本王今夜就要出去散心,阁主知道该怎么做吧?我只等她一炷香的时间。”
说罢,沈青翎起身出了御息阁,登上了屋外停靠的马车上小息片刻。
孜申刚觉得自己送走了一尊大佛,抬头看了眼二楼半开的窗户,顿时心觉乏累,楼上那尊小佛也是个不好招惹的家伙。
陶苓所在的屋子依旧黑洞洞的,孜申站在房门前停了一会,这才敲响了门。
“咚咚咚!”
敲门声停止,孜申那平稳的嗓音也随之响起。
“陶苓,作为御息阁里最优秀的刺探员,是不是应该听从阁中之令,尊客主之诉,行完善之策?你方才任性举动,你可知会给御息阁带来多少麻烦?阁中弟子会有多少人受你牵连,这些你可曾思量过?”
他虽是有质问指责之意,说出来的话却意外的平和,让人听了不会动怒生气,而是会认真的去思考他话里的含义。
不一会儿,房门被打开了,陶苓冷着一张脸看着他,道出自己内心的想法:“我不想跟他一起共事,我总觉得他那张面孔之下是另外一张脸,你懂我的意思吗?这让我很不爽,况且你也知道,我做事一贯独来独往,实在不喜身后跟着人。”
她一半脸躲在门后,露出的半张脸被月色照着,皮肤亮到隐隐发光,同时也将她眼底的小情绪照得一清二楚。
孜申还是第一次见她略显得有些委屈的样子,安慰打趣道:“不喜欢有人在你身后跟着,那你就始终走在最后面不就好了吗?况且,你敢让一个王爷跟在你后面,你胆子也太大了吧!”
孜申打趣的笑着,让二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说真的,翎青王并没有舒曼说的那么可怖,也没有外界传的那么风流成性,只能说身居王位,有些事不得已而为之,你先接触接触,或许会喜欢他这个人也不一定呢!”
陶苓立刻反驳道:“绝无可能!”
“是是是,绝无可能,那你可以为了御息阁的前途未来,委身去和翎青王共事一段时日吗?”
陶苓看着对方:“一段时日?”
孜申点头:“翎青王此人爱图新鲜感,一段时日后,他定会生厌,届时你再出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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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前,他或许会毫不留情的将你赶走。”
陶苓就这样被阁主忽悠着送到了马车上,以至于她究竟是如何被说服的,她自己也不知道。
安乐街的夜市繁华瞩目皆是,马车缓缓穿过热闹的人群,停在了曲声幽长的长奉楼前。
“待会屈青会来,你先在外面等他。”
沈青翎丢下这话,独自往长奉楼里走。
陶苓看着眼前这一幕幕金玉玲琅,只觉眼都快要被闪花了。
长奉楼与其他酒楼不同,门前从不留女子招揽男客,陶苓抱胸站在一边,看着门前络绎不绝的人流,突然发现这些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带着些奇怪的打量。
她低头看着自己这一身的黑衣束衫,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跟这富丽流光的长奉楼门牌相比,自己这一身倒显得格格不入。
她理了理自己的黑衫,重新换了个姿势继续站着。
“哟?长奉楼何时有美人站门了?这……换风格了?”
陶苓听着这话便觉得心中不大爽快,皱着眉头看去,四五个打扮的人模人样的男人来到她跟前。
为首一人约莫四十左右的年纪,长相普通,打扮却十分招艳,看人的目光里不加掩饰的流露出一副好色的模样。
“美人,你是刚来的长奉楼?长奉楼招了新姑娘,胡幺儿怎么也没跟我通个气啊!”
陶苓冷冷瞥了他一眼,并不打算搭理他。
“嘿、还挺有个性,走,今夜让爷瞧瞧,你是多有个性的人,哈哈哈!”为首的男子大笑着就要去揽陶苓的肩膀。
陶苓不动声色的看着那只即将搭上自己肩上的脏手,只见她一手反掐住对方的肩窝,另一只手握着对方伸来的手腕往后一撇,“咯噔”一声,为首男子顿时感觉自己的肩骨好似滑动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剧烈的疼痛。
“啊——啊——我的胳膊,啊疼疼疼——”
陶苓见对方边叫边后退,便顺势推开了对方。
“我的胳膊断了,啊啊——好疼啊!”
那男子还在大叫着,四面人群皆因为他的叫喊声聚成一圈,他身边的几位陪同好友一时愣在原地,两两相看,不知所措。
人群中有人踏步而来,在男子剧痛大叫下握住了那条垂落的胳膊,一提一推,男子的叫喊声慢慢低了下去。
“我的胳膊……”男人动了动自己的胳膊,居然一点都不痛了。
“李大人,方才你的胳膊只是脱臼了,现下已经接上了。”
李迁看着面前的年轻男子,他认识,对方是翎青王身边的近侍。
“多谢小兄弟相助。”
李迁道谢了对方后,怒着一双眼瞪向男子身后的女子:“你这个疯女人,竟然敢对我动手,我定是饶不了你!”
陶苓无畏的瞪了回去。
“好啊,疯女人,还敢瞪我?”说着,李迁抬起方才那条脱臼的手,正要打过去时,被另一只手给挡住了。
“李大人,她是翎青王的人。”
14. 第十四章
年轻男子的一句话,让刚刚还一脸狠相的李迁瞬间软弱了下来,一脸赔笑的离开了。
陶苓看着这滑稽的一幕,不禁道:“这翎青王的名声还挺好使得。”
男子微微一笑,将手中的一壶酒举在眼前:“在下是王爷身边的近侍,屈青,王爷应是让你在这等这壶酒的。”
陶苓接过酒,问:“你不上去吗?”
“不了,我还有别的事。”
屈青走后,陶苓提着酒一脸无奈的上了长奉楼的二楼。
想她堂堂御息阁里最优秀的刺探员,理应是游走于商客奸敌之中,打探消息,击杀暗敌才该是她每日所做之事,如今却沦为替人送酒的地步……
阵阵琴音自二楼包间传出,门框虚掩间,两道白晃晃的身影叠在一起,随着激昂的琴声搏动。陶苓出于好奇心的一眼,差点恶心到想自戳双目,她顺手替屋子里正激情的二人带上屋门,随后快速离开,来到店小二所指的那间包厢前。
沈青翎的包厢靠近廊道深处,屋门紧闭,看不清里边的情况。
陶苓站在门前悄无声息的吐了口气,抬手敲响了屋门。
“进。”
得了应许,陶苓这才慢慢推开屋门。入眼的是一扇木格屏风,屏风简而精巧,发散着淡淡的木料气味。
陶苓不喜闻香,女子间的香料过于刺鼻,但这种既清香又带着丝丝苦涩朽木的气味,实在也不比那些香料好到哪里去。
她挥了挥面前的空气,一脸皱眉的绕过屏风,来到沈青翎的面前。
“呐,这是你要的酒。”
她将酒壶落在桌上便要离开这间屋子,被沈青翎喊住了。
“你陪我喝一杯。”
陶苓依旧皱着眉:“我下去守着稳妥。”
“不用。”沈青翎自顾拿起了两个杯子,倒了起来:“今夜一叶盗贼不会出现,你且放心喝吧!”
见对方如此笃定,陶苓不禁问道:“王爷为何就确定一叶盗贼不会出现?”
沈青翎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身旁的桌面,不再出言,反而端起酒杯喝了起来。
陶苓出于对一叶盗贼的好奇,压下自己对这满屋子怪异香味的嫌弃,耐住性子来到沈青翎面前坐下。
“王爷可以说了吗?”
沈青翎道:“尝尝这酒如何?”
陶苓端起酒杯一口喝了:“味道不错。”
沈青翎看着她这豪饮的架势,回想着上次带她去喝酒也是这般豪爽的架势,不禁道:“女子应以温婉自持,你这般……当心日后没有男子敢要你。”
……
不是说一叶盗贼的事吗?怎么扯到她身上了?况且她举止如何,又关他何事?
陶苓面色不动,道:“此事就不需要王爷操心了,王爷还是同我讲讲一叶盗贼的事吧!”
沈青翎问:“你想知道什么?”
陶苓道:“王爷为何会觉得一叶盗贼今夜不会出现?”
沈青翎盯着她看了一会,突然轻笑一下。
陶苓不解:“你笑什么?”
沈青翎眼角淬着笑意,道:“你不是一直在调查一叶盗贼吗?应当知晓此贼人行事神秘又独特,岂是我能随意猜透的。”
陶苓看着对方笑意未减的一张嘴脸,胸口莫名来了火气,敢情对方这是在戏耍她。
她板着脸起身:“王爷若是闲得慌,不如去找个美人陪着,阁中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欸、我开玩笑的。”
陶苓侧身看他,见他突然一脸认真的分析起来。
“这一叶盗贼前几日连续偷了侯府两次,打伤了皓盛军的将领,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这几日他若是再不消停下来……你觉得他是当真不惜命还是压根就没带脑子呢?”
陶苓想了想,抓住了一个重点:“那他还挺厉害的,竟然能打伤皓盛军的将领。”
皓盛军是郧国开国时期建立起的一支军队,曾和御息阁独立于皇上所用,后经朝堂颁更新令,将皓盛军划分至西城门守卫驻营。
西城门靠边邻国边境,是郧国的重要守域,皇上将皓盛军安排在此地,可想而知,这一支军队,承载着多大的期望。而引领着这一支军队的将领,又该是盛有怎样的气魄?
沈青翎没说话,静静的看着她。
陶苓被盯着有些不自在,想着自己方才撂下的话,左右还是得抽身离开才是上策。
她刚抬脚准备离开,包间的门被推开了,一位衣衫得体的男子走了进来。
二人打了照面,双双面色微变,眼睛不由的睁大了些。
男子看了陶苓一眼后便收回了视线,抬脚从她身边走过去。
陶苓则是盯着对方看了好一会,直到对方坐在沈青翎对面,自顾倒上了酒,她才反应过来。
“怎么哪都有你?”
时逸端在嘴边的酒杯顿了顿,扬眉看向她:“这该是我想说的话。”
话末,他看向沈青翎:“她怎会在这?”
沈青翎对二人的反应并不惊讶,他看向陶苓,正要招她过来坐下,对方直接招呼不打一声的出了屋子。他收回视线,问道:“怎么?我身边跟个女人你也要管?”
时逸放下酒杯,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青翎面色如常,不恼不喜,看不出任何情绪。
时逸轻叹了口气,解释道:“刚刚那个女子可不是个简单的女人,可以说是非常的难应付,我怕你在她那得不到甜头反倒吃了亏。”
沈青翎听到这,绷不住的笑了,问:“我还是第一次从你嘴里听到,会担心在一个女人手里吃了亏。”
时逸看着对方嘴角挂上的笑,心知对方完全没将他的忠告听进去,只道:“往后你就知道了。”
陶苓从长奉楼出来,一路沿着街道闲逛。乐安街上新奇好玩的物件络绎不绝,陶苓逛了许久,停在了一处摆满泥娃娃的摊子前。
泥娃娃做工简单,应是颜料廉价,所以上色不匀,棱角弧形高低不对称,看上去既笨拙的可爱,又十分滑稽。比起四周那些花花绿绿的好玩物件,这样的泥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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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属实勾不起过路人的兴趣。
摊夫许是很久不见有人在摊子前停留,忙热情招呼着:“姑娘,这些泥娃娃都是我自己捏的,喜欢可以买个回去玩玩,我给你便宜点,两文钱一个。”
陶苓盯着摊子上一排排的泥娃娃,眼里闪着亮光。她拿起一个老虎花脸的泥娃娃细细琢磨着,没有说话。
摊夫见状当她是犹豫价格,便小心翼翼的伸出一根手指:“姑娘真想要我再给你便宜点,这些泥娃娃原本是卖三文钱一个,姑娘真心喜欢我忍痛给你一文……”
“这些泥娃娃我全要了。”
摊夫张开的嘴巴还未合拢,听到姑娘说出这话,连忙将竖起的那根手指缩了回去,不敢置信的重复问道:“全……全要了?姑娘是要将这些泥娃娃全买了?”
陶苓将手中的虎脸娃娃放下,转手去摸腰间,这才想起自己跟着沈青翎出门,忘带了钱袋。
她面色略显得尴尬,道:“摊夫,你先给我留着,我回去取了银子就来买,你千万不要卖给了别人啊!”
摊夫脸上的笑意僵在嘴角,心里说不出的惆帐失望,却还是挂着笑点头道:“姑娘真心喜欢,我一定给姑娘留着,姑娘可莫要忘了啊!”
陶苓离开摊位,便朝着御息阁的方位走去,原定是打算回阁中拿些银子。乐安街人流涌动,陶苓绕过主街市来到邻街小路上奔走疾步,却意外的瞥见了暗墙深巷里一对男女的蠕动低吟。
一处堆放的杂物下,男人压在女人身上,将对方的襦裙蛮力的扯下,一只手混着女子的呻吟推阻间不安分的索取着。
陶苓看着眼前的一切,眼中陡然升起一道杀意,她捏紧拳头正想要上前打爆男人的头时,就见女人那细细盈盈的双臂圈住了男人的脖子。
……
女人那张满足的脸从黑暗中显现出来,陶苓愣神的看着,鄙夷嫌弃的神情覆盖上了那双含着杀意的眼睛。
女人娇滴的呻吟一声,随后翻身将男人压在身下,一边情难自已的呻吟,一边加速的摆动着自己的腰肢。
陶苓冷眼看着,内心不见一点波动,正欲离开时,男人低吼一声,绷紧着身子仰头微颤。
正是这一动静,让陶苓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停下了脚步。
酒过穿肠后,沈青翎同时逸一道出了长奉楼,转向无人的小道上漫步走着。
此时尚不过子时,内街繁闹依旧,断断续续的喧哗声止于二人之间,沈青翎沉默的立在河岸边,听着时逸的提议。
“近闻朝堂外官之言,是有意加速和亲之举,皇上并没有压下的意思,想来这件事是不会改变的。”
“你做了这么多,皇上还是没有改变原先的想法,可见此番皆是徒劳。若你真心不愿,不如考虑苏候之女,尚且还有争取的可能。”
苏候之女,苏丝丝。
沈青翎敛目不语,沉思片刻,嘴角扯起一丝自嘲。
身在皇室,所求所欲,竟连自己的婚姻都不能做主。
皇室利益,终身羁绊,何求真心?
15. 第十五章
沈青翎自小的抱负便是闲云野鹤,终其一生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是以,当他第一次被一个女娃娃指着要他入赘为夫婿时,他噬之以鼻。
多年过后,当他早已忘了这一桩滑稽无理的事时,他竟被皇兄亲口告知,要他与邻国和亲,入赘纱羽国。
“入赘”这二字,在他看来,不仅仅是寄人篱下的窝囊象征,更是他所欲所求的羁绊。
他不爱江山,也不爱美人。
时逸看着对方绷紧的下颚,有些不忍的轻叹了口气,看着湖面波光粼粼,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对方。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立足着,直到身后永安街上的喧闹渐渐消沉,沈青翎才终于动了脚步。
只是,他不过拂眼一晃的间隙,便瞅见了湖对面的俏影,惊讶之间,他喊了一嗓子。
时逸寻声望去,双眼微眯。
湖对面的一排连座的屋顶上,一个人影在上面肆无忌惮的行走着,见有声响起,对方侧着身看了过来,停住了脚步。
蒙蒙夜色里,陶苓黑衫融入其中,高束的发丝微微拂动,皎月般的脸庞如暗自散发光芒,冷冷清清。
沈青翎抬手打了个招呼,转身沿着小桥往湖对面而去。
时逸本想拦住沈青翎,可一想深更半夜的御息阁的人在外行事,便又生了几分好奇,跟了过去。
临近时,陶苓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沈青翎看着对方微微蹙起的细眉,扬着下巴指了指前面一排的小屋,问:“是发生什么事了?”
陶苓打量着他的衣装,随后眉头舒展,才道:“我刚看到一叶盗贼了。”
沈青翎闻言,略显得惊讶。身后赶来的时逸忙道:“什么?你看到一叶盗贼?他在哪?”
陶苓看了他一眼:“跟丢了。”
“跟丢……行吧!”时逸将内心想要吐槽的话生生咽了下去,侧身看向别处。
沈青翎一想到先前自己在酒楼里的分析,一时感觉脸颊隐隐作痛。他轻咳一声,问:“可发现有谁家丢了财物?”
陶苓摇了摇头,又欲张口,显得有话难言。
沈青翎见状直言:“有话便说。”
陶苓看着面前两个男人,神色复杂道:“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找外面的女人偷情?”
沈青翎和时逸面色一惊,互相看了一眼,好似内心的秘密被人看穿,有些难羞于面。
时逸道:“你胡说什么呢!”
陶苓道:“我没胡说,我看到了。”
沈青翎面色微沉,走近一步盯着她:“你看到了?看到了什么?”
陶苓看着面前两位神色各变的男人,坦言道:“我看到那位李大人偷情了。”
李迁找上翎青王府时,天边已见微微白光。沈青翎身着里衫,肩披一件薄披风,脚步缓缓的从后院走来,刚到前厅,就见李迁“扑通”一声双膝跪地,眼含泪光。
“王爷,求您替我做主啊王爷……”
沈青翎坐在椅子上理着胸口的衣襟,双眼淡淡的看着面前跪伏在地的人,道:“李大人这是何意?有什么事好生说便是。”
李迁跪着上前移动两步,道:“王爷,下官……被……被一叶盗贼给盯上了啊!”
沈青翎不冷不热道:“府中财物丢了?”
李迁用力的点点头。
沈青翎道:“此事李大人应去报官才是。”
李迁道:“话虽如此,可我不敢报啊!我……我……哎呀!”
李迁支支吾吾半天没个完整有用的话,沈青翎也没功夫待见他,便吩咐着让屈青送李迁出府。
李迁见状急忙往前爬了几步,急道:“王爷,我知您也在抓一叶盗贼,您就帮帮我吧!我……我是偷了情,不敢报官啊!我家夫人到现在还不知道此事,若是她从娘家回来知晓此事,定要不死不休的与我闹啊!王爷您就帮帮我吧!大恩大德下官定当铭记于心,做牛做马全听王爷吩咐啊!”
一个四十左右的男人,差点就要耍泼赖嚎哭起来,沈青翎见了心烦,便道:“本王若是将那盗贼抓住,定会替你一并讨回公道,你且先回去吧!”
话末,却不见李迁起身,冷声问道:“怎么?本王如此,你不满意?”
李迁拼命摇头,话到嘴边又难言于齿,犹豫几回,还是起身退了出去。
屈青见对方走远,开口道:“他应是想让王爷来填补眼下这个窟窿。”
沈青翎冷笑一下:“不过是替我寻过几个女子罢了,竟也敢来找我谈条件。”
沈青翎起身准备回屋,突然想到了什么,回身问屈青:“她怎么会知道李迁?”
屈青一时没明白王爷口中的“她”是指谁。
细想片刻,沈青翎突然发现昨夜种种不对之处。
比如陶苓是如何记住李迁的?
又比如陶苓是如何认出时逸的?
翌日辰时,日出高头,陶苓坐在树上看着不远处操练场上有序的比武,摘下一片树叶含在嘴里,吹出浅浅轻盈的曲声。
御息阁每年都会进行阁内考核,从中选出优秀的探员升至下阁位。丁宝度努力了三年,年年与之交臂,他曾一度对陶苓说起自己的心愿,那便是成为御息阁真正的刺探员。
所谓真正的刺探员,必然是隶位于阁位之中。
御息阁分为外派探员和阁中探员,外派探员所处理的都是些百家琐事,而阁中探员则是能担重任闯险境,所涉及的任务非寻常之人,自然也靠等级分划。
阁中探员分位三个等级,既上、中、下阁位,一般考核选上的探员均是以下阁位任起,有显著功绩者尚可酌情而升。如今除去数量尚不明确的下阁位,中阁位有三位,其中之一便是舒曼,上阁位只有一位,便是陶苓。
说起陶苓,算是御息阁中的一段传奇之彩。入阁三个月,屡创功绩,步步高升。要说她身手厉害,无人能及,倒也没有这么夸张,只能说贵在她有一身的好轻功,飞檐走壁,如点足雨露,确是旁人无法相比的。
陶苓一条腿踩着树干上支撑着自己的手臂,另一条腿悠闲的在空中悬晃,嘴边是自己兴致而来胡乱吹起的曲声,平平无奇,毫无曲调可言。
“你这么吹下去,可考虑了别人的感受?”
曲声戛然而止,陶苓低头看下去,沈青翎背手站在树下,仰头看向她。
她道:“你怎么来了?”
沈青翎往旁边走了两步,拉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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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距离,道:“下来说话。”
陶苓将手中的树叶往后一丢,人也跳了下来。
“王爷难道又要出去寻欢作乐了?实在不巧,今日阁中有事,我走不开。”
陶苓说着便要往操练场走去,被人拉住了手腕。
“我今日来是有事要问你的。”
沈青翎轻轻拉住对方的手腕,在对方停住脚步后便立刻放开了手。
陶苓回身问:“何事?”
沈青翎笑了笑,道:“我有点好奇,你是怎么记住李迁的样貌的?”
陶苓道:“李迁?”
沈青翎道:“就是李大人。”
陶苓回想了一下:“我没记住他的样貌,只是记住了他的一个特征罢了。”
沈青翎追问:“什么特征?”
陶苓道:“不知你有没有发现,那位李大人内侧脖子至肩处有一块黑斑。”
沈青翎闻言,带着几分琢磨不透:“你怎会看到那个地方?”
陶苓没回答,反问:“王爷今日前来,就为问这个问题?”
沈青翎道:“当然不是。”
陶苓不说话,看着他。
沈青翎迎着目光:“我是想问问,你怎么记住了时逸的样貌了?不是说自己有脸盲症记不住旁人的长相吗?”
陶苓依旧不说话,可看向沈青翎的眼神越发的清奇,就像在看一个傻子。
沈青翎饶是也感觉到对方绝非善意的打量,即刻摆正气势,神色也多了几分不容抗拒的威色。
“怎么不说话了?”
陶苓收回视线,低头之余嘴角浅浅的抿起一道弧线,随后再度看向面前的男人,道:“王爷就没发现点别的不同吗?”
沈青翎眉头扬起几分不解,就听对方道:“王爷自己琢磨琢磨吧!”
陶苓一路小跑去了操练场,刚到场地就听见一阵欢呼呐喊,紧接着是丁宝度一把将她抱住,高兴道:“师姐,我成功了,师姐,我选上了,啊啊啊啊!”
陶苓一边替他高兴,一边挣脱开怀抱,随后伸手揽住对方的肩膀,奉上几句祝贺的话。
与丁宝度一同选上的,还有一位女子,是一位进阁中不足两月的女子。五官清秀,面色姣好,是一位略显得有些腼腆的女子。
那女子想同陶苓打招呼,奈何人群挤在一起,她有心却靠近不了。
一群人欢呼着往阁中走去,有人打趣着要吃肉喝酒庆祝一下,众人看向走在最后的阁主,孜申见状扬了一下手,算是默许了。
众人再度欢呼起来。
陶苓是不喜吵闹的人,也被这样的气氛带动了心情,嘴角不自觉挂起了笑容。舒曼却是一脸的不高兴,走近冷不丁说道:“那女人绝非善类。”
陶苓自是知道她说的是谁,便道:“你是见不得旁人比你优秀罢了。”
舒曼这次没有反驳,只道:“你且等着看吧!”
众人陆陆续续离开了操练场,独留下不远处大树下的一抹亮白的身影。
沈青翎看着人群消失,耳边回荡着陶苓方才说的话,琢磨了许久,才终于明白了过来。
他眼眸漆黑明亮,盈盈闪闪间,含着淡淡明媚的笑意。
16. 第十六章
下午,御息阁的后院忙的不可开交。
洗碗的,备菜的,刮猪毛的,剁骨头的,几人围成一圈,笑语一片。厨房里烟气腾腾而出,掺着铁勺翻炒的声响,阵阵香味扑鼻而来,“咕噜咕噜”的声音也在众人笑声中肆无忌惮。
陶苓躺在前院的摇椅上闭目养神,说是闭目养神,不过是给自己的懒寻了一个借口。舒曼看不惯的说道两句,结果阁主却罔若没听见也没看见,直径走开了。
舒曼见此,再看看自己手中未摘洗干净的一捆蔬菜,气不过的将蔬菜丢到了后院去。
“舒师姐,这菜我来摘吧!”
舒曼抬头看向面前走来的女子,刚落地的蔬菜被再度拿起来,反手递给了对方。
赵忆接过蔬菜,同舒曼一起往前院走:“舒师姐,我叫赵忆,以后若是你有任何不想做的事,都可以吩咐给我的。”
舒曼礼貌一笑,并未说话。
赵忆道:“舒师姐,当初我刚进阁里时,就总是听阁中师兄夸你身手好,能力强,起初我还不相信,总觉得一个女子当真能做到男子都敬佩的程度吗?”
舒曼停下脚步,问道:“你想说什么?”
赵忆腾开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挽住对方的手臂,满脸崇拜的笑道:“如今见到师姐,我只想将师姐当作我努力学习的榜样。”
舒曼见此,有些难为情的抽开手臂,继续朝前院走:“能力是靠自己努力的,我听说你入阁中不过两月余,能升到下阁位算是很不错了。”
赵忆惭愧道:“我那不过是运气好。”
舒曼停足在前院门槛边,双手抱胸的靠在门框上沉思。
今日一早,阁中同僚里便有好几位突发腹痛,虽是蹲了茅厕情况渐转,但体力上的削弱却无法恢复。考核比武是分寸之差都可能会落选,一个女子一连比过阁中久练的老探员,当真只是运气好的原因吗?
赵忆见舒曼不想说话的样子,便将视线落在院里晃晃悠悠的摇椅上。
对于摇椅上的人,她有过一些了解,但都只是浅浅表面。只知道此人在阁中地位很高,执行的任务都是他们这些未入阁位所不能知晓的。至于性情,似乎很是古怪冷淡,话不多,我行我素,听说连阁主都不放在眼里过。
这样的人,她即便有心想要套近乎,也得掂量掂量分寸,细细琢磨一番才可。
夕阳渐渐落下,带着清凉的晚风徐徐而来。院里的摇椅晃动两下,渐而停了下来,摇椅上的人儿伸着胳膊睁开了眼睛。
“天都快黑了,怎么没个人来叫醒我啊?”
陶苓理着衣衫从摇椅上站了起来,却不见舒曼和丁宝度,唯有一个女子蹲在地上捡着菜叶菜梗子。
此人她有印象,是今日同丁宝度一起被选进下阁位的探员。
对方见她醒了,忙起身道:“陶师姐,马上就可以开饭了。”
陶苓点了点头,往后院膳堂走去。
御息阁分为前院和后院,前院基本是身居阁位的探员居住,后院则是洗漱用饭的地方,再往后院最里边去,有一排建成简单的小屋,那里便是阁中普通探员的住房。
前院和后院,就如同御息阁的等级分划一般一目了然,时时刻刻的告诉着他们,强者的地位。
膳堂地方不大,索性就在院里支起了两张桌子,此时桌面上已经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食盘,打眼一看,种类多,色香全,食欲一瞬间就被勾了起来。
见到陶苓来到后院,便有人催促着大伙赶紧入座开饭。陶苓看了一圈,走到了舒曼的身边坐了下来。
这一桌位置靠近里边,与厨房和走道都隔着有点远,相对安静些。
舒曼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一般,不动声色的给陶苓拿了一双碗筷。
“陶师姐,待会上了烤乳猪,你可要多吃几块,那可是我烤了一下午,可好吃了。”
丁宝度隔着舒曼,探头同陶苓笑道。
舒曼夹在中间,颇为不满道:“就陶师姐是你师姐吗?再说了,你这次考核升位,我没有功劳吗?”
丁宝度立刻笑脸迎道:“我这烤乳猪是专门为两位师姐烤的,舒师姐待会也多吃点。”
舒曼道:“这还差不多。”
陶苓一旁道:“你帮了他啥了,怎么就有你功劳了?”
舒曼白了她一眼:“你以为就光靠你那两句鼓励,随便教个两招,他就能进步这么快?你长长心吧!”
“难怪!”陶苓道,“难怪我今日瞧着他出招这么拉胯呢!”
“陶苓!”舒曼拿起筷子打过去,被陶苓用筷子死死夹住。
二人互不相让,僵持在桌边。
“二位师姐别吵了,我能升位,你们的帮助都很大,丁宝度感激在心……”丁宝度站起身子来到二人中间拉架,“舒师姐快把筷子放下吧!”
舒曼咬牙道:“她不松手,我怎么放下。”
丁宝度道:“陶师姐,你赶紧松手……”
对面,赵忆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眼里充满着惊讶。她站起身子想要过去拉架,院里响起了阁主的声音。
“各位同僚先停下手中的筷子,今日翎青王亲临阁中,倍感荣幸。我邀请了翎青王同我们一同用餐,翎青王体察阁中兄弟辛苦,特意准备了两只烤全羊和五坛美酒供大家畅饮,大家还不快谢谢翎青王!”
众人一听,连忙起身端手谢礼,沈青翎摆摆手,示意大家不必如此,放开了吃喝。
众人闻言,又再度端手一礼,这才陆续入座,沈青翎则被孜申安排带到了陶苓那一桌。
“又见面了。”沈青翎自觉坐在陶苓身边,孜申则是挨着坐在一旁给他倒酒。
陶苓假笑了一下,没说话。
孜申举起杯子敬沈青翎,二人喝酒谈言,再没朝陶苓说过一句话。
烤乳猪吃了,烤全羊也尝了,陶苓觉得有些撑了,便提着酒壶出了院子,自顾一人来到御息阁外的那棵大树下,盘腿坐在了地上。
今夜的月色不够圆,也不够亮。陶苓仰头看着夜空,脸颊上染上一团红晕,慢慢的,牵动着眼尾也渐渐红了。
她有点想家了。
“睹月思人,美酒无味。”
陶苓懒懒的瞥了一眼走过来的人,仍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
沈青翎来到她身边坐下,一把夺走她手中的酒壶,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道:“你是什么时候记住我的样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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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苓神色木讷道:“今日。”
“今日?”沈青翎突然笑了,“看来我今日来此是来对了。”
他晃着手中的酒壶,见对方看月色看得出神,也顺着一同看去。
“你平日里都是靠什么记住旁人长相的?我的意思是,有什么特别的要求没?”
陶苓想了想:“我喜欢的或是我讨厌的,就比较容易记住。”
沈青翎转头看向她:“那我是喜欢的还是讨厌的?”
陶苓闻声,终于将视线从繁星夜空中收了回来,看向对方:“自然是后者。”
沈青翎笑了。
陶苓见他笑了,问出了心中存留的困惑:“为什么会是我?”
沈青翎淡淡的看向她。
陶苓道:“为什么要选择我来保护你?为什么选我协助你抓一叶盗贼?”
她神色平静,眼眸盈盈倒映着月光。
沈青翎看着那双眼睛,有些不忍欺骗,直言道:“因为你得罪过我,我自然就想找你了。”
陶苓困惑道:“我得罪过你?”
沈青翎点点头:“你应该是没有印象了,毕竟那时的你记不住我的样貌。不过,你还记得在一栋小楼上抢了半壶酒吗?”
陶苓茫然的看着他。
“罢了,忘记便就忘了,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陶苓更加坚信自己一开始的想法:“所以你是来找我麻烦的,是吗?”
沈青翎没有回应她,反倒是伸出手扬了一下。
“时逸,这儿。”
时逸从皓盛军营的方向跑了过来。
陶苓不满道:“你喊他过来干嘛?”
沈青翎歪头问道:“怎么?你跟他有结怨?”
“结怨倒也谈不上,只是互相看不惯彼此罢了。”时逸走近站在二人面前,看着陶苓,“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陶苓撇开脸,捡起草地上的一片枯树叶玩了起来。
时逸抬脚来到沈青翎的另一边坐下,道:“怎么样?回归故土的感觉如何?”
陶苓抬起头问道:“回归故土?”
时逸道:“你应是不知道吧?他,堂堂翎青王,曾经可是御息阁的第一任阁主呢!”
陶苓有些震惊的看向沈青翎,对上的是一双柔柔含笑的眼睛。
沈青翎云淡风轻道:“都说是曾经了,还提这干什么。”
时逸感叹道:“想想那时,御息阁为皇上所用,掌管郧国重要消息往来,是朝堂里的猎鹰,独立而行,何等威风。”
陶苓问:“那为何……”
猜出陶苓的疑惑,沈青翎直言道:“我是王爷,不该有实权的。”
都说翎青王从不贪图权贵,倒不如说是他看得透,理的清。
朝野王权,一旦动了心思,便不能由着自己。行差将错,推波助澜,不过是权力的牺牲品。
他,志不在此。
陶苓看着眼前男人的侧脸,突然觉得对方顺眼了些,也没那么的讨厌。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她微微笑着。
沈青翎看着天上那不太完美的月色,嘴角亦是轻轻的笑着。
17. 第十七章
次日一早,陶苓被一阵碰撞声吵醒,她揉搓着眼睛打开屋门,就见一块木板横在眼前。
“这是干嘛呢?”
她皱眉望去,木板身后的丁宝度探出头来,解释道:“陶师姐,赵忆要搬进前院了,一楼都是男子一屋,实在不便,阁主便让她先搬来二楼住着。”
陶苓道:“可二楼已经没有多余屋子了。”
丁宝度道:“阁主意思先让她凑合着住进书房,等日后一楼腾出屋子,再让她搬下去。”
陶苓有些不悦的摆摆手,重新关上屋门。
书房与她的屋子仅有一墙之隔,平日里阁主进去拿个东西,翻阅会书籍她都嫌扰了清静,如今又住进去一个人……
她听着墙那头摆弄床榻的声音,不禁心生烦闷。简单的洗漱打扮,换了一件淡黄的束衫,出了屋子。
楼下,赵忆正在整理书房里那些压积泛黄的书籍,见陶苓下楼,忙上前打招呼:“陶师姐好。”
陶苓淡淡一瞥,道:“你就是赵忆?”
赵忆开心的点点头,道:“昨日人太多了,一直想跟师姐打招呼,但没寻到机会。”
“哦。”陶苓背着手,从她身边而过。
前院,舒曼坐在石桌前用早膳。
陶苓走过去,一屁股坐在摇椅上,冷眼看着对方。
舒曼慢悠悠道:“今日倒是神奇,能记住新人了。”
陶苓有些不解:“你怎么会允许她搬上二楼呢?这不像你的风格。”
舒曼放下勺子,看向她:“我是什么风格?”
陶苓扬身靠在摇椅上,道:“你不讨厌她吗?”
舒曼道:“讨厌。”
陶苓侧头看她:“那你还允了?”
舒曼笑了笑:“我讨厌她不假,可是我不排斥她。反正她住在书房,与你有一墙之隔,与我可是有一屋之隔。你都能忍受,我有何不能忍的。”
话好似是这么个理。陶苓看向对方那略带得意的笑容,目光最终落在她面前的瓷碗里:“今早喝的什么?好喝吗?”
舒曼闻声端起碗迅速扒了几口,再落下时已是空碗。她将勺子丢在碗里,往一边推了推:“想知道好不好喝,自己喝了不就知道了。”
陶苓看着面前的空碗,嘴角生硬的扯了扯,随后起身往门外走。
“我没兴趣了,帮我跟阁主说一声,我出门了。”
舒曼:……
陶苓出了门才发现,今日的天气并不太好,乌云盘天,气象沉闷,看着像是要下场大雨。
她沿着湖岸小道一路行走,来到一间糕点铺前,立足观望。
这间名为“百花铺子”的糕点铺前依旧被人群挤满,十分热闹。相对于这条街上其余铺子的清冷程度而言,这间刚开业不到两个月的铺子,恐怕已经成为这条街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陶苓在对面找了家没什么人的饭馆坐下,要了一碗面条和一盘白斩鸡,就这么坐了两个时辰,直到那间百花铺子前的人群散了,她才擦擦嘴丢下一块碎银子,出了饭馆。
百花铺子里有两名女工正在收拾台面,陶苓一脚迈入时,其中一位女工提醒着铺里的糕点已经卖完了,但在看清来人样貌时,那女工这才示礼继续手头的活。
陶苓轻车熟路的往铺子里边走,各种清甜的香味扑鼻而来,她顺手从一个精致的点心盒里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随后掀起一道门帘,来到铺子后边的里屋。
“苓儿。”
屋子里的女人正在挑拣花瓣,见门帘掀起,原先有些不高兴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嘴角也扬了起来。
“苓儿,你怎么来了?阁里没任务了?”
陶苓面色带笑道:“这不是几日没来,想看看你这铺子还在不在了。没看出来啊,你还挺能坚持的。”
白蕊脱下护衣,又将手浸入盆中清洗干净,这才来到陶苓身边。
“你都能在御息阁那样的地方待下去,我这不过一间铺子,何况生意还这么好。”
陶苓伸手想捞一把篮子里的花瓣,手还未碰及,便被人不轻不重的打了一下。
“可别糟了这篮花了,好不容易挑出来的。”白蕊将篮子提去了别处放好,又道,“你今日过来没有别的事?”
陶苓摇头道:“没有。”
白蕊半信半疑的盯着她,陶苓被盯麻了,坦白道:“好吧,还是有一点小事的。”
白蕊轻轻松了口气,道:“我就知道,说吧,什么事?”
陶苓道:“你能再做一回上次那糕点吗?味道还不错。”
白蕊问:“给谁的?”
陶苓道:“孜申。”
“我就知道。”白蕊面色闪过一丝不悦,“你们阁主想吃糕点可以自己来取,为何总是托你过来?”
陶苓耸耸肩,将一瓣花瓣塞在嘴边细嚼。
陶苓从百花铺子出来时,已经过了午后,街道尘土旋起,冷风阵阵扫荡着门幅。天空成片乌云密集,天光暗沉袭来,警告着地面上的人,不久后势必要降下磅礴大雨。
陶苓提着一盒糕点站在街道中央,两旁是急急忙忙收摊的贩夫,一家面粉铺子恐是因为心急而撒了半袋面粉,被冷风吹得漫天飞舞,弥漫着整个街道。
陶苓见状掩着口鼻穿行在白茫茫的粉尘之中。
眼下乌云未至,若加快些脚步应是能赶在雨水降下前回到阁里。
忽然,一个酒杯滚落在她脚前,她定足看去,酒杯飞来的方向,是一家酒馆,窗前的男子莞尔一笑。
陶苓面无表情的走过去,问道:“干嘛?”
沈青翎指了指街道上那个酒杯:“手滑,也不帮我捡起来吗?”
“王爷身份高贵,沾了灰尘的杯子想必也不会再用了。”说罢,陶苓转身要走,手中的糕点被人扯住了。
“这是什么?”沈青翎看她。
陶苓不悦道:“要你管?给我。”
却不曾想,对方竟然扯断了绳子,将糕点抢了过去。
“什么东西这么宝贵?”沈青翎好奇的打开盒子,看清里面东西后,突然明白过来:“又是送给你们阁主的?”
陶苓不反驳,反倒伸出一手,冷声道:“给我。”
看着她一脸认真,沈青翎也不再多说,将盖子盖好,转手递了过去。
陶苓接过盒子,再一看沈青翎,对方早已收敛住笑意,不再看她。
她本想缓和二人气氛道一句“谢了”,转念一想,是对方招惹她在先,她为何要谢?
正当她想一声不吭的转身溜走之际,脚边突然落了几个小圆点,随后落下的圆点越来越多,阵势越来越大。
盘旋空中之久的雨水终于落了下来,顷刻之间,如倒灌山河,雾色苍苍。
这一阵的雨水太大,没一会儿便溅湿了陶苓的衣摆和鞋面,她被迫往里躲雨,身子撞上了窗栏上,蹭落了寥寥灰尘。
沈青翎见状,一手捂住了酒杯,淡淡问:“要进来躲雨吗?”
……
陶苓拧着衣摆上的雨水,坐在沈青翎的对面。她额前的发丝被雨水打湿,鼻头也沾上了些雨露,面色因这突变的天气而微微气恼,看上去竟莫名有些可爱。
至少比平日里一副清冷拒人时要好的多。
“我带你去换件衣裳吧!”
沈青翎第一次见她穿除了黑衣以外的衣色,打量了好一会。
陶苓摸着自己衣摆上的湿度,想来一时半会是干不了了,加上鞋袜也全湿透了……
她道:“有鞋子换吗?”
沈青翎带她上了二楼,嘱咐店小二几句,便道:“去里屋等着,衣服一会就拿来。”
陶苓提醒道:“还有鞋。”
沈青翎看了她一眼,转身出了屋子。
不一会儿,敲门的声音传来,随后响起一道女子的声音:“姑娘,衣衫鞋袜都已备好,需要帮您吗?”
陶苓从屋里出来,仅穿着一件薄薄的里衣,她客气道:“给我就好。”
她接过衣衫,再看向那女子一身衣衫湿了半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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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放心,给您备的衣物都是干净的,姑娘先换衣,奴家在门口守着,有任何需要姑娘唤一声便可。”
换好衣物后,陶苓出了屋子,守在门前的婢女见她穿戴好后便行礼离开了。陶苓本想叫住对方给些银子买身衣裳,却发现自己又忘记带钱袋子了。
她转身低头理了理衣袖,发现这件裙衫的袖筒有些长了,她将袖口折了一圈后,沿着台阶往一楼走去。
在下台阶的过程中,陶苓发现,原先只有沈青翎一人的长桌旁,此刻又多了一个女子的身影。
那女子紧挨着沈青翎而坐,二人说话间,很是熟络。
陶苓垂下眼皮走近,正欲准备谢过,就被一只手拉了过去。
“妹妹许久未见,可还惦记着姐姐了?”
戚海棠一手撑着下巴,眉眼带笑的看着陶苓。
陶苓压住面上的惊色,看了看戚海棠,又看了看沈青翎。
“妹妹怎么不说话了?放心,姐姐这次可不是来抓你画画了。”
陶苓回想起那一日的情景,脑海中全是这女子围着她一声声“妹妹”的唤着,让她不禁头疼后怕几分。
她平静着面色,走到二人对面坐下,道:“我记得你。”
“你看,她明明记得我。”戚海棠朝着沈青翎似撒娇证明着什么。
沈青翎微微扬眉道:“你记得她?你不是……”
话到嘴边却止住了,他明白关于陶苓脸盲这件事是不能随意说出来的。
他看了看她的衣衫,又道:“鞋子可还合脚?”
不经提点,陶苓差点忘了脚上的这双鞋子也是他准备的。她点了点头,张嘴想要道谢,被戚海棠抢话道:“妹妹你呀,应该要好好谢谢姐姐,你这一身衣物可都是我替你寻来的。怎么样?都还合身着吧!”
陶苓应声:“谢谢戚……老板,挺合身的。”她比划着穿在身上的衣物,“这一身多少银子,我回头付给你。”
戚海棠摆摆手,含笑道:“都是朋友,谈钱多伤感情啊!再说了,王爷有事相托,我岂能不应?妹妹喜欢就好。”
陶苓礼貌的笑了笑,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温温的茶水入喉,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抬头是沈青翎望向窗外的侧脸,和戚海棠撑着下巴,一同望向窗外时眼里的点点亮光。
她不了解沈青翎对戚海棠是何种心思,但戚海棠这样成熟有韵味的女人,在看沈青翎时的目光,满眼的爱意连她都能察觉出来。
这场雨足足下了半日,临近傍晚时分,雨势渐小,天空呈现一片灰蒙蒙之态。细雨之中,一辆马车缓缓而至,停在了这家酒馆的门前。
屈青拿着把雨伞从马车上下来,踩着水洼进了酒馆。
“王爷,信已送至苏候府,晚上的雅间也已经订好了。”
戚海棠闻言皱眉,看向屈青,问道:“苏候府?什么信?”
屈青不答。
沈青翎道:“晚上我约了苏丝丝。”
戚海棠有些不敢置信,道:“苏丝丝?你不是很讨厌她吗?约她作甚?”
沈青翎平静道:“讨厌不代表不能成婚。”
戚海棠惊讶道:“你要和她成婚?”
沈青翎看向她,道:“左右都是成婚,何不按照我自己的选择来。”
戚海棠蓦地起身,双手握成拳头隐忍在身侧,她深深看了沈青翎一眼,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沈青翎喊住了她,“雨还未停。”
屈青一旁将伞递给了戚海棠,戚海棠看了一眼后,沉默着离开了酒馆。
陶苓看着眼前的一切,还没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见一辆马车在雨幕中扬长而去。
那是方才屈青拉过来的马车。
“晚间你同我一起去。”
陶苓回过头来,见沈青翎看向自己,不禁问道:“我?你跟苏丝丝约会,我去干什么?”
沈青翎眼眸漆黑明亮,紧紧的盯着她。
“帮我守门,见势把控。”
18. 第十八章
晚间,陶苓换回了一身黑衣跟在沈青翎身后,入长奉楼时,一位花枝招展的女子摇着手中的锦帕迎面走来。听着二人话语间的调侃,想来这位女子便是长奉楼的管事,胡幺儿。
沈青翎是常客也是贵客,二人间的熟络程度可以用搭肩揽腰来形容。胡幺儿贴着沈青翎的身子一路上了二楼,来到预定的包间前,左右相看后忍不住挑了挑眉眼,殷勤道:“王爷,今日来了些新鲜的美人儿,我可都替您留着呢!”
沈青翎将对方搭在自己胸口的手拿开,笑道:“今日本王约了苏府小姐,可不敢再寻欢别人了。”
胡幺儿闻言面色一愣,立刻反应过来是苏候之女,她整日流窜与人前,自是清楚这苏候之女的嚣张脾气,便没敢再提及这事,招呼着便去端酒去了。
转身之际,胡幺儿差点儿和身后之人撞了个满怀,待她站定身看去,方才看清面前的女子长相清冷秀佳,是长奉楼少有的特色,一身黑衣束装显得格格不入。
她一边打量着对方,一边问:“这位姑娘是……”
陶苓还未答话,包间里传出一道催促的声音。
“还不进来吗?”
沈青翎发话,胡幺儿心底便已了然,笑着拍了拍陶苓的肩头便走了。
长奉楼的二楼基本是包间错落,中间一条长长的走道分隔着两旁的欢欲缠绵。伙计们端着酒盘挨个敲响了数间屋子,屋门推开的瞬间,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像挣脱了枷锁的猛兽,张狂着游走在这条长长的廊道上。
陶苓耳尖动了动,有些烦躁的关上了屋门。
沈青翎见状,问道:“怎么了?”
陶苓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沈青翎看了她一眼,忽然低下头,抿了抿嘴角。
他的神情看似没有什么变化,但在陶苓看来,他似乎是在偷笑。
“那位苏小姐大概什么时候来?”
为了打破眼前这点看似尴尬的场面,陶苓率先问话。
沈青翎抬头看了看窗外,夜色深沉压抑,没有半点月色可见,也分辨不了此时的时辰,只道:“应是快了吧!”
说着,他开始解开外衣的束带。
陶苓见状,视线不自觉的移向了别处:“那个……王爷,不如你先休息着,等苏小姐来了我再过来吧!”
说着,她便要推门出去。
“你等会……”沈青翎话刚到嘴边,又见陶苓关上屋门朝他这边走来。
“你着急走什么?”
他视线跟着对方移动,就见陶苓来到窗边四周看了一圈,抬起手一撑便跳出了窗外。
“你要去哪?”沈青翎几步来到窗边,探头看向上方,陶苓已经爬上了屋顶。
“王爷先乐呵着,等到需要我出现时,你喊一声就行。”
“喂、陶苓,你干什么?你别走远了,听到没有?”沈青翎顾及楼下街市人多,特地压着声儿说话,却等不到屋顶上的回应了。
无奈,他只好收回身子,耳边是屋门推开和苏丝丝细夹的嗓音,眼前是满街的热闹与喧哗,可他却丝毫提不起一点兴致,甚至是心中憋着一团火,滋滋的窜着。
陶苓将短剑别在腰后,轻声踩着砖瓦从长奉楼的后门方向跳跃而下,沿着这条僻静的小巷绕过乐安街市,来到那辆停靠在街角边的泥娃娃车摊前。
今夜,那辆车摊前依旧清冷无人停足。
“摊夫,我先前预订的泥娃娃还有吗?”
陶苓堆着笑脸过去,摊子后的摊夫见状后激动的招手:“有的有的,姑娘可算是让我等急了。”
陶苓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天临时有点事给耽误了。”她从怀间掏出一个素色的钱袋子,递给了摊夫。
摊夫看着面前的钱袋子,面色迟疑。
这钱袋子虽布色寡淡,但能看出其做工精细,远超出他一个普通老百姓的眼界。
“姑娘……这我不能收,您按原先说好的价钱给我就行。”
陶苓直接将钱袋子丢在摊子上,道:“你可别想多了,你卖泥娃娃,我付酬劳,多余的钱嘛……就当是我食言两日的赔偿吧!”
摊夫惶恐道:“那这也太多了吧!”
陶苓道:“我见这些泥娃娃合眼缘,值得这些银子。”说罢,她看着摊子一旁堆放的麻袋,指着问,“这些是我要的泥娃娃吧?”
摊夫应声点头,就见陶苓有些费劲的将麻袋扛在肩头,走远了。
陶苓处理完泥娃娃后,再度沿着长奉楼顶来到沈青翎的包间窗口处,却见屋子里黑漆漆的,连一根蜡烛都没点上。
她翻身进屋,轻车熟路的来到灯架旁,取出一根蜡烛点亮,微弱的光瞬间冲破黑暗,照亮了陶苓的视线。
屋子里,苏丝丝正坐在床榻边沿,满心欢喜的替榻上的人儿宽衣解带,这样的事,她不知幻想了多少次,以至于屋子里何时进了人都没发觉。
“谁?”
她警惕的看了过去,昏暗的屋子中央,一盏晃动的烛光耀眼夺目,火光烧灼下,一道黑影渐渐浮现在眼前,身形纤瘦,发束高梳,正神色复杂的看向这边。
待她看清了对方的面容,不免恼怒:“怎么又是你?”
陶苓将手中的蜡烛放在圆桌上,烛光照亮了圆桌上的一片狼藉。她将酒壶菜碟推至一旁,给自己清了一块可以搭着胳膊的地方,坐了下来。
“还不快滚出去!”苏丝丝见状怒道。
陶苓将腰间的短剑摆在桌上,指了指床榻上的人,淡淡道:“我负责保护他的安危,你动不了他。”
“你——”苏丝丝从榻边起身,指着窗户道:“出去!若再不出去,休怪本小姐对你不客气。”
陶苓听闻无动于衷,反倒冷冷的质问道:“苏小姐,他的榻你也敢爬?”
她的眼睛很冷很黑,苏丝丝盯着这样的眼睛莫名胆怯起来,她底气稍弱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陶苓起身将短剑重新别在腰后,一步一步朝着苏丝丝走去:“我刚才就说了,跟他有关系就是我的事。”
苏丝丝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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惕的盯着对方:“你要干什么?我是侯爷之女,我警告你,你别乱来,否则我……”
她瞪圆了双眼,顿感脖颈处一阵痛意,随后便整个人倒在了陶苓胸前。
陶苓一边将人扛在肩头,一边抱怨道:“看着倒是娇小,这重量属实是不轻啊!我真是遭了什么孽,怎就摊上这样的麻烦事呢!”
临走时,她吹灭了圆桌上的蜡烛,随后关上了包间的门。
为了保证苏丝丝的安全,同时不能惊动侯府的人,左思右想,她将苏丝丝丢在了皓盛军营旁停放的草车上,随后再度赶回长奉楼。
方才她只顾着解决苏丝丝的麻烦,倒是没注意沈青翎的状况如何?毕竟刚刚他可是一动不动的任由苏丝丝折腾,难不成他的酒量还不如苏丝丝?
这一次,她是走正门进入包间,屋子里依旧黑洞洞的。她来到圆桌旁寻找那根蜡烛,却摸了半天没摸着,索性直径往床榻边走去。
床榻前还有苏丝丝遗留的外衣,陶苓一脚将其踢向一旁,两步来到床边查看。
沈青翎依旧双目紧闭,胸前的衣带被解开,露出一大块肌肤,随着呼吸起伏,隐隐可见胸前紧实的肌肉。
陶苓见状意外的有些慌乱,她见过沈青翎和别的女子依偎在一起的画面,其暴露的程度远比眼下的要难以启齿的多,可那时的她都没有这般慌乱,心跳莫名的跳动的厉害。
她撇开眼,顺手将对方胸前的衣衫理好,再去够一旁的被褥,刚抓到被褥时,手腕被人紧紧握住,随后一拉,将她整个人拽倒在床上。
陶苓万没想到,沈青翎竟然没有睡着。待她反应过来时,整个人被其压在身下,而盖在二人身上的,正是她手中的被褥。
“你耍我?”陶苓盯着眼前的人,身子慢慢的热了起来。她想挣扎反抗,奈何对方此刻的力道出奇的大,她反抗不了。
沈青翎撑起身子,尽量避免一些尴尬部位的接触,带着一丝挑衅道:“谁让你丢下本王的?”
陶苓道:“我不是回来解决苏丝丝了吗?否则你早已经被她吃干抹净了。”
沈青翎道:“哦?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了。”
陶苓道:“王爷若是执意感谢的话我也没意见,但是你能不能先起来说话。”
沈青翎看着她,突然笑了。
陶苓质问道:“你笑什么?”
沈青翎眼尾微红,打趣道:“陶苓,你是不是害羞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为什么要害羞?”
沈青翎空出一只手轻轻刮了一下陶苓的脸蛋:“那为什么这里这么红呢?”
陶苓觉得自己被调戏了。
“还请王爷自重。”
她用力推向对方胸膛,却发现这次意外的轻松,轻易就将对方推翻倒在一侧,随后整个人摸着床沿起身,一边整理衣衫一边垂目冷嘲道:“王爷若是心痒难耐,我大可以把苏丝丝再给你绑回来。”
沈青翎仰躺在床上,十分放松笑道:“就当是本王酒喝多了,你回去吧!”
19. 第十九章
第二日,沈青翎和苏丝丝在长奉楼幽会一事被传的沸沸扬扬,城中街头巷尾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纷纷聚成一堆聊起了郧国这位风流王爷的风流史。
“你们信吗?咱们这位翎青王这次肯定还是会巧然脱身,绝对不会跟侯府千金定下婚约的。”
“那还用说吗?这翎青王是谁?风流俏王爷,岂会甘愿在一人石榴裙下逍遥快活。欸、我听说啊……玩得挺花呢……”
“哈哈哈哈……”
“哎哎哎、你们听说了吗?翎青王曾经好像是有过婚约的。”
“啊?哪听来的?我天天在街市溜达,没听说过啊,你快同我说道说道。”
“我听说翎青王幼年时期曾随先皇赴邻国……”
陶苓面无表情的从一堆人身边走过,步履间总能听见有关“翎青王”的字眼。她不知沈青翎到底在琢磨什么,但她心里清楚,昨夜之事若非他刻意传出,绝不会流传于耳。
思考间,一辆马车缓缓停在她面前,车窗掀起间,一道温润的嗓音也缓缓传入人群。
“想什么呢?”
陶苓抬眼看去,沈青翎神色如常的看着她,嘴角甚至带着点浅浅的笑意。
聚在一起闲聊的人群万万没想到自己口中聊的正起劲的翎青王会突然出现在眼前,一时间惶恐到不知所措,只能呆头呆脑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陶苓微微皱眉:“你怎会在这?”
沈青翎还未接话,车窗另一头探出一个女子的样貌。
“陶姑娘早啊!”
这位笑容灿烂的女子正是苏丝丝。
陶苓对于眼前的情景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想,以至于毫无惊讶的神色,只是淡淡回了个“早”,便继续往前走。
马车也缓缓的跟随着她的脚步移动。
沈青翎问:“你去哪?送你一程。”
陶苓道:“不必,王爷还是好好用心陪着苏小姐吧!”
沈青翎看着她:“怎么?你不高兴吗?”
陶苓闻声停下脚步,挑眉道:“王爷和苏小姐情投意合,也省了我为王爷做的那些无聊之事了,我为何要不高兴呢?”
沈青翎淡淡看着她,“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王爷留步吧,免得叫旁人看了胡乱非议。”陶苓丢下这话,转身走远了。
沈青翎看着那道身影越走越远,没有一丝一毫停足之意,眼中情绪复杂难猜。
苏丝丝一旁看着,心中颇为不解。
自昨夜被皓盛士兵送回府后,她便难压心头之气,可沈青翎的一封笔信却将这一切解释为误会一场,让她猝不及防。为了讨她欢心,沈青翎特意安排了今日陪她赏花,这样的诚意下,她本是高兴坏了。
她将沈青翎那一侧的车窗帘布放下,提醒道:“王爷,再不抓紧些,可就误了去桃林赏花的时辰了。”
沈青翎回过身,神色淡淡:“本王刚想起来今日还有事要处理,我安排下人送你去桃林吧!”
苏丝丝愣道:“王爷的意思是让我一个人去?那多没意思啊!”
沈青翎面无表情,道:“既然觉得没意思,那便不去了。”他朝着车夫喊道:“直接去苏侯府。”
往后几日,沈青翎没再找过陶苓,陶苓也因先前犯了阁规,本分的在阁中闲躺了几日。
无所事事的这几日,舒曼总是夜晚出行任务,临到了天边露白光才回来,一身疲倦一脸怅然,尤其见到陶苓时,这种骨子里的烦躁显而易见。当然,后者自是见怪不怪,完全当作没看见一般。
而每当这个时候,一旁察言观色的赵忆便会端杯茶水递给舒曼,殷勤着打点好热水,让舒曼回屋泡个热水澡。
对于这位新晋阁中的刺探员,陶苓没给过好脸色。
自打赵忆搬进二楼,成了她的左右邻居后,她便心生膈应。尤其是在她当场抓到对方没有缘由的进入到她的屋子里,她便格外留意着对方。
非本分之人难行本分之事。
她如今有些相信那日舒曼所言,这女子绝不简单。
陶苓观察旁人时的目光并不和善,在和赵忆目光对上时,后者不自觉的有些畏惧,只暗暗点头示礼便往后院去了。
一刻钟的时辰过去,舒曼套了件睡衫下楼,来到陶苓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一身的疲倦洗去了一半,整个人都提起了精神。
陶苓正在用早茶,见对方盯着自己,眼皮撩了一眼,寡淡道:“今日有兴致用早膳了?”
舒曼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一叶盗贼这几日不会出现,所以才甘愿接受阁规责罚,安守本分。”
陶苓轻笑一声:“我又不是一叶盗贼,他何时出现岂是我能料想到的?某些人不能因为自己抓不到人就胡乱诬陷旁人啊!”
舒曼无言,板着脸偏向一侧。
陶苓意味深长的看了对方一眼,随后将手中茶杯落在案桌上,一本正经道:“说吧,这一叶盗贼是又掀起什么风浪了?”
舒曼摆正脸,道:“自李府被盗后就一直未曾现过身。”
“一直没现身?”陶苓略微思考,道:“这一叶盗贼从良了?”
舒曼反问:“你觉得可能吗?”
陶苓道:“那这李府是报官闹出动静了?”
舒曼摇了摇头:“李迁本人是绝对不敢报官,不过……眼下也由不得他了。”
陶苓打起精神:“怎么说?”
舒曼道:“因为李迁的夫人回来了。”
原先回娘家探亲的李夫人,自两日前突然回府,并且意外的在府中当场捉奸,那等场面有几个女人看了不疯的?
李夫人亦是如此。
大吵大闹惹得府门前围观了一群乌泱泱的看戏人,更有好心人直接去报了官,闹得李府的丑事满城皆知。
因在外偷情而被一叶盗贼寻了空隙,盗走了金银不说,如今又因为府中偷情而闹得满城皆知,想必李迁此刻,必然是羞愧到头都抬不起来了吧!
陶苓听着,连连拍手叫好。
所谓恶人自有恶报,这报应不就来了吗?
舒曼见状,只觉得自己跟这样一个没心没肺的人说人情世故,想必对方也是全然理解不了。是以,她裹紧睡衫,准备上楼补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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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师姐,出事了。”丁宝度从阁门外一路小跑进堂屋,额头细汗渗出,一口接着一口喘着粗气,愣是半天没顺过来。
陶苓见状不紧不慢道:“丁宝度啊丁宝度,我不是跟你说了吗?遇事不要急、不要躁,慢慢说。”
话末,递了杯茶水过去。
丁宝度接过水猛喝了一口,硬是将气顺平了些,而后道:“两位师姐,出事了,皓盛军要接手抓捕一叶盗贼了。”
“什么?”
陶苓坐不住了。
依丁宝度所言,自李夫人捉奸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后,李府竟意外的消沉安静了下来。人人都以为这位李夫人当是觉得家丑不可再外扬,便自觉将这份委屈忍下,谁知今日一早,李夫人投河自尽的消息就传遍大街小巷。
官家亲眷因为一叶盗贼而闹得家破人亡,这一利害关系很快就传进了宫里,传入了皇帝的耳中。
原先就对一叶盗贼有所耳闻的皇帝,考量着一叶盗贼所行之事的目的是救助苦难之人,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到了闹出官家人命的地步,也就容忍不了了。
时逸作为皓盛军将领领命抓捕,势头摆的很足。对于一叶盗贼的传闻,他听过不少,但多是噬之以鼻。于他而言,此等逆贼不过是狡诈圆滑,善于投机取巧,若是真刀真枪下,对方必然逃脱不了。
自领命后,皓盛军的士兵便占领了各个街道巷口,严查审问,甚至是挨家挨户严密搜查,闹得家家户户不得安稳。
这等架势,倒叫一旁看了半天的陶苓不禁嘲讽起来:“拿根鸡毛就当利箭,照这样查下去,一叶盗贼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这架势……确实有些过了。”舒曼一旁附和,随后反应过来问道,“你的意思是一叶盗贼已经不在城中了?”
“你不是蹲了几夜都没任何动静吗?”陶苓丢下这话,转身往另一条街上走去,“要一起去吃糕点吗?”
舒曼回道:“没兴趣。”
陶苓自顾来到百花铺子前,一眼就看到白蕊正在将糕点一个一个的摆放进盒子里,一脸的认真。
她弯了弯嘴角,大步朝着铺子里走去,还是一如既往的在摆放整齐的盒子里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
白蕊没有丝毫惊讶,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有些宠溺的重新拿了一块糕点摆放进盒子里。
“你最近很闲吗?总是往我这里跑。”
陶苓将最后一口糕点塞进嘴里,嚼了两口,道:“特别闲,往后可能会更闲了。”
“哦?”白蕊这才放下手中的活,抬头看去,“这话怎么说?”
陶苓将皓盛军抓捕一叶盗贼的事有声有色的说了出来,话尾忍不住吐槽了两句,就见白蕊笑道:“你们可真是冤家路窄啊!”
陶苓整个人丧丧的趴在白蕊肩头,无精打采道:“白蕊,日后可咋办啊?”
白蕊倒觉得这不过是件小事,伸手摸了摸肩头上的脑袋,后道:“苓儿,我有件事正好想跟你说……”她话未说完,就被铺子前的一道声音打断。
“何事也能困扰到陶姑娘了?”
20. 第二十章
一把青墨折扇缓缓合上,百花铺子前屹立着一道身影,高挑而挺阔。对方一身月白长衫搭着一件青绿绸纹的披风,五官端正明眸清风,手握一把折扇放置身前,看上去十分高贵清雅。
陶苓起身打量了一会,而后看向白蕊:“你方才要同我说什么?”
白蕊看了看铺子前的男子,又看了看陶苓,一如平日里待人客气的笑脸:“这事倒也不着急,你先处理好你自己的事吧!”
陶苓道:“我的事?什么事?”
“他是……”白蕊指了指铺子前的男子,后者见状冲她礼貌一笑。
白蕊显得有些腼腆了起来,来了郧国这么久,能让她甚觉不好意思的男子实在少数。
正当她想回之一笑时,视线所及被一张熟悉的面孔遮住。
“我不认识他,但是我好像又有点儿认识他。”陶苓凑近小声说道。
白蕊思绪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忙问:“什么叫不认识,又有点儿认识?你……你该不会……”
陶苓认真的点了点头,她好像又犯病了。
白蕊趁机瞟了一眼铺子前的男子,此人衣装打扮便显得十分贵气,绝非寻常家的公子。
“那你是觉得他身上哪点是你熟悉的?”
陶苓不假思索道:“他周身都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欠揍的气息,让我的拳头不禁痒了起来。”
白蕊听着一时无语,她多嘴问了这一句。
莫非是仇家?
随后她转念一想,对方先前那一句招呼声,怎么听着也不像是仇家找上门来的语气。
正当她多想时,铺子前的男子又开口了。
“这才几日没见,陶姑娘就忘了本王了?”
沈青翎用折扇挑开门帘,弯身进了铺子里。铺子不大,木架倒是摆的紧实,一排排的木架上落满了各式各样的糕点盒子。沈青翎一目而过,停在了陶苓眼前。
“本王”二字一出,陶苓瞬间明白自己的拳头为何会发痒,她没有理会对方,反而对着白蕊道:“改日得空再来寻你。”
随后,出了铺子。
“陶苓,为何见了本王却当作不认识?”
沈青翎一路跟着她出了百花铺子,路过王府马车时,一旁的屈青伸手拦住了陶苓的去路。
陶苓见状,这才转身道:“王爷,你找我何事?”
沈青翎道:“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陶苓道:“王爷闲时作乐,该去找苏小姐才是,御息阁中事务繁多,我可没空陪着王爷折腾。”
沈青翎一手撑开折扇摇了起来,一边靠近:“我可是听说了,前几日你被罚了阁规,想来近期是会比我还要闲的人。”
陶苓冷眼看着他,不说话了。
沈青翎看了一眼天空,晴空万里,是个赏花的好日子。
“四月桃花盛开,你陪我去赏赏花。”
马车沿着街道向南行驶,穿过几条清冷街市,停在了一处人迹鲜少的老宅前。老宅牌匾泛旧,几笔流畅的红体字迹格外显眼。
“桃苑。”
陶苓下车打量着这处立名为“桃苑”的宅院,倒是有几分兴致。
“这处桃苑是旧宅改建,由皇家命人细心栽培,平时多是用来供官商游赏玩乐的去处。”沈青翎立于她身后,简单的讲述着。
“不过今日,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沈青翎看着她,眸光深远,“敢进吗?”
陶苓对上这样一双充满着挑衅深意的眼睛,莫名有些定不住势头。不是因为对方身份,也不是因为自己探员的身份和这桃苑格格不入,那一闪而过的心慌就像微风拂过脸颊,好似感受到了,却又平静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她出于那莫名一闪的犹豫后,果断回道:“有何不敢!”说罢,便自顾往台阶上走去。
桃苑里的屋门窗璧全部被打穿,连成道儿种满了桃树,院落很大,加上五六间屋子,整体看上去这片桃林的规模并不小。
陶苓沿着开辟的石子小道往里走,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一道脚步声,她停下那脚步声便停,她走动那脚步声便也响起。
当她大致将桃苑逛了一圈后,准备抬脚往回走时,被沈青翎挡住了去路。
“里面还有没逛完的呢!”
陶苓略有些惊讶的回身看去,最里面是一排排种满的桃树,哪还有通往别处的道了?
奈何沈青翎不让道,她便顺着对方的意愿往里探探路。
当陶苓停在一排挤满的桃树前,准备质问沈青翎时,对方却弯着腰从两颗稍矮的桃树下钻了进去。
“你……”她话刚脱出口,就见那两颗桃树中伸出一只手来。
“我拉你进来。”
陶苓没想到,这密密丛丛的桃林里,竟然还暗藏着这样一方小小的天地。
以树藤编织悬挂的花顶,空中肆意飘扬的花瓣,树皮制成的秋千,还有遍地铺满的桃花和一张纯白如玉的茶桌。
这处小小的地方应是院里一角,不受砖瓦所困,沐浴阳光,感受春风。
陶苓本不是赏花心悦之人,却也被这一屋子的花香醉了心神。
“喜欢吗?”沈青翎微微弯腰凑近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陶苓点了点头,随后又嘴硬道:“还行。”
沈青翎一笑,转身来到圆桌旁坐下,拿起上面摆放的酒壶倒了两杯酒,自己端起一杯喝了一口。
“放松点,这里没有旁人,你自在就好。”
陶苓闻声,也来到圆桌前,拿起另一杯酒喝了:“嗯,还不错。”
说罢,她在沈青翎的注视下荡起了秋千。
随着她每次荡起,地上的花瓣也会层层扬起,漫天飞舞。
她看着眼前的情景,心中忍不住想:不知白蕊见了这番场景,会如何抓狂。
“你和那间糕点铺子的老板是旧相识?”
陶苓收起嘴角的笑意,转而谨慎的看着他:“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沈青翎道:“别紧张,我只是好奇你为何在她面前装作不认识我。”
陶苓一听,好奇问道:“孜申没有跟你说起关于我脸盲症的特性吗?”
沈青翎放下酒杯,摇了摇头。
陶苓抬脚用力点了一下地面,秋千荡的更高了。
她道:“我的脸盲症是短暂□□替,通俗来说,就是时好时坏,犯病的时候更容易忘记一些记忆浅薄的人。”
“所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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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个记忆浅薄的人?”沈青翎起身来到秋千旁,“现在回想,当时你在糕点铺里第一眼见到我时,确实显得有些迷茫。”
“王爷习惯就好。”陶苓闭眼靠在秋千上,竟有些困倦了。
秋千晃动的幅度慢慢小了,沈青翎站在一旁看着靠在秋千上的人儿,那道利眉柔软了许多,弯弯的垂在额间。
这张脸他看了多次,唯有此刻才让他感到心生怜惜。
“本王可不愿当那个记忆浅薄的人。”
陶苓睁眼时,四周已不见沈青翎的身影,她扒开那两颗稍矮的桃树钻了出去,就见一个陌生侍卫站在一旁。
“王爷有事先走了,特命属下在此护送姑娘回程。”
陶苓出了桃苑才发现,天色已然不早,便寻那侍卫要了匹马,趁着天黑前赶回阁中。
今夜,郧国城内十分平和安宁,有皓盛军士轮街把守,一贯的午后喧闹也提前消停,街道上难得无人逗留,家家户户早早熄灯安眠,就连舒曼也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的房中。
有了皓盛军这等架势,一叶盗贼即便再胆大包天也该收收手了,如此一来更是没有御息阁的事了。
陶苓躺在床上,双臂枕在头后,一时睡不着,脑中左思右想一阵后,就从一叶盗贼想到了今日那一眼撩心的桃苑圣地,一时心中暖意而升,心跳莫名的加快了。
她抽出一手捂着胸口,有些发愣的不知所措,就在她寻不出缘由时,屋门被敲响了。
“陶师姐,你睡了吗?”
听着声音有些陌生,陶苓思索片刻,起身坐在床边,道:“进来吧!”
屋门被推开,赵忆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陶师姐,这是我刚熬好的枣粥,清甜的,你尝尝。”
陶苓注意到对方腰间的挂佩,那是下阁位的腰牌。
“你没给舒曼送去?”
赵忆忙道:“送了的,不过舒师姐睡下了。”
陶苓“哦”了一声,起身来到圆桌旁坐下,拿起勺子喝了一口:“嗯,味道还行。”
得到满意的答复,赵忆局促的神情慢慢放松下来:“陶师姐,白天一直没见你在阁中,我还以为你是出任务去了。我听说今日城中到处都是皓盛军的人,一直担心你会不会和皓盛军的人起冲突。”
陶苓放下勺子,看向她:“今日我和舒曼的对话,你都偷听到了,对吗?”
赵忆连忙摇头:“怎么会?我不过是猜测……”
“我不在乎你有没有偷听。”陶苓道,“只是,我讨厌自作聪明的人。你想在我这套出有关一叶盗贼的消息,可你有没有想过,你有抓捕一叶盗贼的能力吗?”
赵忆脸色微微涨红,不是因为羞愧,而是因为被人挑破事实后的自尊和不甘。她低头道:“陶师姐资历深厚,非我这样的新晋探员可比的,我有自知之明,陶师姐大可不必如此贬低我。”
陶苓直言道:“我不是贬低你,而是看清了你。”
赵忆蓦地起身,浑身像被一张透明的丝网罩住,呼吸压抑到喉间哽住,她垂目掩色道:“陶师姐,我有些乏了,就先回房了。”
“等等。”陶苓见对方转身要走,抬手敲了敲面前的碗,“把这个端走。”
21. 第二十一章
自皇上将一叶盗贼的抓捕任务给到皓盛军后,时逸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没日没夜的城内城外搜寻。他不是没有想过一叶盗贼可能藏身于城外,甚至重点排查城外聚集的难民区里,仍旧没有盗贼的任何踪迹。
他不禁想,这一叶盗贼真就在郧国地界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吗?
今日,他再度前往难民区周边排查搜索,这边难民区地靠邻国边界,大多都是他国战乱流落而至,衣衫褴褛,依偎取暖。
时逸见一群难民里有不少半大的孩子,他们睁着一双透亮的眼睛,天真无暇的看着这些身披官甲的人,面上却没有惊恐害怕之色,反之是一脸的好奇。
时逸忍不住留心观察,他发现这些吃不饱的孩子们,手里却都握着一个小泥偶,与一身脏兮兮相比,那个泥偶倒显得格外崭新和精巧。他抬手招来了一个士兵,吩咐着对方去城里买些包子馒头,分给难民们。
搜寻了半日,仍是没有任何收获。时逸跨上马背,自行回了城中。
马步极快的奔跑在泥土小道上,刺眼的阳光迎面直照,眨眼间,眼前恍若闪过一道异样。他急忙勒停了马步,转身望去。
在他身后的草木丛里,显而易见的有一个人影在移动,对方身形单薄,脚步却很轻盈,周身游走在近一人高的草木间,丝毫不受阻碍。
时逸定睛一看,不做犹豫,调转马头追了过去。
马步声踢踏而至,草丛里的人影回头一看,黑巾遮面丝毫不乱,只是脚下的速度加快了许多。
“你速度再快,能快过我的马吗?一叶盗贼。”时逸紧追其后,同时抽策马背。
他听闻一叶盗贼许多传闻,却未真正与之较量一番,眼下,他终于寻到了机会。
很快,时逸便与对方并行,他拔出腰间的佩剑,朝着草丛之人挑去,就见那人脚步急停,后仰躲开剑锋攻击,同时翻身几步,拉开与时逸的距离。
时逸见对方不跑了,便勒停马,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外界总说你武艺高超,神出鬼没,今日我倒要看看,你有多神秘。”
话末,时逸再度挑起剑锋,朝着盗贼的脸上刺去。
他想看看,对方究竟长了一张怎样的脸,偷盗王室之事都敢做,却不敢以面示人。
几次剑头划过对方的脸庞,但都被对方巧妙的躲避了,时逸有些气急,将剑头往对方喉间探去,却在距离对方喉间一寸的距离停止不动。
他的手臂突然涌上一阵麻木绞痛之感。
他低头看去,自己的手臂上缠绕着一根银光闪闪的铁绳,绳索上的倒刺紧紧的陷在衣衫里,渗出了微微的血红。
他眉头紧锁:“锁钢绳!”
他的手臂被锁钢绳紧紧束缚,动弹不得,手中的剑也无力握紧,慢慢垂落在地。
对面遮面之人握着锁钢绳打量了时逸此刻的表情,喉间不禁出了几声低笑。随后,那人牵着一旁的马跨了上去,手中的锁钢绳拉扯着,时逸忍着疼痛被迫靠近马身。
“你难道要骑马牵着我吗?”
遮面人闻声眉眼挑动一下,时逸见状有些后怕。如果对方要这样牵着他走,不但他这条胳膊不保,叫皓盛军的士兵看见,他这领将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他正多想时,手臂上的紧束感消失,脚边一阵尘土飞扬,遮面之人驾着马走远了。
他托着手臂,看着远去的身影,耳尖微动,嘴边喃喃道:“原来是位女子。”
一叶盗贼是女子的消息,时逸第一时间告诉了沈青翎。他靠在沈府的锦榻上,由着医师替手臂上的伤口上药。
“还好只是伤了皮肉,休养几日便可。”沈青翎坐在一旁,不省心的看着他:“你接皇命抓捕一叶盗贼,也要分清时局应对,荒郊野外,又是孤身一人,何故与对方硬碰硬。”
时逸道:“我出身武将,怎能屈服害怕一个盗贼?况且对方还是一个女子。”
沈青翎道:“一个女子,你不也栽了对方两次道了?”
说到这,时逸一时竟无言以对。
沈青翎道:“不过此行总归是有收获,以往总是习惯性的认为一叶盗贼是个阴险狡诈的男子,如今细想,对方之所以能够轻易脱身,想来便是我们疏忽于这点上。”
时逸套上衣袖,系上衣带:“你接下来打算如何应对?”
“我?”沈青翎道:“此事皇上已经交由你来处理,我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时逸呵了一声:“当初不知道是谁被一叶盗贼气得直跺脚,也不知道是谁口口声声势必要活捉一叶盗贼……嘶——”
沈青翎一个药瓶子丢了过去,正巧砸在时逸受伤的位置。
时逸捂着手臂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沈青翎哼了一声:“跟你还需以君子相称吗?”
二人相视一笑,屋外屈青这时来报:“王爷,苏小姐在门外候着,说要见王爷。”
沈青翎收起笑意:“她来找我做什么?”
屈青道:“属下问了,但苏小姐不愿说。”
沈青翎道:“你同她说,本王不在府。”
“等一下。”时逸道,“你如今跟苏丝丝有名义上的男女情意关系,怎能将她拒之门外呢!”
沈青翎道:“难道要我日日与她相约?你十分清楚,我心意不在她,我和她不过做戏罢了。”
时逸道:“我自是明白,但你眼下需要她这颗棋子,既然用了,就要好好用到位。我可听说了,近期朝堂有风动,邻国使团即将入郧国拜见,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时逸的提醒,让沈青翎清楚自己的时局,他思虑片刻,对着屋外道:“屈青,让苏小姐去前厅等着。”
屈青应声,又听屋里的声音响起。
“安排好苏小姐后,去御息阁替本王带句话。”
雕楼小阁上,沈青翎站在围栏边看着远处日渐下沉的太阳,橙光照耀在他的脸庞上,如覆盖的一层金箔,亮闪闪的,又格外的柔和。
沈青翎的五官端正,有种文人雅士的气质,不笑时淡漠的让人不敢靠近,可但凡脸上有了笑意,整个人便风趣多了。
苏丝丝坐在圆桌旁支着下巴,盯着围栏旁的身影。她自小便被沈青翎所吸引,喜欢他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甚至是他身上淡淡的木香,她都喜爱极了。
她也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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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过自己为什么如此喜欢沈青翎,明明沈青翎大她十岁,可她就是喜欢,从第一眼就深深的喜欢上了。
她从圆桌旁起身,来到沈青翎身边,抬手挽住了对方的手臂,偏头靠在对方的肩头上:“能和王爷一起赏日落,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沈青翎腰身挺直,目光仍旧追随着远处的天际,淡淡道:“你能喜欢就好。”
苏丝丝一听,心里甜的好似灌了蜜糖,挽着手臂的手也缠紧了些。
两人这样亲密的站姿不过片刻,身后便传来了脚踏楼阶的声音,待苏丝丝转头看去,眼睛陡然睁得圆溜。
“你……你怎么来了?”
陶苓脚步轻盈的登上楼阁,一眼便看见紧挨着站在一起的二人。男子她不用猜也知道是沈青翎,可那女子,她虽一时认不出,但心里也猜了个七八。
沈青翎转过身来,道:“是我让她来的。”话末,他抽出手臂,来到陶苓身前,看着她。
“本王怕有歹人妄想伤害我,所以请了陶姑娘前来护我周全。”
“王爷,这哪有什么歹人啊!”苏丝丝不满道:“王爷和我相约,却叫了旁人作陪,哪有这样的事啊!”
沈青翎一本正经道:“苏丝丝,本王身份与常人不同,想要加害本王的人太多了,你若是不能理解也莫要添乱,若是你觉得今日无兴致,我立刻安排人送你回府。”
苏丝丝闷声道:“我才不要回去。”
沈青翎不再搭理她了,反而看向陶苓:“你今日这身倒是挺好看的。”
短短几个字,入了陶苓耳朵,却有了不一样的情绪。今日的她不再是一身深色衣装,而是换了一件淡黄的束腰裙衫,裙摆处点缀着几只刺绣的蝴蝶,添了几分灵动俏皮。
陶苓有些别扭的站在原地,她清楚自己的姿色尚可,可让沈青翎这么一夸,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传话的人说今日不便穿黑衣,所以我就换了身衣装。”
沈青翎“嗯”了一声:“穿黑衣看日落晚霞,多煞风景啊!”
陶苓道:“所以,你叫我过来,就只是看晚霞?”
沈青翎:“不然呢?”
陶苓真想撬开沈青翎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怎么会有人这般无聊?
“你到这边来。”沈青翎说着,伸手抓住了陶苓的手腕。原先陶苓还有些固执的不肯挪步,奈何沈青翎比她更执着不肯放手,她也就罢了。
“在这里看,是不是视野更加的广阔些。”沈青翎将她带到楼阁的围栏处,一同眺望着远方。
这栋雕楼位于临盛道的后方,俯瞰而下,一排排富丽堂皇的宅院尽头,是染透了半边天的橘红霞光。
陶苓来了郧国这些时日,确实鲜少见过这番磅礴情景下的落日夕阳。
“确实挺好看的。”
沈青翎看着她嘴角的弧度,眼里渐渐染上笑意。二人并排看着远方,谁也没在说话,可二人之间的氛围却十分的恬静。
在他们身后,一直被遗忘的苏丝丝怨恼的盯着那道娇瘦的身影,眼底的恨意肆意生长。
明明站在王爷身边的人,本该是她才对啊!
22. 第二十二章
直到最后一点霞光被夜色吞噬,陶苓这才回过神来。四周黑夜笼罩,繁星点点的夜空下,安乐街上的灯火陆续点亮,蜿蜒起伏。
“走吧,下去逛逛。”
沈青翎丢下这话,转身看向身后圆桌旁的苏丝丝:“苏小姐要一同去吗?”
苏丝丝站直身子:“自然。”
沈青翎似乎早就料到这样的回答,他回头看了一眼陶苓,等着对方先下楼。
陶苓不作多想,率先下了楼。
“苏小姐。”
苏丝丝正欲下楼,闻声立刻停了下来。
沈青翎走近,道:“我听时逸说,今日一叶盗贼又现身了,行踪似乎是在侯府周边发现的,眼下夜深了,你确定不回去看看吗?”
苏丝丝听后面色紧张了起来,上次她便是在深夜被一叶盗贼钻了空子,盗了她那么多值钱的宝贝,万一今夜那贼人死性不改,继续潜入她的闺房……
想到此处,苏丝丝面色惊变:“王爷,你得帮帮我啊,侯府那些废物压根防不住一叶盗贼的。”
沈青翎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头,安慰道:“你放心,我怎可丢下你不管,我早就安排了屈青守在侯府门外,只不过女儿家的闺房,还得需要你自己去守着。”
苏丝丝忧虑的点了点头:“多谢王爷思虑周全。”
沈青翎道:“你我之间不必客气。”
陶苓在楼下等了一会,就见苏丝丝急匆匆的上了一辆马车走远了,沈青翎不急不忙的从楼梯处走来,步履轻盈到让人以为他是有什么高兴事。
“她怎么走了?”陶苓问道。
“不知道啊!可能是有什么急事吧!别管她了,我看这街市热闹正盛,我们得好好逛逛。”
沈青翎带着陶苓去了好几处人多的摊位前凑热闹,有些陶苓见过并不觉得新奇,有些倒是头一次见,甚觉有些意思。
投了箭壶,点了花灯,捏了泥俑,看了杂耍……玩的尽兴,吃的也开心。
逛到临街上,陶苓觉得熟悉,目光四处寻找,看到了一处画坊。
“那不是戚老板的画坊吗?”
沈青翎顺着视线看去,随后调转了方向。
陶苓不解:“你不去打个招呼吗?”
沈青翎道:“不去。”
陶苓道:“为什么?你跟她关系不是很好吗?”
沈青翎道:“关系好就要去吗?再说了,我现在可是在陪你,怎好意思丢下你去找别的女人。”
陶苓有些惊讶,毕竟有关沈青翎的风言风语太多,总结而出就是美酒美人常伴身侧,可眼下他竟然要丢下美人,只为陪着自己无聊闲逛?
“我倒是无所谓,看着时辰也该回去了,你还是去看看戚老板吧!上次酒馆不欢而散,她应该挺想见到你的。”
“可我不想见她。”沈青翎面色一冷,突然认真道:“怎么?你不想见到我吗?”
陶苓道:“倒是没有……”
“那就行了。”沈青翎目光变得柔和,“带你去个地方,你一定会喜欢的。”
两人摸黑穿过一个巷子,来到一条没什么人的街道上,街面铺子紧闭无光,唯有街尾处的一个酒馆尚且点着灯笼。
陶苓走近些,发现酒馆门前靠着一个人,约莫五十岁左右,只是她看着酒馆的门头布置,觉得眼熟。
沈青翎自觉提醒着:“还记得我上次带你来喝过酒吗?这是许掌柜。”
陶苓立刻反应过来,道:“当然记得,许掌柜酿的酒实在是一品难忘。”
许掌柜笑道:“姑娘真是抬举我了,姑娘喜欢喝,随时过来找我,管够。”
沈青翎一旁道:“那可不行,她若是嘴馋了,得先来找我。”
许掌柜一脸明白,道:“王爷说的是,姑娘若是想喝酒了,让王爷陪着你来。”
陶苓扯了扯嘴角应付一笑。
此时酒馆里没有一位留客,许掌柜换了门前的牌子,掩上一边木门,带着沈青翎二人往里屋走去。
“前些日子酿的桃花酿眼下只剩一坛了,王爷若是不着急,可再等上几日,有三坛子的花酿已经发酵,而且这次酿出的香味会更浓郁些。”
许掌柜打开一个酒缸的盖子,一股说不上的奇怪味道扑鼻而来,熏得陶苓直挥手掩鼻。
沈青翎低头凑近闻了闻:“确实,这次的酒香味发酵的很重。”
许掌柜笑道:“多亏王爷提供的原料,这次的桃花也很新鲜,您看,这上面飘起的一层乌紫浆液都是花蜜。”
沈青翎满意的看了一眼,随后看向离自己有几步远的陶苓:“站那么远干嘛,过来看看你的酒。”
“我的酒?”陶苓皱着眉头,掩着鼻子走近,“这酒你要送给我?”
沈青翎道:“对啊,喜欢吗?”
“不喜欢。”陶苓嫌弃的看了他一眼,撇过头看向别处。
沈青翎见状将她掩鼻的手按下,解释道:“你闻到的气味是刚发酵出的酒糟味和花蜜味,等一段时日的陈酿,味道可比你上次喝的要浓香许多。”
陶苓光听着就忍不住干呕一声,连忙拿另一只手捂着嘴:“你意思是……我上次喝的就是这玩意?这哪是花蜜的味道,这纯粹是烂掉的臭味,呕——”
许掌柜在一旁看着忍不住道:“姑娘,这些可都是上好的原料,这是发酵产酒的必经过程啊!”
陶苓自然理解不了这些,沈青翎也不再多言,而是拉着她的手将她往自己身边拽了拽。随后,在没有经过陶苓同意的情况下,趁她不备,竟然将她的手塞进了那坛乌黑黏稠的酒缸里。
“啊!”
陶苓猛的一惊,想挣脱抽出手来,却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了。
“你——你干什么!”陶苓瞪眼看着沈青翎。
“酿酒啊!”沈青翎跟个没事人一样,“用手揉搓这些花瓣,会加速发酵的过程,你也能尽早喝到这些酒。”
陶苓仍旧挣扎着:“可我现在不想喝了,你赶紧放开。”
沈青翎:“不放。”
陶苓:“你放开!”
“不放。”
一旁许掌柜看在眼里,嘴角含笑的劝道:“姑娘,你就应着王爷的意思吧,不然我这小店今夜怕是闭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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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了。”
陶苓仍旧试图挣扎着,但是握着她的那只手力气很大、很紧,甚至有些微微的痛感。
“行行行、你放开,我自己来搓。”陶苓泄了气,还是选择顺从沈青翎。
“你不会,我教你。”
见陶苓安稳的坐下来,沈青翎手上的力道轻了许多。他将陶苓的手握在手中,带着她的手一点一点的将那些碎末花瓣放在手中揉搓。
陶苓盯着手上那些碎物,脸上神情痛苦。
“等你闻习惯了,就不觉得难闻了。”
沈青翎的声音响在耳边,陶苓能感觉到有微微热气喷在脸颊上,但她不敢回头。
冰凉的花瓣在指间游荡,陶苓却觉得双手越发炙热,她看着那双覆盖在她手背上的手,指骨修长白净,好看极了。
自从误打误撞的和沈青翎结了羁绊,陶苓从没有认真细看过对方。一是她觉得沈青翎浪荡放纵,实乃噬之以鼻。二来,虽然对方总是一脸笑意,但她总能看出其肉里藏刀,实为伪善,更有一股从内心涌上来的熟悉感,就好像她曾经也这般讨厌过他似的。
回到自己的屋子里,陶苓闭上眼,脑海里依旧是一缸乌黑黑且无法言说的黏物,只是此刻,她竟没有先前那般的排斥,而是在回味着手指泡在里面的触感,温度。
这一夜,陶苓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自己九岁时,因为贪吃树上的果子,一个人闷声爬到树干高处,努力的去够那颗果子。就在她因够到果子而开心时,有人丢了一颗石子过来,好巧不巧的将她手中的果子砸了出去。
为了抓住果子,她顾不上自己仍旧位于高处,也顾不上脚下微动的河水,更顾不及丝毫不懂水性的自己,将要面临的危险。
她为了那个果子,掉进了河里。
她挣扎着、无助着,鼻间喉间全是涌进的河水,将她一点点往河底拖去。呛水间,她听到有人在说话,她虽听不清,但她一定知道,就是岸上说话的那个人,故意砸掉了她的果子,使她遭受到如此险境。
所以,她非常讨厌他,她一定不要他好过。
第二日,陶苓被告知,沈青翎要她继续跟着许掌柜学酿酒,并且还下了一道指令:必须喝到她亲自酿的酒。
为此,陶苓虽是满嘴不情愿,却也还是乖乖的去了。
事实上,对于酿酒,她还是有点兴趣的。其次,现如今皓盛军暂时接管一叶盗贼的搜捕,阁中也无旁事能使唤上她,再加上她也不太想整日里待在阁中,出来就当是散散心。
和许掌柜的这一日,陶苓自认为相处的还算舒心,除了书上那一尘不变的刻板理论,其余有关于酿酒的说道,她还是很乐意听的。
直到天黑,陶苓才从酒馆出门,沿着街道往御息阁的方向走去。
御息阁位于城西区,途径一片林区。林区是官家栽植,日常有人照料,所以地面上的枯叶都只是零星散落。
陶苓沿着小道走,却觉得这林中与往日有些不同,四周地面干净无一片树叶,而在林子深处,却堆放了一小堆的树叶。
那该不会是个陷阱吧?
23. 第二十三章
这想法刚冒出,她不禁摇头:什么样的蠢人,会把陷阱做的这么明显?
她转身准备继续沿着小道回去,身后却传来一道夹风细小的声音。
一根银针划破黑夜,带着一晃而过的光芒,从陶苓的肩处划过。
陶苓回身站稳,神色立刻谨慎起来。她看向银针飞来的方向,漆黑一片的林中有树叶晃动,露出星点月色光点,几颗簇拥在一起的枝干上,立着一道身影。
对方一身黑衣黑巾,与黑夜融为一体,若非谨慎细微之人,实难察觉。
只是,陶苓瞧着对方那一身的装扮实在眼熟。
来不及等她细想,三根银针破风朝她飞来,陶苓转身踩在离她最近的树桩上,沿着树桩轻步攀上,后用力点足,翻身借力朝黑影的方向奔去。
三根银针分毫不差的落在陶苓身后的树桩上,黑影见状立刻从枝干上跳跃奔走,一边奔跑一边往身后狂撒银针。
黑影的脚力有些厚重,奔跑时总会乱了步法,再加上陶苓的步履轻快,躲避及时,很快就拉近了二人间的距离。
“尔等无能之辈,也敢模仿一叶盗贼出来胡作非为?”
陶苓步势逼紧,黑衣人听得她这句话,扔出的银针也毫无章法,慌忙之下,更是脚步错乱,狠狠摔了个跟头。
陶苓见状停下了脚步,有些好笑的看着对方:“你主家是何人?怎会派你这样的人来与我周旋。”
黑衣人慌张爬起来,有些局促的四下看了看,就在陶苓准备要揭下对方黑巾时,黑衣人再度跑开了。
陶苓见状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她不打算跟对方玩猫捉老鼠的戏码,她追过去时,黑衣人正站在那一堆树叶旁边等着她。
陶苓知晓对方一定设了陷阱等着自己,她看了看那一堆树叶,不禁觉得这未免也太儿戏了。
“你当真认为我这般愚蠢吗?”
她步履从容走了过去,却见黑衣人挑衅:“你不是一直想抓到我吗?”
陶苓笑着摇摇头:“我想抓的是一叶盗贼,很显然你不是,并且你和一叶盗贼相比,显得非常拙劣。”
黑衣人哈哈大笑了两声,陶苓纳闷对方有何自信能笑得出来,当下脚底有东西抽动滑落,悬空的感觉自脚底窜起,一个不稳,她掉进了一个深坑里。
“哈哈哈……说我拙劣,眼下,你先顾好你自己的小命吧!”
一张粗绳大网罩在洞口,四周用铁钉固定着。
陶苓冷静道:“你想用这张网来困住我?我与你有何仇怨?”
黑衣人蹲下来,道:“你我之间无仇无怨,只不过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有人想让你不好过。不过你放心,对方只是让你吃吃苦头,饿个两天,待时日到了,我自会放你出来。”
陶苓道:“如此,我还得谢谢那人的不杀之恩了?”
黑衣人束紧绳网,解释道:“这张网既是困住你,也是防狼的。听说近来城外总有饿狼四蹿,你若是怕了,就躲在角落,别发出声音。”
黑衣人将一切弄妥当后,再度看了一眼洞口里的人,甚觉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随后不敢耽搁太久,他便离开了。
沈青翎从宫里回来后便被苏候请去赴宴,说是近日又寻得一块玉瓷十分罕见,请王爷一同赏鉴,实则却是暗自为自己的女儿拉线牵绳,只是侯府颜面居上,沈青翎也不好推辞。
晚宴正是浓盛时,苏丝丝来了兴致,自荐要献舞一支,沈青翎硬着头皮附和,目光却只停留在那青透纯白的玉瓷上。
这个瓷器干净透亮,想来她见了或许会喜欢吧?
“王爷。”
屈青从偏道来到沈青翎身边低语几句,沈青翎的面色立刻严肃了起来。
他起身打断了苏丝丝的舞步,道:“苏候,本王府中出了些差错,现下要立刻回去处理一下,这酒宴就等改日本王再与侯爷续上。”
说罢,他便急匆匆的走了。
王府马车上,沈青翎冷面看着一晃而过的屋宅,问道:“何时发现不见了?”
屈青道:“子时初刻,御音阁的人久不见陶姑娘回来,这才来禀告属下。”
沈青翎长吸一口气:“眼下已近寅时,整整过去了两个时辰了。”
屈青安慰道:“王爷,陶姑娘身手不凡,一定不会有事的。”
沈青翎眼光黯淡:“但愿。”
自沈青翎知晓陶苓踪迹消失后,便出动了身边很多暗卫寻找,不过片刻,便有人带来了消息。
城西林中发现了一匹受伤的野狼,匍匐挣扎。
沈青翎赶到时,用于隐蔽的绳网枯叶散落一旁,显露在他眼前的是一个约莫一丈六尺深的大坑,坑里无人,仅有散落的几片枯叶,和几点腥红发黑的血渍。
沈青翎瞳孔微颤着盯着那处腥红,声音越发寒冷:“怎么回事?”
屈青道:“手下的人找到这里时就是这番场景,狼是重伤倒地,坑口和坑底的血应该不是陶姑娘的。”
“找。”
“是。”屈青立刻吩咐下去。
沈青翎站在坑口旁,神色凝重的深吸了口气。
他清楚作为御息阁里训练出来的上阁位,绝不会栽倒在一个畜牲口中。但,他就是莫名的担忧起来,莫名的害怕,她会不会受了伤。
百花铺子的后屋,一盏烛火微微亮着,白蕊将一把细长的匕首放在火焰上烘烤着,另一只手将一瓶药粉倒入碗中,搅匀。
另一侧,陶苓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在她的脚边落了几块染红的碎布,而她的右手手腕处几颗清晰的牙印撕咬伤痕触目惊心。
“有点渴……”陶苓睁开眼看向桌边的人,有些撒娇示弱的笑了笑。
白蕊闻声拿着匕首走过来,将她手腕握在手中,细细看着:“忍着,伤口里有细沙和狼毛,得挑干净。”
陶苓任由对方摆布,手腕上的痛感被灼热感覆盖,竟觉得没那么疼了。
白蕊心细手巧,很快就将伤口处理干净,包扎伤口的时候陶苓嫌弃她纱布裹得太丑了,自己又将纱布拆了,只将伤口处的一小块地方遮盖住,便捋下了衣袖。
白蕊清楚她这么做的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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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只道:“你们阁主心大,未必会发现你受了伤,何必多此一举呢!”
陶苓道:“他没发现自是最好,倘若要是发现了,我竟因为一匹狼就是伤成这样,往后我还怎么在御息阁里混了?”
白蕊摇摇头:“真搞不明白你,那御息阁有什么好留恋的。”
陶苓凑近道:“那你为何一直待在郧国不愿离开?”
白蕊一时噎语,随后道:“我是为了你才在这待着的,你一人在这我不放心。”
“哦?是吗?”陶苓半信半疑,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衫上的土渍,准备着回阁里。
白蕊拉住了她:“苓儿,往后不要做这样让自己受伤的事了,不然我真不好跟你哥交代。”
提到自己的哥哥,陶苓神色突然紧张起来,算算日子,也该差不多了。
“我哥他……找来了?”
白蕊点了点头,不再多说,而是递了杯茶给她。
从百花铺子出来,天气已经半亮,街市上有菜贩开始寻找合适的摊位,蒸包子的摊位前热气腾腾。折腾了一夜,陶苓有些饿了,来到摊位前,要了两个肉包。
包子热乎着,陶苓吹了几口,正要大口咬下去的时候,握着包子的手腕被人用力握紧,疼痛感瞬间袭来,痛的她没拿住包子,眼看着包子一路滚远了。
“你干什么!”陶苓有些生气的看过去,下一刻便被人拉进怀中,紧紧的抱着。
这人身上有淡淡的木香,还有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
“你可算是让我一通好找啊!”
沈青翎一颗心总算是安定了,他松开双臂,将怀中的人与自己拉开一臂距离,然后上下打量一番。
“没有受伤吧?”
陶苓慢慢的将右手背在身后,轻松道:“我是御息阁里最厉害的刺探员,我怎么可能受伤。”
“最好是。”沈青翎看着她,“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谁干的?”
陶苓道:“不知道。”
沈青翎:“不知道?”
陶苓道:“嗯,那人蒙着面,装扮上很像一叶盗贼,但他一定不是。”
沈青翎问:“你为何这般肯定?”
陶苓道:“我和一叶盗贼交过手,深知对方的功力,昨夜那人,一定不是。”
沈青翎仍面色沉沉,他盯着陶苓看了好一会儿,看得陶苓有些不自然,撇开了视线。
“往后见了一叶盗贼,量力而行。”他叮嘱道。
“为何?”陶苓道:“我的职责就是抓捕一叶盗贼,我自然要全力以赴。”
沈青翎见她这般执着也不再多说些什么,反倒留意到她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你手怎么了?”
陶苓将右手在身侧甩了甩:“没事啊!”
沈青翎有些气不过的用手弹了一下陶苓的额头:“走吧!”
陶苓问:“去哪?”
沈青翎面色柔和了许多:“带你去吃点好吃的。”
陶苓跟在身侧:“有肉吗?”
沈青翎嘴角含笑,无奈道:“有。”
24. 第二十四章
城西林中一处茂密的草木丛旁,苏丝丝紧张的盯着不远处大坑周围排查的侍卫,手中的锦帕攥紧在手心,一颗心惶恐的跳动着。
“怎么办?王爷是不是已经知道是我指使的了?王爷若是知道了,会不会很生气,会不会再也不理我了。”
一旁的婢女安慰道:“小姐,你是侯府贵女,就算王爷知道了,看在侯爷的面子上,也不会真的跟小姐置气的,何况现在不是还没出不好的消息吗?就算出了事也是那刺客的责任,是他没有好好排查附近的野狼啊!”
“对、对、我可没有安排狼,我只是小小惩罚她一下,谁知道会跑出来一只狼呢!要怪就怪那女人运气不好。”
苏丝丝有些后怕的自我安抚着,随后想到一个人:“昨夜请的打手可都安顿好了?他可万万不能被王爷找到啊!”
……
城郊一处凉亭内,沈青翎执笔练字,专注而雅静。于他身侧,屈青合手而立,看着凉亭外一处的木架上,神色淡淡。
已是四月半的天气,日头高照下,人总是微微有些浮躁。沈青翎居于凉亭下已有一个时辰,可他却不燥不闷,笔墨间似乎很是享受。
满满一张字墨铺成,沈青翎这才放下笔,欣赏一番后将纸张递给屈青:“继续。”
屈青授意,立刻将纸张团成一个圆球,朝着凉亭外走去。
距凉亭十步远的地方,放置着一个刑架。说是刑架,不过是几根随地捡来的木头棍子,三两一捆,便将一个黑衣男子牢牢的绑在其中,动弹不得。
屈青走近时,那男子眼神惊恐,却因为嘴里塞满了纸团而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屈青二话没说,直接将手中的纸团塞进黑衣男子的嘴中,纵使黑衣男子已经口流血水,发出“呜呜”的求饶声,屈青仍旧不留余力的将纸团用力的塞进去。
真的不能再塞了,真的要憋死了……
黑衣男子拼命摇着头,嗓子眼里哽噎着想要吐出来,却浑然无力。他用着满是泪花的眼睛看向面前的侍卫,只希望对方能懂他的意思。
屈青冷眼看着他,好半天才开口:“愿意说了?”
黑衣男子猛然点头。
屈青转身去到凉亭里,随后便跟着沈青翎一同来到刑架前。
“本王听手下的人说,你愿意说出指使你的人是谁?”
黑衣男子不停的点头,唯恐眼前的这位王爷不愿轻易放过自己。
沈青翎偏头示意,一旁屈青将黑衣男子口中的纸团尽数扣了出来。
嗓子眼里让人窒息的东西没了,黑衣男子大口喘着粗气,随后面色痛苦的求饶道:“王爷,您就大发善心饶了小人这一次吧,看在小人曾为您效力的份上,您大人有大量……”
“打住。”沈青翎抬手制止道:“你说起这事,本王倒想起了那日你信誓旦旦说,一定能替本王抓住一叶盗贼,可结果却是你给本王惹了一身麻烦。这新仇加旧怨,本王是得好好想想,该如何从你身上讨回。”
黑衣男子一听,急忙道:“王爷,真是误会啊!小人也没想到,这次会伤到王爷的人,那雇主也没说明白,我这……我也不知道啊!”
沈青翎道:“废话就不必多说了,眼下你只需告诉本王,是谁雇的你。”
黑衣男子老实道:“是一个富家女子。”
沈青翎盯着他:“没了?”
黑衣男子摇摇头:“没了。”
沈青翎转身道:“来人,继续用刑。”
“别啊别啊——王爷。”黑衣男子苦着脸道,“小人是真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当时她是蒙着面来的,我看着她的衣料奢华,是大户人家所用……对了,她身边的婢女好像受了风寒,声音有些哑了。”
沈青翎沉思了一下,又问:“那女子可有对你说了什么?”
黑衣男子道:“自然是留了话,她让我不要闹出人命,事情办完后赶紧离开郧国避上一段时日。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走成,就被王爷您给抓来了。”
沈青翎略带嫌弃的看了黑衣男子一眼,随后转身离开。黑衣男子见状连忙喊道:“王爷,求王爷放过小人一命吧!小人定当唯王爷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啊!王爷!”
沈青翎继续朝着马车的方向走去,只道:“本王不需要你,滚吧!”
“多谢王爷开恩啊!”
王府的马车沿着街道驶入临盛道,穿过几处宅院后,停在了苏府门前。
苏府门院紧闭,不见门房守卫。
沈青翎冷哼一声:“这是做了亏心事,自觉躲起来了。”
屈青道:“王爷,苏府还进吗?”
“不进了。”沈青翎放下车窗帘子,“苏候今日进宫去了,有些事,还得当着侯爷面说清楚比较好。”
第二日,散朝后。
沈青翎率先立于殿外等候,见苏候面色红润的出来,当下与之交言。
“苏侯爷,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呢?”
苏候见状连忙示礼:“嘿嘿,王爷见笑了。方才李大人正同老臣贺道小女与王爷的好事将成,我这不是高兴嘛!”
“哦?李大人还有闲情管这事?”沈青翎道。
李迁陪笑道:“如今城中到处都在说王爷和苏小姐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下官想不知道都不行了。”
沈青翎道:“那倒是本王的这些流言蜚语给李大人添麻烦了。”
“下官绝无此意……嗯?流言?”李迁茫然抬头,看了看王爷,又看向了苏候。
苏候亦是茫然:“王爷这话何意?你与小女难道……没有男女之意?”
沈青翎微笑道:“我尊侯爷之面,待苏小姐不过兄妹的情谊,又何来男女之情。”
苏候道:“那为何传出你与小女同寝……畅谈一夜?”
沈青翎面色不动道:“都说是传言了,实话说,那夜苏小姐并未同本王在一起。”
“那她……”苏候立刻止住口,遣开李迁后,再度小声问道:“那夜王爷和小女到底是什么情况?”
沈青翎也压低声音:“实不相瞒,那夜苏小姐其实是被一叶盗贼掳走了,被丢在皓盛军营外的板车上,是皓盛军的时将军通知了本王,本王这才将苏小姐送回了府上。”
苏侯愤愤道:“岂有此理,这一叶盗贼实在是太猖狂了。”
沈青翎道:“苏候爱女心切,好在苏小姐无碍,只是经此一遭名声有辱,本王也实属无奈之举。”
苏候闻言抱手一礼:“小女让王爷操心了。”
沈青翎连忙抬手扶住:“苏候此言便见外了,本王与侯爷相交甚好,于苏小姐以妹妹相待,岂能坐视不管?只是……唉!”
苏候忙道:“王爷何故叹气?”
沈青翎突然严肃道:“苏候啊,本王自认为行事足够严谨,于苏小姐而言也是给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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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面,可本王实在是没有想到,苏小姐平日里的任性妄为竟然敢耍到本王的头上。”
苏候茫然不解道:“王爷此话何意啊?丝丝她……”
“她竟然敢伤了本王的人。”
……
因着手腕处的伤情,陶苓今日没有去许掌柜的店里学习酿酒,反而是折道拐去了百花铺子前,将白蕊骗出来蹭了一顿饭。
长奉楼眼高于顶,寻常百姓连一张桌位都十分难订到,陶苓去过多次,却从来没有享受过一次,她也想尝尝,这家酒楼到底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白蕊虽是经营着一家小小的糕点铺子,但贵在其生意火爆,名气响亮。是以,陶苓蹭着她的脸面,订了张堂内小桌,问题不大。
若说长奉楼金玉其内,毫不夸张。陶苓坐在靠窗的位置,既能眼宽外街的车水马龙,也能欣赏大堂内的妙舞清歌,灯火辉煌。
“这长奉楼的菜式看着不错,但要论味道,还是差点火候。”白蕊看着对面没动几下筷子的人,有些不悦道:“你把我诓来,却不动筷,究竟想干嘛?”
陶苓目光打量着大堂内的各个角落,直到目光锁定在一人身上,当下握着酒杯离开了桌位。
“哎、你去哪儿?”
白蕊看着她直奔向大堂内的圆台处,随后搭上一个女子的肩上,客套起来。
“胡……幺儿?没想到白日里也能碰见你。”
胡幺儿回过头来,先是一脸茫然,随后笑开了颜:“这位姑娘不是王爷身边的人嘛!今儿一个人来?王爷没来吗?”
“王爷公务忙,托我过来订个雅间。”陶苓套近乎道,“幺儿姐可得给王爷个面子啊!”
“那是自然。”胡幺儿道,“只要王爷肯来,我这儿一定留间最好的上房给王爷,姑娘放心。”
陶苓满意的点点头:“那自是好极了。”
二人又客套两句,陶苓这才姗姗回到桌位前。
白蕊看着她:“你把我拉来,就是这个目的?”
陶苓笑了笑,没吭声。她拿起筷子夹了几口菜,一边嚼着一边含糊道:“这不是挺好吃的嘛!”
白蕊不以为然:“你如今是越发好养活了。”
吃饱喝足后,陶苓来到临湖的小道溜达,欣赏着柳树拂堤,一簇簇的倒挂于湖面上,牵起一阵阵涟漪。
春日的湖面波光粼粼,陶苓坐在石岸边,摘了两条柳枝缠绕成一个翠绿绿的头花,想要套在白蕊的头上,却遭到对方强烈反抗。
“都多大了,你还来这么幼稚?”
“这不挺好看的嘛,哪幼稚了?你就戴一下给我看看嘛!”
“不要,你快拿下来。”
“就戴一下,我特意给你编的。”
两人拉扯了一会,身后突然人声躁动了起来。
陶苓闻声停下手中的动作,爬起来朝着远处看了看。只见远处乌泱泱的人群里,一队外域打扮的人马正缓缓而至,朝着内街走去。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他们多是惊讶于马鞍上镶嵌的宝石,或是马车上的金箔渡边,以及随行婢女人人脖颈上的琉璃项圈。
白蕊惦着脚尖探头望去,在看清为首马背上坐着的人时,面上是说不出的惊讶。她转头看向身边的人,却发现身边早已空荡荡的。
似乎是早已习以为常,她叹了一口气,随手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头花,戴在头上匆忙离开了。
25. 第二十五章
当晚,沈青翎在时逸一脸不可置信下,气定神闲的喝着手中的茶。
“你就这么跟苏候挑明,我们先前筹谋的计划不全都白费了吗?”
时逸气不打一处来,他心知沈青翎一贯随心所欲,可大事面前总该收收性子吧?
“纱羽国的使臣明日便会入宫觐见,到时候一定会提及和亲之事,你就算是任性,也好歹等明日过去再说。眼下没了侯府当作挡箭牌,我看你明日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沈青翎道:“笑得出笑不出,我都忍不了苏丝丝了。”
时逸道:“你都忍了那么久了,再多忍这一日两日的,很难吗?比起你下半辈子入赘他国做个受人摆布的王爷,这点憋屈还能叫事吗?”
沈青翎落下杯子,眼神冷了几分:“苏丝丝敢动我的人,我必然不会让她称心,眼下不过是毁她几分清白,已经算是给足侯府脸面了。”
时逸清楚沈青翎的说到做到。对于苏丝丝,他完全同情不起来,反之,倒是对沈青翎口中“我的人”来了兴致。
“苏丝丝到底动了谁了?”
……
次日,陶苓抱着一坛酒来到沈青翎的府上。
王府门前站着两个家仆看守,陶苓见状打了个招呼便将酒丢给他们,却遭到二人一致推辞。
“陶姑娘,王爷吩咐过,姑娘有任何事都请先入府等候,所以这酒还请姑娘直接端去书房。”
陶苓道:“我只是替许掌柜来送酒的,你们接下这酒我就可以走了。”
那家仆不为所动:“姑娘,这酒我们实在不敢接,请姑娘入府吧!”
王府院落多,陶苓七绕八绕,总算看到家仆们所说的那间书房。书房位靠后院,十分的僻静。当她准备推开书房的屋门时,西边的屋子发出一点声响。她偏头望去,一扇虚掩的窗框微微晃动着,留下一道窗缝。
她一瞥而过,目光陡然一震。
窗缝不大,屋子里的光线也并不明亮,可尽管如此,陶苓还是捕捉到一些十分熟悉的东西。
那木架上的面具……怎么那么眼熟?
她正要过去一探究竟,确认自己是否看错时,身后一道声音喊住了她。
“陶苓妹妹?”
陶苓转身看去,戚海棠正一步步走来。
“妹妹怎么会在这?”戚海棠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停在怀中的酒坛上。
陶苓打量了一眼,随后拍了拍怀中的酒坛:“我来给王爷送酒的。”
戚海棠明白的笑了笑:“妹妹把酒丢给下人就行了,这样抱着不累吗?”说着,她抬手将酒接了过去。
戚海棠将酒塞子打开一点缝隙闻了闻,随后满眼惊讶:“这不是许掌柜那的酒吗?王爷带你去过许掌柜那了?”
陶苓不知她为何这般惊讶,只好装样子笑笑。
戚海棠面色复杂的看着陶苓,随后道:“王爷眼下还没出宫,妹妹若是想见王爷,去前厅等吧!王爷他一贯不喜旁人在他书房附近走动。”
陶苓想说自己并不是来见王爷的,只不过方才在西侧屋子里见到的景象,在她心中存了疑。
她回头再度看去,西边那间屋子的窗户紧闭,再寻不到一点缝隙。
陶苓跟着戚海棠一路往前院走去,期间,戚海棠有意无意的提及她与王爷之间的熟络程度,旁敲侧击的打探沈青翎与苏丝丝的关系。
“我只知道王爷时常约苏小姐出去,想来二人的关系应是不错吧!”陶苓左手搭在右手的手腕处,目光落在面前的鹅卵石小道上。
戚海棠不在意的轻笑道:“那是王爷的应对之策,你还真当王爷喜欢那候府的小姐?”
陶苓不解:“应对之策?”
戚海棠道:“你应是不知道,王爷其实并不像外界传言那般风流,反之,他对男女之事一向不上心,否则,他也不会对我视若无睹。”
她停下脚步看向陶苓:“妹妹应该能看得出来,我心悦于王爷的。”
陶苓自是清楚戚海棠对于沈青翎的心思,只是当对方如此这般爽快的在她面前坦露心声时,她心里莫名的有些发堵。
“其实这些事我本不该对你说的,实在是这两日心中烦闷,无处解忧。”戚海棠继续朝前走:“昨日邻国使团入城,你应该有所耳闻吧?”
陶苓顺应道:“阵仗那么大,想不知道也难了。”
戚海棠道:“他们是纱羽国的使团,这次来郧国名义上是两邦结交生意往来,实则,是为了推定和亲之期,而和亲的人偏偏是王爷。”
陶苓云里雾里的听着,有些东西在脑海中抽丝剥茧般的旋转着。她忍不住问道:“你说和亲的人是……沈青翎?”
戚海棠轻叹一声,没有回应。可在陶苓看来,这已经是足够的回应了。
纱羽国要和亲的人竟然是沈青翎?
“远远的便听到有人提及本王的名字,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要见我?”
沈青翎从鹅卵石小道一头徐徐而至,在他身后,时逸面色怪异的打量着陶苓。
戚海棠见状,立刻收起面上的愁容,转而扬起笑脸:“王爷气色盛佳,是有什么好事吗?”
沈青翎道:“我这确实是有一件舒心的事儿。”说着,他看向陶苓,嘴角的弧度越发扬起。
戚海棠眼里含着光,问:“是和亲的事?”
沈青翎点点头,身后时逸一步来到戚海棠身前,忍不住道:“说出来你都不敢想,这家伙竟然敢当着皇上和纱羽国大殿下的面,当众拒亲,当时连我都被吓到了。”
“拒……亲?”戚海棠扬起眉头,这个结果确实是她也不敢想的。
“皇上没有动怒降责吗?”她问。
时逸道:“这就是更加令我想不通的事,皇上没动怒不说,纱羽国也出奇的不计较,好像这对他们来说,也是预期的结果。”
时逸和戚海棠高兴之余是怎么也想不通,双双看向沈青翎,寻求一个解释。
沈青翎道:“我不过是利用了一个人。”
“谁?”时逸和戚海棠异口同声道。
沈青翎道:“纱羽国的公主,她失踪了。”
纱羽国的公主失踪了,这个消息他也是近两日才得知。所以即便沈青翎应下这门婚事,纱羽国也拿不出公主来成婚,与其让纱羽国面临两难境地,倒不如让沈青翎一人抗下所有,还能顺应皇上大悦。
一计两成,不愧是沈青翎。
戚海棠高兴极了,她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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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请大家去长奉楼不醉不归,陶苓却不合氛围的婉拒了。
“为什么不去?”沈青翎问。
陶苓面色并不太好,沈青翎抬手碰了下她的额头,被她躲开了。
“我还有别的事,就不跟你们凑热闹了。”陶苓转身离开时,右手被人抓住了。
她抬头看去,沈青翎正低头看她的手腕处,她不自觉的抽回手,却抽不动。
“你这是怎么弄的?”
“不小心烫到了。”说着,她边回抽手臂边用衣袖盖住。
沈青翎没有放手,反而是对着另外两人道:“长奉楼我就不去了,你们喝好。”
他转头对着陶苓似命令道:“你跟我来。”
陶苓就这样被他拉进了屋里。
“你这伤怎么看都是撕裂伤,你跟我说是烫伤的?”
沈青翎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随后取来药膏替她抹上。
陶苓乖乖的任由他上药,嘴硬道:“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沈青翎没再说话,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
陶苓得空四处打量,这书房一侧落满书架,书架的高度堪比墙高,书架前方是一张书桌,笔墨纸砚摆放的整整齐齐。
不得不说,这里的书卷气太浓重,重到陶苓觉得有些头晕。
“好了,往后每日都要上药,记住了。”沈青翎抬头看去,陶苓歪头在椅背上,睡着了。
这是第二次,她在自己面前睡着了。
沈青翎有些无奈的笑了,抬手轻抚上陶苓的眼角,那一簇弯弯的睫毛微微抖动几下,随后安心的垂下。
陶苓醒来时,已是午后,太阳高高悬挂于天际。她从床榻上坐起,耳听屋外有人在说话,便轻手轻脚,来到屋门处偷听。
“胡幺儿现在在联系门路,说是身后有官家顶着,必须要讨个说法。”
“胡幺儿如何行事尚且不论,但是这一叶盗贼必须要落在我的手中。反倒是你,也该上点心了,苏候那边还要你个交代呢!”
“提到这个我就来气,苏候不是你丢给我的烂摊子吗?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劲才让苏候消了气,你……”
沈青翎突然抬手制止,转身看向身后的屋门。他嘴角一勾,抬手拉开了门。
陶苓没注意,一个趔趄向前扑,双手胡乱一抓,抱着沈青翎的手勉强站稳身子。
沈青翎一手扶着她,含笑道:“想听就光明正大出来听。”
陶苓有些尴尬的站直了身子,松开沈青翎的手,道:“我听你们在说一叶盗贼的事,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吗?”
时逸自打从沈青翎口中听出了一些不一般的看法后,对陶苓的态度也有了明显改观。与其说是他发自内心的尊重陶苓,倒不如说是被某人逼迫的。
他看着二人的举止,恍若自己是个瞎子般没有看见,只道:“昨夜长奉楼被盗了,银票首饰一夜间几乎全被扫空了,胡幺儿眼下在官府诉状,势必要讨个说法呢!”
长奉楼有如今的地位,皆源于背靠官臣,据说,长奉楼的靠山在朝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如此一来,这一叶盗贼动了长奉楼,便是动了某位权臣的一杯甜羹。
时逸目光透着几分疑虑:“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
26. 第二十六章
一经提醒,沈青翎这才注意,陶苓在听完长奉楼遭盗一事后,并不像旁人那般惊讶好奇,又或是刨根追问。反之,她面色淡然的好似早就知晓了这件事一般。
陶苓被眼前二人盯着后背发毛,她一边抬手在面前挥了挥,一边眼珠子急转。
“我好像是今早……今早听人说起了一嘴,记得不是太深……好像是……就是去许掌柜那拿酒的时候,过路人随嘴说了一句,我就浅浅一听。”
她强装面色从容的解释着,另外两人只好顺着听下去。
时逸又问:“你对一叶盗贼此行有什么看法?”
陶苓难得于时逸这般好语气的同自己说话,这让她有些不适应。
“托你的福,我已经有好些天没插手一叶盗贼的事了。再说了,这事皇上不是交给你处理了吗?你现在问我什么看法,不合时宜了吧?”
时逸总觉得自己似乎又碰了软钉子,不再搭理陶苓,转头看向沈青翎:“说实在的,自从知道一叶盗贼是个女子后,我确实少了些斗志,你说我一个男子,怎么好跟女人动手的?”
“等等。”陶苓愣道:“你怎么知道一叶盗贼是个女子?”
时逸瞥了她一眼:“这就跟你没什么关系了吧?”
因对一叶盗贼上心,陶苓三人决定先去乐安街上打听打听,毕竟城中任何消息,乐安街的百姓总是知晓的最快。
长奉楼的门牌上挂着暂时停业的字眼,门前被一群看热闹的人围的水泄不通。王府的马车被堵在街道外围,寸步难行。
陶苓见状,自告奋勇要去人群里打探虚实,沈青翎拿她没辙,便随她去了。
时逸有些心痒,也跟着陶苓一起往人群里挤去。
沈青翎则是调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街道对面也停着一辆马车,实为眼熟。
沈青翎来到这辆马车旁,盯着站在一旁的婢女,开口道:“没想到苏小姐也对长奉楼的事这么感兴趣?”
闻声,苏丝丝从车窗处探出了头:“王爷?”
苏丝丝立刻两眼放光,从马车上下来。
“王爷,你怎么也在这?”
沈青翎抬手指了指人群里一眼捕捉到的人:“本王是陪她来凑热闹的。”
苏丝丝顺着看去,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下去。
沈青翎看在眼里,面上笑意不减,他看向苏丝丝身后的婢女:“你的风寒可好了?”
那婢女见翎青王突然询问自己,面带惶恐不安:“奴……奴婢已经好妥,谢王爷关心。”
苏丝丝不满的瞪了自家奴婢一眼,下巴却被一把折扇生硬挑起。
“本王可不会再纵容你第二次,你记住了没?”
那张面庞明明是带着笑意,可苏丝丝却看得毛骨悚然,那双眼睛明明那么好看,如今却让她心生胆寒。
他知道了,他全都知道了。
苏丝丝眼里蓄着泪花,瞳孔颤抖着,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
沈青翎手腕一转,用折扇轻敲了下她的额头:“你虽然十分任性,但本王清楚你心不坏,看在苏候的面上,本王暂且饶了你。”
这句话,让苏丝丝五味杂陈,她看着沈青翎的离去的背影,一时情难自控。
她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转身上了马车。
另一边,陶苓竖着耳朵,听着四方七嘴八舌的说道,一时感慨着这些人的嘴皮功夫,怎么就能将那些子虚乌有说的那么真呢!
“一叶盗贼和长奉楼的管事搞上关系了,为了逼胡幺儿跟他远走高飞,故意给长奉楼惹事呢!”
“哎呦,根本不是那回事,这一叶盗贼和胡幺儿在一起后,胡幺儿转头又和一个当官的不清不楚,所以一叶盗贼才报复胡幺儿的。”
“我怎么听说当官的是胡幺儿的背后东家,这个当官的不知怎么惹到一叶盗贼,所以一叶盗贼要搞他。”
“不是,是一叶盗贼喜欢长奉楼里的一个姑娘,胡幺儿不肯放,所以一叶盗贼才动长奉楼的……”
……
她在人群里听得起劲时,被时逸一把拉了出来。
“让你打探一叶盗贼的行迹,你都在听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陶苓耸耸肩:“他们口耳都是这些,我能怎么着?”
“你……”时逸也没资格说她,毕竟他刚刚寻了一圈,确实没有一个有用的消息。
陶苓道:“我看那边两位长奉楼的花娘应该知道些可靠消息,你去套套?”
时逸看去,那两位女子举止风尘,一看就是难缠的女人。
“你怎么不去?你们女子之间不是更好交谈吗?”
“我哪行,那两位女子一看就是得男子去才管用,你快去吧!”
陶苓边说着边推着时逸,对方反应过来是要他去□□后,更是不愿过去。两人一拉一扯,在拥挤的人群里,倒显得十分亲密。
戚海棠不知从哪冒出来,一边看着人群里拉扯的二人,一边来到沈青翎的身边:“那是陶苓和时逸吗?他们这是……在一起了?”
见对方没有回应,她抬头看去,这才发现沈青翎的面色并不好看。
“你心情不好?”戚海棠搭上他的手臂,却被他躲开了。
沈青翎直径走向人群里,一把将陶苓拉在身侧,转而盯着时逸:“你在干嘛?”
他眼神很冷,臭着一张脸,任谁都能看出他此刻心情很差。
时逸看了眼被沈青翎护在身侧的人,立刻明白过来。他道:“我能干嘛?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沈青翎道:“若是不希望我想多,自己便要注意点分寸。”
时逸见他如此认真的态度,当下也有些不悦:“你该问问她,是她让我去□□别人,我不肯罢了。”
沈青翎转头询问陶苓:“是这样吗?”
时逸气道:“沈青翎,你可别太过分。”
陶苓像是做了坏事被抓一般,不好意思的笑着点了点头,沈青翎的面色这才缓和下来。
“这里人太多了,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再说。”
时逸坐在长桌一方,仍旧有些气鼓鼓的。沈青翎见状,来到他对面坐下,亲自替他斟茶:“方才误会你了,莫要见怪。”
时逸哼了一声,随后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陶苓和戚海棠买了两份花糕回来,见沈青翎和时逸身边各留了一个空位,戚海棠顺势便要往沈青翎身边坐去,当下被时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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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住了。
“戚姑娘坐我这边吧,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戚海棠道:“我坐你对面,你同我说也是一样的啊!”
“不一样。”时逸将已经坐下的陶苓提了起来,另一只手忙将戚海棠拉到自己的身边:“有些话他们可听不得。”
时逸说得这般暧昧,戚海棠一时坐立不安,她的视线不停看向沈青翎,有些担心对方会误会她和时逸的关系。
陶苓倒是没什么心眼,一直吃着手里的花糕,丝毫察觉不到三人之间的微妙气氛。
“干吃这个不噎吗?喝点茶。”沈青翎倒了杯茶递给陶苓。
陶苓腾出手接着,却见沈青翎不松手。
她眨巴眼看着他。
“你的手腕可以吗?”沈青翎道。
陶苓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再看看沈青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不过就是点皮外伤而已,还能拿不动一个杯子吗?
沈青翎今日这是怎么了?
她揣着看不透的心思夺过了杯子,自顾喝着。
对面,戚海棠看着这样的场景,当下坐不住了。她转头问道:“不是有话同我说吗?怎么半天不吱声了?”
时逸正看着窗外,心思全放在了人群中,自然没听见戚海棠的话。
戚海棠见他不搭理自己,转头就笑着对陶苓道:“妹妹,我跟王爷有话要说,我们可以换个位子吗?”
陶苓爽快道:“当然可以。”
话音刚落,她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动作麻利的让出了位子。
沈青翎见状,伸出去的手扑了个空,有些怨气的看着陶苓。而后者,已经乐呵呵的跟着时逸一起探头看向窗外。
看了一会,街道上的人流渐渐散开了,有官兵驱赶聚集的百姓。陶苓眼珠转了一圈,指着街道上突然出现的一队人马道:“那就是胡幺儿背后的靠山吗?”
时逸顺势看去,随后摇摇头:“那是礼部的侍郎刘大人,一叶盗贼的事不归他管。”
陶苓若有所思点点头,又道:“那这刘大人也这么爱凑热闹吗?”
时逸白了她一眼,随后探出身子喊了一嗓子:“刘大人,这儿。”
刘置闻声,立刻绕到身后的马车旁,同马车里的人说了几句,一队人马陆续朝着时逸这边走来。
“刘大人这是……”时逸看着刘置身后的马车,看不出里面是何人。
刘置回头看了一眼,随后凑近身,道:“这不是纱羽国的大殿下来了嘛,皇上命我等照应着些。这不,人家想在城里四处逛逛。”
时逸明白的点点头,随后扬手道:“刘大人有公务在身,还是莫要耽误为好。”
刘置告别时逸,准备开道离开,身后的马车却在此时掀开了帘子。
“等一下。”
马车里走出来一人,此人一身黑锦束身,举止干练,骨相端正。
“在下牧昇,来为大殿下讨一壶茶水,不知王爷可愿让出。”
此人直径来到沈青翎面前,目光锐利的打量着,他虽是客气询问,却丝毫不留商量的余地。
沈青翎看着对方,一眼便从对方眼里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敌意。
27. 第二十七章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时逸见状缓和道:“这位小兄弟,我们这的茶只剩半壶了,你要是不着急的话,我再寻伙计给你重新端上一壶?”
牧昇没有说话,倒是身后马车的帘子被掀起,陶玱手腕上金光闪闪的护腕发着清脆悦耳的响声,他顶着一张面带和善的脸,道:“无妨,本王只是有些口渴了,翎青王不介意吧?”
牧昇顺意道:“大殿下不介意,王爷可愿让出?”
众人目光再度落在沈青翎身上。
旁人或许不知沈青翎的脾性,但时逸是打小就十分清楚,沈青翎可不是轻易妥协之人。如果他不愿的话……唉、也不知怎么了,他瞧着这位叫牧昇的家伙,怎么看也不像是单纯来讨茶喝的。
“一壶茶而已,大殿下远道而来,本王又岂是小气之人。”沈青翎不失风度的将桌上的茶壶递了过去。
“多谢王爷。”牧昇接过,转身之际时,看了一眼时逸身旁之人,目光稍作停留便看向刘置。
“听说城中有家糕点铺子的口味十分像纱羽国的味道,大殿下想去尝尝。”
刘置听说过这家糕点铺子,却不知道这味道是出自纱羽国。他忙点头道:“下官这就带大殿下过去。”
一行人朝着街尾的方向走去。
戚海棠看着走远的队伍,有些不悦道:“纱羽国的大殿下就这么无聊吗?这么喜欢抢别人的东西?”
时逸摇摇头:“只怕这其中没这么简单。”
他看向沈青翎,却见对方直溜溜的盯着自己的身侧。他顺势看向自己身旁,陶苓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话说,刚刚陶苓怎么这么安静?差点都忘了她的存在了。
经此一事,四人的茶都喝得有些不尽兴。陶苓更是如坐针毡,绞尽脑汁想要离开此地。
“哎呀、我突然想起来了,阁里还有事等着我去办呢!我耽搁太久时间了,再不回去阁主都要骂我了。”
沈青翎看着她:“坐下。”
陶苓起身看着他,并没有听话坐下。她双手撑桌,有些不满道:“您是王爷,成日里无所事事,可我不一样,等着我去做的事太多了。我已经陪你在这喝了许久的茶了,肚子都快撑炸了,你还想怎样?”
沈青翎不为所动,反问:“你到底要去哪?”
沈青翎太过聪明,一般拙劣的借口压根骗不到他,相反,还极容易被他看穿。陶苓索性坦白道:“我去给阁主买点吃的。”
她眼神飘忽不定的从沈青翎脸上扫过,老实道:“去百花铺子买点糕点。”
沈青翎道:“是你们阁主要吃的?”
“对啊!”陶苓道,“你别看我们阁主一个大男人,可喜欢吃些甜食了,尤其是百花铺子里的东西。”
沈青翎低头喝茶,没有再多问的意思,陶苓见状立刻抽身离开了。
时逸一旁看戏许久,突然想到了什么。
“怎么这么凑巧?”
戚海棠云里雾里,想要细问,却见眼前二人出奇的默契,纷纷看向窗外,都不再开口多言了。
陶苓出了茶馆,另寻一条小道便往百花铺子的方向跑去。来到铺子对面的小巷里,她探头望去,百花铺子门前冷冷清清,门牌上挂了个停业的牌子。
铺子的门帘被拉得紧实,陶苓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只得猫身来到铺子旁,贴耳去听里面的虚实。
“隐瞒皇室踪迹,你觉得你这颗脑袋还能保全吗?”
“求大殿下恕罪,臣已知错。”
“你知错?你知错会容忍公主肆意妄为?会帮助公主一起逃出皇宫?甚至跑到郧国这么远的地方来受苦?本王一旦多想公主可能会经历的事,心中便心疼万分。我这个妹妹,受了这么大的苦,皆是因为你。一个小小的御点师,竟然敢撺掇公主,牧昇,将她拖出去处理了。”
牧昇犹豫道:“公主知道了会不会责怪……”
“公主责怪本王担着,赶紧给她处理了,本王看着就心烦。”
“我看谁敢!”
陶苓掀开门帘,气势汹汹的来到陶玱面前,指着跪在地上的白蕊,大声道:“她是我的人,兄长确定要动我的人吗?”
铺子里,陶玱一手叉腰气愤不已,在见到突然闯进来的人后,满脸的怒气荡然无存,转而是一脸的惊喜。
“哎呀妹妹,你可算是肯见我了,你可知刚刚你在那茶馆里低头佯装不认识我的样子,兄长见了心里有多心痛啊!”
陶玱一把推开挡在二人之间的牧昇,立刻将陶苓抱在怀中:“还好还好,安然无恙。”
陶苓有些无奈,由着陶玱将她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遍。
“大殿下是怎么知道我在郧国的?”她看着牧昇,眼神有些犀利。
牧昇有些心虚的撇开了视线。
“哎呀,你就别埋怨牧昇了,你可知道你这么一逃跑,父王和母后有多着急?三弟更是给牧昇下了军令状,找不到你,他便不用回去了。”
提到父王母后,陶苓倒是有些想念他们了。
“父王母后他们还好吗?母后寒疾可治好了?”
陶玱用手指弹了一下她的脑门:“你个小没良心的,心里还有他们二老吗?”
“自然是有的。”陶苓嘟囔了一句,转身将跪在地上的白蕊扶起来,“兄长以后不要对白蕊这么凶了,你都吓到她了。”
陶玱打量了一眼白蕊:“我可没有吓她,一个小小的御点师,也敢掺和皇家之事,我看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兄长。”陶苓冷着脸看他。
“好好好,我不计较了,但是回去以后,父王会不会计较我可不能保证。”
陶苓道:“只要你不添油加醋就行。”
陶玱白眼道:“我是那种人吗?”
一张小小的木桌前,陶玱和陶苓对席而坐,牧昇和白蕊并列站在一旁。
“明日你便同我一起回去。”
桌子上摆了一盘切割好的羊排,一碟子下酒菜,和两小壶清酒。
陶苓朝嘴里丢了一粒花生:“我不回去,我还有事没做完。”
陶玱放下了筷子:“你有何事?”
陶苓看着他,欲言又止。
“是城外那一屋子的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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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还是那个名声如过街老鼠般的一叶盗贼?”
陶苓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色,随后认命道:“你都已经调查清楚了,还问我作甚。”
“陶苓。”陶玱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是纱羽国的公主,受万民爱戴呵护,是纱羽国最宝贵的明珠,是父王母后心心念及的女儿,你怎么能这般任性而为呢?”
“我是公主又怎么了?”陶苓无法理解:“难道公主就一定要待在像牢笼一般的宫殿里?事事循规蹈矩,恪守成规?那样的生活我不喜欢。”
陶玱反驳道:“谁逼迫你一定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了吗?作为纱羽国唯一的公主,哪件事不是你想怎样便怎样吗?难道非得去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就是你想做的了?”
陶苓挎着脸,一时竟找不到理由反驳。
她自小便在宠爱里长大,父王母后无节制的宠爱,皇兄们的保护忍让,让她的性子不禁越发的傲慢,张狂。以至于慢慢出落长大后,那些女子本该恪守的礼仪渐渐成了约束她的枷锁。
她有些厌烦了。
直到她在宫墙之下,看到天际一排飞过的大雁,她才终于明白,眼下的自己最想追寻的是什么。
“我不喜欢人生被你们规划,我要自己去闯出一道风景。”
尽管这一道风景在旁人看来并不理解,只要她遵循自己内心,便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陶玱细细品着她这句话的意思,道:“所以你是因为那道婚约才出逃的?”
陶苓想了一下:“也不全是。”
“那就还是有这个原因。”陶玱回忆道:“记得当时郧国的商信里提到了婚约这件事,结果你第二日便不知所踪,我早该想到了。”
他重新拿起筷子:“不过你放心吧,这门婚约已经作废了,你也不必躲了。”
陶苓道:“真的作废了?”
陶玱提到这事就有些气愤:“那个叫沈青翎的家伙,实在是不识抬举,明明和你有了婚约,转头还能搞个心上人出来。这么不把你当回事的人,没资格当纱羽国的驸马……”
陶玱还在一张一合的说着什么,陶苓已经听不到了。她低头看着酒杯里的一汪清酒,心里莫名有些惆帐。
他的心上人……应该是她吧!
毕竟她风韵十足,又十分的懂他,两人站在一起也十分的般配,也算是一段佳缘。
灯架上的烛火不安分的晃动着,铺子外寂静了无。
明月悬空,璀璨无边。
一侧屋顶上,沈青翎神色复杂的看着那帘布上映出的倒影,眼里漆黑深邃。
“王爷,她的身份总算是露出端倪了。”
黑色斗篷微微摆动,一张圆滑的面具与黑夜融合。
孜申看向自己身前的背影,心中亦是十分复杂,对于眼前所看到的事实,他也难以接受。
陶苓怎么会是纱羽国的人。
沈青翎半身被月光照在阴影之中,落寞的如同这空寂的夜空。良久,只听他喉间轻轻冷哼了一声,有些自嘲道。
“本王倒是没有想到,当初恻隐之举,竟然给自己招来这等荒唐之事。”
28. 第二十八章
夜,静的可怕。
沈青翎立于屋顶良久,铺子里的人才陆续离开。
陶苓有些酒意上头,步伐轻飘的告别了白蕊,随后一人朝着空无一人的街道走去。
今夜,她拿出了沈青翎送给她的桃花酿,和兄长喝了个不醉不归。
她心中烦闷,喝起酒来也没了往日的品鉴,只觉得今夜的桃花酿十分寡淡,可兄长却说从没喝过这么甜的酒。
她看着眼前一条宽阔却十分寂静的街道,那是一条望不到头的路。月光之下,她只能看清周边十米之内的景物,十米之外,是她窥不见的未知。
她的人生可以说是上天对她的偏爱,苦难酸楚离她遥不可及,但也正因如此,乏味无趣也成了她摆脱不掉的烦恼。
而她作为一叶盗贼,无拘无束,随心而定。至于御息阁刺探员的身份,是作为保护一叶盗贼这个身份而必须存在的,她要用这个身份去生活在阳光之下,去探寻那些世间新奇,人情冷暖。
她太需要这样充实的人生了。
丁宝度……舒曼……孜申阁主……为数不多的几个伙伴回荡在她的脑海中。她性子慢热,相处中总有些漠视傲慢而不自知,庆幸的是这些人并没有因此而离她远去,争闹之下似乎还是有可爱的一面……
她眼神迷离的望着天空,恍恍惚惚间,视线之中好似出现了孜申的身影。
“阁主?”
她眨了眨眼睛,再度睁大了望去,正在屋顶上漫步的身影真的是阁主?
“阁主,阁主,是不是你啊?”
陶苓一边冲着屋顶上大喊,一边寻个地方正要往上爬。
孜申的后脑勺上猛然挨了一个巴掌。
“你在搞什么?”沈青翎一把将孜申按倒下去:“不是跟你说了要蹲着走吗?”
孜申慌忙将面具戴在脸上:“我也没想到她都醉成那样了,还能认出我。”
沈青翎抬头看了眼屋檐下正想法子试图爬上来的人,分析道:“我瞧着她醉成那样,应是没看清你的脸,你先赶紧下去送她回去吧!”
孜申道:“王爷不送她回去?”
沈青翎撇开眼:“我现在不想见到她。”
孜申正为这句话而琢磨沈青翎的意思时,又听对方补充道:“她会认为我在跟踪她的。”
陶翎是被疼醒的。
头胀欲裂的疼痛逼迫她睁开了眼睛,窗外强烈的日光照得双眼冒着泪花,她睁了又闭,闭了又睁,反反复复后,坐起身子将眼角的泪花擦拭干净。
头,还是隐隐的抽痛。
她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打开屋门时,门边摆放着一个木盘,上面托着一碗醒酒汤,和两粒提神的药丸。
隔壁孜申同赵忆的谈话声隐隐传出,似乎是因为某件事在争论着,陶苓揉了揉太阳穴,蹲下身子将药丸和醒酒汤灌进肚子里。
不一会儿,隔壁的屋门被打开,孜申从屋子里出来便见到蹲在门边的人影,顿了一下,道:“怎么样?酒醒了吗?”
陶苓懒懒的“嗯”了一声,并没有抬头看他。
孜申居高看着,一时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但总觉得今日的她有些不一样。
“你没事吧?”
他有些心虚的问道。
“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陶苓将木盘递给他,“谢谢你的醒酒汤,我已经清醒了。”
孜申接过:“往后别喝这么多酒了,扛你回来很累的。”
他抬头看去,发现陶苓正目光不移的盯着自己,眼里没有多余的情绪,却能让他感到一丝被审视的束缚感。
他连忙撇开视线,丢下一句话。
“抓紧洗漱,今日有任务要安排。”
陶苓穿戴整齐后,来到一楼堂厅,知道了孜申口中的任务。
全力护卫纱羽国大殿下的安危。
“为什么护卫的活也安排给了御息阁了?这不应该是归皓盛军值守的吗?”
舒曼有些不满。
孜申道:“皓盛军有皇命在身,主要负责抓捕一叶盗贼,不过时将军愿意调出一队人马配合我们,护卫起来也不算麻烦。”
说起一叶盗贼,舒曼心里更是不大爽快:“一叶盗贼本来就是我们御息阁的活,如今皓盛军抢去了不说,这都过去几日了,一点消息也没见挖出来。阁主,你还是去跟皇上说说,一叶盗贼的活还是继续交给御息阁来跟进吧?”
见阁主没有表态,舒曼双眼一转,看向对面一直低头不吭声的人:“陶苓,你不是一直都想抓一叶盗贼吗?这个时候你不说两句?”
孜申也偏头看了过去。
陶苓闻声抬头,看着几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她不在意的耸耸肩:“我听阁主的。”
舒曼气到无言以对。
纱羽国以玉石宝库闻名天下,坐拥山脉矿产,经久不衰。邻国各使者年年觐见,奉上自家产物以示诚意,都只为能够蹭上这富国的美名。
郧国也不例外。
郧国帝王为了向其他国家展示本国与纱羽国的历来交好,特意提出让纱羽国的大殿下为城中百姓施行善粥,还十分遗憾的表示若纱羽国的公主也在,那该是郧国百姓的福泽。
是啊,纱羽国唯一的公主,是邻国多少帝王想要拉拢捧在手心的人。
但沈青翎却绞尽脑汁的不愿娶。
每每想到这,郧国帝王都能气到半夜睡不着觉。
施粥善举定在三日后,陶玱明确告知陶苓,施粥一事结束后,她便要随他一同回纱羽国。
陶苓心知这是逃脱不掉的结果,便也不再挣扎什么。只是……有些事她还是要去确认一下。
她没有事先招呼便来到翎青王府,门前的守卫依旧还是那日见到的二人,但她并不打算上前打招呼。
她绕过府邸大门,往院墙走去,一来二转,寻了个有树荫的地方翻了过去。
院里的婢女正在修剪花草,她蹲在树叶后藏身,等到婢女陆续往前院去了,她这才跳下来。
她回忆着脑海中那日所经过的路线,很快就找到那间书房。她看着书房屋门紧闭,转身往西侧的屋子走去。
她步履轻声的靠近,刚走至门前,便听屋里有人说话。
“出去。”
声音很强硬,却听着很熟悉。
她不作犹豫,直接推开了门。
“我说话你听不……”屋子里的人一愣,随后磕磕绊绊道:“陶……陶苓?你……你怎么……”
他下意识想要挡住脸,却已经来不及了。
陶苓冷着一张脸:“别挡了,我已经看得很清楚了。”
她走近一把将对方的手摁下来:“我说你怎么成天戴着面具,我还担心你是因为毁容不敢示人,原来你这么狡猾,成天以另一个身份在我面前乱晃,屈青!”
屈青这两个字,陶苓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来的。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直以来视为恩人,尊为长者的阁主,竟然是一个这么年轻的毛头小子?竟然是沈青翎的侍卫。
屈青认命又尴尬的对着她笑:“你什么时候知道了?”
陶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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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屑的甩开他的手:“那晚喝醉酒就看到了。”
屈青有些悔恨的嘟囔道:“我就说被看到了,他还偏说没有,这下完了。”
陶苓严肃道:“别在我面前嘀咕了,我问你,遮掩面貌潜伏在我身边到底有什么阴谋?”
“我能有什么阴谋?”屈青被拆穿身份后,也不打算装了,老实道,“我是听命于人的。”
陶苓道:“懂了,他在哪?”
“他……”屈青道,“王爷去处理你的事了。”
陶苓道:“我的?”
屈青解开身上的黑衣斗篷,露出里面的王府侍卫服,陶苓这才发现,往日里他都是斗篷裹得严实。
“你说我对你有所隐瞒,那是因为御息阁的阁主历来身份特殊,不宜露面。可你呢?你又是哪里人?从何而来?又是什么身份?”
陶苓清楚自己的身份瞒不住了,只道:“他去调查我了?”
屈青沉默了一下,看向她:“当初路边救你是为一丝善心,日后相处也只知你出路并不普通,却没有想到,你竟然和纱羽国的皇室有关系。陶苓,到底是王爷有意接近了你,还是你意图不轨想要接近王爷?”
屈青的这句话意味深长,他原本是想着替沈青翎探探道,问一问陶苓究竟有何打算?又或是有什么难以言齿的苦衷,只要她肯说,他和王爷便愿意去信她。
他以为他说得已经很明白了,却发现陶苓的关注点与他设想的有些偏差。
“所以,当初你救我,是因为沈青翎要救我?”
屈青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随后又想到了什么,视线不自觉飘向别处:“王爷的好,你要心存感念……”
傍晚,沈青翎回府时,屈青杵在府门外等候。
“搁这干嘛?天都快黑了,还不去御息阁?”
屈青叹了口气,连忙把他拦下:“出事了,她全知道了。”
沈青翎停下,看着他:“她?”
屈青点点头,随后略带愁容的看向院里。沈青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院子里的那道身影从心头一荡,他即刻明了了。
“全部都知道了?”
屈青重重的点了头。
沈青翎深吸了一口气,顿时觉得脚步沉重了许多。
从门外到院里的这一小段路,那些早已准备好的话都从他的心里走了一遍,他以为他可以坦荡无畏的说出来,可当看着那张面孔,那双眼睛时,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饿了吗?我让屈青给你准备点点心?”
陶苓坐在院里的秋千椅上,没事人一般:“好啊,我想吃百花铺子里的糕点。”
屈青一惊,看向沈青翎直摇头,而沈青翎就如同看不见一般,偏头摆了摆手,示意他别多废话,赶紧去。
“记住了,我要老板娘亲手做的百花萃糕。”
百花萃糕是白蕊最讨厌做的糕点,以前陶苓在宫里闲来无聊时,总是喜欢恶意捣鼓白蕊给自己做。这糕点不仅是步骤繁琐,十分费功夫,出来的味道却是说不上来的难吃。
陶苓知道屈青作为孜申阁主时,对白蕊存着不一样的情感,不然为何总是让她带糕点回来傻傻发愣,却舍不得吃一块呢!
往日,她给足阁主面子不拆穿,如今她就想让他难堪。
屈青不情不愿的走后,沈青翎担心祸水引到自己头上,索性直接坦白:“那个……老实说,我除了拿走了你的玉扇,绝无欺瞒。但请你相信我,当初救你时真的是不忍心放任你自生自灭,绝不是因为那把玉扇……”
29. 第二十九章
后半夜,屈青拖着半身疲倦回到王府,一推开府门,便被院里的一盏烛火吸引了过去。
秋千椅上窝着一个身影,斑驳光影下,屈青看得不清,但后脊仍旧不自觉的绷紧。
他慢慢走过去,准备将手中的糕点提过去时,陡然被一双想刀人的眼睛深深的锁住。
“王爷?”他话音刚出,整个身子被人一把扯倒在地。
“王爷,你这是干嘛?”屈青偏着头贴在地上,后腰被人用力踩着,即使他能动弹也不敢动了。
沈青翎恨铁不成钢的质问道:“你不是说她全部都知道了吗?为什么我坦白的时候,被她狠狠数落了一番。”
屈青抬起头:“啊?那可能是王爷态度不够诚恳?我们都欺瞒她这么久了,她一时气愤耍点脾气不是应该的嘛!”
沈青翎哼了一声:“本王都拉下面子和她道歉了,可是她总揪着当初我夺她扇子之事,当时本王又不认识她,救她时有点所图不是很正常吗?”
“什么?”屈青震惊抬头看去,随后不顾及主仆之别,强硬着站起身来,“你怎么连这事都坦白了,王爷你……唉!”
屈青一时无话可说。
沈青翎这才意识到,自己阴差阳错的说错了话。
“你自己说得不清不楚的,叫本王怎么理解?”
屈青有些憋屈的撇撇嘴,二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她今日对身份之事没有任何解释,看来和王爷猜测的大致相同,她就是纱羽国公主安插在王爷身边的眼线。不过……看那晚的情形,貌似她也不知道那位公主现如今人在何处,否则纱羽国的大殿下不会没有动静的。”
沈青翎眼神突然凌厉了起来:“那位公主好生厉害,竟然敢在本王身上玩心眼。”
屈青道:“说来也奇怪,那位公主貌似也不愿意嫁给王爷,那她干嘛多此一举做这些事呢?”
沈青翎站起身子,神色十分冷漠:“她就是这么无聊的人,从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就是这么的令人生厌。”
提起纱羽国的这位公主,沈青翎的眼里尽是嫌弃。
屈青探寻着问:“那陶苓她……怎么处置?”
沈青翎再度沉默了。不一会儿,他便往院内走去。
屈青见状道:“王爷要去哪?”
沈青翎闻声转头又回来了,一把夺过屈青手中的糕点,不平不淡的丢了一句话。
“没大没小,活该被人使唤。”
屈青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他劳累半日归根究底到底是托谁所赐?
他揉着臂弯,一想到自己揉了半日的面粉团子,受尽某人的白眼,心中酸楚谁人能懂?
一家酒肆里,陶苓一杯酒接着一杯的往肚子里灌,脸颊上已然染上了一圈红晕。
“你说气不气人?气不气人!”陶苓一手托着头,另一手气愤的拍打桌面:“他竟然敢骗我?他们两个人竟然敢联合起来耍我?他们哪来的胆子,他们知道我是谁吗?嗯?知道我是谁吗?”
对面,白蕊同样一脸的红晕,她笑了笑:“我知道你是谁,你是纱羽国最最最尊贵的公主,是那个为了逃婚,不惜身临险境的公主。”
“不……对。”陶苓摇着手,“我才不是因为逃婚,我只是想出去玩玩……我……我也不知道和亲对象是他啊……我要是知道了,我就……我就……”
“你就怎样?你就同意了?”白蕊道。
“我……”陶苓突然怔住了,她也不知怎得,突然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脑袋突然沉重了起来。
“我的头有点疼。”她撑起桌子站了起来,目光恍惚的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好像认出了一个人。
青衫黛鹤,墨发垂腰,极其养眼。
往日里,陶苓并不觉得如此,可眼下的她,怎么就突然留恋了?
“沈……沈青翎?”
她正要挥手喊住对方,就见沈青翎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竹叶青的裙衫,往日浓厚的粉妆也卸下了一半,看着添了稍许的温柔典美。
二人同侧而行,从街旁缓缓走过。
陶苓的眼神突然黯淡了下来,似乎有什么很尖锐的东西在戳她的心口,一下一下的,隐隐的刺痛,她感到有些不太舒服。
白蕊见她突然捂着自己的胸口,醉意全无,连忙起身来到她身边:“你怎么了?是胸口不舒服吗?”
“我没事。”陶苓推开了她,勉强一笑,“来,继续喝酒。”
她抓起酒壶往嘴里灌,已全然不顾旁人惊讶的神色。
白蕊见状,目光看向酒肆外的街道上,突然就明白了。
有些缘分,来的真是不合时宜啊!
沈青翎只知道陶苓跑出去喝酒了,却不知道她到底跑去哪个旮旯地里了。他找遍了城中各家有名气的酒馆,就是不见陶苓的身影。
“王爷找陶苓妹妹,是有什么要紧事吗?”戚海棠跟着沈青翎逛了两条街,忍不住开口询问。
沈青翎摇了摇头,随后又提起左手:“她要的糕点还没拿走。”
戚海棠见状,笑道:“就这事?王爷什么时候把这点小事也当真了?”
沈青翎极其认真道:“这对我来说不是小事。”
他认真的态度让戚海棠脸上的笑再也笑不下去了。
“王爷不是一向对女子都不上心吗?怎么对……”
“因为我喜欢她。”沈青翎毫无顾虑道。
“我喜欢她,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对你只有朋友之谊,尽管你我关系再如何亲近。”
他的一句话,把戚海棠心里的爱意尽数堵在心口,她理解不了,她不懂自己哪里比不过陶苓。
“王爷。”她声音有些沙哑,“王爷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是带她来学画的时候吗?”
沈青翎想了一下:“没有那么早,但也有些时日了吧?具体来说,我也不知道。”
街道上过往人群嬉笑声从耳边划过,戚海棠觉得十分的刺耳。
她坐在石墩上回想了很久,回想着她和沈青翎以往点滴,她花了很多的心思一点点的走进沈青翎的身边,原以为她于沈青翎是特殊的,是不同与旁人的。可结果,是自己太过可笑了。
第二日,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陶苓从金客馆出来,身后牧昇替她掌伞,二人步行在雨雾中,谁也没有说话。
良久,身侧响起了一道低沉的嗓音。
“对不起。”牧昇低着头看向脚前的路,却突然察觉身边空无一人。
他回头望去,陶苓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他见状赶忙跑回去,将伞递到陶苓的头顶。
他没有说话,却像是犯了错的小孩,不敢直视对方。
陶苓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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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他,发现他比记忆中的样子又高大了许多,也添了几分沉稳,便来了兴致,略带生气道:“那你说说,哪对不起我了?”
牧昇垂着眼:“我不该带大殿下来找你。”
陶苓点点头:“嗯……还有呢?”
牧昇道:“不该调查你的行踪,不该打扰你,不该……”
他突然止住不言。
陶苓道:“你知道有这么多不该做的事,可你还是做了,是不是担心三殿下找你麻烦?”
“不是。”牧昇猛然抬头,再和陶苓对视后又垂下了眼:“我不怕,纵使要我的命,我只是担心公主。”
陶苓觉得,她再责问下去,估计眼前这位就要以死明志了,她突然伸手将对方往身边拉了拉:“我开玩笑的,你撑伞却不给自己撑,是不是傻啊?”
牧昇看着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心里暖和和的,紧绷的嘴角也扬起了弧度。
陶苓调侃道:“这两年三哥是不是变着法子折磨你?我看你都跟变了个人一样。”
牧昇道:“三殿下对我很好,教我练武。”
“哦?看来背着我练了不少功夫,改天切磋一下。”陶苓笑着拍了拍牧昇结实的胸口。
牧昇感受着这样熟悉的举动,内心也开始灼烧起来。他停下脚步:“公主,既然婚约解除了,就回家吧!”
陶苓看着街边摊位,随口道:“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我们都很想你。”
陶苓转头,对上的是一双极力克制却还是流露出深深情意的眼。
“大家都很想你,我也……”
“陶苓!”
牧昇和陶苓同时转头看去,距离他们不到十步远的地方,沈青翎持伞立足。
他的左手,仍旧提着一盒糕点。
“沈青翎。”陶苓轻声念道,随后眼神突然冷了下来。
她立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任何回应。沈青翎见状,迈步朝她走去。
“我在御息阁等了你一夜,你去哪了?”
平平淡淡的询问,沈青翎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陶苓闻言有些惊讶,沈青翎昨夜不是跟戚海棠在一起吗?怎么又去了御息阁?等我……等我又做甚?
沈青翎道:“怎么不说话?”
陶苓收起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直言道:“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她问的直接,语气也十分生硬,就像被人打断了兴致一般,显得有些不耐烦。
沈青翎自然也注意到她的变化,他觉得陶苓似乎在有意拉开和他的距离,在躲避着他的视线。
他提了提左手:“这糕点你忘了拿走。”
陶苓看了一眼:“我不想吃了,你替我扔掉吧!”
她见沈青翎仍站在面前,便伸手搭在牧昇握伞的手腕上,推着对方绕开了沈青翎。
伞尖上的雨水像一颗颗串起来的珠链,落在沈青翎的肩头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水印。
“我知道你的身份。”沈青翎突然道,“若我不在乎,那么你呢?你可愿抛下所有留下来?”
陶苓一颗心剧烈的跳动着,内心像是钻进了一只受惊的小鹿,四处乱撞。
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可他不在乎?他不是一直都很讨厌那样的她吗?
从第一次见面时,明明两人都对彼此生厌了啊!
30. 第三十章
纱羽国宫殿后院的一处花园里,年仅九岁的陶苓爬上了一颗结满红果子的树上,那树高约两米,四方分枝蔓延,像是一顶巨大的天然绿伞。
陶苓不知道那是一颗什么树,也不懂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让她吃那颗红彤彤的果子,时常任性的她,背着所有人偷偷爬上了那颗树。
那日的阳光十分刺眼,小陶苓眯着眼费劲的爬上了于她而言粗壮的枝干,欢喜的看着眼前红里透亮的果子,口中不争气的咽了下口水。
果子长在延伸出去的细枝上,她的胳膊不够长,便尽可能的探出去身子。小小的她,跪在茂密的树上,显得无助又怜惜。
“快了快了,就快够到了。”
她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斜眼看着自己身下绿油油的湖水,小手攥着树枝更紧了。
“还差一点,就一点……”
几根手指卖力的够着,在触碰到果子时,她满脸露出了笑容。
“太好了!啊!”
一颗不知哪儿飞来的石子,重重的击打在她的手背上,她痛得缩回了手。
她四处看了一眼,离她不远处的小道上站着一个少年,正冷眼看着她。
她眉头不禁皱了起来,想要破口大骂,却担心引来那些好不容易被她打发走的仆人,便忍下心中的怒气不再理会,而是继续去够果子。
“啊!”
又一颗石子打在她的手指上,痛的她眉头拧成一条麻花。她生气的瞪了那少年一眼,随后破罐子破摔的往前用力一够,因幅度太大,脚下生滑,她整个人掉进了湖水里。
她不会游泳啊!
那次被救上来时,她睁眼看到的就是那个少年,意气风发的少年,不拘一束的少年。
她想,她定不能要他好过。
他随性洒脱,她偏不让他如意。
……
陶苓不懂沈青翎这句话的意思,若是不计前嫌不在乎她的身份,为什么还要执意取消婚约?为什么要当着众人面前坦诚已有心上人?还是觉得纱羽国的公主戏耍起来很好玩?
他所谓的不在乎,是踩着她的尊严为前提,这样的不在乎,她噬之以鼻。
“走吧。”陶苓没再犹豫,也没再回头,消失在街角处。
沈青翎的眸子许久没有这般冷过,他看着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并排行走在雨暮中,心底的刺猛然疯长。
往后两日,陶苓没再见过沈青翎,也没听屈青提及过一星半点的消息。她多次坐在御息阁外的那颗大树上,抬头看着远处茫茫天际,一坐就是半天。
屈青依旧整日带着面具做他的“孜申”阁主,即便他看向陶苓的眼神带着飘忽不定的心虚,也影响不了他在丁宝度和舒曼心中的伟大形象。
当丁宝度和舒曼喋喋不休的议论着施粥当日的部署规划时,陶苓才发现,前几日她鲜少待在阁中,那位新晋上来的探员赵忆,不知何时,悄然无声的消失了。
“她办砸了事,阁主依阁规废除了她的阁位,赶了出去。”
舒曼咂咂嘴:“她这人心术不正,这样的结果是迟早的事儿。”
陶苓沉默了,她看着堂中几人喋喋不休的商讨着明日施粥宴上的部署规划,心中大致有了一个猜想。
她曾见过赵忆身上有一种暗香,这个香味很奇特,每年兄长们围猎比赛时,她总能在他们的身上隐隐闻见这种香味。
这是一种豺狼虎豹闻之疯狂追捕的奇特香味。
屈青见她垂头沉默了许久,便开口道:“陶苓,明日你准备负责哪一块的安巡?”
陶苓想也没想:“我自然是负责保护大殿下的安危。”
屈青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点了点头。
施粥安排在长奉楼里,这是陶苓压根想不到的结果。
“不得不说啊!这纱羽国就是有钱啊!你知道吗?就门口那位大殿下,挥重金把长奉楼给包场了。长奉楼唉,有钱人才能消遣的地方,这得花多少金银啊!”
舒曼忍不住替纱羽国心疼起银钱,毕竟此次施粥阵势浩大,郧国帝王有意对外宣扬本国乐善好友,善举之广延伸至边界,许多流落逃难的难民也纷纷入城讨这杯善羹。
而陶苓自是心里清楚,陶玱此举,不过是替自己收拾烂摊子。一叶盗贼大盗长奉楼的事,自今日起便是过去了。
长奉楼的门前挤满乌泱泱的人群,放眼望去,大多都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难民,城中普通老百姓想要凑上这份热闹,都苦于挤不上边去,开始推搡了起来。
舒曼见状,忍不住扶额:“这阵势,可有的忙了。”
陶苓伸手将脑后的束发捋了一下,活动了一下脖子和双臂:“开始吧!”
舒曼也不耽搁,随即从边上拿起两根竹棍,递了一根给陶苓,自己则举着竹棍挤向人群:“让一让,让一让,烦请各位有序排位,切勿推搡,否则,棍棒可不长眼啊!”
人群中有人不服气的抓住了舒曼的竹棍,想要将这碍事的竹棍夺走。舒曼见状立刻握紧竹棍,却因为人群太拥挤而不好发力,竹棍一点点的从她手中滑走。
“啊——”人群中有人大叫了一声。
舒曼手中的竹棍一头松了劲,她抬头看去,只见陶苓跟在她身后一脸无畏。
“看什么,还不快点清开人群。”
舒曼偏头哼了一声,随后提起竹棍将人群往后驱赶,嘴角挂上了浅浅的笑。
人群经过梳理后,排成三条长龙,一直延续到街尾。陶苓杵着竹棍,掐着腰,脖颈处的衣领被汗水浸湿。她看着长奉楼前正在卖力散粥的陶玱,不禁笑了起来。
她这个兄长,一向不爱多管闲事,更加没有替百姓谋福的善心,要说他的本性,更多是偏向自私自利,怎么就甘愿应下了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了?
看着陶玱手忙脚乱的将包子分发下去,额头的汗水一滴一滴的往下落。陶苓见状摸了摸腰间的手巾,正犹豫这样的场合该不该递过去时,长奉楼的管事胡幺儿直接替陶玱擦起了汗。
两人笑语相欢,陶苓额间青筋突起,这该不会要……
她看着陶玱那条慢慢得逞的狐狸尾巴渐渐显露,长奉楼的门匾上突然被一个泥俑狠狠砸了一下,碎裂的土块尽数落下,留下了一点颜料落在黑漆的木匾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动,将本该热闹的场面凝固到冰点,陶玱见这个飞来之物从自己的头顶落下,当下发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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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竟然敢偷袭本王?牧昇,抓到此人剁成八块,喂狗。”
牧昇领命,还未出人群,就听有人道:“我人就在此,不过大殿下不能动我半分。”
陶玱看清说话之人,面上的怒气稍稍收起了几分。对方是一个年纪稍轻的女子,长相普通,一双眼却精明的很。
“你为何笃定本王不可动你?”陶玱不屑道,“只要本王想,你觉得皇上会为你说话吗?”
赵忆摇摇头:“不会。”
说话的同时,牧昇已经来到她的身侧,一只手便将她按倒跪地,动弹不得。
“大殿下,我没有偷袭您的意思,相反,我想让殿下主持公道,还郧国百姓安宁。”
她的一句话说得陶玱云里雾里,让他主持公道?倒是有些出乎他所料。
一般来说,论公道之言都是报官处理,而这女子却跑到自己面前要求主持公道。若是自己应允了她所说的公道,想来对于自己此次郧国之行只有好处,并无坏处。
父王总说为帝王者要在乎民之所想,民之所愿,他若是在别国也能行百姓之善举,父王定会嘉奖于他,何乐而不为呢!
“那你说说看,你要申诉的是什么公道?”
牧昇放开了赵忆,退到陶苓身侧站着。
赵忆起身看了一圈,最后指着一人:“我要控诉,堂堂御息阁的一等刺探员,竟然就是恶贯满盈的大盗——一叶盗贼。”
此话一处,众人皆是哑口。
什么?御息阁天天喊着要抓捕的一叶盗贼,竟然就在自己阁中?就是那个能力一绝的唯一的上阁位?
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舒曼道,“赵忆,这种事不能瞎说,你不要因为被阁主处罚了,就看不惯陶苓,你自作自恶,怨不得旁人。”
“我没瞎说。”赵忆道,“若她心里没鬼,敢不敢跟那些手握泥娃娃的小孩对峙,他们都是见过一叶盗贼的人。”
“对峙就对峙,有什么可怕的。”舒曼伸手要拉陶苓,却发现对方神色十分怪异,沉默的毫无辩解之意。
她的心不禁在往那不愿相信的方向迈去,嘴上却仍旧固执道:“赵忆,你是怎么知道那些小孩见过一叶盗贼的真容的?莫不是你胡乱编诓的。”
赵忆对于舒曼的质问并不在意,只是伸手招来了一个半大的小孩,对方一脸童真,一双眼十分透亮。
“告诉他们,她是不是给你娃娃的姐姐?穿着一身黑衣?”
那孩童看着陶苓,露出天真的笑容:“是姐姐,姐姐送我的礼物,姐姐真好。”
孩子稚嫩的嗓音回荡在众人耳边,人群议论声陡然升起。
“这下你们都相信我说的话了吗?一叶盗贼偷了多少家的金银,害得多少人妻离子散?胡管事,你的长奉楼可是一夜间被一洗而空,楼里的姑娘有多少因卖身契丢失而趁乱跑走的?此等仇恶之人,却安稳的待在御息阁里受人敬畏,这凭什么?”
“是啊,凭什么?这一叶盗贼害得我们夜夜都睡不好觉,原来是顶着御息阁的身份做坏事。”
“难怪皇城抓了这么久都没有任何动静,原来贼人就在我们眼底,真是可恨。”
31. 第三十一章
胡幺儿看着底下人群异样声越来越大,面上犹豫两难。她已经答应了大殿下不再追究一叶盗贼的事了,便是不会再过问了。
尽管她确实对一叶盗贼恨得牙痒痒。
她看向身边的大殿下,对方瞪着一双眼,满脸怒气大过不可置信。
“你们这些人,吃着皇家的粮食,竟然还敢在这里诋毁皇家办事不力了?再说了,据我所知,一叶盗贼做的都是劫富济贫的事,与其让那些贪官为非作歹,劫些银子给穷人花花又怎么了?”
陶玱此言一出,眼前排队的人群一个个举着拳头附和赞同,毕竟这群人里,多的是穷得吃不上饭的流民。
赵忆见局势有些失控,回头看了一眼街头的方向,那里空荡荡的,两个人影也没有。她再度回过头来,神色却是明显的有些慌乱:“大殿下不常在郧国,自是不清楚,这一叶盗贼不过是打着劫富济贫的幌子,做的到底是什么肮脏事,就不得而知……啊!”
一个热乎乎的包子砸在了赵忆的右眼上。
“本王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陶玱一手叉腰,另一手一挥,“牧昇,把她带下去,留着实在碍本王的眼。”
牧昇得令,将手中已开的剑锋塞回剑鞘中,使唤着两个大汉朝赵忆面前走去。
赵忆见状惊恐道:“你们要干什么?大殿下,她是一叶盗贼啊,你们为什么不抓她?为什么要抓我?救命啊!救命啊!”
赵忆挣扎着,可她一个女子,本就敌不过男子的力量,况且面对的是两个人高马大的粗犷大汉,她就像是拎小鸡一般被人一把撸了起来。
“光靠一个孩童的话就敢跑到本王面前撒野,光是你扰乱本王施粥一举,便可治你藐视皇恩之罪。”
赵忆像是疯了一般,目光通红的瞪着陶苓,仿若已听不见任何声音:“为什么你干着偷鸡摸狗的肮脏事,还能活得这么体面?我不过是努力的想要爬的更高,想要生活的更好,为什么要那样去伤害我?为什么不能放过我?为什么!为什么!”
一声声撕心裂肺的质问敲打着陶苓的心门,她不懂为什么赵忆会对她有这么深的恨意,但她知道,如果放任不管,赵忆一定活不了的。
她欲向前走去,被舒曼拉住了。
“不要管。”她直直的盯着陶苓,眼底流露一丝少见的担忧。
陶苓经她提醒,这才意识到,若是自己插手说情,等于在众人面前认下了赵忆所说的事实,这于陶苓本人而言或许无足轻重,可对纱羽国而言,却是重中之重。
她的这一身份,万不可坦露在世人眼前。即便她清楚,自己并没有在难民面前摘下过面巾,那个孩童也从没见过自己的样貌。可她确实应了赵忆之言,她就是一叶盗贼的事实。
赵忆嘶喊的声音渐渐远去,陶玱安抚百姓后,继续进行施粥之举,更是安排长奉楼端出各色菜肴供大家品尝。
方才的一切就好似一阵风带过,飘荡在耳后,无人问津。
而赵忆最后悲悯的神色却始终在陶苓脑海中,挥之不去。
反复思忖,她还是将牧昇拉至一旁,警告他一定不要弄出人命,毕竟赵忆所言确实属实,她就是一叶盗贼的事实。而赵忆变得现今这般疯癫,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她回想着方才种种,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后来经舒曼提醒,她才终于发现了那个不对之处。
当时赵忆被两个大汉制服时,全身疯狂挣扎却显得软弱无力。要知道,赵忆能被选入下阁位,各方面能力均有过人之处,可方才的她甚至连半点武力都使不出来。
“她被人挑断了手筋,似乎还被……欺辱过。至于到底是何人下的毒手,就不得而知了。”
舒曼平淡的说着,她看着陶苓的目光复杂,带着不自觉的深疑,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徘徊在心中良久的问题。
施粥之举结束在傍晚落暮时分,奇怪的是,作为御息阁阁主的屈青却并未到场。
人群陆续散开,陶苓拿着扫帚将路面清扫干净,从长奉楼一直扫到街尾,直至眼前出现了一双雪白的锦靴。
她抬头看去,沈青翎一身白衣出现在她眼前,在即将天黑前,给足了她一道亮丽耀眼的光。
“还好吗?我听说有人找你麻烦了。”
陶苓嘴角一勾,满不在乎道:“我能有什么事。”
随后,她低头继续清扫路边的食纸。
沈青翎看着她:“一叶盗贼真的是你吗?”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直起腰,神色轻松道:“如果是我,你当如何?”
暮色将二人周边渐渐包围,而陶苓,也慢慢融入了黑暗中。
她一贯的黑衣,和沈青翎站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
“如果你真的是一叶盗贼,那我就决定放过对方,毕竟我想要寻回之物,本来就是你的。”
沈青翎向前一步靠近,低头看向陶苓,此刻,他真的有些动容的想要将对方揽入怀中。
“我说过了,我不在乎你的身份是谁,我只当你是陶苓,御息阁的陶苓。”
“就只是御息阁的陶苓?”
沈青翎笑道:“当然,难道你想回纱羽国?去了纱羽国,我可未必能护住你了。”
陶苓道:“为什么?”
沈青翎眸光暗了暗,似是想到了什么扰兴的事,他深吸了一口气:“答应我,好好待在郧国,待在我身边,好吗?”
他眼里少有的柔情凝望,陶苓的心情不自禁的有些动容了。
“我……”她纠结的攥紧了手中的扫帚,心里有根弦绷得紧紧的。
她惊讶于自己为何会如此在意这个问题,又不明白沈青翎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要自己待在他身边,又是什么意思?
“王爷。”
二人身后,戚海棠笑意浅浅的走来。
“你怎么来了?”沈青翎一改方才的神情,面色平静的看着对方。
戚海棠低头笑了一下:“说来好笑,今日整理家当时才发现,我替王爷珍藏好些年的酒还从未拿给王爷品鉴,这不,特意拿来给你了。”
沈青翎接过她手中的酒坛:“酒我收下了。”他的态度与方才面对陶苓时完全判若两人。
戚海棠笑得有些苦涩,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陶苓:“我听说,今日施粥宴闹了点误会,妹妹没事吧?”
陶苓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三人之间再无人多言,就这样沉默的站在街道中央。而此时,陶苓更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我先走了。”她拿起扫帚往回走,被沈青翎一把拽住了。
“去哪?我跟你一起。”
陶苓看了一眼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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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不用了。”
沈青翎没有放手,陶苓也僵持在原地。
戚海棠看在眼里,想着陶苓应是误会了她和沈青翎的关系,正欲解释时,漆黑的夜空中突然飞来一物,狠狠的砸在戚海棠的胸口。
“啊!”
戚海棠重重的摔倒在地,同时落地的还有一袋面粉。
陶苓面对着戚海棠,看清戚海棠没有受伤后,便寻着飞来之物的方向看去。夜空中,一道黑影速度极快的朝她的方向奔来。
“小心!”
黑衣人又将一袋面粉扔过来,陶苓下意识推开沈青翎,随后用扫帚挑起地上的面粉袋,与空中的撞在了一起。
白色的粉末在夜空中弥漫飞扬,看不清的混浊视野中,陶苓的腰肢被人用力一挽,她反应极速的还之一脚,却发现对方似乎很熟悉她的招数,这一脚并未对对方造成任何伤害。
而她,却在这一脚后,陷入了深深的昏迷。
白色的粉末随风扬去,留下的就只有倒在街边的两道身影,和一坛破碎流淌的酒水。
沈青翎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午后,阳光十分刺眼,照得他睁不开眼。
“别动,别揉眼睛。”时逸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沈青翎的眼角不自觉的流出了眼泪:“我的眼睛怎么了?”
“中了点毒,已经上过药了。”时逸递给他一个手巾,“放心,这毒不厉害,死不了也瞎不了。”
沈青翎摸了摸眼角,突然想到了什么,忙问:“她怎么样了?”
时逸当他问的戚海棠:“她没事,她比你聪明,至少遇到粉末知道闭眼睛,不像你,睁那么大眼睛到底在看什么?”
沈青翎没理会他的话:“她现在在哪?”
时逸道:“还能在哪,当然在画坊啊!”
“画坊?”
时逸嗯了一声:“难不成要我把她带来这?你不是不喜欢戚海棠嘛,我可不敢自作主张,省得吃力不讨好的……唉?你起床做什么?你的眼睛现在还不能睁开……”
沈青翎找遍了几处陶苓常去了的地方,都不见她的身影,御息阁的人昨夜就不见她回去,百花铺子的门帘一直紧闭,据邻铺反映,这间糕点铺子已经停业有几日了。
一切与陶苓有关系的人他都找过,可他们都不知道陶苓去了哪里,她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昨夜,他在茫茫粉末中看清了有人带走了陶苓,那人一身黑衣,黑巾遮面,打扮上倒是十分像一叶盗贼。可他倒是希望,对方不是。
“纱羽国的大殿下在今日一早就动身返程了。”
唯一与陶苓还能扯上点关系的人也离开了郧国,这一切的一切,那么反常又那么的巧合。
到底是谁?对方带走陶苓的目的是什么?
此刻,沈青翎的内心开始摇摆不定。
陶苓到底是什么人?
若坚信她是一叶盗贼,昨夜装扮一叶盗贼的人和陶苓又有何关系?
若她不是一叶盗贼,只是纱羽国派来监视他的人,又是为何会被一叶盗贼盯上?还是说,是纱羽国的人用了点手段想将她带回?那她回去,还能安稳度日吗?
不安和担忧在他心中肆意疯长,他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急需见到一个人。
陶苓,你到底在哪?
32. 第三十二章
三月后。
蔚蓝的天空下,一望无际的广阔平原上,一红一黑两道身影策马奔腾,向着远处木杆上晶莹剔透的玲珑球奔去。
一条长鞭破风而出,如长龙舞动,飞向黑衣男子的脖间,黑衣男子见状朝后仰去,同时收住了手中的缰绳。
红衣女子见状顿住手中的长鞭,另一手撑在马鞍上,整个身子在马背上腾空翻了个跟头,轻盈如同红绸。她扬起一脚踢向木杆处,随后五彩玲珑球腾空抛起,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最后稳稳的落在红衣女子的手中。
“怎么样?服气吗?”
陶苓轻轻抛着玲珑球,得意的看向牧昇。
牧昇宠溺一笑:“我输了。”
二人驱马来到马棚,等候多时的白蕊接过陶苓手中的玲珑球,忍不住多嘴一句:“胜之不武啊!”
陶苓却丝毫不在意。
自那夜被牧昇迷晕后带回了纱羽国,陶苓便决心忘掉郧国的一切,好好做回纱羽国公主的身份。
纱羽国的公主是尊贵的,是骄纵任性的,是无所忌惮的。
“你怎么来了?这个点不是应该在给我准备午膳吗?”
陶苓将马绳递给马夫,三人顺着小道往外围走去。
白蕊掏出一个手巾递给牧昇,又掏出一个看上去精致许多的手巾替陶苓擦拭鬓角的汗珠。
“伍嬷嬷带了话,说王后想跟公主一同用午膳呢!”
陶苓道:“母后今日不是该药浴洗身吗?怎么得空寻我了?”
白蕊看了一眼身后的牧昇,凑近小声道:“据我打听的消息是要帮你相驸马。”
陶苓一度不敢置信。
“母后,我才回来三月有余,您就这么着急要把我嫁出去吗?”
陶苓又生气又委屈。
洛纱看着自己最疼惜的女儿,语气柔软如温泉般。
“苓儿,母后怎么舍得将你嫁出去,只是给你寻个驸马回来陪陪你,你自然还是待在父王母后身边的。”
“母后,我不想要驸马,我现在这样挺好的,有牧昇陪着我就行了。”
“牧昇毕竟是武士,将来是要领兵打仗的,怎能一直陪你玩耍呢!”
“那就不让他出兵。”陶苓来到洛纱身后,双手搭在洛纱额头两侧,指腹轻轻的按揉起来,“母后,我现在不想要什么驸马,也不想成亲,只想乖乖待在母后身边,陪着母后就好。”
洛纱无奈的笑了笑,对于她这个唯一的女儿,她更多的是亏欠。
洛纱如今虽是身子羸弱,但在年轻时,却是个练家子的身板。
她出生武将之家,自小习武,手脚灵活有力,曾跟着国王一起出征过,是纱羽国人人知晓的女将。
直到那一次的意外。
当时洛纱腹中怀着尚不足六月龄的陶苓,便只身跳入湖中救了一个同样有身孕的妇人。也正因如此伤了胎气,导致那段时日时常出血和腹痛,后来好不容易挨过两月余,洛纱的身子实在受不住,这才不得已用药来驱使早产。
而陶苓也正因如此伤了脑部,引起了间歇性脸盲的疾症。
对此,她心疼不已。
她不后悔救了那个妇人,她只是责怪自己的身子,为何这般不争气,没能护好苓儿。
两日后。
林相家的千金要摆宴请外域贵客,特邀请了陶苓入席。
林相家的千金林顾瑶是陶苓的玩伴,自小便被王后特允进宫,为得是给陶苓解闷。
林顾瑶生得小巧,又是柔弱女子,自小就被陶苓护在身后。见惯了陶苓的舞刀弄枪,也渐渐对英姿飒爽的男子气魄越发着迷。
而陶苓的三哥,正是这样一个满腔热血的气魄男儿。
林顾瑶心慕于三殿下陶赤,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事。可奈何陶赤是个榆木脑袋,一心只钻研武术和带兵打仗,是个实打实的莽夫。
林顾瑶毕竟出身名门,也不好总是热脸贴着冷屁股。后来,她索性看开了,与其目光追随一个不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倒不如去享受那些追捧她的目光。
陶苓不在的这一年里,她不懂林顾瑶是怎么从一个闺秀懂礼的女子演变成一个不顾及门楣滥交世俗之人,甚至开始喜欢打听江湖之事,结交江湖之人,完全就没了往日里的拘谨和约束。
林顾瑶今日打扮的十分耀眼。
抹胸鎏金长裙搭着一件薄纱披肩,胸口一颗翠绿宝石清透闪亮。珠花簪满鬓,半披着的一束黑发被她编成一条树柳,缠着绿丝带,垂在绿石项链的旁边,衬得她皮肤细腻白嫩。
“你今日,可算是费了不少心思。”陶苓迎面走来,打趣道。
林顾瑶探头望了望她身后,只听她道:“别看了,我皇兄没来。”
林顾瑶面上划过一丝失落,随后笑颜道:“我本来也没指望他真的会来,提他就扫兴。苓儿,你看我今天美吗?”
她张开手臂在陶苓面前转了一圈。
陶苓托着下巴认真看了一下,随后从她满头的珠花上取下三个钗子:“这样会更美。”
“讨厌。”林顾瑶像是被看穿一般,有些不好意思,“今儿来了个外域的公子,对方说自己带了件非常漂亮的花裙,要送给纱羽国最美丽的姑娘。”
陶苓好笑道:“所以你就把自己头上插成这样?”
“当然不是,这件花裙已经说好要送给我了,只要我帮他办一场宴席。”林顾瑶挥手道,“我自然是要打扮的足够惊艳,压下在场所有的姑娘。”
话末,她觉得有些不妥,连忙纠正:“当然苓儿除外啦!”
陶苓将对方靠过来的头扶正,又看了一圈:“你说的外域人在哪呢?”
林顾瑶道:“别急别急,一会就到了。”
林府宴席摆在后院里,彼时各府名门贵秀齐聚院中欣赏鲤鱼吃食,陶苓则是坐在旁边的石凳上和林顾瑶尝着点心。
“来了。”
入院的小道上,家仆正领着一人往院中心走来,彼时正在欣赏鱼儿的人群各自回首看去,议论声也渐渐响起。
陶苓顺势看去,人群遮挡下,她只能看清小道上一双大步迈来的锦靴,黑金缠纹,做工十分精致,像是出自……
她的心陡然一动,一个想法不受控制的自心底慢慢溢出。
这绝对不可能。
随着锦靴缓缓而至,围观的人群也两道分散开来。
“在下沈青翎,自郧国而来,为林相千金奉宝。”
沈青翎一改往日恬淡,身穿金绣云底黑袍,宽袖拂至腕处,露出一双骨骼修长的手。而他的右手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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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上勾着一根细绳,细绳一直顺着他的长袍拖在地面,一直沿着小道看不到头。
陶苓坐在原地,怔怔的望着他。
“你可让我好等。”林顾瑶笑着起身,来到沈青翎身前,看着他手中的细绳,低声催促道:“宴席我都帮你摆了,你还不快些?”
沈青翎笑了笑,将手中的细绳递给林顾瑶,又道:“林小姐顺着细绳前去看看?”
林顾瑶皱了皱眉头,还是听话的去了。不一会儿,却略显得不高兴的回来了。
沈青翎道:“林小姐可还满意?”
林顾瑶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旁人,将沈青翎拉至一旁,不满道:“不是说好给我衣裙的吗?怎么成了一车的果子了?”
沈青翎却道:“纱羽国地处广阔山川,气候干燥,我当你们最稀缺的应是各类可口的果子,难道是我想错了吗?”
“果子我们这也有啊,只是种类没那么多罢了……”林顾瑶道,“不对啊,你这说的和做的完全搭不上边啊!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青翎目光一瞥,看向了石桌旁的女子:“我意欲何图,往后你就明白了。”
说罢,他来到石桌旁,笑眼看着面前故作偏头的女子:“在下沈青翎,见过公主殿下。”
……
陶苓坐在林顾瑶的厢房中,思绪久久不能平静。在她面前的圆桌上,摆放着一件绣满桃花的长裙。
粉白相间,含苞绽放,栩栩如生。
裙面上的每一朵花瓣花蕊都是用相对应的绣线绣上,每一针每一线,都是那么的严谨,那么的恰到好处。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说好的要送给我的,怎么转头就送给你了?果然啊,男人的话不可信啊!这人一定是借我之手,故意向你献殷情的。都怪我都怪我,好好的见什么外域人……”
林顾瑶说了一堆,再度来到陶苓身前,握住对方的手:“苓儿,这次事怪我,害你在那么多人面前被迫收下这件衣裙。我知道你很讨厌这样的事情,往后绝对不会再出现今日这样的事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陶苓回过神来,道:“他怎么会找上你?”
林顾瑶道:“哎呀、我不是近来喜欢在江湖上搜罗些古怪新颖的物件嘛!也不知对方是怎么盯上我的,他托人给了我一封信,说我要是帮他办个宴席,不仅赠我宝物,还会在国王面前替我美言几句。你说我怎么就信了他的话了……”
陶苓打断:“你说他要在国王面前替你美言?”
林顾瑶点点头,随后手一摆:“事后一想,我还需要他替我美言吗?我有你在还怕什么,我纯粹就是为了……”她的目光落在桌上摆放整齐的衣裙上。
这样的衣料,这样的刺绣工艺,纱羽国压根找不出来第二件。
陶苓倏地起身:“他该不会……”
她不作多想的急忙往屋外跑去。
林顾瑶见状,喊道:“苓儿,你的东西还要不要了?”
她的话刚出嘴边,就见陶苓转身再度来到她面前,看了她一眼,顺手抱走了桌上的衣裙,消失在院里。
林顾瑶歪着头不解道:“苓儿什么时候也对姑娘家的东西这么上心了?”
随后她将双手握拳抱在胸前,一脸惋惜:“不过,那件衣裙是真的好看啊!”
33. 第三十三章
今日的富邦街上格外热闹。
由于林相府大摆宴会宴请外域男子一事闹得满城皆知,富邦街上一下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有人好奇外域男子的样貌,有人惊奇相府宴席的精致,还有人只为一睹林相千金的容颜。
毕竟,这场宴会对外的传言,是林顾瑶的倾世容颜引来外域男子的倾慕赠礼。
对于此等不着调的传言,陶苓不用多想,一定是出自林顾瑶本人所为。
街道上人流涌动,嬉笑不绝于耳,纷纷都朝着林相府邸门前靠拢。陶苓从林府出来时,甚至寻不到一点出路。
“林顾瑶!”她咬牙切齿的返回院中,碍于公主的身份,她只能另辟新路。四下寻望一番,最终爬上了角落里的院墙,翻了出去。
为了护住手中的衣裙不被刮脏,她的动作较为小心。
“看来你是很满意我送你的礼物了。”
陶苓落地后,身后扬起了一道温和沉静的嗓音,她一时怔住,随后转身看去。
沈青翎蹲在院墙外围的一棵树上,正含笑看着她。
陶苓在看到他时,悬着的一颗心渐渐稳住,一时不知是该气愤还是该高兴。她就这么不惊不喜的看着他,两人之间一时沉默,气氛也随之微妙了起来。
沈青翎看着这样的她,嘴角的笑容慢慢收敛了一些,眼中如涟漪的湖面,一层层的荡漾开来,将心底里最柔软的思念一点点显露出来。
然而这些,陶苓似乎看不明白也理解不了。
她将手中的衣裙丢在地上,冷漠的看着他:“我不喜欢它,更不可能收下它,我来就是为了将这个还给你。另外提醒你一句,这里是纱羽国,里面是林相的千金,不是你能随意戏耍的女人,你这位郧国的王爷还是知趣点赶紧离开。”
郧国的王爷?
沈青翎低头轻笑了一下,随后从树上跳了下来。
“这才几日没见,就跟我分的这么清了?郧国的王爷?说到底,你还是我御息阁的人呢!”
陶苓不屑道:“你不是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吗?现在还说这些不觉得可笑吗?”
沈青翎来到她身前,并未因为她的言语而生气,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说真的,你消失的这段时日我过得不太好,我找了很多地方都找不到你,我真的一度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平静的说着,像是在说一件早已无关痛痒的小事,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所克制的到底是怎样波涛汹涌的情绪。
陶苓听完不禁发愣:“你……找我?”
陶苓显然一脸不信,沈青翎也仿若没看见,他慢慢的靠近她,眼神突然变得深情:“是我想错了,我不该对你抱有戒心,若是我足够相信你,你是不是就不会走了。”
陶苓睁着圆溜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张俊颜,不禁陷入沉思。
明明是这一张脸啊!明明是沈青翎啊!为什么她却觉得他有些陌生?不对,他就不应该说出这些话才对啊!
她一掌隔开二人距离,严肃道:“沈青翎,你若是再这么戏耍我,当心我对你不客气。”
沈青翎挑眉:“你要怎么对我不客气?别忘了,我跟你之间可是有很深的羁绊哦!”
很深的羁绊。
这几个字不禁让陶苓想到幼时那件事,若是没有他的故意为之,自己一定不会赌气跟他定下婚约,也就没有往后的种种,更不会在郧国再次遇见他。
归根结底,他们之间不过一纸婚约,如今婚约取消了,何来的羁绊可言?
“你我已经解除了婚约,你莫要胡言乱语。”
沈青翎眼中浮现出一丝失落:“陶苓,你当真要与我划清界限?”
陶苓迟疑了,她听着这几个字,心里不禁一阵揪紧。
她……真的愿意和他划清界限吗?
若是搁在以前,她一定不愿意,她要缠着他,折磨他,不让他好过。可如今,她倒是不恨他了,虽然他做的事情总让她理解不了,但是她发现他变了,不像幼时初见那般讨厌。
他想要自由,她也想还他自由了。
“我……”
“苓儿?”
陶苓正打算和沈青翎说清楚,她决定放过他了,话刚到嘴边,就被身后一道沉稳有力的嗓音打断。她偏头看去,不禁惊讶:“三哥?你怎么会在这?”
陶赤一改往日军装,一套低调得体的锦云衫,配上一个纯白的玉佩点缀,看上去竟添了几分书生文雅的气质。
“你在这干什么?他是谁?”
他的五官十分硬朗,一双眼睛更是犀利逼人,直直盯着陶苓身后之人。
陶苓见状,由心而生出一丝担忧。毕竟对于陶赤,她还是有些骨子里的屈服和害怕的。
“三哥,他是我在郧国认识的……朋友,来找我叙叙旧的,一会就走了。”
陶赤打量了一下沈青翎,随后牵起陶苓的手:“跟我回去。”
陶苓乖乖的跟着陶赤走,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丝毫不掩的笑声。
陶赤眉头一扬:“你笑什么?”
沈青翎掩着嘴,眼角笑意未褪。他轻咳了两声:“抱歉,我只是第一次见她这么听话,所以……”
“很好笑吗?”陶赤脸色并不好看,他松开了陶苓的手,走到沈青翎面前,看着他,“你有什么胆量敢笑她?”
陶赤此刻阴着一张脸,看上去好似随时都会动手。陶苓见状连忙上前抱住陶赤的胳膊,略带几分撒娇的语气:“三哥,我好饿啊,你带我去吃东西吧!真的好饿,快饿晕了。”
陶赤看了一眼陶苓,面色也缓和了些,他拍了拍陶苓绕在他胳膊上的手,随后对着沈青翎道:“赶紧走,明日我不希望在纱羽国再见到你。”
他丢下这话便转身离开,甚至没有多看对方一眼。
“那怕是要让殿下失望了。”
陶赤皱着眉再度转过头来:“你说什么?”
沈青翎扬起头,双眼无畏的看向陶赤:“我恐怕是要在这里待上很长一段时日,直到达成心中所愿。所以,殿下的警告,恕我无法接受,也无法做到。”
陶赤盯着他:“你这是在挑衅我吗?”
沈青翎道:“殿下若是这么想,那便是了。”
八月里的天气十分严酷,可陶苓此刻如同身在极寒的冰窑之中,自脚底而起的丝丝冷气犹如盘龙游遍全身。
陶赤和沈青翎二人之间就像两块无法相融的铁器,在熊熊烈焰中碰撞出通天火花,而那绚烂一刻,深深的留在了陶苓的眼中。
沈青翎不会武力,却胜在同样有一副硬骨头,即便是身上挨了拳脚,也不肯吭一声。
陶苓眼看着陶赤势头高盛,眼瞅着沈青翎无力招架任由摆布,暗自不妙,连忙上去拉架。
“三哥,不能再打了,再打就真出事了,三哥,你不能打他,三哥。”
陶苓好不容易拉开了陶赤,自己还免不了挨了某人乱踢的一脚。
“他出言不逊,我替你教训教训他。”
“三哥,他只是我在郧国认识的一个普通朋友,况且我已经不想再搭理他了。”
陶赤停下看向她:“真的?”
陶苓烦躁的点点头,随后瞥了一眼满身灰土,坐在地上的人。
“我真的饿了,三哥,你到底走不走?”
“走。”陶赤拍拍手上的灰尘,转身若无其事的同陶苓说道,“林顾瑶请你去府上,都没有给你喂饱吗?这丫头我得好好说说她。”
“是我先前没胃口,你可别再招惹她生气了,不然我的耳朵又清静不了了。你听见没?”
“听见了。”
……
沈青翎看着二人走远的身影,双手一松,整个人软绵绵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纱羽国的天蔚蓝蔚蓝的,阳光也十分的刺眼,照得他睁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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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照得他一时困倦。
他真的想好好睡一觉了。
陶苓带着陶赤来到一家甜水铺子里,天气炎热,来吃甜水的人非常多,二人寻了个窜风的地方坐了下来。
“不是饿晕了吗?就来喝点甜水就饱了?”
陶苓看着陶赤那一副不解风情的样子,无奈摇摇头:“三哥,你说你什么时候才能开窍?”
陶赤道:“何意?”
“林顾瑶啊!”陶苓道,“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她喜欢你。”
陶赤偏过头:“不知道。”
陶苓见状,伸手拍了下桌子,闹出不小的动静。她低头看了下四周,好在周围人都在专心喝着甜水。
“你明明就知道,为什么要装作不知道?顾瑶她成天都惦记着你,可你总是对她爱搭不理的。”
陶赤道:“我又不喜欢她,为什么要搭理她。”
“那你喜欢谁?这么多年了,除了林顾瑶,我也没见你跟别的女子亲近过。要我说,你就跟林顾瑶凑合过吧……啊——”
陶苓的脑门重重挨了一下弹指,陶赤收回手,略带警告道:“别插手我的事。”
“不插就不插,不能好好说吗?非得动手?我告诉你,我现在可厉害着,我这是让着你而已……”她见陶赤的目光突然紧盯着铺子门口,也转头看去,“看什么呢?”
“别动!”陶赤目光沉着,盯着铺子门前,一动不动。
甜水铺子前,有四人正在同掌柜说着话,看样子应是在买甜水。
“这有啥好看的……啊!”
陶苓捂着额头瞪着对方。
陶赤没有好脸色的瞥了她一眼:“别动!”
“你信不信我告诉父王,让他好好治你。”
“随便。”陶赤丢下这话,起身往铺子门前走去。
陶苓虽是不情愿,但也跟着去了。只是她越走近越发现,门前站着的几人中,有一人意外的眼熟。
“时姑娘,好久不见。”
陶赤站在几人面前,面上有些腼腆的笑。
四人中,只有一位女子。
那女子闻声抬起头来,眸色淡淡,如一览无余的湖面,平静的毫无波澜。
陶赤见状倒也不显尴尬,反而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胸口:“不记得我了吗?”
那女子看了他一会,礼貌的摇了摇头。
“罢了,十来年的功夫,不记得也正常。”他看了女子身后几人,“你们这次来……应该不是来游玩的吧?”
女子没有吭声,她身旁的男子往前一步挡在陶赤身前,有些警惕:“我们要干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又是谁啊?”
“时逸?”
陶苓瞪大了眼来到二人面前:“你怎么也来纱羽国了?”
时逸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后挑眉道:“你可真是让我没想到,你竟然是纱羽国的……”
他后面的话还未脱出口,一张嘴硬生生受了两个巴掌。陶苓和陶赤不约而同的堵住了他的嘴。
时逸气急败坏,扯开二人的手:“干什么?你凭什么堵我的嘴?”
后面这句是对陶赤说的。
“苓儿的身份不可随意外露。”陶赤难得的好态度。
时逸哼道:“外露又会怎样?纱羽国的公主不是人尽皆知了吗?难不成她回到了纱羽国还要将身份藏着掖着?”
有路过甜水铺门前的耳尖妇人,当下停住脚步探头过来:“公主?公主在这?”
她这一声惊呼,将铺子里所有低着头的人全都吸引了过来,纷纷将目光落在陶苓几人身上。
纱羽国的百姓虽都诚服拥戴着公主殿下,但都只是远远观之,有的甚至只能在官府的画像上有缘一见,自然不清楚公主的真实样貌。
人群渐渐躁动了起来,有人高喊了一声:“是她,她就是公主殿下,她就是公主殿下啊!”
……
34. 第三十四章
琅沐殿中,陶苓一身疲倦的窝在软榻上,四肢酸疼的不想动弹。她无力的睁着一双眼,看着顶上的帷幔,耳边嘈杂的呼喊声依旧起伏回荡。她不自觉的捂住双耳,将头埋在褥被里。
“纱羽国的子民也太热情了吧!”时逸一边往巷子里钻去,一边忍不住的吐槽着。
“让你别说你偏要说,你说说你那张嘴该不该打?”陶苓回头看了一眼,将他拉进一间僻静的小巷里。
这是间堆满杂物的小巷尾,巷子的另一头被高墙围住,无路可走。陶苓四下一看,挑了一处摆放杂乱的草堆里藏身,这是一堆专门供鸡鸭走禽用的干草,上面散发着浓重的鸡屎味。
“我的天,你给我找了个什么破地方?”
陶苓将面前的干草理了理:“有的藏身就不错了,我一个公主都没嫌弃什么,你好意思吗?”
二人沉默着观察了一会,只听那群喊叫声伴着数不清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时逸这才有些后怕的担忧道:“我阿姐不会有事吧?”
陶苓道:“放心吧!我三哥身手好着呢!他们只是替我引去人群,会回来的。”
时逸闷声道:“最好是。”
陶苓听着耳边低沉微促的喘息声,不禁心里纳闷,她和时逸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但她从未听他提过还有一个姐姐。
“我在郧国一年多里,貌似从没见过你阿姐。”
耳边喘息声微顿,只听他道:“我阿姐是织云殿的女官,几乎日日夜夜都在宫里织绣,鲜少出宫的。”
陶苓道:“那她这是第一次来纱羽国?”
“不是。”时逸道,“十年前来过一次,为王后奉上了金羽百凤袍。”
金羽百凤袍,陶苓曾见过母后穿过一次,当时她问过母后,为什么这件袍子总是摆在衣架上观望却鲜少穿?母后多是怜惜的摸着衣袍上刺绣精活的凤凰,坦言自己舍不得将其折出一点皱痕。
太过精美的东西,只适合保留距离的观望,不敢轻易触碰。
毕竟美好的东西,都是易碎的。
晚间,陶苓跟着父王母后一起用膳。
她睡了半日,此刻精神抖擞,看着一桌子美味菜肴,只顾着埋头苦干。
“陶赤怎么没来用膳?”国王陶衍看向陶苓,“他不是跟你去参加林府家宴了吗?怎么没跟着你一起回来?”
经此一提,陶苓落下了筷子,后知后觉的想着:对啊,这天都黑了,三哥怎么还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苓儿?”见她不吱声,一旁的陶玱提醒道,“父王问你话呢!”
陶苓眼珠子一转,挂着笑,道:“三哥说营里有事,就先回去处理了。”
许久不出声的二殿下陶辛道:“即便有事,也理应先托人告知一下,他这样没有礼度,成何体统?”
陶苓笑盈盈的看向他:“三哥托我来着,我给忘了,二哥就不要跟我计较啦!”
这位看上去冷冷冰冰的男子,就是纱羽国的二殿下,陶辛。
刻板、保守,千篇一律的礼度规矩,是陶苓见到总想躲着的人。
陶辛看了她一眼,薄唇紧抿,不再多言。
陶苓也识趣的摆上了公主该有的样子,斯文的喝着茶。
洛纱看着眼前几位儿女,笑言:“赤儿统管军营,事务繁忙,有些欠缺不周也是可以理解的。倒是他身边的牧昇,成天被他唤来呼去的,也没个时间来陪苓儿,这件事可要好好说说他。”
一旁陶玱忙道:“母后,牧昇自小跟着三弟舞刀弄枪的,早就一身蛮气,别给小妹带坏了。”
话末,他意味深长的看了陶苓一眼。
陶苓暗自翻了个白眼,她知道对方有意点她在郧国的种种不堪事迹。
国王陶衍沉默不作声,但只需同洛纱对上一眼,便了然对方所想。
“孤也觉得牧昇这孩子不错。”
“就是这孩子的身份……”
“只要苓儿不在意,孤便不在意。”
……
国王和王后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陶苓懵在一旁,已然听不懂。
她现在脑海中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陶赤到底去哪了?他把时逸的阿姐带去哪了?
耐不住性子的陶苓,决定趁着月色尚佳,出宫去寻一翻。
她自然是很放心陶赤的为人,但对方毕竟是一个清白姑娘,而她这位三哥又是个榆木脑袋,怕是压根儿想不到这么细致的问题上。
她出宫的时候,牧昇不知从何处知晓了消息,早就在宫门处等着她。
她与牧昇自小相伴玩耍,早已形同家人,从来不会顾忌彼此的身份,更加不会在意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外出是否合时宜。
牧昇驾着一辆马车,陶苓看了一眼,却道:“走屋顶怎么样?”
牧昇笑笑,从马车上跳下来,跟上了陶苓的步伐。
二人轻步在屋顶上飞跃,跳动,在月光下像一只灵活的兔子,放纵自由的奔跑着。
“你知道我三哥去哪了吗?”陶苓偏过头问道。
牧昇道:“不知道,三殿下今日一直没回营地。”
那他能去哪?
陶苓回想着今日在甜水铺里的种种行迹,一种不太可能的想法自脑中慢慢滋生蔓延。
该不会……
不会吧?
“公主。”牧昇突然停住脚步,指着不远处石桥旁的湖边,“那好像是三殿下。”
陶苓停下看去,石桥底下的一处岸边,光线被完全遮住,只有湖面闪着粼粼月色。
平静的湖面上,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并排坐着,若是不仔细观察,真的很容易被这片黑暗融为一体。
陶苓皱着眉头,朝着二人走去。
“三哥?”她试探着询问,在看清对方面容后,一颗心定了下来。
“三哥,这都几更天了,你怎么还在外面游荡,你这样……对时姑娘的名声不好。”
陶赤极为不理解,道:“我跟时姑娘不过聊聊天,怎么就有损她清誉了?我又没干什么出格的事?”
这一番话,属实将陶苓堵的哑口无言。
她转脸对时苒笑颜:“时姑娘,我三哥就这个脾气,你莫要见怪啊!”
时苒微笑着摇摇头:“我倒觉得你三哥挺真性情的,挺好的。”
陶苓看着二人,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也觉得二人之间似乎潜移默化的有什么不对之处。
“走吧,我送你回去。”陶赤将陶苓往外推了推,自己站到时苒身边,二人朝着街道往里走。
陶苓觉得自己多余操心了,她一边小声跟牧昇发牢骚,一边跟在二人身后。
大约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几人停在一家客栈门前。
时苒道:“我到了,今日多谢你送我回来。”
陶赤道:“我们是旧识,无需这般客气。”
他看了看眼前的这间客栈,在城中算是比较好的客栈了。
“若是有任何需求,你尽管跟我开口,保证随叫随到。”
他一脸认真,时苒也看笑了。
“阿姐。”
客栈的门被打开,一道光线照了出来,将陶苓几人身处的位置统统揽入光线之中。
“你给我阿姐带去哪了?为什么到现在才回来?”
时逸说着就要去揪陶赤的衣领,被一旁牧昇给拦住了。
“阿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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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事。”时苒拉住他。
“阿姐真的没事吗?我找你了好久,他给你带哪去了?”
时苒眨了眨眼,突然有点腼腆:“他就带我随处逛逛的,不过阿逸,我跟他是认识的。”
“认识?”时逸不解。
时苒点头:“嗯,十年前就认识了。”
一听是相识之人,时逸也客气了许多:“你是陶苓的三哥,所以你是……三殿下?”
陶赤道:“正是。”
“既然我阿姐已经安全回来了,三殿下就请回吧!天色已经很晚了。”
陶赤也没打算久留,他看了时苒一眼,朝着姐弟二人告别后,带着陶苓离开了。
扬长的街道上,陶苓走在中间,嘴边叽叽喳喳的说着埋怨陶赤的话。
三人紧挨着,走在铺满月色的街道上,温馨又美好,像是和和睦睦的一家人。
客栈的二楼,窗扇开了一半,投出些许烛光。沈青翎倚靠在窗边,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
他猜想了许久,调查了许久,却怎么也没猜出,她竟然就是纱羽国的那位公主。
那位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野蛮丫头。
……
在沈青翎的眼里,那位被世人捧在手心,夸赞不绝于耳的纱羽国公主,就是一个不讲道理的野蛮丫头。
约莫在他十九岁那年,天下兴邻交往来。郧国帝王一直看好纱羽国的地产富荣,有意派遣他以国商合作为由前往纱羽国觐见。
那时的他,其实心里已经大致有了一个猜想,皇上此举的目的很纯粹,是为了促进两国联姻之举。只是纱羽国富足人尽可知,而纱羽国的国王所在乎的不仅仅是利益往来,更为重要的,是那位被捧在手心宠溺如珍宝的公主。
沈青翎第一次见到她时,她乖乖的坐在花座上,像是一个不染尘俗的小仙子,可爱到令他眼前一亮。
当时的他在心里想,这位公主也并非如同世人所言,那般的骄纵蛮横。
然而,还是他想错了。
仅仅是下人端错了一盘点心,仅仅是那盘点心不合她喜好,她便勒令整个御厨的所有人受杖刑。
一脸漠视,毫不心软,将别人的尊严踩在脚下,视人命如粪土,是刻在他心里最后的样子。
他想:他一定不能娶这样的女子,不能跟这样的女子共度一生。
后来,他无意中寻到了一个机会,一个他认为能摆脱这样命运的机会。
他偶然撞见了那位公主趴在一棵树上摘果子,小小的她根本就够不到那颗果子,却还是在努力着。
那天的太阳也十分刺眼,他低头间心中萌生出一计。他唤来了陪同他一起来纱羽国的时逸,要求对方用石子去砸她的小手。
“给她砸下去就行。”
时逸不解,但还是照做了。毕竟沈青翎压根不懂一点武术,连射击的准头也是烂到不值一提。
时逸眼看着那位小公主掉进了水里,急忙要去救时,胳膊却被沈青翎拉住:“再等一会。”
他说再等一会,便就再等了一会。
……
往后的几年里,时逸每每想到那日之举,都忍不住想抽自己的嘴巴。
他怎么就由着沈青翎胡乱而为呢?
而沈青翎每每提及此事,都语重心长。
“若你当初执意不听我的,多一点自己的想法和主见,我也不会被那个小丫头指着鼻子定下了婚约。”
“皇上派你跟在我身边,就是为了让你好好盯着我,你倒好,助长了我的威风。”
“这退婚之计,你必须替本王解决,否则,日后我过不好,你也休想安稳度日。”
35. 第三十五章
第二日,宫中传来消息,今日朝中有贵客拜见,文武朝官纷纷位列,阵势属实不小。
陶苓听着,不禁产生了好奇心。
她命宫女替自己梳洗一番,戴上了公主的凤钗,穿着一身华丽的衣裙,朝着羽华殿走去。
沿路,她撞见了急急忙忙赶来的林顾瑶。
“苓儿,苓儿,你快跟我去羽华殿。”
陶苓见她气喘吁吁,有意停下了脚步:“怎么了?”
林顾瑶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摆了摆手:“你去了就知道了。”
陶苓跟着林顾瑶来到羽华殿旁,门口的侍卫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拦住了二人:“公主,国王嘱咐过,今日是国事,闲杂人等不得擅入。”
林顾瑶怒道:“放肆,公主是闲杂人等吗?”
侍卫头垂得低低的:“属下……属下也是尊国王之令。”
“你好大的胆子……”林顾瑶还想威慑对方几句,被陶苓一把拦下。
“我只是想知道今日朝堂上有什么新鲜事儿,我也不想让你难办,你给我指个小道,我权当今日没见过你,出了什么事也跟你无关。”
那侍卫迫于头顶压力,权衡了一会儿,面色是既痛苦又无助,最后只好点点头,抬手往左侧一指。
陶苓和林顾瑶顺着方向来到外廊一侧,屈身在一处小小的窗眼前,睁着一双圆溜的眼睛往大殿里探寻。
这一小块方方正正的窗眼位于殿中的下方,平时用来排散气味,此时正好可以看清殿中的大致情形。
只是这位置属实是有点低,蜷着身子实在是很不舒服啊!
“郧国帝王有心了,这套婚衣,孤先替公主收下了。”国王陶衍抬手示意,一旁侍卫举着一盘沉甸甸的金佛,递给殿中之人。
“这是孤的一点心意,抵不上贵国的诚意,望郧国帝王莫要嫌弃了。”
时苒抬手谢礼:“下官定会向皇上传达国王美意。”
王后洛纱含笑点了点头,给了一个眼神,一旁的两名宫女这才将殿中的衣架抬起,收在殿旁。
陶苓歪着头看去,大红的落地摆袍拖在她眼前,一层层的布料闪着透亮的光,色泽恍若渐变霞光层层叠上,最后铺上一层薄如蝉翼的红纱,上面绣满了精细的花丹,属实难得的上品。
陶苓上次见过这样精美的衣袍,还是那年母后寝殿里的那件金羽百凤袍。
她看着眼前的衣摆,竟有些心动了。
“此次前来纱羽国,除了给公主奉上婚袍,还有一事需得跟国王阐明。”
陶衍道:“时长史有话直言便可。”
时苒道:“三月前,大殿下贵临郧国,我等还未好好招待,殿下便又不打招呼的走了。皇上恐担心大殿下是因朝堂之事生气,特令下官前来解释。那日翎青王之言,完全出于逞口舌之快,事后回想,早已悔恨不已。”
“呸!”陶玱对此言论十分不满:“你们那位翎青王大言不惭的挑明对公主无意,更是在大殿之中百官面前坦言已有心仪之人,全然未将我们公主放在眼中,未将纱羽国放在眼中。如今又派你来好言相和,真当我们纱羽国和善好欺负了?”
国王陶衍听着这一席话,未出言表态。
一旁默不作声的陶辛,客观论道:“我们纱羽国一向以礼待人,国王大度仁慈,公主不计小节,可这不等于你们可以妄言轻视,时长史还请谨言慎行。”
时苒道:“二殿下所言甚是,只不过依我看来,大殿下或许对我们王爷有些误解。”
“误解?何来的误解?”陶玱气得面色发红,“当时那个沈青翎可是当着我的面趾高气昂的拒婚,好似我们纱羽国巴结他似的。就他那样,虽说长相不赖,可我们公主也不是他能随意高攀的。”
“大殿下。”一旁时逸行礼道,“大殿下有所不知,我们王爷其实是有些心疾在身,他担心会连累到公主,所以才出此下策。不过,王爷他早已悔过,望国王能够再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国王陶衍微微皱眉:“你们王爷有何心疾?”
时逸面不改色,张嘴就来:“王爷他患了一种极其罕见的相思病,由于日日饱受相思之苦,导致夜夜不得入眠,整日需靠烈酒灌肠醉人昏醒。王爷恐担心如今的自己早已配不上公主,故才在那日说了那样的气话,他其实……”
陶玱打断:“你别告诉我,你们王爷相思之人是公主?”
时逸点头:“正是。”
“哈哈哈!”陶玱大笑两声,简直是听到了莫大的笑话。
“你们王爷这是敢说不敢认啊!他脸皮这么厚,怎么不敢亲自过来同国王说清楚呢!”
时逸脑中飞速运转,正绞尽脑汁想着应对之策时,殿门前传来一道清润有力的嗓音。
“大殿下此言甚是有理,我这不就来了。”
殿中众人闻声皆朝身后看去,只见殿前一道黛青长衫缓缓而至,此人墨发冠顶,五官清秀,十分矜贵得体。
“在下沈青翎,拜见国王、王后。”
短短几个字,惊得殿中议论声暗悄悄响起。陶玱见状,轻咳了一声以示警惕。
顷刻间,殿中鸦雀无声。
殿旁壁墙上的一方小小的窗眼中,露出的是一双圆溜惊讶的眼。
沈青翎!他……他怎么敢?
“这不是那个异域男子吗?原来他是郧国的王爷啊!”
林顾瑶惊叹的同时反应过来:“那他不就是跟你订了婚约又拒婚的那位王爷吗?他跑到殿上是要干嘛?”
陶苓此刻已经没有闲情去搭理她了。
“你就是翎青王。”国王陶衍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眼中锐气逼人。
沈青翎压低身姿回道:“在下只是一个清闲之人,晚来觐见,还请国王恕罪。”
陶衍道:“你既知道自己晚来不妥,却依旧如此,因何缘故?”
“因为……在下怕失了觐见国王的礼度。”沈青翎说完,慢慢抬起头来。众人这才发现,他的左脸颧骨处,有一道泛青泛紫的伤痕。
伤痕不大,若不是他有意显露,恐怕无人会注意到。
“世人皆道纱羽国民风淳朴,重礼度往来,奈何我昨日不小心伤了脸,又担心以此之颜让国王和王后担心,故犹豫不决,不敢一同上殿。”
“那你怎么又来了?”陶玱忍不住怼他,被国王暗暗瞥了一眼。
沈青翎道:“自然是担心国王和王后,以及几位殿下对我有误解,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前来一拜,希望国王原谅我这不顾体礼之举。”
沈青翎一句一话,明面上是赞颂纱羽国礼貌和涵养,暗里又话里有话的提及自己在纱羽国受了委屈,考虑到会影响两国友好来往,故而显得十分谦让。
这一言一行,让陶衍一时竟找不出可以论责的话来。
“翎青王过于谦卑了,竟然来了纱羽国便是客,怎能让客人受此委屈。你且说说,打伤你的人是谁?孤为你主持公道。”
沈青翎沉默些许,又抬眼扫了一旁站立的几人后,显得十分两难:“都是误会一场,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算了吧!”
陶衍注意到他这细微举动,顺着视线看去,右边站立的一排人,分别是自己的几个儿子,一种猜想几乎在他心中坐实。
他抿嘴不语,殿中一时陷入沉静。
时逸托着下巴左右打量着,突然和沈青翎视线对上,在对方眼神示意下,他硬着头皮道:“咦?三殿下这脸色看着不太好啊!若是不舒服就让我阿姐帮你把把脉,我阿姐也学过点医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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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苒一听,面色一凝,拽了一下时逸的衣袖,低声道:“我何时……”
时逸连忙握住她的手,眼睛不停转溜。
“额……呵呵、我确实是跟着太医学了点皮毛,三殿下若是不嫌弃的话……”
时苒看向陶赤,挂在脸上的笑都是僵硬的。
陶赤虽为武将,性子大咧,但其察人心性并不比旁人粗略,时苒的心思他一看便知晓的清楚。
“不必了,我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我只是想到翎青王所说的话,貌似跟我昨日遇到的歹人有些相近罢了。”
“歹人?”陶玱迫不及待的问,“什么情况啊?快说说。”
陶赤道:“昨日我去找公主,却发现有歹人骚扰公主,便上去揍了两拳。当时没看清对方面容,如今看来,怕是弄巧成拙了。”
他看向殿中沈青翎,对方不禁低头笑了。
好啊好啊,看来这位三殿下也不是个善茬。
陶玱见又有矛头指责,立刻冲着沈青翎道:“好啊,你不惜万里跑来,就是为了欺负公主吗?亏你还义正言辞的说对公主有愧,你就是这样有愧的?”
沈青翎沉默了,时逸在一旁也顿感尴尬。
沈青翎不是说是陶赤欺负的他吗?怎么现在完全不是一回事啊?
时苒缓和道:“大殿下莫急,这其中恐怕有误会,王爷绝对不会欺负公主的。”
时逸连忙点头附和:“是啊,这其中缘由,不如让公主出面说清楚?”
陶玱看向陶赤,陶赤则看向地面没有表示。
陶辛更是一脸事不关已的沉默。
陶衍看着殿中几人,正思考该如何妥善处理这棘手的问题,身旁的王后出声道:“苓儿是闺阁女子,不宜如此出现在众人眼前,依我看,你们二人之间的误会私下聊开就好。男儿心胸,更应敞亮才是。”
洛纱一席话,将殿中几人间的气氛缓和开来。
而今日这场意味深长的觐见,不仅让国王和王后心中复杂难猜,更是让三位殿下心中百感交集。
“不能嫁,绝对不能嫁,这人实在是太阴险狡诈了。”
“今日他种种言行,让我甚至觉得昨日是不是他故意设下的圈套,引我入局。”
“你不要觉得,他就是故意的,沈青翎就是这样的人。三弟你想想啊,你方才在殿中都被他逼成什么样了?真是没想到,他竟然城府如此之深。”
陶玱愤然道,又看向一旁半天不作声的陶辛:“二弟,让你过来不是干坐着,你倒是说说你的看法啊!”
“他倒是挺聪明的,会审时度势。”
陶玱听了更生气:“你到底是哪边的?怎么还夸起他了?”
陶辛淡淡道:“客观分析而已。”
陶玱一甩袖子:“你跟他做兄弟去吧!”
三人就这么僵坐在圆桌旁,而一直坐在里屋的陶苓此刻仿若待的不是自己的闺房,而是刑房。
“……三位兄长,其实他没有欺负我。”
“你别替他说话!”
陶玱和陶赤几乎异口同声的喊道。
陶玱甩脸道:“陶苓,我告诉你,你别想着再跟他有什么牵扯不清,我是不会同意你们联姻的。”
陶赤道:“我也是,我见那小子不大爽快。”
陶苓有些怨恼的看向他们二人,随后目光对上了陶辛。
好在二哥不会插手自己的事。
“同上。”陶辛道。
……
往日里,陶苓从没见过三个兄长如此和谐的坐在一起,更加没有想到,他们会在一件事情上达成一致。
陶苓不悦的将手中的枕头扔向三人的方向:“你们不同意有什么用,只要我愿意,父王母后都会顺着我的。”
36. 第三十六章
华安殿。
洛纱靠在躺椅上微微叹息,身旁陶衍替她揉着腿。
“本以为跟郧国的联姻断了,也好遵循苓儿自己的心意,结果又闹了这么一出,真是头疼。”
陶衍一改朝堂上的威严,像个任性的少年:“只要苓儿不愿,哪怕和郧国闹僵,孤也不怕。”
“是啊,就你最疼苓儿,一国之主可不能胡乱说这样的话了,传出去难免遭人口舌。”
“我才不管旁人如何想,我只想我们的女儿能够幸福快乐。”陶衍说着突然倾身亲了洛纱一口,“一定要跟你一样幸福才行。”
洛纱被他这样的举动温暖到,也恃宠而骄道:“那不行,必须要比我加倍幸福,一辈子无病无灾。”
说到这,洛纱眼里的光突然黯淡,她想到了陶苓自出生便患上的眼疾,愧疚便又在心头滋生。
陶衍明白她的苦楚,将她揽入怀中,无声的安慰着她。
我们的女儿,一定会幸福的。
陶苓以为,沈青翎一定会来找自己,她在宫里等了三日,都不见对方一点消息。
她不禁多想:沈青翎该不会是被她的几个兄长吓跑了吧?
在郧国时,她多是见到沈青翎潇洒无事的样子,成天抱着酒坛子往烟花柳巷的地方钻,以及空拿王爷的名衔故意找她的麻烦。
朝堂之事,君臣之策,他几乎不闻不问,妥妥的无用挂名王爷。如今来到纱羽国面对国王的压力以及三个殿下的恶意敌对,怕是换上任何一人都会有打退堂鼓的念头吧?
罢了罢了,退了就退了吧!反正她也不想嫁人,这样正合了她意。
第五日,陶苓觉得无聊,想着去宫外的荷花池里采莲蓬。她想到几日未见白蕊,便托宫女前去传话。
“公主,白姑娘不在宫里。”
陶苓一脸惊讶,随后暗自生气。
白蕊这丫头,偷跑出宫也不带上她,忘恩负义的家伙,回来非得好好治一治。
白蕊不在,她也不想喊旁人,只好自己一人出了宫。可意外的是,牧昇又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此刻正待在宫门处等着她。
“老实说,到底是谁告诉你的?”
牧昇面对陶苓,一贯不会撒谎,他如实道:“是伍嬷嬷告诉我的。”
伍嬷嬷是母后宫里的人。
陶苓一想,应是母后不放心她一人外出,所以才安排牧昇随行跟着。
自幼时便是如此,牧昇除了是她的玩伴,陪她习武耍剑,同时还要兼顾保护她安全的职责。
陶苓无奈于母后的谨小慎微,她拍了拍牧昇的肩头:“走吧,去荷花池。”
每年的七月末是摘莲蓬最好的时节,彼时莲蓬清嫩多汁。陶苓去的有些晚了,莲蓬一个个垂在水面上,碧绿的蓬面微微泛黄,根茎处更是有些枯老之迹。
陶苓看着池塘里零零散散的莲蓬,一时没了兴致。
“回去吧!”
她刚迈出两步,就被牧昇拉住了。
她皱着眉头望去,只见牧昇腾空几步轻踩在几片枯萎的荷叶上,激起水面一阵涟漪。他翻身跃起的同时,一只手伸向水面上的莲蓬,另一只手撑在岸边的泥土上,脚尖顺着水面打了一个漩涡,随后借力再度回到陶苓身边。
他将沾上泥土的手背在身后,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莲蓬递了出去。
这个莲蓬不同于陶苓方才所见的那样,翠绿翠绿的蓬面上是一颗颗饱满的莲子,藏在莲蓬里俏皮的可爱。
陶苓接过莲蓬,再一看牧昇的鞋面都湿了,不禁埋怨道:“一个莲蓬而已,至于这么着急吗?”
牧昇反倒毫不在意:“看到了,就想摘给你。”
“真是个傻子。”陶苓推着他往外道走去,“赶紧去换双鞋子,湿哒哒的不难受吗?”
牧昇被她推着,脸上洋溢起了笑容,他动了动手指,才发现右手上的泥土还未洗掉,便停下了脚步。
他突然的停下,让跟在后面的陶苓猝不及防,整个人撞进了他的怀中,被他不自觉的抱住了。
牧昇此刻的心跳动的厉害,手上的劲也越发的收紧。怀中的触温就好像是一种错觉,不停刺激着他的大脑,让他一时失去了判断和行动。
“你干嘛?莲蓬都被你撞烂了。”
陶苓生气的抬起头,撞上头顶那双含情脉脉的眼,心中的火气一下停滞住了。
这……牧昇这是……这眼神不对劲啊!
耳边“嘭嘭”的跳动声越发清楚,激动而狂烈,完全就像……就像是陶玱见到美女时的心动状态。
牧昇这小子……
她挣扎着想要挣脱出牧昇的怀中,却发现对方像是中了魔一样,浑然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牧昇,放开我,放开!”
“你再不放开,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好啊……”
陶苓手握拳头准备给牧昇下巴狠狠来上一拳时,圈住她的双臂突然松了劲,牧昇整个人往后倒去。
一股窒息的束痛感自牧昇喉间传来,他这才回过神来反手握住勒在脖间的手臂,一个翻身,将对方制于身下。
陶苓在看清被牧昇制压在地的人后,连忙制止道:“沈青翎?牧昇,你快放开他。”
牧昇是习武之人,手臂力量非常人可比。陶苓生怕牧昇一个激动将沈青翎的胳膊折了。
牧昇闻言松了手,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你没事吧?”陶苓扶起沈青翎,却见对方绕过自己,来到牧昇面前,警告道:“一个将士就该做好将士的本分,一些不该有的妄想还是尽快从脑中剔除为好。”
牧昇垂着眼,方才的一切都让他难以消化。
他怎么能对公主做出这样的事呢?
陶苓自从明白了牧昇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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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想法后,便开始刻意的躲着对方。
她不会处理男女之间这种复杂的情感,她甚至觉得这对她来说是一种困扰。
自打有了这份困扰,陶苓几夜里没睡过安稳觉。不得已,她吩咐宫女去寻白蕊过来解忧。
“白姑娘不在宫中,听宫门的消息,是酉时左右出的宫。”
“又出宫了?”陶苓下了榻,一边穿鞋,“这死丫头最近都背着我干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了?还敢瞒着我?实在是太过分了!”
戌时二刻,陶苓骑马出了宫。
她本以为牧昇还会如往常一样蹲守在宫门,去往宫门的路上她还担心见面后该如何缓解尬尴,眼下倒好,一身轻松。
她沿着街道逛了一圈,寻了几处白蕊常去的铺子,都不见其身影。
到底去哪了?
她一边毫无头绪,一边又驱策着马儿,一来二去,她竟不知不觉来到了那间名为“来运”的客栈。
这间客栈她有印象,是时逸姐弟二人入住的客栈。
从外观而言,这间客栈倒显得十分低调,纯木色构造,唯有牌匾通体漆红,印刻着大气流转的字体。
陶苓抬头观望的间隙,陡然注意到二楼外沿处似有黑影在动。
她敛目沉色,不惊不语。
此时街道上仍有逛街寻乐的百姓,霓虹灯火绚丽多彩。
陶苓眼中尚有火光闪烁,眸中却沉寂如陡峭的寒崖。
“陶苓?”
陶苓转动眼球,瞳孔陡然一怔。
沈青翎此刻站在客栈门前,笑着脸跟她打招呼。
“你这是特意来找我的?你怎么知道我住这?”
沈青翎朝她走去,目光从满带笑意到惊慌一瞥。
“小心!”
一支箭矢从陶苓的耳边飞过,擦着脖间,如一道利风,惊得沈青翎后背冒出一阵冷汗。
陶苓以分毫之差,侧身躲过了利箭的逼迫,随后,她稳住身子,看向利箭飞来的方向。
漆黑的夜空下,是一片不染月色的茂密树林,陶苓深知树冠里一定有人藏身,无奈于她看不清对方。
不过须臾间,客栈二楼上腾空跳跃出几道身影,他们目标简单明确,是冲着沈青翎去的。
一阵刀剑的碰撞声中,陶苓立刻起身奔向沈青翎,空手将其中一个黑衣人击倒,同时夺了他手中的刀。
“沈青翎,我真是没想到,在纱羽国的地界上竟然也有你的仇家。”
沈青翎站在她身后,满眼只关注着她脖间微微渗出的血迹:“你受伤了。”
陶苓擦了一下脖间蹭出的一道伤口,满不在乎道:“这点小伤算什么,倒是你,还不赶紧躲起来,免得误伤了你。”
陶苓活动了一下手腕,看着街道中站着的几人,眼里慢慢露出兴奋的神情。
她可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
37. 第三十七章
一声擂鼓响起,远处的高台上冒起阵阵火花,激昂的奏乐声响起,举着长剑的舞师登台表演,在一圈火光中破势而出,精彩绝伦,引来台下一众掌声欢呼。
那是一家新开业的小酒楼,门前阵势越来越大,将街道上大多行人纷纷吸引了过去。
人们只关注着眼前的精彩表演,没有一人注意到,距离他们十米不远的巷子口,有一人被踹飞了出来,重重的摔在街道上。
那人痛苦的从地上爬起来,看了一眼乌泱泱的人群和那通天火光,拿起剑再度跑向巷子里。
不同于街前的热闹非凡,巷子里寂静的可怕。陶苓蹲在一辆板车上,屈身看着面前五个蒙面的黑衣人,眼里是势在必得。
而在她身后,沈青翎沉着脸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非常的生气。
五个蒙面人各自喘着粗气,脚步也有些不稳。眼看着气氛已然紧张到了极点,其中有一人左右看了看,突然靠近居中的黑衣人,小声道:“我们是不是搞错了?”
居中的黑衣人似乎并不想搭理他,拔起剑便又朝着陶苓进攻。
局面再度被挑动,陶苓见招拆招,用一根木棍与其周旋,二人打得火热,却又互相避开了致命处。
另外四人见状,纷纷举起剑,却又久久不动脚。
“不是应该挟持王爷的吗?”
“是啊,这和说好的不对啊!”
“我们到底打谁啊?”
“师姐打她了,那我们……”
四人小声嘀咕着,眼前突然闯入了一个身影。沈青翎气愤的呵斥着:“还不快点把她给我带走。”
几人纷纷点头,其中一人连忙打入陶苓二人的打斗中,一连挨了数脚后将那位打得起劲的黑衣人拉走了。
“搞错了师姐,快走。”
几人纷纷翻墙逃走,那位和陶苓打斗的黑衣人临走时,还不忘给了沈青翎一脚,将对方踢倒在地,翻墙溜了。
沈青翎从地上挣扎坐起,一脸痛苦的看向陶苓:“陶苓——快、快扶我一下。”
谁知陶苓沉默的盯着那堵墙,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举动。
无奈,他只好自己拍拍灰爬了起来。
“什么情况?这些人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王爷难道不清楚吗?”陶苓看向他。
沈青翎眼神飘忽不定的看向夜空:“这是你的地界,我自然是不清楚的。”
陶苓没再刨根问底,只道:“不早了,王爷早些休息吧!”
“那你呢?”沈青翎追问。
“我的事,没必要跟你汇报吧!”
陶苓面色异常平静,完全不像是刚刚经历过刺客袭击的样子。
沈青翎道:“那……我送你回宫吧!你一人我不放心。”
“王爷还是先顾好自己吧!”陶苓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随后消失在巷子口。
她离开的方向不是回宫的方向,可到底是通往何处的,沈青翎并不知。
而他此刻确实也有自己需要即刻处理的事,那支无端飞来的利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陶苓顺着人声来到那家新开业的小酒楼前,门前被看戏的人围得水泄不通。
台子上,一对男女搂在一起扮唱着,你侬我侬的话语惹得台下人哄然大笑。
有人乐意看这样俗套的表演,有人却觉得艳俗,更有人扯着嗓子大喊着之前舞剑的姑娘出来再耍一段。
陶苓站在外围看了一会,便顺着人群往酒楼里走去。这家酒楼格局小巧,一楼大堂不过三间屋子打穿,除此之外,就剩下二楼几间小雅间供人取乐了。
她停足在大堂前,并没有要入座的想法,只是见一人的背影十分眼熟。
“果然是你。”
她站在对方身后,幽幽道。
屈青回过头来,当下面色凝住。
“……好巧啊!”他故作镇定的扯了扯嘴角。
陶苓绕过他,毫不客气的坐在他对面:“你一个人来的?”
她明知故问,拿起面前的一副筷子敲着杯口。
屈青看了眼她面前的碗筷,如实道:“我约了人。”
“哦!”陶苓放下筷子,“那我这是打扰你幽会了。”
屈青笑容有些挂不住了:“别说的这么难听,只是简单吃个饭。”
陶苓呵呵笑了两声:“你们郧国的男儿可真是了不得,都敢来纱羽国的地界上骗姑娘了,说,这次诓骗的是哪家姑娘?”
屈青叹了口气,自知这个坎是过不去了。
“当初我不是有意骗你的,你很清楚,御息阁的规矩……”
“哎——打住,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就问你,是哪家的姑娘?”
屈青看着她默不作声,直到那道声音惊奇的响起。
“苓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蕊看着陶苓那张越来越黑的脸,暗自不妙。她看向对面的屈青,只见对方一手扶额,神色十分苦恼。
完了,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纱羽国的好男儿那么多,随便拎出一个都比他强,你怎么会看上他?你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都敢将我耍的团团转的人,能是什么好人吗?你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去一趟郧国,没把脑子带回来?怎么能干出夜间私会男人的勾当呢!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给我说!”
陶苓看着面前乖乖站着,垂头不敢吱声的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视白蕊为姐妹,为知己,从来不拿公主的派头去压制对方,更是让白蕊不要有任何负担的和她相处,就像普通姐妹之间的相处。
可如今,白蕊竟然为了一个男人,再次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她看出白蕊眼中的害怕和拘谨,小心翼翼的面对她,就像宫里所有下人面对她时的态度。
“你说啊!怎么不说话。”她生气的一挥手,将身旁的烛架打翻,一支蜡烛正好砸到了白蕊的小臂上,撒上了滚烫的蜡油。
一旁的宫女见状连忙扶起,而白蕊依旧站在那没有动弹。
这样突发的状况陶苓也未曾料到,她盯着对方的小臂,薄纱被粘在皮肤上,印出一小块红肿。
她垂目看着,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
“说吧,怎么想的?我的意思是,日后怎么打算的,是要嫁去郧国吗?”
“当然不是。”白蕊立刻抬头,对上陶苓的视线时,又心虚的偏向一旁。
“不嫁去郧国,你和他的事要怎么办?”
白蕊双手缠在一起,手指头互相拧巴着,她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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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他只需表明心意就好,结果也没那么重要。”
“哦?结果不重要?”
白蕊重新抬头看她,眼神坚定道:“不重要,所以公主不必担心我会就此离开,我曾答应过公主,一辈子陪着您,绝不会食言。”
烛架上的蜡烛全都摔坏了,此时屋子里的光线昏沉,宫女拿了新的蜡烛摆上,正在陆续点燃。陶苓站在一旁,半张侧脸被忽明忽暗的烛火微微照映着,眼底泛出莹莹光泽。
她喉间滚动着,有滚烫的水汽从喉间往上冒,直冲进她的眼里。
这种感觉真的是很不舒服啊!
她揉了揉眼,不耐烦道:“这蜡烛熏眼,赶紧拿走。”
宫女听闻又慌不择乱的将蜡烛依次吹灭。
屋里又暗了下来。
白蕊借着窗格上照进来的月光,看着面前转过身去的人,关心道:“公主,需要请医师来看一下吗?”
陶苓没搭理,屋子里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她才闷闷道:“还说什么都不会变,现在倒是一口一个公主说的很顺溜。”
她转过身看白蕊:“我知道你对屈青有点意思,只不过我以为回了纱羽国,你便会忘了他,毕竟这些都是过去的事,真没想到你会这么痴情,还敢背着我偷偷跑出去幽会。”
白蕊解释道:“我其实也没有多痴情,如果不是他主动来找我,我肯定是会忘记这一段的悸动。只能说缘分来了,我便好好接住,往后如何,都不是现在需要考虑的事了。”
陶苓半信半疑:“万一他要你跟他走呢?”
白蕊道:“我肯定不会跟他走的。”
陶苓道:”万一他把你敲晕绑走呢?”
白蕊听后笑了:“你当人人都是牧昇呢!”
陶苓听了,也笑了。
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白蕊知趣的坐了过去。
“你感情上的事我本不该干涉的,只是我实在接受不了你因为一个男人就瞒着我偷偷行事,你应该清楚,我不喜欢你这样。”
白蕊重重的点点头:“公主教训的是,白蕊以后再也不做这样的事来惹公主不高兴了。”
“还公主公主的?”
“嗯……苓儿。”
“还是这个听着舒服。不过,我得先告知你一声,屈青这人目前在我这并不看好,我要好好把把关才行。”
“行,都听你的。”
……
来运客栈的后院,五道黑影站立一排,除去为首一人,其余四人都带着显而易见的心虚。
“这就是你花了三年时间培养出来的优秀探员?”
五道黑影的面前是一片树木,此刻暮色浓重,树叶间透出的月光落在二人身上,添了几分神秘感。
屈青站在一旁,认真的反思着自己的错误:“下次我一定严格提升选拔难度。”
“这是难度的问题吗?”沈青翎看着五人,面罩之上都是一双清澈无辜的眼睛。
“她,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指着为首之人。
屈青方才不在,压根就没搞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看向站在第二位的人道:“丁宝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丁宝度被突然点名,有些为难的挠了挠头:“是舒师姐她非要追着陶师姐打……”
38. 第三十八章
“丁宝度,你个墙头草,你怎么答应我的?”
“舒师姐,你只是说多给你和陶师姐对手的机会,可你也没说会追着陶师姐打啊!”
“你还有理了?”舒曼忍不住敲了丁宝度的脑袋瓜子。
丁宝度抱着头嗷嗷叫唤,一旁三人看热闹般的抿嘴偷笑,丝毫没有知错认错的态度。
屈青见状,连忙斥道:“干什么干什么、王爷还在这呢,一个个还有没有规矩了?”
几人立刻背手站得笔直,沈青翎冷呵一声,不甜不淡道:“我看最没规矩的恐怕是你,否则也带不出这样一批队伍来。”
屈青诚恳道:“王爷说的有理,屈青谨记在心。”
沈青翎道:“别整这些冠冕堂皇,本王问你们,方才的那一箭是怎么回事?”
“箭?”屈青这才明白沈青翎深夜到访的根本原因,立刻严肃的质问五人,“我不是明确说了不许用箭吗?”
舒曼细眉皱了皱:“我们也不清楚,这箭不是我们射的。”
“那能是谁?”屈青思索片刻后看向沈青翎,该不会是哪个仇家追来了吧?
屈青有这想法也属正常。
虽说沈青翎不问朝堂,不干权政,却因为性情独特管足了不少江湖之事。江湖有江湖的恩怨了结,因此,若是说有人心怀怨恨找他寻仇也不是不可能。
“那支箭是朝陶苓射去的,探喉而过,是冲着取命而去的。”舒曼道。
屈青理解的点点头:“那就不奇怪了,陶苓之前为御息阁执行了不少刺探任务,名声在外难免招惹仇家。”
沈青翎转过身,冷冷的盯着他:“从今日起,你负责暗中保护陶苓。”
屈青一惊,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我?为什么是我?那他们几个呢?”
“他们?一日内,查不出放箭之人是谁,就不用再回郧国了。”
沈青翎独自离去,留下一脸懵然的六人。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一日查不出来,我就不是郧国人了?”
“不会吧?难道家也不让回了吗?我那年迈的母亲还在家里等着我呢?”
“不会吧?王爷这么绝情吗?不过刚刚王爷眼神好可怕,感觉都快要吃了阁主了。”
舒曼倒还算镇定,她道:“阁主,王爷这压力施加的倒是挺特别的,改明儿回阁里也能效仿效仿。”
屈青铁青着脸:“想法挺好,先等你能回去再说吧!”
一听这话,舒曼也有些后背发毛:“什么意思?难道王爷是认真的?开什么玩笑!他就算是王爷,也不能不让我们回家啊?还有没有国法了?唉、阁主,你先别走啊,你把话说清楚……”
第二日一早,陶苓去了华安殿请安。她入殿时,才发现她的三个哥哥早已入座,自己连忙请安奉茶,乖巧的入座。
“你们父王的意思,趁着有外宾来客,提前将静沐安排上,让邻国也感受感受纱羽国的风俗,你们可有一些不同的看法?”
“孩儿无异。”
三位殿下纷纷表明态度,洛纱看向坐得最远的陶苓:“苓儿,你可有什么不一样的看法?”
陶玱、陶辛、陶赤闻言纷纷转过头去,看向身后的小妹,只见她歪着头,眼神放空。
二殿下陶辛皱着眉,用胳膊肘捣了一下陶赤,后者连忙捣了一下陶苓。
陶苓猛然回神,看向眼前几人,神色有些慌乱:“嗯?好啊。”
陶赤道:“好什么好,母后问你有没有意见。”
陶苓连忙看向洛纱:“我没意见,全凭母后做主。”
洛纱含笑点了点头,吩咐身旁的伍嬷嬷去取些东西。
陶苓对上陶辛的眼神,凌厉批评仿佛快要从对方的眼里蹦出来了。她连忙移开视线,凑近陶赤道:“母后问的什么事啊?”
陶赤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消化着什么,随后道:“静沐决定提前到明日。”
陶苓不解:“为什么啊?”
陶赤嫌弃的瞟了一眼,直接转过脸不再搭理她。
兄妹四人陪着洛纱用完早茶,一旁的伍嬷嬷端上来一个盘子。
“这是我请人专门做的防虫香囊,明日静沐肯定用得上,你们一人都拿上一个。”
落在四人眼前的木盘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堆颜色鲜丽的香囊,陶苓凑近闻了闻,一股浓烈的药草味扑鼻而来。
“母后,我就不用了,虫蚁对我来说无关痛痒,这香囊还是留给小妹用吧!”
陶苓刚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拒绝母后的一片好意,就听陶赤不痛不痒的将难题丢给了她。
她想,这三哥可以丢掉了。
“母后,我自己已经准备了香囊,这些香囊还是留给大哥吧!大哥宫里女嫔多,禁不住山里的飞虫的。”
陶玱见势头转到自己身上,忙道:“我那些女嫔都不带去的,况且我也早就备好了香囊……”
“行了。”洛纱一脸看透,“我知你们嫌弃我这香囊气味难闻,可正是因为这难闻的气味,才能有效的驱赶虫蚁啊!你们是常年生活在这可能并不觉得有什么,但凡换一个外域人,你看看他明日身上还能有一块好地方?算了,你们不想要我也不强求,伍嬷嬷,把香囊端走吧!”
“等等。”陶苓一手按在木盘上,“母后,我开玩笑呢!母后给的香囊必然是最好的,我拿两个。”
“那我也拿两个。”陶赤挑了两个颜色很相似的收在怀中。
“你们都拿了,我不拿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母后,我也拿两个。”陶玱一脸笑呵呵的。
见三人都拿了,还一次性拿了两个,一直坐着不动的陶辛见众人目光都放在自己身上,只好伸手也拿了两个。
洛纱含笑的看着眼前的几个孩子,心里是开心满足的。
总算没白疼他们。
出了华安殿,四人站在宫道上双双瞪着眼睛。
“你不是不要吗?干嘛又跟着我拿?还学我拿两个?”
面对陶苓的质问,陶赤不屑的哼了一声:“谁学你了,我这是帮别人拿的。”
陶苓学着陶赤的样子哼了一声,随后又看向陶玱:“你呢?你别告诉我,你也是帮别人拿的。”
陶玱被问的一时语塞,随后抬手弹了陶苓的脑门:“臭丫头,怎么跟我说话呢?”
陶苓躲得及时,并不觉得疼,三人左看看右看看,忽然视线集聚在陶辛身上。
“二哥,你这又是帮谁拿的?”
陶辛看了看手中的香囊,随后丢给陶苓一个:“你们都拿了,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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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反倒不合适。”
……
静沐,是纱羽国用来剔除自身沾染的俗尘烦忧而设立的一场洗沐。静沐又分为皇家静沐和百姓静沐,皇家静沐会在当日卯时天光未现之时出发,到达山中换上轻袍,于巳时左右进行静沐讲经,直至静沐结束返程,百姓才可进入山中。
而静沐的过程中,是不可以进食任何东西的。
以至于每年的静沐,陶苓都要在进山前将肚子填的饱饱的。
一排马车有秩序的沿着山道行驶,陶苓探出头看向前方,陶赤和牧昇骑着马走在队伍前方,陶玱和陶辛的马车紧跟其后,接着是国王王后的马车,再到她的马车。
她转头看向马车后方,后面还有两辆马车有距离的跟随着,那是沈青翎和时逸姐弟的马车,至于沈青翎乘坐的是哪辆,她并不知道。
混夹着石子的路面自眼前飞快而过,陶苓盯着身后的那辆马车,车帘随着颠簸晃动着,却始终看不清里边坐着的人。
自那日大殿之上的闹剧后,沈青翎再没提及过婚约二字,她不知沈青翎送她婚袍的意义何在,究竟是为了祝福她寻得好良缘,还是……
她垂下眸子,有些莫名的惆帐涌上心头,她总觉得自己该有个期盼,却又不知道自己应该期盼着什么?
很快,太阳便从东边慢慢冒出了头,八月末的天气,依旧十分酷热。
“白蕊,你去把车帘掀起来,我太热了。”陶苓扯了扯衣领,又从宫女手中抢过一把团扇快速扇动。
白蕊犹豫了一下:“眼下已经进山了,掀开帘子会有飞虫钻进来的。”
陶苓身上戴着母后给的香囊,自然是不怕的,可白蕊和一名宫女却是一点防护也没有。
母后说过,她这个香囊能防周围五步内的虫蚁,只要白蕊她们和自己待在一起,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可毕竟这个香囊也只是这么说说而已,并未真的实践过,万一……
此时,她想起了陶赤从她手中将陶辛给的那个香囊抢走了,便气得牙痒痒。
她伸手摸了摸怀里揣着的另一个香囊,陷入了两难。
这个香囊本是打算留给沈青翎的。
纱羽国的虫蚁不同于郧国,咬起人来真的非常痛,处理不当还会导致炎症和脓包。总之,真的不能小觑。
每年到了夏至,本土的百姓都会日日涂抹特制药膏用来驱虫,虽说效果不是那么的理想,但也不会周身遭罪。可那些外来游商的人就不一样了,他们的血肉,只会更招那些虫蚁的疯狂叮咬。
如今她热得难耐,只要将这个香囊给白蕊和宫女,车帘便可以无所顾忌的打开。可若是如此,沈青翎此行怕是不会好过。
她清楚宫里一定给沈青翎备上了特制药膏,可她也清楚,那些药膏一定没有母后的香囊有用。
给不给呢?
挣扎了一会,她不禁又陷入了另一个问题。
她为什么要管沈青翎会不会受罪?
沈青翎那样的人,明明和戚海棠互通心意,却还是没有分寸的来招惹自己。
不讲情理当着百官去拒婚,又厚着脸皮赴万里当着百官来送婚袍。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陶苓都理解不了。他这样的人,值得她去操这个心吗?
39. 第三十九章
“停车。”
陶苓叫停了马车,准备要下车,被白蕊拦住:“正是上山的路上,你怎么能下车呢?”
“我有母后给的香囊,不碍事的,反倒是你,在车上待好了,千万别跟出来啊!”
陶苓交代好话,戴上帷帽,跳下了马车。
不同于车厢内,山中倒显得凉爽些,阵阵微凉的小风透过树干吹来,带着茂密杂丛中的湿气,迎面灌入陶苓的脖颈间。
除此之外,还有那些密密小小的飞虫,“嗡嗡嗡嗡”的在耳边打转。
陶苓将眼前的帷纱整理的严实,又将香囊拿在手中驱赶着面前的飞虫,随后跑向身后的马车。
“里面是翎青王吗?”
车夫摆了摆手,又朝身后指了指。
陶苓跑向最后一辆马车,一句不问,掀开帘子就钻了进去。
沈青翎略显惊讶的看着她,随后浅浅笑道:“公主这是……”
陶苓将袖口的香囊掏出来,正欲递给他时,看见了他腰间正挂着一个香囊,样式花纹,跟她手中的极为相似。
她微微皱了眉头。
沈青翎注意到她手中的香囊,又见她盯着自己腰间看,心里不由的开心了起来。
“你这是担心我,给我送香囊来了?”
陶苓收回手:“谁关心你了,我就是过来看看你还健在不。”
沈青翎“哦”了一声:“不过就是一些飞虫,还能吃了我不成?”
陶苓用下巴指了指他腰间的香囊:“给你香囊的这个人没有告诉你吗?”
沈青翎道:“什么?”
“群虫噬白骨,一点血肉都不会给你留下的。”
“有这么夸张吗?”
“不信你可以试试。”
“试就算了,我还得保住小命去做重要的事情。”
重要的事情?陶苓心中不免有些失落感。
这重要的事情,应该和戚海棠有关吧?
“走了。”
她的手腕被人不紧不松的握住了。
“来都来了,着急走什么?我一个人也无聊,陪我聊聊天。”
陶苓盯着自己手腕上的手,提醒道:“王爷,请注意言行。”
沈青翎闻言松开了手。
陶苓活动了一下手腕,道:“我是纱羽国的公主,岂能跟一个异国男子同乘一车。”
沈青翎貌似理解的点点头:“哦?那是我唐突了。不过公主,你这样贸然跑进我的马车里,就不怕旁人说闲话吗?”
陶苓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了:“沈青翎,你别不知好歹。”
“公主教训的是。”
“你不许再笑了。”
“好,公主。”
“你……”
“公主,请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去。”
马车外响起了一道怒沉的声音。
陶苓掀开帘子,陶赤正骑着马杵在车旁。
“三哥。”陶苓不太高兴的瞅着他。
陶赤见状,板起脸来:“一国公主,怎能随便进旁人马车里呢?传出去叫人笑话,赶快下来。”
陶苓瞪着陶赤,纵使心里有一万句想要反驳的话,她还是听话的照做了。她起身的时候,沈青翎再次拉住了她的手腕:“不是要给我香囊吗?”
陶苓心情不好,有些不耐烦道:“你不是有吗?”
沈青翎听后忙将腰间的香囊取下丢出了窗口:“现在我没有了,你可以给我一个香囊吗?”
陶苓:……
静沐的地点是在半山腰深处的石洞里。
沈青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别具一格的山洞。
山洞是天然形成的环形帘洞,顶上是经过岁月沉淀打磨的颗颗透亮的石壁,蜿蜒层叠的向四周蔓开,直至绵绵不断的水流从石缝中汩汩流淌,落在一方方的圆穴中。
圆穴中有白烟袅绕,伴着清澈流动的细水,让人感知着这里所呈现的纯净无瑕。
在这些洞穴的最前方有一个圆台,一位白发老者散发盘坐其中。见国王王后到来,起身行了一礼。
“静师,可以开始了。”陶衍道。
那位被称之为静师的老者,先是点头应允,后又看向了陶苓:“去年公主没来静沐,老者还恐余担忧,如今一切安好,真是幸哉!”
陶衍闻言,不解道:“静师的意思,去年小女有祸引身?”
静师笑而不语,陶苓连忙拉住陶衍:“父王,我不是好好在这吗?今日静沐,可不宜沾上那些不吉利的话了。”
一旁洛纱道:“苓儿说的在理,大家都在等着,可别耽误了静沐的时辰。”
众人各自换上轻袍后,便听由静师的安排,入了圆穴中静泡。
圆穴有六个,以中间过道为线,一边三池,男女隔开。
过道上,有弟子为每个圆穴添置融料,一小勺不知味的粉末撒下去,一池的清水瞬间变得赤红。
沈青翎毕竟第一次见,多少还是心惊胆跳了一下。
和他同泡一池的陶玱和陶赤,见他露出这样的反应,不约而同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沈青翎,我都快忍不了了。”一旁时逸咬牙切齿道。
沈青翎不在意的一笑:“他们越是这样,证明我此趟是来对了。”
“嗯?”时逸不太明白,但也没打算追问下去。
圆坛上的老者依旧念着沈青翎听不懂的经文,他甚至觉得枯燥乏味,但看国王和王后却虔诚的闭目聆听,就连方才挑衅他的陶氏三兄弟,此刻也安静了下来。
他的目光缓缓移动,最后落在了过道的另一边,闯入了一双清冷的眸子里。
陶苓和他视线碰撞的一瞬间,脑中是懵懵的,耳边早已听得熟烂的经文变成一道持续的轰鸣,隔开了她与所有人的界线。
此刻,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是偷看时被发现的慌乱,还是那仅仅一瞬间的悸动?
她本是想移开视线的,可沈青翎的目光太过霸道,直直的盯着她,好似在跟她争个胜负,谁先移开谁就输了。
她自然不能让他有任何笑话自己的机会。
从一双清冷无趣的眸子慢慢转变成一双充满斗志和势在必得的眼,这期间的转变,不过在于沈青翎的婉婉一笑。
他竟然敢嘲笑我?
陶苓趴在过道边缘,怒气冲冲的瞪着沈青翎,而她这一举动,已然博得一旁众人的注意。
牧昇是第一个注意到的。
他泡在第三个圆穴里,看着陶苓和沈青翎的举动,眼里是痛苦的。
他至此才看清了一些事实,也明白了陶苓的心。沈青翎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不该他妄想的便不该抱有幻想。
他背过身去,紧紧攥起的拳头没入水中,挣扎中缓缓松开了手。
陶苓睁着一双圆溜的眼,哀怨着瞪着沈青翎。她没想到,沈青翎这人这么固执,竟然真的和她对峙了起来。
没有耐心的她,坚持了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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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就决定以气势逼迫对方先认输。她以口型道:“这里是纱羽国,我是公主。”
沈青翎笑了,似是宠溺的托手比划着佩服的手势,随后将视线移开了。
陶苓见状,得意的笑了。
她鲜少在旁人面前露齿而笑,可眼下,她的笑容甜美,唇红齿白,好看极了。
“笑什么?”
沈青翎的笑意停止在这一声质问声中,他偏头看去,陶赤正皱着眉头审视他。
“没笑什么。”沈青翎道。
陶赤看了看对面的陶苓,对方正着急的往白蕊身边游去。
“静沐对于纱羽国的子民来说,是很神圣的一件事,即便王爷不能理解,也希望王爷能认真对待。”
沈青翎认真道:“方才是我的问题,我保证绝不会再发生。”
陶赤见他态度尚可,便不再细纠,而是多嘴了一句:“小妹自小娇宠长大,事事都是顺心顺意。所以,有时遇到了一些新鲜事或是新鲜的人,难免会表现的激动些,王爷看看就算了,莫要当真。”
沈青翎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却还是装作不懂:“哦?三殿下的意思是公主在情感上鲁莽无知,缺少对自我的肯定和信心?”
陶赤想要反驳,沈青翎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可我不这么觉得,我倒觉得公主有她自己独立的判断和认可,她若是喜欢和我待在一起,我自然不会躲开。相反,我会紧紧的抓住她,一点反悔的机会都不会给她的。”
陶赤沉着脸:“所以,好言相劝你是不听了?”
沈青翎看着他身后慢慢过来的另外两个殿下,抖了抖肩:“从我来到纱羽国至今,我还真没看出你对我是好言相劝。”
陶赤冷笑着点了点头,抬起手一把抓住沈青翎的衣领:“上次朝堂上的仇我可记在心里很久了,沈青翎,你要是个男人的话,就别喊出来。”
“咕咚”一声闷响,沈青翎整个人被按倒在了赤红的水里,一串串红色的水泡从他眼前往上冒着,透着晶莹的光泽,他没忍住喝了一口水。
苦涩的药味溢蔓在喉间,他挣扎着去掰开陶赤的手,发现对方加了力道的把他往水底压去。
他睁着眼四处看去,才发现水底的颜色是紫红色的,与水面的赤红形成了强烈对比。
他伸手去探了一下,发现这些紫红色的并非是水,而是沉在水底蠕动的虫卵。而胸口的这只手,正用力的将他按到池底。
在不知道这些是什么虫卵下,沈青翎是非常拒绝且受不了的。如果他一开始就知道池子下面是这些玩意的话,他一定不会参加这场静沐。
眼下,他被迫离这些恶心的东西越来越近,甚至能够感觉他的额头已经有黏糊糊的东西沾上了,正一点点的往他眼角蠕动,他终是受不了了。
眼前的视线渐渐模糊了起来,他知道自己憋着的一口气快要用完了。于是,他抓住按着自己的那条手臂,腰身用力一抬,伸出手抓住了陶赤腰间的衣袍,另一只手则是抱住他的屁股不停的挣扎起来。
陶赤双腿有力,底盘很稳,面对这样的反抗丝毫影响不了什么。只是,他慢慢的感觉貌似哪里有些不对劲。
水面因为沈青翎的挣扎激起猛烈的水花,一旁认真听讲经的时逸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抬眼看了陶赤一眼,又看向另外两位殿下,这两人的脸色都有些微妙的僵硬。
他看了一圈,有些后知后觉的不妙感由心而生。
沈青翎去哪了?
40. 第四十章
“三殿下,你这是在干什么?”
时逸游到陶赤面前,伸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臂。肌肉紧绷,着实有力。
时逸察觉不妙,想用巧劲将对方的那条手臂拉上来,却反被对方一掌隔断。
时逸的肩头重重的挨了一掌。
“三殿下,那是郧国的王爷。”
时逸怒着眼,不再打算去考虑什么两国相交和睦相处,他抬起拳头和对方交起手来,拳拳到肉,溅起一片片水花。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二人身上,就连圆坛上的老者,也停下经文看了过去。
陶苓碍于方才的事,一直故作有礼的和时苒交谈着,半天没看过去,直到闹出这让人意想不到的动静。
“阿逸!”
时苒着急的想要往过道游去,忽然眼前晃过一个身影,直接跳进了对面的圆穴中。
那身影冲过去不是为了拉架,而是直接钻进了水里。
陶赤看清人影后,停住了手,时逸见状,也收了力道。
“苓儿!赤儿,快去帮苓儿啊!”另一个池子里,洛纱焦急道。
陶赤当下立刻蹲入水中,帮着陶苓一起将沈青翎扛上了过道上。
陶苓不会水性,因此呛了几口水。她一边剧烈咳嗽,一边伸手拍着沈青翎的脸颊,试图将对方唤醒。
“快醒醒,沈青翎,你快醒醒。”
陶苓抬手在沈青翎的腹部点了几道穴,又在胸口拍了一掌,沈青翎当下吐了几口水出来。
陶苓见状立刻松了口气,抬头对国王王后道:“翎青王已无大碍了。”
陶苓明白,即便父王母后对沈青翎有些不满,但他终归是一国的王爷,两国之谊万不可随意撼动,沈青翎万不可在纱羽国有任何闪失。
陶苓都能懂的道理,陶赤又何尝不懂?他看着陶苓生气的样子,解释道:“我不过就是小惩以戒,手上捏着分寸呢!”
当然,他也知道,他这样的解释陶苓一定不会接受。只是……
他看着沈青翎手臂上缠绕的衣袍,不禁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究竟是哪儿不对劲呢?
最终,他在众人诧异中,在陶玱和陶辛那嫌弃的眼神中明白了过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衣袍被扯落在水中,而他就这么光溜溜的站在了众人面前。
实在是……太丢人了!
洞口外五十米的石墩上,陶赤独自一人坐在那,背影显得有几分落寞。
不管怎么说,经历了方才那般羞耻难堪的事,放在任何人身上,怕是都难以和自己化解。
陶玱和陶辛站在不远处,嘀咕了半天,才一前一后的往石墩处走去。
“我说三弟啊,不就是露个身子嘛!和你战场上的英姿飒爽比起来,这完全就不值一提啊!”
陶玱见石墩上的人无动于衷,抬手拍了一下陶辛。
陶辛蹲下身子,有理有据道:“其实没什么好丢人的,关键部位刚好没过水面,水又是呈赤红状,纵使透过水面去看,也是黑乎乎一团。况且在场的多为宫中内侍,其中有多少是为我们更衣洗浴过,你还能在意她们的看法不成?”
提到这个,陶赤更加气恼:“那换你这么来一遭,你可愿意?”
陶辛扯着笑:“我这柔弱骨架就算了吧,实在没什么看头。”
见陶赤不再搭理自己,他无奈退到一旁。
“怎么办?他这个样子一会还怎么按时返程?好好的一个粗人,怎么还在意起这点事了?”
陶辛道:“这点事?把这事放你身上,你不在意?”
陶玱无所谓的摇着头:“这有啥?就算被看光了,三弟这身板,多的是女人垂涎,我要是他,我成天敞着衣领招摇过市。”
陶辛白了他一眼:“你当三弟都跟你一样,脑子里成天想着女人。”
“三弟也是男人,你真当他这么老实?反正我是不信。”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全然没避开陶赤。换句话说,他们二人直接当着陶赤面前议论,全然不顾当事人的想法。
“你们能不能离我远点?”
见陶赤发怒,二人不再久留,决定换个人来安慰。
“我不去。”
陶苓怄着气,这个时候让她去劝陶赤?开什么玩笑。
陶玱好言道:“陶赤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急就按着自己的想法来,但是他的出发点可都是向着你的,这一点你否认不了。”
想到当时陶赤对上自己视线时一闪而过的慌张,陶苓知道,三个哥哥中,只有陶赤是最在意自己的。
当年她被沈青翎吓得掉入湖中,陶赤是最气愤的,扬言要去揍沈青翎,结果反被父王拦下教训了一番。后来,她当着百官在殿上指名要嫁给沈青翎,陶赤因此和她生了近一个月的闷气。
陶赤说她没有良心,得了甜果就忘了伤痛,却还是背地里时常为她寻遍纱羽国的名医,只想着能治好她的眼疾,让她日后的生活没有后顾之忧。
即便是今日闹出这样的局面,陶苓清楚他是在为自己报当年的落水之仇,即使陶苓早已不在意了,但他一直记在心中。
陶苓态度软了下来:“你都说他性子急躁,我也劝不了。”
“他会听你的。”陶辛看了眼石台上躺着的人,“只要你别再计较沈青翎的事就行。”
陶苓也看向石台的方向,沈青翎躺在那一动不动,胸口沉稳的起伏让她定了心。
“他的事我可管不着。”
陶苓每年静沐时,静师都会替她药针疏络,缓解眼疾的发作次数。
事实上,对于这时不时发作的眼疾,陶苓大抵上已经接受和习惯了。但她碍于母后的心意,她不想让母后伤心。
“静师,那位翎青王,大概多久会醒过来?”
陶苓头顶着数根细针,眼前被一个小香炉熏的眼泪横生。
“他喝了不少圆穴里的药水,如今需心脉自我调和,等吸收了药效后自然会醒过来。”
“那这药效需要多久能够吸收掉?”
“估摸着需要两日。”
陶苓一想到好好一个人得昏睡两日,不免有些埋怨:“早就跟您说了少放点药粉,您固执己见,这下好了,闹出事了。”
静师愣了愣:“每年不都是这点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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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也没见有人出事啊?”
他摆弄着陶苓头上的针:“他是个例外,和我这药没啥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都说他是药效吸多了。静师,他可是郧国的王爷,要是醒来追究起来,看你怎么办!”
静师抖了抖袖袍,竟在一旁深思了起来。洛纱捧着一套干净衣衫过来,忍不住瞥了一眼陶苓,解围道:“翎青王为人亲和讲理,哪能同你这般欺负老人。苓儿呈嘴皮之快,静师莫要计较。”
静师行过见礼后,也跟着打趣道:“老者才不会跟公主置气,老者刚刚只是在想,这位翎青王究竟有何不同之处,竟能让公主替他打抱不平了。”
陶苓就像是被人发现了藏匿很久的尾巴,既激动又透着几分尴尬:“不是,我刚刚不是替他说话,我只是……只是担心影响两国交好而已。”
她看着母后意味不明的神情,又看向静师那一脸看透的笑意,只想着落荒而逃了。
“母后,我去看看三哥。”
“等一下。”洛纱喊住她:“换件衣裳再去。”
陶苓接过衣裳,在静师一脸笑意下跑走了。
“这苓儿,都十九的芳龄了,还像个长不大的孩童。”
静师摇摇头:“老者瞧着,她已然到了绚烂盛开的时候了,是王后该放手了。”
……
陶苓出了洞口,正瞅见陶赤黑着一张脸往马车的方向走来。
她故作不想搭理,想着等陶赤主动找她说话,结果眼睁睁的看着他从自己眼前走过去,一刻的停留都没有。
“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她率先打破僵局。
陶赤闻言转过头:“说什么?”
他一副心情极差的样子,陶苓见状语调软了下来:“其实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不过以前的事我都不计较了,你也不要计较了。”
陶赤不明所以的看着她:“你在说什么?”
陶苓觉得自己好心给他台阶下,但对方貌似根本不领情。她也没了耐心:“你那样对待沈青翎不是为了我吗?我知道你的出发点是为我好,但是我现在已经不讨厌他了,你也不要针对他了。”
“谁说我是为了你的。”
“嗯?”
“我纯粹是自己看不惯他,你莫要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陶苓听着,实在是不痛快。
她见陶赤冲着一位车夫喊道:“找几个人将后面那辆板车上的行礼搬下来,挪到这辆马车上。”
陶苓见他指着的马车正是沈青翎乘坐的马车,不免气道:“三哥,这是沈青翎的马车,你给里面塞满行礼,沈青翎坐哪?”
陶赤指了指后面:“他躺那就行了。”
陶苓顺着看去,更加气道:“那是装行礼的板车,怎么能拉人呢?你都把人打成那样了,现在还这样对他,你缺不缺德?”
陶赤突然转过脸瞪着她,将她吓了一跳。
“你若是再这么没有分寸同我说话,我连你也揍。”
陶苓被这么一瞪,气势掉了一半,她转过身,冲着方才的车夫道:“不许搬,本公主说了,谁都不许搬。”
41. 第四十一章
洛纱和陶衍正在跟静师作告别时,陶玱急匆匆的冲了过来。
陶衍见状怒意浮了三分,又听陶玱喘着气道:“不好了不好了,小妹,小妹和三弟打起来了。”
洞外一辆马车前,车夫坐在车前不敢动弹,在他左右,陶苓和陶赤各执一方,互不相让。
“三哥,我敬你一声哥,你可别逼我做些目无尊长的事。”
“呵,你试试!”
二人身前横着一把长矛,刀尖被陶赤用一条胳膊锁死,陶苓攒劲抽回却分毫不动。
在陶赤面前,她的力量还是太过渺小了。
长柄在二人之间的发力下不停抖动,车夫盯着悬在脖间的长柄因力道绷紧弯曲,害怕的咽了一口吐沫。
“公主,三殿下,天气不早了,该、该启程了吧?”
“闭嘴!”
陶苓和陶赤同时出声。
陶赤看了眼天际,时辰确实不早了,再不动身,就得走夜路了。
他让了一步:“我让沈青翎睡板车上,是因为这辆马车空间太小,不能卧躺。”
陶苓道:“那也不能让他睡板车上,他毕竟是郧国的王爷,传出去让旁人怎么看纱羽国的待客之道。”
陶赤道:“那你想怎样?”
陶苓斟酌了一下:“让他坐我的马车吧!”
“不行。”
陶赤还没来得及张口,就听身后有人说出了他的想法。
陶衍压着胸口的怒气,看着眼前二人:“一个个像什么样子。”
陶赤闻言立刻松开了手臂,刀尖落在车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陶苓见状麻利的将长矛扔在了地上,乖乖站在一旁。
“你们兄妹二人有什么事都应该关上门去说,如此行事,叫旁人看了笑话,置皇家威严于何处?”
“父王教训的是,孩儿定当谨记于心。”陶赤认错态度积极。
陶苓见状,忙跟道:“孩儿也知错了。”
陶衍看了一眼此刻乖顺低着头的女儿,终是语调柔和了些:“我看今日天色是有些晚了,今日就不回宫了,休整一夜,明日再回吧!”
陶苓是有些惊讶于这个结果的。
每年的静沐都是早出晚归,从来就没有留宿一夜的特例。
陶辛对于这样的结果倒是无所谓,在哪休息都是休息,只是对于陶苓和陶赤的行为,他不免说道了几句。
陶赤还是臭着一张脸,就好像所有人得罪了他一样,客观来说,造成那样尬尴羞愧的情况,还真怪不到任何人。
至于陶玱,自打听到今日不下山后,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陶苓见他总是站在山洞外眺望山下的方向,总觉得他有什么事在瞒着大家。
“大哥,山下是有什么人在等着你吗?”
陶玱像是什么小心思被陶苓一语道破,尴尬的笑了笑,也不再隐瞒。
“苓儿,你能不能帮我一件事?”
“什么事啊?”
陶玱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其实……其实带了一个姑娘进山了。”
陶苓惊讶的看着他:“你……皇家静沐,一律禁山,你怎么敢?”
陶玱显得很无奈:“这个姑娘太黏人了,走哪跟哪,一不乐意就耍性子,我也是没辙,就带上了。况且往年都是落日时分就返程的,索性就让她在山下等我。若不是你跟三弟闹得这出事,这个时候我都接上她了。”
陶苓听懂他话里的意思,有些烦躁道:“那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你帮我把她偷偷接上来。”
陶苓瞪大了双眼,简直不知该如何去说。
陶玱继续道:“偷偷的嘛,父王他们不会知道的。”
“如果事情败露了,你知道你会怎么样吗?”陶苓提醒道。
“我是父王的儿子,他还能因为这点事打死我不成?放心吧,出事我担着,和你无关。”
陶苓就这样被陶玱一句一句的哄下了山,临下山前,她嘱咐道:“帮我顾着点沈青翎。”
陶玱催促道:“哎呦你就放心吧,赶紧去吧!”
“记得给我打掩护啊!”
陶苓的声音响在空中,人早已不见了踪影。陶玱对着山下大喊一声“知道了”,随后突然想到了有一件事忘了提醒陶苓。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他嘀咕了一句,转身朝着山洞走去。
下山的路有很多条,大致分为两类,分别是平坦的大路和陡峭的草路。陶苓看着天气已经黑沉下来,便挑了条好走的路,飞速的朝着山下跑去。
她善于轻功,动作敏捷,一身暖白在山林中像跳跃的小鹿,皎洁灵动。
很快,她便来到陶玱所说的那间临时搭起来的小草屋,黑洞洞的连一盏烛火也没有。她绕了一圈,推开了草屋的门。里面除了一堆被坐扁了的干草,再无一人身影。
陶玱说的那个姑娘并不在此,会不会是见天色晚了,自行离山了?
她见无人在此,便不作停留,转身往山上走。刚走出两步,便听得身旁草丛里有响动。
“谁?”她警惕的看过去,“谁在哪?”
因为她的一声质问,草丛里的动静更大了,陶苓见状后退了几步,眼神紧紧的盯着那处。
不一会儿,一只纤细的手从草丛中伸了出来,伴着细细柔柔的嗓音,一个女子从草丛中钻了出来。
“实在抱歉,我见天色深了,有些害怕就躲起来了,没吓到你吧?”
那女子显然有一些惊慌,她一边整理着发髻,一边用余光打量着陶苓。
陶苓看清后松了一口气,戒备心也全然放下,走近道:“是三殿下让我来接你的。”
那女子点了点头:“三殿下真是有心了。”
“走吧。”陶苓不作多言,率先走在前头。
这条山路平坦绵长,因为担心惊动父王,她下山的时候没有牵马,眼下又要顾及身后女子,她不得不放慢脚步。
“姑娘,我们得加快点脚步,否则一个时辰也走不到。”
她回头望去,只见那女子眸色沉沉的看着自己。
“姑娘?”
那女子闻声一笑:“麻烦公主了,夜黑风高,还得独身一人来接我这样的俗人。”
陶苓停下了脚步,总觉得这句话里包罗万象。她打量着眼前的这位女子:“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那女子笑得更开了:“哈哈哈、你当真不记得我了吗?也是,你这样高高在上的人,怎么可能记住我这样烂在泥土里的人呢?”
那女子一步步朝着陶苓走去,妖娆身姿,风情万种。陶苓觉得陌生,却又有一种说不上的熟悉感自心底冒出。
“为什么有的人自出生就高高在上,锦衣玉食从不短缺。为什么有的人一出生就被践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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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脏兮兮的泥土里,浑身伤痕的看不到未来。这不公平,这不公平啊!”
那女子一改方才的柔弱,目光透着癫狂。
“为什么你轻轻一勾手,你想要的一切都会尽数捧在手心。为什么我拼尽全力,处心积虑的想要一点点,就一点点对我来说弥足珍贵的东西,为什么就那么难?为什么!”
女子近乎狂怒的呐喊,静寂的山林回荡着她的愤怒,她的不甘,连满目繁星都渐渐隐去了光辉。
陶苓冷脸看着她,一只手悄无声息的摸向自己的发钗。她下山匆忙,也未曾料到会有眼下的情形,一点防身的武器都没带。
她的动作还是被对方察觉到,那女子笑了起来:“你不会还指望自己能够从这里逃脱吧?哈哈哈……你太天真了!哈哈哈……”
那女子一边笑着,一边吹了个口哨,下一瞬间,四方草丛中窜出了七八个壮汉,其中一人貌似是个领头人,只见他来到女子身边,将女子揽在怀中狠狠亲了一口。
那女子显然有些抗拒却又不得不迎合上去:“越哥,你先帮我绑了她,我再好好陪你。”
那位被称为越哥的壮汉,似饥渴难耐,他不顾周遭几位兄弟的目光,将脸埋在女子胸前狠狠的吸吮了一番,这才站直身子,面向陶苓。
“哟、是个小美人啊,你乖乖听话,哥几个会温柔点对待你的,行不行啊!”
他话语轻浮,惹得一旁几人哄然大笑。
陶苓嫌恶的看着这些人,将发钗紧紧的握在手中。
她如风中不败的腊梅,犹如悬崖峭壁盛开的白莲,那么的坚不可摧,那么的孤傲皎洁。
那女子看着,心中滋味苦涩到承受不了。她尖锐的喊道:“杀了她,你们快给我杀了她。”
女子的情绪有些失控,她双手抱着自己的头,痛苦的哀嚎了一声。那位叫“越哥”的粗汉看了一眼,朝着一旁弟兄使了个眼色。
“别弄伤了。”
他嘱咐完,一把撸起蹲在地上的女子,不顾对方痛苦的神色,将其拉至一旁草丛里骑了上去。
女子痛苦的哀嚎声断断续续的传来,陶苓冷眼看着面前靠近的几名粗汉,脸色苍白到毫无血色。
她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
一名左侧的粗汉见她神色不对,当先抡起拳头砸了过来,陶苓反应迅速,及时躲避了。
有了第一个人的进攻,旁人也不再有所顾忌,纷纷提着拳头逼近陶苓。
陶苓身手敏捷,善用巧劲回击。只是仅仅应付了几招,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她……好像使不上力了。
四肢渐渐被无力感攀附,连内力也消退了许多。她勉强受住了一名粗汉的重拳,可眼下这么多人,她真的有点扛不住了。
眼前,有一名粗汉龇着恶心的嘴脸靠近,陶苓眨了一下眼睛,握紧了手中的发钗。
她现在看任何东西都有了重影,她也不清楚,这一钗能不能起到一点作用。
“小美人,别再抵抗了,抵抗可没有好下场……啊啊啊!”
一道银光顿闪,粗汉捂着脖子,拼命的叫着,四周几人见此,有的上前控制了陶苓,有的立刻替那粗汉捂住伤口。
陶苓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戳中要害,也看不清溅出的血量有多少。她只能在一片混乱中,看到了草丛那闻声跑来的头目,和草边一动不动,毫无遮挡的赤身裸体。
42. 第42章
沈青翎醒来时,夜已深了,四周青石环绕,流水潺潺,他才明白,自己仍旧在这个洞穴中。
他抬了抬自己的手臂,一阵麻木感自指尖往上游走,缓了片刻,这种感觉才慢慢消退下去。他支起半个身子,看向石台上晃动的蜡烛,暖暖的烛光照着一个伏案的男子,那男子呼吸平稳,似乎睡得很熟。
“时逸?”
对方没有回应。
“咳、时逸。”
……
“时逸,赶紧过来。”
……
“时逸!”他不耐烦的吼了一嗓子。
“嗯?怎么了?”时逸睁着懵懵的眼,在看到沈青翎第一眼时,甚至是有点反应不过来。
“啊?你终于醒了啊!”
沈青翎道:“我睡了很久吗?”
时逸道:“嗯……也不算久,一整夜还没过去呢!”
沈青翎揉了揉额头:“我晕倒后,有没有发生别的事?”
时逸摇了摇头:“你都这样了,还能闹出什么事?这次是真的吓到我了,你说你要是出了闪失,我还怎么有脸回郧国了?”
沈青翎没搭理对方的抱怨,反倒看向洞口处:“陶苓呢?”
时逸道:“不知道,她这会应该跟国王王后待在一起吧!”
沈青翎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她没来看看我吗?”
时逸摇头道:“没有。”
沈青翎不信:“真没有?会不会是你睡着了不知道?”
时逸驳道:“我只是浅浅眯一下,有人来我会不知道吗?我早跟你说了,陶苓这人性情古怪,不好招惹,你就别指望她能吃回头草,喜欢上你这样的人了。”
“我这样的人?我是怎样的人?”
时逸见二人间气氛有些不对,尤其是沈青翎那越见黑沉的脸。
“我的意思是,陶苓她这个人不行,配不上你的风度。”
“她是我看上的女人,你说她配不上我?”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时逸见沈青翎都能站起来了,想来身子已无大碍,他赔着笑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刚一转身,迎面和一人撞个满怀。
“哎呦!”
那人抱着胸口,十分生气。
“你是不是没长眼啊?”
时逸在看清对方后也没再计较,而是将其扶起来,站在一旁。
沈青翎拖着半身无力来到那人面前:“大殿下是有什么事吗?”
陶玱扶了扶头顶的玉冠,随后朝着身后打量了一圈,这才急躁道:“小妹她……她好像出事了。”
沈青翎大致听明白了事情原委,他一边穿鞋,一边问:“你知道她是朝哪个方向下山的吗?”
陶玱道:“大致方向清楚,可山中小路尤其多,谁知道她……”
“时逸,你抓紧联系一下蹲守在山下的人,以山洞为起点向外严密排查,任何能藏身的地方都不能遗漏。”
时逸受命,即刻往洞外跑去。
沈青翎则是转身看向一脸不知所措的陶玱:“如果陶苓有什么闪失,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陶玱第一次见沈青翎露出这样狠绝的眼神,当下不禁有些后怕,毕竟沈青翎在他眼中一直都是柔弱不禁风吹的人。
“小妹她不会有事的。”
一定不会有事的,陶玱不停的安慰着自己。
他坐在沈青翎躺过的石台上,内心是惶恐不安。
他不敢将实情告诉父王和母后,也不敢向陶赤寻求帮助,他不敢想象,如果父王知道陶苓是因为自己而失踪了,会怎样大发雷霆。所以他只能来寻求沈青翎的帮助,只希望对方能够将陶苓平平安安的带回来。
陶苓是在一阵欢笑低语中睁开了眼。
她身处在一间很小很小的空间里,四处昏暗无光,身边堆满了很多草絮,还有十分难闻的臭味充斥着。
她动了动手脚,发现自己的双手和双脚都被绳子捆绑了起来,几乎是动不了。
耳边依旧是那几名粗汉的笑声,似乎在说着什么俗趣的事。陶苓挣扎着蜷起身子,努力坐了起来。
在她挣扎的过程中,好似无意间踢到了一人,当下心头一惊:原来不止她一人被绑了过来。
她睁着一双透亮的眼睛,借着屋缝中照射进来的几缕微弱的光亮,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一个浑身赤裸的女子趴在草堆上,一动不动。
陶苓见状,不禁屏住了呼吸。她挪动着身子,尽量靠近那名女子,细细观察着对方的脖颈和胸口。微弱的喘息声和起伏的胸口,让她突然松了一口气。
“你还好吗?”
那女子没有回应。
陶苓见对方衣不蔽体,想着用脚扒点干草替对方遮盖些,不料这样的动静引来了屋外的人。
眼前的屋门被一名矮小的粗汉推开,强烈的光亮照得陶苓睁不开眼,待她缓了过来,才看清周遭的情况。
她身处在一间非常狭小的草屋里,从草屋里到处散落的羽毛粪粒和屋外的院落,她判断这是一处农户家院,而她此刻待着的草屋应该是养鸡棚。
那名矮小的粗汉一进来,目光便如饿狼扑食,直径朝着陶苓身边扑了过去。
“小美人儿,终于醒过来了,快来让我抱抱。”
陶苓震惊的看过去,那名粗汉正迫不及待的解开裤腰,随后整个人倚在赤裸的女子身上。
“小美人,真是急死我了,都怪他们玩的太疯了,怎么能给你折腾晕了呢?害我憋了这么久……快快,赶紧动起来,让我好好疼疼你。”
那粗汉抱着女子便啃了起来,而身下的女子任由他摆布,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
陶苓看着眼前一幕,怒火中烧,她蜷起双腿,用力的蹬向粗汉的屁股。
“哎呦——”
那粗汉回过头来,瞪着眼睛:“你个臭婊子,给你脸了,竟然敢对我动手?”
那粗汉说着便放开怀中的女子,转身移过来揪住陶苓的衣领。
“臭婊子,要不是越老大不让我们碰你,你早就跟她一样了。”
借着屋外的烛光,陶苓这才真真切切的看清楚草堆上的女人。偏体鳞伤,浑身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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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小小的淤青和咬痕,双腿之间更是沾了不少腥红的血迹。
“你们真是畜生。”
她这一声唾骂,引的那女子睁开了眼,看向了她。
那女子眼里,早已没了活下来的希望了,如一汪死水,腐烂生臭。
粗汉听她这一声怒骂,反倒呲着牙痴痴大笑:“你放心,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和她一样,都是给我们玩乐的婊子。”
粗汉说完这话,松开了手,准备继续朝赤裸女子爬过去,身下猛然一阵剧烈的钝痛感传遍全身,痛的他蜷缩成一团,嗷嗷大叫。
这样大的响动,当下就引来了外头几名粗汉,其中一人立即捂住矮小粗汉的嘴,一边捂着,一边用力击打头部,直到矮小粗汉不再发出声音。
随后,又一名粗汉来到草屋跟前,弯腰蹲了下来。
方才击打自己同伴的粗汉对着那名蹲下来的粗汉道:“越老大,二胡被我打晕了,但是不知道这动静会不会招来麻烦。”
那位越老大敛目看着草屋里的情况,先是瞟了一眼草堆上的女子,随后目光落在陶苓身上。
“你倒是个倔脾气,难怪她宁可被我们玩弄也要求我们抓了你。”
陶苓看着挤满草屋门前的几名粗汉,手心不禁捏出冷汗。她如今的身体状况,即便是没有被捆绑,怕是也敌不过。
她稳住心绪,尽量不让对方察觉到她的慌乱。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那名越老大道:“呵呵,你不会是要跟我说你是纱羽国的公主吧?哈哈哈……”
他这一席话惹得其余几名粗汉哄然大笑,陶苓见状道:“看来你们刚来纱羽国不久,看你们衣着打扮,也不是纱羽国周遭的流民百姓。嗯……像是北边过来的流寇。”
她最后一句话,让在场几名粗汉收住了笑。有人轻声道:“她不会真是公主吧?”
“闭嘴!”那名越老大指着草堆上的女子:“她被我们折磨的受不了的时候,也跟我们说她是公主,你觉得我们会信吗?况且,我听说纱羽国的公主娇贵的如天上的月亮,怎么可能三更半夜一个人在山里跑,你当我们是傻子吗?”
一旁的粗汉听老大这么说,心上的担忧一瞬间全无,更有一人催促着老大何时能动陶苓,被越老大呵斥了一句。
陶苓注意到,自刚才动静开始,围过来的粗汉只有五人,加上倒地的矮小粗汉,应该还少了一人。她再一回想那矮小粗汉话里的意思,貌似这位越老大嘱咐过眼下不能动她。
她抬眼盯着那位越老大,道:“我劝你最好还是去调查一下,若是我的身份属实,而你们又得罪了我,你觉得你们还有命逃出纱羽国吗?反之,你们若安然无恙的将我放回去,只需我在国王面前替你们美言两句,金银珠宝,怕是你们拿都拿不完。”
她说得气势凌人,看上去好像真就如她所言那般真切。粗汉几人不免又乱了阵脚,纷纷看向自己的老大。
那越老大斟酌了好一会,才道:“反正这个地方足够隐蔽,我们也不着急动身,先留你一日,若是让我知道你在骗我,下场一定比她更惨。”
43. 第四十三章
草屋再度被一块木板遮住,眼前再度陷入昏暗中。陶苓沉默了一会,待眼睛重新适应黑暗后,看向草堆上的那位女子,不禁生出一丝怜悯心。
即便自己这一切的遭遇都是拜她所赐。
“你还没死吧?”
那女子动了动手臂,似乎在回应她的问题。
陶苓见状不再吭声,而是低头想法子解开手脚的捆绳。
“你逃不掉的。”
那女子气弱悬游的道:“他们是一群穷凶极恶的亡命徒,你杀了他们的一个兄弟,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你逃不掉的。”
见对方没有理会自己,那女子这才挣扎着跪了起来,带着满脸伤痕的看向陶苓。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真是可笑,我记恨了你这么久,你竟然不记得我了。”
那女子自嘲的笑着,瘦瘦的身躯止不住的颤抖着。
陶苓看着,百感交集。
“何必呢?”
“什么?”
“为了让我不好过,就这么践踏自己吗?”
“你懂什么?”那女子忍着痛楚转过身来,靠坐在草堆上,“你生来就富贵滔天,奢华缠身,懂什么叫得来不易?我努力了那么久,都是因为你,是你不放过我。”
陶苓看着她满目的妒恨,实在想不明白:“我几时针对过你,几时不曾放过你了?明明善粥那日……”
“陶苓!”那女子近乎绝望的看着她,“为什么到现在你还要如此恶心我?非要我去回忆那些不堪的事迹?我不过就是趁着苏丝丝捉弄你时引来了一些野狼吓吓你,你就要置我于死地,就要将我撕烂踩在泥坑里,再也不许我爬起来吗?”
女子嘶喊着,却因为身力交悴,再愤怒无奈的嗓音也只是哑喉间,唯有眼泪止不住的流淌。
“他们这些挨千刀万剐的疯子,他们不是你送到我身边的吗?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变成这样,我努力了那么久,甚至在满身伤痕下依旧找到了你的致命一击,一叶盗贼啊!哈哈哈、为什么?你明明就是一叶盗贼,我都已经和苏丝丝说好了她会出面指认你,为什么最后她没有出现?为什么连最后一点希望你都要抹灭掉?为什么……呜呜呜……”
陶苓沉默了,听着对方隐忍的呜咽声,大致猜到了她为何会对自己有如此大的仇恨。
“你是怎么缠上了陶玱?说服他带你来纱羽国的?”
“陶玱。”女子抹去了脸上的泪水,换了副笑盈盈的嘴脸,“他很好糊弄,只要我谄媚一点,把他伺候开心了,他自然就愿意带着我了。”
“那他们呢?”陶苓道。
女子垂着头:“他们早就在郧国待不下去了,到处有人追杀他们,为了逃离郧国,他们威胁我。”
陶苓道:“所以你就想方设法把他们带来了纱羽国?”
“这也是我期望的结果,如今他们抓了你,过不了多久就会折磨你,玩弄你,将你碾碎,将你踩在脚底。你不再是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公主,你会和我一样,烂在水沟里无人知晓。”
女子低低的笑着,声音带着凄楚。陶苓知道对方执念太深,已然说不明白了。
她用力蜷着身子,用捆在身后的手去够脚踝的捆绳。只要还有一点自救的机会,她必然不会放弃的。
木门的边缝透着白光进来,陶苓猜测着应是天亮了。
一夜过去,陶玱一定瞒不住所有人,父王知晓自己失踪一定会加派人手搜山,只要自己能再拖延的久一点。
她在心里推算着,昨夜醒来时应还是上半夜,因此她身处的地方距山里并不远。
一个养鸡屋,一处小院,一间十分简陋的小屋。这个地方一定是山脚下的某处农屋,只是这小屋的主人不知还健不健在。
她伸了伸双腿,将脚边的捆绳踢到一旁,动作极小的站了起来,透过门缝看向外面。
院里有三名粗汉排排坐在一起打鼾,另有一名粗汉蜷缩在地上不知情况,应是那位被陶苓踢了要害又被自己同伙揍晕的人。
她看了一圈,算算应该还有两名粗汉不见踪影,不知是在屋子里还是跑出去查她的身份去了。
眼下,她倒是希望院里的人越少越好,这样她才能有机会冲出困境。
她用力的挣了挣双手,手腕上的捆绳太紧了,实在挣脱不开。她回头看了一眼靠在草堆上睡着的女子,背过身子用手轻轻的移开了木门。
躺在地上的粗汉无知无觉,而他腰间的短刀是离她最近最容易到手的。
长时间待在昏暗的地方,乍一看屋外天光,陶苓的眼睛酸到往外冒着泪花,可她眼下哪能顾及这些。她蹑手蹑脚的来到晕倒在地的粗汉旁,背着身子掏出那把短刀磨着自己手腕的捆绳。
短刀刀锋太钝,她急切的用力划着,甚至划到自己的手腕上也不知疼痛了。
终于,束缚着她手腕的捆绳断了,她正欲打算先躲起来,找准时机再一一将这些粗汉制服。可还没等她起身,屋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孩童的尖叫声,紧接着是一个老伯求饶的声音。
屋子里的动静惊醒了屋外的三名粗汉,只是这三人似乎习以为常,只是摇摇头歪向另一边继续睡,直到有一人睁眼瞄了一眼,顿时惊吓的浑身一抖。
旁边的人吼了一嗓:“能不能睡了?不睡滚!”
“不是,她怎么跑出来了?”
其余二人闻言双双睁开眼,再看到陶苓蹲在自己兄弟旁边,一把短刀直接插进了兄弟的胸膛里,震惊到反应不过来。
“妈的,臭婊子。”
一人抡起凳子旁的长刀,率先砍向陶苓,随后两人见状大喊着,抄起长棍也跟了上去。
陶苓转动了一下脖子,用手上的短刀接连接住三人的攻击,甚至寻找着反击的机会。
她休息了一夜,身体里的无力感早已消退,此刻的她依旧是御息阁里身手最快的刺探员。
院里的打斗声越来越大,屋子里的越老大闻声提着半大的孩童跑了出来,身后跟着被砍了两刀的老伯,半个身子被鲜血染红,却依旧不愿松开孙儿的手。
“求求你了,求求你放过我们爷孙吧,家里的东西都给你,你全部拿走,求你把孙儿留给我吧!”
“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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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老大一脚踢开老伯,见自己三个兄弟被一个女人给打压住了,当下提起手中的孩童大喊:“你再抵抗,我就先把他脑袋砍下来。”
陶苓闻声,踮脚朝后退了三步,稳住身子看向越老大手中的孩童。那孩童约莫两三岁的样子,脸上除了几处青痕,还沾了不少血迹,此刻正惊恐的哭喊着。
陶苓不得已,放下了进攻的机会,右手一转,将短刀的刀尖对着地面,稍一用力,刀尖落地,直直的插入地面中。
“你们几个大男人,对付我一个弱女子,竟然还能用上这么拙劣的手段,真让人看不起啊!”
越老大冷笑一声:“你也能称之为弱女子吗?真是让我没想到,原来你的功夫这么强。”
陶苓挑衅道:“不是我强,是你们太弱了。”
越老大的眼神立刻狠厉起来:“想让这个小孩活命,你就给我老实点,把她给我绑严实了。”
一名粗汉得令靠近,还没碰到陶苓,便被一脚踢飞。
“先把他们放了。”
越老大道:“你敢跟我谈条件?”他动了动手中的刀,那孩童立刻嚎啕大哭了起来。
跪在地上的老伯不停磕头求饶,陶苓冷眼看着,指着越老大道:“你要记住一点,他们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十分松懈的在几人面前走动着:“你难道真的以为,我会在乎纱羽国的子民吗?他们的生死于我而言,不过是路边碾死的蚂蚁一般无足轻重。我开心了,便愿意出言救他们一命,我不开心了,你觉得你还能活着见到今晚的月亮吗?”
越老大警惕的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陶苓道:“昨日宫中入山静沐,这件事,怕是你们外来人并不知晓,但你只需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不管你今日是杀得了我还是杀不了我,这座山你都走不出去了。”
越老大的脸色十分难看,一旁三名粗汉见陶苓说得如此胸有成竹,当下也慌了。
“老大,这下可怎么办呢?六赖子到现在没回来,该不会是遇事了吧?”
越老大道:“昨天入山的时候没听你们说有皇家进山了啊?”
另一名粗汉道:“关键皇家的事我们也打听不到啊!”
“老大,现在怎么办?”
越老大权衡了一会后,将手中的孩童扔在了地上:“我放了他们,你能保证我们安全出纱羽国吗?”
陶苓道:“能。”
越老大指使两名粗汉去绑住陶苓,一边恶狠狠盯着地上的爷孙二人道:“还不滚?想死吗?”
那老伯抱起孙子颤颤巍巍的往院门处走去,一边走着一边不安的看向陶苓。
“放心走吧,走了就不要回头。”陶苓平静道。
她目送着老伯消失在院门外的土坡上,这才转过身来,看着面前四位粗汉。
“你们这样绑着我,我还怎么说服自己放你们一条生路?”
“你什么意思?”那位越老大立刻暴躁起来,“你敢耍我?”
陶苓勾了勾嘴角,绑在身上的绳子突然松开滑落下去。
“今日,一个都别想走。”
44. 第四十四章
“砰!”
院门被陶苓一脚关严,只见她手中握着一把短刀,弓步屈膝,摆足了架势等着面前几位粗汉。
越老大见状,再一看陶苓脚前的空地,那把插在地上的短刀早已不见踪影,只留下深深的痕印。
“臭娘们,敢耍老子。”
四个粗汉拿刀的拿刀,握棍的握棍,纷纷怒喊着朝陶苓挥去。
陶苓善于巧攻,而他们多是手脚蛮劲的壮汉,一来二去,很快便有些招架不住。
那位越老大见陶苓有意消耗他们体力,更是怒火中烧,挥着刀发狠砍去。
陶苓被其步步紧逼,一直退到了院墙角落。
不得不说,这样的蛮力确实让她有些吃力。
她敛眸观察着对方的薄弱要害,看准时机准备进攻时,“砰”的一声,那扇破旧的院门被人用力踢开了。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让院中众人纷纷转过了头。越老大偏头去看的间隙,胸口遭人猛烈一脚,踉跄着后退好几步,被他的同伙扶住了。
陶苓看了看刚刚被刀刃抵住的手臂,一道血痕透着衣料慢慢浸开,她不在意的甩了甩手臂,转身看向院门。
舒曼和丁宝度正朝着她的方向走来,身后跟着三个御息阁的探员。
“陶师姐,你没事吧?”丁宝度率先来到她身边,关心的看了一圈。
“我没事,不过你们怎么还在这?是不打算回郧国了吗?”
丁宝度一听,想起那晚的交手,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你都知道了?”
陶苓道:“你们几个人的招式,是觉得能瞒得了我吗?”
“哼!还不是拜你所赐,不然我们怎么会万里迢迢来到纱羽国,也是因为你,我们差点就回不去了。”舒曼抱着胸,自傲不满道。
陶苓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舒曼看着院中情况,道:“先解决一下眼前的麻烦事。”
陶苓手一摆:“有你在,用不着我动手了吧?”
舒曼不屑一笑,双手在腰间一摸,下一刻手中出现两把短刀,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四名粗汉进攻。丁宝度和另外三名探员也纷纷拔出刀,来个速战速决。
很快,四名粗汉被制服在地,每个人身上都有大小不一的伤口,但是刀刀皆不致命,只会让他们感受到浑身撕裂的痛楚。
“陶苓。”舒曼站在草棚门前,“你过来一下。”
陶苓从几个粗汉身上迈过,来到舒曼面前,和她一起看向草屋里的人。
“她已经死了。”
陶苓看着被草絮盖着的人,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
“那晚的箭也是她射的。”舒曼道,“我们也是不久前才查出来的。”
陶苓并不惊讶,只道:“她为什么会对我有这么大的仇恨?”
舒曼最后看了一眼草堆里的人,随后关上草屋的门:“有些事,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罢了。在她身上,确实发生了一些让人难以言语的事。”
沈青翎赶到时,四名大汉排排跪在院墙角落,屈青提着一个被打得半死的粗汉扔了过去,随后看向舒曼:“都处理干净了?”
舒曼点点头,手上转着一把短刀,站在几人身前,只等着一声令下。
“陶苓呢?”屈青问。
舒曼挥手指了指草屋的方向,沈青翎见状直接跑去推开了木门,只看见草堆里的女人,并未见有陶苓的身影。
“她在哪?”沈青翎沉着眸子,任谁看了都不敢招惹的样子。
舒曼扬了扬下巴:“她在草屋后面坐着呢!”
沈青翎见到陶苓时,她蹲坐在一块石头上,手里握着一根草在那发呆。
草屋后面种了一小片蔬菜苗子,翠绿绿的。沈青翎过去时,担心踩坏了,刻意绕开了路。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没受伤吧?”他一边靠近,一边询问。
陶苓闻声,这才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金灿灿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将他整个人都照得暖洋洋的,显得温和又十分好相处,完全不敢去联想,他这样风度翩翩的外表下,藏着怎样的狠辣决绝。
“你怎么了?”沈青翎蹲下身子,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目光落在她的左手小臂上,上面除了几道小划痕外,还有一道伤口比较深的划痕。
“他们干的?”沈青翎似追问又似肯定,随即起身,被陶苓拉住了。
“我有事想问你。”
沈青翎见状,再度蹲下来:“你说。”
陶苓道:“赵忆你见到了吗?”
沈青翎淡淡“嗯”了一声。
“你对她做了什么?”
沈青翎看着她,没有说话。
陶苓有些不能理解和接受:“她只是引了狼过来,并没有真的伤害到我,你实在看不惯可以小惩一下引以为戒,为什么要那样对她?为什么在挑断她的手筋后还要找来那些恶人去糟践她?去欺辱她?让她承受一个女人所不能承受的痛苦?”
她一声声质问,让沈青翎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
“你在责怪我吗?”
“她算什么东西?她觉得她能够取代你,想要代替你待在我身边,甚至以伤害你达成目的。更可笑的是,她竟然想当真全城百姓的面挑破你盗贼的身份,你觉得我会容忍她?我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吗?”
“所以你就逼疯了她?”陶苓道。
“我想让她死。”沈青翎眼中流露一丝狠戾,“当我知道她在施粥那日当众指认你身份的时候,我后悔了,后悔当时没有说清楚,没有让他们把她玩死。否则,也不会有后面这些麻烦事了。”
陶苓突然觉得,这样的沈青翎有些陌生。那个喜欢美酒喜欢调侃风趣的沈青翎,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
“如果没有你一开始自以为是的所作所为,我也不会遭遇今日所发生的一切。”
沈青翎看着她如此冷漠的说出这话,心里像被刀扎了一下,苦笑了起来:“是我自作多情了,陶苓,我在你心中到底是什么?你到底将我摆在什么位置上?”
陶苓想不明白,也答不出。她气愤沈青翎为什么瞒着她去处理她的事情,明明这件事和他毫无瓜葛,为什么要自作主张替她出头?甚至连问一声都没有。
她觉得自己就像跳梁小丑,以为自己做得一切都很完美,事实上,自己的生活轨迹都在被别人控制规划着。
“回答我,在你心里,究竟把我当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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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翎有些偏执的扶住她的肩头,逼迫她看着自己。
陶苓瞪着双眼,烦躁道:“王爷,你是郧国高高在上的王爷,是我不可得罪的王爷,行了吧?放开我,我要回去了。”
“就只是王爷吗?陶苓,就只是王爷吗?我们之间的点滴相处,难道你看不出来我对你的心意吗?”
“我喜欢你,你难道真的看不出来?我从郧国追到纱羽国,每一步,都是朝着靠近你的步伐迈出,你当真察觉不到吗?”
陶苓看着他激动的样子,惊讶到不知所措。
他说他喜欢她?该不会是她听错了吧?他不是应该喜欢戚海棠吗?
“你……你别胡说八道了,我要回去了,你自己待着吧!”
“陶苓,你就只会逃吗?”
沈青翎见她挣脱自己的手,头也不回的跑了,一口气堵着胸口快要喘不过气来。
当他重新出现在院子里,出现在众人面前时,那张阴暗到令人不安的一张脸,让在场所有人都屏气慑息,不敢多言。
以越老大为首的几名粗汉,更是吓得直哆嗦。
“求您、求您了,求您放过我们吧,饶了我们一条性命吧,我保证绝不会出现在郧国,不会出现在您面前的。”
沈青翎来到那名越老大跟前,冷漠的看着对方:“我怎么跟你说的,办完事立刻滚出郧国地界,你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如今还敢跟着来到纱羽国,你可真有本事。”
“不不不,那赵忆那个女人带我来的,我只是想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若非您一直追杀我们,我们也……”
越老大的话卡在喉间,不可置信的看着一股鲜血从自己眼前往外飙。几乎是一瞬间,他便感觉不到任何知觉,就这样睁着大大的眼睛,惊恐的盯着沈青翎。
“啊啊啊啊啊——”
躁动声在另外几名粗汉中惊恐传出,舒曼见状抛出短刀挥动了几下,当下便不再有动静了。
“处理了。”
沈青翎丢下这话,独自一人往山上走去。
陶苓回到山中,时逸和陶赤正守在山洞前,见陶苓安然无恙的回来,当下松了口气。
“苓儿,没事吧?”陶赤迎了上去,抓住她的手臂紧张起来。
陶苓拍拍他的手:“我没事,一点皮外伤,父王他们都知道了?”
陶赤立刻变了脸:“你真够胆大的,竟然一声招呼不打就一个人跑下山,你知不知道我们得知你失踪后有多担心,母后因此差点犯了旧疾。”
“母后怎么样了?没事吧?”
陶苓在听到母后的事后,着急的要往山洞里跑去,被时逸拉住了。
“沈青翎呢?他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他……我不知道。”
提到沈青翎,陶苓显然有些躲闪和不自然,她匆匆忙忙的往洞里跑去,留下时逸和陶赤一脸茫然的立在原地。
“沈青翎不是去找她的吗?她怎么会不知道?”
“你问我?她是你妹,你还猜不透她?”
“那时苒是你姐,你能猜透她吗?”
“比如?”
“比如……你觉得她会不会喜欢我?”
“……”
45. 第四十五章
琅沐殿中,陶苓坐在窗台上,目光落在院里的一棵朝天松上,两只黄绒绒的小鸟正在枝头上打闹嬉戏,欢乐极了!
陶苓瞅着,一时出了神。
离那日静沐之行已过去十日,这十日里,沈青翎曾来找过她三次,但都没有见到她。
头两次是她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一直以各种理由拒见,至于后面那一次,是陶赤替她回绝了。
“为什么要替我自作主张?”
陶赤见她兴师问罪的样,指责她:“能不能有点公主的样子?”
自那日之后,陶苓再没听说过沈青翎的消息了。
她不知道陶赤究竟对他说了什么,总之,他再没来找过自己了。
这几日,陶苓总是在想那日响在耳边的话,沈青翎激动的神情,以及他眼中流露的复杂情意。
他真的……真的喜欢的是自己吗?
“公主?”
陶苓的思绪还没拉回来,就见白蕊在朝天松下对着她招手:“公主,有贵客拜见,赶快下来吧!”
贵客?宫中贵客何时轮到她的宫殿了?
她道:“哪个贵客?先看我想不想见吧!”
白蕊既兴奋又着急:“是个难请的神医,专门来治你眼疾的,你快点下来,别让人家等着急了。”
陶苓早就对自己的眼疾不抱任何希望,以至于她见到白蕊口中的那位神医时,显得十分松懈。
“你就是江湖上传的神乎其神的神医,方志?看着年纪也不大,有那么厉害吗?”
“那都是江湖虚言,公主只需信三分便可。”方志面色平静道。
他看着也就三十出头的年纪,五官端正,眉宇间有一种洒脱的自在感,一看就是不会停留于世俗厌气之地。
陶苓打量了一番,随后伸出左手:“搭脉吧!”
“不用。”只见方志从自己的小箱子里掏出一包药,递给白蕊,“小火慢熬,待至草药煮烂时,撇出汤汁,熬至稠状盛出含化,每日需如此三次。”
白蕊捧着药包,一个劲的点头。
陶苓听着这话,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还没给我搭脉就已经知道该给我吃什么药了?”
方志点点头,转身便要走。
“欸?你等一下,本公主还没让你走呢!”
“公主还有什么疑惑?”方志停下脚步看她。
陶苓道:“我只是纳闷,旁人都是煎药喝汤,为什么你要让我吃药渣?这药渣从来都是直接扔掉的,没有吃它的道理。”
“所以,旁人治不好的病,只有我能治好。在这一方面,公主且安心便好。”
方志的底气如此足有原因的,在药道这一块,他真的是非常厉害。
陶苓忍着心头的苦不堪言,照着方志的话做了,第四日,她就能有明显的感知,她的眼睛变得明亮又清楚。
直到第五日,她感觉自己的头轻了许多,为了印证这让人激动的时刻,她特意找来了一个陌生的宫女,一眼一鼻,一眉一耳,她竟真的能记住了。
“方神医,真是没想到你居然真的这么神,我那日说得话多有冒犯,你可千万别跟我计较啊!”
陶苓拿出好茶好果子供着,态度简直与那日初见时的傲慢截然不同。
“公主客气了,我不过受人之托,尽人之事,公主不必挂心。”
受人之托?
陶苓这才明白,沈青翎这十几日的不见消息,原来是替她去寻医了。
“是他将你的症状诉于我听,这药里的释果也是他亲自采摘来的。说句实话,若非他执意去采这释果,我是不会过来的。”
根连茎,茎连果,岩土深处的释果一旦离开了滋养它的根茎,便会很快枯萎,这也是释果稀缺的原因。
当天傍晚,陶苓站在琅沐殿门前,终于等来了沈青翎的身影。
他一身青衣立在落日余晖中,身形显得十分高挑,不知是不是因为一阵子没见,陶苓觉得他瘦了许多。
“看来公主今日清闲了,不知可愿陪我看看落日晚霞?”
陶苓看着天际一片霞光,双手背后,微扬着下巴:“本公主见你态度谦和,且陪你看一看吧!”
沈青翎一笑:“那我得好好谢谢公主赏脸了。”
两人面朝夕阳,柔光照在他们的身上,折射出两道修长的影子。
“你看,这样看去,其实还挺配的。”
陶苓闻声转过头去,在他们的身后,两道黑影紧紧挨着。
一高一矮,光影柔和的恰到好处,一眼看去,就像一对两情相悦的情人依偎在一起。
情人?
陶苓脑袋一嗡,立刻转了回去。
“哪配了?哪也不配。”
沈青翎歪头看着她,良久,突然道:“陶苓。”
“嗯?”
“你这样不累吗?”
“什么?”陶苓没能理解他的意思。
“你连自己的真心都不敢去面对,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陶苓吗?”
陶苓愕然,随后紧张道:“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陶苓。”沈青翎摆正陶苓的肩头,使她正视着自己。
“我的心意你已经知道了,那你的呢?你的心意是如何?你不应该回应我一下吗?”
陶苓看着他的眼睛,内心乱了。
“我……我不知道。”
沈青翎道:“你不喜欢我?”
陶苓立刻道:“不是。”
“不是?”沈青翎嘴角忍不住微扬,“那就是喜欢我了。”
陶苓撇开眼:“我不知道,你给我时间想想。”
沈青翎道:“我已经给你十三日的时间了,你还要我给你时间?我给不了了。”
陶苓一听,抬起头:“怎么了?你要回郧国了?”
沈青翎点点头:“这里毕竟不是我的地方,若是你一直不给我答复,我一个异国王爷终归不能久留,而且……”
陶苓道:“而且什么?”
沈青翎叹了口气,松开了手:“皇上对于我的行径早就气愤不已,如果这次没能带回去好消息,恐怕也不会轻饶了我。”
陶苓思索着:“你毕竟是王爷,皇上还能怎么着你吗?”
沈青翎苦笑道:“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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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王爷,总归是死不了,你也不用替我担心这些,我毕竟是王爷。”
陶苓看他一副无奈的样子,眉头也皱了起来。
这一夜,她带着内心的忧虑久久不能入眠,耳边总是回荡着沈青翎的一字一句,一遍又一遍的扪心自问着,自己究竟如何想?
第二日,她画了个乖巧精致的妆容,去到母后的宫殿里请安。
这一次的请安,她是有备而来的。
殊不知,在她跨入华安殿的门阶时,屋子里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母后依旧端庄得体的以帕掩笑,父王和其余三位兄长则是毫不顾及的放声大笑了起来。而最让她不敢置信的是,沈青翎竟然能在这一片和睦中安安稳稳的坐着,显得十分融洽。
“母后,你们……”
陶衍朝着陶苓招手:“苓儿,来来来,就等你了,快过来坐。”
洛纱吩咐着下人去备早点,随后抽出身边的凳子,招陶苓坐过来。
“母后,什么情况啊?”陶苓来到洛纱身边,屁股还没贴到凳子上,嘴上已经迫不及待了。
洛纱显得有些惊讶:“啊?苓儿还不知道吗?”
陶苓不解:“知道什么?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洛纱随后宠溺一笑,看了看国王,又看向圆桌另一边的沈青翎:“还是让翎青王同苓儿说吧!”
陶苓有些不耐烦的看向沈青翎:“什么事?快说。”
沈青翎含蓄道:“我跟国王和王后说了要娶你。”
“什么?”陶苓一脸惊讶,随后看向父王和三个兄长,“你们就因为这个开心成这样?”
“难道不该开心吗?终于有人敢娶你了。”
说这话的是陶赤,陶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三哥,你还是你吗?你不是最反对我跟沈青翎的婚事吗?”
“那是以前。”陶赤拍了拍沈青翎的肩头,“现在我们是兄弟,自然要助兄弟一把了。”
“兄弟?你们两个到底背着我干了什么?”陶苓不能接受,随后又看向陶玱,“大哥,你不是也看不惯沈青翎吗?”
“欸?我可从来没说看不惯他啊,我只是以前对他略微有一点点的误会,自从翎青王替我向父王求情,从铁杖的刑罚下将我解救出来,我就将他视为兄弟了。”
一旁陶辛忍不住见缝插针:“你那是自讨苦吃,谁让你有胆子敢让小妹涉险,我倒觉得父王罚轻了。”
陶玱急道:“哎哎哎、还是不是亲兄弟了?”
陶辛道:“你不是有新的兄弟了吗?我俩不太熟。”
“二弟,你快吃口藕糕堵堵嘴吧!”陶玱顺手拿起一块糕点塞进陶辛的嘴里。
陶苓看着眼前太过融洽的一幕,简直不敢去想,她闷在自己寝殿的这十多日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大家对沈青翎有如此大的改变。
而此刻,沈青翎眼里洋溢着笑容,正乖巧的顺着四周的欢颜笑语,一度让陶苓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外人。
陶苓怨恼的盯着他,直到终于和他对上视线时,却被他轻佻的目光宣示着,就好像在告诉她:你看,我们还是很般配的。
46. 第四十六章
“你到底做了什么?”
早茶结束后,陶苓避开所有人,将沈青翎偷偷约到后花园的假山后面。
此刻,也不知她从哪摸来了一把切糕点的小刀,正抵在沈青翎的胸口处。
小刀精细利落却不锋利,沈青翎仅仅瞥了一眼,便靠在假山上任由她胡作非为。
“公主,刀剑无眼,你可要拿稳了些啊!”
陶苓顺势将他抵在假山上,故作发狠道:“沈青翎,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背着我就谋求娶,你经过我同意了吗?”
沈青翎倒显得有些委屈:“公主,你我明明心意相通,怎么能叫我背着你行求娶之意了呢!”
陶苓道:“什么心意相通?我何时说过喜欢你了?”
“你这里和我说了呀!”沈青翎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点了一下陶苓的左胸口,那是心脏的位置。
“你……无赖!”
“欸?我对公主一片真心天地可鉴,你若不信……我可将真心全部掏于你看。”
陶苓道:“呵、不信。”
她松懈了一刻,手中的小刀便被对方夺了去,随后腰上一紧,温热的手掌贴着她的腰背,将她整个人往前揽去。
她迫于未曾料及,整个人顺势趴在沈青翎的身上,感受到他的体温和呼吸,一瞬间心慌撩乱。
“你干什么?”
她恼羞成怒的用双手抵在假山上,试图撑起身子结束这样尴尬的场面,却没想到,还有更令她脸红耳赤的场面等着她。
那是她措不及防又完全招架不住的一个吻,是沈青翎近乎忘我又十分温柔的一个吻。
陶苓睁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张脸,脑子里近乎是懵圈的状态。
沈青翎一手抱着她的腰肢,一手捧着她的脑袋,轻轻的舔舐着,含咬着。她的唇瓣有些微凉,还有些淡淡的甜味。他想,她应是用完甜点后忘了擦嘴。
他反复的舔舐,直到将她的唇瓣吻到发烫,吻得和他一样的炽热,他才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使得自己和她的唇贴合的紧密无缝。
他不满足于唇瓣上的一点甜,或许在分别后的漫长煎熬中,他对她思念的积累,早就不满足于这浅浅的一吻了。
他吻得越来越激昂,喘息声也渐渐加重,舌尖像是释放的困兽,肆无忌惮的游走在陶苓的唇齿间。她快受不了了。
这是她第一次被一个男人如此霸道的亲吻着,关键是她抵抗不了,不对,是她竟然产生了一种贪念的想法。
是的,不是她抵抗不了,而是她根本不想抵抗。
她沉沦在这样热烈的亲吻中,慢慢寻找着内心最真实的自己,并接受来自内心的直白。
“你承认吧,你就是喜欢沈青翎。”
好吧,她承认了。
她迎合着沈青翎的吻,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同时抱住了他的脑袋。
他们身处在假山的过道间,前后有遮挡,即便来去匆匆的宫人,也不会注意到假山后的热火朝天。
陶苓实在是受不了了,推开沈青翎大口呼吸。可沈青翎似乎完全没有满足,满眼迷恋情深的盯着她,随后继续亲吻她的嘴角、脸颊、耳垂……直到脖间的吸吮,甚至还在不停的向下索取。
陶苓扬着头任由他亲吻,双眼盯着假山缝隙间的蔚蓝天空,终于明白过来沈青翎这是想干什么了。
“沈青翎,不可以,不可以。”
她开始推搡着,奈何沈青翎整个人着了迷,完全劝不了一点,依旧将她抱的紧紧的,埋头在她脖间肆无忌惮。
“沈青翎,不行……”陶苓满脸涨的通红,深知再这样下去要出大事,迫于无奈下她只道:“你可千万不要怪我。”
话末,手起掌落,一掌重重的拍在沈青翎的脑后,直接将他拍晕了。
陶苓连忙扶住沈青翎,见他晕了这才定了心。她见对方眼尾微红,嘴唇通红,她的整张脸瞬间如火烧云般灼热。
她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她等了一会,直到自身的情绪归于平静,这才喊住路过的宫人,打算让其将沈青翎送回住所里。只是,她没等来宫人,反而是等来了自己的三哥。
“你们这是?”
陶苓的心陡然一惊,面色慌张的想要将沈青翎推开,却又不能真的松开手。
“不是你想的那样。”
陶赤打量着:“我想的那样?”
陶苓迫切的想要解释眼前的一切:“我们只是在聊事情,真的什么事都没干,他就突然不舒服,所以我就……我正要给他送回去呢!”
陶赤显然是不信的,只是如今他管不着陶苓和沈青翎的事,只道:“用我帮一把不?”
陶苓尴尬的点了点头。
陶赤托起沈青翎另一条胳膊,与她一同出了假山,往外宾住所的方向走去。
“你是真心愿意嫁给他吗?”陶赤突然道。
陶苓一愣,随后硬巴巴道:“谁愿意嫁给他了,我可没同意。”
“那你这副样子是……”陶赤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目光不经意就停留在她的唇瓣上。
陶苓注意到对方这个举动,立刻慌忙偏过脸去:“别、别胡说。”
陶赤道:“我说什么了吗?”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警告你,不许跟父王母后乱说。”
“哦……那就是可以和陶玱陶辛说了。”
“不行,跟他们也不许提一个字。”
“好好好,都要嫁人了,真快啊!”
“谁要嫁人了。”
陶苓一张脸红成什么样子她已经不想管了,可她就好像倔强的驴一样,死活不肯承认自己的心意。
她虽然羞愧难当,但心中仍有一个困惑始终不解。
那就是陶赤为何会突然对沈青翎改变了态度?要说反对她和沈青翎在一起的人里,他应当排在首位,怎么就……
她看着陶赤高挺的鼻梁,忍不住问:“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陶赤一副轻蔑的样子:“就他这样能对我什么?”
“那你……怎么突然改变了看法?”
陶赤看着前方,突然笑了出声:“不得不说,这小子有点能耐和魄力,竟然敢找我单挑。”
“什么!”陶苓立刻停了下来:“他找你单挑?你没下死手吧?”
陶赤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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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眼:“我若下死手,他还能安然无恙站在这里吗?”
陶苓道:“那可说不好,万一他是这几天把伤养好了呢!”
“啧、你到底跟谁亲?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他只是找我单挑了射箭,射的还不错,但也能看出来,是近期苦练的成果。”
原来这段时日没去找她,是偷偷去练箭了。
陶苓又问:“所以你是输的心服口服了。”
“我那是让着他。”陶赤道:“这小子使阴招,竟然把时苒也叫过去了,还特意安排站在靶子旁做统计,我能射的好吗?”
说起这事就生气,陶赤恨不得抓起沈青翎的胳膊给他来个过肩摔。
陶苓见状忙转移话题,又问:“那大哥和二哥呢?他们不是也不喜沈青翎吗?”
陶赤道:“陶玱惹了那么大的事,差点就被父王打得半死,是沈青翎出面劝说,才免了不少罪受。这么大的人情,他敢说一个‘不’字吗?至于陶辛,我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两人在书房待了一天,交谈甚欢。”
陶苓消化着陶赤的话,实在是有些惊讶不已。没想到沈青翎背着她做了这么多事。
“那父王和母后呢?”她道。
陶赤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他能解决我们的问题,自然是有法子应对的。这不,父王已经松口了,只要你一句话,明日成亲都可以。”
话题再度扯到成亲上面,陶苓恼羞道:“谁要跟他成亲了,他一句话你们就都信他了啊?”
陶赤“哦”了一声:“既然你不愿意,那我等下就去跟父王说,让他赶紧把沈青翎送出纱羽国,省得你天天见了烦心。”
陶苓一听,紧张起来:“那倒也不必,就先让他待在这里吧!”
陶赤道:“不送走?”
陶苓用力的点了点头。
陶赤又道:“就算不让送走,也该松一松手了吧?”
经他提醒,陶苓才发现,他们不知不觉中早已来到沈青翎的住所前。
她忙松开手,由着陶赤一人将沈青翎扶回屋子里。
“那个……等一下。”
陶赤闻言回头。
陶苓比划了一下:“他后脑被劈了一下,尽量让他侧卧。”
……
回到琅沐殿里,陶苓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整个人软绵绵的倒在软榻上。
她的思绪太乱了,如错中复杂的一团丝网,越理越乱。她至今仍惶恐而不敢置信的,依旧是沈青翎的那句话。
“我跟国王和王后说了要娶你。”
要……娶……我……
她的脑海中始终回荡着这句话,一遍遍的反复回忆着沈青翎说这句话的神情,说这句话的语调。一遍遍的去确认,他究竟是开玩笑的还是认真的。
他爱美酒,也爱美人,爱自由爱洒脱。他喜欢窝在纸醉金迷的地方,绝不会是板正的朝堂和宫殿。相比之下,他或许更喜欢躺在书香气韵的小屋里,欣赏着女子一笔一画的丹青。
是啊,她差点就信了。
她怎么就忘了,沈青翎身边常常伴随的身影。
若非真心,又怎可亲昵左右?
47. 第四十七章
他最初喜欢的人是戚海棠啊!
陶苓一遍遍的告诫着自己,开始翻从前的旧账。
第一次见戚海棠时,她就觉得这样有风韵的女子,一定是沈青翎的喜好,果不其然,二人拉拉扯扯,毫不避讳。他身旁的屈青似乎也习以为常,睁着一双透亮的眼睛却仿若瞎了。
第二次见戚海棠时,是她被倾盆大雨淋成了落汤鸡,沈青翎给她拿了一套衣服,却没想到那身衣服也是戚海棠的。当时出了雅间,见到戚海棠依偎着沈青翎坐在一起时,竟一时觉得二人挺般配的。
至少沈青翎由着戚海棠这么做了。
如今想起,她不禁苦笑,当时那身衣服钱她也忘了给戚海棠,撂了这么个人情,总归是一个疙瘩。
第二日下午,陶苓找到了沈青翎。
这是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主动。是以,沈青翎也顾不上手上的事情,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陶苓面前,惊喜的看着她掏出了一个钱袋子。
“这是什么意思?”他扬起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陶苓举着钱袋子,一脸认真道:“那次我淋湿了衣裳,你给了一身戚海棠的衣服,后面遇了一堆事忙忘了,这钱你先替她收着,等回郧国的时候你帮我给她。”
沈青翎看了看她手中的钱袋子,又看了看她:“你找我就这事?”
陶苓点点头。
沈青翎略显失望道:“知道了。”他拿过钱袋子丢在一旁的木案上。
陶苓顺着视线望去,注意到木案上的笔墨都已备好,白纸上刚刚落了一个“启”字,她道:“你这是写什么呢?”
沈青翎端坐在木案前,执笔道:“跟皇上求一桩婚约。”
陶苓心中咯噔了一下,犹犹豫豫又装作满不在乎的开口:“你既然已经做好选择了,我希望你能尽快去跟父王母后说清楚,免得他们较真了,我可救不了你。”
沈青翎抬头茫然的看着她,随后放置笔,站了起来。
“你在说什么?我的选择不是已经做好了吗?”
他的个头比陶苓高出一个头,站起身的压迫感紧步逼近。陶苓一下就有点慌了神,不自觉的后退。
“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你就别再做戏了,我是不会被你骗的。”
“做戏?”沈青翎有些苦恼了起来,“你怎么会觉得我在做戏?难道昨日的吻也是做戏?”
陶苓一想起昨日缠绵唇齿间的热吻,耳根一下窜起了火烧,一路烧至脸颊,滚烫滚烫的。
“那只是……只是我和你做戏罢了。”
她顶着一张红透的脸颊,一本正经。
沈青翎诧异的看着她,随后含笑着。
陶苓见状:“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沈青翎低头掩住笑,认真看着她:“我不管你是听谁说了什么,还是又自己胡思乱想了。总之,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的喜欢。我喜欢你这件事,它是真实的,没有任何的做戏,我沈青翎也不可能拿这件事做戏。”
陶苓呆呆的听着,看着对方那一脸真诚又炽热,心里像被蜜汁一点点的浇灌着。
她清醒的感受着,又不肯软弱下来,突然道:“你当真没有拿女人做戏过吗?”
沈青翎被这么一问,表情凝滞了一下,随后有些心虚道:“应该没吧,我可是个正人君子。”
陶苓一听就觉得假:“好一个正人君子,风流快活的翎青王,我可是在郧国待过一年多的人。”
“知道,还是我给你拾回家的呢!”
沈青翎说着,突然将陶苓抱在怀中:“答应我,接受我,好吗?”
陶苓此刻脸上的红晕还未完全消退,便又掀起了新的一潮。
“看你表现吧!”
沈青翎勾起嘴角:“那我想问问公主殿下,在下要怎么表现,你才能满意呢?”
陶苓一颗心因为对方的靠近而猛烈跳动,她实在是不懂这方面的应对,更多的,她感觉自己是被沈青翎牵着走。
“你先放开我。”
沈青翎抱的更紧了。
“你这样,我要生气了。”
陶苓低着头,此刻的她根本不敢看沈青翎的眼睛,她能感觉到身前的火热,她也能预判到沈青翎接下来要做的事。
她甚至能感觉到喷洒在脸颊上的热气,使得她的脸颊更加的滚烫,快要烧化了。
她的呼吸也不禁随着对方而急促。
“沈青翎,你要干什么?沈……”
她的嘴唇被一张滚烫的嘴含住,猛烈又急切,似乎一刻也等不了,破齿而入,与她更为深度的接触。
他的吻像迎风的巨龙,让她反抗不得,只能任由他索取,被他一点点的带入漩涡之中,沉沦,享受。
他的爱意她感受到了,她再也不会多想了。
当她喘着气趴在沈青翎的肩头上,对方似乎意犹未尽的正亲吻着她的脖间,耳后。
她双眼迷蒙的看着周遭,突然瞥见了木案上的钱袋子。
“那钱袋子你不用给戚海棠了。”
沈青翎从她脖间抬起头:“为什么?”
陶苓抱着他的脑袋,霸道道:“让你别给,你听话就行。”
沈青翎宠溺的点点头:“都听你的。”
陶苓满意的笑了笑,随后抱着他的脑袋,吻了上去。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亲吻他,这感觉……甜甜的。
——
一年后。
某天夜晚,琅沐殿的殿门前立着一道修长的身影,对方身披大氅,手捧着汤婆子,望着宫门处的方向,许久未动。
直到有宫女上前替换汤婆子时,那人才问一句:“公主还没回宫吗?”
那宫女显然十分害怕,将头埋的低低的,道:“公主还未归。”
“知道了,你下去吧!”
宫女得令连忙转身就走,又听身后人叫住了她。
“帮我唤屈侍卫过来。”
屈青来到琅沐殿时,沈青翎已经回屋子里了,此刻正坐在火炉旁烘烤着身上的寒露。
“王爷。”
“嗯。”沈青翎没有抬眼,“她回来了吗?”
屈青道:“没有。”
沈青翎道:“最近纱羽国不太平?”
屈青道:“没有。”
沈青翎道:“最近城中有人作恶?”
屈青道:“没有。”
沈青翎这才抬起头来,一脸怨言:“那她怎么又跑出去了?这么晚都不回来。”
屈青耸耸肩。
沈青翎长长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就不应该把御息阁给迁过来的。”
屈青一听,倒是有不同意见。
“王爷,用御息阁作聘礼,这招是高明的。你看,公主现在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充实又自在。”
“可是我不开心。”沈青翎白了他一眼,“你不过就是图自己能跟白蕊在一起,何时将我这个王爷放心里了?”
屈青拍拍胸脯:“王爷早就在这里了,白蕊抢不走的。”
“出息了。”沈青翎道,“苓儿已经赐你和白蕊婚约了,打算何时成婚啊?”
一提到这,屈青便觉得委屈:“王爷你抓点紧吧,赶紧生个小王子。”
沈青翎道:“我问你婚约,你管我生不生小孩?”
屈青道:“关键白蕊要等你们生下小王子才肯跟我结婚啊!”
……
一间脂粉铺子的屋顶上,并排躺着三个黑衣身影,居中的那个人翘着二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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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手枕在脑后,十分惬意。
“白蕊,这婚约我都赐了半年了,你到底准备啥时候成婚啊?”
右侧的身影也枕起了双手,道:“我不着急,我还想多陪陪你。”
陶苓听着高兴,但语气上稍显麻烦:“你可别烦我了,我现在有沈青翎一人烦我,已经觉得人身不自由了,你可别给我找事啊!”
左侧听闻撇过头,看向陶苓:“驸马这么黏你吗?看着实在不像啊!”
陶苓有些自豪道:“要是给你看出来了,还能是本公主的驸马吗?”
她这话一出,两旁皆是打趣。
“好了好了,别说我了,说说舒曼吧!”
左侧的舒曼警惕道:“提我干嘛?”
陶苓道:“当然是你的终身幸福了,说吧,看中哪家的公子,我亲自去替你说媒。”
白蕊也八卦的支起身子。
舒曼见二人一脸看戏,不禁羞涩道:“谁要嫁人了,别胡说。”
陶苓道:“拜托,你都多大了,还不嫁人?打算一辈子待在御息阁了?”
舒曼扬着下巴:“不行吗?我可是跟着你成婚的聘礼过来的,你好意思赶我走?”
陶苓听她这话,反倒认真思考了一下。
舒曼见状急了:“不是,我开玩笑的,你可别当真啊!”
“欸?我觉得你这提议挺好,我正愁御息阁的人有点多。白蕊,我觉得可以不要她了。”
白蕊点头:“我赞同。”
舒曼忙坐起来扑向陶苓:“公主,我错了,这话当我没说,你原谅我吧?”
陶苓忍受着对方的挠痒痒,朝着白蕊寻求帮助。
三人笑声一片,为这片宁静的夜空中添上欢快轻灵的乐曲。
后半夜里,陶苓蹑手蹑脚的入了琅沐殿。
这几日,她重心偏在御息阁的内务整治上,几乎日日早出晚归,鲜少与沈青翎打过照面。她心知沈青翎心有不满,却拿她无可奈何,她便也索性持宠而娇,越发没了分寸。
此刻,内殿灯火已熄,屋子里静悄悄的,陶苓探着头往内殿的方向寻去,趴在窗边寻着缝隙观察屋里的情况。
一张大圆床立在一侧,半边帷幔挡住了陶苓的视线,她睁着圆溜的眼睛,努力着想要看得清楚些。
“公主不如进去仔细瞧一瞧?”
温润的嗓音贴在耳旁,陶苓一颗不安分的心终是落了下来。她转身笑盈盈的抱住对方的脖子:“想我了吗?”
沈青翎“嗯”了一声,立刻低头吻了她。
陶苓想着,他们二人也有好几日没有亲昵过了,她抱紧对方,迎合着缠绵了好一会。
“青翎~”她低唤着。
唇齿间的细语是一道过墙的微风,将他们之间的热情吹涌着愈发张扬旺盛。
沈青翎忍了这些时日的委屈,终归是忍不了了。
他一边更强烈的索取着陶苓舌尖的甘甜,一边将她打横抱起,踢开了屋门。
“青翎,我想你了,你想我吗?”
陶苓任由着对方撕扯着她的衣衫,抱着沈青翎的双手越来越紧,越来越炙热。
“我好想你,苓儿,你这样对我,忍心吗?”
“谁让你偏偏生了寒症,需要静养,我这不是想让你好好休息嘛!”
“我这都是为了哪个小馋猫,是谁非要尝尝冰崖上的雪莲果?嗯?是哪个小馋猫啊!”
“嗯~是我~”
陶苓娇软的嗓音停留在沈青翎的耳边,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喘息声,浴火归来的低吟浅唱。
她承受着他的一切,他对她的爱意,是那么的炽热,那么的强势,又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幸福。
是的,现在的她很幸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