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鞭打散父子情，请称陛下！》 第278章 推行新政 “立太子十年来，虽立其名，不立其实，明操独治，外宠阴家，内宠魏王，为了自己的名声一意孤行。” ....... “有良知的拼了命去争，没良知的干脆顺舆陛下。” ...... “皇室传承不稳，以致天下家庭为了传承不惜兄弟之间刀兵相见。” ... “天下之伦常不振，皆源于陛下所为。” ..... "天下，不直陛下久矣！" 李承乾不知道李二看到海瑞所写的治安疏心情如何，反正他这个局外人看到都觉得被骂的有些气血上涌。 “不愧是有德者居之的利剑，这骂起人来，比魏右丞的进谏伤害性大多了。” 李承乾合上这本抄送本后对着崔季舒说道：“之后呢？陛下那里可曾有话传出来？” “陛下想要见一见海侍中。” “我觉得他还是不要见的好。” 李承乾满脸真诚的说道：“见了又有什么用，陛下觉得他能够扭转海瑞对他的看法？” “还是觉得海瑞纯属是为了我才会写这封奏章？” 以前的海瑞用道德的镜子照自己，后来他用这面镜子映照着整个国家。 这样的人怎么会为了李承乾而去写这封奏章去向李二进谏？ 他只是单纯的看不惯李二做的事情罢了。 海瑞觉得李二不像是万寿帝君，万寿帝君的人身安全都受到了威胁，有些事情嘉靖也是很无奈。 可李二不一样，李二是大权在握的雄主，是李唐的祖宗之法，只要他开个好头，李唐后面不会闹到那种地步的。 “可惜了，海瑞又怎么会是这种人呢？陛下怕是要失望了。” 就以李承乾对于海瑞的了解，李二和海瑞要是因为这件事再见面。 李二怕是会再被气一次。 而且李二那有什么手段能够收拾海瑞这样的硬骨头呢？ 毕竟这是万寿帝君那种厚脸皮的家伙都觉得棘手的存在。 “不过反正不是气我。” 李承乾满脸笑意的改变了刚才的想法：“快要进入盛夏了，事情也办的差不多了，海瑞这位御史台侍中也该回来了。” “如今的长安城满是歪风邪气，有些不知道检点的大臣都涌到满月霜去了。” “还说太上皇都去过的地方，一定很不错。” “这是什么话！太上皇都多大年纪了，怎么会去满月霜？满月霜是什么地方！” “正要借助海刚蜂这把正气之剑，杀一杀长安城中这股歪风邪气。” 人与人是无法感同身受的，李承乾深深的相信这句话。 但是笑容是会转移的。 这不李二的笑容，就转移到了李承乾的脸上。 “国子监哪里还缺些什么吗？未来的文治和武治怕是都要出自国子监了。” 笑话看完了，正事还是的做阿。 崔季舒低头思索了一下说道：“不管是士子还是老师都不缺，而且朝廷拨给国子监的钱粮也是绰绰有余。” “只是....” “国子监的孔司业最近在国子监上课所传授的新思想在长安当中引起了很大的争议。” “争议好啊，没有争议该如何传播出去？” 反正孔家人死的就剩孔颖达这支独苗苗了，而且他是孔子的嫡系子孙，他想怎么解释就怎么解释。 哪有其他士子插嘴的份？ 即便是再离经叛道，在孔颖达的背书下，也会有人逐渐信服的，这也是李承乾当初找孔颖达的原因。 孔颖达求的是名，李承乾求的是实。 他用半成品的原学换来的是自己在士子当中的名声以及孔颖达对自己的支持和对山东孔家的不闻不问。 有着孔颖达的背书，即便是李二，在面对人气如此高的李承乾的时候，也会感受到有些棘手。 不过这种仁义道路的熬老头登基方式最后并没有实现罢了。 “报社如今已经铺设到哪些地方了？” 崔季舒回答道：“启禀太子殿下，目前报社已覆盖京城及周边部分地区，但尚未能遍及全国。” 李承乾点了点头，表示知晓，接着又说道：“那即刻安排下去，将这段时间孔司业在国子监大力宣扬的那些理念，通过我们的报社发布出去。 记住，一定要广泛传播，让更多的人知道此事！” 他顿了顿，继续补充道：“我希望能够引发一场最大规模的争论，而且最好不要让这场争论呈现出一边倒的局面。 毕竟，人的注意力终归是有限的，如果这些读书人把所有的精力都耗费在相互争吵之上，那么他们自然就无暇顾及朝廷接下来所要推行的一系列举措了。” 自从上次刻碑明确了科举制所考核的官学范围之后，李承乾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未曾见过如此充满朝气与活力的士子群体了。 “等到他们争吵到最高峰的时候，朝廷这边就将拟定好的一条鞭法逐步推行出去。” “陇右道那边都已经到摊丁入亩了，其他道的进展实在是太慢了。” 不过李承乾知道这件事情急不得，往后的三到五年之间，能够初步实现摊丁入亩就已经很不错了。 到时候朝廷的税收不知道会因此新政翻多少倍。 聚五年之生息养一支庞大的舰队从海路一直南下进行自由贸易。 只要操作的得当，这支舰队很快就能将本钱赚回来。 因为明朝的郑和船队本就是赚钱的，他不仅不会影响朝廷的财政，还会反哺国家。 要是真的是赔本生意的话，就朱棣时期那个北伐战事不断的财政底子是如何支撑郑和屡次下西洋的？ 而且为何朝廷不再下西洋以后，东南的士绅阶级瞬间就富了起来？ 不就是因为那些东南的士绅偷偷的下西洋将原本属于朝廷的利润赚到了自己的腰包里面？ 李承乾是宁愿相信磕丹药可以延年益寿，也不可能相信那些官僚的道德与自我约束力。 就这种自由贸易会赔钱的话，那西方文明是如何发展起来的？ 有朝一日大唐的货币流通在整个世界的时候，李唐的朝廷才能做到钱多了是好事的地步。 因为李唐超发的货币造成的通货膨胀，是由全世界承担的。 掌握了定价权和钱本位的国家才能用最小的代价吸血全世界。 第279章 利剑即将回长安 “以朝廷的控制能力，顶多在关内道可以让政令畅通无阻。” 崔季舒稍显为难的说道：“其他地方就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只能依靠那些派出去的刺史监督推行此事。” “要是按照目前的计划，怕是关内道已经实现摊丁入亩了，而边远地区才刚刚试行一条鞭法。” 朝廷的政令推行出去，难免要依靠当地的官员落实。 可是每个地方的官员水准是参差不齐的，就像是推行均田令的时候，在海瑞的监管下，都有些县令不知道是蠢还是坏。 又或者说是既蠢又坏，居然在天气还没有回暖的时候将百姓的房屋当成田地给丈量了。 这导致不少的百姓流离失所，还有人因为被冻死。 虽然海瑞处置的得当，通过将涉案官员一并斩首的手段挽回了部分民心。 但这也让李承乾知道了推行新政的难处。 再好的政策一层层落实下去都有可能成为祸害百姓的恶法。 所以在王朝初年那种地广人稀的的时期最好的惠民政策便是官不扰民，而民自轻之。 可李承乾明显没法学黄老之学无为而治。 他有着太多事情要做，完成这些事情需要的东西又太统一。 那就是钱粮。 那么增加朝廷赋税的最好办法便是打击被藏起来的人口和土地，清理掉一些趴在社稷上吸血的吸血虫.... “让陆炳去，他接手并打散原本的不良人组织，将其中的精英填充到新建立的锦衣卫当中已经有些时日了。” “正好让他随着推行新政的步伐将锦衣卫的耳目全都撒出去。” 虽然以后的皇帝能不能将锦衣卫运用到像他这般得心应手的地步尚且未知。 但是在李承乾的手中，这个情报组织的能力可以发挥到最大。 这些耳目可以帮助李承乾听到各地的声音。 帮助他监察天下。 “陆指挥者的权利，那可相当的大啊。” 崔季舒感叹道，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规模的监察组织。 也只有在盛世当中，朝廷才会着重于这种地方，且监察也因盛世而得到重用。 在乱世，最重要的还是兵权。 “监察的权利，可是最大的地方权利。” “两汉时期，俸禄六百石的州刺史权利能够让那些俸禄两千石郡守低头，就是因为这些刺史手中掌握的是监察的权利。” 李承乾意味深长的说完这句话以后，便不再言语。 位卑权重也是一种用人的手段，就像是正在组建的内阁一样。 皇帝罢免一个小官，可要比罢免一部尚书什么的，要轻松很多。 .................. 河北道。 “刚峰兄这是做好了回长安的准备了？” 万俟卨看着行李收拾妥当的海瑞不由的问道：“你就这么确定朝廷会因为你的奏章将你调回去？” “当然。” 海瑞一双剑眉都快拧到一起去了，显然是长安发生的事情让他很是难受：“我当初在长安接手御史台侍中这个职位的时候，便准备用我这把人镜子映照整个朝廷。” “可推行新政这个事情确实要紧，天下百姓早一日在新政的笼罩下，日子便会更好过一些。” “所以我当初并没有拒绝朝廷任命欣然接受。” “可如今借助朝廷的军威，新政的推行已经很平稳了，剩下的事情便不需要我这个固执的家伙在一旁监督了，只需要元忠兄的圆滑就够了。” “此地事情既然已经了结，我便要回长安履行我御史台侍中的职责，否则我便是空耗朝廷的粮饷，与硕鼠何异？” 至于到底是李二倒霉，还是李承乾倒霉。 还未可知。 毕竟这两人都挺不像话的。 “我心中的君父，可不是这个样子的，未来的君父，更不应该以利对天下，他应该立身以正，为政以德。” “否则外边的那些官吏全都事利而不是事德，天下人心之败坏，岂是一些利益所能弥补的？” “大唐天下十道，三百六十州，岂是一人之天下？” 万俟卨听着海瑞的话咽了一口口水，他有些无法理解海瑞的脑回路，就像是海瑞无法理解他一样：“殿下的心中还是有着百姓的。” “你我皆是为政多年之人，这新政到底是惠民还是害民，你我心底都是知晓的。” “不然殿下也不会费尽心思的想要推行这些新政，他本可以不这么做的。” “正是因为如此。” 海瑞正色道：“陛下可以做的更好却没有去做，但往事已经无法挽回了。” “可殿下还可以去改，殿下可以去做一个远超陛下的圣君明君，或许李唐皇位继承的怪圈可以在殿下的手中终结。” “这样的道理难道你们都不知道吗？你们为什么就不敢去和殿下进言呢？” 万俟卨脑袋有些发空。 这简直就是我！ 这就是万俟卨一直想做的直臣！ 只不过往事不堪回首罢了，他当年可也是一个主战派的热血青年！ 要不是赵宋实在是太拉跨，一点赢得希望都没有，他也不会像现实低头成为那么一个，让年少的自己都唾弃的大人！ 他的理想不是死了，而是深埋在已经死掉的心底最深处罢了。 “我与刚峰兄一同回长安。” 万俟卨上前两步紧握住海瑞的手说道：“我万俟元忠，也有做一个好人的心。” 最让李承乾的担心的一集还是发生了。 一个完全忠于你的臣子，究竟会为了你将自己变成什么样子，谁都不知道。 但李承乾一开始只是想要让万俟卨做一个随他心意的佞臣罢了，毕竟做皇帝的也有很多的压力。 他又不是李二，也没有李二那种跟他顺着说话他就觉得浑身难受，你越刺激他他越舒服的怪德行。 有一个佞臣可以帮他舒缓一些压力多是一件美事啊！ 直臣什么的....已经够多的了。 这玩意怎么会同化呢？ 第280章 君臣之意 “这是谁写的？” 李承乾将万俟卨的奏章打开合上数次后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你确定不是海瑞写的，只是名字署错了？” 李承乾是万万没想到，以佞臣出名的万俟卨居然还能写出这等气宇轩昂的文字。 但这是你该做的事情吗？ 他都快登基了，手下的大臣突然开始朝着谏臣发展了是吧？ 怎么李二在的时候你们不这样呢？ “臣虽然不知道殿下对万俟御史到底有何看法，但是从万俟御史救助文登雪灾的之后，他的名声便已经在朝野当中传播开了。” 崔季舒有些不解的说道：“敢于任事，且能成事，这样的臣子本就是能臣的楷模，殿下为何视而不见呢？” 李承乾：“......” 叔正，这个东西我也很难跟你说的明白，毕竟这都是未来的事情。 懂的都懂，不懂的也没有必要解释了。 “我倒是觉得实属正常。” 赵贞吉抚摸着胡须说道：“千人千面，即便是同样的人，处于不同环境当中造就的能力以及性格都是不一样的。” “谁年轻的时候，没有一些热血在身上呢？” “魏武帝当年也不过是想做一个汉征西将军罢了，可是时代终究会推着这些潜力出众的英豪不断前进的。” “问世人，能有几个可以做到百折不挠，志向不改呢？” 这也是为什么汉昭烈帝受皇帝追捧的原因。 汉王朝的落幕是由汉昭烈帝亲手画下的一个完美的句号。 这种体面也是每个王朝的开国皇帝所追捧的。 “如今的朝局，哪有佞臣的生存空间呢？” “殿下想做的事情，又何必需要这么佞臣去实现呢？” 佞臣所依靠的无非是忠诚和善于揣摩皇帝的能力。 当一个皇帝有一些想要去做，却又担心损耗自己名声的时候，佞臣便出现了。 等到皇帝的事情做完了，他可以后知后觉的从被蒙蔽的状态中醒来，然后表示自己之前全都是被蒙蔽的，都是因为XXX太坏了！ 随后就可以将佞臣处死了，皇帝名声也被保住了。 天下人的怨恨也因为佞臣的死被消除了很多。 双赢。 “所以孟静的意思是，万俟卨能够变成今天的这副模样，全都归功于我？” 李承乾想到这里，胸膛不由的挺了挺。 什么叫千古一帝啊！ 战术后仰/ 万俟卨这种和秦桧跪在一起的货色在他的治下都能向善。 真的就是新社会将鬼变成了人。 “正是。” 赵贞吉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若无殿下的志向作为指引，万俟卨这种人怎么会知道悔改呢？” “不管是赵国公还是其他人的轨迹变化皆是殿下的德行彰显所带来的。” 赵贞吉的话让崔季舒频频侧目。 赵贞吉给崔季舒带来的感觉就像是他当年刚来的时候，那些公子哥看他的眼神一样。 “妈的，这个人怎么也这么会舔。” 一旁的钱平满脸幽怨的看着崔、赵二人。 他这个内监总管容易吗？ 一边要提防下面的那些想升官想疯了的小太监们取代他的位置，另一方面还要和这群一点文人风骨都不要的家伙争夺太子殿下的宠爱。 搞得他连钱都没时间去贪了。 一个本就没了下面的太监要是不能贪财，那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王德那个家伙是如何在陛下身边呆这么久的？” 钱平突然对李二身边的内监总管王德产生了由衷的佩服。 就以太极宫和朝廷的规模，王德面对的压力应该会更大才对。 “咳咳，孟静无须如此，我知道廷益（于谦）和刚峰（海瑞）对我的期许是什么。” 李承乾的手指轻轻的敲打在案桌上：“我也清楚这二位在我登基后对我的要求会更加的严苛。” “虽然我清楚我做不到像陛下那样闻谏则喜，但是你们的谏言我还是能够听进去的。” 李承乾怀疑李二是长久压抑自己压抑出来快感了。 别人越是顶撞他，他越喜欢这个人。 而别人要是顺从他，他反而觉得这个人不大行。 就像是李承乾从以前长孙皇后在的时候的忍辱负重到现在的一言不合就怼的态度转变以后。 他突然发现李承乾以前所渴求的认同居然慢慢的让他争取到了.... 这找谁说理去？ 不过李承乾可没有李二这种爱好，随便一个阿猫阿狗就敢教他做事。 那他只能将其流放岭南了。 认不认罪的无所谓，到岭南就认罪了。 “我并不是奉承殿下。” 赵贞吉一脸严肃的说道：“我只是很认同魏右丞的那句话，天子也是人，只要是人就需要认同。” “更何况殿下做的已经很好了，便是魏右丞这种对于帝王的行为极为苛刻的人都不再对殿下的行事提出谏意，我又为何提出谏意呢？” “廷益（于谦）和刚峰（海瑞）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们其余人又何必将所有的压力都放在殿下身上呢？” “天子代天牧养万民，若是天下不稳，我们这些为殿下效犬马之劳的人，又怎么能够摆脱干系呢？” “你们真是这么想的吗？” 李承乾敲击案桌的手指停滞在了空中。 这种感觉....蛮不错的。 这也算是他失去了兄弟之情以后，所遇到的为数不多的收获之一吧？ 毕竟自从玄武门之变以后，他和他的那些兄弟再也无法回到以前的样子了。 因为李承乾的刀，曾切切实实的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但李承乾从未后悔过自己的所作所为。 刀在自己手上，还是在别人手上是不一样的。 将希望寄托在李二最后不会废太子身上，那是蠢货才会做的事情。 “还是说，你们知道昨天的事情了？” 第281章 感情充沛的帝王，是好事还是坏事？ 昨天的事情。 那是玄武门之变后，李承乾第一次见到晋王李治。 也是和他同胞兄弟当中仅剩的独苗苗。 只不过在经历了玄武门之变以后，以前那个还有些天真烂漫的李治彷佛在一夜之间成长了起来。 他的眼中，没有光了。 “近来稚奴上课可还顽劣？” 李承乾朝着于谦问道：“进度未曾落下吧？” “回殿下，晋王殿下近些时日乖巧多了，不仅不再顽劣，臣上课所教的知识和布置的课后作业，晋王皆能很好的学习。” 在教导了李治这个问题儿童很长一段时间以后，于谦也是第一次称赞李治。 “那倒是稀奇了。” 李承乾对此大为震撼，只是等他站在外边看着上课的李治以后，他还是叹息了一声：“果然对他造成的影响很大啊。” 他从未见过李治如此乖巧过，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这个东西我就不亲自交给他了，你找个合适的机会给他吧。” 李承乾将手中那个李治想要了很久的玩具递给于谦后便要转身离开了：“想来他现在也不是很想见到我。” “生在帝王家，又有几个人能够一路顺遂的长大呢？” 于谦劝慰道：“殿下不应该将晋王殿下当成稚童看待的，他生来就与众不同的，他是皇子，以后更是拱卫国家的藩王。” “早日成长起来对于他未必不是件好事。” “是啊，帝王家啊。” “对于生在帝王家的人来讲，兄弟感情也是一种奢侈的东西吧？” 那天失去一切的岂止是李二。 李治也失去了疼爱他的父亲和纵容他的哥哥。 幼儿都是很自恋的，当他失去了外界的反馈以后，他便会将自己封锁在自我的世界当中，迫使自己快速成长起来。 这也是为什么古代的人都很早熟，而现代的人都很晚熟一样。 “唉！如此看来，他着实已不再适宜成为一方藩王了啊。就让其安安稳稳地留于这大唐境内，平平淡淡地度过余生吧。” 李承乾一边轻轻摇头，一边缓缓地将双手负于身后，迈着沉重的步伐渐行渐远。 他的脑海之中忽然浮现出了李贺所作的那一首诗，心中不禁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感慨。 “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李承乾口中轻声呢喃着这首诗的词句。 “来煎人寿……” 李承乾猛地回过神来：“不必忧心于我，如今朝廷之事繁多复杂，大唐十道三百六十州都在我的肩上担着。” “我岂会因为这些事情停滞不前。” 脚下的路是自己选的，那走到后面不管是遇到什么事情，李承乾都有着承受的能力。 “臣不懂殿下的意思。” 赵贞吉装傻充愣的说道：“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毕竟如今的朝廷政通人和，百废俱兴，正是殿下一展拳脚的时候。” “也正是殿下的抱负将要一步步实现的时候，我怎么会认为殿下兴致不高呢？” “好了，我知道了。” 李承乾无奈的摇摇头说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 “臣等告辞。” 赵贞吉和崔季舒立刻退出了大殿。 而一直很有危机感的钱平立马上前问道：“殿下，袁道人出关了，您不是之前想要见识一下这个道人究竟有没有真本事吗？” “算了，我已经在牢狱当中见过他了，这个名震天下的道士也不过是个假修罢了。” 李承乾毫无兴致的说道：“这世界哪有长生不死的？信他我还不如让孙道长给我调理调理身子呢。” 要是真的有的话，那也该是神话大唐了。 但是大势都让他改了， 说明这还是一个很朴实的地方，并没有超凡力量。 “诺。” 首次进言就受挫的钱平立马就开动了自己的智慧。 “听说长安城有一家酒楼出了一些新花样的菜式，不如殿下尝上一尝，给他们提一些改进的意见。” “你安排吧。” “诺。 钱平立马起身去安排晚膳的事情了。 作为太监的钱平又不像是崔季舒他们能够为李承乾的事业努力。 他的作用不过是照顾李承乾的生活罢了。 如果没法将李承乾哄得开心，他的用处就没了。 没了用处的太监，他的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的。 他要想尽办法的取悦李承乾，这也是保住他位子的唯一办法。 不过他有一个优势在于他陪伴李承乾的时间要比这些大臣的见到李承乾的时间要多得多。 而且他也不需要在乎别人的感受，他只需要取悦李承乾就够了。 东宫外，结伴而出的崔、赵两人在分别前，崔季舒终于还是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叔正，你不懂。” “太平盛世终究不像是那个时候那么残酷。” “便是乱世，也有义士来彰显忠义，更何况是太平时节呢？” 赵贞吉对此并不想多说，但崔季舒终究是他的同僚，交流一下并不是坏事：“若是殿下是一个帝王权术登峰造极的帝王，这段时间发生的这些事情根本就不算事。” “对于那个位子而言，死几个皇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但偏偏殿下的情感很充沛，而且殿下并不依赖于帝王权术，那种政治平衡的玩意，并不适合所有的君主。” 一个帝王权术登峰造极的皇帝固然令人生畏，可一个感情充沛的皇帝更令人喜爱，不是吗？ “这是好事，但也是坏事。” 作为大臣你不用担心自己因为一些错失便被抄家灭族，但这样的帝王也会因为感情犯下一些政治生物所不会犯下的错误。 政治生物也不会懂得，兄与弟同往的含金量。 更不会知道李二为什么会为了赦免那些大臣而向上天祷告。 “不过这已经是最成功的路线了，只是这些人并不领情罢了。” 毕竟要按照赵贞吉熟知的时间线，李二的贞观年间再到高宗到武则天时期，李唐的宗室那真的是杀的血流成河。 因为权利的更替的例子太具有借鉴性，便是李唐的公主都想朝着至高的的权利宝座冲刺一次试一试。 那个时候的李唐宗室，真就是全员野心家的阵容。 ................... “君人之大德有三：一曰谦虚纳谏，二曰知人善任，三曰恭俭爱民，后世人君之德未有过焉者也……后世制度之美，莫能加也……至精至妙，后世人才之盛莫能及也……”-《历代论书汇编评价》 第282章 送上门的案子 太极宫，往日热闹的场景仿佛从未出现在这片天地一样。 殿中一片寂静，只有冰鉴中升起的白雾以及驱赶蚊虫的宫人表明这里的时间还在流逝。 王德束手立在李二休息的偏殿外静候着里面的消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二的声音从殿中响起。 “几时了？” “回陛下，刚到申时（1500-1700）。” 从晋阳起兵开始就被诸多事务缠身的李二也过上了养生的生活，一天三餐定时定量，中午还会小歇两个小时，晚上还能找那些妃子秉烛夜谈。 明明是神仙一般的生活，李二却觉得浑身不自在。 大概是还未适应吧。 从以前忙不完的事情到现在午睡睡过头也无人打扰的境地。 李二也是有些顿悟了。 这个世界并非是离开他就不运转的。 反正朝廷离开他以后运转的还蛮不错的。 他的大儿子李承乾的威望以及为政手腕要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强上不少。 又或者是那些东宫臣子的能力实在太过出众，即使是乍接过来行政的盘子也能将其托的很好。 其实自尉迟敬德他们从太极宫中离开以后，李承乾设在太极宫中限制李二出行的侍卫便被撤走了。 现在的李二，纯属是自己将自己幽在了宫中不愿出去。 因为出去了又如何？ 难道跑到长安上振臂一呼，大喊“朕乃大唐天子，尔等阻我外出，难道是想谋反不成？” 现在的场景和曹髦时期可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李唐的社稷还在，皇帝的位子还在他的这支血脉中流转。 他不可能因为自己的缘故搞得百姓因此再度陷入动乱之中。 他爹李渊当初都没有做的事情，他更不会去做。 “今儿吃些什么？” “是福满楼的点心，还有在冰鉴当中存放的酥山。” “明达和乐嫣醒了没有？” “晋阳公主和新城公主还未醒来。” 玄武门之变以后的受益方，或许还要多上这几位年纪尚幼的公主，尤其是文德皇后所生的这两个，现在几乎每日都伴在李二的膝下玩耍。 “好。” 李二伸了一个懒腰后，没有等着宫女的服侍，自己披了一个外套便起身走到了殿外：“王德，你说古代的那些皇帝要追求长生？” “一直活下去的好处在哪呢？” 拥有着完全供他支配的时间，且不用为尘事所扰的李二突然有些空虚。 苦昼长。 他也知道了为什么李渊会生那么多的孩子了，因为长夜漫漫，不搞点消遣的东西，真的很难熬过去。 总不能一直睡觉吧？ 睡到神完气足以后，便再也睡不着了。 “不知道。” 王德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他哪里懂得这些玩意。 以前他还研究如何防止新人换旧人，现在他只需要伺候好李二就够了。 “那你说广智道长活到一百多岁究竟是活够了，还是羽化了？” 李二想到上一任得道真修王远知的时候也是有些茫然。 谁能想到原本还在活蹦乱跳的道人主持完罗天大醮以后就死球了。 “不知道。” “那你说袁天罡炼制的丹药真的能够延年益寿吗？” “.....” 王德硬着头皮说道：“不知道。” “那你知道些什么？” “陛下想要老奴知道什么，老奴便知道什么。” “那我要你知道高明的识人之名是从哪里学会的，你知道吗？” 李二有些没好气的说道：“你看看你，平日里就会逢迎我，除了逢迎我，你还会些什么？” 王德有些委屈的看了一眼李二。 他本来干的就是服侍人的活，不逢迎皇帝他逢迎谁？ 这又不是汉灵帝时期，他还能混个十常侍的身份去朝堂上耀武扬威。 就现在朝堂上的那群豺狼虎豹，哪一个是易与之辈？ 哪里有他干别的事情的余地？ “陛下，同安大长公主觐见。” “姑姑？他来见我做什么？” 李二朝着王德瞥了一眼，王德立马会意退出去。 过了一会儿，换了一身衣服的李二便在另一个偏殿看到了年近七十岁的同安大长公主。 虽然年仅七十，但是同安大长公主的眉目当中并没有半点黑气，一看就是李家血脉又一个长寿代表。 从气质上便能能够看到同安大长公主年轻时期英武的模样。 毕竟这可是一个刚死了庶子便将庶子的妻子和孩子全都赶出长安的英女子。 这也可以看出来李家公主的蛮横也是代代相传的。 “姑姑。” “陛下。” “姑姑今日进宫是为了何事？” 李二同胞兄弟姐妹皆不长寿，因此李渊的同胞妹妹，同安大长公主便得以借助自己的身份影响到一些政事当中。 “本来是想来拜见一下兄长的，只是大安宫的宫人说，兄长近些时日都要到黄昏时分才回来。” 同安大长公主说道：“于是我只能越过兄长前来与陛下商量此事了。” “与我？” 李二不知道同安大长公主是有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现在找他商量事情有什么用啊？ “是儿女亲事。” “我看晋王的年纪也不小了，也该物色一个称心的王妃了。” “正好我那短命的丈夫还有个不错的侄孙女，我想要...” “不急。” 李二身子微微后仰：“稚奴还小，而且我还有很多的时间帮他挑选。” “更何况太原王家...现在还有族人未曾涉案吗？” “若是涉案，我也不能帮其脱罪，姑姑也看到了，我现在尚且被幽在宫中，岂有能力解救他人？” “我这个侄女当然未曾涉案，我的孙儿仲翔出言状告太原王氏本家谋反，难道这不能证明我这一支无罪吗？” 提及王方翼的名字，同安大长公主的眼底闪过一丝冷色。 对于她丈夫和妾室所生的长子的长孙，她向来是没有好脸色的。 可偏偏她的膝下只有女儿，那个女儿还嫁给了隋炀帝。 如今王裕这支宗族的清白居然就要看王方翼了。 这让她如何接受的了？ 但要是不能证明清白，她这一支的财富怕就是要被收归朝廷了。 李二淡淡的说道：“不能，姑姑和你孙儿的事情，长安谁人不知道。” “这怎么能够证明你这一支的清白呢？” 虽然李二现在不管事了，但他也知道朝廷现在缺的是什么。 既然同安大长公主已经表明自己的立场了，李二自然不可能顾及什么亲戚感情了。 谈感情太伤钱了。 这些世家眼看着硬的刚不过朝廷，居然也开始选择走曲线调动了。 第283章 送上门的恩情 听到李二的语气分外的冷漠，同安大长公主也只能支起笑脸相迎。 毕竟李承乾那里她实在没有什么路子去走。 而且她怎么说也是长辈，如今能够借助联姻的借口求李二便已经是拉下脸面了。 怎么可能去求到孙子辈的李承乾那里去呢？ “我知道，太原王氏的罪责是证据确凿的大案，可我这一支却是久居长安，跟他们的联系并不密切。” “更何况王裕这一支人丁单薄，本就没有多大的宗族势力，还望陛下看在我这般年纪了活不了多久的份上，看在我夫婿为李唐社稷立下汉马功劳的份上。” “看在....我那位早逝的女儿的份上。” 同安大长公主的语气哀婉动情。 但李二依旧不为所动，他的感情虽然充沛，但也是分人的。 别看同安大长公主说的自己家的功劳多好多好，其实也就是那位曾为隋炀帝后宫的王氏还有两分薄面以外，其他的...那都是享福的。 连个苦劳都没有，哪来的功劳？ “我看姑姑倒不是一个早逝的命，恰巧近日袁道人出关了，不如我让他为稚奴和你的那个侄孙女测算一下八字。” 李二当然知道他这个姑姑的动机是什么，若是能够用王方翼的前途换得她这一脉的平安过关，那可是双赢！ 她赢两次。 反正只要她活着，那个王方翼就根本不可能翻身。 “若是八字不合，那就算了。” 李二其实也不信这些东西，不过他相信袁天罡的手法。 合与不合，那不是纯手法就能得出来的结果吗？ “姑姑都这把年纪了，还是在家颐养天年的好，别落得晚节不保，我家高明的性子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 李二将皮球踹给了李承乾：“他若是看好你孙儿的能力，便是你再怎么厌恶他，你孙儿母子也会回到长安并住回王氏的府邸上。” 这种施恩的手段所耗费的代价几乎为零，但是却能收获一个臣子由衷的臣服。 毕竟从同安大长公主到李承乾这里，已经是三代了，那里还剩什么情面？ 而且情面什么的，哪有一个得心应手的臣子份量重？ 事情一件都没做成的同安大长公主只能坐车离开。 “只要我活着一日，他们母子就休想在长安久呆。” 她的庶子王仁表以及那对母子的脸在她的脑海中浮现。 这让她的手指紧紧的攥紧。 彷佛是在捏着王方翼母子的骨头一样。 而送走了自己亲姑姑的李二的内心情绪也是有些升温了：“她是在教朕做事吗？” “不仅要联姻，还要保全自己这支的财富，她把自己当成什么了？还觉得自己的王姓是天下的望姓吗？” 李二不知道是自己平时太过优待这些宗室了还是说他赦免尉迟敬德他们的事情让这些人觉得自己念感情大于社稷？ 让皇帝赦免牵连进造反案件中的人？ 本来就是借助宗亲的身份享福的人哪来的本钱让皇帝为她让步？ 谁给她的勇气？ 更何况牵连进去的人何止十数万人？便是李承乾也不能保证将所有的人都治罪。 若是同安大长公主默不作声的一切配合，等到风头过去了，难道朝廷真的会在同安大长公主还活着的时候，将她这一支王氏赶尽杀绝吗？ 同安大长公主是家里最聪明的人，但她并不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 她的年龄和她的地位注定了没有人能够给出让她信服的建议。 可惜以前的顺风顺水不会一直存在的。 “你说高明会不会顾念这点亲情？” 李二平复了一下情绪朝着王德问道。 “不知道。” “问你也是白问。” “不过这也要看那个王方翼的潜力到底值不值得了，以高明的识人之明，什么样的俊才能够逃出他的眼睛呢？” 李二负手看着外边的景色：“而感情这种东西，又不是血脉带来的。” “便是文帝都有逼死自己亲舅舅的经历，我只希望最后不要闹得太过难看了。” .............. “这小伙子叫什么？王方翼字仲翔？” 李承乾看着这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正在带着一群十岁左右的童子练习骑马射箭。 “我记得有一个并州祁（今山西省祁县）人出身的大将也是叫这个名字。” 李承乾扭头朝着陆炳问道：“是他吗？” 陆炳点点头，随后将王方翼的信息尽皆报给李承乾。 他现在就是李承乾外置的耳目，只要是李承乾想知道的事情，陆炳就需要做答无遗漏。 “被名义上的祖母赶出了长安，这次回到长安也是吃了闭门羹吗？” 若是轨迹没有意外的话，王方翼的母亲死后恐怕都不能和他父亲王仁表合葬，灵位更进不了王氏的灵堂。 李承乾摇摇头叹息道：“你说我的这些亲戚，人还怪不错的勒，多好的施恩手段啊，就这么白白的摆在我面前。” “而且王裕这支也是出身太原王氏吗？没想到在长安还有漏网之鱼。” “收集一下这支王氏的信息，然后等我的消息。” “我会让他以最瞩目的方式回归王氏府邸的。” “他母亲的牌位死后也会摆到王氏的灵堂当中。”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大概就是王方翼要因此效忠李承乾一辈子了吧？ 然后立下一个又一个的功劳，最后可能还能混个郡公国公什么的爵位当当。 说不定还能因功位列凌烟阁呢？ 可惜了，王方翼那本该不可预测的未来就这么被李承乾用手段窃取了。 李承乾的恩情，就像是太阳的光辉一样散在王方翼的身上。 让王方翼还都还不完。 “诺。” 陆炳只管做事，至于会涉及到谁，他从不关心。 锦衣卫的作用就是成为皇帝手中最为锋利且毫无感情的利刃。 这柄利刃会成为李承乾披荆斩棘的最好工具。 第284章 不肯接受现实的高傲世家 长安城 同安大长公主府邸。 “叔母，您可入宫见到了太上皇？” “我家兄长未曾在大安宫，不过我倒是见到了皇帝陛下。” 同安大长公主在侍女的服侍下喝了一口茶水润润喉咙以后，再度开口道：“我将我们家姑娘的事情都说与陛下听了。” “陛下说让我们准备好生辰八字送过去，等到袁天罡袁道人那边测算过后，便能有个准确的消息了。” “我们家的这场劫难，也就过去了。” 王仁祐，历史上唐高宗李治的第一任皇后的生父正压抑着满心的恐慌看着入宫归来的同安大长公主：“无非是一些钱粮田亩罢了，交出去就交出去了吧。” “我们王家赖以传世的是王家的族学，而不是这些死硬的土地和钱粮。” 他不是不同意同安大长公主入宫，毕竟按照民部的通知，他家里在太原的祖产被没收了一个干净。 这可是他家里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东西，如今突然就充公了，他能不心痛吗？ 可是找太上皇归找太上皇，找陛下是什么思路？ 不是说走走兄妹之间的亲戚吗？ 怎么突然将规矩挑明了？ “你懂什么。” 同安大长公主呵斥道：“这都是北齐开始，你的祖先一代代传下来的底蕴。” “当年那么乱的局势都没有让他们遗失半分，如今是太平盛世，岂能就这么白白的交出去了？” “叔母说的是。” 王仁祐的结发妻子柳氏附和道：“郎君你就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 “您参加科举参加了这么些年，眼看着女儿都快长大嫁人了，您都没有考中进士出仕做官。” “若是将家里的田产铺子再交出去，我们一家人靠什么活下去？” “靠您那根本不存在的俸禄吗？” 得益于同安大长公主的存在，以及王仁祐只是王裕哥哥儿子的缘故。 现如今的王氏，是典型的女性当家。 可也正是因为王仁祐并不是王裕的儿子，他才能留在长安没有和王方翼母子二人一同被赶回乡下去。 毕竟同安大长公主平生最恨的就是没有一个嫡出的儿子继承王家的家业。 而王方翼这支王裕庶子的旁支，便被同安大长公主恨屋及屋了。 “可是...” 王仁祐的脸上流露出苦涩的笑容。 考不中进士这点确实没有他反驳的余地，可这并不代表他看不明白一些事情啊。 只要是涉及到谋反的事情，便是要案。 怎么会有人觉得自己依靠亲情就能够让当朝皇帝为此赦免涉及到谋反案件当中的嫌犯呢？ 这置朝廷法度于何在？ 而且你这么大张旗鼓的入宫求情，将这个本来能够掩盖下去的东西挑明在天下人的眼中。 这不是逼着皇帝对他们家下狠手吗？ 只是他在府中素来没有什么话语权，任凭他如何的能说会道，也不可能动摇同安大长公主决定的东西。 “没有什么可是，我还活着呢！” 同安大长公主冷声道：“只要我还在这，王家的东西谁都夺不走。” 王仁祐的心中爆出来一句句国粹。 到底是谁给你的勇气啊？ 这么大的年龄都点在勇气上面去了是吧？ “叔母！” “来人，将他带回去读书，等他什么时候考取了进士功名，什么时候再来和我说这些事情。” 同安大长公主满脸的不耐烦，挥手就再度将王仁祐的话语打断，并将其斥退让其回去读书。 “哎！” 王仁祐一甩袖子满脸愤恨的走了。 人与人的交流，有时候比人与狗的交流都难。 而躲在柳氏后面的王姑娘，也就是原本历史上的王皇后，也如同往日一样，将家中发生的事情收入眼底。 她的性格成长，也因为榜样的力量在不断的朝着家中的两位女性脾气靠近。 .................... 东宫，李承乾看着武珝日渐隆起的肚子正寻思着给自己的好大儿起个什么名字好的时候，钱平走过来了。 “殿下，同安大长公主觐见。” “她来做什么？” 李承乾的眉毛微微皱起来。 他对这个同宗的长辈并不喜欢，因为这个大唐的大长公主就跟李唐的其他公主一样，十分符合大家对于李唐公主的刻板印象。 只是因为身份和地位的原因，再加上大长公主都快年近七十了，基本没有人敢惹她生气，这就导致从表象上来看，这个公主的脾气似乎有些改善了。 可在历史上，直到同安大长公主八十六岁死前，王方翼这位唐高宗时期的名将都没有回到长安。 这就表明了这位的性情是到死了都没有变过。 由此可见...李家血脉遗传的固执和蛮横都是是有源头的。 “我记得她的丈夫王裕似乎是太原王氏的嫡脉，只是因为子嗣不盛且皆死得早才导致王氏的大权旁落到如今的王氏身上。” “所有她是来为自己这支求个保全的路子走吗？” 李承乾思索了一下说道：“今日当值的是哪位将军？” “回殿下，是成济将军。” “成济吗？那你最好走快些，不然以成济的脾气，他是忍受不了半点挑衅的。” “诺。” 钱平想到成济的性格，额头上也是有些冷汗直下。 如今的东宫谁不知道这个成济是可以被封为虎侯的单细胞生物？ 而李唐公主的跋扈和虎侯这样的家伙凑在一起，不会发生什么奇奇怪怪的反应吧？ 不过李承乾是很不待见无功在身的亲戚的。 尤其是这种明显是奔着损公肥私的打算来的亲戚。 什么阿猫阿狗的亲戚，都想着让李承乾徇私枉法吗？ 而且这还是嫁给太原王氏的亲戚，怕是心早就心向着王家了。 不知道李家祖传的孝顺是什么吗？ “这也许是个好机会。” 李承乾突然想到了杀鸡儆猴。 这些大姓的高傲是生长在骨子里面的，即便是如今落难了， 那些姓王姓郑的该高傲还是很高傲。 既然不肯面对现实，那就不要怪李承乾将他们的骨头都碾碎。 第285章 成济：好耳熟的话？ 东宫外，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停驻在此处。 车内，同安大长公主正端坐着，微微合起双眸，看似在闭目养神，但实际上却是在竭力平复内心那如潮水般翻涌不息的情绪。 要知道，以往就算是进入皇宫，也不曾像今日这般如此繁琐。 可如今，仅仅只是想要踏入这东宫之门，竟然要等待？ 而更令她感到憋屈的是，自己此番前来，竟是有求于太子李承乾！ 一想到此处，同安大长公主那颗自尊心极强的心便如同被千万只蚂蚁啃噬一般，难受至极。 然而，即便内心已然极度不适，同安大长公主却依旧强忍着，努力不让那些汹涌澎湃的负面情绪破堤而出。 突然车外的侍女和侍卫一道冰冷的声音突然从车中传出：“还没有消息吗？” 这道声音虽然不大，但其中蕴含的寒意却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车外的车夫和侍卫听到这话后，皆是浑身一颤，赶忙恭敬地回答道：“回公主殿下，奴婢这就去问问。” 说完，他们不禁暗自擦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冷汗，生怕一个不小心触怒了这位心情不佳的尊贵公主。 随后只见那名侍卫脚步匆匆、神色慌张地一路小跑到守卫面前，先将腰间的钱袋解下朝着对方递了过去以后，开口询问道：“能否劳驾阁下通融一下，看看还需要多久才能让我们进去？” 然而，那守卫却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语气生硬地回答道：“请先在此处稍作等候。” 听到这话，侍卫不禁面露难色，心中暗自叫苦不迭。 就在侍卫犹豫不决之时，忽然间，一道女声从他的身后传了过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侍女正从马车中缓缓走下。 她昂首挺胸，目光犀利地直视着前方的守卫和侍卫，大声说道：“车上坐着的乃是同安大长公主，是当今太上皇的同胞亲妹，就算是进入皇宫，也是无需通报便可直接通行的。 今日究竟是哪位守将当值？ 竟然如此大胆，敢阻拦我家公主的车架！ 待大长公主殿下等见到太子殿下之后，必定说明此事，到时候看你们如何交代！” 说罢，那侍女狠狠地瞪了一眼守卫和侍卫，仿佛要用眼神将他们生吞活剥一般。 “这...” 几位守卫对视一眼后，便有一个人离开去通知今日上职的守将了。 然后剩下的人便将长枪竖起，将这几人朝着外边驱赶：“我不知道你们这个公主那个公主的。” “要想入宫，便要登记后等待通报。” “胆敢私自靠近者，杀无赦！” “你们！” 侍女那高高昂起的头颅上闪过一丝惊愕。 她服侍了同安大长公主这么多年，还第一次见到如此不给他们面子的家伙。 “谁啊？不知道我在看书吗？我好不容易读进去了一些，竟让你们给我打断了。” 就在气氛逐渐紧张的时候，今日上值的成济手里拿着一卷新鲜出炉的《卫公兵法》走了过来。 这是李承乾给他们这些武将安排的新任务，读书。 抽到SSR卡固然让人兴奋，可自己把一个B卡或者A卡培养到S卡也是一种成就感。 所以借助国子监进行培训的不仅是那些军中的中高层军官，诸如成济、邢道荣这些武将也没有逃脱的了入职后的二次培训。 而大隐于世的李靖也借此机会将自己写的书献给了李承乾。 这让本就是因为读不进去书才去做武将的成济觉得十分的痛苦。 要不是陈庆之会时不时的给他补习，成济的进度估计都没有在陇右道学习着旧版教材的邢道荣进度快。 “我乃大唐同安大长公主！我要入宫，谁敢拦我！” 终究按捺不住自己蛮横性子的同安大长公主下车说道。 “谁？” 听到耳熟话语的成济突然觉得自己的佩剑在吱嘎作响。“好耳熟的话语啊？不管了，先给一刀再说。” 唰！ 长剑出鞘。 “你....你你，你要做什么？” 同安大长公主看到抽剑出鞘的成济，不仅话说的不利索了，身子骨也变得矫健了不少。 她仅仅两三步就回到了车上指着成济呵斥道：“匹夫怎敢无礼！” 面对杀气蓬勃的成济，同安大长公主突然回想起了自己年轻时期的遭遇。 虽然她当年被窦建德礼遇，并没有遭受到虐待。 可当初活下来的也就是李神通、李绩之父李盖、魏征及同安公主他们几个有身份的。 他们身边的侍卫和侍女要么就是死了，要么就是被分配给了别人。 在窦建德那里呆的十个月，是同安大长公主人生中过得最漫长，最记忆犹新的十个月。 “成将军！成将军！不可啊！不可啊！” 一路小跑的钱平刚刚来到这里，连气都没来得及大喘几口，就看到了令他脸都绿了的画面。 “得亏太子殿下英明卓见，不然这里可不就完了？不过殿下也得约束一下成济将军了吧？” 虽然钱平知道李承乾对于这些武将的宠爱几乎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但是这种一言不合就拔刀的火爆性格也太.... “那是当今的大长公主，是殿下的长辈，将军千万不可行此事。” 钱平顾不得脸上流下的汗滴紧忙拦在了成济面前。 “你知道君辱臣死是什么意思吗？” 成济有些不悦的看着钱平：“我不管她是大长公主还是什么，她在这里撒野就是在挑衅殿下的威严。” “让开，不然我也给你一刀。” “我知道，但殿下让我来带大长公主去见他，将军总不能让我带个尸体回去吧？” “殿下要见她？” 唰！ 长剑归鞘。 成济侧身说道：“那就没事了，放行。” 逃过一劫的钱平赶紧擦了擦脸上的汗珠然后对着身后的小太监说道：“愣着干什么！快去引路！” 随后在惊魂未定的侍女的搀扶下，同安大长公主一言不发的跟着东宫的太监朝着宫中走去。 同安大长公主向来不是一个讲理的人，可奈何成济手上有着让同安大长公主不得不讲理的东西。 第286章 谁家好人在乎名声啊？ 东宫。 当同安大长公主的身影出现在李承乾面前的时候，李承乾正用右手撑住下巴看向远方，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国家大事。 同安大长公主的身形虽然苍老但是行走的步伐很是脚尖，她一边朝着李承乾行礼，一边等着李承乾反应。 但她直到行完礼也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等到的场景出现。 “免礼。” 生生受了同安大长公主的礼后才回过神来的李承乾淡淡的说道：“平日里从未走动过的亲戚突然来找孤。” “怕是有事相求吧？” 见状，同安大长公主心中的阴霾逐渐升起。 这跟她想象中的场面完全不一样，她本以为以仁孝闻名的李承乾纵然是心中不愿意赦免王家的罪责，至少面子上也要装一装吧？ 怎么说她也是李渊的同胞妹妹啊？ 长辈给晚辈行礼，李承乾也不怕折寿？ “太子殿下就这么让老身站着说话吗？” 同安大长公主的语气带着些心酸：“老身怎么说都是太子殿下的长辈，如今在东宫连个位子都不配吗？” “这传出去，天下人该怎么看我们李唐的皇族？” “那不知道大长公主你，是以王家人的身份来的，还是以李唐大长公主的身份来的？” “我既是王家人，也是太上皇的同胞妹妹。” 同安大长公主说道：“难道这两者不都是我吗？” “如果你是以王家人的身份来见我，那就是以涉嫌谋反案中人员的身份来见我。” “若是你以李唐大长公主的身份来见我，我倒是可以礼遇你几分。” 李承乾轻声说道：“或者....你觉得李唐的宗室跟两汉一样，你们作为皇帝的眷属即便是为非作歹也不怕皇帝降罪。” “因为不管是不是你们做错了，只要皇帝处罚你们，这个皇帝就会背上刻薄的名声。” “可是什么让你觉得我很在乎自己的名声呢？” 他又不是这个年代土生土长，被封建礼节、长幼有序所束缚住的本地人。 这些血脉上的亲戚跟他之间哪里有什么感情可谈的。 而且他成长的环境导致他养成的宗族观念是极其淡薄的。 更何况这个人明显是想要挖他的墙角肥自己的私产，那李承乾还顾忌什么亲戚不亲戚的。 多伤钱啊！ 更何况李二也没给前身和他表现过什么兄友弟恭的场景啊。 他政变的事情反正都被明明白白的记载下来了，就算他以后做出什么事情，当别人一看是他做的，也会选择谅解他。 这就是立在道德洼地的好处。 “王家无罪啊。” 同安大长公主的声音当中满是祈求：“我活不了多少年了，你就看在...” “看在？” 李承乾嗤笑一声打断了同安打仗弓的话语：“文孚（陆炳），将她们家里聊天的画像以及文字记录给这位长辈看看。” “我倒要让这位李唐的大长公主看看，她到底有什么东西可以让我念情的。” “这....” 同安大长公主看着上面惟妙惟肖的画像和详实记录的对话，整个人都陷入到了恐慌当中。 她不知道自己等人在家中的对话是如何被李承乾所知晓的。 “陛下将不良人都交给你了吗？” 同安大长公主呢喃道：“不可能，便是不良人也没有这等打探消息的手段。” 人的智慧通常不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长。 老人的智慧并不是通世经验，尤其是这种一辈子作威作福，可能一生中就苦了那么十个月的肉食者更是如此。 他们的固执与偏见害死的往往不只是自己。 就如同霍光之妻子... 这些反面教材恰恰能够与李二夫妇，洪武夫妇成鲜明的对比。 “这些旁支半数的钱财寄托到你的名下，换取的是另一半的保全。” 李承乾并没有理会有些崩溃的同安大长公主，只是自顾自的说道：“多好的买卖啊，我听说以后都有些心动了。” “只是我并不满足那半数的东西。” “我全都要。” 他并不担心同安大长公主听不清他说的话，因为在这场风暴当中，同安大长公虽然是导火索。 但当火焰燃起的时候，导火索就该被化为灰烬了。 在关键的取舍上，便是亲兄弟都会被李承乾所舍弃，更何况这些表的呢？ 无非是事后回忆往昔的时候失声痛哭几次罢了，总不能让感情影响到自己的判断能力吧？ 那就只能活在别人回忆往昔的痛哭之中了。 “不，这不可能。” 同安大长公主就觉得这段时间跟做梦一样。 从自己的侄孙女和李治的婚约进展顺利到如今可能身陷牢狱。 居然是只是在李承乾的一念之间。 “陛下说你是长寿之相，孤倒不这么觉得。” “人的气运固然是天注定，可君主替天放牧九州万方，你们这些人的气运在遇到皇帝的时候便失效了。” “殿下是想要逼死我吗？” 同安大长公主回过神来，有些惊惧的说道：“太上皇还在，你不能这样做。” 李承乾漠然的眼神看向同安大长公主：“你犯下的罪，死上十次也不为过。” “只能你现在还不能死，你要是想要保全王家的族产，你就得替孤做几件事情。” “只要殿下能够开恩，我愿意服从殿下的安排。” 惊惧之下的同安大长公主只能顺着李承乾所安排的路线走。“我现在就可以写信，不我亲自去接我的孙儿回来。” “不是这件事情。” 李承乾说道：“你现在要做的事情，是揭发那些试图藏匿财产的世家旁支。” “你要帮我索要他们想要保全财产的明细。” 现在要做的是查清这些家伙到底藏了多少东西。 毕竟这些玩意又不像是田产，藏都不住。 你有地契有啥用，均田就给没收充公了。 但这些金银细软之类的东西，要是没有一个知情人带路，找起来太麻烦了。 至于王方翼，李承乾会救他于水火之间，但不是现在。 而且上赶着给的，还是王方翼主动渴求的，效果是不一样的。 第287章 李承乾仁德的感染力 至于身后名什么的，反正做君主的就是这样，不管是什么事情都能盖到皇帝头上。 债多不压身。 而且李承乾又不是走什么正经途径登基的君主。 但在李承乾一旁的陆炳，则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虽然李承乾连锅都懒得甩给别人，但是他们这些做臣子的不能不能为皇帝的名声着想。 就比如今天的事情，李承乾本来可以和陆炳一唱一和的。 这样坏名声都留给陆炳，李承乾还是那个完美无缺的君主。 但这并不是没有操作空间的。 论操作记载这个东西，陆炳老有经验了。 因为万寿帝君就好个面子，而他这个帝君的奶兄弟肯定得帮帝君着想，久而久之，陆炳春秋笔法就大成了。 “要我说啊，姑奶奶膝下又没有亲生骨肉可以继承王家的家产，又为何要为这些东西所奔波呢？” 目的达成后的李承乾一改之前冷酷的态度起身对着同安大长公主说道：“而且姑奶奶先是我们李家的姑娘，然后才是王家的媳妇。” “嫡子吗？” 同安大长公主每次想到这件事情心中就会被狠狠的刺痛一次：“若是我有个嫡子就好了。” “大父之前也常常和我提起过此事，深以为憾。” 李承乾叹息道：“说起来，也是王家没有福分啊。” “不过这或许是件好事，就像是如今的王家谋反，又和您有什么关系呢？” 以王裕活到了五十九岁却只有一个嫡系的女儿一个庶子来看，生育困难的铁定就是王家的基因了。 毕竟李家的能生养那是经过验证的，光是李渊-李二这两代人的子嗣便能看出来李家人的繁殖基因是相当强悍的。 但就算这样的基因，同安大长公主也没有一个给王裕生一个嫡子。 其中的原因...恐怕就要涉及到世家之间的内斗当中了。 “殿下言重了，我虽然是殿下的长辈，但更是殿下的臣民，又怎么敢持大呢？” 同安大长公主看着情绪变化如此之快的李承乾，内心的恐惧并没有因此李承乾释放的善意减少半分。 “哎！姑奶奶说的这是什么见外的话。” 李承乾和颜悦色的搀扶着同安大长公主朝着外边走去：“您这不是折煞我吗？” “我们可是一家人啊。” .......... 东宫外。 扶着同安大长公主缓缓登上车辇的侍女，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仍站在东宫门口、满脸笑意送别同安大长公主的李承乾。 侍女靠近同安大长公主的耳畔，压低声音轻声说道：“公主殿下，您看太子殿下麾下那些个武将，真是好生无礼！ 不过呢，太子殿下倒真如传闻所言那般仁厚且重感情。” 说到此处，侍女不禁微微皱起眉头，眼中满是疑惑与不满，继续问道：“可是，公主殿下您为何还要屈尊向那个守将赔不是呀？ 以您尊贵的身份，完全可以让太子殿下降罪于他，好替您出口恶气才是啊！” 侍女心中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侍奉同安大长公主这么些年来，从未见过公主如此的通情达理，简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以往遇到这种情况，公主定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而今日，公主不仅没有发怒，反而主动致歉，着实令人费解。 “闭嘴！那是东宫的臣子，是朝廷的武将，人家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我岂能因为自己的过失而强求太子惩罚他手下的尽职的将领？” “这让人心立于何处？” 同安大长公主呵斥完侍女后，叹息一声说道：“更何况这件事情，终究是我错了。” 啊？ 被训斥的侍女整个人都懵住了。 这还是她服侍的那个蛮横的同安大长公主吗？ 难道太子有着这样的魅力和德行？ 只要是见过太子的，都能被感化成为正面人物？ 这合乎周礼吗？ “圣君啊。” 同安大长公主回头看了一眼李承乾赞叹道：“李唐的未来已经可以预见了。” “正值圣君当朝，我身为李唐的宗室，更应该为李唐社稷贡献出一份力量。” “回到府上后，你便让那些住在我府上的王家人通通搬出去，我夫早逝，且和我并没有一男半女留在世上。” “便是亲近，也应该和我儿仁表那支亲近，他们这些人自有自己的地方，来我的公主府上作甚？” “那...” 贴身侍女犹犹豫豫的说道：“王姑娘和晋王殿下生辰八字的事情...” “不用准备了，之前送往道观的礼物送就送了，就当为我兄长祈福了，剩下的也不用送过去了。” 同安大长公主甩掉侍女的搀扶后走进车内：“太原王氏都涉及到谋反案中了，又怎么能够和我们李家结亲？” “就凭他的那个大姓吗？” “这个天下，姓李！那些所谓的大姓，又值什么？” 慷别人之慨自然痛快，因为痛不在他们身上。 损李唐的社稷肥自己的小家这种事情，尤其是这些宗室更是对此毫不顾忌。 这些人将天下视为私产，将百姓视为家奴，将天下祸害的支离破碎最后却还要皇帝给他们擦屁股。 李承乾对这些人根本不会讲什么情面，他们都不顾及李承乾，还要李承乾顾及他们？ 把锋利为天下冠的刀子当儿戏？ 你几条命啊？这么玩？ 批判的武器，终究没有武器的批判能够让人真心实意的改变。 ..................... “同安公主，高祖同母妹也，下嫁随州刺史王裕，贞观时，以属尊进大长公主，尝有疾，成祖躬省视，赐缣五百，姆侍皆有赉予。 然同安公主年老心衰，不甚涉太原王氏案，事发，成祖意公主犯法亦与庶民同罪。 太宗体高祖年迈，故以储君之尊屈身劝曰：公岂王家之妇邪？亦李家之女也，且法者，先帝所立，万民共遵，陛下岂能因公废私邪？ 同安公主幡然醒悟，戴罪立功。”-《旧唐书·卷八十三·列传第八·诸帝公主》 第288章 智足以拒谏，言足以饰非。 看着同安大长公主的车驾逐渐远去，李承乾开口说道：“文孚（陆炳），重点查一下同安公主府上来往人员的身份。” “我要知道他们具体的计划是什么，如果时间来不及，那我也要知道他们的想法。” 能够让这位李唐的大长公主害怕成这样的，绝对不可能仅仅是一些财产的事情。 “诺。” 陆炳上前一步说道：“只是臣没想到，同安大长公主就这么相信了。” 他虽然有些本事，但也没有能力在那么短的时间里面培养那么多得力的锦衣卫监控天下。 对于同安大长公府邸的监视，也只不过是从李承乾看上王方翼以后进行的。 恰巧就知道这些真消息，但加上李承乾的态度，这就让同安大长公主在心中开始自我攻略了。 “这都多亏了成济啊，换成别人，不会一开始就能消耗她那么多的精力。” 李承乾笑道：“更何况她本就年纪大了，精力不可能跟年轻的时候那么旺盛。” “这么一惊而诈三吓的，总归是扛不住的。” 而且经过这件事情以后，同安大长公主回去就会在心中不断的脑补着李承乾的形象。 恐怕她府邸上的人，要有一段时间听不到她面见外客了。 “我到底是忽略了什么呢？” 李承乾有些出神的想道：“只是钱的话，不应该值得她这么冒险，而且还要用和稚奴的婚约作为手段。” “是不甘心吗？” 李承乾看向长安的上空：“还是我杀的人太少了，或者是抄家抄的不够彻底？” 他知道隋唐的统治阶级终究还是士族地主阶级，虽然凭借武力他可以将士族地主明面上的财富洗劫一空，并将其压制住，让他们不得不向着李承乾低头。 但毕竟李承乾还没有将他们赶尽杀绝。 还没有到黄巢时期，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的地步。 因为支持李承乾的势力也有很大一部分也是属于这个阶级的。 他只是团结了诸如范家范氏，清河崔氏这些大部分的势力打击少部分的势力而已。 从上到下的改革的顾虑总是大于自下而上的。 “不过不要紧，我有的是时间和你们玩。” 李承乾还很年轻，他也没有广神那种巅峰微操境的想法。 ............................ 太极宫。 “王仁祐一家被从公主府赶出去了？” “回陛下，是的，最近长安都因此闹得沸沸扬扬的了，都在议论王仁祐是如何得罪同安大长公主这位贵人的。” 王德对此也是有些不解，他又不是没和李二一起去过同安公主府，就王仁祐一家子受同安大长公主的喜爱程度，堪称亲子。 不过同安大长公主本就没有亲儿子，她对庶子的做法长安的这些勋贵谁家不知道？ 这其中和王仁祐一家有多大的关系....大家心中都有着自己的猜测。 “稀奇。” 李二陷入沉思了：“这不像是同安大长公主的风格，而且这么多年的感情说舍弃就舍弃了？” “不过也好，只要不参与王家的这档子事情，虽然高明性情淡薄，但还是会念几分亲戚之间的情面。” 至于同安大长公主的作法...也可以理解。 毕竟这不是大家对于李家血脉的刻板印象吗？ “虽然我现在就像是一个盲人，手脚伸不出太极宫之外，但我似乎也闻到了空中的血腥味道。” 在太极宫闭关的李二双脚离地了，智商自然也就占领高地了。 以他对于李承乾处理这些事情的看法。 那就只有一种处理手段。 杀！ 在陇右道是这样，在河北道也是这样。 只要杀他个人头滚滚，一切都会拨开云雾见明月的。 而且供养者和被供养者的立场天然就是对立的。 你不可能既善待供养者的同时也善待被供养者。 这也是封建皇权不可避免的矛盾点。 你对百姓好就难免损害肉食者阶级的利益。 而像宋朝这种善待肉食者的朝代换来的便是比任何朝代都要频繁的农民起义与最为恶劣的土地兼并。 若是带宋对待外人有对待自己人一半的手段，也不至于混到北失燕云十六州，南失交趾了。 “这点上，高明不类我啊。” 李二摇摇头，他之前顾及的就是这点，李承乾有些太嗜杀了。 短短几年间接死在李承乾手上的人都该有数万人了。 在李承乾的观念里面，似乎杀可以解决所有的事情。 但在李二的观念里面，光是靠杀是解决不了天下所有的问题。 他在马上打下了天下，但是不能在马上治天下。 治天下，终究还是要靠人才和仁政。 而如今的人才大多都来自于大大小小的世家。 便是科举制中举的那些进士，也几乎没有出自小门小户的。 有的时候妥协，也是一种为政的不得已。 不过似乎正因为如此，他们父子之间是肯定会闹到如今这种地步的。 因为李承乾从不妥协。 弹簧的弯腰只是为了积蓄更大的力量挥出去。 “怎么搞的像是必须走上这一遭一样？” 想到这里的李二脸都黑了。 虽然他是走的这一步登基，但他并不打算让他的后代世世代代都依靠这个路径来登基。 那他这个始作俑者，在史书上的记载肯定很精彩。 “褚遂良呢？” 李二下意识的就想取过起居录再看上两眼。 但是想到后世的评价他现在也看不到。 毕竟历来都是后世王朝修前朝的历史，就像是唐朝修的隋史一样。 这让他心中有些痒痒。 他不就是好面子在乎一个身后名吗？ 不过如今看来，他的身后名估计能够惹起很大的争议。 “真希望高明能够处理的好一些。” 因为李承乾表现的越强，越显得李二输的不冤。 要是李承乾沦落到和广神一个评价，那李二可就遭殃了。 毕竟李二究其一生用的镜子，都是他的表叔杨广。 事与广反，然事皆成也。 “也罢。” 李二说道：“取笔墨来，我要给高明写句话。” 他总归是李承乾亲爹，还是要提点李承乾几句的。 第289章 惠民 东宫。 除非李承乾有事相邀，否则东宫一般没啥人在。 因为朝廷的诸多事务都需要人去处理，而在贞观老臣逐渐退出历史舞台的时期，东宫的臣子免不得要多干一些。 东宫本来还有个长孙涣在的，不过因为在东宫出仕的履历，也升到鸿胪寺去了，估计过不了几年，就能做到他哥哥之前的那个位置了。 毕竟作为勋贵的标杆，再加上长孙兄弟两个做事十分听话。 李承乾也不介意将这两个人的官职提高些吊着其他的勋二代为他卖力。 反正像鸿胪寺这类部门的官员，又不是六部那种紧要的官职，是个人来都能干。 “这是陛下写的？” 李承乾皱着眉头看着王德拿过来的字画：“智足以拒谏，言足以饰非。” “这不是《史记·殷本纪》上面写纣王的话吗？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你给我解释解释。” “殿下，奴婢不识字啊。” 王德额头上的汗水哗啦啦的朝下流淌：“而且奴婢觉得，陛下应该没啥意思。” “没啥意思是几个意思？” “陛下是担心我成为桀纣这样的帝王吗？” 李承乾看着神情局促的王德说道：“算了，这和你没关系，你也是个听命行事罢了，你回去告诉陛下，我知道了。” “诺。” 王德在心中长出一口气后低头退下。 这种送命的活，要不是皇帝点名让他来，他是死都不想来的。 “不过你说你不识字的借口，有些蹩脚了，你怎么能够不识字呢。” 李承乾轻笑道：“陛下的这首好字，天天让你一个不识字的欣赏，有些浪费了。” “钱平，你拿笔墨来，我也写一句话，你送给陛下。” “你先在此等一等。” 刚要退走的王德便又停留在了原地。 “你真不识字吗？” 在李承乾写字的时候，钱平忍不住的朝着王德问道：“我也不识字，不识字不影响我们的工作吧？” 王德脸色一僵，他怎么可能不识字，但他又不能说出来打自己的脸，于是他只能含糊其辞的说道：“不影响，只要我们用心去做，识不识字的，根本不影响。” 只是等他拿着李承乾写的字画回去的时候，他是多么的希望自己真的不识字。 “公则（郭图）何在？过两天让他去太极宫和褚遂良作伴。” 李承乾突然想到了什么补充道：“还有海刚峰回长安的消息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顺便也要第一时间安排他和陛下见面。” 他要在现场观摩名场面的诞生。 毕竟这种场面，可遇而不可求，错过了那可是真的很遗憾。 陆炳欲言又止，他总觉得以海瑞的性格，恐怕不会让太子得偿所愿。 那时候的场景，估计会很混乱。 .................. 武珝、苏婉以及刚刚来京不久的范氏坐在了一起。 三人对坐，却又隐隐约约的以武珝为首。 武珝英气果敢，苏婉温婉贤良，而范氏在天真烂漫之余还有些局促。 因为和武家、苏家相比，范家的势力有些太弱了。 而且那两位都已经快要生了，她连服侍李承乾的机会都还没有得到。 为了防止某些事情的出现，在验完身子以后，范氏还要观察几个月，确定无误以后才会得到服侍李承乾的机会。 不过没有和李渊选的那些人一同进入东宫，范氏在争宠方面已经是占尽优势了。 “听说妹妹家里面几个兄弟都已经出来做官了？” 武珝那英气中带着妩媚的脸庞在笼罩着母性的光辉下显得魅力十足：“只是妹妹还是要谨记，我们立身的根本是什么，可千万不要因为对这些兄弟心软而铸成大错。” 与苏氏不同的是，武珝打小就跟他的那些异母哥哥不对付，更别说那些堂兄什么的了，要不是因为武士彟还没死，他们还能维持表面上的亲情。 否则便要有不忍言的事情发生了。 “还请姐姐放心，我们苏氏的家学在那里摆着，纵然是我的那些兄弟有些顽劣，但绝对不会做违反朝廷律法的事情。” 苏氏温婉的话语绵中带刺。 而范氏则是完全掺和不进去她们之间的对话。 三个女人一场戏，等到后面的妃子陆续入宫，李承乾的后宫，也会很热闹。 ................ 京兆隶属于关中，这里的世家最早的起源都能算到周代去。 虽然在唐朝他们没有混到五姓七望的级别，但是单论在京兆的地位，这些世家的盘根错节要比那些明面上的世家更加的牢固。 而且唐朝的皇室李家也是发源自这里，这就导致这片地方的水土似乎更有说法了。 而苏氏出身的京兆武功的苏氏家族，便是其中的翘楚。 苏氏的曾祖父苏威是隋朝尚书左仆射，祖父苏夔是隋朝鸿胪卿。 不管是前朝又或者更远一些的时间，都是一等一的权贵。 随着新政的推开，最先触及的，便是这些位于天子脚下的士族。 按理来说，活在天子脚下的百姓怎么说也要比其他的地方过得好一些。 毕竟你做的事情是有可能被瞎溜达的皇帝看见的，那后果... 可惜实际上并不是如此。 越是天子脚下的罪恶藏匿的越多，因为这里的权贵的密集的程度要比外界来的更高。 这对于百姓来讲，那只有... 京兆武功的苏县令在看着下方的“民”耐心说道：“朝廷下达的旨意想必各位都看过了。” “这个地和佃户，诸位是交，还是不交。” “不交的下场，估计各位也都见到了。” 自古能挣钱的好事向来是轮不到真正的百姓头上的。 若是种田能够挣钱的话，百姓将无地可种，可偏偏封建王朝当中最稳妥的赚钱方式偏偏就是土地。 “我说苏县令，你可别因为你族中里有女儿嫁入东宫就在这里说些风凉话。” ................ “？？：性贪黩无厌，征求货财，皇皇如不及。督抚司道畏其倾陷，不得不辇货权门，结为奥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