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后,全京城都在觊觎我前妻》 第001章回京 第一章 “殿下,还有三十里就到京城了。”侍卫头领唐庆走到马车旁,回禀道。 车内的青年掀起帘角看了眼外面的日落余晖,淡声说:“大家一路上辛苦了,在附近找家驿站歇息吧,明早再启程。” 唐庆领了命,带着百来名精锐进了附近的小镇。 小镇靠近京师,人烟阜盛,往来的行商走客也不少,剩下的客房已经不多了。 掌柜的道:“贵客,我们只剩一间上房,实在腾不出第二间了。” 唐庆皱了皱眉,楚王和王妃身份尊贵,自然得住上房。这一路走来,每次投宿都是订的两间上等房,怎么偏偏要到京城,反倒连房间都订不了? 明婵上前一步道:“那就多订一间普通房吧!” 唐庆闻言偷偷瞄了眼青年,但见对方不动声色,也不太摸得清这是什么情况。 但从第一天投宿起,楚王和王妃便分房而居,兴许也印证了一些传言。 楚王沈时韫琼枝玉树,如天上皎月,不染纤尘,又曾是皇上最器重的儿子,京中贵女们争相爱慕。谁也不曾想过,这样谪仙般的天之骄子,最终却娶了个平平无奇的庶女为妃。 如今观这两者相处,想来楚王心中对这门婚事、对楚王妃还是有诸多介怀。 掌柜的又赔笑道:“贵人,普通房倒是有,只是你们还有这么多大人要入住,只怕腾出一间后,剩下的普通房和大通铺就不够用了。” 青年这才开口,声音冷冽:“不必了,那就凑合着住。” 明婵轻垂下眼,“妾听夫君的。” 沈时韫扫过她低眉顺眼的头顶,转身上了阁楼。 * 烛火跳跃,灯影重重。 明婵将锦被铺在床上,沈时韫有洁癖,不是他的东西他用不惯。所以这一路,明婵每到一处歇脚地,都要先给他铺床,换上他们携带的器具和用品。 收拾完,明婵打算去外面透透气。 尚未走出房门,屏风后便传来男人慵懒又不失冷清的声音:“过来帮我搓搓。” 明婵只得朝屏风后走去,拿起一旁搭着的浴巾给沈时韫搓澡。 沈时韫背靠着浴桶,手肘搭在桶边,闭着眼,浓密的长睫下,有一圈明显的青色,这些天劳途奔波,他难掩身上疲惫。 明婵目不斜视,用巾帕专注地给他擦拭着线条清晰漂亮的肩颈。 初到黔州时,沈时韫身上负伤,又兼之水土不服,大病一场。那一场病差点要了他的命,调养了整整一年才养回来。 那时他瘦得皮包骨头,像一具行尸走肉,明婵都差点以为他会客死黔州。好在后来他挺过来了,人虽然还是冷清寡言,但精神头明显好了很多。 最近一年他似乎看得更开了,每日还会去练些防身本领,这一身肌肉线条练得越发流畅漂亮。 许是嫌她擦得不痛不痒,沈时韫道:“用手,帮我捏捏。” 明婵只得扔了巾帕,沿着他的肩颈手臂揉捏起来。 她的手指纤细,指节上有茧子,在黔州的日子,她要负责家中杂事,担水煮饭洗衣扫地,都得她亲力而为。她甚至还在屋房开辟了个小院子种菜种药,这些便是他们的生活来源。 她的手完全没有世家小姐的细嫩,时常沾满洗不掉的草浆,像普通村姑的手。 若硬要找优点,大概只能说长得还算修长纤细,做起活来灵活柔软。 不过这半个月的奔波,她不需要再做活了,倒是养得白嫩了些,茧子也没那么粗厚,只剩下薄薄一层。 许是少了这层厚茧,女人按在他身上的触感就变了味。他能清晰感受到这双灵活巧手下新长出的柔嫩皮肤,在他身上不轻不重地按压而过,莫名生出一股股燥意。 水下蛰伏的巨龙慢慢有了抬头之势。 沈时韫不禁皱了皱眉。 旁边的女人却浑然未觉。 她总是这样木讷,他不开口,她永远揣摩不到别人的情绪。 他不难想象为何她是被明家推出来替嫁的那颗弃子。 木讷呆板、任人拿捏,不会讨好人,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但你若不开口,她就永远揣摩不到你的意图。 这样的人,无论在哪里都不会讨喜。 也不对,她在黔州跟那些村妇倒是挺聊得来,或许这也是另一种物以类聚。 “够了。”沈时韫捏住她放在自己肩上的纤细手腕,轻轻甩开。 明婵顿了下,微微后退,“那我伺候你穿衣。” “不用!”沈时韫一口拒绝,“退下吧!” 明婵没多做停留,转身离开。 女人对他几乎言听计从,这大概是他最为满意的地方。 但像她这样木讷无趣的人,除了听命行事,似乎也做不出什么叛逆之举。 就连感情,都是那般迟钝木讷,从不知如何取悦人。 沈时韫很快压下了体内的燥意,从桶里走了出来,披上架子上的衣袍。 * 出来时,女人已经没在屋内了,沈时韫并不关心她去了哪里,反正她在与不在,也没什么区别。 刚洗完澡,暂时还没睡意,沈时韫翻出书打发时间。 隔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女人才从外面回来,手上多了一盘糕点。 “殿下吃桂花糕吗?”明婵问道。 “不吃。” 他不喜甜食,也不喜睡前吃东西。 但明婵却很贪嘴,即使在黔州最艰难的那段日子,她也不曾在吃食上亏待自己。 沈时韫记得她先前吃得也不少,现在又吃起了宵夜,活像几辈子没吃过好东西般,也不知她那小小的身板如何装得下那么多东西。 沈时韫衣襟半敞,长发披肩,闲散地靠在床头,看着桌上只顾埋头吃糕点的人,心中那股没来由的燥意又蓦地升起来了。 “赶紧吃完去洗个澡睡了。”他蹙眉道。 明婵抬起头,清澈的瞳眸茫然看了他一眼。 沈时韫讨厌她此刻的迷茫和单蠢,显得他像那个饥不可耐的人。 “哦,我吃完就去。” 她又埋头,细细品尝起了那些糕点,仿佛那是多么美味的食物。 明家好歹也是大户人家,怎么养出这么个没见过世面的女儿? 沈时韫觉得自己在她身上浪费的时间有点多,便收回视线继续看书。 明婵吃完后,又出去了。 沈时韫蹙起眉,屋内的气压有点低。 好在明婵没一会儿就回来,“殿下,没有热水了。” 沈时韫已经困得不行,他这些天都没睡好,“没有热水就将就洗。” 她也不是没有洗过自己的洗澡水,现在做什么挑三拣四。 明婵犹豫道:“那水也不是很热,我可以打地铺吗?” 现在床上的床单被子皆是他们随行携带的,客栈原有的被褥被放在一旁的衣柜里了。明婵没有那么多洁癖,她觉得那些被褥也很干净。 沈时韫的耐性似乎已经用完,没有表态,只眸色沉沉地看着她。 这已经是他的答案了。 明婵只好道:“好吧,我去洗。” 沈时韫听见屏风后传来水声,身上的燥意又有抬头之势。 可能真的憋太久了。 明婵没多久就洗完,穿得严严实实地出来了。 这些天她都在马车上,甚少被阳光照晒,肤色变白了不少,被水汽氤氲得有几分白里透红。 “吹灯,上来。”沈时韫道。 明婵吹了灯,摸到床沿躺好。 高大温热的躯体随之覆了上来,将她团团笼住。 明婵伸手抵在了那滚烫结实的胸上,“殿下,我来月信了。” 正在热浪上的男人被兜了一盆冷水,灼热的身体从她身上撤离。 黑暗中,明婵几不可闻地呼了口气。 随后,手被裹上了一片温热,沈时韫冷清的声音从耳畔传来:“那你用手。” * 大概是近日压抑的东西得到了疏解,沈时韫昨晚破天荒睡了个好觉。 这是他自离开黔州以来,唯一一个在晚上睡着的夜晚。 他浅眠,认床,需要熟悉的东西在身边方可入眠。 但这样整夜整夜睡不着,还是头一次。 好在马上就要回到京城了。 清晨,太阳才刚升起,唐庆便召集好侍卫上路回京。 阔别三年,他们终于回来了。 第002章王府 第二章 重回故土,沈时韫没如往日那般坐在车内,而是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前头。 相较于沈时韫的精神烁烁,明婵则显得神情恹恹。 她昨晚没怎么睡好,现在手都还有些酸,便坐在车内打盹儿。 混沌间,她好似又来到了离京那日。 她还记得那日的天气出奇的好,雨后新晴,阳光明媚,街上挤满了游人。 但这些游人并非踏春赏景,而是特地来看她和沈时韫的笑话的。 她戴着脚镣,搀扶着一身鞭伤的沈时韫,被押解出城,听了一路的风言风语。 “楚王殿下不愧为风华绝代的第一公子,即使成为阶下囚,也困不住他一身卓绝气质。” “呵,你们女人就是肤浅,沈时韫再风华绝代又怎样?现在还不是被贬为庶民,再不是昔日的楚王了。他此番被流放到黔州那样的蛮荒之地,这辈子怕是都没法再踏入京城。” “是呀,就连明家都不敢把嫡女嫁过去,只打发了个不受宠的庶女替嫁,权当还当初季太傅赏识引荐之情。” “我听说那明家庶女还是个罪奴生的,被废为庶民的皇子配罪奴之女,这下倒是登对了。” “唉,昔日的楚王风光无限,曾是多少贵女们的梦中人,如今却沦落到只配娶个罪奴之女为妻,世事无常啊!” …… 马车路过坑洼,颠簸了下。 明婵的头磕在车壁上,终于从乱七八糟的梦境中醒来。 她抬起酸软的手揉了揉额角,果然近乡情怯,她竟梦到了这么久远的事。 外面变得热闹起来。 明婵掀起车窗帘往外看了一眼,原来已经到京城了,她这一觉睡得有点久。 周围的风物与记忆中重叠,三年光阴,京城依旧如昨,不曾为谁更改。 只是,相安无事的平静日子怕是到头了…… “楚王殿下!真的是楚王殿下!” “三年不见,楚王殿下风采更胜往昔!” 街道两旁的人群中有大胆的女子在议论,满满都是少女怀春的羞涩与惊艳。 明婵的视线也跟着朝前方看去,一眼便从人群中瞧见了马背上高大的男人。 身姿笔挺,面如皎月,矜贵无比,就连洒在他身上的阳光,都仿佛更耀眼一些。 他是天上的谪仙,也是不可攀的高岭之花。 三年流放生涯,让他涅磐重生,身上更多了一种沉稳内敛的气质。 “楚王殿下而今沉冤得雪,皇上对他的喜爱更甚,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 “是呀,皇上原本就最喜欢楚王殿下,这次还特地派了禁军首领唐大人亲自去接,足见皇上对楚王殿下的看重。” “这可真是便宜了明家的庶小姐,一介不入流的罪奴之女,如今竟摇身成了楚王妃,不仅能常伴楚王殿下左右,还跟着楚王殿下一起升天了……” 沈时韫带头的马队走在前头,明婵乘坐的马车遥遥落在后面,路旁的人不敢当着楚王殿下的面议论,等马队走了再窃窃私语,正好被明婵听着。 明婵将车窗帘放了下来,隔绝了外面那些酸溜溜的声音。 * 行至宣德门,沈时韫打马来到马车前,“你们护送王妃回府,本王要去宫中面圣。” 马夫领命。 沈时韫调转马头,直奔皇宫而去。 明婵掀起车窗帘的一角,只看见沈时韫绝尘而去的身影。 他没对她说一句话,甚至看都没看一眼。 不过明婵似乎早就习惯了,倒也没在意。 马车绕过一条不长不短的街,停在了一处高门大户门口。 明婵下车,抬头就见一块金字门匾,上面刻着苍遒有力的三个大字——楚王府。 这是明婵第一次来楚王府。 当初她和沈时韫成婚时,王府已被朝廷查封,而沈时韫则被幽禁在一处叫少阳院的偏僻院子里。 她在那里和沈时韫成的婚,没有拜堂,没有亲友,就连喜服,沈时韫都没穿。 因为当时沈时韫一身是伤。 “明小姐回来了!” 一名女子从王府走出。 明婵的目光从门匾落到女子身上。 女子年纪和她相仿,身着淡雅的绣花长裙,落落大方,清新典雅,很有书卷气。 “沐霜见过明小姐!淑妃娘娘怕殿下回来没处安歇,特地吩咐我前来打理王府,以便殿下和你入住。” 沐霜温柔解释道。 她长得美,声音柔,还喜欢笑,任谁见了都会感到亲和。 只是她出现在这里的时机,和对明婵的称呼,多少透着点微妙。 毕竟明婵也算是跟了楚王三年的人,在楚王流放黔州的三年里,她是众所周知的沈夫人。 如今楚王恢复封号重回京城,明婵也值得被尊称一声“楚王妃”。 淑妃是楚王沈时韫的生母,也是在后宫中摸爬滚打多年的人物,安排下来帮着打理楚王府的人,不应该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明婵淡淡看着沐霜。 沐霜也任由她看,脸上依旧带着温柔笑意,得体极了。 “有劳。”明婵道了句。 “明小姐客气了,为淑妃娘娘和楚王殿下效劳,是我分内之事。我们先进去再说吧!” 两人进了王府。 沐霜领着明婵穿过长长的走廊,走过繁多的庭院,最后来到一处僻静的院子。 “这翠萝院清幽安静,明小姐就住这里吧,院子我都收拾出来了。” 明婵问:“那殿下住哪里?” 沐霜道:“殿下住在文心殿。” “文心殿在哪里?”明婵又问。 “文心殿在听雨轩那边,离湖心亭不远。”沐霜道,“娘娘说殿下此番回京,有诸多事务等着他处理,不宜随便打扰。” 这话就差直白地告知明婵,不要日日想着去见楚王了。 明婵若有所思,“既然殿下不能被打扰,为什么不把幽静的翠萝院给他住?要不我还是把更清静的翠萝院让给他吧!” 她还真是善解人意,慷慨大方。 沐霜却是一噎,翠萝院怎能跟文心殿相比?这翠萝院如此简陋,若是把这种院子安排给殿下,只怕自己当场就会被扫出王府。 “明小姐有所不知,殿下爱去听雨轩看书、处理公务,这翠萝院还是明小姐自己住吧!”沐霜说着,也没再给明婵辩驳纠缠的机会,赶紧岔开话题,“娘娘说殿下府上闲杂事务繁多,明小姐又没做过看账管家的事,若是府上闹出篓子,只怕耽误殿下。沐霜不才,之前跟着娘娘学习过一些,娘娘便打发我前来帮着殿下打理后宅,明小姐若有什么需要,尽可差人给我说。” 沐霜面上带着笑,暗自观察着明婵的反应。 按理,楚王妃回府,这后宅的管家之权自是当落在王妃头上,淑妃娘娘这一招,明摆着是看不上明婵这位儿媳,给明婵难堪。 但凡是个心性高的,只怕会羞愤得当场落泪。 可偏偏明家这位出身卑微的庶女是根木头,好似浑然没听懂般,对沐霜这番话置若罔闻。 不过纵使她听懂了又能怎样? 难不成她一个刚回京的儿媳还敢心存不满,跟淑妃娘娘计较? 真闹起来,淑妃娘娘只会更加厌恶她,到时候这王府都不一定能容得下她。 她这沉默的反应,倒也有几分大智若愚。 就不知是真的智还是真的愚。 沐霜没再猜测明婵的心思,随手招来几名丫鬟婆子,对明婵道:“明小姐,以后这些人就随你差遣。这一路劳途奔波,想必明姑娘也累了,你们带明姑娘下去歇息吧!” 丫鬟婆子领了命,明婵却没进屋。 沐霜没闲心搭理她了,说道:“殿下即将回来,我还要去忙为殿下接风洗尘的事宜,便不奉陪了,明小姐请便。” 这一番操作主客颠倒,搞得明婵反成了客人,沐霜俨然一副女主人姿态。 明婵脸上丝毫不见恼怒,只在沐霜即将转身之际道:“那就有劳沐姑娘了。沐姑娘真是热心,帮我打点后宅,还让我有需求直说,我现在确实有一事要沐姑娘打点。” 沐霜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随后便听明婵大言不惭道:“我这一路确实很累很辛苦,天天都要伺候殿下。劳烦沐姑娘给我备一些燕窝、人参,我要好好补一补身子。” 沐霜表情凝了一瞬。 明婵却好似看不懂一样,继续补充:“对了,我要今年新摘的金丝燕窝,品相差的不行,吃了没效果。还有人参也需得要济善堂的千年参,不需要太多,各来五斤即可。” 第003章该为自己谋划了 第三章 沐霜的脸部肌肉抽了抽,这位明家庶小姐真是看得起自己,开口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也配提这样的要求。 五斤今年的金丝燕窝,五斤济善堂的千年参,别说她只是一个捡漏才当上的王妃,就算她真是明家嫁过来的嫡女,也未必配得上这么好的东西。 金丝燕窝市价每斤五百到一千银不等,济善堂的千年参比这个价更高,更别提她一张口就五斤十斤,楚王殿下都没敢这么铺张奢靡。 当然,倒也不是王府供不起,只是大锦崇尚节俭,当今天子都常常以节俭谦恭约束自己,上行下效,大臣皇室们自然也都不会过于豪奢。 当初楚王殿下失势,明家生怕被牵连,忙着撇清干系,偏偏楚王殿下的外公季太傅对明家提携之恩,明家怕被世人诟病忘恩负义,便把不受宠的庶女推出来替嫡女嫁给楚王殿下。 这样一颗被推出来挡灾的弃子,简直就是楚王殿下一生之耻,是对楚王殿下的侮辱和亵渎! 她配吗?! 她根本不配! 只是沐霜才刚把客套的场面话说出去,现在回绝无异于当场打自己的脸。 更何况殿下刚刚回京,也不宜在这个节骨眼上处置这位明家庶女。 沐霜按下心中的不屑和鄙夷,皮笑肉不笑地敷衍应下。 到底是上不了台面的罪奴之女,明家就没教养过她吗?眼界如此之低,才回京就安图享受,当真以为自己是身份尊贵的王妃了?? 不过这样也好,这只会让她失宠更快。 当然,沐霜觉得心性高洁的楚王殿下应该不会宠爱这种不入流的女子。 * 沐霜走后,明婵才慢条斯理地进了屋。 看着比她在明家居住的院子大不了多少的房间,明婵心下了然。 她这位王妃确实很不受待见。 好在房间里的摆设还算齐全,只是这些东西都算不上好,但要说差也算不得多差,只能说乍一看能糊弄过去。 但和楚王府这样的身份比起来,又显得过于寒酸。 明婵问了丫鬟婆子们的名字,吩咐她们备热水,她要洗澡睡觉了。 昨晚洗了沈时韫洗过的洗澡水,明婵总觉得身上脏兮兮的,不太舒服。 也可能是昨晚的水太凉的原因。 打扫房间的人并未用心,不知是不是被授意过,许多角落还有灰尘。按理王府的下人都该训练有素,不至于犯这样的错,那看来是有人不想她过得舒坦。 又或是,想给她下马威。 明婵随便指了一名丫鬟,吩咐对方将罗汉床重新打扫了遍,然后往上面随性一坐,招来丫鬟揉肩捶背。 昨晚没睡好,又赶了大半天的路,她现在着实疲惫。 比她在黔州干一天地里活还累。 明婵等了半天,去备水的丫鬟还没回来,便对身后的丫鬟道:“不用再揉了,去看看她们怎么还没回来。” 揉肩的丫鬟碧荷领命出了门,行至半路正好碰到提着热水的绿珠和琼玉。 “怎么去了这么久?院子那位催着呢!”碧荷没好气道。 没想绿珠和琼玉也是一肚子火,“才第一天回府就这么不耐烦,你以为我们想等?今儿殿下回府,厨房那边都在忙着迎接殿下,哪有空余给我们备水?她真当自己是王府主子?” “可不是!人家正做着飞黄腾达的美梦,刚才还让我给她捶了半天背,俨然就是一副王妃的姿态,还嫌我这里捏得不对,那里捶得不好,她还挑剔起来了。”碧荷越说越不爽。 原以为这明家庶女会因出身卑微而小心谨慎些,省得出了错遭厌弃,没想到人家根本不在乎旁人的看法。 “呵,淑妃娘娘若真承认她的身份,就不会派沐姑娘来打理王府了。” “我们也是命苦,怎么就被分到了翠萝院?还不如去跟绛雪楼那边的侍妾。” 至少那两名侍妾都是淑妃娘娘亲自指派的,但凡一朝怀上楚王的子嗣,便可母凭子贵。 而翠萝院的明家庶女,一颗明家曾经用来羞辱楚王殿下的弃子,如今却占着楚王妃之位,已然成了楚王殿下迎娶贵女、拉拢权臣的阻碍。 这样的污点,迟早会被“抹掉”的。 这些丫鬟都是人精,早就将这里头的门道看透彻了。 几人回到翠萝院,明婵瞟了眼,问道:“怎么半天才弄来这么点?” 绿珠回道:“府上今儿忙着迎接殿下,没空备多余的水,这水还是我们自己烧的。” 明婵想了下,说:“那以后就在我们院子搭个灶,不必再去厨房那边白跑了。” “这不太好吧?”绿珠道。 “哪里不好?”明婵反问。 当然不好! 如果自己开火,那她们不就又要多一些活出来? “膳堂那边才有厨娘厨子,我们都不曾在膳堂做过,怕是做出来不合你的口味。”绿珠道。 明婵略一沉吟,“那就让沐姑娘安排两个厨娘过来,她之前吩咐过有事尽可找她,想来她应该不会出尔反尔,连两名厨娘都不给。” 绿珠等人无不一言难尽。 这位庶出的王妃,果然很没有自知之明。 碧荷接了一嘴说:“府上的厨娘本来也不多,若是我们要走了,可能府上就不够用……” “那就去外面买两个,难不成楚王府连两个厨娘都养不起?”明婵道。 她说话的语气没什么波澜,让人猜不透她的情绪,甚至会给人一种她就是单纯这么认为的感觉。 几名丫鬟暗中相视一眼,没再作声。 明婵似乎也并不在意她们怎么想,自个儿洗澡去了。 温热的水漫过身体,明婵整个人放松下来,她终于可以洗个舒舒服服的澡。 果然回京不安宁。 她的清静日子怕是到头了。 她也是时候,该为自己谋划一下未来…… 明婵闭目想着。 第004章本王会让她退出妃位 第四章 千秋殿上。 沈时韫被太监杨怀德领着进了大殿,对龙椅上的天子行了跪拜大礼。 延平帝搁下笔,绕过书桌走过来将他扶起,“你这些日子受苦了。” “儿臣年少轻狂,任性妄为,着了奸人的道,有负父皇的教导和期待,是儿臣不孝。” 天子见他将所有罪责揽下,对自己毫无怨怼,欣慰之余,心中对他又多了几分愧疚。 “你此番历练倒是长进不少,身量也长高了,竟比朕还高些,朕甚欣慰。” 三年前,沈时韫离京时才十六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有着少年特有的纤细单薄。而今十九岁归来,少年已成青年,比以前更沉稳矜贵,这三年苦寒日子并未将他压垮,反而将他打磨成了一块完美的美玉。 延平帝如今被百官、宗室、学阀等势力掣肘,这皇帝当得越发力不从心,倒突然乐见自己的儿子优秀些。 两父子上演了一场父慈子孝。 温情一番后,延平帝见他一身风尘仆仆,又知他回来连府邸都没回就直奔皇宫见自己,一时也生了几分慈父之心,便拍拍他的肩膀道:“你这一路奔波辛苦了,先回去休息一日养好精神,朕还有很多事要交由你去办。” 沈时韫自是应下,又道:“儿臣还想去看看母妃。” “嗯,应当的,她也天天念叨着你。” 沈时韫拜别延平帝,去了未央宫。 阔别三年,淑妃再次见着自己唯一的儿子,伤心得大哭一场。 相比淑妃的激动,沈时韫倒显得冷静许多。 三年不见,延平帝和淑妃都苍老了一头,看来皇城这三年的日子并不好过。 当然,若是这权势中心的日子好过,他或许也回不来了。 “娘娘,今儿是殿下回来的日子,您该高兴才对,您这一哭,殿下也跟着伤感了。”柳嬷嬷笑着劝道。 淑妃的情绪这才平复下来,命人上了饭菜。 得知楚王殿下今日归京,淑妃一早就让人备了丰盛的佳肴,都是沈时韫爱吃的。 “你在黔州受苦了,人都瘦了一圈,多吃点补补。”淑妃说着,给沈时韫夹了些菜。 沈时韫垂眸看了眼久违的宫廷佳肴,思绪飘散开来。 其实他这三年并没瘦,反而长高长重了些。 说起来还得归功于明婵那女人。 她天生命贱,像野草一样,无论被扔在怎样的困境里,都能活得很好。 流放黔州的日子,明婵起初靠着采药和替人看病维持生计,后来她又不知从哪里搞来一些药材种子,开了几亩荒地种些药材,日子并没有过得很艰难。 更不要说那女人最贪吃,赚的每一个铜板都吃进肚子里了,甚至宁可穿破衣服都不会亏待她那张嘴。 沈时韫是无法理解这种贪图口腹之欲的人。 不过明婵那女人虽贪吃,却也没有亏待过他。 在他缠绵病榻的那一年,女人大部分钱都花去为他买药了;女人不爱收拾打扮,但却没让他穿过破衣服,甚至他的衣物比她的还要多、还要好。 偶有触动时,沈时韫也不是没想过就这样和她平淡过下去也挺好。 可惜,他做不到,他不甘心。 他自幼勤勉,熟读诗书,仁政爱民,学的帝王权术,怀的是一代明君的梦想。 若甘于一辈子躲在鸟不拉屎的小山沟,他如何去实现自己的理想,自己的抱负? 碌碌无为的苟活,比杀了他还难受。 “你还没回府上吧?” 淑妃的问话将沈时韫飘忽的思绪拉回。 “嗯,还没得来得及回。”沈时韫道。 倒在淑妃意料之中。 淑妃顺口提起:“你离京三年,王府之前被抄过一遍,里面早不复昔日光景。虽你父皇已派人前去打点布置,但时间紧迫,本宫怕他们仓促之下难免有疏忽,便派了些人前去帮着打点后院。” “多谢母妃。”沈时韫不冷不热道。 淑妃又道:“如今你才回京城,府上也没什么可差遣的人,那些丫鬟婆子便留在府上供你差遣吧!叫沐霜那丫头是我特地为你挑选的,她聪慧机灵,办事稳妥,最懂规矩,可以帮你打点后院,省得闹出笑话。” 为何会闹出笑话,是谁闹出笑话,淑妃没有说。 不过她这话里的潜台词指向却很明显。 明家庶女出身卑微,定然没有管过家,结合她在黔州的过往表现,也不像是个能管家管账的人。 沈时韫皱了下眉,明婵那女人能不能管理后院,他倒不是很在意,但他不喜欢淑妃在他身边安插人手。 不过今日他们母子重逢,不便在这些小事上闹不愉快,沈时韫便没有说什么。 淑妃暗中观察着沈时韫的神色,又给他夹了些他以前喜欢吃的菜肴。 “你这一耽搁便是三年时间,如今你的几位皇兄皇弟都已有了子嗣,圣上对皇孙们也甚是喜爱,你也该抓紧时间留下子嗣。不然,若你一直没有子嗣,只怕会影响你父皇和朝臣们心中的选择。”淑妃缓缓道。 沈时韫手中的筷子一顿,胃口少了一半。 大抵是在黔州过得过于清闲安宁,忽然听到这些事,莫名有些心烦。 “儿臣知道了,只是这种事急不来。”沈时韫道。 “本宫知晓。”淑妃微微颔首,“这几年你身边也没人,子嗣问题确实很难解决。如今你回到京城,也是时候填充后院,开枝散叶。京城林家世代簪缨,林相为你回京处处斡旋,立下不少功劳,府上嫡长女正值二八芳龄,知书达理,温柔贤淑,是你娶妃的最佳人选。” 沈时韫放下筷子,彻底没了进食的兴致。 他顿了顿,蹙眉道:“父皇先前才和儿臣谈了心,留了许多事务等着儿臣处理,儿臣若是一回京便忙着娶妃纳妾,不仅会受人诟病,也难免会让父皇失望。而今一切重来,儿臣须得谨言慎行,不可行差踏错。纳妃之事,过些时日再谈也不迟。” 淑妃听罢,放下心来。 这是她一手栽培出来的儿子,她太了解他了。 她知道他是个清醒的人,从小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做什么。 淑妃道:“本宫并非逼你现在就娶,只是将此事说在这里,你知晓就好。至于娶妃之事,本宫会帮你筹谋。不过你现在后院空无一人,也实在不是办法,本宫安排几个侍妾伺候你左右,省得你身边连个贴心人都没有。” 沈时韫对侍妾一事倒并无什么异议,只是……淑妃言辞间已直接将明婵忽略掉了。 他对明婵这女人谈不上喜欢,有时候甚至嫌恶更多一些,但她终归陪了自己三年,也是众所周知的“楚王妃”,他并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 沈时韫便道:“儿臣已娶过明婵,若是再娶,林家小姐便只能是侧妃……” 淑妃闻言秀眉紧蹙,面带薄怒:“你和明家庶女连正式婚约和婚礼都没有,算不上娶,她充其量不过是明家送过来伺候你的丫鬟而已。” 从明家将罪奴之女代替嫡女出嫁开始,淑妃便对明家厌恶至极。 这根本就是忘恩负义的伪君子对他们母子的羞辱! 沈时韫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道:“可她终究跟了儿臣三年,此事天下皆知。我与她在世人眼中的关系,并不会因为母妃这话而改变。” 淑妃心中也明了,徐徐道:“韫儿放心,母妃会为你扫平这些障碍的。明家庶女不堪为你的王妃,在你迎娶正妃之前,本宫会为你解决这一麻烦。有林家襄助,我们接下来的路会顺畅很多。” 沈时韫脸上倒生出几分不忍来,“母妃,明家做派虽令人不齿,但明家庶女并无过错,念在她这三年的尽心侍奉上,儿臣身边并非不能有她一席之地,还望母妃成全。” 淑妃忍不住皱了皱眉。 她并不觉得这样一名卑贱的明家庶女有什么留下的必要。 “你对她有情?”淑妃皱着眉问。 沈时韫轻轻嗤笑了声,没一丝犹豫,“怎么可能?” 淑妃不解。 却听沈时韫缓缓道:“父皇重情,儿臣又岂能做出抛弃患难之妻的举止,将把柄留给悠悠众口?她会退出妃位,但不是现在。” 他说得凛然从容,却也薄情至极。 第005章下次要早点认错 第五章 明婵洗完澡后就去睡了。 不知是不是连日奔波的缘故,她最近特别容易疲惫,加之昨晚没睡好,今日的疲惫感尤甚。 她这一觉便睡到了大晚上。 醒来时房内一片昏暗,只有月光穿过窗户透进来的朦朦月色。 若不是借着这月色依稀看见的房间布局,她差点以为自己还身在黔州的小山村。 四周静悄悄,一个人影都不见。 明婵从床上坐起来。 也不知是睡得太久了,还是昨晚洗澡受了凉,她这一起身,只觉浑身酸软,头还有些发沉。 其实她的身体底子算是很不错的,毕竟要是底子差,在明家也活不到成年。 去黔州之前,她都很少生病。 后来在黔州受过一次伤,伤了些根基,纵使她已经极力调养,终究还是恢复不到以前那么康健。 直到现在她都还有些畏寒。 明婵并未急着下地,而是靠坐在床头,为自己诊了会儿脉。 同样是幽暗的黑夜,黔州的小山村给人的感觉是安静平凡,而眼前的楚王府给人的感觉,却像一只看不见的巨兽,潜藏在这片黑暗中,随时都可能将她吞没。 明婵诊完脉呆坐了好一会儿,无声地叹了口气,强撑着起来。借着朦朦月色,她摸到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凉掉的茶水,润了润喉。 “碧荷,绿珠。” 明婵叫了两名丫鬟的名字,依旧没人应答。 窗外一片寂静。 这些下人大概是得了授意,故意刁难她这位跟着楚王回京的王妃,不想让她好过。 甚至,最好能够“合理”让出王妃之位。 明婵心中明了。 她起身走出房间,院子里果真一个值夜的下人都没有。 但凡她真是一名大户人家教养出来的女子,自尊自爱、知书达理,受到这样的欺辱和刁难,想必会很难过。 可惜,她不是。 她是明家谁都可以踩一脚的庶女,她的生母被明家主母骂作罪奴,她们是明家最卑微的存在,甚至连下人都不如。 从小,她的母亲就告诉她,不要为不值得人和事而难过,努力活下去。 而且她从未体验过被人伺候的生活,明家主母厌恶她,任她一个人自生自灭;而跟着沈时韫流放黔州,他们连生活都成问题,自然也没下人伺候。 从来都只有她伺候别人。 所以想借下人的怠慢来刁难她的人,这一招大概用错了。 借着月光,明婵循着白日走过的路前行,她除了早上启程前吃了点东西,已经一天没进食了,肚子里饥肠辘辘,她需要找点东西进食。 不然会头晕烦躁。 才走出院子不久,便依稀可见前方的小楼点着灯火。 几名丫鬟正坐在檐下的美人靠上磕瓜闲聊。 大概仗着离翠萝院隔着一段路,也没料想她会出现,丫鬟们谈论的声音不曾放低。 “不知今晚殿下将夜宿何处,我听闻娘娘给殿下安排的侍妾个个年轻貌美,出身虽比不上林家那样的簪缨世族,但都是些书香门第的小姐,比翠萝院那位强多了。” “翠萝院那位本来就是明家在殿下落难时假惺惺塞过来的,说着是替嫡女出嫁,实则上只怕连个通房丫鬟都不如。我估摸着殿下对她多有厌恶,不然她跟了殿下三年之久,怎会一个子嗣都没怀上?要知道,这三年殿下身边只有她一个女人,如今殿下回京,后院美眷如云,她更没机会得宠了。” “殿下身份尊贵,龙章凤姿,岂是她一介罪臣之女能染指?明家偷梁换柱,以庶充嫡,一度让殿下沦为笑谈,殿下厌恶她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让她怀上子嗣?” “也就她自己拿自己当王妃,简直恬不知耻!” “楚王殿下此番回京,必然深得皇上器重,今后风光更甚,怎么可能让一个庶出的女子为妃?我听闻淑妃娘娘已经为殿下择好真正的王妃了,正是林相的嫡长女。” “难怪淑妃娘娘要派沐姑娘打理王府,翠萝院那位既不是王妃,自然没权管后宅。她如此遭人嫌,竟还没一点自知之明。不知等殿下迎娶林家小姐那一日,她可会后悔回到京城?” “怎会后悔?我看她就是做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梦,死皮赖脸跟在殿下身边,怎会舍得离开?” “错了。”几名丫鬟聊得正欢,忽地一道冷清声音插入,震得几人不由得循声回头。 只见朦朦月光下,她们聊得正欢的女主人倚着一树海棠,神色自若地看着她们。 看清月下之人,几名丫鬟如遭雷击,手上的瓜子和瓜壳掉了一地。 月下之人瞧不出喜怒,只淡淡地看着她们,纠正道:“不是我想回来,是你们殿下非要我跟他一起回来。” 几名丫鬟脸上的神色相当精彩,有被逮现行的震惊惶恐,也有听到她说这话的鄙夷和不信。 这女人真的疯癫,什么殿下非要她回来,这种话她也杜撰得出来。 明婵并不在意她们信不信,继续道:“你们平时就是这样伺候主子的么?” 几名丫鬟面面相觑,摸不准明婵到底要做什么。 随即便又听明婵道:“我不知道你们以前怎么伺候别人的,但在我这里,你们这样的恶仆得罚。我不想动手,你们互扇耳光吧!” 几名丫鬟闻言一愣,却都没有动手,反倒交换起眼神来。 明婵没有靠山,而且深受淑妃娘娘厌恶,她们似乎没必要听她的命令行事。 更何况这里只有她们和明婵,没有别人,就算明婵告到沐姑娘面前,只要她们抵死不认,反咬明婵一口,也未必行不通。 至于殿下,有沐姑娘把守着,明家庶女不会那么容易见到殿下的。 想清楚后,几名丫鬟大胆起来。 “明小姐没睡醒,还是赶紧回去继续睡吧!”碧荷率先开口。 明婵微微挑眉,“本来我不想动手,但看来我的话没什么份量。” 说罢,缓步走上前。 “你要干嘛?!”绿珠立即警惕起来,碧荷和琼玉跟着后退。 “明小姐,我们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你不能仗着跟了殿下三年,就……就什么礼法都不顾,你回来第一天就惹事,会遭殿下和娘娘厌恶的……”碧荷也赶紧说道,脑子里却在思忖如果她们和明家庶女动手,会有什么后果。 如果是沐霜姑娘处置,只要不闹到殿下面前,应该不会受到惩罚。 可惜琼玉的胆子小些,慌道:“王妃,我们错了!以后我们再也不胡乱嚼舌根,你就大人有大量,饶我们这一次吧!” 明婵却没停止上前的脚步,“晚了,下次记得早点认错。” 她眼神一凛,赶在碧荷动手之前,一根银色长针精准地插入了碧荷的眉心穴。 “啊——” 一声凄厉惨叫划破王府寂静的夜空。 * 镜心湖畔的听雨轩。 沈时韫正在翻阅着户部送来的卷宗。 一身淡雅妆扮的女子端着一碟小食和清茶进来,轻轻放在书案上,“殿下勤勉刻苦,却也要爱惜身体呀!你劳途奔波半月之久,回来一刻也不肯停歇,纵使铜墙铁壁,也禁不住这般折腾。” 一股幽香伴着轻声细语袭来,萦绕在沈时韫周围。 沈时韫却只是撩起眼皮看了佳人一眼,“你便是母妃派来的沐霜?” 女人赶紧福了个礼,“沐霜见过殿下!淑妃娘娘怕殿下操劳过度,特派奴婢前来照顾殿下起居。” 沈时韫的视线重新回到卷宗上,“本王知道了,退下吧!还有,本王办公之时,不喜外人打扰,以后没有本王传唤,不可入内。” “奴婢领命!”沐霜往后退了两步,视线扫过房内凌乱的卷宗和书架,开口道:“奴婢之前曾在藏书阁做过女官,不知殿下可否让奴婢在这里为您整理书架?” 沈时韫回来得匆忙,府上的人手还没招揽齐全,听雨轩的书房还没整理出来。 他又看了眼眼前的女人,素雅淡然,不卑不亢,又善于抓住机会。 看上去确实像个聪明的。 他微微颔首,倒也不吝惜给她这个表现自我的机会,“你去角落整理,不要弄出声响。” 沐霜领命去了角落整理书籍,沈时韫继续翻阅手上的卷宗。 室内一片安静,落针可闻。 忽然,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一声怪叫,扰了这片安宁。 沈时韫不由得蹙了蹙眉。 那声音像是从后院方向传来的,隔着不近的距离,听得不是很真切。 但在这安静的夜晚,依旧显得异常突兀。 紧接着,沈时韫又听见了第二声、第三声……直到他无法将之视为幻听。 第006章看来有人丢了性命 第六章 沈时韫放下手上的卷宗,眉心紧蹙。 沐霜自然也听到了这声音,她暗中朝沈时韫打量了眼,赶在沈时韫开口前起身道:“殿下,我出去看看。” 沈时韫皱着眉,冷漠地嗯了声,算是应允。 沐霜走出听雨轩,叫上两名婆子前往声音传来的方向。 王府后院现在是她在管理,楚王殿下回来的第一个晚上就发生这样的事,是对她赤裸裸的挑衅。 沐霜沉下脸,此事定将严惩。 不然,以后她在这王府只怕站不住脚。 未走多远,便见一丫鬟惊慌失措地朝这边跑来。 这丫鬟她倒是认得,是翠萝院的琼玉,她亲自安排的人。 “站住!跑什么跑?”沐霜冷喝道。 琼玉见了沐霜,仿若见了救星,扑通跪了下去,“沐姑娘,救命!明小姐杀人了!” 沐霜眉峰微挑,心中反倒松了口气,甚至还有些……期待。 明家庶女果真没啥见识和脑子,回京第一天就如此迫不及待彰显存在感,闹出这么大动静,不就是仗着跟了殿下三年,想恃宠而骄么? 像明家庶女这样的人,沐霜可见得太多了。 但无一例外,她见过的这类人,下场都很凄凉。 沐霜恢复了她应有的得体从容:“说清楚点,明小姐缘何杀人?” 琼玉一路飞奔过来,嗓子眼都在冒烟,磕磕巴巴道:“奴婢也不知,奴婢与绿珠、碧荷正在当值,明小姐突然出现,将碧荷和绿珠刺倒在地。奴婢怕她会伤及更多的人,便趁着她不备,逃了出来,赶紧告知沐姑娘你。” 沐霜却是不怎么信。 这几名丫鬟品行不端,爱嚼舌根,且又生得懒惰善妒,欺软怕硬,个个都有前科。 是她故意挑选出来安排在翠萝院的。 明家庶女动手,肯定有缘由。 但那又怎样呢? “王妃”回京第一天就杀死了人,传出去便够让她凶名在外,再怎么努力也别想挣得贤名。 既然明家庶女想用这种方式来打她的脸,跟她抗争,那她也不妨送明家庶女一份大礼。 沐霜心下有了主意,对随行的两名婆子耳语了几句,那两名婆子随即领命离开。 琼玉哆哆嗦嗦跪在地上,半天没等来沐霜的表态,越发心慌。 隔了好一会儿,头顶才传来沐霜幽幽的声音:“抬起头来。” 琼玉只得抬头,对上居高临下的沐霜,仿佛看见了一张伪善的面具。 这一瞬,她被压得大气不敢出。 沐霜道:“我再问你一遍,明小姐为什么要杀你们?” 琼玉彻底失去说谎的勇气,只得如实回道:“明小姐听到碧荷和绿珠说……说殿下将要迎娶新王妃,还说……还说她死皮赖脸跟着殿下,所以明小姐恼羞成怒……” 沐霜讥讽地嗤了声,俯身到琼玉面前,“错!你们没有说过这些。” 琼玉愣住,似乎有一瞬空白。 接着又听沐霜道:“王妃只是不满淑妃娘娘为殿下安排了侍妾,她独占殿下,想引起殿下的注意。” “记住了吗?” 琼玉立即明白过来,赶紧低头回道:“奴婢记着了。王妃不满淑妃娘娘的安排,心生怨怼,回府便故意刁难沐姑娘要今年新摘的金丝燕窝和济善堂的千年参。听闻殿下有了新的侍妾,不会来翠萝院,王妃便借机发作,拿淑妃娘娘安排来伺候她的婢女们出气……” “嗯,很好,回去吧!我要先进去回禀殿下。”沐霜起身道。 楚王殿下信不信并不重要,会不会为这位“庶出王妃”出头,才是最重要的。 * 听雨轩内,身形清隽的男人正伏案工作,并未受刚才的小插曲影响。 沐霜恭敬上前道:“殿下,几名丫鬟与王妃起了些冲突,已被王妃处罚,殿下可要过去看看?” 沈时韫顿了下,甚至连头都没抬,只皱了皱眉,“既已处罚,便不用再来烦本王了。” 明婵这女人虽然愚钝木讷,但也并非全然不懂反抗。相反,她像一只兔子,看着温顺可欺,可被惹恼了,还是会暗戳戳咬人。 他见过她在困境中挣扎,也见过她双手沾满血腥……这种在阴暗腐蚀的环境中长大的女人,就像最顽强的野草,根本用不着任何人操心。 况且,也不值得他费时费神。 沈时韫继续翻看手上卷宗,俨然对这事没兴趣。 沐霜偷偷看了沈时韫一眼,心中了然,规矩地退到书架旁继续整理。 这样当然最好。 看来三年朝夕相伴,这位“庶出王妃”也并未在楚王殿下心中留下什么。 不过想来也是,纵使楚王殿下一时失意,他体内依旧流着皇家的血,依旧有着惊艳世人的才华和姿容,这样骄傲的人永远不可能喜欢上明婵那种卑微的罪奴之女。 带她回京,大概也是楚王殿下对明家庶女最后的体面。 * 长廊下,明婵坐在美人靠上闲适地嗑着瓜子。 如果地上没有躺着两名痛苦呻吟的丫鬟的话,这幅画面完全称得上岁月静好。 匆匆赶来的两名婆子看着这一幕,都不由得暗中交换了个眼神。 看来这位“庶出王妃”有点手段,但是太拙劣了点,像不入流的粗人。 “明小姐,丫鬟要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让你院子里的婆子处理了就是,何必自己出手,弄得全府上下都跟着半夜不得安宁?”赶来的王婆子说道。 明婵:“这位嬷嬷有所不知,我一天没吃东西了,饿得都没力气,并不想与人动手。实乃她们不听话,不肯接受惩罚,至于你说的婆子,我更是到现在都没见她们的踪影。” 王婆子面部表情抽了抽,没有力气还能把两个丫鬟弄得半死不活?! 不过沐姑娘派她们过来的任务并不是和这位“王妃”争论,曾婆子便道:“既然明小姐不喜欢沐姑娘安排的这两丫鬟,那我们便将她们带下去,沐姑娘审问后会给明小姐答复的。” 明婵无所谓道:“不必给我答复,直接告诉沐姑娘,给我百两银子,我自己去买。王府的下人心性太高,是我不配让你们伺候。” 王婆子和曾婆子面上都不好看,这明家庶女说话夹枪带棒。 “明小姐说的哪里话,我们可没给您气受,这两丫鬟我们带走了。” 至于让沐霜给钱这个话题,两婆子都很聪明地忽略了,匆匆带着地上的碧荷和绿珠离开。 琼玉忐忑不安地回来,刚走到梅园,便见沐姑娘身边的两名管事婆子正拽着东西拖行。 琼玉正想着上前打声招呼问问王妃那边的情况,不料下一瞬,王婆子拖行的“东西”发出了声音,“王嬷嬷,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我的腿被蹭得好疼,让我自己走吧!” 这声音甚是熟悉,正是跟她一起伺候王妃的绿珠。 琼玉愣了一瞬,脚步也停住了。 一种强烈的直觉涌上来,她不该再往前了。 她赶紧找了一丛茂密的灌木躲了起来。 绿珠挣扎着要起身,王婆子和曾婆子暗中交换了个眼神,“我好心将你从明小姐手下救走,还给你长脚,你这死丫头还不知足。我走路都没叫腿疼,你疼什么?我给你治治,保证很快就不疼了。” 说罢,王婆子摸出一张绢帕,捂在了绿珠嘴上。 绿珠瞪大眼,眼底尽是恐惧,死命挣扎起来。 可惜她才被明婵刺过几大死穴,还没恢复过来,再加上王婆子本就膀大腰粗,绿珠在她手下简直就跟砧板上的鱼一样,没过多久就彻底没了动静。 一旁的碧荷挣扎着想逃,被曾婆子一把按在地上,掐着脖子,连呼救的声音都没能发出。 琼玉躲在灌木丛中,死命捂着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两名婆子将碧荷与绿珠捂死后,继续拖拽着她们的尸体离开。 目睹了这一切的琼玉,却是吓得半天都不敢出来。 * 夜已深。 长廊下,明婵独自倚着美人靠,悠哉悠哉地嗑着那几名丫鬟没嗑完的瓜子。 她似乎很享受这一刻的安宁。 一道失魂落魄的人影躲在拱门处,暗中观察着长廊下的人,像是在等待对方的离开。 “你还要在那里躲多久?是想我请你出来吗?” 清越的声音打破寂静,让琼玉像被兜了一盆冷水。 之前明家庶女对碧荷和绿珠使出的手段,琼玉已经见识过了,她赶紧走向长廊上坐着的人。 在离明婵八九步远的地方,她便不敢再上前了,只哆嗦道:“王……王妃有何吩……吩咐?” 明婵轻声笑了下,“怎么突然改口叫王妃了?” 琼玉被她这声轻笑弄得头皮发麻,总觉得这位明小姐让她捉摸不透。 “唉,其实我还是更喜欢听你叫‘明小姐’。”明婵又说,“真心的喜欢。” 琼玉双腿一软,跪了下去,带着哭腔道:“王妃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求王妃饶过奴婢吧!” “我又没说要你的命,瞧你吓得。”明婵道,她的语气甚至称得上纯真。 琼玉这才好似看到一丝希望。 她是沐姑娘安排到翠萝院的,刚才沐姑娘也让她继续回到翠萝院,如果自己不回到这里,又能去哪里? “只要王妃不要奴婢的命,奴婢以后一定尽心侍奉您!”她胆子本来就小,又刚目睹碧荷绿珠被杀,现在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只留下求生的本能。 明婵好奇地看她一眼,“你刚才不是被吓得跑了吗?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变得这么忠心了?” 琼玉绞尽脑汁道:“奴婢想通了,奴婢错了,奴婢不该受人怂恿,说了那样的浑话,奴婢再也不敢了……” “你受谁怂恿?”明婵问。 “碧、碧荷和……和绿珠。” 明婵道:“这已经是你第二次认错了,也可能很快会第二次背叛,你这人反复无常,你的懊悔哄哄鬼就算了,别拿来哄我,我不会上第二次当。” “我、我、我……”琼玉还想辩解,却又无从辩解。 明婵自顾自说:“我猜你这一趟肯定遇上了比我更可怕的。” 琼玉一惊,脑子一片空白。 明婵继续道:“你一直求饶命,看来是目睹了有人丢了命。让我想想,丢了性命的倒霉鬼肯定是怂恿你的碧荷和绿珠。” 琼玉这一刻觉得自己错得离谱,她太小瞧这位跟着楚王回京的王妃了。 “不出两日,我处死丫鬟的消息肯定会传遍京城,到时候肯定会很多人来找你求证,甚至说不准殿下也会亲自问你。” 琼玉浑身发冷,从未有过的恐慌吞没了她,让她把头磕得砰砰响,语无伦次:“王妃饶命,奴婢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奴婢不知道……” 明婵摇摇头,并不认可,“你都去找过沐姑娘了,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呢?你是想欺骗殿下吗?” 第007章明婵这女人,真会给他找麻烦 第七章 “奴婢不敢!”琼玉整个人都要崩溃了,“人不是我杀的,我没杀人。” “人当然不是你杀的,是我杀的。” “也不是王妃杀的!”琼玉哭着说。 “那是谁杀的呢?”明婵问。 “是……是王嬷嬷和曾嬷嬷。” “无缘无故的,这两位嬷嬷为什么要杀人?” 琼玉:“我不知……” “真不知?”明婵道,“我最讨厌谎言。” 琼玉磕磕巴巴道:“我真不知,我、我只、只知道沐姑娘对她们说了几句悄悄话,但是我没有听到,我不知道为什么……” “哦,原来是沐姑娘想她们死。”明婵一脸恍悟,“那沐姑娘对你说了什么?” 琼玉正要含糊过去,明婵又强调了句:“不要对我说谎言。” 她的表情眼神都十分平静,就像随口唠嗑今晚的月景。 可琼玉却时时刻刻都觉得这位王妃随时会用银针刺她死穴。 琼玉只好老老实实将沐霜的交代说了一遍。 明婵同情道:“真是为难你了,难怪你不肯对我说实话。” 琼玉:…… “要是殿下审问你,你现在可知该怎么回答了?”明婵最后又回到这个死亡问题。 琼玉已经彻底崩溃,“王妃没杀人,人不是王妃杀的,绿珠和碧荷羞辱王妃,死有余辜,她们……她们……是、是……王嬷嬷和曾嬷嬷杀的!” 她哆嗦着身体,泣涕横流,恐惧已经压垮了她。 看着好不可怜。 明婵道:“王嬷嬷和曾嬷嬷听命于沐姑娘,她们都是淑妃娘娘亲自指派的人,你这不等同于淑妃娘娘要取我的命吗?你这样回答,命不久矣。” 琼玉现在已经崩溃到放弃挣扎,横竖都活不下去了。 万念俱灰之际,又听明婵道:“看在你终于听话的份上,我就帮你一次。要是殿下问起,你不用说实话,你照沐姑娘的叮嘱说给殿下听就行。” 琼玉抬起茫然的脸,完全失去了思考力和判断力。 “王、王妃,你、你不是不喜欢谎言吗?” 她不敢相信明婵的话,总觉得这里面有阴谋诡谲。 明婵一针见血道:“可真话也未必有人信。” “况且,”她顿了下,“我只是不喜欢你对我说谎,你要骗别人,我不会多管闲事。” 琼玉:……这王妃好癫! 怕不是个疯子。 但若王妃要是真的背下这口锅,肯定会被殿下厌弃的,淑妃娘娘肯定也会处罚她。 这疯子王妃图个什么?! 明婵却不管她怎么想,“记住了?” 琼玉能怎样?她只能呆呆地点了点头。 “记住了就把眼泪鼻涕擦干,去给我弄点宵夜来,我饿了。”明婵吩咐道。 琼玉如蒙大赦,飞一般跑了。 * 翌日。 沈时韫上完早朝,被延平帝叫去勤政殿议政。 朝中局势比三年前更加复杂,天灾频频,国库空虚,还有不少人趁机发国难财,朝中谢太师一党把持朝政,掣肘皇权,几乎快要沦为一言堂。 近日青州又有流寇造反,依延平帝之意,原想大力剿匪,但以谢太师为首的文官却以乱贼皆是走投无路的百姓为由,欲以安抚为主。 一个早朝就围着这些事吵了半天。 延平帝让沈时韫调查户部账目,表面是调查前户部尚书贪腐留下的烂摊子,实则是要摸清这趟浑水里的鱼。若不能将这些鱼一网打尽,皇权只会越来越弱。 沈时韫将自己昨晚熬夜看的卷宗一一汇报,延平帝却似乎不是很喜欢听,“这些朕已知晓,你尽快查出这些银子的去向,朕还等着这些银子平乱。” “儿臣遵旨!” “父皇!” 沈时韫正准备领命离开,一道清朗的少年音从殿外传来。 “哟,三哥也在呀!”伴着这道声音,一十五六岁的锦衣少年走了进来,将沈时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听说黔州是个穷山恶水、鸟不拉屎的地方,我还以为三哥肯定吃了很多苦,没想到一点都没变瘦嘛,还是以前那个风华绝代的三哥,看着应该过得很滋润。” 沈时韫微蹙起眉,没予理会。 倒是延平帝板着脸斥责道:“休得胡闹!” 少年不服气,“父皇,我哪里胡闹了?我说的句句属实,三哥自由自在了三年,身边还有佳人陪伴,本来就不像吃了苦。我还听说嫂嫂对三哥的感情可深了,得知三哥回来就宠新纳的侍妾,气得处死了两个丫鬟。” 沈时韫仿若未闻。 延平帝道:“你听谁说的?” “今儿京城都在议论这事,随便去哪个茶肆都能听到。”少年道。 延平帝这才看向沈时韫:“老三你说说怎么回事?” “无稽之谈罢了!儿臣昨晚在书房翻阅卷宗,直至三更天才入睡,如何宠得了人?望父皇明察。”沈时韫拱手一礼,坦坦荡荡。 延平帝颔首,“朕知晓你是个稳重自持的,并不贪恋声色犬马,但这后宅之事,也需得妥善处理,别闹得满城皆知。” 后宅中主子处理奴仆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不过闹成这个样子,丢的就是皇家颜面。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下去罢。” 沈时韫退出勤政殿。 殿内隐约传来少年和天子的争论—— “父皇,我不成亲。” “胡闹!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岂容你儿戏?” “我又不喜欢那林小姐,就算要娶,我也得娶自己喜欢的!” 原来皇上也想让老七娶林相之女为妃。 若有林家作保,老七无论以后登不登帝位,都没人敢动他。 到底是老来得子,皇上对老七还是有很多不同。 世人皆以为圣上最偏爱他这位老三,即使他被流放黔州,依旧还有被召回京师,委以重任的一日,实际上真如此吗? 沈时韫无声冷笑。 天家无情,他早已不奢求这些虚无缥缈的感情。 只是踏在皇宫这条空寂漫长的路上,还是令人莫名感到有些疲惫。 可能是昨晚熬得太晚。 也可能是太久没有接触这些乱糟糟的事了,比起黔州无聊透顶的日子来说,确实累许多。 走出皇宫,近卫谢长辉已驾车在宫门候着,“殿下,接下来去何处?” 沈时韫声音微冷:“回府。” 原以为昨晚之事不值一提,没想到竟闹得满城皆知。 明婵这女人,可真会给他找麻烦。 第008章沐姑娘是来问罪吗? 第八章 楚王府死了两名丫鬟,闹得沸沸扬扬。 沐霜作为王府后宅的管事,也忙活了大半日。 最终的一切指向都朝着翠萝院的明婵。 沐霜带着一群婆子丫鬟来到翠萝院,眉心紧蹙,“明小姐,丫鬟伺候得不好,自有家法处理,你不该这样直接将她们处死。旁人知晓了,当如何看待我们楚王府?” “沐姑娘这是在问罪我吗?” 明婵原是打算出府购置些东西,不料一大早就被这群人缠住了,她出府的计划也随之搁浅。 “沐霜不敢,只是淑妃娘娘和殿下将王府后院交给沐霜,沐霜自当尽心尽责,才能不辜负淑妃娘娘和殿下的信任。” “沐姑娘果然不卑不亢,一脸正气,难怪会得淑妃娘娘赏识。”明婵打量着她,听不出是称赞还是讥讽,“可惜人不是我杀的,我只是用银针教训了她们一下,不会取她们性命。” “明小姐这话当真有意思,那两丫鬟昨晚可只见过你,也只被你教训过,你说不是你杀的,难不成还是她们自己死的不成?” 明婵看向说话之人,微微挑眉,这可巧了,说话的正是昨晚的两名婆子之一的王婆子。 “王嬷嬷,难道你不是人吗?”明婵问。 王婆子当下就恼了,“明小姐是什么意思?老身寻思没得罪你吧?你竟如此羞辱老身!” 明婵依旧面不改色,不慌不忙道:“王嬷嬷何以动怒?我只是就事论事,你这么快就忘了,昨晚你和曾嬷嬷还来过,碧荷和绿珠不就是被你们带走的?” “明小姐,老身与王嬷嬷奉命前来打探过情况不假,可我们没带走任何一人。更何况,我们带走碧荷、绿珠作甚?”曾嬷嬷抢着说。 明婵懂了,“看来两位嬷嬷年事已高,不仅忘性大,还脑子都不清醒了。” 曾婆子和王婆子气得脸红脖子粗,沐霜见识过明婵的没脸没皮、毫无自知之明,但没想到竟会这么难缠。 好在殿下不在此处,她今天带过来的大都是信得过的人。 沐霜板正了脸,严词道:“明小姐,淑妃娘娘一片好意,怕你生活不惯,特地打发碧荷、绿珠前来伺候你起居,纵使她们伺候不周,也不当被如此作践性命。打狗也要看主人,明小姐这般……让我如何跟淑妃娘娘交代?” 明婵却道:“淑妃娘娘和沐姑娘特地安排以下犯上、伺候不周的丫鬟来照顾我,这样的好意,我承受不起。” “你……”沐霜满面羞红,痛心疾首,“明小姐,你怎能这样恶意揣度淑妃娘娘,这话若是淑妃娘娘听了,该多寒心!纵然你跟了殿下三年,也不该这样编排娘娘,对娘娘不敬啊!” 她羞愤、失望,却又隐忍着委屈的泪,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共情。 一众下人们无不摇头,这位庶出的王妃果然上不了台面,不识好歹、心狠手辣,真是白瞎了淑妃娘娘和沐姑娘的一片好心。 当然,这也可能是这位王妃故意找茬,抗议淑妃娘娘安排沐姑娘代管王府,只是这手段太下作了点。 这样上不得台面的王妃,更衬得沐姑娘的大度得体。 王婆子忿然警告道:“明小姐,别以为仗着跟了殿下三年,你就是殿下最亲近的人,没人能动得了你。在你之上,还有天子,还有辛苦生养殿下的娘娘,你今日如此编排娘娘,便是对娘娘的大不敬,就算殿下来了,也未必会站在你这边。” “明小姐,这里是京城,是王府,可不是你任性妄为之地。楚王殿下孝悌仁义,岂容你如此羞辱淑妃娘娘?”曾婆子也跟着加入指责的队伍。 明婵浑不在意众人的看法和威胁,“既如此,那你们把我绑去宫中认罪吧!” 她将两只手腕往前一递,一副乖乖受罚的姿态。 可她现在到底还是明面上的楚王妃,众人虽对她深恶痛绝,恨不能让她就地伏诛,却也没一人真敢上前动她。 沐霜这一招像是打在了棉花上,偏偏她又不敢真拿明婵怎样。 恰在这时,一道高大的人影出现在了翠萝院门口。 沐霜视线快速掠过,并未在门口那道人影身上停留。 她收敛了身上的傲气与锐气,万般伤心道:“王妃,自你回府起,沐霜自认没怠慢过你,你为何要这样咄咄逼人?你若觉得沐霜哪里做得不对,大可以光明正大地指出,甚至你误会我、骂我,沐霜都绝无怨言,可你不该这样曲解淑妃娘娘的苦心呀!” 明婵出不了王府,如今又不需要做活,便也耐着性子和她们玩下去。 “沐姑娘这样坦诚的话,那我就直说了。你答应我的事情,可没一件办成的,我昨天甚至连晚膳都没有,不知道在沐姑娘的标准里,这算不算怠慢。”明婵一副率真的口吻。 沐霜轻咬红唇,委屈却又隐忍。 一旁的下人们看不下去了,纷纷为她辩驳道:“明小姐,你昨儿回来便睡到半夜,自己错过了晚膳时间,如何有脸指责沐姑娘?” “就是!沐姑娘忙着伺候殿下,哪有时间专门围着你转?” “明小姐当真给脸不要脸!沐姑娘,你何必给这种人脸面?她只会得寸进尺,觉得你好欺负!” 众人义愤填膺,纷纷为沐霜鸣不平。 沐霜却自责道:“你们都别说了,此事确实错在我。是我没能安排好,让王妃在醒来之际没有及时吃到晚膳,使得王妃饿了肚子,碧荷和绿珠两人也因此而丧命。” “沐姑娘,你哪里有错,分明是她……”曾婆子话说到一半,触及到沐霜的眼神,突然意识到不对,忙改口说:“王妃心中有怨,自是可以好好处罚底下的丫鬟出气,可也不该因此便迁怒到淑妃娘娘头上,将淑妃娘娘一片好心当作驴肝肺。更不该为这样的小事闹到不可开交,让旁人看尽我们楚王府的笑话,王妃多少该为殿下着想啊!” 明婵看着她们“情真意切”的表演,视线移向了门口站着的人…… 第009章我想自证清白 第九章 沈时韫长身玉立,神色冷沉,周身都是冷凛的气场。 沐霜和一众下人齐齐恭敬作礼。 沈时韫抬步走进院子,视线扫视一圈,最后落在明婵身上。 明婵垂下眼帘,迎着这道冰冷的目光乖顺地走了过去,“殿下,你怎么来了?” “本王若不来,这王府只怕要翻天了。”沈时韫冷声道。 明婵一时默然,只低眉顺眼地垂着头,一副聆听教诲的乖顺模样。 沈时韫负手而立,目光泠泠地盯着站在眼前的女人,嘈杂的院子转眼变得落针可闻。 气氛静默几息后,沐霜上前跪地请罪道:“沐霜无能,有负娘娘和殿下的嘱托,请殿下责罚!” 沈时韫却没有看她,只冷然盯着明婵,“你如今已贵为王妃,不自持身份,却跟一群下人计较什么?” 他的声音依旧冷清从容,听上去并未带着多少怒意,可这样的楚王殿下,骨子里的不屑和高傲已尽然彰显。 仿佛这些腌臜事根本入不了他的眼,也不值得浪费他的时间。 如果不是今日被在圣上面前被沈星野提及,他不会来过问。 明婵微微抬头看他,弱弱反驳:“不是我要跟她们计较,是她们一大早就来找我麻烦,你之前说过要我硬气点,不能由着别人欺负,我才……” 沈时韫快要被气笑了,“你的意思,还是本王的错了?” “明婵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沈时韫冷笑一声。 明婵又低下头去,似乎不敢再跟他对峙了。 沈时韫看着她这副不懂变通的笨拙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他确实告诉过她做人要志气点,不要总像只软柿子那样任人拿捏。那时他们还在黔州,他看她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夹着尾巴做人,看她吃了亏也不懂反击,她仿佛生来就像最贱的路边草,谁都可以踩踏一脚。 唯一的一次反击,大概便是前年一个风雪夜,她为他杀了两名夜袭的刺客。 后来,他便告诉她被欺负时要懂得反抗。 女人确实很听他的教导,此后她也会在某些时候反击回去。 只是她的手段通常直接粗暴,面对黔州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乡下村妇市井地痞勉强管用,对付京城这些在后宅摸爬滚打看人下菜的人精来说,就显得很不够用了。 沈时韫淡淡道:“那你就给本王说说是怎么回事吧!” 他这话是对明婵说的,可沐霜听了却是心头一紧,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她似乎低估了明家庶女在楚王殿下心中的份量。 明婵这才道:“她们非要说碧荷、绿珠两名丫鬟是我杀的,要来问我得罪。我已经给她们解释过了,我只是处罚过这两人,并未对她们下杀手,可她们不信。” 沐霜咬了咬唇,“殿下,奴婢奉淑妃娘娘之命前来管理王府,自是当将府上发生的事情调查清楚汇报淑妃娘娘。奴婢只是调查情况,怎敢问罪王妃?还请殿下明察。” 曾婆子也立即附和:“殿下,沐姑娘这些日子起早贪黑,为王府呕尽心血,府上发生如此之事,沐姑娘前来调查并无不妥。况且……”曾婆子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言表。 不过沈时韫并未吱声,没有追问,也没有阻止她说下去。 曾婆子唱了会儿独角戏,只好尴尬说下去:“而且一切证据都指向王妃,沐姑娘才不得已过来询问。” “殿下,本来丫鬟们伺候不周,王妃生气责罚打骂皆是应当的,就算王妃一时失手,将她们处死,也只能算她们没能做好分内之事,落了个自作自受。可王妃实在不该迁怒到沐姑娘和淑妃娘娘头上,反说是淑妃娘娘……害死的,这、这实在……”王婆子说不下了。 丫鬟婆子们跪了一院子,都在等着楚王殿下的判决。 相较于沐霜和王、曾两名婆子满含感情的表演,明婵就显得淡定多了,似乎浑不在意她们在殿下面前如何诉说。 沈时韫看向明婵,“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明婵跟这群人浪费了不少口舌,都快要说得口干舌燥了,便轻轻摇了摇头,“我想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再说也只有那些话,反正无论说多少遍,不信的人永远不会信。” 沈时韫冷哼了声,似是不满,“那你觉得本王该如何处置?” “这不该是殿下该想的吗?”明婵刚说出口,便见沈时韫脸色沉了几分,她忙解释道:“殿下足智多谋,心细如发,妾身不敢妄自揣度。但我相信殿下心中早有论断,无论殿下如何处置,妾身都心服。” 暗中紧了紧拳头。 楚王殿下重情,对跟了他三年的明家庶女多一点宽容没什么,是自己过于心急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沐霜眼神暗了暗。 不过没关系,如今人证皆在,楚王妃处死丫鬟之事已传出,想来楚王妃善妒不慈的名头,明家庶女是坐实了。 而且……楚王殿下心思深沉,还没下结论如何处置,谁也不知他心中怎么想。 沈时韫的确并未被明婵这番赞美收买,他冷冷哼了声,这才看向沐霜,“你们认定王妃杀人的证据是什么?” “回殿下,昨晚府上的惨叫便是王妃处罚两位丫鬟,这本不是什么大事,王嬷嬷和曾嬷嬷前去查看了一番。王妃不喜她们插手,在确定王妃无碍后,两位嬷嬷便回来了。不想今日一大早,碧荷、绿珠的尸体便在翠萝院附近被发现,奴婢调查之时问过昨晚前来报信的琼玉,她指出碧荷、绿珠之死是王妃所为。我本也不肯相信,所以前来找王妃了解情况,没料却被王妃误解,闹成这样,是沐霜之过,沐霜愿接受一切处罚。” 沐霜回道。 沈时韫:“证人在何处?带上来。” 随即,躲在角落里的琼玉被推了出来。 琼玉哆哆嗦嗦来到楚王面前,扑通跪了下去。 然而,她就这么跪在那里,半天支吾不出一句话来。 王婆子催促道:“殿下在这里问话,还不快如实回禀!” 琼玉的视线却忍不住朝明婵瞟过去,明婵却只是神色如常地看着她。 琼玉都快哭了,“王、王王妃……” 然后便没了下句。 沈时韫蹙着眉,显然没多少耐性在这里耗。 沐霜和曾、王两婆子也察觉出了一些异常,气氛再度紧张起来。 “你在殿下面前这样看着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胁迫你,我昨晚不是还告诉过你吗,该怎么说,就怎么说,说错了可是要丢性命的。”明婵道。 琼玉赶紧伏在地上,“是……是碧荷和绿珠说王妃失宠了,殿下要……要另娶她人,王妃便……便处罚了她们,然后……然后她们便死……死了。” 说完,琼玉将头埋得更低,甚至恨不能深埋土里面,整个人也抖得跟筛糠一样。 曾、王两婆子暗中松了口气,还好琼玉这胆小鬼没临阵倒戈。 不过想来也是她们多虑了,明家庶女明面上是王妃,实际上在这楚王府是什么身份地位,大家有目共睹。而沐姑娘身后代表的可是淑妃娘娘,且不论明家庶女在殿下面前得不得宠,就算她一时再得宠,能越得过淑妃娘娘吗? 淑妃娘娘才是楚王殿下身边永远不可能失势的人。 该站在哪一边,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王婆子暗中看向沈时韫,却见沈时韫只是沉着脸,迟迟未开口。 她想了想,说道:“殿下,琼玉是王妃身边的丫鬟,也是昨晚的见证人,她总不能平白诬陷一名主子,沐姑娘得知后才着手调查翠萝院的。” 沈时韫脸上倒并无浮现出过多的情绪,他只是莫测地看着明婵,“你这下又有什么解释?” 明婵道:“没有,我要说的都已经说了。” 沈时韫似乎对这个答案甚是不满,“身为王府主子,却连几个下人的管束不了,闹得鸡飞狗跳,颜面扫地。” “臣妾知错了。”明婵低下头去。 “你知什么错?” “臣妾让殿下丢脸了。”明婵低眉顺眼地说。 沈时韫冷哼一声,“既已知错,那接下来便罚你半年月俸,好好待在府上,禁足半月。” “这……”明婵抬头,面色震惊。 沈时韫看她这模样,便知她不是真心认错,刚才还说什么无论怎样的处罚都无怨言。 “怎么?不服?”沈时韫眉峰微抬。 明婵一脸难色,“殿下,妾身想自证清白。” 沈时韫灼灼盯着她的脸,仿佛要从她脸上盯出个洞来。 明婵硬着头皮道:“听说大理寺的大人个个都是办案高手,要不我们直接报官吧!” 她也没想到楚王殿下如此狠心,竟要罚她半年俸禄,还要禁足半月啊! 第010章本王身边会有你一席之地 第十章 明婵此言一出,王婆子差点眼前一黑,曾婆子也是咯噔了下。 沐霜看上去倒冷静很多,“王妃此言虽是不差,可大理寺是处理重犯之地,这种小事便不必闹到外面去了吧!” 明婵道:“沐姑娘,碧荷、绿珠可是淑妃娘娘特地派来的丫鬟,如今在我手上折了性命,怎能算小事呢?之前你不是还说不好给淑妃娘娘交代吗?若是此案能够水落石出,不正是一件好事?” 沈时韫冷眼旁观,未置可否。 沐霜又道:“殿下,如今你刚回京城,有诸多双眼睛盯着,实在不宜节外生枝。淑妃娘娘派人前来照料王妃本是一片心意,这两丫鬟既然不得王妃喜欢,也是她们命薄,淑妃娘娘定然也不想把这种小事闹大,到时候受影响的可是淑妃娘娘和王府的声誉。” “若是能寻得真正的凶手,将之绳之以法,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我相信更多的人会觉得我们王府公平公正,绝不包庇任何一个歹徒。”明婵不解道。 “王妃,现在的一切罪证都指向你,要是闹到大理寺去,一切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简单了。”曾婆子道。 “我一个证据确凿的嫌疑人都不怕,你又怕什么?难不成曾嬷嬷心虚了?”明婵问。 “王妃休得血口喷人!” “诶,我只是随便说说,曾嬷嬷何必如此较真?” 明婵一副被她吓着的模样,赶紧后退了一步,曾婆子恨得差点咬碎了牙。 沈时韫却从始至终在一旁抱手旁观。 他这般置身事外、不肯表态的态度,也让沐霜等人心中很没底。 不过此事牵涉到淑妃娘娘,又跟王府的声誉息息相关,若真闹去大理寺,淑妃娘娘定然会出面干涉。 只是淑妃娘娘也才刚从冷宫中出来,这么小一件事就需要她出手处理,淑妃娘娘定会生气,也会层层追责。 沐霜对不能让这件事闹到大理寺去。 可是现在明婵庶女死缠着不放,楚王殿下的态度又不明,沐霜只好忍下这一时之气,“王妃,之前确实是我考虑不周,让王妃对我有所误会。都说家丑不外传,如今碧荷、绿珠两名丫鬟已死,此事就此揭过吧!淑妃娘娘那里我自会去解释清楚,还请王妃大人有大量,不要再与两位老嬷嬷一般见识。” 不愧是淑妃娘娘身边的心腹,这位沐姑娘连道歉的话都说得如此硬气。 明婵朝沈时韫看了一眼,知道自己不能再追究下去了,便道:“我也不喜欢与人争执,是你们一直要指认我的罪。既然你们现在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那我也原谅你们,你们都给我磕个头,说声对不起,这场误会就算一笔勾销。” “你……”王婆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过很快她也意识到眼前这位明家庶女不再是昔日那位明家不得宠的庶女,也是名义上的楚王妃。 堂堂楚王妃提一个这样的要求完全不过分,甚至可以算得上仁慈。 王婆子赶紧低下头去,不敢再吭一声。 楚王殿下似乎对这样的后院纷争完全没有兴趣,只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切。 明婵道:“王嬷嬷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老身不敢。”王婆子道。 王、曾两婆子咬碎牙往肚子里咽,恭恭敬敬给明婵磕了个头。 沐霜却并未对明婵磕头,只是对沈时韫请罪道:“王府发生这样的事,是我御下不严,有负娘娘和殿下的嘱托,请殿下降罪。” 沈时韫这才面无表情道:“此事确实有你疏忽,念在你是初犯,本王暂且不追究。” “谢殿下。” “退下吧!” 沐霜正要离去,明婵忽然开了口:“不知我要的东西,沐姑娘什么时候能给?” 沐霜脚步一顿,没想到明婵竟然得寸进尺地开口。 “王妃可能要等上两天,今年的金丝燕窝和济善堂的千年参都非凡品,一时要凑齐五斤有点困难。而且……”沐霜犹犹豫豫道,“王府近日开销有些大,接下来还要为殿下办洗尘宴,不知剩余的库银是否够买那么多千年参和金丝燕窝。” 沈时韫看了眼两人。 明婵脸上神色如常,“如果实在没有的话,那便算了,但我的早膳总该有吧?” 沐霜一脸讶异,“王妃还没用早膳吗?是我之过,我这就去安排。” 沐霜带着一众下人离去,院子里只剩沈时韫和明婵。 明婵又恢复了她原本的木讷,既没邀请沈时韫入内喝茶,也没给沈时韫看座,就这么像跟木头一样杵在原地。 仿佛刚才那个牙尖嘴利的根本不是她。 沈时韫也很好奇,明婵这女人有时看着也不笨,可对着他的大部分时候,却跟一块木头没什么两样。 无趣又木讷,根本不懂讨人欢心。 沈时韫板着冷俊的脸,语气不掩嘲讽:“不是说无论本王做出何种处罚,你都无怨言接受,怎么本王下了令,你却还要把大理寺搬出来当靠山,是觉得打本王的脸很爽?” “妾身不敢!妾身从来没想过要打殿下的脸!”明婵赶紧澄清,“是妾身没钱了,要是再罚半年月俸,妾身只怕……连一个铜板的拿不出来。” 沈时韫轻嗤一声,这倒是很符合她贪小便宜的性子。 “堂堂楚王妃,却稀罕几个月俸,传出去也不嫌丢人现眼。本王是短了你吃,还是短了你穿,让你两只眼睛都钻进钱眼里了。”沈时韫讥讽道。 “本来就是嘛!”明婵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沈时韫问。 明婵:“没……没什么。” 沈时韫倒是想起了,这三年她跟着自己确实过着缺衣少食的日子,而今恢复封号重回京师,这日子才好转过来。看她如此计较得失,沈时韫简直越想越气。 沈时韫不由得想起沐霜刚才的话,问道:“你要金丝燕窝和千年参做什么?” 明婵:“我最近身体不太利索,想补一补。” “只是这样?” 明婵反问:“这种东西除了拿来当补药,还能做别的什么吗?” 沈时韫知道她心中的小九九,也不戳穿,只说:“五斤金丝燕窝和千年参价值多少,你心中没点数?” “我以为府上不缺这些东西。”明婵天真道。 沈时韫清淡一笑,语气从容:“是不缺,但得按身份来拿。”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明婵的身份还不配。 “哦,我明白了。” 明婵低下头,长睫掩去了眼底的情绪。 沈时韫这才从她的乖顺中找到一些愉悦,“你现在是楚王府的王妃,时刻注意得注意你的身份,别再像个市井妇人般贪婪愚蠢。今日之事,本王给足了你面子,但本王不想再见第二次,否则别怪本王无情。” “哦。”明婵淡淡应了声,“其实我真没杀她们,她们说你要娶林家千金为正妃,我这个王妃不该存在,早晚得死。这些话我正好听见了,便让她们自己打耳光,她们非但不愿意,还倒打我一耙,我才用银针扎她们。” 明婵解释。 沈时韫无波无澜,只淡声道:“下人不听话,自有规矩来管教,你作为主子跟她们动手,成何体统?” 明婵没应声,看着自己脚尖小声问:“殿下,她们说的是真的吗?” 沈时韫:“什么真的?” “娶林家小姐为妃。”明婵低着头说。 沈时韫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他知道女人一定很忐忑伤心。 阳光洒在她头顶,有几缕柔顺的青丝随风轻舞。 沈时韫心口被搅动,柔软了几分,他虽另有谋算,嘴上还是宽慰道:“只要你安分守己,别给本王惹些争议和事端,本王身边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只是一席之地,并非正妃之位。 明婵这才抬头看他,一脸期待与真诚:“殿下,要是你真要另娶正妃,我可以自请下堂,但是你能不能在休我的时候多给我一点钱?” 第011章再大的恩宠都是有时限的 第十一章 沈时韫看着她微微扬起的小脸,忍不住笑了。 明婵这女人,真是三句话不离钱。 “你觉得本王该答应你?”沈时韫问。 明婵像是在揣度他这话的意思,漆黑透亮的眼珠转了一下,有点点失落,“要是殿下舍不得,那就当妾身没说。” 可惜重点是舍不得吗? 沈时韫几乎要觉得自己的气度越来越大,“你就这么缺钱?” “上京之后没有药材卖,我手上确实没钱了。”明婵老老实实说。 “本王会着人给你送些来,但也请你记住自己身份,不要搞得跟个没见识的乡下村姑一样,楚王府的女主人不能这般上不得台面。”沈时韫道。 这话已经说得相当直白,且不留情面。 明婵却跟没事一样,不见一丝羞恼,她仿佛天生没有自尊心。 甚至还有种抑制不住的喜悦要呼之欲出,因为他答应要给她钱。 沈时韫从未见过她这样的女子,肤浅、贪财,没心没肺,毫无自尊。仿佛只要给她足够的钱,她什么事都可以为你做,即使羞辱她、践踏她。 “多谢殿下教导,妾身知晓了。”她答得很干脆,可听着却透着点敷衍。 沈时韫看她这偷着乐的模样,忽地觉得有点糟心,他不该就这样用钱满足她,让她一点记性都不长。 “本王需要的,是一个能配得上本王的妃子。这里比不得黔州,请你谨记你的身份。”沈时韫又警告道。 “哦,好的。”明婵垂首恭听。 明媚的阳光照在她乖顺的脸上,倒有了几分明媚动人。 沈时韫看着她的脸,莫名竟觉得这女人似乎突然变得漂亮了些。 他记得这女人肤色蜡黄、满脸麻子,还常常蓬头垢面,比黔州乡野的村姑还像村姑,完全没有一点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气质,甚至连小户人家的丫鬟都未必比得过。 可现在站在他眼前的女人,却像脱胎换骨般,肌肤有了些莹润的光泽,脸上的雀斑似乎也淡了不少,甚至连眉眼都像舒展开了,渐渐还原出这张脸该有的倾城美貌。 就连那些淡化的雀斑,也有了别样的风情。 “殿下,你……你还有要告诫的吗?” 明婵的声音忽然将沈时韫的思绪拉回。 刚才的惊艳仿佛只是他一时的错觉。 沈时韫恍了一瞬。 明婵指指院门口,笑得谄媚:“我的早膳到了,殿下可要一起用膳?” “不用!”沈时韫一口拒绝。 明婵道:“那妾身就不打扰殿下办公,恭送殿下!” 沈时韫:…… 他有说过要离开么? 明婵转身去看下人们送过来的早餐,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块糕点就开吃。 沈时韫看着女人迫不及待的饿死鬼模样,暗中收紧了手。 他真是魔怔了,才会觉得明婵这女人有倾城之姿! 沈时韫转身,拂袖离开。 待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明婵这才放下了手上的糕点,细细品尝起她喜欢的肉粥。 * 下午,沐霜亲自送了一只锦盒到翠萝院来。 “王妃,这是殿下送来的,给王妃周转所用。”沐霜将锦盒递了过去。 她现在虽然改口叫王妃了,但她眼神里依旧透着一股自傲。 “放在桌上吧,我现在没空。”明婵对着镜子自照,似乎没闲情去搭理屋内的人。 沐霜就不知明婵那张脸有什么好照的,长得平平无奇,即使精心打扮,也变不成一朵花。想着这般平平无奇的罪奴之女竟然都能嫁给号称京城第一美男的楚王殿下,沐霜心中便多少有些愤慨不平。 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而这次的牛粪特指明婵。 多少贵女们想要攀折的高岭之花最终却便宜了这么个卑微的庶女,谁人不感慨一句可惜。 偏偏今日自己还被这名出身卑微的“王妃”拿捏,沐霜心中更是不平。 “王妃,这些银子还是得当面点清,免得到时候王妃觉得这银子少了,又来找我要银子,我可就说不清了。”沐霜道。 明婵这才转过头,打量起了这位王府的女管家。 “沐姑娘办事可真是小心,你这般小心谨慎的人,怎么府上有人冤死都查不出。唉,你但凡把用在我身上的仔细谨慎分一点到别处去,没准那两名丫鬟的冤死案早就结了。”明婵笑盈盈道。 沐霜紧了紧拳头,明家庶女终于不装了。 “王妃莫不是忘了,那两丫鬟可是为你而死的,我会如实禀报淑妃娘娘。”沐霜亦笑道,只是这笑容有点渗人。 明婵苦恼道:“沐姑娘这话真让我忐忑难安啊,可是有什么法呢!殿下又不肯放手让我离开,要不沐姑娘你加把劲,劝劝殿下赶紧休了我吧!” 沐霜:…… 她从第一次见面就知道明家庶女的脑子有问题,但是听到这话还是让她被恶心到了。 明婵一定是故意的,故意向她炫耀。 “明小姐,再大的恩宠都是有时限的,你可要好好珍惜,说不准哪天醒来你就会发现这一切只是大梦一场。”沐霜讥讽道。 更何况,明家庶女真相信殿下会舍不得她吗? 真是好笑! 沐霜突然连嘲讽的话都不忍说出了,就让这明家庶女多做一会儿梦吧。 没准等她看到锦盒里自己就只值那么点银子时,她的梦就该醒了。 不过沐霜想错了,就算只有几十两银子,明婵都会很开心。 她辛苦种植一季草药,也卖不了几十两银。 明婵当着她的面打开锦盒,看到里面只有几百两银子,并没有表露出什么欣喜和失望,她似乎只是平常心地数完银子,便对她点点头,表示自己点清了。 “沐姑娘,那就劳烦你替我谢过殿下。”明婵道。 沐霜略带鄙夷地应下,离开了翠萝院。 在这之前,沐霜也曾担忧楚王殿下会顾念旧情,对明家庶女多加关照。 不过现在看来,殿下对明家庶女的关照,也不过于此。 这么几百两银子,也就没见识的罪奴之女才会看得上。 想来也是,这位不得宠的明家庶女,想必之前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吧。 沐霜心里终于找到了一丝平衡。 * 前户部尚书贪墨案闹得沸沸扬扬,这位尚书“畏罪自杀”,留下了一个烂摊子。 沈时韫回京后一刻也不得闲,今日又被延平帝叫去了勤政殿。 待他面圣出来,一名太监前来传话:“殿下,淑妃娘娘有事请您过去一叙。” 沈时韫大约能猜到淑妃找他所为何事,他虽不是很想搭理这种事情,但淑妃是他母妃,倒也无需为这些闲杂事闹得不愉快,便跟着太监一起去了未央宫。 “母妃今日传儿臣前来,不知有何要事?”沈时韫也没和淑妃寒暄,开门见山道。 “听闻明家那个丫头处理了本宫带去的人?”淑妃问。 “横竖不过几名下人,不会说话办事,处理了就处理了。”沈时韫道。 “哼!”淑妃很是不满,“不看僧面看佛面,本宫派去的人,再怎么不会说话办事,也不至于一个晚上都没过,便给本宫处置了。” 沈时韫不想因这种小事和淑妃浪费口舌,便道:“那两名丫鬟之死,并非明婵所为。明婵虽缺了些礼数,但并非草菅人命之辈,倒是母妃自己安排的人,莫非……没点底数。” “时韫,你的意思是在怀疑本宫么?你竟为了明家庶女怪罪本宫?!”淑妃无法置信。 沈时韫道:“儿臣并无此意,儿臣只是不喜欢你安排的人扰我清静。” 淑妃伤心愤怒。 柳嬷嬷见状,赶紧插话:“娘娘莫气,殿下最尊敬你,怎会怪罪你,你们可不要为了这点小事而闹得母子不愉快。依老身之间,王妃既然缺礼数,娘娘不妨让王妃进宫学习,娘娘亲自教导,想必将来王妃不会差。” 第012章好久不见,小婵姑娘 第十二章 淑妃这才冷静下来,“既如此,那本宫便派人亲自教导她。” 沈时韫不想在这种无意义的事上和淑妃纠缠,便道:“母妃既有打算,传她前来便是。儿臣还有公务在身,便先行告辞了。” 明婵那样的个性,学点规矩礼数、让她吃点苦头也好。毕竟京城比不得黔州,不能由着明婵像个乡野村姑般,不然丢的不只她的脸,也是王府的脸。 淑妃的心情这才稍有好转,颔首让沈时韫离开。 * 明婵今儿睡了大早,起床后才发现院子里已经换了一批新人。 许是昨日的闹剧奏了些效,这次的丫鬟婆子们倒是勤快些了,没再出现叫人不应的情况。 伺候她起床梳洗的丫鬟叫百合,看上去倒是机灵殷勤。 “琼玉呢?怎么没见她?”明婵随口问了句。 百合答道:“琼玉偷懒耍滑,怠慢王妃,已被沐姑娘打发出府了。” “真是可惜。”明婵惋惜道。 百合微微一顿,“王妃为何如此说?王妃可是想找她出点气,奴婢可以为王妃效劳。” “我哪有如此残暴?”明婵一笑,“我只是觉得她还算听话,留在身边也挺好,却没想到有人竟比我还希望她消失。” 百合干笑两声,“王妃真爱说笑。” 用完早膳,明婵准备出门。 她昨日得了些银子和首饰,正好可以去城里逛逛。 还没走出院子,百合就殷勤贴上来,“王妃这是要去哪里?” “出门买点药材。” “王妃买药材做什么?”百合问。 “我今日睡不安稳,想用药材做点香包安神。” “王妃竟然还擅长岐黄之术吗?”百合似乎对她很感兴趣。 明婵扫她一眼,“我在黔州跟当地的赤脚大夫学过一些。” “听闻黔州地势偏僻,荒无人烟,竟然还有懂医术的大夫。”百合状似无心道。 “只是偏僻而已,又不是真的没人。因为地势偏僻,本地人自己也有不少流传的土方子。” “王妃你要去抓的药就是土方子吗?奴婢也好感兴趣,想跟王妃学。”百合一脸天真作派。 明婵却道:“那你先交一百两的学费,我便悉心教授。” “……” 百合的笑容凝在了脸上。 明婵的耳边终于安静了,迈步走出翠萝院。 百合赶紧跟了上去“王妃,奴婢陪你一起去吧!外面鱼龙混杂,若是王妃有个什么闪失,奴婢不好交代。” 明婵并未阻止,“你要跟来就跟来吧!” 主仆两人来到城中的药材铺,明婵抓了些药材,又去香料铺买了些香料。 就在明婵想去银楼看看时,不巧被人寻了回去。 “王妃,赶紧回府吧,宫里来人了。” 明婵纳闷,回府一看,果真是未央宫派来的人。 “明小姐,淑妃娘娘有请。”传话的太监捏着一副细声细气的嗓门说道。 这一天果真还是来了。 “不知娘娘叫我何事?”明婵问。 那太监道:“我只是个传话的,怎知娘娘的打算。” 明婵知道自己问不出个所以然,简单收拾了下,就跟太监一起进了宫。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宫,在这之前,她大概永远想不到自己竟然有能踏入这座高墙的一天。 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明婵看着重重叠叠的高墙,莫名就能感受到一种被困在笼子里的压抑感。 她被太监带到了未央宫。 宫殿内,一名风韵犹存的女子头戴凤冠,神态威严,正端着一只碧玉茶盏小口喝茶,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明婵知道这位应该就是楚王的生母,淑妃娘娘。 “见过娘娘。” 明婵对座上的淑妃行了个礼。 随即砰一声,是茶盏被狠狠放在桌上碰撞出的声音。 座上的女人冷声问道:“这便是你对本宫的态度吗?” 明婵不明所以,认真问道:“不知明婵错在哪里,还请淑妃娘娘明示。” “跪下!”淑妃下令。 明婵听话地跪了下去。 “身为殿下身边的人,连点规矩礼数都没有,明家没有教导过你么?”淑妃一派威严。 明婵如实道:“回娘娘,我母亲早亡,确实没人教过,还请娘娘恕罪。” “你现在倒是听话,既然你没人教养,那今后每日便来宫中学习礼仪规矩,免得在家不懂伺候人,在外尽丢楚王府的脸。”淑妃道。 说罢,便让柳嬷嬷带她下去,好生教养。 明婵倒是恭顺,对此并无一句怨言,也未流露出多余的情绪。 仿佛她就是个听话的木头人,由着人随便摆弄。 因为她太过配合,淑妃竟也没找到能大做文章的机会。 淑妃只好让柳嬷嬷变着花样折腾。 从走路、说话、吃喝到行礼等,都得严格按照礼数来,稍有出错,管教嬷嬷便要动戒尺打人。 而淑妃就在一旁坐着,吃着点心喝着茶,亲自监督了她一天。 淑妃很快发现,这明家庶女看着笨拙,但学起来却很快。 一点都不像不懂的样子。 她听话,服管教,淑妃监督了一天,也没寻到可以借机狠狠惩罚她的机会。 教到后面,柳嬷嬷都感到累了,这明家庶女却仿佛还有用不完的充沛精力。 淑妃很快就意识到,用这种方式来对付明家庶女不可行。 这明家庶女从小在明家就不受宠,定然吃过很多苦头,也做过很多苦活。 那些服侍人的规矩,她不是不懂,也不是不会,只是不想。 这种人就像最卑贱的野草,精力旺盛,生命顽强。 眼看着飘起了雨,正好淑妃也坐得累了,便道:“今日就到此,规矩不能废,这些礼节你得记好了。” 明婵恭敬应了是。 “明日卯时来宫中请安,接下来该学点琴棋书画了,楚王府没有目不识丁的主子。”淑妃道。 明婵应下,拜别淑妃。 等到从宫中离开时,明婵只觉得自己的腿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这些约束女子的繁杂规矩,真是要她老命。 雨点越来越急,明婵也没有伞,只得匆匆往回跑。 跑了一小段路,她实在跑不动,便放缓脚步。 淋就淋吧,跑也是淋雨,走也是淋雨,也不知这日子什么时候到头。 她将手放在小腹上,有几分踌躇。 雨丝织成了一张无处可逃的网,将她困在了中间。 忽然,头顶罩过来一把伞,将围困她的雨截住了。 明婵转过头,对上一张清秀儒雅的脸。 伞的主人眸光幽深,却又不失温润,浅褐色瞳眸倒映着她惊讶又狼狈的脸。 “好久不见,小婵姑娘。” 第013章久别重逢 第十三章 “谢公子?”明婵愣了下,随即眼里绽放出光彩。 “难得你还记得我。”谢若安浅浅笑道。 “谢公子说笑了,你文采斐然、志存高远,为人谦和又温柔,谁人见了都不会轻易忘记的。更何况我们……”明婵真心夸着,忽又觉得有些不太妥,便止住了后面的话。 谢若安笑得越发温和,“想不到谢某在小婵姑娘眼中形象这么好。” “谢公子不必妄自菲薄,你本来就很优秀。”明婵道。 谢若安将伞面往她那边挪了挪,“小婵姑娘怎么一个人走在雨中?” 明婵:“今儿出来有点事,没想到下雨了。” “走吧,我送你回去。”谢若安也并未多问,只这么说了句。 就像熟悉多年的老友街头重逢。 明婵却有些不太好意思,“多谢谢公子好意,我就快到了,不用烦劳谢公子特地跑这一趟。” 谢若安摇摇头,“小婵和我生疏了。” 明婵一时不知怎么接话,她都已经嫁作他人妇了,又怎好再和谢若安像以前那般相处。 “谢公子近日可好?”明婵只得寒暄了句。 “无所谓好与不好,日子便这般过着。我如今已在朝廷当了值,却发现理想和现实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 明婵想了想,认真说道:“没关系,我相信以谢公子的才能和心志,一定能跨过这道鸿沟,实现你的抱负。” 谢若安见她说得如此真诚,也不禁笑了起来。 “那我就借小婵姑娘的吉言了。”谢若安道,“你呢?过得可还好?” 明婵:“我现在住着很开阔的院子,每天都有人照顾起居,比以前好多了。” 谢若安却只是静静看着她,没有接话。 “谢公子,你的衣服打湿了。”明婵提醒道。 “没关系。”谢若安看了眼前方,“我们去那边的酒肆坐会儿吧,等雨停了再走。” “好。” 明婵跟着谢若安去了不远处的酒肆。 谢若安点了几道菜,要了一壶酒,两人坐在临窗的包间里等雨停。 “这里的紫苏饼子还不错,你尝尝。”谢若安将一碟小食推到明婵面前。 “谢谢谢公子,你还记得我喜欢吃紫苏饼子。”明婵笑得眉眼弯弯,拿起一块紫苏饼子小口吃起来。 她这一天在未央宫学习规矩礼仪,连午膳都没能好好吃。 因为名门淑女是不能大口吃东西的,也不能吃太多。 谢若安坐在她对面,手肘支在桌边,托着下巴静静看着她。 明婵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谢公子,你不吃吗?” 谢若安道:“我刚才在东宫用过膳了。” “那谢公子还点这么多菜。” “没关系,你慢慢吃。”谢若安依旧温和回道。 “谢公子,你人真好。” 比府上的大猪蹄子好多了。 明婵浅浅一笑,不再客套,低头吃起来。 她吃得斯文秀气,却又津津有味,仿佛在品尝这些美食诱人的风味。 看她吃饭,也是一种享受,能让人食欲大增的享受。 谢若安自顾自斟了一杯酒,似有所感:“小婵姑娘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明婵抬起头,澄澈的眼睛茫然看着他,她不知道谢若安这个不一样指的什么。 “人总是会变的,谢公子也和以前不太一样。” “哦?怎么不一样?”谢若安问道。 明婵咽下嘴里的紫苏饼子,想了想说:“谢公子变得更睿智从容,想来是因为仕途通畅,红气养人。” 谢若安听后朗声笑了起来,“小婵姑娘啊小婵姑娘,谢某听过很多奉承的话,但只有你说得最动听。” “我不是奉承你,我说的是真的。”明婵一脸诚恳。 “嗯,我晓得。”谢若安道。 见他相信了,明婵便没再解释了,又继续吃起东西。 外面的雨还在哗哗直下,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 谢若安道:“小婵姑娘不好奇自己哪里不一样了吗?” 明婵还真不好奇,她最大的不一样就是嫁给了沈时韫,成了身份最尴尬的楚王妃。 不过她知道谢公子的答案肯定不是这个。 “那谢公子觉得我哪里不一样了?”明婵非常捧场地问。 谢若安笑道:“小婵姑娘最大的变化就是跟以前长得不太一样。” 明婵一愣。 谢若安继续道:“可能黔州的水土养人,你这一去,倒不像以前那般面黄肌瘦,变得水灵多了,这才是小婵该有的样子吧!” “是么?”明婵有点心虚,又低头咬了一口糕点,“谢公子真会打趣人,不过黔州确实比京城好过。” “小婵为何这么说?可是有人欺负你?” “大概因为黔州更自由吧,京城规矩太多了,你知道我向来笨拙,不懂规矩。”明婵道。 “小婵不笨拙,你只是率真。所谓的规矩礼数只是用来约束人的,朋友之间的相处需要的是真心,而不是那些将人分为三五九等的礼数,这不是你告诉我的道理么?小婵难道忘了?”谢若安问。 明婵轻轻笑了起来,“原来我随口一说,谢公子竟一直记得。”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像久别重逢的旧友。 明婵在酒肆吃了一顿饱饭,谢若安喝了一小壶酒,直到雨小了,两人才结伴离开。 谢若安送她到了王府后门那条街,明婵却不能让他再送了,要是被人看见就不太好了。 “谢公子就送到这里吧!今天真是谢谢你。”明婵道。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我家还在以前那个巷子,你若有事找我,随时欢迎前来。”谢若安道。 明婵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谢谢谢公子,我走了。” “嗯。” 谢若安目送她进了王府后院,眼底的温润渐渐冷下来。 明婵回去便泡了个热水澡,许久没有这样折腾过,她的脚底都磨起泡了。 看来这半个多月的休养,让她真的娇弱了不少。 洗漱完毕,明婵坐在妆镜前,打量着自己的脸。 她有一个月没用药了,气色确实红润了不少,五官也在逐渐清晰,能隐约看出几分记忆中娘亲的模样。 看来药还是不能停啊! 至少在安全离开之前不能停。 只是今天买的药材还不够,缺了一味比较重要的药引,她得想办法弄到。 * 沈时韫在户部待了一日,回到府上酉时已过。 户部的卷宗有些复杂,他又在黔州耽误了三年,如今手上人才不够,他心中虽有谋划,但每一步依旧走得如履薄冰。 谢太师一党人才济济,其中又以前年状元及第的谢若安最难对付,今日谢若安才给他扔了一道难题。 沈时韫回府后便直接去了书房,继续处理未完的公务。 现在的朝局就像一盘很大的棋,稍有不慎就可能满盘皆输。不只是他,太子、谢太师,皇上,包括沈星野等,都是这局中的人。 熬到亥时,沈时韫只觉胃里火烧火燎,便习惯性叫了句:“明婵!” 候在外面的沐霜赶紧进来,“殿下怎么了?” 沈时韫见着沐霜,才恍然惊觉这是京城,他已经回来了,不再是黔州的小山村。 “送点膳食过来。”沈时韫冷着脸吩咐。 “奴婢这就去。”沐霜赶紧应下。 见沐霜出门,沈时韫又叫住了她:“王妃在做什么?” 沐霜迟疑着道:“应该睡了吧,我听翠萝院的丫鬟说王妃酉时便睡下了。” 酉时便入睡? 她回京后还真是过得越来越潇洒恣意了。 想他天天熬夜到三更,明婵却每日入夜便歇息,还有下人伺候吃喝,好不快活! 沈时韫只觉得有口气憋在胸口。 以前在黔州的时候,明婵这女人尚且知道为他掌灯磨墨准备吃食,陪他熬到深夜。如今回了京城,两人分房而居,明婵丝毫没觉得不适应,反倒只顾自己安逸,只怕是连他这个丈夫都忘了。 这女人不仅迟钝,还压根没长心。 “给本王把她叫过来!”沈时韫下令道。 第014章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十四章 明婵在未央宫被折腾了一天,回来的路上在酒肆吃得也很满足,今晚的瞌睡尤其好睡。 不要她睡得正香甜之时,便被人从睡梦中摇醒了。 “王妃,快醒醒。” 明婵睁开眼睛,室内点着灯火,外面还是一片漆黑。 把她摇醒的人正是百合。 “现在什么时辰?”明婵问。 她浑身都很酸软着,简直一点都不想起来。 就算是在黔州过着穷困潦倒生活的那段日子,她也没有现在这般疲惫,竟然天没亮就要起来去宫里请安。 “现在是亥时。”百合道。 “三更半夜叫我起来干什么?不是说了卯时才去宫里请安的嘛?” 瞌睡被打搅了,明婵对叫醒她的百合还是有点儿不悦。 “不是,是沐姑娘来了。” “她来做什么?不见。”明婵并不觉得沐霜找她有什么好事,便又躺着闭上了眼。 “王妃,我劝你还是快点起来吧!殿下还在等着你过去伺候呢。” 原本在外间喝茶的沐霜走了进来。 她原本想不明白楚王殿下为什么一定要叫明婵伺候,她自认自己长得比明婵好看,身份也没有明婵差到哪里去。楚王殿下能接受罪奴生下的庶女,为什么却不肯看她一眼? 甚至连让她贴身伺候的资格都不给。 不过现在她现在好像明白了一点,如果不给这位不懂礼数的王妃折腾点事做,这位毫无眼色的王妃不知道能睡得多舒坦。 明婵听到沐霜酸溜溜的话语,这才慢条斯理地坐起来。 但是她也没有积极下床,而是就这么靠在床头上,颇有些懒散地打量着沐霜。 “殿下身边不是一直有沐姑娘伺候吗?怎么又要叫我?”明婵十分直白地问道。 沐霜脸上露出几分不可理喻的表情,她现在更加肯定了,这位名不正言不顺的王妃有着两副面孔。在殿下面前就各种恭顺老实听话,但是在没有殿下的时候,她就不会再装老实木讷了。 原来她的蠢都是装出来的。 明家庶女这是在故意挑衅嘲讽她呢! 嘲讽她不得殿下的信任和喜欢,所以殿下才会特地让她来翠萝院请人。 沐霜这般想着,脸色越发难看。 但事实上她的想法太多虑了,明婵刚从睡梦中醒来,脑子都还不清醒,只想继续睡觉,哪有闲工夫去想那么多宅斗戏码。 更何况,她压根儿不在乎沈时韫会宠谁。 “明小姐,你现在身为殿下的身边人,占着王妃之位,自当行王妃之责。殿下尚且没有休息,你是怎么睡得着的?”沐霜责问道。 明婵:“累了困了自然就睡得着了。” “你……”沐霜大概是没见过这样的对手,“既如此,那我这就去回禀殿下。” 说罢,沐霜气冲冲出了翠萝院。 百合目睹了全过程,也是惊得目瞪口呆。 “王……王妃,你、你真不过去吗?”百合小心翼翼地问着,暗自打量起明婵的神色,“确实也是,殿下身边多的是人伺候,干嘛非要把王妃你叫醒?这不是存心不想让你睡个好觉么?” 百合看上去果然很忠心,对她这位主子简直是全方面的维护。 只是这番维护的话语要是仔细揣摩,又能品出一些不对味来。 可以说这位丫鬟很懂挑拨离间。 而且离间的是王妃和殿下的关系。 明婵没有理会她,慢吞吞地下了床。 “帮我梳洗更衣吧!”明婵打着哈欠说道。 “王妃,你真要去呀?”百合问了一句。 “你觉得我不应该去?” 明婵看着她反问。 百合被她漆黑如墨玉般的眸子看得有点心虚,“当然没有。我只是觉得刚才你都已经拒绝了沐姑娘了,现在过去岂不是很没面子?” “为什么会没有面子?”明婵不解,“更何况,我要面子来做什么?” 百合被她这话弄得一时无言。 也是,她现在伺候的这位王妃出身卑微,听说在明家过得十分艰难,这样卑微长大的人又怎会在意面子?她再没面子的日子只怕都遭遇过,沐姑娘这种小小的刁难,在她眼里只怕跟没事一般。 “哦,那你真的不睡了?你明天去宫里会不会没有精神?到时候在淑妃娘娘面前失了礼仪,只怕又会不好过了。”百合念叨道。 “现在睡,也不一定睡得好。”明婵道。 沈时韫那人,她跟了他三年,对他再了解不过。 她要敢这样明目张胆拒绝他,今晚她也别想安宁了。 “还不快去给我取衣服?你再磨磨蹭蹭,沐姑娘的状就要告到殿下面前了。”明婵幽幽说道。 百合听着她轻描淡写的口气,对上那双幽深的黑眸,不知怎的,忽然有种被她看穿的感觉。 “奴婢这就去。”百合赶紧低下头,去一旁翻找衣物。 穿好衣服后,明婵随手挽了个简单的发髻,用一根木簪别着出了门。 百合赶紧追问道:“王妃,你就这么走了吗?奴婢还没给你梳头呢!” “不用了。”明婵边走边说。 等这丫鬟磨磨蹭蹭地梳妆打扮好,只怕楚王殿下已经迫不及待要过来问罪了。 百合只好掌灯小步跑着跟了上去。 “王妃,你这样打扮也太随便了,这样仪容不整去见殿下,会不会不太妥?”百合边走边问。 明婵发现这位新丫鬟的话是真的特别多。 “殿下不是以貌取人之辈,你的话太多了,安静一点。”明婵直言道。 百合尴尬笑了笑,只好住了嘴。 行至半路,明婵才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并不知道听雨轩具体在什么地方。 王府这么大,除了翠萝院附近,其他地方他根本没去过。 好在王府晚上也有值夜的人,明婵一路打探才找到听雨轩。 开着轩窗的书房内。 一身矜贵清隽的男人正伏案工作,沐霜低头走进书房,对男人行了一礼。 “殿下恕罪,沐霜无能,没能将王妃请来。” 沈时韫放下手上的卷宗,撩起眼皮看了沐霜一眼,“她不肯来?” 沐霜道:“王妃说……说……” 她支支吾吾,沈时韫没了耐性,“她说了什么?” 沐霜这才道:“王妃说殿下身边不缺人伺候,没必要特地把她叫醒,还说殿下若是困了累了,自然就能睡着了。” 沈时韫闻言,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脸色有些冷沉。 沐霜见状又说:“殿下,容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王妃此举着实自私了些,她对奴婢有怨有气,奴婢受着并不觉得什么,可她不该如此对待殿下。殿下您对她如此宽容,她却连伺候殿下夜读都不肯,就算殿下不委屈,沐霜也为殿下不平。” 她这话说得情真意切,这份不平之意倒是一点不作假。 “殿下可要过去看看?”沐霜试探着问。 楚王殿下若是不去看最好,当然殿下要是过去看,就凭明家庶女那懒散无礼的姿态,肯定也会有一出好戏。 沈时韫凤眼微眯,正要开口,门口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沐姑娘,你可真会搬弄是非,我哪有说过不肯伺候殿下?难道过去三年跟在殿下身边,照顾殿下衣食住行的人不是我?你两嘴一吧啦,就把锅往我头上扣。” 明婵气冲冲走进来。“殿下,妾身也很替你委屈,淑妃娘娘怎么派这样的婢女给你。她们不喜欢我,对我有意见就算了,我受点委屈不觉得什么,可她们不该蒙蔽殿下你呀!” 沐霜听着这话怎么感觉那么熟悉,这明家庶女将她刚才说过的话原封不动还回来了。 第015章殿下,疼 第十五章 沈时韫微微挑了挑眉,看向走进来的女人。 他很少在明婵这个女人脸上看到如此丰富傲慢的表情。 在他的记忆里,她应该就是逆来顺受的,更直白点说就是木讷、老实。 是什么让她突然变得尖锐带刺? 沈时韫忽然来了几分兴趣。 是了,她刚才提到了过去的三年,看来她是很在意这段过去的岁月。在过去的三年里,自己的身边只有他一个女人。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已经回到了京城,自己身边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女人。 所以这是感觉到即将失宠而作出的抗议? 他还以为她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呢! 这女人的次次反抗似乎都跟他有关。 在黔州的时候,受尽羞辱从不还击的她为自己杀过人,回到京城也会为自己跟别的女人争风吃醋。 这般想着,沈时韫倒是突然没那么生气了。 沐霜被明婵这般毫不遮掩的当面打脸,羞得满面通红,“殿下,奴婢从未想过蒙蔽你,就算借百个胆子给我,我也不敢在殿下面前有半句谎言,请殿下明察。” 沈时韫冷淡扫了沐霜一眼,“本王自有定夺,退下吧。” 沐霜拿捏不住沈时韫的心思,不过没被责骂,她心中也稍稍松了一口气,退出了房间。 只是一想着沈时韫将明家庶女留下了,沐霜眼底还是泛起了层层阴霾。 明家庶女就是捡了便宜,待在了楚王殿下身边三年,才有了今日殿下的宽容。 沐霜离去,书房内便只剩沈时韫和明婵两人。 明婵依旧站在屋子中央,像块木头一样,她又变成了黔州那个老实木讷的女人。 沈时韫道:“杵着干什么?过来给本王研墨。” “哦。” 明婵走过去,一板一眼地给他研墨。 她做事毛躁,没一会儿就研好了,只是这墨研得不是很好。 这上等徽州石墨交到她手上,算是被糟蹋了。 其实沈时韫也并不是没有教过她,只是明婵这女人太笨,总是学不会文士那份优雅从容。 沈时韫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可以了,去给本王弄点吃的过来。” “嗯?”明婵似乎有点惊讶,“殿下不是不喜欢宵夜么?怎么今儿想着要吃宵夜了?” 沈时韫抬眸直勾勾的看着她,“叫你去就去,怎么那么多废话。” “哦。” 明婵悻悻住了嘴,出了门。 百合还在听雨轩外面的院子候着,明婵这一刻倒是非常满意这位丫鬟的寸步不离。 “殿下饿了,想吃宵夜,你去弄点过来。”明婵吩咐道。 百合领了命就要离开,明婵又补充道:“多送一点糕点过来,殿下熬夜辛苦,需要吃点糕点解闷。” “好的,奴婢这就去。” 百合高高兴兴离去,能为殿下做事是她的荣幸。 明婵并未转身进屋,就在院子里寻了一张石凳坐下休息。 她的腿还酸疼着,进去少不得又要站许久,沈时韫这大猪蹄子肯定不会体贴地让她坐着,估计还会千方百计使唤她。 此时正值夜深人静,本该是人休息的时候,明婵坐了会儿便有点昏昏欲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百合提着几只食盒过来,见明婵竟然就这么在院子里的石桌旁睡了,也是对这位王妃刷新了新的认识。 她小声叫了一声“王妃”,见明婵没有反应,便起了别样心思,提着食盒朝书房走去。 明婵睁开眼,看着百合的背影,起身跟了上去。 百合心跳怦怦,就要走到书房门口。 忽然,手上一轻,食盒被人夺走了。 她回头一看,跟见了鬼一样,“王妃?!” 明婵对她一笑,“怎么一副做贼心虚的表情?” “哪……我哪有?”百合赶紧反驳道。 “沐姑娘说过,殿下办公不喜被人打扰,你就别去触这个霉头了。” 百合神情复杂,心虚的解释着:“奴婢没想过要去打搅殿下,是王妃你睡着了,我叫你,你没应,我才想着把宵夜给殿下送进去。” “嗯,这里没你事了,你在院子里候着吧!” 明婵说完,提着食盒进了书房。 她将食盒里的宵夜取了出来,没想到百合这丫头竟然如此听话,带过来的几乎都是甜品点心,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粥。 她想要的金丝燕窝没得到,结果却在这里看到了燕窝粥,一时心情也有些微妙。 沈时韫早就饿得心慌,但是闻到这些甜腻腻的味道,他又不禁皱了皱眉。 走过去一看,果然大部分都是甜食。 “怎么全是点心?”沈时韫问。 “厨房就只有这些东西了。”明婵道,“殿下将就吃一点吧!” 沈时韫只好勉强吃了两块点心,皱眉叮嘱道:“下次还是给本王做药膳,本王近日睡眠有些不好。” 在明婵面前,沈时韫也不兜圈子,有什么就说什么。明婵这女人虽然过得粗糙,但是她做的药膳还是很有成效,味道也算得上不错。 只是自从离开黔州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吃过明婵做的药膳了。 明婵:“药膳需要一些特殊的药材,妾身从明日起便要早早去宫中请安,还要学习诗书礼仪,怕是没时间买药材,也没时间做药膳。” 沈时韫看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是否敷衍推脱。 其实沈时韫也不难猜出这女人如此推卸的原因,大抵是不想去宫里学习那些繁琐的规矩礼仪。 她向来懒散惯了,行事木讷鲁莽,跟那些管束名门闺秀的严苛教条格格不入,此去定然会受到不少刁难。 不过沈时韫并不打算为了这点小事而跟淑妃闹得不愉快,所以也装作听不懂她这番话里隐藏的诉求。 隔了好一会儿,他方说道:“药材可以交给下人去买,本王白日也会在外面办公,你从宫中回来再给本王做。” 明婵只好应了声是。 点心太多,沈时韫对这些甜食没什么兴趣,想起明婵喜欢嗜甜,便邀明婵一起享用。 虽说今晚的晚膳吃得不错,但也吃得早,这一觉睡醒还真有点饿了,明儿一大早不一定有东西填肚子,明婵便不再客气,坐下大快朵颐。 吃了宵夜,沈时韫也没什么心思再办公了,便和明婵一同离开。 走出听雨轩,明婵道:“殿下忙于公务,想必也累着了,便不必再劳神送妾身回去了。”说罢,她又吩咐百合:“你掌灯送殿下回去。” 百合正要应下,却见沈时韫脸色沉了下来,“本王今日留宿你的院子。” 这女人连争宠都不懂,要不是想过去三年这女人对自己的付出,沈时韫真要怀疑起自己的魅力。 明婵好似并未觉得什么,只淡淡哦了声,算是知晓了。 一番洗漱之后,两人吹灯上床。 沈时韫从背后拥上明婵的身体,手开始变得不老实。 明婵“嘶”了声,“殿下,疼。” 沈时韫才刚碰到她的身体,便听她呼疼,兴致又被她扫了一半。 明婵这女人平时粗枝大叶,受伤流血都不落一滴泪,偏偏在床事上娇气得要命。 “怎么回事?”沈时韫问。 “妾身今日在宫里被折腾了一日,身上还有些鞭伤……” 沈时韫听得直皱眉,“她们打你了?” “淑妃娘娘指派的婢女因妾身而亡,娘娘自是要从我身上发泄些气才能好受,殿下莫要见怪。”明婵轻声道。 沈时韫本想说自己轻一点,可很快又意识到这太过于显得自己欲求不满。 他自觉自己并不是一个重欲的人,但相比起完全性冷淡的明婵来说,他竟也显得急不可耐。 沈时韫不由得黑了脸,“罢了,睡吧!” “嗯。” 明婵没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沈时韫只觉疲惫,脑子却又清醒得很,体内还有长久未疏解的燥热。 未央宫的人,他也是时候该去提醒一番,纵使他并不喜欢明婵这女人,却也不该由她们这般作贱。 沈时韫盯着幽幽黑夜,竟又失眠了。 第016章你倒是很会借花献佛 第十六章 明婵起床时,沈时韫已经走了。 不得不说,能成大事者都是狠人,沈时韫对自己也够狠。他们昨晚子时才回来的,入睡的时候都快到丑时了,如今才刚到卯时,沈时韫便又走了。 算下来,他昨晚大概也就一两个时辰。 明婵伸了个懒腰,不再去想沈时韫到底睡了多久。 沈时韫若真想睡,随时都可以去休息,没人敢阻拦他。 而她现在该想的是,自己今天要怎么才能混过去。 丫鬟端来了洗漱用的水,明婵抹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些。 她走到妆台前坐下,正要叫百合过来为自己梳头,不巧却见百合正一脸呆滞地看着自己。 明婵微微挑眉,“怎么了?” “你……王妃,你好像变了。”百合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好像哪里怪怪的,便又补充:“总感觉你跟昨天长得不太一样。” 明婵转过身去,没再看百合,“你才跟我几日,记不住我的长相也正常,给我弄点吃的过来。我今日还要去宫里,一会儿饿晕了,淑妃娘娘会怪罪下来的。” 百合只好领命离开。 走出房间,她还不忘嘀咕:“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记不住长相?” 不过同一张脸在不同情况下,可能会给人不一样的感觉。 没准明家庶女昨晚被殿下的阳精滋润,所以才显得红润妩媚、光彩照人,跟狐狸精一样。 也不知她到底给楚王殿下下了什么迷魂药,竟让楚王殿下不去宠绛雪楼的美貌侍妾,却在这简陋偏远的翠萝院睡了一夜。 百合酸溜溜地想着。 来到膳食坊,百合随便端了些吃食便走。 不料刚到半路,却遇上了一脸阴沉的沐霜。 百合恭顺地打了声招呼:“沐姑娘。” 沐霜淡淡看了她一眼,“你来这里做什么?” “王妃说她不能饿着,想吃点东西,一会儿才有精力去宫里给淑妃娘娘请安。”百合道。 沐霜冷笑一声,这明家庶女还真当自己是娇贵的主子。 想着昨晚殿下竟然在翠萝院歇下,沐霜心中就有一股妒火燃烧。 “都带了些什么?”沐霜的视线扫过百合提着的食盒,有几分倨傲。 百合打开给她看,“都是些寻常的吃食,我去得太早,膳堂的厨娘还没准备齐全。” 沐霜想了想,问:“她喜欢吃些什么?” 百合一脸不解,不知沐霜为什么会这么问。 她仔细想了想,实在想不出明婵喜欢吃什么,谁平时没事会注意这些? “沐姑娘可真是难倒我了,我跟在王妃身边也不过短短一两天,昨日她整天都没在府上,我实在不知她喜欢吃什么。”百合如实说,“昨晚她倒是让我去厨房给殿下带了些甜点。” “给殿下带甜点?”沐霜疑惑道。 “是啊,她还说殿下喜欢甜食,让我多带一些。” 沐霜一脸不可思议。 明家庶女真是满口胡言,竟然还故意给殿下吃殿下不爱吃的东西! “行了,她既然喜欢吃甜点,那你就回去再多带一点甜点过来。”沐霜道。 “啊?”这次轮到百合不解了。 “让你去就去,她是你的主子,你理该给她拿些她爱吃的。我在这里等你,你拿了赶紧回来。” 百合看着沐霜眼底的阴鸷,突然像是明白过来了。 “我这就去。” 说罢,又去膳堂走了一圈。 这次百合倒是用心多了,专挑一些精致可口的糕点。 沐霜见了之后,微微颔首,给一旁的曾嬷嬷使了个眼色。 曾嬷嬷摸出一包白色粉末,洒在了那些糕点上面。 这些粉末看上去像面粉,闻着倒也没什么怪味。 做好这一切,曾嬷嬷将食盒又归还给了百合:“拿去吧!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沐姑娘和嬷嬷放心,我什么都没看见,也没碰见你们。”百合机灵道。 “很好,这是给你的。只要你做得好,赏赐不会少了你的。”沐霜随手给了她一块玉做打赏。 百合高兴不已,赶紧双手接下,“多谢沐姑娘恩典!” * 回到翠萝院,明婵已经梳洗完毕。 百合将食盒往罗汉床上的矮几一放,打开给明婵看:“王妃,快来吃吧!这可是今儿早上新鲜出炉的糕点。” 明婵起身走过去,视线往那些糕点上扫了一圈,并未着急着吃,只问:“你怎么去那么久?” “唉,这不太早了,膳堂的厨娘都还没做好这些糕点呢,我又在那里等了一会儿,才给你拿到最新鲜的糕点。” “嗯,你做得很好。”明婵淡淡地说。 “那王妃赶紧吃了去宫里吧!”百合催促道。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再看眼前这位明家庶女,她好像又变回了之前的平平无奇,肤色没有那么白皙粉嫩,反倒黯淡无光,甚至还有点蜡黄,连五官也跟着变了。 莫非刚才真的只是她的错觉? 百合有些怀疑起自己刚才的认知。 明婵淡淡撩起眼皮看她一眼,“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百合莫名有些心虚,不过她还是镇定道:“奴婢没急,只是怕王妃你去迟了,惹得娘娘不高兴。” “你说的也对。”明婵像是在认真思考,然后取了一张干净巾帕,将那些精致的糕点放在上面,然后仔仔细细包起来。 百合道:“王妃,你包起来做什么?” “时间不早了,我怕去迟了,娘娘不高兴,这些糕点就打包在路上边走边吃吧。”明婵道。 百合仔细地打量着她,见她神色如常,也不像是发现了的样子,便只好随她去了。 若是自己在这时候非要劝她吃了走,没准这明家庶女还会起疑。 “那你在路上可一定要记得吃呀,这新鲜出炉的糕点要趁热吃才好吃。王妃你最好是吃完了再去宫里,要是被淑妃娘娘发现就不好了。”百合“苦口婆心”地劝着。 “嗯,难得你这么尽心。”明婵道。 * 到了未央宫,明婵先去给淑妃请安。 淑妃端坐在正位上,看着规规矩矩跪在地上的明婵,没予理会。 一旁的柳嬷嬷道:“王妃,你看看这都是什么时辰了?有这么迟来请安的吗?” 明婵却道:“啊?这不正是辰时么?” “你还敢顶嘴?!”淑妃就要动怒。 明婵见状立即道:“娘娘息怒,妾身早上想着给您老人家带些府上的点心以尽孝道,不想却耽搁了点时间。” “宫里什么山珍海味没有,本宫稀罕你的点心?”淑妃嘲讽道。 明婵:“虽说娘娘不缺珍馐佳肴,可我总想着要对娘娘尽一份孝心,娘娘既不喜欢,那我下次便不带了。” 淑妃看她一副讨巧卖乖的模样,怒意稍微消了一分。 “糕点呢?”淑妃问。 明婵将小心包好的糕点呈上,她这一路都小心翼翼,这些糕点还算保存得完好。 巾帕打开的瞬间,糕点的甜香很快便散发到空气中,让一夜没进食的众人都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你做的?”淑妃又问。 “娘娘太看得起我,我若有这手艺,定会天天为娘娘做糕点。”明婵回答说,“这些是我吩咐身边丫鬟去府上的膳堂里拿的,味道十分不错,殿下昨夜还品尝过呢!” 殿下喜不喜欢是另一回事,但他昨晚确实吃过。 她可没骗人。 听到明婵说沈时韫也吃过,淑妃这倒也被勾起了几分兴趣。 “你倒是很会借花献佛,本宫还当你真有这样的孝心。”淑妃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 明婵道:“我天生愚笨,于厨艺上没有天赋,我倒是想自己做来讨娘娘的喜,就怕自己的厨艺入不了娘娘的眼,不但讨不了喜,还丢人现眼。” “算你还有自知之明。”淑妃道,“今儿本宫就饶你一回,若有下次,本宫定重罚!” 说罢,淑妃随手拿起一块糕点细细品尝。 明婵并不知晓自己错在哪里,她乖乖辰时过来,还是被训了。 看来明儿得寅时便过来候着才行。 第017章你吵到小爷的耳朵了 第十七章 楚王府的厨子倒也还拿得出手,这新出炉的糕点酥香可口,淑妃一连吃了好几块。 明婵被柳嬷嬷带去教学,今儿她要学的是琴棋书画里的琴。 “楚王殿下精通音律,尤爱古琴,你若连五音都识不全,又怎能和殿下琴瑟相和?”柳嬷嬷边走边训话,“李大人只有十天的教学时间,你得抓紧时间练习,在这十天里把古琴学会,到时候娘娘会亲自验收。” “柳嬷嬷,十天时间会不会太短了?我既不精通音律,也没摸过古琴,怎可能在短短十天学会?”明婵道。 “有志者事竟成,你若无心学习,纵使给你十年时间,你也学不好。况且李大人是圣上都盛赞的宫廷乐师,其琴技天下无双,有这样优秀的老师教你,明小姐就别再推三阻四了。有这精神,不如留着多跟李大人学学琴技。” 柳嬷嬷噼里啪啦说了一通。 明婵知道她们不会宽限自己,只得硬着头皮跟着李大人学琴。 这位李大人确实是宫廷里的乐师,但也并没有柳嬷嬷吹的这么神。当朝推崇礼教,宫廷里养着乐师数百人,而这位李大人只是其中一员,甚至连领队都算不上。 不过这位李大人也出身书香世家,骨子里有股文人傲气,推崇门当户对嫡庶有别。 对于淑妃娘娘请他指导阴差阳错获得王妃之位的庶女明婵,他心中多少带着些轻视之意,教导起明婵来也并不用心。 尤其是看了淑妃对明婵的态度之后,更加没将这位楚王妃看在眼里。 李大人敷衍地给明婵讲了一遍,甚至根本没有好好示范,便扔明婵在一旁自行练习。 明婵叹了口气,“李大人,你刚才所说的这个音我不知该如何弹,可否指导一遍?” “我已经讲得够清楚了,你自己开小差没听,我无论讲多少遍,你也不会记住的。琴是有灵的乐器,愚者永远学不会,只有真正喜爱的人才能悟出琴音。你既无心学习,我也教导不了你。” 李大人说了一通废话,便拂袖而去。 明婵只得自己摸索。 这琴也不知他们是从哪里弄来的,做工极为粗糙,琴弦甚至都没打磨好,明婵没戴指套,弹了会儿指尖便火辣辣的。 柳嬷嬷拿着戒尺在一旁训斥:“明小姐,你可真是能耐,短短半个时辰,便将老师都给气走了。你才刚开始学呢,便想着偷奸耍滑,不好好听老师讲解,这样如何能学得好?楚王殿下才情无双,君子六艺样样不落,你琴棋书画一窍不通,如何配得上殿下?” 这话说得毫不留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柳嬷嬷是在教训哪个宫女。 “娘娘,我自知自己配不上殿下,要不你想法让殿下休了我吧!”明婵已经萌生退意。 淑妃却以为她在威胁自己,怒道:“你竟敢以退为进,当真以为本宫不敢奈你何?” “娘娘误会了,我并非以退为进,而是真心为娘娘、为殿下着想呀!我与殿下本就云泥之别,娘娘既如此在意,将我逐出楚王府,岂不两全其美。” 至于是哪两全其美,明婵也没说。 淑妃的心思被戳穿,羞愤不已,她确实恨不得明婵现在就消失,但是沈时韫那日的话也着实提醒了她。 如果现在他们就急着将明婵逐出王府,楚王定会背下薄情寡义之名,成为一生的污点。 淑妃还不至于这么愚蠢。 但是这口气不出,她憋得难受。 淑妃红着脸,几步上前,接过柳嬷嬷手上的戒尺,就要往明婵身上落去。 可她刚一抬手,肚子便一阵绞痛,额头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娘娘!”柳嬷嬷察觉不对,赶紧上前去扶住摇摇欲坠的淑妃,“娘娘,你怎么了?” “本宫的肚子,好疼!”淑妃脸色惨白。 “好端端的,怎么会肚子疼?”柳嬷嬷说着,立即瞪向明婵,“是你!你真是胆大包天,竟敢毒害娘娘!” 明婵赶紧撇清,“我自知出身低微,一直想得到娘娘的认可,讨好娘娘都还来不及,又怎会陷害娘娘呢?望娘娘明察!” 淑妃虽然气归气,但明婵这话,她还是比较认可。 就明婵这种卑贱的、毫无骨气的庶女,借她十个胆,她也做不出敢对自己投毒的事来。 但这事,肯定也跟她脱不了关系! “赶紧扶我去茅厕!”淑妃咬紧牙关道,说话间她已经控制不住肚子里翻江倒海的洪荒之力了。 一股臭味从淑妃身上传了出来,让向来体面的淑妃感受到了从所未有的羞愤。 柳嬷嬷甚至不敢去看淑妃的脸色,也不敢做出任何嫌弃之色,赶紧吩咐宫女去寻太医过来,扶着淑妃去茅厕,同时也不忘对明婵放狠话:“你先在这跪着!要是娘娘有个三长两短,纵使有殿下护你,你也别想着就能好过。” 明婵被两名宫女压着跪在地上。 太医没过多久就来了,一同来的还有楚王殿下。 走进未央宫,沈时韫便见明婵正跪在地上,一副乖顺的模样。 沈时韫只淡淡扫了一眼,便让太医去给淑妃娘娘诊治。 太医把了脉,过来回道:“淑妃娘娘误食了泻药才会肚疼,此药虽不致命,但药性强烈,怕是会虚脱一段时间。我为娘娘开个方子,每日服三次,三日后应能有所缓解。” “明婵!你好大的胆子!本宫好心教导你,你竟心生怨怼给我下药。”淑妃才从茅厕回来,气得手都在抖。 她一生气,肚子又开始痛起来,还有一股让她羞愤欲死的排泄感。 她握紧拳头,脸色涨得通红,死活不能在太医和儿子面前失态。 “我没有给娘娘下药,那药不是我下的。”明婵道。 太医见这情况不妙,赶紧寻了个借口:“娘娘的身体要紧,下官先去配药。” 沈时韫颔首,让太监先送太医离开。 未央宫这场闹剧一时无法结束。 “明小姐,娘娘今日早上就只吃过你带来的糕点,我们还以为你当真一片孝心,没想竟是这样的歹毒心肠。”淑妃身边的贴身宫女说道。 明婵不再反驳了,她一张嘴哪里能说得过这未央宫如此多人? 她只低着头,一言不发。 沈时韫瞅了她一眼,“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明婵抬头看向沈时韫,“殿下,这么明显的事,不仅会被发现,还会被娘娘厌恶惩罚,妾身再笨也不至于如此拙劣。” 沈时韫神色倒是看不出什么,“你这些点心是从哪里来的?” “我晨起时让百合去厨房拿的。”明婵如实回道。 沈时韫沉吟片刻道:“母妃,容儿臣带明婵回去调查。” “你可以走,但她必须留下!”淑妃岂能让沈时韫就这般将明婵带走。 明婵跟在沈时韫身边三年,纵使沈时韫不喜欢,但总不会折磨她。 淑妃太清楚自家儿子的个性了,他不会贪念儿女之情,却也不会对忠于他的人太过无情。 明婵巴巴地看着沈时韫。 沈时韫却只是沉默了下,便应下了淑妃的要求,离开了未央宫。 临行前,他深深看了明婵一眼,“你……好自为之。” 沈时韫离开后,明婵被撵去跪在未央宫外。 雨后新晴,初夏的阳光照在身上,十分灼热,明婵没一会儿便被晒得跟鱼干一样。 * 户部。 沈时韫正在整理卷宗,长辉从外面走了进来。 “殿下,与投毒案相关的人员已送去了未央宫。”长辉回禀道,“是王妃身边的丫鬟百合和沐霜身边的曾嬷嬷所为,沐霜也牵涉其中。” 沈时韫并未细问,只淡淡嗯了声,似乎对此事并不怎么在意。 长辉想了想又说:“王妃并不知糕点有毒,她……她还在被娘娘罚跪。” 沈时韫放下手上的笔,轻描淡写的说:“她回来频频惹事,是该长些教训。” “可今天这种天气,太阳很晒,王妃一个女子跪在烈日下,会不会受不住?” “她在黔州日晒雨淋也不过是家常便饭,王妃没你想的这么脆弱。而且,”沈时韫顿了顿,看向长辉,“她虽然没参与投毒,但不代表她就无辜。” 他不信明婵如此精通药理,会看不出那样拙劣的泻药。 长辉一脸不解,但殿下既然这般态度,他一个近侍也不便再多说什么了。 * 未央宫。 淑妃刚喝了一剂药,情况稍微好转一点点。 可这口气她还是吞不下。 “跪要跪,但这琴也不能不练,柳嬷嬷,把琴给她,让她继续在外面练,没练好不准给她饭吃!”淑妃这下是彻底撕破脸皮了。 她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未经历过今天这种窘迫与羞辱。 柳嬷嬷把琴给了明婵,让她在太阳下跪着继续弹。 淑妃躺在榻上,听着外面呕哑糟咂的琴声,只觉得更加心浮气躁。 “让她滚远点弹!别打扰本宫休息!”淑妃道。 于是,明婵被打发去了离未央宫隔了好几个院子的一处荒芜院落。 “明小姐,你今儿就在这里好好练琴,没有娘娘的允许,可别擅自离开。这宫里可比不得外面,乱闯乱跑,小心丢了性命。”带她过来的宫女说了几句威胁的话便离开。 离开之时,她们还顺带将院子的门也锁了。 明婵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里跟未央宫完全是两个天地,未央宫雕梁画栋富丽堂皇,还有无数奇花异草。 可这里却只有荒芜的杂草,就连那扇被锁着的门都是破破烂烂的。 想不到皇宫竟还有这般破败的地方。 明婵觉得稀奇,坐下摆弄起怀里的琴。 她弹了半晌,忽然一道清冽的声音插入:“喂,总算让我找到你了!你是哪个宫的宫女?怎么弹得这么难听?简直吵到本小爷的耳朵了。” 第018章拜师 第十八章 明婵抬头,循声望去,便见墙头上正趴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她微微一笑,不慌不忙道:“你免费听了我的琴,还嫌难听,你不想听,大可以把耳朵捂着。” 少年也跟着笑了,“你倒是有些意思,你可知我是谁?” 明婵摇摇头,“我没兴趣知道。” 少年一噎,“你就一点都不好奇?” “刚刚有人警告过我,不要乱走动、不要乱打探,不然丢了性命都不知道。我还是比较惜命,不想因为好奇心而死在这里。”明婵说。 少年从墙头一跃而下,“看不出来你竟然这么听劝。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 “我是谁对你来说也不重要,你离开吧,我还要练琴呢!一会儿被发现,你可就要被我牵连了。” “原来你是不想牵连我,放心,这宫里没人敢动小爷我。”少年意气风发,言辞间不掩骄矜。 明婵却完全没有和他深交的打算,“但我会吵着你的耳朵。” 她越是这般说,少年却越不肯离去,反倒非要留下来不可了。 他绕着明婵转了一圈,“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弹琴?那门是谁给你锁上的?” “无可奉告。” 少年被她勾起了好奇心,“你告诉我,我带你出去。” “我不会跟你出去的。” 要是被淑妃发现她跟另外的男人一起出去,只怕会更难收场。 “给你机会你竟然还不出去?”少年简直不懂,“那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弹琴。” “你的琴弹的这么难听,还是别弹了吧,还是第一次见比我弹的还难听的人呢!”少年直言不讳道。 明婵:“这是我的学习任务,学不好要挨打的。” “那你拜我为师,我教你。”少年道。 “我可拿不出拜师的束脩。”明婵说。 “我又没说要你的束脩。” “那你可以直接教我,省去拜师这个繁琐的环节。” 少年被她的得寸进尺惊到了,“你还真是会讨价还价,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拜我为师。” 明婵像是仔细考虑了下,“那你先弹来试试,要是你真的很懂,我再考虑拜你为师。” 少年显然被气着了,他的琴技虽然不好,但肯定能比这位乱弹琴的宫女好很多。 他走到明婵旁边坐下,然后随手拨了几下琴弦。 “嘶!你这什么破琴,我都手都快被割破了。”少年吹了吹被琴弦差点伤到的指尖。 “真正的绝世高手是不会抱怨武器的。” 少年:…… “行,那你等着,我弹给你看!” 少年被她一激,只好忍着痛,勉强弹了一曲。 这曲虽然算是成调了,但要说琴技的话,那真的只能算平平。 “怎么样?当你老师够了吧?”少年骄傲问道。 “你的琴技只在及格水平,没有感情,技巧也不成熟。”明婵却如实说。 少年落得她这般评价,简直气笑了,“总比你好!” “你这是五十步笑百步,我既然要拜师,那肯定要找一个能够带领我走上正轨的老师。我若跟你学,以后的上限就被限制了,也只能学成个半吊子。”明婵说。 “你竟然比我还会强词夺理,你不拜师就算了,何必如此贬低我?” “忠言逆耳,你想听假话的话,下次可以提前给我打招呼,我可以昧着良心说一些你爱听的。”明婵依旧淡然从容。 “好了好了,说不过你,不过你这人真有趣。”少年并未因为她这些不够礼貌的话语而感到冒犯,反倒很想和她东拉西扯。 不过明婵没有继续交流的打算,便低头弹琴。 少年就在她旁边看着,见她指尖红红,便问:“你的手不疼吗?” “当然疼,但逃避不是方法,迟早还是得弹。”明婵回答得很坦然。 少年想了想,说:“你等着,我去给你拿东西来。” 说完,他又翻墙走了。 像一只上窜下跳的猫。 明婵只看了一眼,又继续弹琴。 隔了一炷香的时间,少年出现在了墙头,“喂,过来帮小爷接着东西。” 明婵这才起身,朝着院墙下走去,接住了少年扔给她的一把古琴。 而后,少年又从墙头越下,他这翻墙的动作倒是十分熟练。 “这个给你,能缓解疼痛的,你抹点在指尖上吧!”少年从身上摸出一盒药膏,递给了明婵。 “多谢。”明婵没有推脱,接下药膏涂抹了些在泛红的指尖上,火辣辣的痛感果然消散了不少。 “这个是指套,戴着弹琴的,免得被琴弦弄伤,也给出。”少年十分大方地说。 明婵接过指套,道了声谢,戴在指尖。 “喏,你别用那把破琴了,试试这只,绝对比你的好弹。”少年献宝似的。 明婵没跟他客气,指尖在琴弦上信手一弹,流泻出来的琴音干净悠远,的确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琴。 “怎么样?”少年兴致勃勃地问。 “不错。看在你帮了我的份上,我送你一首曲吧!”明婵道。 “你送我曲?”少年一脸不可思议,她连基本的指法都不懂,弹得根本不成调,能送什么曲?但是少年又有些心痒痒,总觉得这位有趣的宫女就算弹得难听,也一定有趣。为了不打扰她的积极性,他还是点点头,“行吧,那你弹。” 悠远饱满的琴音从明婵指尖流泻而出,时而清澈明净,如涓涓溪流,时而洒脱柔和,如三月的风,时而又深邃厚重,如漫漫历史长河……和刚才杂乱无章的琴音截然不同。 一曲毕,少年还处在这悠远的琴音和震撼中,久久未能回神。 “你……你会弹?”少年怪异地看着明婵。 “我自然会弹。” “那你刚才还练得那么难听?”少年不解道。 “我的曲是很贵的,只赠知己,赠好友。”明婵解释。 少年:“……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这么讲究的人,知己好友,那我是你的好友了?” 明婵没回答他。 她把琴还给了少年,“这把焦尾琴太珍贵,你还是拿回去好好放着吧!” “你认出了这是焦尾琴?” 明婵:“你要是想拜我为师,也不是不行。”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拜你为师?”少年不知道她为什么总是答非所问,说的话还特别让人捉急。 “哦,你原来没有这意思,我还以为你觉得自己琴技太差,想跟我学一学。” “你少得了便宜又卖乖。” 明婵看着少年跳脚,却是轻轻一笑,“我的束脩不贵,你给我带点好吃的过来,我就认真教你。” “哼!你好大的口气,想教本少爷。” “我是认真的,你不想学便算了。”明婵说。 少年气鼓鼓抱着琴欲走,结果还没走到院墙下,他又走了回来,“那刚才那首曲叫什么?还怪好听的,我从来没听过。” “《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这是什么?我怎么从没听过?”少年疑惑道,他确实不爱读书,但这么好听的曲没道理没流传开呀!“你写的?” “不是,是一位大师写的。” “哪位大师?” “我的琴技、我的乐理,我只教给我的学生。” 少年气得牙痒痒。 “那你把刚才那首曲子教给我,我用这台琴跟你换。”少年说道。 “我不要你的琴,你去给我带点吃的就行。”明婵道。 少年:“你知不知道这琴可以换多少银子?” “不知道,它再贵重,我也不能据为己有,它会给我带来很多麻烦,但美食不会,美食只会填饱我的肚子。”明婵说。 少年算是明白过来了,“行,那我去给你带吃的过来。” 明婵:“我想吃肉。” 少年:…… 第一次见识到如此毫不做作、也毫不客气的女子,但少年并不觉得反感,反倒觉得和她相处很自在,不用因为自己的身份而受到特殊照顾和逢迎。 明婵在院子里坐了会儿,少年做事风风火火,没多久就带着一只食盒回来了。 他将食盒里的佳肴取出,放在唯一还算干净的那块空地上,“这个时间点,御膳房只有这些东西,将就吃吧!” “这些已经很丰盛了,是我吃过的最好的一餐。”明婵却认真道。 她说这话的时候看着少年的眼睛,显得格外真诚。 少年愣了一下,被她那双干净黑眸里的光彩吸引,一时竟呆了片刻。 这宫女明明长得也很普通,可不知为何,却总透着一股让人忍不住亲近的吸引力。 等少年回过神时,明婵已经拿起筷子大快朵颐了。 少年看着她风卷残云,不由道:“你……你以前过得很苦吗?” 问完这话,少年又觉得自己问得很傻,这还需要问吗?不明摆着的! “你是哪个宫里的?”少年立马又改口。 明婵却说:“你不用打探我,有缘的话,你以后会知道我的身份的。我的事,你插不了手,你插手只会让我陷入更难的境地。一起吃吧,别辜负了美食。” 少年心头不太舒服,不过他很快又意识到,自己和这位宫女姐姐也不过一面之缘,他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干嘛过问那么多。 他看明婵吃得那么香,而且完全不像被这处境困扰的样子,只好也拿起筷子,跟着泄愤似的吃了起来。 其实他并不饿,才刚用过午膳,但他心口闷,好像只有一起吃才能缓解。 * 饭后,明婵将曲子交给了少年,并指导他弹了会儿。 两人就这么一直待到了酉时,此时天色已暮,马上便是戌时了,若无灯火,这里只怕黢黑一片。 少年道:“怎么还没人来跟你开门?你该不会晚上也会在这里吧?” “无妨,我不信鬼神。”明婵说。 少年:“……” “我是担心你!” 明婵微笑:“谢谢。” 少年一愣,觉得自己刚才那话不妥,便别扭转过身去,纠结了一瞬,“算了,要不你跟我一起翻墙走吧,我给你找住处。” “不必,有人来了,你赶紧走吧!”明婵催促着,不忘提醒,“今日之事,别让旁人知晓。” 第019章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中 第十九章 少年被她推着走到了墙下,只好不情不愿的爬上墙头。 “你明天还会来吧?”少年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因为身份的原因,他很少遇上能这样和他正常交流的朋友。 明婵道:“我也不知道。” “那我该去哪里找你?”少年追问,“这首曲子我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 明婵:“有缘我们自会相见的,我已经把曲谱给了你,你要是实在不会,可以去请教别的乐师。” “哼!你对我真敷衍,你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我自己会查。”少年一脸傲娇。 “行了,再见!” 明婵不再搭理他,转身走向自己那张琴,顺手将指套收了起来。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少年趴在墙头问。 “你可以叫我小婵姐。”明婵说。 “我叫星野,我们下次再见!”少年在墙头对她挥了挥手,然后一跃而下。 沈星野离开没一会儿,未央宫的柳嬷嬷就过来了。 见着明婵还跪在院子里弹弄着琴弦,这才说道:“明小姐,娘娘问你学得怎么样了?” 明婵:“怕是要让娘娘失望了,没有人教我,我弹了半天也不得其道。” 这个回答似乎在柳嬷嬷的意料之中。 “你倒是老实,知道撒谎没用。”柳嬷嬷道。 明婵:“我本来就不擅长撒谎,是嬷嬷和娘娘不相信我。” 柳嬷嬷知道她所说的是哪件事,楚王殿下派人去王府盘问了一圈,查出了前因后果,也将投毒的那几人送来了未央宫,让淑妃娘娘亲自发落。 可惜那几人都是娘娘安排过去的,而且沐霜又是娘娘精心培养的心腹,至于投毒的动机,自然也不是针对娘娘。 谁也没想到,明家庶女自己没有吃,而拿来未央宫借花幸福,害惨了淑妃娘娘。 对这件事的处置,淑妃娘娘也只好将那几人杖责了一顿。 而明家庶女这个最直接的罪魁祸首,淑妃却是不好放在明处发落。 毕竟,明家庶女对事情起因全然不知。 总不能让沐霜、百合说这毒原是为她准备的,结果却阴差阳错害了淑妃娘娘。 不仅如此,这件事情也不宜大张旗鼓宣扬出去,是被人知晓,那真是里外都输了。 “是你自己将老师气走,这怪得了谁?娘娘说了,今天暂且放你一回,明天你要是学不会,可就得让你长些记性了。”柳嬷嬷说。 她这气派,根本不像是对楚王府的王妃说话,好像是在训斥刚入宫的低微宫女。 明婵没吱声。 柳嬷嬷看她大气都不出的样子,更加看不顺眼,直接转身走了。 明婵等着他们离开之后,这才慢慢起身离开。 还好今天沈星野给她送了吃的,让她填饱了肚子,这才有精力走回去。 不然今天她可是又要饿一天。 * 柳嬷嬷来到淑妃面前,汇报了明婵的情况。 淑妃原以为明婵只是个不入流的庶女,长得平平无奇,性格又不讨喜,绝对不会是沈时韫喜欢的类型。 不过现在,淑妃对这个结论却有些动摇了。 楚王不会喜欢明婵这种拿不出手的王妃不假,但她也低估了三年陪伴对沈时韫的影响。 沈时韫是她亲自看着长大的,也是季氏精心栽培的,从小学习君子之道、为君之道,礼义廉耻在先,他首先考虑的是道德感。 所以,纵使沈时韫不喜欢明婵这种不入流的角色,也不会给明婵太多难堪。 甚至,还会看着明婵过去三年的陪伴,沈时韫对她存着几分愧疚感,回到京城之后,竟然放着漂亮的侍妾不睡,却去明婵的院子里住了一晚。 一想到这里,淑妃心口就莫名不爽。 明婵这女人,绝对不能怀上楚王的血脉! 若是等到明婵有了身孕,那楚王更加不可能把她休了。 要是明婵当真生了小世子,母凭子贵,这王妃之位只怕就要被她坐稳了。 想不到这个小小的明家庶女,竟然还有如此多的手段和能耐。 “柳嬷嬷,你想办法去弄点合欢香来。”淑妃思虑一番之后,对柳嬷嬷吩咐道。 “娘娘要合欢香做什么?”柳嬷嬷一时没想明白。 淑妃娘娘虽然恢复了品阶,但皇上似乎对淑妃早已没了兴趣,自淑妃娘娘从冷宫出来,皇上也只是象征性地过来看了一眼,此后便再也没有踏入过这未央宫。 不过这倒也怨不了皇上,自古君王无情,而在淑妃被幽禁冷宫的这几年,宫中又添了不少年轻貌美的新人。皇上喜新厌旧,还有个长宠不衰的丽妃,皇上现在哪里还想得起淑妃娘娘。 若非淑妃娘娘是楚王殿下的生母,只怕淑妃娘娘这次也很难恢复如今的品阶。 柳嬷嬷觉得淑妃即使拿到了合欢香,可能也挽留不住冷心薄情的皇上。 谁料淑妃却说:“叫你去,你便去,本宫自有用处。” 柳嬷嬷不便再多说什么,只好领了这命。 待她要离去之时,淑妃又道:“对了,明儿悄悄让苏家女进宫来,本宫有事要交代给她。” “苏家女?可是苏侍郎的女儿苏鸢?”柳嬷嬷问。 “除了她,还有哪个苏家女?”淑妃说。 柳嬷嬷这下才算是明白过来。 楚王殿下或许念及旧情,又或许不想碰淑妃娘娘安排的侍妾,回京之后一直没去侍妾的院子,甚至连侍妾的面都没见。 这侍妾也没法去争宠。 若是能打破这僵局,或许会出现不一样的局面。 那明家庶女本就长得普普通通,若是殿下宠幸了别的貌美女子,想必就不会再想着明家庶女了。 说起来,楚王殿下也是个长情之人,竟如此给那明家庶女脸面,连娘娘安排的美貌侍妾,他都不屑一顾。 或许,殿下是过不去心中那道坎。 早在殿下被流放之前,淑妃便曾有过要给楚王殿下安排通房丫鬟的想法。 不过殿下却说正妃未娶,后院便妾室成群,不成体统,后来淑妃娘娘便依了殿下,打消了这个想法。 哪里想到楚王殿下如此洁身自爱,最终却便宜了明家一个不入流的卑微庶女。 且这庶女容貌普通,才情更是没有,就连性格都那般令人生厌。 也只有殿下才有那般善心,对她如此宽容。 柳嬷嬷越是这般想着,对明婵越发憎恶。 可惜她们忽略了,若没她们看不入眼的明婵,任楚王殿下如何才情无双,也早就抑郁而终,成了一堆枯骨。 若没明婵悉心照料、舍身相救,她们的楚王殿下早就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 明婵回到王府,翠萝院只有几名使粗的丫鬟婆子,却唯独不见她的贴身丫鬟百合。 她的这位贴身丫鬟十分尽责,平日里可巴不得把眼睛都黏在她身上,随时随地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今天倒是奇了。 “百合呢?”明婵问道。 一名婆子回道:“王妃找百合是有什么吩咐吗?说来不巧,百合这丫头今天突然病了,最近几日怕是没法下床,怕过气给王妃。” “哦?不知她生了什么大病?她这么尽心尽责,我也该去看看她。”明婵道。 婆子笑着说:“听说是能传染人的,王妃还是别去看了。” “没关系,这人命硬,在黔州遇上疫病都挺过来了。”明婵说,非要去看百合。 毕竟害她跪了一整天的人呀,她该去“问候”一下。 刚到百合住的下人院,明婵便听到了一阵痛苦呻吟。 明婵直接走了进去,“百合,你这是怎么了?” 百合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没来由一阵心慌且烦躁。 她赶紧拉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 “王妃,你……你怎么来了?” 百合努力让自己表现的平静一些,可她的紧张还是让她声音颤抖。 “听说你生病了,我就特地过来看看你。”明婵道。 一进门,她就看到了趴着躺在床上、神情惶恐不安的百合。 “谢谢王妃,奴婢这几日怕是无法伺候王妃了。” “没关系,你耽搁的这些时日,我把相应的月银给你扣除就是,你想休息几日都行,重要的还是要把身体养好。” 百合:…… 她真不知道这位明家庶女是故意的,还是天生就不会说话,这种时候还惦记着要扣她的月银! “王妃厚爱,百合感激不尽。”百合几乎咬牙切齿道。 明婵不急不忙地走到了她的床边,在床沿坐下。 突然靠近的距离让百合心中警铃大作。 明婵却仿佛看不懂她的戒备,自顾自道:“唉,你说你怎么变得这么突然?今儿早上的时候你还生龙活虎,还给我准备了那么多精致的小点心,劝着我赶紧吃了去宫里。没想到,我去了一趟宫里回来,你就病倒了,真是世事无常啊。” 百合听着她不紧不慢地说着,简直就像在听恶魔低语。 明家庶女一定早就知道了,她是故意过来找自己算账的吧?! 她故意在自己面前提起早上的点心,定然是早就知道了点心有问题,才会突然改了主意,把点心打包带走。 她早就知道了,故意将计就计,反过来算计她们。 包括淑妃、沐姑娘和自己,都在明家庶女的算计中! 意识到这一点的百合冷汗如瀑,整个人如坠冰窖。 “咦?你怎么突然出了这么多冷汗?”明婵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事,“我给你看看吧!” “不!不敢劳烦王妃!王妃……王妃请回吧!”百合想起死去的碧荷绿珠,以及听说被打发出府的琼玉,突然有种大难到头的感觉。 “之前你不是还说想和我一起学医吗?我现在就教教你。”明婵道。 她说话不紧不慢、淡定从容,给人一种医者仁心的错觉。 百合摸不清她到底是几个意思,只能戒备地看着她,同时心中又希望她是真的傻白甜,不知道投毒之事。 就在百合惶恐不安之际,明婵的手已经搭上了百合的被子,“这么热的天,你怎么还盖被子?而且你这样趴着睡,对心不好,没准睡着睡着就窒息了,我帮你矫正一下睡姿吧!” 明婵说着,一把掀开被子,将百合整个人都翻了个身。 皮开肉绽的后背重重落在坚硬的床板上,百合痛得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第20章殿下肾虚 第二十章 “哎呀!你怎么了?我只是轻轻给你翻个身,你怎么叫得这么大声?”明婵一脸不解的问道。 可惜此刻的百合已经痛得冷汗涔涔,再看明婵完全没了任何敢轻视之心。 她再也不敢觉得这个明家庶女傻,这个明家庶女根本就是装出来的,明家庶女早都已经知道了一切,却装作一无所知,反过来设计她,看着她一步步走入早已设计好的圈套。 现在她已经受到该有的惩罚了,这明家庶女却还不肯放过她,还要过来补刀。 这明家庶女根本不老实木讷,相反,她是一个伪装成老实人的恶魔。 “你这也病得太重了,到底是什么病让你这么疼?我略懂一些医术,让我给你看看吧!”明婵甚是关切道。 然而,百合的魂儿都快被她这话给吓没了。 “王妃,我……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吧!”百合痛哭流涕。 “你只是生病了,哪里错了?瞧你这丫头,都已经病得胡话连篇。”明婵道。 百合后悔不已,后背的痛感几乎让她麻木。 “我……我没事,王妃你走吧!我想休息了。” 百合这一刻只希望明婵能够快点离开,还她一个清静。 但是明婵没有提起早上的事,她也不敢主动交代,她怕自己老实交代之后会遭到更大的报复。 “你休息你的,我给你按摩,绝对按摩一次就能好了。这按摩手法我还是从黔州的乡下学来的,虽然痛了点,但是痛过之后绝对能打通你的任督二脉,让你受益匪浅。” 明婵在她的床边坐下,完全没有嫌弃她床上的血迹,甚至仿佛根本没看见这么明显的血团。 百合脸色比白纸还要白,还没等她求饶,明婵的手就直接放在了她肩头上。 一阵钝痛从百合皮开肉绽的后背传来,百合惨叫一声,直接晕死了过去。 听到惨叫的下人从隔壁院子跑了过来,一进屋就见明婵坐在百合床边,手上沾着血,而床上的百合……完全没了动静。 “你……”那丫鬟被吓得头皮发麻,“王妃你……你杀……杀……” 想着死去的碧荷和绿珠,丫鬟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他怕自己说出来,下一个被杀的就是自己。 这丫鬟倒是认怂很快,立马跪了下去,瑟瑟发抖,只求别惹怒这位暴戾的王妃。 明婵用绢帕慢慢将手上的血污擦拭干净,这才看向跪在地上的人,“我有这么可怕吗?” 那丫鬟根本不敢抬头,“王妃……王妃……不……不可怕。” “你刚才看见了什么?”明婵问。 “奴婢什么也没看见。” 明婵露出几分满意,“虽然杀人是解决麻烦的最快办法,但我信善,并不想背负人命。我只是前来看看得贴身丫鬟的病情,她确实病得很重,已经睡着了,你要好好照顾她。” “是。”丫鬟道。 “你叫什么名字?”明婵又问。 “奴婢叫秋月。” “你是哪个院子里的?” “奴婢是浣衣院的,平日做些洗衣洒扫的事,没有指定的主子。”秋月说道。 明婵微微颔首,“我的院子里最近缺个丫鬟,你过来伺候我吧。不过在这之前,我得跟你讲清楚我的规矩,我这人最讨厌撒谎的下人,只要你对我诚实,以后翠萝院的大丫鬟之位便是你的。” 前一刻还在战战兢兢的秋月这一刻又被这说不清是惊喜还是惊吓的消息弄得呆愣在原地。 “多多多……多谢王妃恩典!”秋月哆哆嗦嗦说。 “记得要做一个诚实的人,你要是对我不诚实的话,也会像百合这样生病,甚至会病得更严重,懂了吗?”明婵道。 “奴婢明白!”秋月赶紧道。 “当然,我只要求你对我诚实,你要是有本事,可以骗别人,我不会管你骗谁,但只有一点,不能骗我。”明婵说。 秋月眼珠子转了两圈,明白过来。 这府上的人几乎都是沐姑娘安排的,不过有些人得沐姑娘器重,便被安排去做轻松的活。 秋月也是沐霜挑选来的,不过秋月并不是沐霜和淑妃娘娘的心腹,没有别的丫鬟机灵,便被安排去做最苦的浆洗洒扫等活。 秋月虽然没有百合、碧荷那些丫鬟巴结讨好的本事,但也并不傻,知道这位身份尴尬的王妃想扶持自己的势力,好跟沐姑娘斗。 沐姑娘身后有淑妃娘娘,但王妃身后也并非没有人,听闻殿下昨夜就在翠萝院歇息。 如果王妃能怀上殿下的血脉,即使殿下以后宠信新人,这王府肯定也有王妃的立足之地。 当然,即使王妃没有怀上殿下的血脉,凭着过去三年同甘共苦的功劳,想必王妃依旧不会很惨。 秋月在王府只是个最低等的丫鬟,现在有能一跃成为大丫鬟的机会,只要她不傻都不会放过。 洗衣服打扫院子的活计实在太苦了,她还是个如花少女,手却跟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一样,满是被水浸泡的褶皱,还有不少扫地留下的厚茧子。 要是到了冬天,她的手还会冻得通红。 到沐姑娘跟前讨好的人太多了,秋月根本排不上号,倒不如跟着王妃博一下,至少王妃现在还算名正言顺。 至于沐姑娘此人,仗着是淑妃娘娘的心腹,表面和善,内里却也有很多心机,跟着这样的人,也未必会有好下场。 秋月想通这些之后,便收起了先前的恐慌,高高兴兴跟着明婵去了翠萝院。 她看清当下情况了,对明婵倒也多了几分真心,伺候起明婵来也体贴入微,巴不得让明婵早点看到她的诚心。 “王妃的膝盖怎如此红肿?可要奴婢去买点膏药回来?”秋月贴心问道。 比起口蜜腹剑暗怀鬼胎的百合,自己亲自拉拢的丫鬟确实好用很多。 明婵将热巾帕敷在膝盖处,对秋月说:“我确实有些药材需要你帮我去买,你去就纸笔备好,我将需要的药材写给你。” 秋月很快便去备好了纸笔,明婵将所需药材尽数写上,洋洋洒洒一共写了两张。 “去殿下那里领银子,明儿得了空便去把这些药材买回来吧!”明婵吩咐道。 秋月却是傻了眼:“去殿下那里拿银子吗?不是去沐姑娘处?” “沐霜处处防着我,对我有心结,你去她那里要不到银子的。”明婵十分直白的说。 更何况今天投毒之事其实便是沐霜主导,淑妃纵使不会因为这件事情直接把她弃掉,却也不会简单放过。 沐霜现在想必恨死了自己,又怎会给自己银子? 沈时韫人虽然狗了点,但也不至于一点药钱都不给。 “殿下问起,你就告诉他这是为他补身体的。”明婵又补充一句。 “啊?殿下身体不好吗?”秋月问。 明婵轻描淡写:“嗯,他肾虚。” 秋月:!!! 难怪王妃和殿下在一起三年都没有子嗣! 第21章铁公鸡中的铁公鸡 第二十一章 秋月带着这个震惊的消息,离开了翠萝院。 原来殿下竟然不行吗? 难怪绛雪楼养着两个如花似玉的侍妾,殿下却从来没有踏入过。 还有沐霜姑娘长得也不错,毕竟是入得了淑妃娘娘的眼的心腹,在殿下眼里依旧也只是一个下人。 听说殿下还不许沐霜随便去打扰他。 原来这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想不到殿下长得高大英挺俊美无俦,结果却只是个银样蜡枪头。 秋月都不禁有些同情起王妃了。 来到听雨轩。 秋月将明婵写的那两张药材单子呈给沈时韫。 沈时韫冷冷看她一眼,“王妃让你把这些东西拿给本王看是什么意思?” 秋月连头都不敢抬,大气也不敢出,“回殿下,王妃说这些是为您补身体的药材。因着这些药材贵重,王妃没有那么多银子……” 她说到这里后面就没再说了,但意思已是表达的十分清楚。 沈时韫忍不住冷笑一声,“她还真是爱财如命,连这点钱都不肯出,前段时间本王不是才给过她银子么?这么快就用完了?” 秋月道:“奴婢也是今日才去翠萝苑当值的,王妃倒没告诉奴婢这些,只说这些药材珍贵要花不少钱,她的私库里没那么多。” 沈时韫自认自己并不是那么抠搜的人,但是在面对明婵这个斤斤计较的女人时,他也莫名不想表现得那么大方。 明婵这女人回京之后越来越放肆了,只顾着自己享乐,现在还想方设法从他身上拿钱。 如果只是这样,沈时韫也并不是不能给她,或是舍不得给她。 但她多少得尽一些王妃之责,以前在黔州的时候,她尚且还知道服侍自己,现在却只知道给他招惹是非,让自己不得安宁。 “长辉,带她去取十两银子。”沈时韫道。 长辉愣了愣,殿下竟然只给十两银子? 虽然十两银子在普通人家看来也算是一笔大钱了,甚至够一些普通人家过上一整年。但是如果是买珍贵药材的话,这钱只怕就不够用。 “殿下,会不会少了点?”长辉问。 “少了就让明婵补上,回头我再给她。”沈时韫说,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要是有剩的,就给本王拿回来。” 长辉:?!! 秋月:?!! 殿下竟然如此抠门! 不过两人都不敢当面质疑,长辉也看出了自己主子动了怒,只好乖乖带着秋月去取银子。 * 翠萝院。 明婵泡完脚,给自己的膝盖也热敷了一番,这才终于好受些。 此时,前去要钱的秋月也回来了。 不过秋月的脸色有点尴尬,“王妃,殿下只给了我十两银子,他说要是钱不够的话让王妃自己贴一部分,回头他会补给你。要是有剩余的,殿下说……剩余的要还给他。” 明婵也有点小小的意外,沈时韫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斤斤计较。 真是铁公鸡中的铁公鸡,抠到家了。 “行吧,那这几样药材你多买一些,顺便把我装银子的箱子拿过来。”明婵吩咐。 秋月很快按照她所说的地方,把装银子的锦盒带了过来。 明婵用钥匙将锦盒打开,取了五百两银子给秋月,“你明天把这些银子全部带上,去济善堂买成色最好的药材,千万别心疼钱,这可都是为殿下补身体的。” 秋月:“……好。” 不过答应下来之后,秋月还是有点心虚,“我们要是花了这么多,殿下不认账怎么办?” 以楚王殿下今天的反应,只怕不会这么慷慨大方。 “没关系。记得让药铺给你开一个付款的单子作为证据,要是殿下想耍赖的话,我们也只好吃点亏。”明婵道。 至于吃点什么亏,明婵没有细说。 但秋月觉得王妃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吃亏的,虽然之前很多人都说王妃这人老实木讷,是个可以随便揉捏的软柿子,根本当不起楚王府女主人这个位置。 可是真正和王妃相处,秋月觉得那些传言都是假的。 * 翌日一大早,明婵便早早的去了未央宫。 她今天特地早来,淑妃却没有出现,两个宫女扔了昨天的那一张琴给她。 “明小姐,都是你昨天干的好事,淑妃娘娘现在抱病在床,让你自己去昨天的院子练琴。过不了多久就是太后娘娘的生日了,淑妃娘娘说到时候明小姐可不要在太后娘娘的寿宴上给她丢脸。” “对了,明小姐也别总想着偷懒耍滑,今天日落时分,李大人会亲自前来验收你的琴技,要是不过关的话,明小姐今晚就只能夜宿这个院子了。” 宫女一脸倨傲,把明婵扔进昨天那个荒院之后,便又关了门。 第22章打人是不对的,药一下就好 第二十二章 明婵找了个地方坐下,浑然不在意这里多荒芜,甚至还有些一回生二回熟的悠然。 那两名宫女在门缝里看了两眼,忍不住交谈起来。 “这明家庶女果然是个没脾性的,被这样欺辱还能当没事似的,是只软柿子。”一名宫女说道。 另一名道:“还好她是只不吭声的软柿子,但凡有点尊严,只怕早都羞愤欲死了。” 她们在门外交流,毫不避讳只有一门之隔的明婵。 不过明婵已经神色如常,仿佛没有听到般。 此时天色才刚亮,一阵风吹过,吹得两名宫女打了个寒战。 “我们还是赶紧走吧,这里死过几个被废的嫔妃,可千万不要招惹上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嗯。” 两宫女只觉得这里阴风阵阵,锁上门便作势要走。 “两位姐姐留步,可否给我送点吃的过来?” 就在这两名宫女要离开之际,门内传来了一道从容清越的声音。 两宫女吓了一跳,自是没好气,“明小姐还是先好好反省吧!我们娘娘昨儿吃了你送来的点心,现在都没得安宁,你还想着有好果子吃?!” “在我们娘娘身体没好之前,明小姐就先饿着吧!” 淑妃吃了明婵昨儿送的点心,拉了一天的肚子,今儿气都还没消,自然不可能给明婵好果子吃。 把她关在这里饿上一整天,美其名曰让她认真反省,晚上再放她出来弹一曲,到时明婵要是弹得不好,淑妃便可施以惩罚。 两宫女没好气地说完,转身便走,心中更加鄙夷。 这明家庶女资质平平,根本不懂曲调,断然不可能弹得好。 想着昨儿明家庶女那比鬼叫还难听的琴声,离去的宫女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明婵却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失望的神色,似乎这一切都在她意料中。 她又可以自在一整天了。 “喂!你怎么来的这么早?”明婵试着调整琴弦,墙头上就冒出一个头来。 “因为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明婵答。 沈星野被她这冷笑话冷到了。 “刚才那两名宫女不是淑妃娘娘宫里的吗?原来你是未央宫的人呀!”沈星野趴在墙头上,似乎并没打算下来,“她们也太嚣张了,我去帮你出出气。” 少年一脸义气。 “等一下。”明婵出言叫住他。 少年就这么坐在墙头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怎么?你不希望我帮你出头?” 他扬着眉梢,似乎有点不悦,又像是有点嘲讽。 明婵道:“打人是不对的。” 少年一听,脸上果然不高兴起来。 “你打了她们,淑妃娘娘肯定会知晓,你虽然不畏惧她们,但难免会惹些腥臊在身。”明婵说着,从身上摸出一只小瓷瓶扔给少年,“接住!你把这个撒在她们身上即可。” “这是什么?”沈星野接下,放在掌中看了看。 “别碰到里面的粉末了。”明婵提醒,“这是痒痒粉,不慎沾染会浑身发痒,直到半个月后方可缓解。” 沈星野手一抖,差点没拿稳,不过脸上的不快却烟消云散了,“我还以为你是个受气包,没想到还是你有法子,我这就去试试,看看有没有你说的奇效。” “诶,再等等……”明婵的话还没说完,少年便消失在墙头,看来他对此事甚是积极。 “少放一点呀!”这药效很强。 明婵看着空空的墙头,无奈地摊了摊手。 少年人做事果真风风火火。 隔了约摸半个时辰,少年才兴高采烈回来,手上还多了一支食盒。 “哇~你这痒痒粉实在是太厉害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那两宫女就痒得遍地打滚,好多人都跑去看热闹了,而且太医都查不出来。”少年幸灾乐祸的说道。 “你放了多少?”明婵问。 “我全都放了呀!诶,我正想问你,你还有没有?你再给我几瓶,以后我再遇上像她们这样的讨厌鬼,我就用这招对付他们,果然比自己动手还要爽。”少年兴冲冲的问。 明婵:“……” “你太浪费了。”明婵说,“我也只有那么一瓶。” “啊?!你怎么不早说?我看里面总共都没多少,又怕到少了没有效果,这不才全部倒下去的嘛!”沈星野理所当然道。 “你这一瓶下去,她们怕是没有三五个月,很难恢复过来。”明婵说。 “不会要人命吧?”沈星野问。 “那倒不至于,只是会让她们难受半年而已。” “那就好!是她们死了,淑妃肯定会借此大做文章。” “嗯。”明婵也认可沈星野这说法。 这两名宫女虽然嘴碎,但还罪不至死。 当然,明婵也不想因这种小事惹太多麻烦。 她现在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你这痒痒粉是从哪里买来的?”沈星野问,他似乎对这东西格外感兴趣,也格外执着。 “我自己做的。” “你做的?”沈星野显然不怎么信。 明婵将食盒打开,把里面的丰盛点心端出来,“嗯。” “那你也给我做一瓶。”沈星野毫不客气。 明婵一边品尝起宫廷做的甜美点心,一边回道:“做不了了。” “为什么?”沈星野总觉得她说话带着钩子,让人听了上句想听下句。 “缺了几味药引。” “哪几味?你说,我给你拿来。” “京城这种地方没有的,必须得新鲜入药才有药性,就算你有本事拿来,也是徒劳无用。”明婵解释道。 “竟然还有这种说法,那岂不是做不了了?” “痒痒粉是做不了,不过你想要和痒痒粉相同药性的,我或许可以尝试一下。”明婵说,“但是,你得先付钱。” 沈星野直接忽略了后一句,注意力都被前面的话吸引,“你还懂岐黄之术?” “略懂一二。” “你跟未央宫到底是什么关系呀?你不仅会琴,还会岐黄之术,你也会参加太后娘娘的寿辰?我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你?”沈星野的问题越来越多。 明婵:“一个问题十两银子。” 沈星野:“可是我今天出门没带银子。” “那就不要问。” 沈星野:“……” “等会儿我继续教你昨日那首曲子,你负责我今天的吃食。”明婵提出。 沈星野爽快答应下来,既然知道她跟未央宫有关系,那想知道她的身份应该不难。 况且来日方长,他们还会有很多见面的机会。 太后娘娘就要过生日了,沈星野正在想给她送什么礼物才好,这支曲子便是不错的。 两人就这么在这荒芜的院子里待了一天。 等到日落时分,才有人前来开门。 明婵让沈星野翻墙离开,沈星野不情不愿,最后被她推上了墙。 “淑妃娘娘生了病,不知其余娘娘是否会去看她。”明婵突然说了句。 沈星野一时没明白过来。 明婵又道:“待会儿帮我搬点救兵去未央宫吧,接下来可能有一场苦情大戏等着我。” “行!举手之劳,那你下次得给我做痒痒粉。”沈星野还价说。 “可以。”明婵这时倒也答应得十分干脆。 * “看来明小姐在这里过得还不错嘛!” 今儿来接她的,竟是柳嬷嬷。 “安静清幽,柳嬷嬷来住一天,便知道其中乐趣了。”明婵说。 “少跟我耍嘴皮子!淑妃娘娘和李大人还等着验收明小姐这两天的成绩呢,明小姐有没有认真练习,等会儿见了淑妃娘娘和李大人便知。”柳嬷嬷道。 第23章又一天渡劫成功 第二十三章 柳嬷嬷扔下一番夹枪带棒的警告,这才带着明婵离开了这荒芜的园子。 回到未央宫,这次明婵终于看见了淑妃。 比起往日的精神抖擞、威风凛凛,今天的淑妃娘娘就显得过于萎靡了些。想必是昨晚没有睡好,她的眼睛周围有一圈青色,脸色因虚脱看上去也有点蜡黄。 看来沐姑娘这药下得有点狠。 想来也是,她们原本就是为了针对她的,又怎会手下留情呢? 只是不知道沐姑娘现在如何了,她可已经连续两日没见着这位王府女总管了。 “见了娘娘还不跪拜!”柳嬷嬷斥责道。 “回娘娘,我这腿昨天跪了一天,今天已经跪不下去了,要是再跪的话,今天可能就只能在宫里住下。”明婵解释说。 “你竟敢顶嘴?还威胁娘娘?”柳嬷嬷知道这位明家庶女不够机灵,但没想到还如此天真大胆,都这种时候了还敢狡辩反驳! “明婵不敢!明婵昨天真的跪了一整天,柳嬷嬷难道不清楚吗?”明婵问。 淑妃今天精神不好,昨天拉了一天的肚子,今天整个人都虚脱了,看着明婵就觉得来气。 “你要是回不去,就不要回去!”淑妃厉声道,“柳嬷嬷,让她跪着弹!” “不用劳柳嬷嬷动手,我自己来。”明婵道。 她清楚自己现在的任何反抗都会给自己带来灾难,倒不如乖乖听话,这样可以减少痛苦的时间。 她弹了一曲,正是昨天李敖英在她面前弹过的一曲。 虽然弹得不是很好,但调子跟昨天李敖英教她的一点都不差。 李敖英也愣了一下,他只教过这女子一次,而且根本没有细讲。如果不是在乐艺上有造诣的人,根本不可能记住。 甚至连他昨天故意弹错的地方,这女子也一点都不差的复刻下来了。 如果这女子找了外援,弹出来的曲子肯定是对的,不可能连自己弹错的地方,别人也用同样弹错的方式教她。 “你是跟谁学的?”李大人厉声问道。 “我不是跟老师你学的吗?”明婵反问,一双明净的眼睛满是清澈与无辜。 如果说眼前这张普通的脸上有哪一点比较亮眼的话,那一定是这双清澈的眼睛,像没有被污染过的清澈山泉,不含一丝杂质。 可惜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却长在了这么普通的一张脸上,真是暴殄天物。 “李大人,有什么问题吗?玉不琢不成器,李大人不必对她客气。”淑妃说道。 李敖英想了想,淑妃本来就不想让这位楚王妃出头,既然这位楚王妃弹的是错的,那便让她一直错下去吧,这正好歪打正着。 甭管她是从哪里学来的,又或是她真的有这种一学就会的悟性,也都不重要了。 “今天就算明小姐马虎过关,这琴寄的是感情,毫无感情的琴声不过尔尔。你还需要多加练习,切不能懈怠……”李敖英说了一通教训人的大道理,“对了,你这指套戴着会影响美感,以后别戴了。” “明小姐不认真学习,这点苦都吃不了,还戴什么指套,难怪学了这么久都没学好!”柳嬷嬷上前,将她的指套给摘了扔在地上。 明婵紧了紧痛得麻木的手,然后拉着柳嬷嬷的手在琴弦上狠狠一划,柳嬷嬷的手顿时鲜血如注。 “柳嬷嬷不妨自己来学一学。” “你……”柳嬷嬷顿时气愤不已,也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这明家庶女怎么敢在淑妃娘娘面前动她? 她跟了淑妃娘娘多年,淑妃娘娘在冷宫的那三年,她也一直对淑妃娘娘忠心不改。 柳嬷嬷在未央宫的地位仅次于淑妃娘娘,她跟淑妃娘娘不仅是主仆,情分更同姐妹。 “你反了?!”淑妃怒斥。 柳嬷嬷正要上前反击,外面传来了一道妖媚的笑声:“哟!姐姐这儿好热闹。” 伴着这道娇媚的声音,一名眉目如画的女子娉娉袅袅走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好几位年轻貌美的女子。 “淑妃娘娘,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吓人?” 这个吓人到底是指她的气色差,还是指她的脸色臭,又或者两者都有,就只有说话的人心里清楚了。 淑妃不禁收紧拳头,目光冷冷的看向走来的一群后宫妃嫔。 在她被废打入冷宫的三年,延平帝身边又多了许多年轻貌美的美人。纵使现在她已恢复淑妃之位,可圣上对她早没了恩宠之心,只不过会看在楚王和季家的影响下,给足她体面。 而三年冷宫生活,也让淑妃这位昔日备受隆恩的宠妃变了性子,失去三年保养,她比起其他同龄的妃嫔来,昔日的美貌优势也没那么大了。 美人迟暮,是最令美人难过的一件事。 淑妃不再年轻,不再倾国倾城,跟这些年轻漂亮的狐狸精比起来,她也会时常嫉妒怀念。 不过,睿王的生母丽妃虽然比她只小几岁,但丽妃依旧年轻貌美,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也是受宠最久的妃子。 而现在带头前来的,便是她极为看不顺眼的丽妃。 因着有丽妃在,柳嬷嬷不好再强迫明婵跪下,便只好退到一旁。 “哟,这位小美人好面生,可是犯了什么错,竟惹得姐姐如此动怒。”丽妃打量着明婵,问起了脸色奇臭的淑妃。 至于一旁手指血淋淋的柳嬷嬷,丽妃像是完全没看见一样。 淑妃不知她是故意的还是眼瞎或反讽,就明家庶女这丢进人堆里就找不见的长相,也能被称之为美? 她肯定是故意讽刺,讽刺楚王再怎么玉树兰芝,到头来却只能和如此不入流的卑贱庶女皆为夫妻。 如此多的皇子妃中,就只有明婵这个楚王妃是最拿不出手的。 不仅出身地位比别人低上许多,就连这性情容貌也根本没法跟别的皇子妃比! 更可恨的是,这个卑贱的明家庶女竟然还霸占着楚王府正妃的位置,此事天下人人不知人人不晓。 “这是我未央宫的事,丽妃是不是管得太宽了。”淑妃没好气的说。 “我这不是看姐姐气的太厉害,连脸色都气得如此难堪,只怕是被气出病来了,所以我现在才特地问问,开解一下姐姐呀!” 丽妃一口一个姐姐,听得淑妃火冒三丈。 以前她还会和丽妃争一下姐姐这个头衔,觉得让对方叫自己一声姐姐是对自己的尊敬,现在丽妃当真这样叫她,她却只觉得这是丽妃对她的嘲讽。 丽妃在嘲笑她老了! 丽妃一直深得圣宠,淑妃就不信她不知道明家庶女的身份,淑妃在后宫中的眼线也不少,她就是故意过来看笑话的。 “不劳你挂心,我自己的人我自己会处理,你还是请回吧。”淑妃道,语气很是不善。 “淑妃娘娘,丽妃听说你生了病,好心邀请我们姐妹过来看你,你不领情也就算了,为何还要给我们甩脸色?” “是呀,淑妃娘娘,丽妃娘娘又没有得罪你,还好心过来看你,你又何必这样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 跟着丽妃过来的几个年轻嫔妃纷纷开始帮着丽妃说话,丽妃这些年宠冠后宫,并不在明面上拈酸吃醋,时而还会提携一些品阶低的妃嫔,因而在后宫中的口碑极好,不少妃嫔都愿意跟她交好。 反观淑妃,出生名门,是曾经烜赫一时的季太傅之女,季太傅在世时,淑妃盛宠不断,却也因为她身份尊贵,为人高傲,看不起那些想往上爬的低微之人。 后来楚王被流放,季家也式微,淑妃被打入冷宫,性格变得越来越敏感古怪。 如今即使被恢复了妃位,淑妃的脾气依旧没改,甚至比以前变得更加尖锐敏感,她处处都想拔尖,以此来证明自己的高贵。 看着现在这些低微的妃嫔也敢反过来帮着丽妃指责她,淑妃从未感觉如此羞辱愤怒过,“本宫便是小人之心,也无需你等的好心!” 刚将这番愤怒之语说出口,淑妃只觉这一动怒,肚子又一阵翻江倒海的绞痛。 她千万不能让这些人看笑话,不然这事马上就会传遍整个皇宫,这成何体统?! 皇上又当如何想她?! 淑妃再也顾不得别的,赶紧让柳嬷嬷扶着自己离开。 她憋不住了,她要去如厕! 等到淑妃和柳嬷嬷走了,明婵这才起身,对丽妃道:“多谢娘娘刚才替我解了一围。” “本宫可不是为你解的,你不必谢我。好了,时候不早了,既然淑妃娘娘不喜欢我们在这里,那我们还是别在这里碍眼了。不然惹得她病重,倒是我们的不对了。”丽妃道。 “姐姐说的是,那我们走吧!” 丽妃带着一群嫔妃离开。 李敖英看了看这情形,觉得自己也不该在此久留,淑妃再怎么说也是身份高贵的宫妃,见多了这位娘娘的糗事,那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明婵也跟着离开,一旁的宫女却拦下她,“明小姐,淑妃娘娘还没开口,你怎么可以擅自离开呢?” “那你一会儿帮我传一声,我再不回去,宫门便要关了。”明婵道。 她说罢赶紧离开,生怕赶不上时间。 未央宫今日折损了两名宫女,其余的宫女都去照顾淑妃的,此时未央宫的防卫正弱,明婵没受多少阻挠,便离开了宫门。 这日子过得跟渡劫似的,她得想想办法才行…… 第24章把本王伺候高兴 第二十四章 幸好明婵跑得快,差点就错过了宫门关闭的时间。 回到王府,天色已暮。 好在这两日府上那群人无暇找她,也再无人敢随意来翠萝院找麻烦,她倒也可以稍得片刻安宁。 秋月给她备好了饭菜和热水。 明婵今天在皇宫吃得很满足,少年人给她带了足够分量的佳肴和点心,她现在倒也不饿。 “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明婵问道。 “王妃交代的,奴婢早都买好了。”秋月说着,便将药材全都搬出来给她过目。 明婵随手拿起一些检查成色。 秋月一旁说道:“王妃果然妙算如神,你给我的银子买这些药材刚刚好,只剩了三两多。想不到济善堂的药这么贵,我只知道以前我阿娘生病吃的药不便宜,花了几十两都没吃好。现在想起来,可能是花的钱不够多,没能买到真正的好药材,才让她就那么走了。” 秋月大概是想起了过去的遗憾,轻轻叹了一口气。 “节哀。”明婵看了她一眼,随口说了句。 秋月却是一愣,随即笑起来,“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早都介怀了。” 明婵便没再说话,继续检查秋月买回来的药材。 待到所有的药材都已仔细过目,明婵才颔首道:“你做的不错,剩下的那些银子你留着吧,就当你的跑路费。” “啊?谢谢王妃!” 秋月没想到自己还捡了这么个便宜,这简直是一笔意外之财。 果然选择跟着王妃没错。 明婵:“你别先着急着谢我,你把这张单子拿着去找殿下,让他把该补的银子补上。” “啊这……”秋月有点犹豫,“王妃不亲自去和殿下说一声吗?” “你是我身边的大丫鬟,你去说也是一样的。” 秋月:…… 这就叫乐极生悲吗? 想着昨天殿下看自己的冰冷表情,秋月忍不住打起退堂鼓。 昨天只是去要了十两银子,殿下就很不高兴,今天去要几百两,殿下该不会直接把她轰出去吧? 秋月突然就觉得手里那三两银子特别烫手。 * 听雨轩。 沈时韫尚未离去,秋月捧着今日购买药材的清单求见。 长辉将秋月手上的清单给了沈时韫,沈时韫见过之后忍不住笑了。 “六百零七两,你们王妃可真是会花钱。”沈时韫讽刺道。 秋月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 “让她自己过来找本王!”沈时韫说。 秋月只得回去如实告诉明婵。 明婵似乎并不意外,沈时韫本就喜怒无常,规矩甚多,喜欢被捧着,本是想着接连几天进宫被磋磨,她要早点睡,这才让秋月代自己去要账。 没想还是得自己亲自走一趟。 时间宝贵,她明天还要早起,明婵便没耽搁,直接去了听雨轩。 正好,明日去未央宫之事,她也需要沈时韫帮一把忙。 来到听雨轩,明婵给沈时韫简单行了一礼,“妾身见过殿下!” 沈时韫却头也没抬,继续翻看着手中的书卷,甚至完全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明婵也没催促,就这么乖乖在一旁站着。 隔了好一会儿,明婵又开口:“殿下,夜深了。” 沈时韫这才抬起头,淡淡瞥了她一眼。 明婵思忖了片刻,试探道:“今天买药材的银子……殿下可否结算给我?” “这便是你要钱的方式?” 明婵:? 她不是很懂沈时韫这话的意思。 “过来!”沈时韫看她一副茫然的模样,便觉得心烦。 明婵走过去。 “本王累了。” 明婵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给自己诉说很累,她记得沈时韫在黔州的时候很少会和她说这种话。 不过沈时韫的心思,她向来摸不透,便道:“殿下既然累了,何不早些歇息?” “烦心事太多,本王睡不着。”沈时韫道。 “殿下政务繁忙,妾身也不懂朝堂之事,无法为殿下分忧。”明婵老老实实地说。 “分忧?你不给本王找事,本王就不会这么累了。”沈时韫语气算不上好。 明婵这女人实在迟钝,自己已暗示到这种份上,她依旧不懂。换作稍微机灵些的,定知上前来宽解一二。 明婵一脸惭愧低下头去,一副洗耳恭听的乖顺模样。 沈时韫拿她没辙,“给本王揉揉肩。” 明婵虽然不会揣摩他的意思,但医术确实很独特,也有旁人不及的优点。她的针灸术和推拿术都很不错,虽然她很少展露,但沈时韫却是深有体会。 三年前他流放黔州,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若非明婵悉心照料,他未必能活下来。 不过他这具身体三年前在牢狱中亏空过,即使后来恢复康健,但跟年少时的健朗还是有些区别。 如今他不能伏案工作太久,不然肩颈便会疼痛。 太医院的大人也给他看过,并未诊断出什么结果来,只开了一些益补的方子给他服用。 但沈时韫喝了并没什么成效。 这倒是让他想起了明婵一手医术,在黔州他身体不适时,明婵便会给他针灸推拿,日常会给他做一些药膳。 或许当时日子过得闲散,没有这么多公务需要自己处理,他在黔州倒不觉得什么,如今回到京城,反而时常觉得疲惫不堪,身体也没在黔州时那般康健。 明婵顺从地给他揉捏。 “你没有吃饭么?用点力。”沈时韫道。 这种不痛不痒的力道在他身上,太没劲了。 “殿下,妾身手痛。”明婵解释。 “手为何痛?”沈时韫皱眉。 “淑妃娘娘让妾身弹琴,要是学不会,就不能出宫。妾身弹了整整两天,你看吧!” 她将双手递到沈时韫面前,那细长的指尖全都泛着红,看上去确实有些惨淡。 “弹个琴而已,怎么搞成这样?” “妾身也不知,可能是妾身天生愚笨,不适合如此风雅之物吧!” “哼!”沈时韫轻哼一声,意味不明,“天生愚笨?本王看你是根本不想学吧!” 明婵惨兮兮问道:“可以吗?妾身实在不想学了。” 沈时韫却笑了,她还真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你若能将本王伺候高兴,本王或许可以考虑一下。” 第25章妾身是来伺候殿下的 第二十五章 “可妾身的手真的很痛,不知道能不能将殿下伺候好。”明婵很是苦恼地说。 沈时韫只觉得胸闷,“你就只会用手伺候?” 明婵又茫然了一瞬,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那妾身现在回去拿针袋。” 沈时韫一把拉住她,将她往自己怀里带。 明婵没他力大,被她一下拽进了怀里,直接坐在了他腿上。 她睁大眼,不解地看向沈时韫,“殿下?” 两人隔得很近,沈时韫望进她澄澈的眼底,里面波光粼粼,像被投入石块的湖,有被打破宁静的慌乱。 虽然她掩藏得很好,但依旧没逃过沈时韫的眼睛。 “你在躲我?”沈时韫问。 “妾身……不敢。” “呵。” 是不敢,而不是不想。 她的躲闪和慌乱让沈时韫很不高兴,沈时韫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虽然不喜欢明婵,也不太看得上明婵,但看明婵装傻充愣躲他,他心中莫名又有一股火。 眼前女人长得普通,性格也不讨喜,除了身段还算柔软之外,真看不出有哪点拿得出手……也不知是不是在宫里罚跪受了苦,她这张脸又变回了以前的蜡黄、粗糙,还有几颗碍眼的麻子。 可这就这样一个普通到几乎丑陋的女人,沈时韫却从她眼里隐隐看到了一种嫌弃。 她在嫌弃自己?! 她有何资格嫌弃自己?!!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沈时韫不由得紧了紧手上力道。 “殿下,轻点,疼。”明婵示软道,“妾身真的没有躲你,妾身的腿和手都很疼,要不……要不明天你来指导我?” 她望着沈时韫的阴沉不定的脸,带着点点试探的问。 “你连伺候人都不会,还想让本王指导你?你的如意算盘是不是打的太好了?”沈时韫问。 今天刚把户部的事情捋清一些,他的心情尚可,也比平日多了几分耐性。 “那要不你重新给我找一个老师吧?淑妃娘娘给妾身找的那个李老师一点都不负责,他嫌弃妾身笨,便让妾身一个人领会。淑妃娘娘把妾身关在一个荒废的园子里,妾身实在是没有这样无师自通的领悟力啊!” 她暗戳戳的诉说委屈,把李大人和淑妃娘娘一并告了。 沈时韫冷笑,“你将加了泻药的点心给母妃吃,母妃没有取你性命,你就该感恩戴德了,还有脸怪她把你关在冷宫里。” 狗男人果然都是向着亲娘的。 “那泻药又不是妾身下的。”明婵弱弱反驳。 她知道如果自己撒谎,肯定瞒不过他,便对自己是否心知避而不谈。 “不是你加的,你便可以瞒而不报?如果有一天有人对本王下药,你是不是也会袖手旁观?”沈时韫幽幽问。 明婵垂下眼帘,长睫遮掉了眼底的光,“殿下不一样看着我被人欺负……而选择袖手旁观吗?” “放肆!”沈时韫耐心告罄,一把甩开了她。 明婵被甩到地上,没有抬头,就这么软软地瘫坐在那里。 也没有任何辩驳和解释,更别提道歉求情。 沈时韫看她这副倔强木讷的样子,心中的无名火又上来了,她真是连一句好听的话都说不来。 “看来是本王对你太过放纵,才让你越来越目中无人!”沈时韫冷冷道。 明婵低着头沉默。 “你既如此不知好歹,那你今晚就给本王跪在这里,直到你认错为止。” 沈时韫说罢,扬长而去。 长辉看着怒气冲冲的沈时韫从书房出来,不由得愣了愣。 其实楚王殿下很少动怒,他饱读诗书,才情卓越,虽然面上有些高冷,但实质对下属也算宽厚,情绪极少如此浮于面上。 见只有他一人出来,长辉大概知晓是谁惹楚王生气了。 不过,楚王妃看着也是个极温顺的女子,怎会把殿下激怒成这样? “殿下,王妃她……”长辉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看紧她,没本王允许,不准她离开半步!”沈时韫冷声命令道。 “是!”长辉领了命。 听着脚步声远去,明婵理了理自己的衣襟,这两母子真是如出一辙,动不动就罚人下跪。 还好今天沐霜和曾、王两名婆子都不在,沈时韫只留了一个近侍在这里把守。想不到她竟有这样的待遇,能让楚王身边的近侍守着,简直受宠若惊。 明婵苦中作乐地想。 只可惜这次她不仅没要到银子,还被沈时韫罚了跪,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明婵挪到书案旁,靠着书案一角打起盹来。 多亏她有在明家罚跪和睡柴房的丰富经历,这听雨轩比起明家柴房和祠堂来说,环境算是很不错了。 比起伺候难以伺候的楚王殿下,她觉得受这点委屈也不算什么了。 正好明儿也有理由可以省去到未央宫请安一事,明婵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听雨轩靠近湖,晚上睡在这里只怕会着凉。 明婵想了想,往外看了一眼,然后走到窗前,对着守在门口的近侍招呼道:“长辉~” 长辉听到这软软的声音,侧头看了一眼,问道:“王妃有何吩咐?” “你能去帮我拿一床薄被吗?我有点冷,或是披风也可以。”她大大方方地提出,看上去并没有因为楚王殿下的处罚而伤怀。 甚至,长辉还觉得她有几分怡然自得。 “抱歉,殿下让属下守着你,属下不敢自作主张。”长辉道。 “我不会离开这里的,我离开这里又能去哪里呢?我只是不想生病而已,之前在黔州吃药吃怕了。”明婵苦着脸道,“你要是实在不乐意,便算了吧!” 长辉犹豫了一下,他知道明婵在黔州为楚王殿下受过重伤,她这副身板看着也不强壮,若真害得她病了,自己也难辞其咎。 他想了想,道:“那王妃切莫乱跑,属下去去就回。” 长辉功夫高绝,没一会儿便带了一件披风回来,不过这件披风有些陌生,是玄色男款。 “这件披风属下没用过,王妃且将就一晚吧!” 殿下让他守在这里,若是他去翠萝院拿,免不了会被人发现自己离开过,到时候不仅给自己也会给王妃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明婵倒一点都不介意,“谢谢你,长辉,你人真好!” 她灿烂一笑,拿着披风转身进了房间。 长辉瞥了她一眼,实在理解不了她的快乐为何会如此简单。 不过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夸他是好人。 这位王妃太匪夷所思了。 房内,明婵靠着桌角,没一会儿便昏昏睡去。 * 纵使罚了明婵那女人,沈时韫心中还是很不爽。 她竟学会和自己计较,他一直以为明婵这女人会是他即使不喜欢,也一定可以信任的女人。 她跟自己患难与共三年,不求任何回报跟在自己身边,为他挡过刀杀过人……即使他知道明婵配不上王妃正位,他也想过尽量保全她在府上的位置。 可是她倒好,一日日骄纵起来,甚至还对自己生了怨怼,觉得自己没有帮着她。 沈时韫也清楚知道,以明婵这女人的性格,若有朝一日她真对自己生了那样的怨念,她真做得出袖手旁观的举动。 也正是因为这样,沈时韫不想轻易放过她这次。 从听雨轩前往文心殿,正好会经过绛雪楼附近。 沈时韫走到半路,便遇上了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 “妾身见过殿下!”女子盈盈一礼。 “你是谁?”沈时韫皱眉,他现在正在气头上,显然没啥好耐性。 “妾身苏鸢,绛雪楼伺候殿下的。” 听她这般说,沈时韫倒是想起来了,淑妃给他安排的侍妾。 沈时韫仔细打量了女人一眼,这女子敷着薄粉,画着细眉,唇点朱色,梳着仙女髻,身着浅绿薄纱,有着明婵那粗鄙女人无法媲美的姿色。 他这一瞬才想起,如果没有三年前的流放,他的人生应该便是娶一位容貌身世都能匹配得上自己的王妃,再纳几名温柔小意的妾室…… 自己到底是多魔怔,才会放着这样的如花美人不宠信,却去明婵那里找不自在。 “起来吧!”沈时韫虚扶一把。 苏鸢道了谢,站直身体,一双秋水眸含情脉脉地看向沈时韫,“殿下这么晚才回来,想必一天忙坏了吧?妾身备了一些安神养眠的参茶,殿下可要尝尝?” 她轻声细语,每一句都是解语花般的关怀。 沈时韫微微颔首,算是应下。 苏鸢邀他去了自己的院子,屋内摆设考究,香雾袅袅,与翠萝院的陈旧俗气截然不同。 沈时韫在罗汉榻上坐下,苏鸢提起矮几上的茶壶,往白玉杯里倒了一杯,双手端起递给沈时韫,“殿下,请喝茶。” 美人素手芊芊,在白玉杯的映衬下,更是相得益彰。 沈时韫接过茶杯,喝了一口。 也不知是他在黔州时被明婵养刁了口味还是苏鸢的手艺平平,他总觉得这参茶没有想象那般好喝。 至少没有明婵曾经给他泡的那么好喝。 见他喝了一口便走神,苏鸢小心翼翼问道:“殿下可是不喜欢?要是殿下不喜欢,妾身这就重新给你泡。” 她温柔小意,善解人心,沈时韫只是觉得没有明婵泡的好喝,但并非不能入口。 “无妨。”他淡淡说道。 虽然没有很合口,但是他愿意将就。 苏鸢开心笑了起来,温柔问道:“殿下忙碌一整天,想必累坏了吧?可要妾身给你捶捶肩?” 沈时韫盯着她看了一瞬,苏鸢差点感觉自己要被他看出一个洞来了,她不知自己这话哪里不对。 第26章殿下,你中媚药了 第二十六章 “殿下?” “嗯。”沈时韫面无表情地嗯了声,也不知是回答她这一声呼唤,还是回答上面的问题。 苏鸢看了看他的脸色,还是温柔笑着过去给他捶背揉肩。 室内暖香袅袅,女人的芊芊素手在他身上或轻或重地揉捏轻捶,沈时韫渐渐舒缓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种舒缓又渐渐变成了另一种旖旎和躁动。 “殿下乏了吧?妾身伺候你歇息。” 女人的温声细语落在沈时韫的耳畔,勾得沈时韫体内的邪火更加躁动。 沈时韫抬眸,静静看着眼前温柔体贴的女人,未置可否。 苏鸢被他看得发毛,也摸不透沈时韫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但他愿意来到自己院子喝茶,愿意自己为他揉肩捶背,想必也是默许的吧? 而且……有合欢香的作用,殿下定然也会想要的。 殿下矜贵冷傲,又是世间少有的天之骄子,听闻他此前从不近女色,直至回京之前,他身边也只有明家庶女一人而已。 这样高冷不染尘的人,于情事上定然也矜持克制,又怎会主动开口承认?就如刚才自己提议给他揉肩捶背一样,他不一样没有明确答应,却也没有阻止自己? 苏鸢想通之后,胆子大了些,去拉沈时韫的手。 柔若无骨的陌生女人手勾住他手掌,肌肤相触那一刻带来的微凉的、滑溜溜的触感,像极了大理寺地牢里阴冷的蛇,令他感到恶心。 所有的旖旎躁动都被这种恶心感压制了。 他的身体比他先做出反应。 沈时韫几乎是嫌恶地一掌将苏鸢推开了。 “殿下?”苏鸢看着沈时韫阴沉嫌恶的脸,不知哪里惹恼了他,“殿下息怒!是妾身没有伺候好,请殿下责罚妾身!” 女人惊慌失措,楚楚可怜地告饶。 沈时韫冷冷的看着地上梨花带雨的女子,却又想起了另一个倔强的、木讷的、看不懂人眼色的明婵。 明婵永远不会像苏鸢这样讨好他,她不懂规矩秩序,不会反思自己的错误,不会看他脸色,甚至连主动侍寝都不会……明婵就像黔州山沟里野蛮生长的荆棘,廉价卑微,甚至根本谈不上观赏性,稍不注意还会被她刺到。 沈时韫越想脸色越黑,他没再去管地上苦苦哀求的女人,径直离开了绛雪楼。 回到文心殿,沈时韫反复搓洗自己的手,才将那种黏腻不爽的触感洗掉。 他讨厌这种陌生的触感,勾起了他最屈辱的、最黑暗的那段记忆。 然而这种恶心感散去,体内那股燥热又腾升起来,甚至还有愈演愈烈之势。 沈时韫自己弄了半天,不得其法,依旧十分难受。 流放之前,他志存高远,想的是家国天下朝堂风云,根本无心儿女情长。 流放三年,他起初也根本没想过要和明家庶女琴瑟和鸣共度余生。 是后来明婵一点点打动了他,让他生出了如果他这辈子注定客死黔州,他便将就和她做对普通夫妻也无妨的念头。 而今他又重回京城,按理说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了,然而……他还是忽略了这三年时光对他的影响。 体内的燥热久久无法纾解,沈时韫变得越发烦躁,整个人如置火炉上,燥热难安,更别提入眠。 他下了床,随手披上一件披风,又出了门,直奔听雨轩而去。 他为什么要遂明婵的愿,而反复抑制自己?! * 守在听雨轩门口的长辉忽见楚王气势汹汹走来,心中不由一紧。 他没想到楚王殿下这么快又回来了! “殿下!”他赶紧行了一礼,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希望里面的王妃能听到自己的话,赶紧做好准备。 “殿下你……你这是怎么了?”长辉挡在沈时韫面前,见到沈时韫脸上非比寻常的红,不免生出一些惊疑。 沈时韫浑身正躁动不已,也没空理会长辉的疑问,“明婵呢?!” “王妃……王妃一直在里面。”长辉有些担忧,“殿下,王妃行事直率,虽不善言辞,但对殿下应无二心,还请殿下……” “让开!”沈时韫蹙眉,他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位最亲近的近侍如此多嘴。 长辉见状,只得侧身让他。 沈时韫走进听雨轩,一眼望见端正跪在地上的明婵,心情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她宁可这么跪上一夜,也不肯对自己服一丝软。 明明回京之前,她不是这样的性格。 在黔州时,他们过得还算和睦,明婵一切都会依着他。 即使她不是很热衷于床事,却也不会三番五次拒绝他。 或许环境变了,她的心跟着贪了,想要自己身边只有她一人。 当然,这一点,他永远不可能做到。 沈时韫走到临湖窗边的矮榻坐下,对明婵道:“过来!” 明婵慢慢起身,揉了揉腿,拖着蹒跚的步伐走了过去。 沈时韫直直看着她,才跪这么会儿便遭不住,便该让她多长点教训。 明婵在他灼灼目光下,走到他跟前。 “本王是要吃你么?!站那么远!”沈时韫很不爽。 明婵只得又往他挪了两步,在离他一两尺远的地方站着。 沈时韫长臂一挥,明婵一个踉跄,被他拉到了怀里。 灼热的怀抱将自己紧紧禁锢,明婵被烫得打了个哆嗦。 “殿下,你发烧了。”明婵道,“妾身给你看看吧!” 沈时韫紧搂着她,十分不耐烦:“本王让你动了么?” 明婵只好任由他抱着。 沈时韫把头埋在她脖颈间,唇瓣贴着温热柔软的肌肤,在那里留下一道道灼热的痕迹。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体内躁动的情绪好受一些。 明婵微微绷直了身体。 沈时韫将她这点反应看在眼里,却没有因此而放过她,甚至挪出了一手,解开了她的衣襟。 明婵长得不怎么样,可这具身体的手感却极好,骨肉匀亭,该长的地方都长好了,而不需要长的地方,一丝赘肉也找不到。 或许是常年跟药材打交道,她身上有淡淡的药香,闻着十分舒服,亲起来也十分香软。 其实沈时韫是个不喜欢跟人肢体接触的人,甚至过近的距离也会让他不爽,但唯有明婵除外。 可能因为明婵和他相识之初,他便缠绵病榻、心灰意冷,根本无暇他顾,便也生不出什么抵触之心。 后来,她陪自己流放黔州,自己似乎也就习惯了身边有个明婵。 但他们真正圆房,算下来是在一年前。 流放黔州的第一年,沈时韫大病一场,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如行尸走肉般活着,他厌恶着世间的一切。 不公的命运,被明家推出来羞辱自己的庶女…… 第二年,他们遭遇了刺客,明婵为救他险些丧命,他这才渐渐接纳这位明家庶女。 他想,明婵愿意为他连命都不要,那他也不是不能施舍一点怜悯和爱意给她。 圆房那一夜,沈时韫做了很多心理准备,他灭了灯,不去看明婵的脸,他怕自己无法进行下去,他一度以为自己会很排斥男女间的肮脏房事。 没想到,那一晚食髓知味、渐渐失控的却是他自己。 明婵的身上太香了,香得像有媚药,越是动情越是迷人心智。 他沉迷于和她合二为一的餍足感,那是世间所有美味都无法媲美的美好。 他要了她一次又一次,贪婪得像不知餍足的猛兽。 后来明婵受不住,在他身下一声声叫着“夫君,不要了”,殊不知那一声声求饶才是世间最烈的春药。 他将明婵折腾到了天明,床上全是他们欢爱的痕迹…… 沈时韫不知怎么想起了这些,他从未像此刻这样想听明婵在他身下求饶的声音。 “殿下,你中媚药了。”明婵道。 这话落在沈时韫耳朵里,却像带了钩子似的。 沈时韫搂着她,哑着声音道:“嗯,你帮我解。” 明婵轻轻叹了口气,“你这样紧紧抱着我,我怎么给你解?” 沈时韫微微松开了手,看着她明澈的眼睛,对着她的唇狠狠吻了下去。 他不喜欢在这种时候看到这双眼睛的清澈和干净,他要让它们染上迷离的情色,要想看这双眼的主人随自己沉沦…… 他汲取着她唇里的甘美,像沙漠里迷途的缺水者,他不知道别的女人是不是同样香甜,但明婵的香甜确实是足以让人愉悦的。 只是看着这张过于普通的脸,这种愉悦又给人一种自暴自弃的堕落感。 他竟沉迷于如此平平无奇的女人给他带来的肉体上的欢愉,他竟为了情欲堕落至此! 沈时韫眼底里闪过各种复杂,厌恶、挣扎,自我嫌弃…… 就在他为这些复杂情绪左右摇摆时,脊背传来一丝钝痛,他整个人顿时像被卸了力。 那些挣扎、那些堕落、那些欢愉、那些自我嫌弃……全都化成了无边愤怒。 “明婵,你……你竟敢……如此对本王!”沈时韫红着眼,羞愤到几乎说不下去。 明婵却依旧一脸坦然,“殿下中了媚药,妾身这就帮你解毒。” 说着,她拿出了随身携带的针灸袋。 沈时韫此刻只恨不得吃了她…… 第27章殿下这次真快 第二十七章 明婵没去看沈时韫刀人的眼神,只轻叹口气道:“妾身自知形貌鄙陋,配不上殿下玉树琼枝,殿下今日皆因中了媚药,才会做出如此举措。妾身不想殿下事后懊悔,只得出此下策。” 她言辞恳切,听上去真像她自己自惭形秽那么回事。 “你倒是真会替本王考虑,在黔州时,怎不见你有这般自知之明?”沈时韫冷嘲热讽道。 明婵轻轻笑了下,那双干净的黑眸在烛火映照下,像满载着星辰。 “殿下当时可是庶民,妾身以为此生会和殿下做一对平凡夫妻,自是该行夫妻之礼。”明婵解释道。 “如今你不一样是本王的妃?”沈时韫继续冷嘲热讽地问。 “此一时彼一时,彼时殿下身边只有妾身一人,而今殿下身边还有别的侍妾,今后会有更多的侧妃妾室……对了,殿下这媚药倒也并非只有妾身一人能解,绛雪楼的两位妹妹应该也会,要不妾身这便着长辉去将她们请来?” “明、婵!”沈时韫几乎是咬牙切齿,“你是在试探本王的底线吗?” “殿下为何这般说?妾身真心实意想为殿下解这媚药。”明婵道。 沈时韫此时被她放在矮榻上,中了她的麻针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用冰冷的眼神直直注视着她。 “殿下还是这般别扭,可妾身是真的想你好呀。”明婵又道,仿佛只要她这般说,她就是真心实意为他好那般。 知道沈时韫皮薄,特别好面子,明婵也没敢再说什么了。 她转身朝门口走去,招呼长辉进来。 沈时韫却是一怔,“明婵,你做什么?!” “殿下身体有碍,妾身要为你开一剂方子,好让长辉按方子去抓药。”明婵解释道。 说罢,便又招呼长辉去研墨。 看她毫不客气使唤起自己身边的近侍,沈时韫都快要气笑了。 长辉现在简直恨不能当个透明人,也不知王妃对殿下做了什么。 他直觉今晚之事,自己最好不要过问,否则怕是会触及到殿下的霉头。 他眼观鼻鼻观心磨好了墨,便退到一旁候着。 这书房内,大约就只有明婵看着自在些。 她几下将方子写好,给了长辉,让他去熬药,自己则回到沈时韫跟前。 沈时韫身上依旧很烫,明婵脱了他的衣服,在他腹部扎了几针。 她扎针时神情专注,心无旁骛,即使看着他裸露的身体,脸上也没有任何波澜,跟看一块肉没什么区别。 不,也不对,如果是一块可以下肚的肉,她或许还会垂涎三尺。 她看他的身体,就像人体石像,无波也无澜。 意识到这一点,沈时韫的眼神又沉了几分。 明婵还在认真找穴位,根本没注意沈时韫看她的神色。 这媚药的药性有点难解,明婵扎了好几处穴位,目光往下挪。 不得不说,这位楚王殿下看着高冷清绝、不染纤尘,横竖都不像纵欲之人,实际上却很有资本,而且也很……威猛。 明婵捏着针,犹豫下一步该扎哪里。 不料头顶便传来冷冷的警告声:“你敢扎本王……那里试试。” 明婵抬起头,有些为难地看着他,“但是不扎,这些药性会憋在你体内,很伤身的。” 这种羞耻话语,她竟脸不红心不跳地就这般说了出来。 沈时韫都被她臊得不行,耳尖都染上了粉。 “明婵,你有没有羞耻心?!”沈时韫深吸一口气问。 明婵不知他为何便又问出这样的问题,大概是自己污了他。 随着几个穴位的针起了效,沈时韫下面憋得难受,偏偏他又得不到疏解。 薄汗从他光洁的额头凝成珠,最终沿着俊秀的脸庞落下。 沈时韫皱着眉,忍受着这难捱的折磨。 “殿下~”明婵轻轻叫了一声。 沈时韫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给本王……”他有些难以启齿,“弄。” “殿下真是难伺候,既要妾身有羞耻心,又要妾身帮你弄。唉,妾身有时都不知到底该如何,才能让殿下看妾身顺眼一些。”明婵满是无可奈何。 沈时韫简直要被她气笑了。 好在她嘴上说着气人的话,手还是乖乖伸了过去。 沈时韫脸色这才舒缓下来。 像是久旱得水的鱼,终于可以自由呼吸。 房间很静,只听得见沈时韫的轻喘。 可惜这声音没一会儿就终止。 “殿下这次很快啊!”明婵如实道。 沈时韫的脸色忽然黑如锅底。 明婵拿出巾帕,将手擦干净。 “殿下现在可有好些?”明婵又问。 沈时韫此刻是好不了了,他板着脸没说话。 明婵打了清水,先给自己洗了手,再将银针洗净收好后。 书房内一时静默无言。 短暂的欢愉之后,沈时韫只觉疲惫不堪,同时还有深深的懊恼。 “不知殿下所中的媚药从何而来?”明婵问。 “有话直说。”沈时韫此刻心绪难宁,不想兜弯子。 “这媚药虽然能让殿下体验到极致的快乐,却也有伤身的可能,若长期服用,或是用量大了,可能会影响子嗣。”明婵道。 沈时韫眸光一寒,心中已有杀意。 明婵给他掖了掖被角,“殿下好生歇息吧,妾身在这里守着。媚药的药性妾身已替你逼出,麻针尚需一个时辰方能失效,等你醒来便无碍。”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倒是诚意满满,甚至还有些难得的温柔和关怀。 沈时韫恍惚间又回到了初到黔州那一年,明婵衣不解带地伺候床前。那时的自己未曾给过她好脸色,她却从未对自己离弃过。 沈时韫心底闪过很多复杂。 回京后明婵的疏远和拒绝……或许只是克制,也是对即将和众多侧妃、妾室共侍一夫的反抗。 “明婵。”沈时韫声音有点疲惫。 “怎么了?殿下。”明婵刚收拾完残局,听到沈时韫叫她,便又走过去。 沈时韫看着她,缓缓道:“只要你的心不要太贪,我身边永远会有你一席之地。” 明婵却有点不太乐意,一脸失望:“唉,我才问殿下要几百银子的药钱,殿下便觉得我很贪心了吗?” 沈时韫:…… 他深呼吸一口气,突然觉得和她扯这些的自己有点傻。 “对!以后你用本王的每一文钱,都得明算账。”沈时韫没好气道。 “那……那以前的呢?”明婵小心翼翼地问。 在黔州时,可都是她卖药材给他治病的。 沈时韫脸色变了又变,“以前的全部作废!” 明婵:?!! “殿下你耍赖!” 沈时韫却闭上了眼,根本不想搭理她了。 第28章妾身只是想为殿下诞下子嗣 第二十八章 许是消耗了精力,沈时韫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长辉端着一碗黑浓的药进来,便见之前来势汹汹的楚王殿下此刻已躺在小榻上睡了。他还略有几分诧异,楚王殿下近日的睡眠十分糟糕,不仅熬得晚,还时常失眠。 看楚王殿下刚才那满目赤红的状态,长辉还以为殿下今晚定会难以入眠呢! 他将药放到一旁的案几上,又朝明婵看了眼。 明婵此刻正坐在楚王殿下平日常坐的书案旁打盹儿,她与楚王殿下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些微妙。 若说感情好吧,楚王殿下又会对她生气发怒,甚至还会施以严厉的惩罚。就说感情不好吧,即使楚王殿下如此动怒,却还是会在她旁边睡着。 而这位王妃对楚王殿下的喜怒……竟然都能泰然待之。 长辉实在看不懂。 “王妃。” 见明婵没有动静,长辉压低声音叫了一声。 明婵抬起眼皮,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见是长辉,便道:“药熬好了?不过殿下已经睡了,就放在这里吧,等他醒来再喝。” 长辉倒无异议,没人敢将熟睡的楚王殿下叫醒。 不过长辉叫她,却不是为此事。 他看了一眼小榻上熟睡的人,提醒道:“披风……不知王妃可否还与属下?属下这就去重新给你拿被褥。” 明婵却道:“你先拿来再说。” 长辉只得赶紧去拿被褥。 他是全然没想到殿下会折返回听雨轩,不然定不会做这种大胆之举。 幸而楚王殿下还不知道他给王妃送过披风一事,不然自己更是百口莫辩。 长辉很快就将被褥送来。 明婵站在院子门口,接过他手上的被褥,浅浅一笑,“你的披风在安全的地方,不过今晚怕是没法还你了。” 长辉不解,“为何?” “因为在殿下的身下,长辉想亲自去取吗?” 长辉:“……” “先前真是谢谢你提醒,不然我都来不及藏你的披风。殿下多疑且小心眼,要是看着我披着他最亲信的近侍的披风,不知道会怎么想。”明婵说。 长辉:“是属下考虑不周。” 他此刻已是懊悔不已,当时他为了图方便,拿了自己未穿过的披风,现在想想确实太不合礼法了。 “你不必自责,殿下这不没发现么?”明婵随口说,“其实我还挺期待殿下知道后的反应,一定很刺激。” 长辉:“…………”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对这位楚王妃的那些印象全被颠覆了。 “王妃三思!”长辉赶紧道。 “我只是说说心中的想法而已,你不必如此惶恐。我这人恩怨分明,你帮了我,我不会害你。”明婵道。 长辉:……这种想法是能想的吗? “好了,我要进去陪殿下了,你不必守在这里,早点回去休息吧,殿下今晚这样子,大概是醒不来的。”明婵抱着被褥,转身走进了书房。 长辉在原地愣怔了良久,暗自下决心以后得离楚王妃远一点。 楚王妃似乎有两张面孔,一张温顺无害,一张狡黠危险,根本不像传闻中那么老实木讷。 * 沈时韫是被冷醒的。 他睁眼,外面的天色还未转明,只有远方天色有一丝转明的迹象。 湖上的风穿过半掩的窗,正好吹在他身上,他不禁打了个喷嚏。 他抬起手,才发现自己身上只盖了两件披风,上面一件是自己昨天随手披的,另一件看上去有些眼生,他没见过。 但看这披风款式,似乎是长辉的,长辉的披风大同小异,习惯穿这种玄色流云披风。 只是他有点想不明白,长辉怎不给自己薄被,却把披风给自己盖上? 他什么时候办事也如此敷衍了?! 沈时韫皱了皱眉,一起身便看见小榻旁打地铺的明婵。 他这下算是明白过来了,不是长辉办事敷衍,而是被子被人截胡了。 地上的女人缩在被子里裹成一团,她身上不仅盖着被子,身下还有厚厚一层垫被,此刻正睡得香甜。 昨晚之事忽然便浮现在眼前,沈时韫的脸色跟着沉了又沉。 明婵这贪婪自私的女人…… 沈时韫黑着脸,起身走出房间。 刚出房门,沈时韫便见长辉正端着一碗浓郁的药走来。 “殿下怎生起得如此早?今日休沐,殿下可以多睡会儿。”长辉道。 沈时韫淡淡瞥他一眼,“本王倒是想多睡会儿,就怕会被冻出个好歹。” 长辉一愣,“殿下为何畏冷?可是身体有碍?” 昨晚之事,长辉没敢多问,殿下当时的状态显然不能用正常来解释。 沈时韫见他一无所知,更是来气,“你就不会多带一床被褥?” 长辉有点懵,“属下愚笨,考虑不周,请殿下责罚。” 他的被子本来就是给沈时韫带的,谁又能想到楚王妃竟然会一人独享,让楚王殿下盖着薄薄两层披风入眠? 沈时韫倒不至于为这点小事和长辉计较,“带上人手,去绛雪楼!” 他才回来几日,便有人敢对他下药,沈时韫可容不得这样的人在自己身边。 长辉应了是,将药呈给沈时韫,“这是王妃昨日开的药方,殿下可要趁热喝?” 沈时韫皱了皱眉,接过手一口饮尽。 * 绛雪楼。 苏鸢诚惶诚恐,一夜未眠。 她昨晚还是太冒进了。 可谁又能想到,楚王殿下都已中了合欢香,明明都已动了情,最后却还是无情离去…… 合欢香的效果其实一开始并不是很显著,它只是用来促进房事的,但是如果一直压抑着不得疏解的话,中药之人会越来越不舒服。 苏鸢没想到楚王殿下那么能忍。 自己精心打扮,却得不到殿下一丝垂怜,最后殿下竟然还去了听雨轩。 听闻明家庶女昨晚便在听雨轩。 她到底哪里比不上明家庶女,若论身份,自己好歹是书香世家的嫡女,若论容貌……翠萝院那位庶女王妃更是没法和自己相比! 她在未央宫见过明家庶女,长得极为普通,性格也不讨喜,不过就是仗着跟在殿下身边三年,殿下才容忍她在府上…… 一想着自己精心设计的局最后却便宜了明家庶女,苏鸢更是妒火中烧,魂不守舍。 正这般想着,院门忽地被打开。 苏鸢赶紧上前行礼:“妾身见过殿下!” 沈时韫看也没看她一眼,直接对身边的长辉下令道:“去搜!” 长辉领命,带着王府侍从闯进苏鸢的房间,开始翻找。 苏鸢这下有点慌了,她完全没想到后果如此严重。关于合欢香这类用于房事之物,其实京中不少人家的后宅都在用,只是为了促进闺房之乐,不少男子也乐在其中。 苏鸢不明白楚王殿下为何如此在意,甚至大动干戈让府上侍卫进来搜查房间。 “殿下!妾身知错了,妾身只是想挽留殿下,想为殿下留下子嗣。”苏鸢赶紧忏悔。 可惜沈时韫看她的眼神如看蛇蝎,除了厌恶再无其他。 “殿下,找到了这个。”长辉将一只小瓷瓶递给沈时韫。 沈时韫没有接,直接道:“让郑大人看看。” 长辉将瓷瓶递给了一名中年男子,那男子打开闻了闻,对沈时韫道:“殿下,此物应该便是你所寻之物,人称夜媚香,和合欢香性状相近,但药性比合欢香更猛,且容易让人沉迷其中,对身体有损。” 苏鸢脸色一片惨白,赶紧痛哭道:“殿下,妾身知道错了,妾身以后再也不耍这样的心机了,这药是合欢香,不是什么夜媚香,它只是……只是为了促进房事而用,并不会对殿下的身体产生危害,请殿下开恩!” “你的意思是郑大人断错了,还是本王冤枉你了?”沈时韫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苏鸢冷汗涔涔,磕头求饶:“殿下,妾身……妾身不知情,妾身爱慕殿下,想为殿下诞下子嗣,绝无害殿下之心!” “苏鸢,本王原以为你也算出身书香门第,多少知道些礼义廉耻,没想到你竟对本王做出如此下作手段。”沈时韫道。 苏鸢悔不当初,磕头磕得发簪歪了,发髻也变得凌乱,原本干净的新衣染上了尘埃,再不见昨日的光鲜和体面。 沈时韫却没有理会她,“长辉,着人将苏鸢送回苏家去,本王身边不能有如此擅作主张、胆大包天之人。” “是。”长辉领命,带着痛哭不已的苏鸢离去。 苏鸢再也绷不住,以她现在的情形,若是被遣回苏家,向来最重体面和规矩的苏父定不会留她这位有损家族体面的女儿。 苏鸢像是抓这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挣扎,“殿下饶命!妾身不能回苏家,这药真的不会害殿下性命,这是淑妃娘娘赏给妾身的,淑妃娘娘让妾身一定要……挽留住殿下,为殿下诞下子嗣。淑妃娘娘又怎会害殿下呢!” 她正是仗着淑妃娘娘这番安排,才会如此大胆、如此笃定啊! 第29章你要雨露均沾,本宫哪需用这种手段 第二十九章 苏鸢此话一出,众人都顿了下。 “大胆!死到临头还敢污蔑淑妃娘娘!”长辉呵斥道。 苏鸢痛哭流涕:“殿下,纵使给妾身百个胆子,妾身也不敢污蔑娘娘呀!这药真是淑妃娘娘给妾身的,妾身一介后宅侍妾,如何能有通天之能拿到这种药,请殿下明察!” 长辉见沈时韫并未阻止苏鸢,便道:“殿下,可要将她关起来?” 毕竟这事关淑妃娘娘的声誉。 沈时韫脸色微沉,“看好她,一会儿带去未央宫!” 长辉暗忖沈时韫此举的用意,应了声是。 * 明婵睡了一个好觉,被一阵勾人香味馋醒。 她睁眼四望,与一道居高临下的高冷人影对了个正着。 惺忪的睡眼瞬间变得清明,明婵赶紧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殿下,你醒了?感觉可还好?” “你是希望本王好还是不好?”沈时韫意味不明的问。 “自然是好啊,妾身时时刻刻都盼着殿下好。” 大概是知道沈时韫会为昨晚的事算账,明婵今早的嘴倒是比之以往的不开窍甜了几分。 可惜沈时韫不吃这套,“你一人霸占所有被子,却让本王整夜受冻,明婵,本王看你是越来越大胆了!” 明婵道:“殿下邪火入体,不宜盖得太厚。况且……殿下难道想看妾身披着别的男人的披风入眠吗?” 沈时韫凤眼微眯,透着几分不多见的阴鸷,“明婵,你在想什么?” 明婵骨碌爬起来,“哎呀!都这个点了,殿下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待我去未央宫,定少不了一顿责罚,妾身先行告辞!” 说罢,便要往外走。 “站住!” 明婵还没走出房门,便被沈时韫喝住了。 “殿下还有什么交代?淑妃娘娘不喜欢妾身,妾身昨晚为殿下解除药性,耽误了今早的请安,淑妃娘娘定会责罚妾身的。” 她说得可怜,还不忘提起昨晚之事,将睡过头一事推到他头上,沈时韫都快气笑了。 “你现在倒是很会和本王耍心机。”沈时韫道。 明婵一脸无辜,“殿下为何如此想妾身?淑妃娘娘真的会责罚妾身的。” 跟她提起淑妃,沈时韫面上的神色更不好了。 “本王今天和你一起进宫。” “嗯?”明婵愣了下,随即感动道:“想不到殿下还是疼惜妾身的,妾身甚是欣喜。那我们吃点东西再走吧?” 沈时韫看她这副没出息的模样,心中只觉得烦躁。 “衣襟理好!”沈时韫的目光扫过她领口下的雪肤,出言提醒。 明婵这女人脸长得不怎样,衣襟遮掩下的肌肤却如羊脂白玉,和那张蜡黄的脸简直不像长在一具身体上的。 或许是她裸露在外的肌肤风吹日晒变黑了,在黔州时,大热天她也在外头干活。 按理回到京城,她不用做苦活了,总能养白一些,结果就路上白了一会儿,这两日又成了一副乡下村姑的土样。 她本长得就不怎样,再配上这黑黄的肤色,更加不好看了。 “以后你出门还是戴只帷帽吧。” 明婵正在整理自己的衣服,忽听沈时韫这般说,颇为不解:“为何要戴帷帽?” 沈时韫不悦她的质疑,“让你戴就戴。” “好吧!”明婵理好了衣服,简单洗漱了一番,和沈时韫一起用早膳。 罗汉床的矮几上摆满了各种小吃,沈时韫只端了一碗莲子粥,用白玉勺舀着浅尝几口。 他胃口似乎不太好,吃了几口便放了勺子。 “殿下不吃了吗?”明婵问。 “没胃口。” “哦,或许昨晚的媚药有损脾胃。” 明婵说完,便自顾自吃起来。 沈时韫看她风卷残云般,完全没有世家贵女应有的斯文秀气,更别提体贴一下他这位没胃口的丈夫。 “母妃不是教过你规矩?你这般狼吞虎咽,不知道还以为本王亏了你吃。” 明婵包了一嘴金钱虾饼,口齿不清道:“殿下不是要和我明算账么?殿下没有食欲,这些美食倒了也可惜,我帮殿下解决,我便又省下一笔饭钱了。” 沈时韫:“……” 或许一大早和明婵这女人进餐就是个错误。 * 早膳之后,两人一同前往未央宫,同行的还有苏鸢,以及沈时韫的几名近侍。 连跑两天茅厕,淑妃整个人显得十分虚脱,脸色比昨天更差了些,但好在今天早上她终于没有要跑茅厕的痛苦感觉了。 想她身份尊贵,竟为这种糗事而颜面扫地,她现在越想越讨厌明家庶女。 见明婵和沈时韫一同前来,淑妃的脸拉得更长。 “本宫还说今儿都日上三竿了,这人怎么还没到,原来是搬了救兵。”淑妃阴阳怪气道。 明婵忙解释:“娘娘误会了,昨夜殿下中了媚药,我替殿下解毒到深夜,所以今儿起迟了。” “你……”淑妃气得两眼发黑,拍案而起,“你个不知廉耻的狐狸精,你竟敢拿这种事来污本宫耳朵?!你今日带着楚王前来,是在像本宫耀武扬威吗?!!” 淑妃一步步朝着明婵逼近,脸上尽是怒意。 她已脑补了一出明婵和沈时韫颠鸾倒凤到半夜,甚至还因此早起没来请安的前因后果。 若只是这样,淑妃或许还不至于气得头脑发昏。 最让她绷不住的是这不知廉耻的狐狸精竟然带着沈时韫前来,故意把这些话说给她听。 而沈时韫……还当真跟来了,且对这狐狸精的话毫无斥责。 淑妃今日一定要给这狐狸精立个威! 她扬起手,便要朝着明婵打去。 明婵赶紧躲到沈时韫身后,“娘娘,我句句属实,绝无隐瞒,你为何如此动怒?” 淑妃听到这话简直火上浇油,“给本宫按住她!” 沈时韫眉心紧皱,“够了!” 几名正欲上前的宫女被他这气势喝住,都纷纷看向淑妃,不知当如何应对。 淑妃不可置信地看向沈时韫,“你……你当真要为这个女人伤本宫的心?” 沈时韫没有回答淑妃,只对守在门口的长辉道:“把苏鸢带上来!” 随即,额头是血、一身狼狈的苏鸢被带了进来,淑妃心中有不好的预感,“纵使你们对本宫安排的人不满,也没必要这般来伤本宫的心吧?” “母妃,对儿臣下药之人是苏鸢,她说药是给你的,所以儿臣前来问问母妃。”沈时韫道。 “药是本宫给的又怎样?明氏耽误你三年,不曾为你生下一儿半女,难道你还想被她继续耽误下去?寻常人家三妻四妾也再正常不过,更何况你是皇子,早该开枝散叶,她给你生不出子嗣,不配妃位!你若肯雨露均沾,本宫又如何会用这种方法?” 眼见事情暴露,淑妃也懒得装了,便将一切搬到台面上来。 她这些话也完全没给明婵任何面子,不过明婵听了却跟没事人一般,躲在沈时韫身后默默看戏,仿佛淑妃说的不是她。 沈时韫说不出的疲惫与失望,他回京时和淑妃说的那些话,淑妃根本没听进去。 错失的这三年,他感觉自己和淑妃越走越远了,淑妃的性格也变了很多,她变得冒进了。 “那你可知苏鸢对儿臣下的药,是禁药夜媚香?”沈时韫问。 第30章正妃之位,非她莫属 第三十章 “什么?!”淑妃脸色忽地刷白,整个人摇摇欲坠。 身后的柳嬷嬷赶紧上前扶住她,“娘娘小心身体!殿下,娘娘是你的生母,是这个世上永远不会害你的人,这其中定有误会。” 苏鸢自是也不敢担下这个罪责,跪地哭诉道:“娘娘,妾身绝无害殿下之心,此药你给妾身后,妾身便一直贴身收藏,不敢有任何疏忽。娘娘,您一定要替妾身做主呀。” 苏鸢想得倒也单纯,以为得到了淑妃娘娘的赏识,便可获得庇佑。知道楚王殿下已经彻底厌恶了她,苏鸢现在只得求助了淑妃。 淑妃稳住心神,此药是她亲手过问,都是可靠之人交由她手上,怎会出错? 她不由得看向躲在沈时韫身后的明婵,此时这位明家庶女却跟个旁观者一样,冷眼看着这一切。 淑妃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冷厉地看向明婵,眼底满是威慑:“你说是你替殿下解的毒?” 明婵老实地点了点头。 “哼!”淑妃忍不住冷笑,“你怎知殿下中了毒?” 细思自己“不小心”吃下掺了药的糕点,再到现在“合欢香”莫名被替换成禁药,淑妃觉得这些事情太巧合太蹊跷了。 而且这两件事情的背后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跟这个明家庶女有牵扯不清的关系。 那掺了药的糕点是明家庶女带来宫中的,这次楚王中了媚香,也是这位明家庶女解的毒……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这明家庶女看似老实,实则手段极高。 昨天丽妃还过来替她解了围! 丽妃这个狐狸精,在圣上面前吹耳边风,盛宠如此多年,手段自是了得。 淑妃不知明家庶女是怎么和丽妃勾搭上的,说不定“合欢香”被替换成“夜媚香”,这其中就有丽妃的功劳。 面对淑妃的质问,明婵一脸坦然,“是殿下来找我时,我不小心发现的。因担心药性太强对殿下的身体有损,我只好如实告知殿下,殿下让我帮他解了毒。” 沈时韫:…… 倒也不用说的如此细致。 在场之人听了之后无不面红耳赤,这位明家庶女果然恬不知耻,竟然把这种事情也宣之于众。 “闭嘴!”淑妃实在听不下去了,“你如此厚颜无耻,将殿下的脸面置于何处!” 沈时韫知道她们会错意了,只好面无表情地补充道:“明婵懂一些药理,她用针和药替我解的毒。” 听到这里,在场众人的脸色都精彩起来。 看来这位明家庶女果然不受宠,殿下都已经中了夜媚香了,却还不愿意碰她,宁可吃药解毒。 不过细想也是,就明家庶女这平平无奇的容貌,殿下肯定不会喜欢的。殿下琼枝玉树,是冰山上的高岭之花,怎会委身将就明家庶女这种女子? 淑妃脸色变了又变,楚王今天上门来找说法,除了对“夜媚香”的在意,只怕也有对她这位母妃的不满。 他在怨自己插手他的事。 作为看着楚王长大的栽培者,淑妃自认自己还是很了解自己的儿子。 “明婵,你说你懂药理,正好可以替殿下解毒。那当日你送糕点给本宫时,怎不说你懂药理,还故意将掺了药的糕点给本宫吃?你好大的胆!竟敢将本宫与殿下的性命玩弄鼓掌之间!” 淑妃怒指明婵。 明婵瑟缩了下。 沈时韫并没有阻止淑妃的质疑,也没有帮着明婵解释的意思。 明婵道:“娘娘,那日的糕点出自府上,府上的一切皆由娘娘亲自指派的沐姑娘打点,我自是因为信得过沐姑娘,没有仔细检查。昨日殿下前来找我时,殿下身上已有药性发作的征兆,我自然能够一眼看出。请娘娘和殿下明察!” “你还敢狡辩?!” “我所说句句属实,我若存了陷害殿下之心,又何故要帮他解毒?娘娘难道不应该先查查是这药是从哪里来的?”明婵道。 淑妃被她当众这般反驳,怒意又起,沈时韫这才终于又开口:“你们都先退下,本王有话要与母妃交谈。” 明婵第一个退了出去。 其余人也跟着退出房间。 “时韫今日便是为了你那王妃来戳母妃心窝吗?”淑妃重新坐回自己的主位,冷言问道。 沈时韫直直的看着她,“母妃何尝不是为了巩固权势,拿儿臣的身体和子嗣来做赌注?” “你——”淑妃被当面揭穿,脸色变得极为难堪,“本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竟如此想本宫?” 沈时韫知道她不会轻易认错,也不肯对他低头,他只是静静看着眼前这位已经变得有些陌生的生母。 “母妃的好意,儿臣心领了,不过儿臣今天还是特地来告知母妃一声。这样的好意,儿臣不想看到第二次。” “你在威胁本宫?” “儿臣不敢。” “你为了袒护明家那个低贱的狐狸精,你竟如此对本宫?!” 淑妃俨然有破防之势。 沈时韫实在不喜她这种说法,他眉头皱得更紧了些,“母妃,儿臣说过,明婵的去留,儿臣自有分寸,你……不该如此插手。儿臣对她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她在儿臣眼里,也不过是颗棋子而已,她对儿臣还有用。你若再这般胡搅蛮缠……也别怪儿臣不给您面子。” 他直直看着淑妃的脸,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和认真。 淑妃愣在原地,这一刻她深刻体会到了一种失控感。 她一心栽培的儿子、栽培的未来继承人,羽翼已经丰满了,他正在脱离自己的掌控,去到她无法再拉回来的远空。 “你、你当真只拿她当棋子?”淑妃冷静下来,不太确定的问。 “母妃觉得呢?母妃觉得儿臣会被如此平平无奇的女人迷花了眼?”他带着几分讥讽的问。 淑妃这才放下心来。 “她一介被弃的庶女,对你能有什么用?”淑妃似乎还有些不明白。 沈时韫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道:“母妃还是好生养身体吧,其余事情就交由儿臣自己处理。” 淑妃见他不愿说,知道自己和他之间有了隔阂,也不方便继续追问。她清楚沈时韫的个性,他要是不肯说的话,谁逼迫都没用。 “有你今天这些话,本宫可以不动明家庶女,不过她德行有亏,不懂礼仪,实在难堪楚王妃之位……” “正妃之位,非她莫属。侧妃之事,母妃可做主。”沈时韫打断了淑妃后面的话。 “你与明家庶女根本没有拜堂,她何德何能坐正妃之位?你之前不是也说她不堪正妃之位,正妃的位置当由林家千金来坐,你让本宫如何对林家千金开口?”淑妃道。 “儿臣原本也是这般想,可母妃如此着急,儿臣不得已,只能跟着变了计划。”沈时韫道,“母妃总不能让儿臣刚回京便背上抛弃糟糠之妻的名声吧?” 淑妃捏紧了拳头,确实是她太急了。 可看着其余皇子妃嫔在京中的权势都超过了他们母子,她又怎能不急? 皇权斗争,向来都由不得人迟疑半分。 “苏鸢差点害得儿臣累及子嗣,儿臣身边容不得她了。她是母妃安排的人,儿臣就交由母妃处置。若无他事,儿臣便告退。” 沈时韫说罢,对淑妃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行至殿外,明婵赶紧跟了上去,乖顺跟在他后面,像他形影不离的尾巴。 “明婵。” 走到一半,沈时韫渐渐放缓了脚步。 明婵亦步亦趋的跟着,“殿下有何吩咐?” “你跟了本王三年,救过本王性命,本王也知道你贪心,但你想要的,本王不可能给你。” 明婵静静听着,没啥特别反应,似乎早就知道了。 沈时韫又道:“不过本王可以退让一步,把正妃之位留给你,但侧妃之事你不可插手,也不可和本王闹情绪。” 明婵点点头,她也完全没想过要插手呀。 “殿下可有想好都要纳谁为侧妃?”明婵顺口关心道。 沈时韫默了下,“暂时未定。” 林家千金是林相之女,林相未必会答应让爱女当侧室,对于不确定的事,沈时韫便没说。 除了林相,京中也还有不少勋贵人家有适龄未婚女子,关于纳哪些适合,沈时韫暂时还没想好。 “你若有推荐之人,也可和本王说,本王也希望新进府的新人能和你聊得来。”沈时韫又补充了句。 “好吧,我会替殿下留意的。”明婵毫无波澜地应下。 见她如此淡然反应,沈时韫心中反倒有点不舒服,“你便没有别的想法?” 明婵不解,“什么想法?” “哼!你便不怕本王宠幸新人,从此便冷落了你?”沈时韫问。 明婵似乎斟酌了下,回道:“殿下英勇神武,妾身一人承受此等爱意着实有些吃不消,若能多些姐妹为妾身分担一些,倒也不错。” “你……”沈时韫脸色黑了又红红了又黑,“不知廉耻!此话休得再说!” 说罢,匆匆离去。 明婵无奈,明明是他自己先问的,怎么最后又怪她? 第31章谢公子也抓药吗? 第三十一章 明婵追了会儿,没能追上,索性放缓脚步慢慢走。 她这几日接连被淑妃和楚王两母子折腾,走快了腿脚也疼。 其实她已经三年多没有这般跪过了,还是出嫁之前在明家跪过,后来跟着沈时韫去了黔州,沈时韫这三年虽然待她冷漠,但也没现在这么大脾性,动不动就生气。 他真是越来越小气了。 明婵这般想着,不紧不慢地朝宫门走去。 宫门外,沈时韫已上了王府马车。见长辉许久未动,沈时韫皱了皱眉,“回府!” “可是王妃她……”长辉迟疑道。 “她自己有脚。”沈时韫不悦,继而又想起昨晚长辉还曾给明婵求过情,冷冷撩起眼皮看向长辉,“你倒是很关心她!” 长辉一愣,赶紧低下头,“属下只是怕王妃腿脚不方便,绝无别的意思。” 沈时韫放下车帘,他自是相信长辉没这心思,只是看着自己的近侍也帮着明婵那女人说话,沈时韫心中有点不爽而已。 长辉只好驾着马儿离开。 沈时韫坐在马车内,平复着心情。明婵这个没有礼仪廉耻的女人,竟然那样的话都说得出口,她……她在自己身下婉转呻吟的时候,难道就没有一点快乐?! 沈时韫越想脸色就越黑,旁的女子都希望夫君勇猛无匹,她却嫌弃自己……索求无度! 况且自己哪有索求无度! 自从得知自己被招揽回京后,他们之间便再无正儿八经的床事,算下来也已经一个多月了。自己身为年轻气盛的男子,有时难免会有这方面的想法,明婵这女人却次次推三阻四。 在黔州的时候,明婵并没有这般一再推却过,有时她确实会以太累为借口,但却还是会将就自己。 说到底,还是回京让明婵心态变了,她看似愚笨,其实心中应该清楚自己即将会有更多侧室一事,所以便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她的不满。 他身为皇储,就算今后不会登顶大典,也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 沈时韫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不再去想这些烦心事。 一道惊雷划破天际,这天又要下雨了。 京都的春夏之际便是如此多雨,跟黔州不遑多让。 沈时韫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缓和了些。下车时,他转头对长辉吩咐道:“要下雨了,回去把王妃接回来吧!” 长辉一愣,随即领命离开。 * 明婵出了宫门后,并没有着急着往楚王府赶,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又不用再去宫中伺候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淑妃娘娘,明婵现在的心情极好。 她朝着京中的济善堂走去。 “小婵?”刚走到济善堂的门口,明婵便被人叫住了。 她转过身,见到一张熟悉俊雅的面孔。 “真的是你,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谢若安笑道。 “谢公子,你也来买药么?”明婵跟着寒暄道。 “嗯,家中母亲染了风寒,吃了几副药依旧没效果,今儿再来抓些回去吃吃看。”谢若安解释道。 明婵点点头。 “小婵身体抱恙吗?”谢若安问。 “也不是什么大事,受了一点皮肉伤,随便买点膏药及常用药回去,以防不时之需。”明婵道。 “小婵伤到哪里了?”谢若安又问。 “膝盖不小心磕破了点皮,并无大碍,多谢谢公子关心。”明婵笑道。 “如此便好,只是以后小婵还是需得小心些,若有什么需要,尽可以开口来找我。” 明婵笑着应下,“不知兰婶症状如何?谢公子可有带药方?” “带了的。”谢若安将药方递给明婵,“你知道我娘的脾气比较拧,我给她请的大夫她不信,这药方是她自己找郎中抓的。” 谢若安将家中母亲的情况给明婵说了一遍,明婵听后敛去了笑意。 谢若安的母亲明婵是见过的,而且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熟识,当年明婵没有替嫁给沈时韫时,谢母算是明婵的病人之一。 谢母体弱,家境又贫寒,请不起大夫,正好明婵受明家掣肘,在明家经常缺衣短食,需要偷偷在外面赚点小钱方能勉强过下去。 一个缺钱只能信一些便宜偏方,一个不敢大张旗鼓行医,只能便宜卖点药方度日,谢母和明婵便是在这般情况下一拍即合。 谢母吃了明婵的药方后,病情有所好转,后来便对明婵信若神明。 “小婵,谢某有个不情之请。”谢若安一脸为难道。 “谢公子也曾帮我良多,有什么便直说罢,不必如此客气。”明婵道。 “在下想请小婵去帮家母看看,不知小婵是否方便。”谢若安问,“若是小婵不方便的话,便当在下没问过吧。” 明婵略微想了下,笑道:“能得谢大人如此认可,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既然谢大人都不嫌弃,那我们便走吧。” “小婵又在拿我笑话了,以前是我眼拙,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小婵姑娘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下官一般见识了。”谢若安惭愧地说。 最初明婵去给谢母看病时,谢若安觉得她是个小骗子,两人最初闹过一些不愉快,不过那都是很久远以前的事了。没多久谢母的病情好转,两人之间的误会便解开了,谢若安对明婵也诸多照应。 他们之间曾是无话不说的朋友。 若没有突然而来的替嫁,或许他们之间有更多可能。 前去谢家之前,明婵买了不少药材,两人并肩朝着熟悉的小巷而去。 谢若安三甲及第,延平帝听闻他家境清贫,家中财帛都给母亲治病了,深受感动,亲赐府邸。 不过当时恰逢江南水患,百姓流离,谢若安将御赐府邸变卖,全部充作赈灾银两,帮助江南百姓渡过难关。 后来朝廷又想给谢若安一座新的府邸,皆被谢若安婉拒了。 也难怪短短几年,出身贫寒毫无根基的谢若安便能成为延平帝眼中最欣赏的青年才俊。 谢母见到明婵,惊诧不已,“小婵,真是你!兰婶差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你……你这几年过得可好?” “多谢兰婶关心,我过得尚可。”明婵得体回道。 “我瞅着怎又晒黑了些?听说黔州那地儿穷山恶水,你这孩子怕是吃了不少苦头。”谢母带着几分心疼道。 谢若安适时提醒:“娘,先让小婵进屋再聊吧!” 谢母这才收起伤感,赶紧请明婵进屋。 “听谢大人说你身体不适,我来给你看看。”明婵直接说明来意。 “什么谢大人,官不大还摆官威,这里没外人,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叫他若安就行。”谢母道。 明婵未置可否,让谢母将手伸出,她给她号脉。 隔了会儿,明婵收回手,对他们道:“兰婶身体并无大碍,是寒气入体导致的,刚才那张药单开得也并没有错,只是兰婶身体底子有些薄,虚不受补,所以药性差一些,我给你调整一下用量,服用两日应该便能见效。” “还得是小婵,我就说这几年小婵不在,遇上点伤寒感冒,我都找不到人开药。”谢母说。 明婵:“兰婶太看得起我,谢公子如今入朝为官,太医院各位大人医术高明,远超于我,兰婶不该拒绝谢公子的好意。” “又不是什么要命的大病,何必去劳烦那些个大人物,我不想欠下这样的人情。”谢母道。 明婵微微一愣,倒是明白过来。 兰婶不想谢若安动用关系欠人人情。 “没关系,以后兰婶若有需要,可以着人来找我。”明婵又说。 兰婶笑了笑,“如今贵为楚王妃,兰婶倒是想找你,也得找得着才行啊!” “实不相瞒,我现在有点闲钱,想在城中买间铺子,只是不知哪里有适合的。我平日也难得出府一次……” 明婵有些苦恼地提起。 兰婶立即道:“这事好办,让若安帮你留意,他天天不着家的。” “谢大人公务繁忙,我怎好麻烦他,反正也不急,我慢慢打探吧!”明婵说。 “小婵见外了,此事我会给你留意。”谢若安道,说话间已泡好了茶,端了一杯给明婵。 明婵接过手,道了谢,浅浅抿了一口,这是谢家惯用的清茶。此茶常见,价格也并不贵,但味道还算不错,淡而清雅,就如谢若安这人一样。 饮了茶,明婵着手给谢母调整药方,此事倒也简单,他们买了不少药材回来,明婵只需在原有的药方里做加减即可。 谢若安在一旁帮着包扎,随口说道:“小婵,我近日有些心神不宁难以入眠,不知可否求一药包放在身边?” 明婵道:“怕是要让谢公子失望了,我没随身携带药包出行,不过我可以把药方配给你,你自己用只袋子装好即可。” 正好她今天也买了相应的药材和香料,便配了一份给谢若安。 “多谢小婵。” “时候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明婵起身道,顺便将自己买的药材带走。 “我送你。”谢若安道。 “不必……”明婵正要回绝。 谢若安却又说:“这天又要下雨了,我怎能让你淋着雨回去?我家虽贫寒,却还是有辆破旧马车,走吧!” 明婵听他这么说,只好跟他一起往外走。 谢母诧异,“小婵这么会儿便要离开了吗?” “府上还有些闲杂事,我得回去了。”明婵解释。 知她身份昔非今比,谢母也不好挽留,便叮嘱谢若安一定要将明婵安全送到。 明婵坐在马车内,谢若安驱车前往楚王府。 两人隔着一道车帘,明婵笑道:“让三甲及第的谢大人为我驱车,这一趟真是值了。” 谢若安跟着笑了起来,“能为小婵驱车,也是我的荣幸。” 他只说小婵,并没说楚王妃,倒也很微妙。 好在没过多久,马车便到了楚王府后门那条街。不过明婵只让谢若安在街角停下,没让谢若安继续前行。 谢若安倒也听话,就在这里停下,然后摸出十两银子,交给明婵。 明婵一脸不解,“谢公子这是……?” “今日之事多谢你,你依旧还当我是朋友,愿意屈尊降贵前来替家母看病。” 明婵忍不住笑了,“既然是朋友,这钱我便更不能要了,谢公子请回吧,有缘下次再见。” 说罢,她便转身潇洒离开。 不料刚走过街角,便跟一人对上。 好像有点不妙…… 第32章有人不懂珍惜,就别怪我趁虚而入了 第三十二章 “长辉,好巧,你怎么在这里?”明婵主动打了声招呼。 长辉盯着她的后面看了一眼,然后再慢慢收回目光,“殿下让属下来寻你。” “哦。”明婵有点纳闷,“殿下寻我有事吗?” 长辉:“……殿下担心你被雨淋吧!” 明婵轻声笑了起来,“嗯,我知道了。” 说完,她便要跨进王府的门槛。 长辉见她若无其事的样子,最终还是多问了一句:“王妃刚才是和谢大人在一起吗?” 明婵顿下脚步,回头看他,眼中没有任何慌乱,“原来你都看见了呀!” 长辉道:“王妃,请恕属下斗胆,你现在的身份不适合与谢大人走得太近。殿下若是知道,一定会动怒的。” “这不简单吗?只要你不让殿下知道,殿下就不会生气了。”明婵理所当然的说,“长辉,你该不会要去殿下面前告状吧?” 长辉:“……” “殿下小肚鸡肠,要是他知道我披过你的披风,还坐过谢大人的马车,他一定会气得休了我。” “你……” 长辉被她这话堵的微微红了脸,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 明婵这话又让他想起昨晚那件披风…… “王妃以后不要再提这些事,旁人听到对你的名声不好。”长辉板着脸说道。 “我没有说给旁人听,我现在只是说给你听。”明婵辩解说。 长辉:“……” 他的耳朵更红了。 “请王妃不要如此……”长辉说到一半,有点说不下去。 明婵心情似乎很好,穷根究底的问:“不要如此什么?” “请王妃自重,不要说如此……如此轻浮的话。”长辉沉着脸说完,转身同手同脚的走了。 明婵轻轻一笑,假正经! 明明是他自己送他的披风过来,如今她不过实话实说,就被认为轻浮了? 那送披风给已婚王妃的他自己岂不更轻浮? 这位王府近侍好双标呀! * 明婵回到翠萝院。 秋月赶紧迎了上来,“王妃,你总算回来了!奴婢还以为你回不来……呸呸呸,奴婢是说以为王妃不会这么快回来。咦,王妃,你这伞是哪里来的?” 明婵收起伞,放在一旁,“别弄坏了,这是别人的,我还得还给人家。” “啊?这个别人是谁呀?”秋月说。 这伞看着有点旧,做工普通,一看就不像王府的东西。 “一个好心人。”明婵简单回道。 秋月看向窗外,“王爷来了!” “嗯,你退下吧!” 秋月带着伞下去,沈时韫走进了房间。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明婵道:“殿下不是让我以后戴帷帽出门么?我便去城中的锦绣坊看了会儿,不想却下起了雨,便避了会儿雨。殿下这是……在担心妾身吗?” 沈时韫没回答她的话,反问:“你买的帷帽呢?” “身上没钱,所以没买。”明婵说道。 “你就这么穷?”沈时韫差点被她气笑了,明婵这女人三言两语不忘哭穷,她这是掉进钱眼里了! 明婵:“上次殿下给的银子,最后都给殿下买药材去了。” “给本王买药材?那本王的药材呢?本王怎么没见着?” 明婵将大包小包的药材取出,一一给沈时韫看。 “殿下耍赖,说好要给补钱的,结果妾身买了,殿下却又不肯承认。”明婵轻轻叹了口气,委屈又无奈。 沈时韫看她这般小肚鸡肠,知道她向来把钱看得很重,甚至比他还重。 沈时韫便道:“你好好讨好本王,若把本王伺候高兴了,本王或许可以多给你一些也无妨。” “殿下知道妾身向来笨拙,长得也不好看,怎么会讨殿下欢心呢?殿下这不是为难妾身么?况且之前你也没说还有这样的附加条件,才能拿到药钱。” “你现在倒是很有自知之明。”沈时韫看她这不识抬举的畏缩模样,也歇了那等心思,明婵也确实不是会讨人欢心的女人。这样卑微笨拙,才符合她。 “今日本王胃口欠佳,想吃你做的药膳。” 明婵这女人,大概也就这一身手艺拿得出手。 也不知是不是回京后水土不服,他这几日都没怎么吃东西,一是胃口欠佳,二来吃了身体似乎承受不住。 当初在大理寺牢狱,他这身子损耗太大,纵使现在已经康复,但终究是伤了底子,不如以前了。 想起这些屈辱,沈时韫眼底浮出隐隐杀气,这些旧账,他会一一清算的。 明婵见他说着说着就变了脸,知晓他定是哪里不高兴了,便也没拒绝他,捡了些温和的药材去做药膳了。 * 屋外雨声淅沥,谢若安坐在窗前,取出一只半旧的香包,这香包里面空空如也。 他将明婵配的香料药草装了进去,暗香浮动,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的岁月。 谢母从屋外走进来,见儿子这副模样,不禁提醒道:“小婵现在已经是楚王妃了,你就歇了这心思吧!” 谢若安收起香包,没有应话。 “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娶妻生子了,你若再不娶妻生子,我这辈子怕是都看不见孙子儿媳了。”谢母道。 “朝中还有许多繁杂事务,儿子无暇儿女情长。你好好养身体,不要胡思乱想。”谢若安道。 “你别以为你老母亲眼瞎,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心思。小婵现在已经不是你能肖想的,那可是楚王府的妃子,不是我们能招惹得起的……”谢母劝道。 她早在几年前就看清楚了自己儿子的心思,可惜那时他们家也很穷,谢若安又无功名在身,就算明婵在明家再怎么不受宠,那好歹也是明家的女儿,不是当时的谢若安能高攀得起的。 谢若安原是打算考取功名之后便上门提亲,谁知楚王先遭变故,原本属于嫡女的婚事突然落在了明婵身上。 谢母原以为谢若安从此便该死心了,没想到如今明婵回了京…… 可纵使这样又如何,明婵已经贵为楚王妃,更不是他们能肖想的。 “娘,可若是小婵过得不好呢?不争取一下,又怎知没可能?”谢若安将香包挂在自己的腰间,低垂的眼帘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谢母被他这番话弄得一惊,“你说什么?你要干嘛?!” “没什么,只是有人不懂珍惜,那就别怪我趁虚而入了。”谢若安摩挲着腰间香包,拿起雨伞走出了房间。 谢母半天没反应过来,“你个糊涂东西,你要干嘛去?给我回来!” 不过走到雨中的人却头也没回。 第33章楚王殿下美人在侧 第三十三章 前户部尚书因贪赃枉法、锒铛入狱,楚王沈时韫接管户部,追回赃款四百万两,一时间轰动京城。 三年前楚王被奸人陷害,流放黔州,如今刚一回京便将皇上交代的事办得如此漂亮,引得无数人拍掌叫好。 季家家主为庆祝自家外甥回到京城,在醉香楼大宴宾客,给楚王殿下接风洗尘。 朝中不少官员都在应邀之列。 “户部一案拖了如此久,楚王殿下回京不过短短数日,便将案件查得水落石出,就连那些赃款也如此之快就被追回,难怪圣上谈起殿下时总赞不绝口。” “楚王殿下本就龙章凤姿,才智过人,黔州那种地方只会埋没殿下的才能,还是这京城才是天下该待的地方。” “依下官所见,殿下这三年历练更加沉稳内敛,倒也不全算坏事。所谓祸福相依,经过这一遭苦难和冤屈,以后不会再有人能轻易得逞了。殿下这算因祸得福,下关敬殿下一杯,祝殿下此后如鱼得水,再无坎途。” …… 接风宴上,官员们吹虚拍马,说着奉承的好话。 以前沈时韫并不排斥这种热闹的宴会,甚至热衷于在这样的场合结交豪杰,拉拢人才。 不过经过三年前的墙倒众人推,他现在对这样的宴会忽然没了多少兴致。在这些吹嘘拍马里,又有几人对他是真心? 就算是他至亲的舅父,在三年前的混乱局面中,首先想着保全的也是季家这一脉。 沈时韫倒不是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也并非怨恨自己的母族季氏。从利害关系来说,季氏最终能保住大半部分实力,于他而言,并非坏事,而是他重回京城迅速掌权的助力。 这些人不会舍却一切和他共苦,却会在自己即将分羹时,为他拾柴添薪。 他也需要这些人为他拾柴添薪。 只是时过境迁,他的心态变了。如今坐在这接风宴的主位上,听着这些溜须拍马,一种无趣厌烦的情绪油然而生。 他开始厌恶这样的场合,却又无法与这群人割席,至少短期内是没法做到的。 沈时韫捏着手中的白玉酒杯,眸光淡淡,有着旁人猜不透的冷静与深沉。 酒过三巡,歌姬舞女登场,笙歌燕舞,气氛开始逐渐走向旖旎。 光禄寺少卿向才华点了最年轻貌美的两名女子,对其道:“好好伺候楚王殿下,得让殿下吃好喝好,玩高兴。” 两女子应了是,款步走到沈时韫身边。 沈时韫神色依旧,高冷寡言,目光如渊,让人看不出喜怒,却又有着一股不容小觑的威严。 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倨傲与矜贵,高高在上,俯瞰众生。 两女子摸不清他的脾性,只得小心翼翼伺候。那身娇体软的舞姬倒了杯酒,递到沈时韫面前,“殿下,奴给你斟酒。” 沈时韫冷冷淡淡地瞥她一眼,那舞姬原是看他长得最为俊美,生了几分旖旎心思。然而这一刻,所有的心思都被这冷淡一眼看得荡然无存。 “殿下还是如此洁身自好坐怀不乱,她们只是伺候你喝酒的舞姬,若不合你眼缘,舅父再给你换两名。”季景山打着圆场道。 旁边的向才华已经喝得微醺,壮着胆子笑侃:“莫非殿下心中当真只有王妃一人不成?下官听闻殿下连淑妃娘娘送去的侍妾都打发走了。” 沈时韫紧了紧手中的杯子,如玉的指节隐隐泛白,他冷冷看向喝得醉醺醺的向才华,漂亮的凤眼像无尽黑渊,危险莫测。 向才华酒醒了一半,赶紧道:“下官失言,自罚三杯!” 沈时韫薄唇轻启:“向大人喝醉了,还是扶他回家休息吧!” 他这话说得毫无情绪,却又让在场之人不敢轻忽怠慢。 季景山赶紧着人将向才华“扶”出醉香楼。 宴会还在进行,但大家都变得小心翼翼,不敢再像之前那般放浪形骸,或是随便开口,生怕触了楚王霉头。 三年前,沈时韫被流放,季氏一族被牵连的也不少。不过季太傅对先帝有救驾之恩,又是延平帝的恩师,延平帝看在季太傅已故不久的面上,对季氏及其门生倒是多有宽容。 然而,被宽容这些多是庸碌之辈,便是今日在场这些酒囊饭袋,因为他们兴不起多少风浪,正好又可以用来体现帝王的仁慈。 而季氏里真正有才华有才能的,要么死,要么四零八落。 沈时韫也清楚,这些庸碌之辈这三年过得并不如意,所以才会在自己入京后便寄希望于他…… 这些季氏门生虽无法挑大梁,但沈时韫也没法将他们拒之门外,那会成为别人的助力。他需要几名真正能辅佐自己的聪明人,却也需要这些庸碌之辈为自己歌功颂德造势。 丝竹管弦的声音再起,两名舞姬恭恭敬敬跪坐在沈时韫左右,为他夹菜斟酒。 席间酒香菜香,还有熏得众人春心骚动的暖香。 有些官员开始暗戳戳狎妓,见沈时韫只是懒散坐在主席位上慢条斯理地喝着酒,没有喝止他们的意思,他们的胆子才渐渐放开。 在席间坐了约摸一个时辰,沈时韫便起身离席。 季景山送他出门,“殿下当真不再坐一会儿吗?” “本王头痛,便不相陪了,此处就劳烦舅父打理。”沈时韫简单交涉两句便要走。 季景山道:“听闻娘娘安排给殿下的侍妾犯了事,这两名舞姬便给殿下吧!殿下身份尊贵,身边该多些人伺候,这两名舞姬皆是家道中落的女子,懂些才艺,身子干净,还望殿下不要推脱,不然她们就只能被卖去百花楼。” 沈时韫拧了拧眉,他倒并没有那么多仁慈之心,不过他后院确实没几名女人,收到后院去倒也无妨,便没有推脱,转身离去。 两名舞姬面面相觑,拿不定主意的看向季景山。 季景山道:“还不快跟上去伺候殿下!” 两舞姬领命跟了上去。 * 从醉香楼出来,沈时韫被迎面的风吹得越发有了醉意,整个人也有些飘忽。 三年清寒生活,他发现现在的自己已经不适应这样的场合,那些缭绕的暖香熏得他头脑发胀,身体也跟着不舒服。 “殿下,你醉了,奴扶你走吧!”一道娇柔的声音从旁传来,两名舞姬一左一右搀扶着沈时韫朝王府马车走去。 沈时韫闻着他们身上浓郁的香味,觉得闷闷的,正要推开她们,忽然一道声音插入—— “哟!好巧!楚王殿下也在醉香楼呀!” “今儿还没来得及恭喜楚王殿下!户部一案被楚王殿下办得这么漂亮,楚王殿下不仅得了圣上赏赐的良田珠宝无数,现在还有美人左拥右抱,人生赢家也不外如此。” 沈时韫抬眸看去,便见谢家老九和太子、以及当前炙手可热的红人谢若安正朝这边走来。 说话的便是谢家的第九子谢明微。 季太傅在世时,季、谢两大家族就不对付,谢家跟太子是一脉的,三年前季家没落,沈时韫被流放,这里头也少不了谢家趁人之危落下的石头。 近日沈时韫归京调查户部之案,谢家虽明面上没有动手,但暗地里使的绊子可不少。 沈时韫不动如山,神色如水般薄凉的看着他们。 太子跟着走来道:“恭喜三弟,可要跟孤一起进去喝两杯,孤还没好好庆祝三弟呢!” “大哥心意,三弟心领了,为天子办事是臣子职责。说起来,也要感谢诸位的‘鞭策’,若没有你们的‘鞭策’,我或许还需要花些时间才能办好。”他故意强调鞭策二字,颇有几分讽刺的意味。 说罢,他施施然一拱手,颇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超脱,“我要回府休息了,诸位告辞!” “楚王殿下美人在侧,太子殿下就别再劝了吧,耽误楚王殿下良宵可不是什么好事。”一道温润的声音笑侃道。 太子立即意会道:“哎呀!幸好若安提醒了孤,瞧孤光是想着要给三弟庆祝,倒是忘了三弟还有正事要办。三弟可要加油呀!老六马上都要当爹了,就你府上还没动静,可是因为后院空虚,要不孤给你送几个美人过来?” “不必了!”沈时韫冷声道,“大哥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沈时韫说罢,便迈步离开。 只是当他从这几人身边路过时,忽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药香。 他脚下步伐一顿,侧头看了与他错肩的人一眼。 冷淡的视线快速掠过,最后落在了那人腰间坠着的药香包上。 这一瞬,沈时韫的眼神沉沉如渊。 他伸手,拽住了错肩而过的青年…… 第34章谢大人心有所属 第三十四章 沈时韫这一举措搞得众人皆是一惊,尤其是他此时那讳莫如深的眼神。 但凡换个人被他这般盯着,只怕早都吓得惶惶不安了。 然而谢若安依旧面不改色,甚至还一脸和煦地开起了玩笑:“楚王殿下这般恋恋不舍地拉着下官,一会儿下官就说不清了。” 他长得俊秀,人也温润如玉,虽两袖清风,但又并非那种不懂变通、自诩清流的老古董,在朝中的人缘甚至还能称得上好。 谢眀微这位二世祖仗着谢家和太子撑腰,天不怕地不怕,当场便顺着谢若安的话揶揄道:“看不出来楚王殿下竟有如此‘雅好’,难怪楚王殿下成婚三年有余,府上只有一名明家送去挂名的王妃。太子哥哥,你想让楚王府添子嗣也太为难楚王殿下了。” 这位谢眀微是谢太师最小的儿子,自小被老夫人宠坏了,在朝中谋了个闲职,仗着父兄和在东宫当太子妃的亲姐,说话向来不讲轻重。 沈时韫冷笑一声,放开了谢若安,看狗般地瞥了谢眀微一眼,幽幽道:“自是比不得你们谢家,什么辈分、什么女子都可收到后院,难怪人丁如此兴盛。本王自小便被教导君子当洁身自爱,可做不出这种肮脏事,嫌、脏。” “你……”谢眀微被怼得面红耳赤。 谢家这样的大家族,儿女众多,难免会出一些奇葩,眠花宿柳的都算小事了,还有乱、伦这种传闻。这种家丑外人或许不甚清楚,不过沈时韫却是知道一二的。 偏偏他还故意强调一个“脏”字,也难怪谢眀微会跟踩中尾巴一样急得跳脚。 沈时韫冷冷睨着他:“怎么?谢九公子还想和本王动手么?” 谢眀微再怎么纨绔,还是不敢跟沈时韫真计较的,只得咬紧牙,涨红了脸。 太子出面道:“三弟,明微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你又何必当真呢?” “本王也只是听了传闻,想跟谢九公子证实一下而已。”沈时韫说。 这是明明白白杠上了。 谢若安道:“看来还是谢某的不是,下官深知楚王殿下身份高贵,目下无尘,这世间怕是没人入得了楚王殿下的眼,殿下断不会对下官有什么想法。谢某虽出身贫寒,心中亦有所爱的女子,对楚王殿下也无高攀之意……” “什么?!若安你有喜欢的女子?我怎从来不知道?!”刚才还羞愤不已的谢眀微听到谢若安这话,也顾不得和沈时韫之间的不快了。 也不怪谢眀微如此惊诧。 若讲渊源,谢若安算是谢太师祖上的一支旁支,因着家底地位的悬殊,两家没什么往来。 两年前,谢若安三甲及第,又深受延平帝器重与喜爱,谢太师也注意到了这位后辈,平日里也多有提携,谢若安才与谢家和太子走得近些了。 谢若安虽是寒门弟子,但其人不卑不亢,性格温润如玉,却又能坚守底线,就连谢眀微这样的纨绔,也很喜欢跟他一起玩。 只是谢眀微认识谢若安这么久,还从没见过谢若安对哪名女子感兴趣,谢家也曾想为谢若安牵线搭桥,帮他找一名各方面都合适的贵女,不过全都被谢若安婉拒了。 谢若安直言自己家境清贫,不想耽误旁人,先立业再成家。 他人虽和善,可决定的事情却凭谁都说不动,后来大家也就歇了那样的心思。 想不到今儿在这里,谢若安竟亲口承认自己有喜欢的女子。 这怎能不叫谢眀微惊奇?! 要不是谢若安习惯独来独往,也没与谁特别亲近的话,谢眀微都差点以为谢若安不喜欢女子,而好南风了。 对谢眀微的大惊小怪,谢若安反倒十分坦然,“明微弟,在下也是男人,有喜欢的女子很奇怪吗?” “谁让你每次提及婚姻大事都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我还以为你真的准备出家当和尚!”谢眀微道,“快说说你喜欢的是哪家小姐?我回去就让老太太替你做主。” 这下太子和沈时韫也都不由得看着谢若安,等待谢若安的回答。 太子倒是纯属好奇,他也跟谢若安聊过此事,毕竟谢若安也算是他身边最重要的幕僚,谢若安除了出身清贫之外,并无其他缺点。 京城里想要嫁给谢若安的贵女们也不少,若是谢若安能选的一门好婚事,那也绝对会是他们的一大助力。 可惜在这之前,谢若安从没表现过对婚事的兴趣,每次有这样的机会,谢若安要么选择回避,要么选择婉拒。 太子现在也被吊足了胃口,想知道能让这位谢大才子亲口承认爱慕的女子到底是谁。 比起太子和谢眀微的激动与期待,沈时韫此刻的脸有些紧绷。 他对谢若安喜欢谁完全没兴趣,甚至在这之前,他根本没想过自己和谢若安会有什么交集。 谢若安是谢太师的远亲,谢家跟太子走得近,与他之间算不上敌对,却也绝对不会亲近。自己回京操办户部一案,谢家暗中使了不少绊子,其中便有谢若安的手笔。 若非从谢若安身上闻到的那股熟悉药香,沈时韫这等目下无尘、不会主动与人结交的天之骄子自是不会多看谢若安一眼。 而现在,沈时韫怀疑谢若安喜欢的那名女子……会不会和这股药香有关。 偏偏谢若安此时却卖起了关子,推脱不说了。 “事关姑娘家的清誉,你们就别打探了,若是他日我真赢得姑娘芳心,谢某一定诚邀诸位。”谢若安拱手说道,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爱意。 说完,他还特地朝沈时韫拱手一礼道:“要有那一日,楚王殿下切莫推辞。” 沈时韫并未打算跟谢家的门生走动,不过谢若安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若推脱,倒显得小家子气。横竖不过是随点礼而已,楚王府也不是出不起这份礼金。 “那本王便静候谢翰林佳音。”沈时韫不冷不热道。 太子和谢眀微倒也没多想,毕竟楚王殿下现在就在现场,谢若安随口邀请合情合理。 沈时韫又道:“谢翰林身上有股药香甚是好闻,不知这药香从何而来?” “哦,原来楚王殿下是为此事拉住下官的么?倒不是什么新奇玩意,就一只药香包而已。”谢若安随和地解释道,却又只是点到为止的解释。 “不知本王可否看看?” 谢若安越是藏着掖着,沈时韫越想一探究竟。 他也不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其实他并不觉得这熟悉的药香跟明婵那女人有什么联系,但他就是想看个明白。 或许这就是人的好奇心。 谢若安倒是大大方方,“楚王殿下想看,下官岂有不给过目的道理?下官还没吝啬成那样。” 说着,他解开腰间坠着的药香包,递给了沈时韫。 沈时韫拿在手上打量,这只药香包绣得很不错,有象征文人骨气的墨竹,栩栩如生。 倒是跟谢若安温润如玉的气质很搭。 不过,吸引沈时韫注意的并不是这些,而是这药香包的款式——太像明婵曾经给他做过的香包了。 只是明婵那女人粗鄙没耐心,绣不出这种精美图案,也没有这么好的绣工。她的手工活做得跟狗啃一样,简直浪费针线。 谢眀微看了看谢若安,又看了看沈时韫,视线最后落在沈时韫手中的药香包上,他横看竖看,实在看不出这只香包有什么奇特的,值得沈时韫和谢若安这两名青年才俊如此研究。 锦绣坊比这好看的香包多了去了。 或许是沈时韫盯着香包看得久了,又或是他手上的力道捏得紧了些,谢眀微又开始阴阳怪气道:“楚王殿下,你今日才得了圣上赏赐,你纵使再喜欢若安的东西,也不至于这样抢吧?!” 谢眀微这个“抢”字用得很微妙,故意羞辱沈时韫刚才让他吃的那一憋。 太子假意责道:“明微休得无礼!若安两袖清风,身上能有什么值钱东西让楚王去抢?更何况只是一只香包而已。” 沈时韫收回视线,眼底神色又恢复了惯有的高冷淡然。 “本王只是闻着谢大人身上这股药香甚是熟悉,想问问谢大人这药香包从何处买的?本王也想去买一只。”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对那只药香包感兴趣。 谢若安笑道:“哎呀!那可能要让楚王殿下失望了,这只药香包是下官一位极其重要的友人相赠,下官可不能割爱让给殿下。殿下若是真喜欢,那下官着人去锦绣坊买一只赠你……” “不必劳烦谢大人了,本王只是随口问问。”沈时韫打断了他。 不知为何,听他说起是友人相赠,不能割爱,沈时韫竟莫名想起了明婵,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谢若安好歹三甲及第,也是京城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会看得上明婵这种粗鄙女人吗? 更不要提明婵现在还是他的王妃。 天下之大,能配出这种药香的莫非只有明婵一人? 不太可能!明婵也是从别处学来的,这配方又不是什么独家秘密。 更何况,退一万步讲,就算真是明婵配的又如何,难不成自己还会为她吃醋?! 看谢若安言语间不忘炫耀,还故意说什么不能割爱,搞得像自己要跟他抢一样,沈时韫只觉得可笑。 看来这只药包是一名女子所赠,或许便是他口中那个爱慕不已的女子。 不就一个女人随手赠予的东西,谢若安竟宝贝成这样,也不过是个儿女情长的俗人。 沈时韫将香包随手还给了谢若安,还不忘招呼长辉送来巾帕,擦了擦手。 明婵给他做的药香包不计其数,味道也五花八门,他都没觉得稀奇过,会跟谢若安抢一只香包?! 谢若安也对着香包掸了掸,像是在掸上面并不存在的灰。 太子一旁静观这一幕,觉得甚是有趣。 谢眀微兴奋道:“若安兄,这药香包一看就是个心灵手巧的美人亲自所赠,难怪若安兄如此宝贝。能让若安兄如此喜欢的,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若安兄真是艳福不浅!” 谢若安并未多作解释,只道:“楚王殿下还在这里呢,明微兄便别打趣我了。若说艳福,这京中又有谁能比得过楚王殿下呢?你看楚王殿下随便一出来,也是左拥右抱,美人如云。” 沈时韫冷冷瞥了他们一眼,“既然谢大人艳羡这种艳福,那你们就去伺候谢大人吧,可务必要把谢大人伺候好。” 说罢,沈时韫冷着脸离开了。 他在这里浪费了太多时间和口舌,现在只觉得多待一刻钟,都是对人生的浪费。 那两名舞姬愣怔在原地,一时不知当如何应对。 谢若安脸上的笑容淡下来,“谢某早已心有所属,你们还是去伺候你们的殿下吧!” * 第35章给本王生个小世子 第三十五章 “楚王真是性情古怪,难以伺候。” 待到沈时韫离去,谢眀微忍不住吐槽道。 太子:“楚王流放黔州三年,所经磨难非你能想象,性格变得阴晴不定也情有可原。” “太子殿下啊,他都没拿你当大哥尊敬,你干嘛还帮着他说话。”谢眀微十分不满。 “为人君者,不可太小家子气。楚王玉树琼枝,才情绝伦,就连父皇都偏爱他,他本该是这京城最耀眼的天之骄子,可最终他却因罪流放,还被迫娶了一介庶女为妻,这种落差和失意,你是体会不到的。”太子说道,“不过……” 讲到一半,太子看向已经收敛了笑意的谢若安,“若安,你这香包到底有何来历?楚王为何对你的香包甚是感兴趣?” 谢若安道:“在下也不知,或许楚王只是觉得这种味道勾起了他的记忆而已。” “什么记忆?”谢眀微追问。 “我又不是楚王,如何得知他经历过什么,又在想些什么。”谢若安说。 “那你还说勾起了他的回忆,我还以为若安你知道什么呢!”谢眀微越发不解。 谢若安:“楚王殿下不是说这味道熟悉么?那说明他闻过类似熟悉的味道,所以在下才有这样的推断。” “嗯,有点道理。那你这只香包是谁送的?你说给我和殿下听,我们绝对不会外传。”谢眀微开始套话。 谢若安却大步走进了醉香楼,“时机尚未成熟,明微就别再追问了。” * 这场接风宴并没给沈时韫带来多少愉悦。 他回到王府时,酒意又涌了上来。 两名舞姬上前想要搀扶沈时韫,却被沈时韫一手推开了。 他不喜欢闻她们身上那股浓郁的脂粉味,闻着很闷。 长辉扶着他进了王府,正欲送沈时韫回文心殿歇息,不料走到一半,沈时韫却开口道:“今晚去翠萝院。” 长辉微微顿了下,而后扶着沈时韫转了个弯,朝着翠萝院走去。 刚走进翠萝院,便见一院子狼藉,院子里到处都是新翻出来的泥土。 沈时韫素来爱干净,这里简直连脚都落不下去,到处都是没收拾的土。 一名丫鬟听见动静跑出来,赶紧给沈时韫行礼。 长辉道:“怎么把院子弄得如此脏乱?” 秋月战战兢兢,她也不想的呀,谁知王妃今天发什么疯,非要她们把院子翻一遍。 “王妃命奴婢们把院子打理出来,好……好种点东西。”秋月如实回道。 长辉便不好说什么了。 沈时韫眉头皱的更紧。 长辉知道沈时韫不想脏了脚,便对秋月吩咐道:“还不快把院子打扫干净,殿下要进来。” 秋月赶紧招呼几名丫鬟婆子打扫院子。 待到院子清扫干净,长辉才招呼秋月过来扶楚王殿下进去。 他毕竟是外男,不适合进王妃的院子。 沈时韫此刻心中很不爽。 他来了翠萝院门口这么久,明婵竟然没出来迎接他。 想当初在黔州时,明婵没这么大的脾性,自己稍晚一些回去,她都会出来迎接。 “叫你们王妃出来。”沈时韫冷漠道。 秋月巴不得,她胆子小,总觉得楚王殿下虽然长得像仙人一样好看,但性格也跟高高在上的神仙一样,只可瞻仰,不敢靠近。只有王妃不畏惧殿下,让王妃来搀扶殿下,那是最好的。 明婵刚洗漱完毕,头发还半干着,便见秋月进来传话。 她只好扔了团扇,跟着走了出去。 来到院门口,明婵见着了一副微醺醉态的沈时韫,关心道:“殿下怎喝得如此大醉?” 沈时韫的视线却只是落在她轻薄不整的衣襟,和那一头乌黑长发上,“你怎如此就出来了?” 明婵有些不太明白,“殿下不是叫妾身出来么?” 沈时韫深吸一口气,“本王没叫你穿成这样出来。” 一旁的长辉把头垂得跟鹌鹑一样,不敢随意乱瞟。 “哦,殿下说这身衣服呀,今儿天气太热了,妾身挖土出了一身汗,随意穿得随性些,之前在黔州殿下也没嫌弃过妾身呀!” 沈时韫听她提起黔州,更不爽了。 黔州跟京城能比么? 当时在黔州只有他们两人,而明婵要跟普通妇人一样做活,自然没有几件体面衣服穿,自是怎样方便做活怎样来。可这里是京城,现在还有个长辉在这里,明婵穿成这样出来成何体统! “以后不许如此……轻浮。”沈时韫实在不想说这两个字,但他今晚真的气狠了。 从接风宴到遇上谢家兄弟和太子,再到现在,就没有一件让他舒心的事。 “哦,妾身知道了。”明婵倒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乖乖应承下。 旁边的丫鬟婆子们可都臊得不行,殿下训起王妃真是一点都不留情面啊,竟然当着这么多下人就训斥王妃不得体,甚至连轻浮这种词都用上了。 也是王妃脸皮厚,才能跟没事一样。 但凡换个知书达理,稍有些羞耻心的,只怕都羞愤欲绝了。 在这门口杵着也不是办法,沈时韫训之后,又道:“还不过来扶本王进去。” 明婵走过去,从长辉手中接过沈时韫,搀着他进了院门。 走了几步,她又回头,“长辉。” 长辉听到她的声音,身体莫名绷紧了,“王妃有何吩咐?” 沈时韫蹙着眉心,明婵这女人,一点分寸都不懂,竟如此亲近地叫他的近侍。 “别忘了给殿下熬药过来。”明婵吩咐道。 “属下这就去。”长辉领命离开,莫名松了口气。 沈时韫的神色也稍缓,这女人还记得给他熬药一事。 到了房间,明婵扶他躺床休息,又让秋月去打热水过来。 沈时韫在床上半合着眼,空气中有股淡淡的药香,比舞姬身上的脂粉味好闻许多。 或许是他闻习惯了。 沈时韫看她忙完后坐在罗汉床上理那头青丝,随口问道:“你以前做的那些药香包呢?” 明婵抬头,似乎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还是老老实实说:“都扔了呀!殿下当时不是嫌行礼太多,说那些香包太丑了,回京用不着,配不上我们的身份,我们回来可以买更好看的。对了,殿下什么时候给妾身买?” 沈时韫:“……” 他都忘了这一茬了。 当时唐庆来黔州接他们,明婵这女人什么都想带走,收拾了一大屋子的东西,全都是些不值钱的。 沈时韫被她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举止弄得十分烦躁,便让她全都扔了。 当时明婵十分舍不得,说那些都是她辛辛苦苦置办的,她甚至还想把那条看院子的大黄狗带走。 沈时韫哪能由着她这般胡来,最后什么都没让她带,只让她带了一只简单的行囊离开。 但是沈时韫此时又莫名想起了谢若安那只香包,再次确认道:“一只也没带走?” “是呀,反正京城里做工精美的香包到处都是,比我做的好看多了。”明婵说。 沈时韫神色好转了些,“你重新给本王做一个,要做好看一点。” “嗯?”明婵一脸疑惑,“妾身的女红,殿下是知道的,怎么可能做得好看?不如去买吧,也花不了几个钱。” 沈时韫未置可否,只是灼灼看着她,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妾身做得不好看,殿下又要嫌弃,殿下何必折磨妾身呢!”明婵有点无奈地说。 沈时韫:“你用心点,做好了本王给你赏赐。” “上次说好的药钱都没给呢!”明婵嘀咕道,听着一股子委屈。 沈时韫微眯起眼,这女人又开始跟他计较。 看她那副精打细算、不给就要哭的模样,沈时韫想了想,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扔了过去,“接住。” 玉佩不偏不倚落入明婵怀里。 沈时韫道:“这是上等和田玉,价值远在你那些药钱之上。” “谢谢殿下!”明婵将玉佩收好,脸上立即有了笑容。 市侩、贪婪、肤浅…… 沈时韫看着她,再次对明婵的浅薄有了更深的认识。 秋月打了热水进来,明婵伺候沈时韫洗漱。 “殿下今晚要住在这里吗?”明婵问。 “……” 沈时韫没有回答,只是直直看着她,那双凤眼虽然有醉意,却丝毫不减威严。 明婵明白过来,解释道:“殿下别多心,妾身只是觉得这里太寒酸,怕殿下睡不好。” “寒酸?”沈时韫重复着这两个字,“是你嫌这里太寒酸,想让本王给你添些值钱东西吧!” 明婵:“妾身可没这么说。” 沈时韫却只是讪笑一声,明婵这女人什么德行,他还会不知道。 “你尽心伺候本王,本王不会亏了你。”沈时韫说道。 “哦。” 她嘴上答应得很好,却没有任何举动。 “本王头胀,过来给本王揉揉。”沈时韫知道自己不开口,这蠢女人不会想到这些。 她的心眼都长在钱上去了。 明婵乖顺听话地走过去,认认真真给沈时韫按摩揉捏。 她的力道不轻不重,被她按压过的部位十分舒服。 沈时韫枕在她腿上,闻着她身上的清香,那是一股不同于药香的香味,带着点点清甜,却又绝不是脂粉香膏的味道。 其实最初沈时韫也怀疑过这种清香是香膏的味道,不过后来被他否决了。 他们初到黔州时,穷得揭不开锅,明婵哪有钱去买什么香膏? 而且这股味道在明婵洗完澡后最好闻,让人忍不住沉溺。 沈时韫尝过明婵动情时的味道,便是这股清甜的清香。 一种让人尝过便难以戒断的蚀骨香味。 沈时韫拉住了放在自己太阳穴上的纤细手指。 “殿下怎么了?妾身力道太大了吗?”明婵不解,疑惑问道。 她长得不好看,但是那双眼睛十分清透干净,像不含任何杂质的清泉,能映照出世间的污秽。 沈时韫却不喜欢她这双过分清澈的眼,显得他是急不可耐的那一方。 明婵这女人不仅平平无奇,还浅薄愚蠢贪婪,他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这种女人。 只是看着明婵这双清明的眼,他又有种想要将这双眼染上迷离水雾的恶趣味。 仿佛只有拉她沉沦,才能证明自己不是急不可耐的那人。 沈时韫手上微微用力,将她拽倒在床。 “殿下?” 明婵还没反应过来,一具高大滚烫的身躯便覆了上来。 耳畔传来沈时韫冷清中带着些许低沉的声音:“给本王生个小世子。” 第36章你这手艺跟谁学的 第三十六章 明婵像根木头一样,杵在沈时韫怀里,任他上下其手。 沈时韫把头埋在她脖颈间,闻着她身上好闻的气息,身上那种疲惫感也放松下来。 他不喜欢明婵这女人,但又贪恋她身上这种令人沉沦的美好。 沈时韫从背后拥着她,轻轻拨开她肩上单薄的衣服。 在这薄薄的布料下,是一片如羊脂白玉般的雪肤。 光洁、温润,骨肉匀亭。 若不去看她那张平凡黑黄的脸,光看这撩人的肩头,定会觉得她是个倾国倾城、让人神魂颠倒的魅人妖精。 沈时韫亲了亲她莹润白皙的肩头,滚烫的唇沿着她性感漂亮的锁骨一路来到脖子处。 这里便开始有非常明显的肤色界限,从雪白细腻到黑黄粗糙,大约只用了一指宽的过渡。 沈时韫的唇也在这里停留了下来。 他改用手摩挲这一片的肌肤,似乎想看看这具奇特身体是否另有秘密。 可惜这种过渡除了颜色和肤质差别,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沈时韫用拇指和食指捏起这一片儿的皮肤,搓了搓。 僵在他怀里的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殿下,你捏妾身作何?好疼!” 沈时韫没看出这里有任何易容的痕迹,颇有几分失望,“本王只是好奇,你这身体怎么还两种肤色。” 明婵伸手捂着自己被捏过的皮肤,一骨碌滚去了床里面。 “殿下嫌弃妾身长得又黑又丑就直说,妾身自知配不上殿下,可妾身也没有拦着殿下去找别的女子,殿下为何非要这样羞辱妾身呢?”明婵掀起被子,把自己裹了进去,裹得跟一只蚕蛹似的。 沈时韫倒是难得见她如此酸涩的一面,便道:“你自惭形秽,知道配不上本王,本王如今愿意宠幸你,你更该好好伺候本王,讨本王欢喜。” “殿下只会羞辱妾身,妾身不想讨殿下欢喜了!”明婵说着,从被窝里坐了起来,气鼓鼓便要下床去。 沈时韫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了回来,“你现在的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了,在黔州不见你有如此矫情。” “那时殿下可没有天天嫌弃妾身又黑又丑。”明婵闷声说道。 如果不看这张普普通通的脸,她这小性子其实还另有一番可爱鲜活的韵味。 沈时韫心道在黔州他只是没说出口而已,那时他们的生活也十分简单,没有这么多矛盾。明婵每日都在地里忙活,回来便是烧锅煮饭。 若是当日地里的活不重,明婵晚上还会陪他一起看看书打发时间,或是帮他搓背洗澡。 看在她侍奉得如此尽心的份上,沈时韫又怎会将那些嫌弃之语诉之于口。 他对明婵的态度始终淡然,只有在床上才他会撕下那种禁欲冷淡的面具,不顾明婵的告饶一遍又一遍地要她。 也只有在和明婵抵死缠绵的时候,他才能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 “明婵。”沈时韫将她搂在怀里,“本王不是一个有耐性和善心的人。” 明婵靠在他怀里,没什么反应,却也没有着急离开了。 “以你的身份和处境,没有本王庇佑,你在这王府待不久,也活不下去。”沈时韫很平静地说,仿佛只是告诉明婵一个事实。 不过这也确实是事实。 明婵乖乖枕在他手臂上,像是服软了。 “你跟本王吃了很多苦,本王对你就算没有情,也有几分感念之心。你给本王生下子嗣,本王可以保你在王府永远有一席之地。即使将来有什么变故,你也可以凭着世子有依托。”沈时韫缓缓道。 他的声音一如他人,冷清淡漠,可此时或许是隔得近,也或许是他语气轻,竟有几分难得的温柔。 只是这种温柔经不起推敲,因为细细一品,就更加薄凉了。 明婵低垂着眉眼,乖顺地枕着沈时韫的手臂,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两人这般灯下依偎,画面看着竟有种脉脉温情。 也挺符合他们历经磨难后即使不爱却依旧视对方为亲近之人的现状。 隔了好一会儿,明婵才抬起眼眸,干净的眼眸无波无澜。 “嗯,我也喜欢孩子,我听殿下的,会生下我们的孩子,以后和孩子相依为命。” 她这话说得有点古怪,但大意还是听进去了,会为他生下小世子。 沈时韫伸手替她理了下凌乱的青丝,滚烫的唇落在了她精美性感的锁骨上。 他很少吻她的唇,却十分热衷于亲遍她全身,吸取她身上这股让人沉沦、堕落的甜香。 不巧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秋月的声音:“王妃,殿下的药好了,谢侍卫已经端过来了,正在外面候着。” 想不到长辉竟然亲自送来。 明婵轻轻推了下沈时韫,“殿下,长辉送药来了,先趁热喝药吧!” 不料锁骨处却传来一阵刺痛。 “殿下,疼!” 沈时韫弓起身,直勾勾盯着她,“知道疼便好。” 明婵委屈道:“妾身也是替殿下着想,那药得趁热喝,效果才好。” 沈时韫见她还不知错在哪里,便提醒道:“长辉长辉,如此亲昵称呼,你对本王这位侍卫长倒是亲近得很。怎不见你对本王如此亲近?” 明婵微微睁大眼,“妾身都已和殿下肌肤相亲了,还不够亲近?” 沈时韫替她拢了拢衣领,“去让你那丫鬟端进来吧!” 明婵快速从他身下下了床,吩咐秋月将药端进来。 秋月看明婵衣衫变得皱巴巴的,有被压过的褶皱,略感讶异,但是很快又装作若无其事地低下头。 “王妃,那奴婢去外面候着,便不打扰殿下和你休息了。” 这小丫鬟倒是十分知趣,知道今晚要发生什么,赶紧给王妃和殿下留出空间。 明婵道:“你先把白色那只蜜饯罐子拿过来再走,这药味道甚苦,殿下待会儿喝了怕是半天都会难受。” “奴婢这就去。”秋月跑得很是殷勤。 跟着王妃果然没错,殿下如此宠幸王妃,王妃今后定能飞黄腾达,稳坐正妃之位。 没一会儿,秋月便将糖罐抱了过来。 明婵伺候沈时韫喝了药,递了一块蜜饯过去。 沈时韫其实不嗜甜,不过喝完苦药,吃上一块倒也无妨。 刚去黔州的时候,他每天汤药不断,那时明婵还没有批量种植药材,家中经济全靠明婵到处挖药变卖才得以维持。当时沈时韫心灰意冷,不愿吃药,明婵每次喂了他,便都会投一块甜食给他。 此情此景,又想起当年往昔,沈时韫心中也说不清是苦是甜。 等到楚王殿下吃了蜜饯,秋月便抱着蜜饯罐子和药碗退下。 旖旎氛围被中断,沈时韫刚喝了药,倒也没刚才那么好的兴致了。 明婵看了看他的神情,说道:“要不殿下早点休息吧!妾身看你近日也累着了,我在这里守着你,帮你做了香包再睡。” 沈时韫淡淡嗯了声。 明婵找出针线布料,坐在灯下当真缝制起香包来。 沈时韫靠在床头,神情慵懒地看着她。 明婵低着头,看着倒是很专注,只是那针线被她缝得歪歪扭扭,完全看不出是什么图案。 自己竟会把谢若安那只药香包跟明婵联系在一起。 大概自己今天喝多了吧! 沈时韫眸色幽幽地想。 谢若安虽是贫寒出身,但自视甚高,就连赵国公家的嫡千金都看不上,又怎可能和明婵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女人有关联? “你这制作香包的手艺是跟谁学的?”沈时韫幽幽问。 第37章长辉这么善良,肯定不会拒绝吧 第三十七章 “嗯?”明婵不明所以,“殿下也对女红活感兴趣么?” “本王只是见你这香包制作得有些独特,跟市面上卖的不太一样。”沈时韫道。 “多谢殿下谬赏,妾身会努力帮你做个好看又独特的香包。” 沈时韫:“……” 她倒是很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他哪句话在夸她了?? 看她如此“努力”表现,沈时韫也就没再打击她的积极性。 隔了会儿,沈时韫困意来袭,便道:“别缝了,过来睡觉。” 明婵缝得正起劲,“殿下先睡吧,妾身还不困。” “陪本王睡。” 明婵只得放下手中的活,乖乖走了过去,在他身边躺下。 沈时韫从背后拥着她,眼皮越来越重,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明婵听见耳畔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将困着自己的手臂挪开,起身下了床。 * 院子里,秋月正候着等待传唤。 她虽未经事,却是听人说过,主子行房后可能会叫下人收拾。 作为王妃身边最受器重的“大丫鬟”,秋月自是不敢在这种时候怠慢。 不过秋月还没听见动静,便见明婵一个人出来了,她愣了下,“王妃怎出来了?殿下呢?” “殿下睡着了。”明婵道。 秋月惊道:“殿下竟然这么快就睡着吗?” “嗯,殿下累了。” 秋月看向明婵的眼神颇有些尴尬,“王妃,殿下这病得好好治呀!” 明婵微微挑眉:“嗯?” 秋月道:“王妃你和殿下在一起三年有余,殿下又如此独宠于你,你的肚子却没有动静,殿下这病若是不好好治一治,只怕王妃你被宠再多次,也很难怀上小世子。” “哦~”明婵算是明白过来了,这丫鬟把自己之前说的话记牢了。 秋月见她不以为意,便又苦口劝说:“王妃,奴婢都是为你着急呀!殿下这么快就累到睡着,定是虚症所致,难怪殿下不近女色,他这般,就连王妃你一人的满足不了,哪有精力去宠幸别人?” “嗯,你说的很对,殿下太虚了。但他终归是殿下,我也不好劝,我若去劝,说不准他便要厌恶我,觉得我欲求不满……” “欲欲欲……”秋月开始磕巴,她就不知道王妃是如何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个词的,“王妃千万别这么说自己,这事确实关乎殿下面子,那我们当如何是好?听闻六皇子的侧妃都有身孕了,也难怪淑妃娘娘会着急。” “那这事就交给淑妃娘娘操心去吧!” “啊?”秋月不懂了,担忧道:“淑妃娘娘对王妃你成见颇深,若是交给淑妃娘娘,那王妃你今后还有机会吗?” “纵使我现在有机会又怎样?殿下都已这样了,这样的机会反给我招来很多嫉恨,让给别人也好,我们至少可以得个安宁。”明婵说。 秋月纠结不已,“王妃所言甚是,若是殿下能重振雄风,王妃也还会有机会的。唉,说起来咱们殿下看着也高大俊朗,英气逼人,怎会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呢!” “别再感慨了,我让你准备的点心呢,准备到哪里去了?” “奴婢不是看王妃伺候殿下去了么,以为王妃今晚没空吃了,便没拿过来。”秋月解释道,“奴婢这就去拿。” 明婵颔首。 不料秋月刚走到院门,便被吓出了声。 明婵走过去,“怎么回事?” 秋月看着站在院子门口的“门神”,脸色刷白,“谢、谢侍卫!” “原来是隔墙有耳。”明婵道。 秋月:……王妃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可是楚王殿下最亲信的侍卫长,刚才那些话被这位侍卫长听到,跟楚王殿下听到有什么区别。 秋月感觉自己这辈子都要完了。 明婵却面不改色,对秋月道:“还不快去拿点心,我和谢侍卫说几句。” 秋月如蒙大赦,赶紧一溜烟跑了。 明婵看着神色肃穆的谢长辉,调侃道:“想不到长辉还有听人墙角的癖好。” 谢长辉蹙着眉,似在隐忍着什么,“王妃,你……对殿下动了手脚吧?” “长辉何出此言?”明婵问,神色依旧如常。 谢长辉见状,持剑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殿下不是嗜睡的人,也……也不是你和那丫鬟所说的那般……那般不堪用。” 饶是谢长辉再成熟稳重,这番话也让他顿了两次才说出口。 他紧抿薄唇,神色冷厉,倒不像是面对楚王妃,而是面对审讯的犯人。 他的忠心只对楚王殿下一人,任何对楚王殿下不利的,都不可容忍。 即使是楚王妃,也不行! 看着一脸严肃、随时可能将她这个楚王妃捉拿的谢侍卫长,明婵很识时务地点了点头。 “知道你维护你的殿下,我刚才所言也确实是假的,你的楚王殿下很厉害,金枪不倒。是我不行,无福消受,所以给你的楚王殿下吃了可催眠的蜜饯。这蜜饯不会伤他的身体,只是让他睡一个好觉而已。” “你……”谢长辉听她理直气壮、毫不避讳地说起这些,不由的耳朵一烫,脸色还是依旧凛然,“殿下洁身自好、光风霁月,不是索求无度的人,王妃莫要这样抹黑殿下。不然……便别怪属下不敬了!” “我就知道若不给你证据看,你定不信。喏,这里的牙印便是你那光风霁月洁身自好的殿下留下的,还很新鲜。” 她说着,衣领微微拨开,露出漂亮锁骨上那排赫然醒目的牙印。 谢长辉没料到她这大胆的举动,正要训斥,明婵却已将衣领拉回去理好了。 但那暧昧不清的印记,以及和眼前这张脸截然不同的白皙肌肤,却像是刻在了谢长辉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你贵为王妃,不该……不该如此随便给人看。” 更何况他还是个外男。 谢长辉面红耳赤道。 明婵:“我也不想的,是长辉你不肯信我,还要为你光风霁月的楚王殿下问罪我这名不受宠的庶出王妃。” 谢长辉:“……” “属下不敢!”谢长辉转过身去,不再去看眼前女子,“殿下琼枝玉树,俊美无俦,又洁身自好,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能得这样的楚王殿下独宠,是王妃之福,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王妃当好生珍惜。” “长辉也觉得我不识好歹,对吧?” “属下不敢,殿下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你那些手脚瞒不过他。”谢长辉正色道。 “所以我想让长辉帮帮我,长辉你这么善良,应该不会拒绝吧?” 长辉:……他不想要这份善良。 “长辉的命只属于殿下,请王妃莫要让属下为难。”谢长辉义正言辞。 “唉!”明婵叹了口气,“长辉当真要见死不救么?殿下喜好面子,若是知道我故意躲他,他一定会把我关起来,日夜折磨。就他那股横冲直撞的牛劲儿,我会被他……弄死的。” 第38章殿下对我毫无怜惜 第三十八章 “你……”长辉这次不止耳尖红了,脸色也一片通红,“请王妃自重!” 这种话他一个男的听着都面红耳赤,眼前女子到底是如何脸不红心不跳说出口的。 “长辉说说我如何不自重了?不自重的人明明该是你那光风霁月的殿下。”明婵道。 她从始至终神色自若,仿佛只是在谈论今晚的夜色那般坦然。 谢长辉羞得简直不敢多听,他深吸一口气,“王妃不该如此揣度殿下,殿下不是那样的人。” “长辉体验过?” 谢长辉立即驳斥:“王妃慎言,属下与殿下之间只有主仆情,王妃若是在胡言乱语,就休怪属下……以下犯上。” “哦?那长辉打算如何以下犯上?”明婵好兴致的追问。 谢长辉:“……” 论胡搅蛮缠,他自然不是明婵的对手。 明婵似乎也知道他在随时可能暴走的边缘,便也不再逗他了,只道:“你不曾见过殿下歇下伪装的阴暗一面,他在你心中自是光风霁月。我和他如影随形三年,见过他心灰意冷,也见过困境求生,他最不堪的一面我都见过。他对我没有情,但他已经习惯了我在身边,他只将我当作床上泄欲的对象,对我毫无怜惜。最惨的一次,我三天都没能下床。” “你……”谢长辉他并不想听殿下在床上到底有多勇猛啊! 他就没见过明婵这样口无遮拦的女子。 更别提这女子现在竟然还是楚王妃。 谢长辉听得脑壳痛,楚王殿下高冷禁欲光风霁月的形象在他脑子里渐渐扭曲。 “请王妃别再说了!”谢长辉道,“殿下如此……是王妃你之福,殿下重情重义,不会做出抛弃糟糠之妻的举措。他宠幸于你,是希望王妃能早日怀上世子,王妃该感到荣幸才对。” “我要是怀上世子,命就不久了。” “王妃切莫胡思乱想,你若怀上世子,殿下定会高兴,怎会命不久?” 明婵道:“殿下宠幸我,我便让不少人如坐针毡,若是我再怀上世子,那看不惯我的人,只怕会想尽办法让我消失。就算无法弄死我,也会弄死我肚子里的孩子,让我身心受创,生不如死。” “不会!殿下会保护你。”谢长辉笃定道。 “殿下?”明婵轻声笑了起来,“殿下若是能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了。长辉跟在他身边,难道不清楚殿下对我与淑妃娘娘之间是何种态度吗?” 谢长辉觉得她说话粗鲁,却又无法反驳。 明婵:“且不说淑妃娘娘,就算府上的沐霜姑娘,我也是斗不过的。殿下只会为了名声把我困在楚王府,但不会为了我去跟别的女子计较,这不符合他尊贵的身份。” “……” 谢长辉哑口无言。 “我言尽于此,我知道长辉你只效忠于你的殿下,你要把我的秘密都告诉殿下也无妨。我总不能自私的要求你替我隐瞒,那会影响你对殿下的忠诚,我也自知自己没这样的魅力让长辉你背叛你光风霁月的殿下。” “我不会怪你的。” “秋月回来了,我便先进去了。” 明婵说完,转身进了院子。 谢长辉站在晦暗的树影下,脸上还有未退的热度,极少有情绪波动的内心一片乱麻。 * 秋月看了看明婵,又往幽暗树影下看了眼,颇有几分好奇,“王妃和谢侍卫聊了些什么?” “一些家常便话。” “哦,那他刚才……听到我们的对话了吗?”秋月有些忐忑地问。 明婵:“听到了。” 秋月哭丧脸,“那怎么办?王妃,谢侍卫该不会要告诉殿下吧?” “可能吧!他是殿下的心腹。” 秋月更想哭了。 明婵接过她手上的食盒,走到院中的石桌上,打开一一拿出品尝。 “王妃,你怎么还吃得下去?”秋月焦急如焚。 明婵却道:“殿下还在睡觉呢,就算殿下要发火,那也是明天的事,先把今天过好再说。” 秋月:“……” 她都不知该说王妃看得开呢,还是缺心眼。 “要是奴婢去谢侍卫面前求求情,让他当作没听见。”秋月道,王妃如此摆烂,她这当丫鬟的只能自救了。 明婵点点头,“嗯,你去吧!” 秋月脚步却迈不开,“谢侍卫冷若冰霜,身上有杀伐之气,奴婢有点怕他,王妃你去更好一些。” “那就算了,谢侍卫的心硬如磐石,我一个有名无实的庶出王妃是劝不动他的。今晚的点心还算不错,但这百合燕窝粥火候没把握好,下次让膳堂注意点,这粥得小火慢熬。”明婵边吃边点评。 秋月:“……” 她都快要急死了,王妃还如此怡然自得。 可她再急也没用,最后只好跟着镇定下来。 “王妃,你晚上吃这么多,不怕消化不了么?”秋月觉得王妃的胃口实在好得过分,听说大户人家的主子千金们都斯文秀气,吃得跟猫食一样。 可秋月看王妃,却觉得王妃的食量跟这种传闻完全不符。 偏偏王妃又不胖,甚至不看脸的话,身段还称得上婀娜娇柔,也不知她吃这么多,都长到哪里去了。 明婵悠悠然地喝了口燕窝粥,“我难得有衣食无忧的好日子,当然得抓紧时间好好享受,说不准哪日这好日子就到头了,以后便很难吃到这么美味的东西。” 秋月:“……” 她知道王妃出身并不是很好,虽是明家小姐,却是个不得宠的庶出小姐,后来跟被贬为庶民的三殿下流放黔州,想必王妃在黔州也是吃尽了苦头,也难怪现在即使贵为王妃了,还是会忍不住贪恋美食和银子。 秋月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她本该劝一下王妃,要注意一下形象,以后的好日子还有很多,只要能得殿下宠爱,就不会缺这些身外之物。可看王妃吃得这么香,秋月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反正这里也没有外人,殿下也已经睡了,就当这是王妃过去那些日子的补偿吧! * 沈时韫这一觉睡得特别踏实,早上醒来的时候精神好了不少。 只是昨晚他觉得自己并不是那么困倦,却在喝了药后不久便昏昏欲睡。 沈时韫从床上起来,明婵并没有在床上。 这么早她又去哪里了。 外面倒有人声传来。 沈时韫轻咳一声,外面的人听见动静,这才走了进来。 “殿下醒了?”秋月现在都有些不太敢看楚王殿下,她满脑子都是楚王殿下好虚。 沈时韫问:“王妃呢?” “王妃去给殿下做药膳了,殿下日夜操劳,身子确实需要好好补一补。”秋月说。 沈时韫这才没再问了。 “奴婢伺候你洗漱更衣吧!”秋月又道。 沈时韫倒没有这么矜贵,他今日还有公务处理,便道:“谢侍卫可在?” “谢侍卫在院外等着。” “一会儿王妃做好药膳,让她带去书房。”说罢,沈时韫自己穿好了衣服。 就在他准备去洗手时,一只香包从他身边掉落。 沈时韫捡起来,秋月道:“殿下,这是王妃昨晚给你连夜赶制的,王妃对殿下真是情深义重。” 当然,她不总不能说王妃最后吃撑了睡不着,便拉着她一起缝制了一只香包。 沈时韫拿在手中看了会儿,颇有几分嫌弃,这只香包绣的是一只鸟,花里胡哨的,虽然看着有趣,但和谢若安那一只差远了。 明婵这女红活太差了,让他怎么带得出去? 沈时韫把香包放回床头,“让王妃重新缝,本王不喜欢花里胡哨的鸟。” 说罢,洗漱一番便出了门。 * 谢长辉伫立在翠萝院门口,见沈时韫出来,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心情有点复杂。 沈时韫道:“有事?” “没……”谢长辉低下头去。 “哼,你现在也学会对本王有所隐瞒了?”沈时韫冷声道。 “属下不敢。”谢长辉赶紧道。 沈时韫:“那便说吧,何事让你如此为难?” 谢长辉开不了口。 沈时韫也不催他,只道:“和明婵有关吧?” 谢长辉依旧不语。 沈时韫又冷哼了声,“她都做了什么?” 第39章顾小将军可有消息 第三十九章 “王妃……”谢长辉斟酌了下,“王妃她似乎不愿意……承欢。” 沈时韫微微眯起眼,“哦?” “她怕有性命之忧。”谢长辉补充道。 对于明婵对沈时韫的那些评价,谢长辉则避而不谈。 “呵。”沈时韫其实倒不难猜想,昨晚他睡得那么香,明婵肯定动了手脚。他踱步朝前,明婵这女人看似老实,心机却不少。 就这么贪生怕死?! 她在黔州的时候,可没这般怕事。 说到底,还是对他纳妾之事介意吧! 沈时韫想着,眼底的神色冷了些,他倒要看看明婵能折腾到什么时候。 谢长辉亦步亦趋地跟在沈时韫后面,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好在沈时韫也没有多问。 明婵回到翠萝院,秋月便道:“王妃,殿下的药膳可做好了?” “膳堂的伙计还在熬,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明婵道。 “殿下去书房了,他让王妃一会儿送去书房。” “那待会儿你给殿下送过去吧!” “啊?王妃不亲自去吗?”秋月不解了,这可是和王爷增进感情的大好机会啊。 “我昨晚没睡好,便不去了,我想补会儿觉。”明婵昨天睡得晚,今天早上又起得早,现在确实有些恹恹的。 秋月听她这么说,便不好再劝,只好应下。 “昨晚让王妃你早些睡,你非要忙着替殿下缝制香包,这下可好,耽误了瞌睡。而且……”秋月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殿下说他不喜欢这种图案,让你绣一只素雅些的。” 其实昨晚秋月也提过这样的意见,就算秋月和殿下不熟,也看得出殿下定是喜欢雅致之物的,可王妃却偏偏坚持要缝一只花孔雀,还说花孔雀和殿下最配。 秋月就没看出来,殿下哪里跟花孔雀配了? 若真要用一种动物形容殿下,那必须也是凤凰才对。 好在王妃对殿下的嫌弃似乎也并不伤心,她只是将这只缝制着花孔雀的香包收起来,随手装了些药材进去,然后挂在了自己身上。 “殿下要求颇高,去锦绣坊买些素雅的香包回来吧,总有一款他会喜欢的。”明婵道。 秋月想了想王妃的女红,也觉得去锦绣坊买更好。 不过这只香包,其实也并非王妃一人缝制,有一大半是秋月缝制的。可惜王妃非要按照她自己的想法来,所以这只花孔雀香包被缝制得四不像。 也难怪殿下会嫌弃。 这搁谁不嫌弃呢? “王妃要去锦绣坊一起看看吗?你也该买一只更漂亮些的,昨儿这只……奴婢缝得确实不太好看。”秋月非常聪明地将锅自己揽下。 明婵摇摇头,“我就不去了,我今天想补觉。我们还是省着点花吧,替殿下买几只就够了,我觉得这只香包也够用。它能装下这些香料药材,还不会漏出去,挺好的。” 秋月:……王妃这要求也太低了。 不过王妃都已经这般说了,她一个丫鬟也不方便自作主张,便没再相劝。 明婵上床小憩,秋月见她似乎确实有些疲惫,便也没再打扰。 * 等到药膳熬好后,秋月给听雨轩端了过去。 沈时韫抬头看了秋月一眼,看得秋月忍不住瑟缩了下。 “王妃呢?”沈时韫问道。 “王妃身体不适,已经睡下了。”秋月如实道。 “好端端的,怎会身体不适?” “王妃昨晚熬夜缝制香包,睡得太晚,今儿忙着为殿下您熬制药膳,很早便起了。”秋月解释。 沈时韫冷淡嗯了声,示意她退下。 明婵这女人,越来越娇气,以前在黔州制药的时候,熬到三更天睡,五更天便起,也不见她抱怨过累,如今回来只是缝制一只香包,便需要第二天补眠。 沈时韫心中憋了些气。 明婵既然要作妖,那他便冷她一段时间。 太后寿宴在即,到时京中那些未婚贵女定然也会在场,侧妃之事想必会有着落。 等到这楚王府的后院有了新的人,明婵或许便会学乖一些。 沈时韫吃了一碗药膳,便又继续埋头处理卷宗。 他现在虽接管了户部,但跟其余几名得势的皇子比起来,还是显得不够看。 季家门生看似能为他所用,实则这些门生里真正有才干的,也找不出几人。他现在需要一个得力的左膀右臂,才能帮助他在京城真正站稳脚跟。 沈时韫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轻敲书案,“承砚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谢长辉道:“顾将军正与西戎交战,若能赢得胜利,想必不日便可班师回朝。” “嗯,让长风他们过去看看情况。”沈时韫道。 顾承砚若是能早些回京,对他来说,那便是最好的局面。 他能完全托付的人已经不多了,顾承砚算是可以信任、托付的唯一好友。 此番他能够回京,真正起关键作用的,其实是顾承砚…… 他也期待他们的再次相逢。 * 自那晚之后,沈时韫忙于公务,没再踏入过翠萝院。 明婵这几日倒也过得清闲。 她不需要再去宫中请安,府上也没人再来找她麻烦,她每日没事便捣鼓翠萝院的院子。 翠萝院在王府的位置比较偏僻,但也正因为偏僻,占地倒也不小,最主要是院子里没种什么奇花异草,明婵正好打整出来,准备种一些药材。 偶尔,她也会自己熬点药膳,一份自己吃,另一份让秋月送去听雨轩。 就这么过了十来天,终于迎来了太后的寿辰。 沈时韫也曾是太后最喜欢的孙儿之一,这样的场合,楚王府自然是得隆重以待。 还没到太后寿辰之日,大家便要开始挑礼物,精心准备前去贺寿该穿什么样的衣服。 许久不见的王婆子再次出现在翠萝院,不过这次这位沐姑娘身边的得力婆子倒是一改往日的嚣张,变得规矩了不少。 “马上便是太后寿辰了,沐姑娘说了,从这里走出去,我们便代表着王府,一言一行都得注意着些,别让人看了笑话。这是沐姑娘亲自让绣坊做的新衣,用的都是上好的绫罗绸缎,好歹喜气的日子,王妃便别穿得太素了。”王婆子道。 她说话的语气虽然没那么嚣张了,可这话里话外的傲慢还是改不了。 秋月接过王婆子送来的衣服,微微皱了皱眉,“王嬷嬷,这个颜色太深了,怕是不太适合王妃。” 王妃本来就长得就不白净,甚至是偏黑黄的,可这王婆子送过来的衣服,却是最显黑而绛紫色。 王婆子皮笑肉不笑道:“怎么会?这可是用府上最好的料子做出来的,哪里不适合王妃了?你可知这料子多少钱一匹?光是为王妃做这一身衣服,便花了几百银。” 秋月还想辩驳什么,明婵倒是开口了:“秋月,这既是沐姑娘的一片好意,我们就收下吧!” “老奴还要给绛雪楼送衣服,就不叨扰王妃了。”王婆子假惺惺地说了句,故意提起绛雪楼,生怕明婵记不得绛雪楼还住着府上的侍妾。 明婵对此倒没有特别反应,挥手让她离开。 王婆子刚一走,秋月便将那一身绛紫色的新衣抖开。 这一看,秋月的脸色变得更不好了。 这衣服的料子确实算得上上乘,可这颜色和款式都十分老气,而且根本不适合皮肤本就黑黄的王妃。 “王妃,这王嬷嬷和沐姑娘是故意要让你难堪吧?这衣服根本就不适合王妃你。”秋月不平道,“要不我们还是去锦绣坊看看新出的成衣?” 第40章我只信我自己 第四十章 “省着点用吧,我们手上可没多少银子,就算去了锦绣坊,也买不了多好的衣服。”明婵道。 虽然沈时韫给了她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但那也不能直接当银子用,还得去典当才行。 “唉,可这衣服太老气了,颜色也不衬你,这么重要的场合,到时候京城的贵女宗妇们都在,王妃可不能被比下去。”秋月道。 本来王妃的身份就十分敏感,指不定有多少人等着看笑话,要是王妃在明天的场合被人小瞧了去,殿下会不会因此而疏远王妃? 秋月十分担忧,毕竟殿下这样的身份,不可能不看重面子。 淑妃娘娘本来也对王妃不满,说不准还会借机对王妃发难…… 想到这些,秋月更觉得这衣服简直就是个陷阱。 不过相比秋月的忿忿不平,明婵却表现得十分坦然,“紫色代表大富大贵,我倒觉得这衣服我很喜欢,吉利。” “王妃啊,你不觉得这款式太老气了吗?而且……”王妃这黑黄的肌肤,根本就不适合穿这个颜色啊。 只是这话只能埋在心中,说出来便有些伤人了。 秋月在浣衣局做过最苦的活,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她还是分得清。 不过她没说出口,明婵倒是帮她补全了:“而且会显得很黑,对不对?” 秋月:“原来王妃你也知道,这种颜色都是上了年纪才会穿的。王妃你还这么年轻,穿这个颜色不太合适。” “没关系,我觉得挺合适的,我这辈子都还没穿过这么好的料子,怎么会嫌弃它老气呢?等再过十年二十年,这衣服依旧适合我,永远不过时。”明婵道。 如果不是她说的这般风轻云淡,秋月只怕觉得她是在讽刺或开玩笑。 “王妃,奴婢是真的不希望你被别人嘲笑,明天那么多人在场,太后娘娘也会在,王妃该给他们留个好印象。” “只是一件衣服而已,没有那么严重。更何况我本来就长得丑,出身也很卑微,被人嫌弃也是正常的。若我是名门嫡女,就算穿着一块破布去,也会有人吹捧。”明婵道。 道理虽是这样,但秋月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王妃的身材其实很不错,该长肉的地方都长了,不该长肉的地方一点都没多长。要是能够扬长避短,还是能靠这一身婀娜身姿赢得旁人目光。 可惜这件老气横秋的衣裳正好把王妃的好身姿给遮盖了。 秋月还想劝一劝,但明婵却像铁了心一样,对这件衣服甚是满意。 秋月简直搞不懂王妃的想法。 * “翠萝院那位收下了?” 沐霜慢悠悠挑选着王府缝制的新衣服,一件件往自己身上对比着,漫不经心的问回来的王婆子。 王婆子道:“她不收下还能怎样?难不成还穿她那些寒酸的衣服去?” “你可别小瞧了她,之前我便是疏忽大意,才会着了她的道……”想着这些天的憋屈和痛楚,沐霜那张温婉柔和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阴鸷,“她是个扮猪吃虎的,装做愚蠢无害,实则心机特别多。不然,楚王殿下怎会也被她拿捏住?” 自从上次淑妃娘娘“误食”加了药的点心之后,楚王殿下很快便派人来查清的情况。楚王殿下亲自查明,沐霜自然也没法推卸。 虽然淑妃娘娘并没有因此取她性命,但这件事终究是损害了淑妃娘娘的身体,也让淑妃娘娘对她十分失望。淑妃娘娘最终杖责了百合二十大板,曾婆子挨了十五大板,而沐霜自己……也被打了十大板。 好在行杖之人和沐霜也是熟识的,没有狠下死手,她休养了十多天,现在勉强能活动。 曾婆子和百合的情况就没有这么乐观了。 曾婆子年纪大了,挨了十五大板整天躺在床上哭爹喊娘,估计没有一个月是下不了床。 至于百合,这个丫头的情况更惨,听说情况越来越严重,最开始那几天还能咬牙硬撑,后来发了高烧,像是烧傻了,竟然成天躺在床上胡言乱语,像是被恶鬼缠住了一般。 “沐姑娘放心,只要她明天出丑,今后她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就算殿下好心不赶她走,也有的是流言蜚语让她自惭形秽,到时候只怕就由不得她走不走了。”王婆子咬牙道。 “嗯,她是个厚脸皮的,要是没让她难堪到极点,只怕她还会装作听不懂,看不懂,我们得多多加把劲儿才行。”沐霜眯起眼睛,再也没有她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温和淡然。 王婆子道:“沐姑娘放心,这一切老身都已经打点好了。” 沐霜点点头,选了一身浅绿轻纱的芙蓉裳,“我明天就穿这身。” “沐姑娘长得貌美,穿什么都好看,这一身水绿正好衬你的肤色,清新淡然,绝对能把那个又丑又黑的土包子比下去。”王婆子信誓旦旦的夸道。 沐霜却并没有表现出多少喜色,“如果殿下是个贪图美色的人,我们又何必如此劳心费神。就翠萝院那位的丑样,这府上随便拉个人出来都比她好看,可殿下偏偏并不看重容貌。” 想来也是因为楚王殿下自己就长得太好看了,若是要挑容貌和他相当的,只怕也挑不出几人,所以才会不看重美貌吧。 王婆子想了想说道:“楚王殿下虽然不看重容貌,但他也会看重面子的。他宠幸明家庶女,无非便是和明家庶女在一起时,没人在旁边指指点点。若是明家庶女这大庭广众之下出丑,楚王殿下面上肯定也会无光,到时候楚王殿下必然也会嫌弃上不得台面的明家庶女!” “但愿如此吧!”沐霜道,她现在也开始期待起明天的宫廷寿宴了。 * 这一晚,不少人都没有睡好。 期待这一天到来的人太多了。 尤其是京城里那些有想法的贵女们。 因为现在宫中正有两位皇子要选妃,其中一位是颇受延平帝喜爱的睿王,也是宠妃丽妃唯一的子嗣。 听说这位睿王长得也俊秀非凡,而且府上还没有女主人,正妃、侧妃和妾室都没有,这次的宫廷寿宴,皇上、丽妃定然会给睿王留意京城里的适龄贵女。 至于另一位皇子,那便是刚从黔州回来、清查了户部烂账、为延平帝解决了国库之忧的楚王殿下。 这位楚王殿下倒并非没有娶妻,只是娶的这位妃子颇有点离奇,是在最落魄时被明家塞过来替嫁的庶女,名不正言不顺的。 好在楚王殿下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虽然这位明家庶女配不上他,但他还是没有抛弃这位糟糠王妃。 不过如今楚王殿下和这位庶出王妃都已经成婚三年了,还没有子嗣,也没有别的侧妃妾室,后宅空着呢!这楚王妃已经拿不出手了,侧室总该娶个能管得了家的。 所以纵使没人拿出来明面上说,但大家心中都清楚,淑妃娘娘肯定会为楚王殿下选一名家世才貌都能和楚王殿下匹配的妃子。 而且这位妃子的标准极可能还会参照正妃来选,毕竟是要接管楚王府后宅的妃子,说不准以后还会成为楚王府的正妃呢! 庶出的明家女能在楚王妃这个位子上坐多久,可没人能看好。 明婵昨晚很早就躺上了床,睡了美美一觉。 今儿一大早,明婵便被秋月叫醒,“王妃快起来洗漱,一会儿便要入宫去了。” 明婵伸着懒腰从床上起来,秋月替她穿衣梳洗。 “我怎觉得王妃你好像长了点肉,没有刚回来时那般干瘪了,这样有点肉更好看一些。”秋月说道。 “你很会说话,我喜欢听,这份紫苏糕就赏你了。”明婵今天的心情似乎也不错。 “谢谢王妃。”秋月替她精心打扮起来,王妃这一身衣服已经不合身,她得给王妃梳个好看些的发髻。 明婵由着她折腾,自己闲得无聊,便将上次那只香包拿出来,装了些药材和香料进去。 秋月见状问道:“王妃装这个做什么?你不会要把这么丑的香包带着出去吧?” “它哪里丑了?”明婵却不认可这种说法,“看人看事都不能看表面,不然你看到的只是表象。里头藏着的这些珍贵药材,才是这只香包的精髓,戴着它,能替我驱灾避邪。” “又不是庙里求来的平安符,哪有这等奇效?”秋月不信。 明婵却是轻轻一笑,“平安符只是心理安慰,我只信自己。” 第41章想不到你这么年轻便有了眼疾 第四十一章 明婵收拾妥当,正准备出去,不巧在翠萝院外遇着了谢长辉。 “哟!好巧,谢侍卫长怎么寻到我们这里来了?”明婵笑着招呼。 “谢侍卫长”这个称呼从她嘴里说出来,有股难以描摹的意味儿,像调侃,又像带着钩子。 她明明笑得和煦灿烂,可谢长辉第一时间就想起她之前那些离经叛道的言行,不由得肃起脸色,“殿下让属下来问王妃药香包做得如何了?” “原来是为你光风霁月的殿下而来啊。”明婵语调拖得老长。 谢长辉现在听到光风霁月这个词就觉得头皮发麻,脸色也跟着更冷肃了。 秋月在一旁胆战心惊,王妃这是在干嘛,虽然用光风霁月形容楚王殿下没错,但也犯不着用在这种场合里呀! “谢侍卫来得正好,王妃早就为殿下做好了,正说着哪日给殿下送去。可惜这几日殿下太忙了,我们也没见着殿下,便没来得及送出手。”秋月赶紧打圆场。 谢长辉的脸色这才好一些,“那就劳烦秋月姑娘取一下。” 秋月赶紧折回去将香包拿来。 她摸不着殿下的喜好,但显然殿下的要求极高,秋月便将锦绣坊的香包全都买了下来。 明婵装了五六只,秋月全都拿过来了。 正当秋月要递给谢长辉时,明婵先出手接下。 她选了其中两只,剩下又交给秋月,“这些药香包的药性是想冲的,拿这两只就够了,多了殿下也用不过来,放回去吧!” 秋月半信半疑,拿着剩下的香包又走了回去。 明婵将其中一只绣着兰花的香包给了谢长辉,“殿下附庸风雅,应该更喜欢花中君子。” 谢长辉:……附庸风雅应该不是这么用的。 还好殿下没听到王妃用这个词来形容他。 谢长辉接过手。 明婵接着又把另一只香包递了过去,“梅花凌霜傲雪,很有风骨,正与长辉你相似,这只梅花香包就送给你了。” 谢长辉愣了下,赶紧后退半步,“多谢王妃好意,属下不敢当。” “长辉是怕我给你下毒吗?”明婵问。 谢长辉:…… 下毒确实是一方面,但他不敢接的原因可远远不是因为怕被下毒。 他是楚王殿下身边的近侍,怎敢和楚王殿下的王妃私相授予? “无功不受禄,还请王妃不要让属下为难。”谢长辉躬身道。 “长辉实在是太谦虚了,我自然也不是无缘无故送给你的。我这是感谢长辉你上次帮我圆了谎,不然殿下的怒意我怎能承受得起?所以这只香包就当做是我给你的感谢礼。”明婵道。 她这话说的正经,可谢长辉却总是想起明婵说殿下会把她关起来日日折磨的那些骚话。 “王妃误会了,属下没有帮你圆谎,是殿下不会与你计较。”谢长辉又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 “殿下哪有那么心慈手软宽容大度?你帮我瞒了不少话。” 谢长辉:“……” “还请王妃不要这般诋毁殿下,殿下是少有的贤主,重情重义,从未随便惩戒旁人。” “他确实从不随便惩戒旁人,他只会随便惩戒我。”明婵道。 谢长辉想反驳,却想起明婵被罚跪那一晚,终是没说出反驳的话。 “给你,你就拿着,我这人不想欠人人情。” 明婵说完,直接将那只梅花香包塞到了谢长辉手里。 谢长辉下意识要推掉,明婵却抓住了他的手,“你可要藏好了,楚王殿下不仅占着茅坑不拉屎,还是个醋坛子,要是被他发现,我们可就要说不清了。” 明婵松开手,转身朝着秋月走去。 谢长辉只觉得自己的手烫得厉害,像捏着一只烫手山芋。 “占着茅坑不拉屎”这种话,估计也只有这位楚王妃说得出口。 她这是在说她自己是茅坑吗?! 谢长辉又有些凌乱了。 才从翠萝院出来的秋月一脸懵逼,不解地看了看明婵,又看了看谢长辉。 “走吧,时候不早了。”明婵对秋月道。 秋月赶紧追了上去,还是没耐住心中的好奇,“王妃,刚才你和谢侍卫在做什么?” “你不都看见了吗?”明婵含糊道。 “我看见什么?我看见你抓着谢侍卫的手……”秋月简直不敢再回想刚才那一幕,“王妃,虽然奴婢知道你和谢侍卫之间没什么,但你和他还是得保持些距离,免得落人口舌啊!” “谁说我和他没什么?我和他之间故事多着呢!” “啊?”秋月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王妃,你……你该不会做了对不起殿下的事吧?” “我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感谢谢侍卫而已。”明婵解释道。 秋月松了口气,想来就算王妃有这胆,谢侍卫应该也不敢给殿下戴绿帽。 更何况……王妃这长相还是十分安全,不会惹来风流事。 因着有秋月在场,谢长辉也不好再将香包送还回去,只好先收下,改天寻着机会再还给王妃。 谢长辉来到文心殿,沈时韫也已穿戴整齐。 “殿下,这是王妃给您的香包。”谢长辉将兰花香包递了过去。 沈时韫接过手看了一眼,冷哼了声,“她倒是会偷懒耍滑,随便买一只便将本王打发。” 谢长辉没敢吱声。 想着只是明婵买来的,他暗中松了口气,好在不是王妃亲自绣的,那应该不存在特殊意义了。 或许真的是他想多了吧! 嘴上虽是嫌弃至极,沈时韫还是将这只香包带在了身上。 最近天气炎热烦闷,有这清淡药香相伴,倒是令人舒心一些。 在流放之前,他没有佩香包的习惯。不过在黔州的那些岁月里,明婵会时不时给他配一些药香包放在身边,沈时韫便也渐渐养成了这习惯。 只是前段时间忙着回京,明婵便没再制作药香包了。 沈时韫看着这做工精致的兰花香包,总觉得有点俗气,不够特别。 不过就明婵那女红,想要让她缝制一只拿得出手的香包,怕是也得学个三五几个月。 沈时韫只好将就用着。 王府外,马车已候成一排。 沐霜打扮得清新脱俗,倒也算得上美人一个。 在沐霜旁边,站着三位姿容昳丽的女子,想来便是王府那几名侍妾了。 一名是淑妃安排来的,另外两名听说是楚王殿下从醉香楼带回来的。 不过明婵都没见过她们,想来在这几位眼里,也没将她当成王妃。 现在王府这状态,掌管着后宅事务的沐霜更像王府女主人。 “哎呀,姐姐也出来了,我都差点没发现。”一名花枝招展的女子笑着说道。 这话乍听没啥,可秋月却总觉得她在内涵王妃长得黑。 明婵淡淡瞥了说话的女子一眼,叹气道:“想不到你如此年轻,便有了眼疾,怪可怜的。” 那女子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噗嗤~彩蝶见过姐姐,姐姐今儿这身打扮真是贵气逼人,沐姑娘和我们都等了你很久了,我们赶紧上车去宫里吧!”出来打圆场的女子倒是圆滑不少,两边都不得罪。 明婵倒也懒得跟她们窝里斗,她得保存精力,便微微颔首,上了马车。 今天是个重大日子,好戏便要上演了…… 第42章沐姑娘,你竟骗我 第四十二章 没多时,沈时韫也出来了。 明婵在马车内听见她们含羞带怯地招呼楚王殿下,便没下去找不自在。 人已到齐,沈时韫也没多问什么,赶往皇宫而去。 宫廷寿宴礼节繁琐,等到礼毕,明婵都已饥肠辘辘了,整个人也被弄得疲惫不已。 说起来怪,她在黔州起早贪黑,做尽各种苦活,却也没有现在这么容易疲惫。 大概是这种庄重沉闷的礼节实在不适合她,让人觉得压抑心累。 林太后坐在主位上,宫妃、皇子妃们以及各大家族的贵妇贵女们一一上前祝寿。 除了家族送礼之外,也有不少有身份的贵妇贵女们会单独给太后娘娘送一份聊表心意,这一份礼物不一定要贵重,但一定要贴心,以示和太后娘娘之间关系亲昵。 不过没人告诉明婵这个潜规则,所以明婵也没有事先准备。 已经按照常理来说,王府已经送了,她可以不用再送。 淑妃正坐在林太后的旁边,和林太后说着恭喜的话。 “娘娘,这是时韫从黔州特地给你带回来的,听说是长在高山之上的千年灵芝。”淑妃将一支包装精美的礼盒递给老太太。 太后见状十分欣喜,“时韫真是太有心了,唉,他这几年怕是吃了不少苦。那天杀的左秋杰,欺上瞒下,信口雌黄,害得时韫背了一身冤屈。” 太后说到后面,甚是忿忿不平。 淑妃拍着她的道:“娘娘别气了,别气坏了自己的身体。时韫并不怨恨谁人,他之前便是因为锋芒太露,才会被人陷害,此去受几年苦,挫一挫他身上的锐气也好。更何况,皇上已经为他昭雪,左秋杰这种是非颠倒之徒也被抄家,总算有个好结局。” “什么好结局,时韫都被耽误了整整三年,你看现在爱家这些皇孙们,比他小的都已子嗣成群,就他一个都快二十了,还一个子嗣都没有,连后院也没个体己人。”林太后痛心疾首地说。 “太后娘娘哪里话,楚王身边可有个不离不弃的楚王妃呢!”一名娇俏少女说道。 这少女长得活泼可爱,她旁边坐着一位挺着孕肚的女子,这两姐妹正是谢家的姐妹花。 那有身孕的女子是太子妃谢灵姝,而刚才说话那位娇俏少女则是谢家幺女谢灵瑶。 大概也只有谢太师家的嫡千金才有这胆子驳太后娘娘的面子。 听谢灵瑶提起楚王妃,在场众人的脸色都十分精彩。 淑妃和太后立即就敛去了笑容,不过都是有身份的人,而且在这样的场合,她们倒也没有表现出来。 不过刚进来的明婵就显得尴尬了。 偏巧这时还有人道:“这位嬷嬷是哪家的?你不去你家主子那里,跑来这里做什么?” 众人跟着看了过去,便见皮肤黑黄身着绛紫衣服的女子正站在殿内,另外一名盛装打扮的女子被她衬得跟天仙一样,就连这名女子身边的丫鬟,也被衬得颇有姿色。 “哎呀,彩霞妹妹,这便是我们楚王妃,不是哪家嬷嬷。王妃只是长得黑一点老一点而已,还请以后可千万这样说了。”沐霜就跟在她们之后,赶紧解释。 她这一解释,众人看过来的眼神更加微妙了。 楚王殿下龙章凤姿,曾是京城多少贵女梦寐以求的美男子,没想到却娶了个这么丑的王妃。这王妃真是又土又黑,根本配不上楚王殿下分毫。 “沐霜姑娘,彩霞这丫头就是没心眼,还望你不要放在心上,她并不知道这位便是楚王妃,所以才多有失礼之处。”贵女打扮的女子说道。 “林小姐客气了,不知者无罪。”沐霜对林娉婷客气笑道。 俨然她们才是主角,而被嘲笑的明婵却被完完全全忽视了。 、 明婵道:“沐霜姑娘,你不是说这身衣服富贵逼人,是皇子妃特有的规格么?怎么我瞧着就我一个人穿,而且还被人认成了嬷嬷?我知道我长得不好看,但这身衣服总该能认出来吧?莫非这位彩霞姑娘是故意这般寻我笑话?” 她说得十分直接,直接得让在场的人都不禁面面相觑。 毕竟都是有头有脸的家族出来的,就算平日里有冲突,都不可能摆到明面上来撕。 这位庶出的王妃可真是……不怕死。 她怕是不知道,这几人是什么身份。 那位林小姐,可是林相的千金林娉婷,至于沐霜姑娘,名分上只是楚王府管理后宅的,实际上是淑妃娘娘的心腹,没准今后也是楚王府后宅的女人。 不过这位明家庶女可能只是单纯的傻而已,竟然问的出这些话,没准就是傻傻被骗了,所以才单纯地把疑惑问了出来。 她本来就长得黑黄,那沐姑娘还故意哄骗她穿那么丑的紫色老土衣服,那一身衣服就算是给那些上了岁数的太太穿,也会被太太们嫌弃老土。 毕竟那做工款式都不好看。 彩霞刚才那句话显然也是故意说的,虽然这身衣服不配楚王妃,可这衣服料子和成色,一看就知道不可能是嬷嬷能穿的。 作为林家千金身边的大丫鬟,能带出来的,怎么可能这点眼色都没有。 众人越想,看这几人的眼神就越微妙了。 “哈哈哈,楚王妃,你这么好骗的吗?别人说什么都信,谁告诉你皇子妃得穿这种又老又丑的衣服?要是哪个下人敢这般在我姐面前耍这种损坏主子形象的心眼,早就被剁去喂狗了。”谢灵瑶像听到笑话般笑了起来。 明婵脸露惊讶,然后不敢置信地看向沐霜,“沐姑娘,我如此信任你,你竟然这样欺骗我吗?我……” 说着,她忍不住掩面。 沐霜脑子有一瞬空白,又气又恼,“我哪里说过那样的话,你别含血喷人!” 明婵更加震惊了,“你这么快就忘了?秋月当时也说过这件衣服颜色不衬我,我相信了你才……才穿的呀!” 众人看向沐霜的眼神都有几分了然的意味了,毕竟明家庶女再怎么傻,也不可能选这么丑的衣服穿呀。 反过来看沐霜,不过是一个王府婢女而已,却打扮得比楚王妃还要精致漂亮。 只要有脑子的人,都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第43章我与嫂嫂合奏 第四十三章 沐霜整个人简直气抖冷,她没想到明婵这个看似蠢笨的女人竟然含血喷人。 更可恨的是,明婵长得就木讷老实,一看就不像撒谎的,所以在场不少不明就里的人明显偏向明婵。 更不用说还有谢灵瑶在一旁帮腔。 眼看这情况朝着不好方向发展,淑妃黑了脸,“吵什么吵!这是什么场合,一点规矩都不懂,只会惹人笑话!” 她这话明摆着是斥责明婵,不料明婵却道:“沐姑娘,你下次注意着些,别又出来惹人笑话,你看淑妃娘娘都对你失望极了。唉,你真是有愧淑妃娘娘的教导。” 众人听得一阵好笑,还有人当场就笑了起来。这位蠢蠢的楚王妃还真有意思,竟然连淑妃到底骂谁都听不出来,难怪会听沐霜怂恿,估计是分不清别人话里的玄机吧! 沐霜脸色红了又紫紫了又红。 淑妃黑着脸,偏偏这多人在场,全京城的贵妇贵女们都在看着,她也没法指着明婵的鼻子骂,只好忍下了这口气。 毕竟在外人看来,明婵才是楚王妃,沐霜只是个婢女。 太后道:“都坐下吧!你们闹成这样,成何体统!” 寿星都发话了,这场闹剧算是短暂中止了。 “娉婷,到哀家这边来坐。”太后对林娉婷道,语气这才稍微缓和一些。 林娉婷走到太后身边坐下,跟淑妃娘娘亲密打着招呼,看上去倒是尽显名门贵女的风范。 明婵看了眼周围,也没什么位置可以坐了,她正考虑该去哪个位置时,谢灵瑶对她招了招手,“楚王妃,这边来,我们这里还有个位置。” 明婵对她微微一笑,走了过去。 沐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谢灵瑶招呼明婵似乎不难理解,这位谢家小姐在京城也是有名的,刁蛮任性。之前季家没出事前,谢、季两家不对付,后来季家式微,谢家的对手又变成了林家。 所以,太子妃跟太后之间并不亲昵,谢灵瑶自然也不喜欢太后和淑妃。 因着这层关系,谢灵瑶看明婵估计很顺眼吧! 见明婵真去了谢灵瑶那边,沐霜心中反倒高兴起来。 明婵果真是个没见识的,以为跟着太子妃便有靠山了吗? 简直笑话,太子跟楚王之间虽是兄弟,但皇家哪有什么真正的兄弟,她胳膊肘往外拐,楚王殿下定会厌恶极了她。 这般想着,沐霜倒是有了几分想看笑话的窃喜。她带着礼走到淑妃身边,然后把自己带来的礼物送给了太后。 她送的这礼是价值连城的一尊玉佛,“奴婢知道太后娘娘您信善,这尊佛是前朝的一空大师开过光的,可保佑太后娘娘您长命百岁,心想事成。” 太后见状,欣喜不已,“你这丫头用心了。” 她平时就喜欢吃斋念佛,前朝的一空大师是得道高僧,要找到一空大师开过光的东西,可不容易。 林娉婷道:“沐姐姐送的东西太用心,我这礼物怕是就很难拿出手了。” “说啥傻话,娉婷送啥,哀家都喜欢。” 林娉婷拿出一幅绣图,上面绣的是凤穿牡丹。 太后见状,不禁红了眼眶,她曾生养过一个女儿,便是已故的长平公主。 长平公主心灵手巧,可惜红颜薄命,刚及笄便死了。 她曾为太后绣过一幅凤穿牡丹的绣图,然而十多年前一场大火将长平公主唯一的一幅绣图烧毁了。 太后痛惜不已,现在看到这熟悉的绣图,她便想起了自己的女儿。若是人有转世,她便该像娉婷这般大小了。 而娉婷这孩子,也越发像长平,不仅长得像,连爱好、性子也像。 “我的儿,你这礼物,是哀家今天收到的最好的礼物。”太后搂着林娉婷小哭了一场。 等到大家轮着劝了一番,太后的心情才平复下来。 “对了,怎么不见楚王妃的礼物?”彩霞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生怕别人不知道明婵没带礼物过来。 明婵道:“我不知道还要单独送,殿下也没给妾身银子,实在是没银钱买礼物,还请太后娘娘原谅我的失礼。” 她这般直接,叫人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若是因为这事跟她计较,倒显得过于功利,太后娘娘显然不会是贪图礼物之辈,不可能因为没单独给礼物就治她的罪。 而且也并不是只有明婵一人没送。 不少身份够不着的客人也不需要单独送。 但是那句“殿下没给钱,没钱买礼物”听着就很微妙了,沐霜这样的丫鬟竟然有钱买前朝大师的玉佛,明婵堂堂一个楚王妃,却没钱买礼物,这楚王妃竟连一个丫鬟都不如。 大家听了,都不由得露出八卦的神情。 “送不送礼,存乎于心,跟银子有什么关系!”彩霞道,“我们家小姐送的礼物也不是花钱买的,可是小姐花了整整半年时间才绣成的。” “你这家奴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家小姐绣的针线布匹不是钱?这些金线银线,价格可不便宜。”谢灵瑶讽刺道。 彩霞一噎,随后像是想起什么,“我听闻楚王妃前些日子不是学了琴么?不如就抚琴一曲,替太后娘娘解解闷也算是一片心意。” “你们林家消息果然灵通,连人家楚王府后院的事情都知道得如此清楚。”谢灵瑶又说。 彩霞再次被堵住。 在场其余世家贵妇们哪能猜不出其中缘由,只是这谢家、林家、淑妃太后,可都不是她们能得罪得起的,聪明的都知道这种时候不掺合才是明智选择。 “你们这里倒是热闹,都在聊些什么呢?” 争执间,一道威严的声音从大殿门口传来。 众人赶紧起身行礼。 身着明黄衮龙袍的天子携一众皇子大臣走了过来。 “回皇上,大家正在说给太后娘娘送礼一事。”一名年轻嫔妃回道。 虞婉对这位嫔妃倒是有些印象,那日在未央宫,这位妃嫔和丽妃一起出现过。 “原来如此,那你们可讨论出什么结果来了?”丽妃跟着皇上一同过来的,嗅到了八卦的味道,便笑着问。 那嫔妃正要开口,太后先道:“哀家都这岁数了,攀比礼物贵重岂不让人笑掉大牙,心意到了即可。楚王妃空手而来,哀家也是欣喜的,刚才听说她学了琴,要献一曲,哀家正想听听。” “哦?那正好,朕也来凑个热闹。”延平帝道,对于这位特殊的儿媳,他虽未见过,却也知晓一二。 说起来,这还是唯一一名他未见过的儿媳。 沈时韫却不由得皱眉,明婵这女人,哪会什么琴,这种时候被推出来,不就是丢人现眼的! “父皇,明婵她不会……” “这么巧,我正好也带了琴,准备给皇祖母献一曲,不如我与小……嫂嫂一起为皇祖母弹一曲?” 沈时韫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清朗的少年音打断。 沈时韫不由得皱眉看向沈星野,目光变得幽深而危险…… 第44章嫂嫂可别让我抄书呀 第四十四章 不光是沈时韫,淑妃的脸也变得难看无比。 丽妃倒是没什么,只是表现出了几分兴趣。 其余人都一脸吃瓜表情。 明婵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沈时韫并不认为明婵的琴技多好,他在未央宫听人说过,明婵的琴技令淑妃都感到头疼,只有撵走才能不烦心。 在黔州时,沈时韫其实也有一台琴,算不上好,是明婵从当铺低价买回去的。沈时韫没见她弹过,都是他自己无聊时打发时间用。 但是,现在明婵的琴技好不好已经不重要,沈时韫的沈星野这番话相当不爽。 沈时韫冷着脸道:“她不会弹,也不会和你合奏。” 沈星野正要反驳,一直低垂着头的明婵抬头道:“多谢睿王殿下盛情邀请,我确实不会弹。” 她这话是看着沈星野说的,沈星野立即意会过来,之前她就曾提过,不许把荒院的事情说出去,他现在要是帮她辩解会弹琴的话,自然也会遭到楚王殿下和淑妃娘娘等人的怀疑。 沈星野满脸懊恼,“真是太可惜了,我一看嫂嫂,就觉得嫂嫂一定是个有趣多才的女子。” “多谢睿王殿下谬赏。”明婵谦虚道。 一直静看发展的延平帝忍不住多看了明婵两眼,对于这位楚王妃,他倒是比对其他几位皇子妃多一些印象。 毕竟这位楚王妃虽然不是他钦点的鸳鸯谱,却是最独特的一个,跟着楚王去流放地生活过三年,离京和回京都被传得沸沸扬扬。 端看容貌,这明家庶女跟楚王确实犹如云泥之别,更别提庶出的身份了。 不过她胆识倒是不小,虽然看似木讷,却在对上睿王时却很冷静自如。 “朕这老七琴技也不好,今儿还说要给朕一个惊喜。他都丢得起这个人,你怎打起退堂鼓?”延平帝问。 世家女子都会些琴棋书画,说不会的多半是自谦。 明婵道:“回皇上,淑妃娘娘前些时日还特地寻了李大人教过我,是我太过愚笨,独自参悟了两天都没学会,李大人也说了我这般愚笨的人不是弹琴的料子。” “独自参悟?怎么个独自参悟法?”延平帝觉得她说得有趣,便追问道。 “李大人先弹一遍给我听,让我仔细领会,我领会不了,大概是我心思不够纯粹吧。”明婵道。 “哪个李大人?”延平帝又问。 淑妃终于坐不住了,“皇上,今儿是太后娘娘生辰,就不议论这些闲杂事了吧?” “正是难得偷闲,皇上才有空在这里听听这些闲杂事呀!”丽妃却说。 “哀家只想乐一乐,这些杂事改日再说。”太后开口。 明婵道:“臣妾自小没摸过琴,于琴道上并无天赋,倒是会用叶子吹曲。要是皇上不弃,那臣妾便用叶子为太后娘娘奏一曲吧!” 太后很不爽,她不想把这种机会推给明婵,“娉婷琴棋书画样样不落,哀家倒是更想看娉婷跳舞,时韫抚琴。” 延平帝道:“朕倒是听过各种乐器,唯独没听过叶子吹曲。既然太后想看跳舞,那便由老三和林小姐先来,老七和楚王妃合奏,你们谁表现得好,朕便重重有赏。” 沈时韫想婉拒,却见明婵面露喜悦,“那臣妾先去外面准备几片适合吹奏的叶子。” 延平帝点头允了。 沈星野立即道:“我陪嫂嫂去。” 沈时韫听着沈星野这一口一个嫂嫂,脸色有点绿。虽说沈时韫并不觉得沈星野跟明婵之间会有什么,但在给自己找堵这一点上,他这位七弟可是煞费苦心。 “此事就不劳烦七弟了,明婵是我的王妃,若真要人陪,也轮不着七弟来,我陪她去。”沈时韫道。 明婵这女人只会给他找麻烦,这种时候强出头又能争个什么。 林娉婷眉眼低垂,有几分落寞,也有几分费解。 那名明家庶女长得如此普通,为何三殿下和七殿下都在围着那丑女人转?! “只是摘几片叶子而已,何须如此多人去?”太后十分不悦。 “多谢两位殿下好意,我一人去便可。” 明婵很知趣地走了出去。 谢灵瑶起身道:“臣女也没见过能吹曲子的叶子,臣女去长长见识。” 她本来就是活脱的性子,一溜烟就跟了上去。 “时韫,太后想听你抚琴,你便弹奏一曲吧!说起来,本宫也很久没听你弹琴了。”淑妃道。 “嗯,趁着现在难得清静,哀家也想好好听一曲。说起琴技,这年轻一辈里,就属你弹得最好,最合哀家心意。” 既是太后开口,沈时韫也不好推辞,坐到了古琴前。 “光有琴声太单调了些,哀家也想看娉婷的舞姿。”太后一脸慈爱地看向林娉婷。 “既然姑祖母喜欢,那娉婷就献丑了。”林娉婷盈盈一礼,走到了大殿中央。 沈时韫信手抚琴,低垂着眼帘,遮住了眼底情绪,有些心不在焉。 林娉婷跟着舞了一曲,赢得满堂喝彩。 “娉婷的舞姿果真翩若惊鸿,难怪能名扬京城。”淑妃盛赞道。 当朝风气并不保守,且不少世家贵女们都会些才艺傍身,若能在琴棋书画方面有所造诣,还能赢得才女之名。 “第一公子的琴配上第一美人的舞,果然是绝配!” “若是林小姐能稍长几岁,或许当年便成了一门好姻缘。” 淑妃旁边不远处的两名宗妇笑着谈论起来。 “那可不一定。”丽妃道,“马后炮谁都会,林小姐这千金之躯,哪能吃得苦?” 丽妃这话说得不客气,不过她本来就是恃宠而骄的性子,也只有她敢这般说。 太后甚是不喜丽妃,两人早在多年前就曾交恶,丽妃会这般不给林太后和林家面子,倒也并不出乎人意料。 延平帝道:“不复存在的事,就不用拿出来说了。这楚王妃怎还没回来?” 天子话音刚落,明婵和谢灵瑶就出现在了大殿门口。 “让诸位久等了。”明婵手上多了两片细长的叶子。 “这么简单的叶子,能吹出曲?”延平帝问,他似乎对叶子吹曲很感兴趣。 沈星野信心满满,“嫂嫂肯定能,我也万分期待和嫂嫂合奏。” 沈时韫蹙起眉,他不明白沈星野凑什么热闹,虽说丽妃和淑妃之间明争暗斗从来没断过,但他跟沈星野之间似乎并没有这么多冲突。 他和沈星野相差四五岁,他离京之时,沈星野还是个不学无术的小屁孩。 在沈时韫眼中,沈星野对他构不成太大的威胁。 因为丽妃虽得宠,但丽妃出身并不好,身后没有强大势力支撑。丽妃能有这么多年的风光,靠的全是延平帝的恩宠。 沈时韫道:“她一人吹即可,琴声夹杂其间,不伦不类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是吧,父皇。” 延平帝最宠爱睿王这个活泼儿子,见他兴致勃勃,便微微颔首。 “你之前在朕面前自吹自擂,朕今日就好好验收你的成果。要是你真有长进,朕重重有赏,没有长进,你就去给朕抄十遍君策。” 沈星野让人把他的焦尾琴抱来,又对明婵嬉笑道:“嫂嫂,你可不要让我被罚抄书啊!” 明婵也不谦虚,点了下头,“我认真配合。” 沈星野抚琴,明婵将细长叶子放在唇边,琴音清澈,叶子声音悠长。 两人合奏的,正是明婵在荒园教沈星野弹奏的明月几时有。 两人配合默契,旋律悠扬动听,一时间倒让不少人都沉醉其中。 沈时韫看着这一幕,心中甚是不爽。 这曲子他其实听过,明婵在黔州干活的间隙,偶尔兴致来了会随便摘两片叶子放在唇边吹。 都是一些他没听过的调子。 沈时韫问过这些调子是哪里学的,明婵只说是听别人吹起,便跟着学了。 黔州那边会唱山歌的女子倒是不少,沈时韫自是不会穷根究底地去问别的女子。 只是……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曲子,沈星野为什么会知道?而且还和明婵弹得如此默契…… 沈时韫眼底眸色沉了沉。 当然,不爽的不止沈时韫一人,淑妃、太后等人也听得不太高兴。 虽然不愿意承认,沈星野和明家庶女这支曲子倒是奏得有模有样。 曲毕,谢灵瑶道:“想不到普通树叶也能吹奏出如此美妙的旋律。” 延平帝也微微颔首,“老七你确实进步不少。” “那我可就要问父皇要赏赐了。”沈星野说。 “此曲叫什么名字?朕倒是第一次听。” “这支曲子叫明月几时有。”沈星野回道。 “缘何叫明月几时有?”延平帝颇有兴致地问。 这支曲子旋律动听,也不怪延平帝会感兴趣。 沈星野看向明婵,这一幕刚好落在沈时韫眼中,沈时韫道:“此曲应是黔州的山歌,七弟如何得知?” 沈星野自幼在音律方面也颇有研究,这支曲子旋律悠扬,若是在京城出现过,他不可能全然不知。 既然不曾出现在京城的曲子,睿王自然更不可能知晓。 这所有的点都在明婵身上,因为沈时韫只听明婵吹奏过。 沈时韫的目光从沈星野挪到了明婵身上,如有实质般,欲将明婵盯出一个洞来。 第45章她这正妃当得失职 第四十五章 众人都投去八卦的眼神。 明婵道:“殿下,那日妾身在未央宫以东的荒园里领悟琴技时,吹了这一曲,想寻找一些共通之处。可惜妾身愚笨,没有摸索出来,想必睿王殿下便是听了之后记下了。” “对,就是这样!”睿王立刻附和。 沈时韫心中冷笑,延平帝倒是很受用,问明婵:“你是从黔州听来的?” 明婵道:“臣妾与那些山里女子采药的时候学的,黔州山沟里没有丝竹管弦,只能唱唱山歌吹吹叶子。臣妾五音不全,山歌唱不了,山里找药走累了,便停下来自娱自乐。有时候在山里遇上危险或是成片药材,也可吹一些特殊的调子告诉同伴。” “你为何要采药材?”延平帝问。 “自是拿去卖钱,有些也留作自用。”明婵回道。 太后不喜欢听这些,便岔开话题,“皇上,时韫这几年在黔州受苦受难,哀家想着心中就难受。他都快二十了,后院还空荡荡的,说着是王府,只怕连普通人家的后院都比不上。如今太子又要添子嗣,老六也要当爹了,哀家这些皇孙里,就时韫府上一直没有动静。” 太后明显偏心楚王,不过没人敢在这种时候质疑。 毕竟楚王确确实实在黔州吃了三年苦,而今后院相较其余皇子,确实算是很空了。 延平帝对此倒没什么异议,他也是喜欢多子多孙,对沈时韫也有几分歉疚,便道:“老三可有心仪之人?” 沈时韫神色依旧冷清淡然。 淑妃道:“皇上,时韫向来沉稳内敛,你这般问时韫,时韫纵然有喜欢之人,又如何说得出口?” “有喜欢之人直言便是,何需遮遮掩掩?”延平帝说。 沈时韫道:“儿臣离京多日,与京中小姐并无接触。” 他此生怕是很难喜欢上一个人,在娶妻之前,他倒是想过要娶一名贤淑的贵女为正妃,不过现实却有些讽刺。 纳侧妃之事也并没什么不可说的,每个皇子终究都要走上这一步,这是人之常情。 他身边不可能永远只有明婵一个女人,于情不合,于礼不合。 对于侧室,他倒也没什么特别要求,贤良淑德家世清明即可。 延平帝想了想,又看向沈星野,“老七你之前不是说过你已有心仪之人?你那心仪之人今日可有出现?正好父皇今日都为你们做主。” 沈星野道:“儿臣自己喜欢的女子,自己去追,不需要父皇做主,只要父皇今后不要阻挠便是。” 延平帝笑了起来,“你也藏着掖着,莫非喜欢之人当真如此难以启齿?” 沈星野有点心虚,“儿臣又不着急。” “哀家看着娉婷和时韫倒是极配,两个孩子都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容貌身世也都相当,就连刚才那一舞一曲,也甚是心有灵犀配合得当。”太后说道。 谢灵瑶忍不住了,“太后娘娘又在乱点鸳鸯,楚王妃还在这里呢!就算侧妃和殿下再配,能比得上正妃和殿下配吗?” 太后道:“明婵跟随时韫三年有余,时韫后院空无一人,也无一儿半女,她这正妃当得实在失职。” 明婵道:“太后娘娘有所不知,并非臣妾善妒想独占殿下宠爱,是殿下心存高远,对儿女私情并不看重。而且,这三年时间,殿下都在黔州,黔州那种地方荒无人烟,能配得上殿下的,就更少了。” 沈时韫目下无尘,心性高傲,怎么可能看得上黔州那种小地方出身的女子? 若非自己为他出生入死,又恰好阴差阳错成了婚,或许楚王殿下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妾身前些日子也同殿下商议过,侧妃之事,妾身愿意为殿下留意。”明婵如实说。 沈时韫听得心烦。 延平帝问:“老三你如何看?” 沈时韫:“但凭父皇做主。” 侧妃一事,他答应过淑妃,自然不会反悔。 延平帝又问林娉婷:“你可喜欢楚王?” 林娉婷羞得满脸通红,“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女怎敢私自做主?” “姑祖母趁着这个喜气日子,就帮你做了这个主,你和时韫择日将婚期定下,哀家亲自当你的证婚人。”太后拍着林娉婷的手道。 林娉婷谢了恩,沈时韫心中并未有多少喜悦,这一切都不过是流程而已。 他看了明婵一眼,却见明婵跟没事发生一样,沈时韫莫名就有点不高兴了。 宴会继续进行着。 沈时韫被太后叫去陪坐一旁,而太后另一边,坐着的则是林娉婷。这门婚事若成,也算是青梅竹马亲上加亲,在时人看来,也算是一桩良缘。 谢灵瑶打量着明婵,见明婵正埋头吃得欢,不由得好奇道:“楚王妃心中真的不在意吗?” “在意什么?” “楚王就要纳林家千金为侧妃了。”谢灵瑶道。 明婵笑了下,“皇子纳侧妃,多正常的事,太子殿下不也有侧室?” “这可不一样,太子就算纳再多美人,都始终越不过我姐姐,但这位林家千金,可不是好惹的,你压不住她。”而且,跟别人共享一个男人的滋味,太憋屈了。 太子对谢灵姝很好,可谢灵瑶还是觉得她姐姐也没有那么幸福,更不用说明婵这种本来就不得宠的。 “多谢关心,我也没想过要压过谁。”明婵笑道,她是巴不得沈时韫身边能多一些女子,这样自己就更容易脱身一些。 吃完一碟精致佳肴,明婵道:“这里有点闷,我出去走走。” 说罢,便起身离开。 许是殿内人太多,闹哄哄的,明婵觉得有些闷,倒是在外面来好受很多。 “小婵姐。” 明婵回头,见着一脸少年气的沈星野,也客套地打了声招呼:“睿王殿下。” “不是说了叫星野么?你现在对我好生疏,我最近天天去荒园,害得我等了一天又一天,都没见着你,原来你是三哥府上的。”沈星野道。 明婵笑了,“你已经学会了,我也没什么能教你的。” “那我的痒痒粉呢?你答应给我做的。”沈星野道。 明婵倒是把这事给搞忘了,想不到这少年记性这么好。 “痒痒粉这种东西不宜随便带来皇宫,而且我缺材料,很难制作出来。不如我换一件东西送你吧!” “什么东西?” 明婵从身上解下早上带出来的那只香包,“这里面的药材能辟邪避毒,或许对你会有用处,你拿个东西来装一下。” “那我能香包一并带走么?我今天带了银子。”沈星野道。 “好。”明婵也答应得干脆。 沈星野用十两银子给明婵买下了这只香包,两人都觉得很值。 “你们在做什么?”一道冷淡的声音突兀插入,打断了相谈甚欢的两人。 明婵循声看去,便见一脸高冷的沈时韫正朝这边走来。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此刻的楚王殿下周身都是冰冷的气场。 第46章不熟 第四十六章 沈星野看着走过来的高冷男人,解释了句:“我在感谢小婵姐,她让我琴技进步了不少,不然我都得不到父皇的夸奖。” “小婵姐?”沈时韫听到这个称呼,气笑了,“她是你三嫂。” “哦,嫂嫂~”沈星野从善如流地叫了声。 可沈时韫听着,更觉得烦了。 他看向明婵,“你出来做什么?” 明婵道:“妾身觉得太闷了,身体不太舒服,出来透透气。” 沈时韫将信将疑的看了两人一眼,不过明婵的神色太过淡然,倒瞧不出什么特别来。 外面的日光明媚,落在明婵黑黄的脸上,像戴着一张假面具一般,再配上她那一身显黑的绛紫色衣服,简直丑的突兀。 而站在她身边的少年继承了丽妃的好容貌,肤色白皙,容貌俊秀,怎么看沈星野也不可能喜欢明婵这种女子。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沈时韫将自己脑海里那些荒唐的想法按下,明婵平平无奇,身份卑微,除了自己,谁会愿意真跟她在一起? “三哥又怎么擅自离席呢?你不去陪太后娘娘?皇祖母可是最疼爱你了。”沈星野说道。 沈时韫没回答沈星野的话,只是看向明婵,“你也该歇够了,随本王回去。” “嫂嫂才出来,怎么就歇够了呢?”沈星野一副想不明白的模样。 沈时韫直接忽视他,直直看着明婵,等着明婵的选择。 明婵轻叹一口气,“多谢睿王殿下,我先走了。” 沈星野:“好吧,那小婵姐珍重……嫂嫂珍重。” 他这生硬的改口,听得沈时韫眉心紧锁。 沈时韫转身离去,明婵紧随其后。 待到走远,沈时韫问道:“你和睿王很熟?” 明婵道:“不熟。” “不熟他如此护你?”沈时韫质疑。 明婵却轻声笑了,“殿下和林小姐很熟吗?” “不熟。” 沈时韫想也没想就回答。 论起来,他跟林娉婷其实应该算表兄妹,不过并不是很亲近的表兄妹,再加上林娉婷比他小一些,沈时韫对这位表妹并没有很熟,只是偶尔在宴会上遇到。 在他和明家议婚的时候,林娉婷其实也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女孩,都不在他挑选正妃的范畴。 京城里各大世家多多少少都有些姻亲关系,林娉婷跟他的关系,也算不上多特殊。 甚至,在淑妃跟他说起林家小姐将嫁入楚王府之前,沈时韫对这位即将嫁给自己的林小姐也没什么印象。 他记得起林娉婷的名字,连模样也都是模糊的。 明婵笑得更灿烂了些,“殿下,你都将要娶林小姐为妃了,你和她尚且不熟,睿王殿下不过是为我说了几句话,你便要疑心我与他的关系么?” 沈时韫:“……” “林小姐和你还是青梅竹马,殿下和她当真不熟吗?”明婵抬起头,直直地与沈时韫对视。 沈时韫不悦,“你在质疑本王?” “妾身不敢,妾身只是就事论事。” “明婵,本王早就给你说过,本王身边不可能永远只有你一人,你拈酸吃醋也没用。”沈时韫薄凉道。 明婵不再说什么了。 沈时韫倒也没再纠结明婵与沈星野之间的关系,自己将要扩展后院,明婵吃醋,倒也正常。 不过…… “你陪本王流放三年,本王念及旧情,对你诸多宽容,但你也不可凭着本王的这份宽容,便忘了自己的身份,本王的宽容也是有限度的。”沈时韫的声音多了几分冷冽。 明婵垂首恭听,倒是一副乖顺模样。 回到席间,太后立即招呼沈时韫过去,“你去哪里了?娉婷对皇宫不熟,你带她去逛逛吧!” 沈时韫默了下,应承下来。 林娉婷一脸娇羞,跟着沈时韫走了出去。 明婵坐在谢灵瑶旁边,漫不经心地吃着桌上的佳肴。 谢灵瑶道:“太后娘娘这般急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林家的小姐嫁不出去呢!” 谢灵姝道:“阿瑶不得无礼,这种事不是你我能随便议的。” “这寿宴搞得跟相亲宴一般,太没意思了。阿姐,我们不如去看看太子他们在玩什么吧!” “也好。”谢灵姝跟太后之间的关系也很冷淡,便寻了个借口告辞。 起身之际,谢灵姝对明婵道:“楚王妃可要一起么?” 横竖都是玩,明婵也不想在这里被太后淑妃等人刁难,便起身和谢灵姝一起离开。 走到半路,谢灵姝头冒冷汗,脸色惨白。 谢灵瑶吓了一跳,“阿姐,你可是又不舒服了?” 谢灵姝抓着她的手,“扶我一旁歇会儿吧!” “可要叫太医?” 谢灵姝却摇了摇头,“你知道没用的,我歇会儿就好了。” 明婵跟在她们身后,扶了谢灵姝一把,手搭在她手腕上,静静听了会儿脉。 “太子妃可是服过药才受的孕?”明婵问道。 “什么药?”谢灵瑶紧张起来,“阿姐你吃了什么药?” “阿瑶你去给我倒杯水来。”谢灵姝吩咐道。 谢灵瑶却不肯离开,“你又想把我支走,你今天不给我说清楚,我是不会走的。” 谢灵姝惨淡地笑了笑,“太医说我不易受孕,是我想要一个孩子,所以服了一种能让我快速受孕的药,只是这种药会让我孕期变得很痛苦。不过没有关系的,阿瑶,这种药只是让我难受些而已,没有什么大碍……” 可谢灵瑶哪里肯信,“我就没见过谁怀孕会像阿姐这般痛苦,阿姐喜欢孩子,抱养一个即可,何需非要遭这般罪?” 谢灵姝轻轻摇了摇头,“阿瑶你想得太简单了。” 说着,头上冷汗如瀑,看着更加脆弱了。 “阿姐你别说话了,先歇着吧!”谢灵瑶心疼不已。 谢灵姝果真没再说话了,她这次发作得更厉害了些,而且离上一次的时间更短。 明婵看着她俩,陷入了沉思中。 谢灵姝靠着谢灵瑶坐在凉风亭,闭着眼,一脸痛苦。 隔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谢灵姝的情况没有好转,谢灵瑶有些着急了,“阿姐,我去叫太医。” 明婵这才道:“要是你们信得过我,我可以为太子妃扎针试试?” 谢灵瑶狐疑地看向她,有些犹豫不决。 明婵道:“我在黔州跟当地的产婆和医者学过一些。” 谢灵姝正在痛苦中,“那就有劳你了!” 明婵拿出随身携带的针袋,命人备好了相应的消毒工具,开始认真给谢灵姝施针。 过了一刻钟,谢灵姝身上的痛苦终于缓和过来,额头也不再冒冷汗了。 “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谢谢你。”谢灵瑶认真道谢。 “不客气,你之前也帮了我。”明婵道,“不过太子妃这情况……只怕不是很好,你最好带她找个安静地方好好歇息吧!” 谢灵瑶见谢灵姝脸色虽然好了些,但依旧很虚弱,便点点头,“你今天救了我阿姐,这份情我记下了,改天我和阿姐一定好好酬谢你。” 第47章小婵喜欢楚王吗 第四十七章 明婵却道:“举手之劳而已,只是……今天这事,还请你们帮我保密,我不希望被人知道。” “为什么?”谢灵瑶就不明白了。 以明婵现在这情况,如果这一身医术能被世人认可,或许她的处境会有所改善。 明婵道:“我只想过平淡安稳的日子,不想被人关注着。” “楚王妃淡泊名利,好事不留名,是真正的侠女。”谢灵姝夸道。 明婵:“你误会我了,我也没想过当侠女,我娘希望我做个平凡的人,过安定简单的人生。‘楚王妃’这个称呼不太适合我,你们可以叫我明婵,或者明姑娘。” “好,谢谢明姑娘。”谢灵姝对她微微一笑。 谢灵瑶道:“那我以后叫你明婵姐,你也可以叫我阿瑶,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谢灵瑶也没想到,自己无意间帮明婵说的几句话,最终收获了明婵这个朋友。其实最初帮明婵说话,也不过是想怼一怼淑妃而已,她实在看不惯淑妃那种高高在上欺负老实人的势利眼。 今日接触下来,谢灵瑶发现自己的做法完全没错。 “明姑娘,我阿姐这情况,可有破解之法?”离开之际,谢灵瑶抱着几分期待地问道。 既然明婵有办法帮她阿姐缓解痛苦,或许有办法帮她阿姐从根源上解决这种痛苦。 明婵摇摇头,“怕是要让两位失望了,我学艺不精,暂时还没法解决。” “阿瑶就别为难明姑娘了,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谢灵姝道。 太医院的大人们都束手无策,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谢灵瑶带着谢灵姝去休息,明婵找了个清净的地方打发时间。 “小婵,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明婵看着走来的谢若安,也笑着打了声招呼,“是很巧,兰婶的身体可好些了?” “好多了,她一直念叨着你。”谢若安道。 明婵没接话,视线不经意落在了谢若安腰间的香包上。 最近她都跟香包打交道,这可真是巧。 谢若安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笑着解释:“你给我的药材和香料确实很管用,我最近状态好了很多。” “能帮到谢大人,是我之幸。”明婵道。 谢若安失笑,“你这是在故意抬举我呢!” 明婵看向别处,“想不到谢公子还留着这只香包。” “小婵送的东西,我怎会随便丢弃,自是好好珍藏。” “谢大人,我现在已经是楚王身边的人了,谢大人不必如此对我。”明婵道。 谢若安许久没说话。 远处的湖面上,一对佳人坐在画舫里游湖,这对佳人正是出来游玩的沈时韫和林娉婷。 “小婵真的喜欢楚王吗?”谢若安问。 明婵笑了下,“这种问题可不像洒脱的谢大人会问出口的,我的感受其实不是那么重要。我都跟楚王生活三年了,一度我甚至觉得会和他一起到老,还好我们回到了京城,这个梦终于醒了。” 她笑着说完这话,完全看不出任何伤心,甚至还有些庆幸的情绪在里面。 谢若安完全猜不出她为什么会是这样,但他觉得明婵心中一定很苦。 沈时韫坐在船上,视线遥遥的看着远处,有些心不在焉。 林娉婷坐在他对面,“殿下,可要尝尝青州进贡来的贡梨?” 沈时韫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林娉婷脸上有些失落,楚王殿下确实太高冷了,跟太后娘娘说的完全不同。 “楚王殿下?” 沈时韫这才回头淡淡看她一眼,“有事?” 林娉婷眼底有些委屈,“没……没事。” 沈时韫便没再理她了。 因为他现在看见了让他不爽的一幕,远处的湖边凉亭里,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和他的政敌在一起。 明婵这女人和谢若安在说些什么?她和谢若安之间又有什么好说的? 就在他狐疑之际,明婵又不见了,只剩下一个谢若安在原地。 这两人之间有故事? 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太短,或许只是偶遇。 沈时韫想起了谢若安身上的那只香包,也许明婵因为好奇停下来问了几句,就像那日自己和谢若安在醉香楼门前见面一样。 察觉到自己在明婵这个女人身上花费的心思多了些,沈时韫脸色又不由的沉了下来。 “殿下在看什么?为何突然不开心了?”林娉婷关心问道。 “没什么。” “我刚才好像看见楚王妃了,殿下和她在一起生活了三年多,身边也没有那别的妾室,想必和楚王妃的感情很好吧?”林娉婷道。 “好?”沈时韫轻轻笑了声,“你是想问什么?” 林娉婷道:“明姐姐很喜欢殿下,我怕殿下娶了我,明姐姐会不高兴。” “你要是不想嫁,本王不会勉强,本王可以出面去和太后说。”沈时韫道。 和林家结盟,有利有弊,沈时韫并不强求。 “娉婷不是这个意思。”林娉婷赶紧澄清,“殿下或许不知道,早在十一岁那年,我就已经倾心于殿下。那日我在城中走丢,是殿下救了我……” 沈时韫早都忘了这事了,听她说起,倒是想起了一些模糊的记忆。 “救你的是我的侍卫,不是我。”沈时韫道。 “就是殿下,他们都听命于你,不是你又会是谁?”林娉婷一脸天真灿漫,看向沈时韫的眼神都是爱慕。 沈时韫看着她,渐渐倒是没那么排斥了。 明婵从宫中回到府上时,已经是晚上。 刚到府上,便有人送来不少金银财宝,特地交给明婵的。 第48章你们要跟谁就跟谁吧 第四十八章 “这是谁送过来的?殿下吗?太多了。”秋月惊喜道。 “殿下不会这么慷慨。”明婵随手拿起一只锦盒看了眼,里面装着一串莹白珍珠。 而在珍珠下面,则是一张被压着的纸,明婵打开一看,轻轻笑了笑。 她还以为这些东西是谢家或东宫送过来的,没想到是睿王府送来的。 不过也对,如果是谢家或是东宫,不会这般藏着掖着,搞得神神秘秘的。 “替我谢过你们主人,这些东西太贵重了,我不敢居功,银子我收下,其余的你们带回去给你们主子吧!” 明婵将珍珠放回锦盒,自己只取了其中的千两银子。 秋月十分不解,“王妃,这些东西是谁送来的?为什么你只要银子?” 明婵已经走进了里间的卧室,“不是你的事就不要问,言多必失,知道得多了,容易掉脑袋。” 秋月被吓得哆嗦了下,紧张地闭了嘴。 * 不知不觉过了月余,不过翠萝院的月银却好似被遗忘了般。 “王妃,奴婢家父生了病,急需用钱,不知这府上的月银何时才能发放?”一丫鬟求到了明婵跟前。 明婵扫了她一眼道:“府上的事我做不了主,你该去找沐姑娘,她才是管你们月银的人。” 翠萝院的下人最近确实收敛了不少,不过这是在看到百合、绿珠等人的下场之后,她们才变得听话些的。 当然,她们的听话可能让某些人不愉快了。 即使这些人只是表面听话,也让有的人不高兴。 明婵不想过问这些,她的月银也没到账呢! 那丫鬟没要到钱,一脸幽怨地走了。 “王妃怎么说?”候在外面的婆子赶紧问,月银要是拿不到,这日子还怎么过。 听闻跟着沐姑娘的下人每月拿到的银子不仅多,连赏赐也多,有些人拿到手的东西甚至比小户人家的小姐还要丰厚。 这一对比,不是气死人么? “王妃让我自己去找沐姑娘。”那丫鬟道。 她要有胆子去找沐姑娘,哪还用的着去找王妃? “沐姑娘这明摆着是给我们下马威,唉,定是我们哪里做的不好,才会这般对我们。这后院都是沐姑娘管的,这一个月拿不到月银就罢了,就怕每个月都拿不到……” 听婆子这么一说,那丫鬟更加面如菜色,“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既然王妃让我们去找沐姑娘,那便去吧!月银总不能不要。” 两人结伴去找沐霜。 沐霜正坐在院子里喝着冰镇梅子汤,还有两名丫鬟在一旁打扇伺候。 相比起翠萝院天天跟药材打交道的王妃,沐霜看上去更像王府的女主人,只怕这楚王府没有谁能比她这般潇洒。 “沐姑娘,我们此番前来,是想问问月银的事,听闻别的姐妹都拿到了,为何我们没有?” “你们王妃用度太大,之前那一身衣服花了不少银子,前些时日给她买燕窝又花了不少,殿下都没她能花,这银子都用在她身上了,你们只好先委屈一下。”沐霜漫不经心道。 “沐姑娘,我父亲生了重病,急需用钱……” “我又不是你们主子,你的主子是明小姐,你如此尽心伺候她,她连这点忙都不肯帮么?你们的主仆情谊可真不值钱啊!”沐霜说道。 “沐姑娘,你才是我们的主子,我们都听你的话,求沐姑娘开恩。” 她们同碧荷、绿珠等人都是沐霜亲自选出来在翠萝院伺候的,也都知道明婵这个楚王妃当不了多久,手上也没权。只不过有绿珠碧荷等人的教训在前,她们这些日子不敢对王妃动歪心思。 哪里想到,她们在王妃面前老实了,在沐霜这边又要吃这样的大亏。 “听我的话?”沐霜嘲讽地笑了笑,“你们明明是听王妃的话,王妃才是你们的主子。如今你们攀上高枝了,哪还记得我这个引路人?” “沐姑娘息怒,奴婢从来不敢忘记沐姑娘的指引!”那丫鬟带着哭腔道。 沐霜却只是冷哼一声。 旁边的王婆子见状,慢悠悠道:“嘴上说的好听有什么用?你若真对沐姑娘忠心,便将这个放到王妃的房间吧!” 说着,王婆子将一件东西交到了丫鬟手上,那丫鬟定睛一看,吓了一跳。 那是一只扎了针的布偶娃娃,上面还有生辰八字之类的。 是曾经在皇宫引起动乱过的巫蛊。 “奴、奴婢不敢!” “你既不敢,那便作罢!来人,将她带下去!”王婆子冷声道。 跟那丫鬟一同前来的婆子看了眼情形道:“小红,你别犯傻,这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我们先拿着,反正王妃对你我都没有什么主仆情,你我如此尽心伺候,也不见王妃对你有任何同情,你我都是沐姑娘的人,可别跟错了对象。” “还是你聪明些,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子。”王婆子道。 沐霜:“王嬷嬷,赏。” 王婆子当着那叫小红的丫鬟,给了那婆子五十两银子。 在王府做事的人,大部分一个月也只能领三四两银子,可王婆子这一出手就是五十两银,顿时让小红都红了眼。 那婆子赶紧道谢,拿着银子和那只人偶一起离去。 走到外面,小红还有些忐忑,“你……你真要这么做?王妃可不是好惹的。” “你还看不出来么?我们这沐姑娘和王妃之间,必须选一个。如果我们今天没来,我们或许还可以放弃银子选择王妃,可刚才王嬷嬷已经给我们看了这个,我们便没得选了。你以为她们会如此轻松放我们离去么?” 小红一听,顿时如丧考妣。 “这银子我们平半分吧,你既已知道此事,也别想脱身了。我进不了王妃的房间,这东西还得靠你放到王妃房间里去。”那婆子说道。 小红胆怯,却不傻,知道自己已经上了贼船,只得点头应下了。 * 秋月颇有些忧心,“王妃,先前小红过来求你,你为何不帮她一把,如今你在这府上的处境……唉,我说句不中听的,所有的下人都看沐姑娘眼色行事,没几人真正将你当王妃。趁着这个机会收买几人,其实对我们不也挺好?” “以利收买,将来一天也会因为利益而背叛我。更何况,要谈用利益收买,我自然是比不过沐霜的,你看你我的月银不也没拿到手么?” “那我们不如告知殿下?” “殿下现在忙着侧妃之事,我们就不必用这种事去麻烦他了,沐霜敢这般做,定是有后手的。”明婵道。 “那我们就这样任她欺负吗?你才是真正的王妃呀!她算个什么东西!”秋月气鼓鼓说。 “论手段心机,我不是沐霜对手。她们要讨好沐霜,我也理解,只是不要在我面前作妖就行,你也一样。”明婵道。 秋月赶紧摇头,“我只认王妃为主,我笨拙,耍心机也耍不过别人,跟王妃就挺好。” 王妃虽然有时候行事古怪,出乎人意料,但相处下来,秋月却觉得王妃其实是个很好相处的人,王妃不会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偶尔她说错话做错事,王妃也从不追究。 王妃还喜欢美食,时常分给自己吃。 跟王妃相处,就像和姐妹相处一般,秋月觉得自己这辈子跟着王妃就挺好。 就算王妃不得势也没关系,总比她在浣衣局被欺负好太多。 明婵对她的忠心也没什么特别反应,只吩咐道:“最近翠萝院可能又要不太平了,你留意着点。” “奴婢晓得。” “我要出门买点东西,今日你就不用陪我去了,在翠萝院好生守着,有什么动静等我回来再论。” 秋月点头应下。 明婵出府,她的几味药材用完了,需得再购置一些。 不料刚走出王府,便被一少女叫住了。 “楚王妃,奴婢可算等到你了!”那少女一脸欣喜地看着她。 明婵将她打量一眼,“你是……谢小姐身边的红蕊?” “难得王妃你还记得我,我家小姐和太子妃等候你多日了,只是你们楚王府的人不肯给我们带信,或是找借口打发我们,我家小姐也没法,只好让我在这里蹲守。”红蕊解释道。 “你们找我有事?”明婵问。 “倒也没有什么大事,是我家小姐和太子妃想好好酬谢你,不知楚王妃可否赏脸走一趟?” “谢小姐和太子妃太客气了,既是如此诚心相邀,我岂有不去之理?”明婵浅笑。 她在京城没什么朋友,结交一两个姐妹倒也不错。 第49章谢大人中意的姑娘 第四十九章 “小婵妹妹,这些是姐姐的小小心意,还希望你不要嫌弃。” 谢灵姝将一只精致锦盒推到明婵面前。 明婵淡淡看了眼,“举手之劳,太子妃不必如此客气。” “于你是举手之劳,但对我来说,却是紧要大事,小婵妹妹何不先看了再说?” 明婵这才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张地契。 谢灵瑶道:“明姐姐就别客气了,阿姐听若安哥说你欲购买一间铺子,这才做个顺水人情,把这间铺子让给你。” “这间铺子算是我的陪嫁之物,在我手上也发挥不了什么用处,我于铺子经营方面没有这般头脑,也没这么多精力去过问。你有一手好医术,这铺子在你手上或许还能有所用处。”谢灵姝道。 话到这里,明婵便也不再推却,“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本就是你应得的。”谢灵姝道,“自你上次为我扎针之后,这些日子我舒坦很多了。我一直想找你当面道谢,奈何没机会与你相见。” 明婵看了眼地契,这是一间地处京城繁华之地的旺铺,虽然算不上很大,但也不小,无论经营什么,都不会差。 得了这样的好处,明婵也不再藏拙,拿出一只小瓷瓶递给谢灵姝,“近日我闲暇无事,做了一些安胎养胎的药丸,太子妃若是信得过我,可以每日服用一粒。” “我自是信得过妹妹,若你存心害我,那日便大不必救我。”谢灵姝道。 而经过那一日,她也认可了明婵的本事。 其实若是细想,便可知道明婵不是普通的女子。三年前,楚王离京时狼狈颓靡,在黔州还曾遇上刺杀等事,若身边没个能撑得住的人,楚王又怎可能熬得过三年流放生涯? 可惜这世间的男子多薄情薄性…… “阿姐,我们别光顾着说了,先上菜边吃边说吧!”谢灵瑶道。 “倒是我考虑不周了,小婵妹妹这边请。” 几人挪地方落了座,谢家两姐妹备了不少佳肴。 明婵喝着冰镇酸梅汤,甚是惬意,“原来夏日吃冰这么爽。” “小婵妹妹在府上没有用冰吗?”谢灵姝有些诧异。 “我的一切用度,殿下可都记着的,怎能随便用冰?好在我倒不是特别怕热,勉强还能忍受。”明婵笑道,浑然没觉得委屈。 可谢家姐妹听后,却替她委屈得不行。 “楚王殿下未免也太过分了,竟如此待你!”谢灵瑶恨恨道。 “其实他待我倒也没有这般不好……” “你还在为他说话,淑妃和太后那般对你,现在就连楚王也这样欺负你,他们便是看你太好欺负了。”谢灵瑶道。 “我本来也无权无势,又何苦去争这些?横竖不会要了我的命,在黔州日晒雨淋也过了,没道理现在好吃好穿却过不下去,只是一些冰而已,用多了湿气重,偶尔用用还好,天天用承受不住。”明婵解释说。 可她越是这般说,谢家两姐妹越是替她难受。 只是谢灵姝沉稳一些,说道:“小婵的处境,我已知晓。你我也算投缘,以后我和阿瑶都是你的靠山,你若受了委屈,大可以来找我和阿瑶。我有的,以后也分你一半。” “谢谢太子妃,我其实没觉得委屈……” “这还不委屈?是你脾气太好,才能忍受得了,若是换做我,定要让楚王府天翻地覆。”谢灵瑶道。 明婵却只是笑看着她。 “原来你们在这里,倒是让我和殿下好找。” 几人正说着,谢眀微和太子、谢若安三人走了过来。 “老九,你来的正好,这就是我和你提过的小婵姐,她的医术可厉害了。”谢灵瑶兴冲冲地介绍道。 “谢小姐谬赞了,见过太子殿下!”明婵对太子行了一礼。 太子道:“三弟妹不必如此多礼,是孤该谢你救了灵姝。” 几人寒暄着,谢若安的视线落在明婵身上,“明姑娘的医术自是毋庸置疑,那日在下想给殿下介绍的神医,便是明姑娘。” “哦?原来若安你和三弟妹也认识?”太子略微惊讶。 明婵:“之前我为谢大人的母亲看过病。” “原来如此,看来三弟妹和我们的缘分不浅。”太子道。 “可惜明姑娘嫁给了个负心人……” “阿瑶别乱说。”谢灵姝赶紧打断谢灵瑶的话。 谢灵瑶却不肯听,“我哪里乱说了,楚王殿下回来着急娶林娉婷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如此苛待明姑娘?” “哦?怎么回事?”太子疑惑道。 明婵:“一些小误会而已,楚王殿下只是太忙了,不曾亏待我。” 谢灵瑶:“明姑娘就不必再帮楚王说话了,这么热的天,楚王连冰都不给你用。” “许是殿下才回京,手上有些紧巴,月银都供不上了,哪里还有冰,等过些日子,想必便会好转。”明婵笑道。 她从始至终都没表现出任何委屈和怨怼,倒像是真信了楚王府没钱这种说法。 但很显然,太子一听就察觉出了不对。 楚王回来后很快就掌控了户部,又得了天子不少补偿,楚王府现在应该最不缺的便是银子。 更何况,就算再不受重视的皇子,月银和冰这些东西还是供得起的。 而楚王殿下是已故的季太傅的外孙,更不可能缺银子了。 只是当着明婵的面,太子也不好明说。 倒是谢若安平静地说了句:“纵使再拮据,也不该亏待发妻,在下看楚王也不像拮据之人,谢某难以理解。将来我若娶了贤妻,定会珍之重之,绝不让她受此等委屈。” “若安所言甚是!谁要嫁给了你,一定是三生修来的福气。不过,若安你的心上人,当真一点都不透露吗?”谢眀微道。 “谢大人有中意的姑娘了?”明婵也来了兴致。 “是啊,就是送给若安香包的姑娘,那香包若安宝贵得很呢,片刻不离身,上次还差点被楚王殿下抢去了。”谢眀微心直口快道。 明婵竟不知还有这些,便又问:“什么香包?” “明微莫要信口胡诌!”谢若安道。 谢眀微丝毫没看谢若安的神色,只当他是因害羞而慌乱。 不过能看到向来无欲无求的翩翩君子如此不同的一面,也算是一件稀奇事,谢眀微更加来劲,“喏,就是若安身上那只。” 明婵看过去,一眼便见到那只眼熟的墨竹香包。 第50章偷听非君子所为 第五十章 “小婵莫要听明微胡诌……”谢若安赶紧解释。 谢眀微却打断了他的话:“我哪里胡诌了?上次楚王殿下看上了这只香包,若安兄亲口承认这是心上人赠送的,不忍割爱,太子殿下当时也在场,他可以作证,对吧,殿下?” 太子意味深长地看了谢若安一眼,笑着点头:“嗯,孤可以作证。” 谢若安耳尖微红,还想辩解什么,最终却还是放弃了。 这种时候似乎不是解释的时机,显得欲盖弥彰。 明婵愣了片刻,无声笑了笑。 谢灵瑶惊讶道:“若安哥竟然有喜欢的姑娘了?这等好事何不告诉我们?别的事我不敢保证,但这姑娘家的心事,阿姐、明姑娘和我绝对比你们在行。只要你告诉我们,我们一定帮你问出姑娘家的心思,为你们牵线搭桥。” 谢若安道:“多谢阿瑶好意,此事就不劳烦各位了。” “诶,都是自家人,说什么见外的话。”谢灵瑶八卦道。 可任由他们怎么说,谢若安都绝口不提。 待到傍晚,明婵起身告辞,谢若安道:“我正有点事想请教楚王妃,就由我来送王妃回去吧!” “你想请教明姑娘什么事?”谢灵瑶有点好奇,毕竟谢若安学富五车,平日里很少见他这般主动。 即使是与谢眀微、太子殿下等人交往,也都是谢眀微和太子殿下主动居多。 谢若安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娘亲那一身老毛病了,上次明姑娘给我娘亲开的药方效果很不错,我想再请教一些别的。” “小婵姐的医术果然厉害。”谢灵瑶也是心服口服,倒没怀疑别的。 明婵也没异议。 太子道:“那就有劳若安送弟妹回去了。” 谢若安给他们抱拳行礼,带着明婵离开。 * 走到半路,谢若安主动开口解释:“小婵,那是在下偶遇楚王,楚王对我身上的香包感兴趣,我也不好回绝他,便找了个借口告诉他,这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一个朋友送的,没想到明微会误会成这样。” 明婵静静听着,“嗯,我知晓了,若安也不必放在心上。横竖只是一只香包而已,我这几年在黔州也卖过不少香包。” 谢若安心口却莫名一紧,“你这些年受苦了。” “还好,其实比在明家的时候要轻松许多。虽然一样会生活拮据,但至少不会日日担心受到刁难和打压,那边的民风其实还算淳朴,比许多深宅后院暗藏的斗争简单、安全。”明婵道。 谢若安默了下。 “我这几年时常在想,如果当时我能勇敢一些,你我如今会不会不一样。” “谢公子又说笑了,你我现在也挺好的。你有一片天地可以施展你的满腔抱负,而我现在也还算安稳,楚王殿下他……他是个念旧情的人,他说楚王府永远有我一席之地,我现在比在明家的时候好多了。你看我现在至少穿的比以前体面多了,不是么?”明婵浅笑着看着他。 谢若安却只觉得这笑容有点刺眼。 “小婵,这当真便是你想要的生活吗?”谢若安问。 明婵道:“这当然不是,不过我一直在朝着我想要的生活努力。谢大人不必为我担心或难过,我可以过得很好。” 她直直的看着谢若安,眼睛里满是认真和真诚。 谢若安一时哑然,因为再多的话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多余。 “谢大人也该开启新的人生,你如今已官至高位,有更多更好的选择,不必为过去的遗憾而无法释怀。”明婵笑着道。 她说得坦荡,也很释然。 谢若安暗中紧了紧手,“可在下无法像小婵这般豁达,这已经是谢某的心病了,此生怕是好不了。” “你这又何苦?”明婵道,“人该往前看。” 刚说完,明婵便见前面立着一道冷若冰霜的人影。 她笑了下,“谢大人就送到这里吧,王府的侍卫来接我了。” 谢若安朝着她的视线看去,便见上次那名玄衣侍卫正站在不远处站着。 那侍卫目光如冰,周身都是冰冷的气场。 明婵走到长辉面前,“长辉怎么来这里了?殿下让你过来寻我的吗?” 长辉答非所问道:“王妃该和谢大人保持些距离。” “哦?长辉为何如此说?莫非长辉很讨厌谢大人?”明婵故作惊讶地问,“谢大人学富五车,为人端方,我还觉得与这样的谦谦君子相交,可以增长一些见识呢!” 长辉拧着眉,“你是殿下的王妃,当与外男保持适当距离。” “可我和谢公子的距离,远不如和长辉你的距离近啊。” 长辉:“……” 她这话简直一语双关,长辉知道她是故意的,却又拿她没辙。 “长辉,你这样子好像在吃醋……” “我没有。”长辉哪敢认下这样的“罪名”,眼前之人可是殿下的王妃,“还请王妃不要拿我寻乐。” 明婵:“你没吃味,那为何要管我这么多?你就当没看见不就得了。谢大人是我的病患家属,我与他多聊几句,不是很正常么?” “你们谈话的内容……我听到了。”长辉道。 明婵笑得更加灿烂,“长辉,偷听可不是君子所为。” 长辉:“……我没有偷听,只是耳力比较好。” “好吧,看来以后说坏话得离你再远点。” 长辉:“……” “殿下何事找我?”一番调侃之后,明婵说回正事上去。 长辉默然。 其实并非楚王殿下找她,是他今儿正好看到明婵跟谢家的一名丫鬟离开了,现在已经是日暮,明婵一直没有回来,所以他才在这里等着。 但这种话,他又不能如实对明婵讲。 “殿下想喝上次的药膳。”长辉随便扯了个谎。 不过殿下喜欢喝她煮的药膳不假,今晚送过去,殿下想必会高兴一些。 明婵不知长辉那些小心思,只道:“上次的药材用完了,我得再去买一些,长辉要和我同行吗?” 长辉想了片刻,“你需要什么药材,我去给你买。” “也好。” 明婵交代了几样药材名字给长辉,然后在长辉的护送下,进了楚王府的门。 回到翠萝院,秋月便迎了上来,“王妃,你可总算回来了。” “有事?” “大事!有人想害你,在你床下放了不干净的东西。”秋月低声说道。 “哦?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明婵问。 “你进来看就知道了。”秋月带着明婵进了屋,顺便将门关上。 随后,她从床下摸出一样东西来,那正是一只贴着八字的人偶,看上去有些可怖。 秋月感觉自己像被什么缠上了一般,扔到了地上,“好歹毒的伎俩,竟用这种法子来害你!” 明婵却一脸漠然,眉毛都没抬一下,淡定地从地上拾起那只布偶。 这布偶上不仅缠着她的生辰八字,还有很多毒针刺在小人身上。 明婵冷冷一笑,“这种低劣的巫术,竟然也有人信。既如此,那我们便要好好利用这些道具了。” 第51章我要去看嫂嫂 第五十一章 听雨轩。 沈时韫正在低头描摹一幅丹青。 他很久没有如此闲情雅致了,在黔州时,他时常以诗画排解心中郁气。 可惜黔州那种地方,根本没人欣赏这些,他也没有友人可以分享交流。 至于明婵那女人,对琴棋诗画都没雅致,一门心思只想赚钱。 如今回到京城,倒是有了很多懂行的友人,近日他在林家便结交了一群文人墨客。 沈时韫收起最后一笔,长辉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碗粥。 还没走近,沈时韫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味。 “这是什么?”沈时韫问。 “这是王妃给殿下做的药膳。”长辉道。 “她这做的什么药膳?本王闻着怎如此臭?”沈时韫不解。 他对吃的要求也高,就算是药膳,味道也不能太过,不然他吃不下去。 而且最近可能是适应了京城的水土,加上明婵时不时给他做两次药膳,沈时韫的状态好了许多。不过明婵做的药膳通常药味都比较淡,并不会如此浓。 “王妃……”长辉有点支吾。 “她又怎了?” “王妃说她今天状态不佳。”长辉想起明婵,有点一言难尽。 他也搞不懂明婵回去的时候明明好好的,等他买好药材回去,看着状态便不太好。 沈时韫起身,绕过桌案,“她状态不好,让她歇着便是,本王也没逼她非要给本王做药膳。” 长辉无言。 沈时韫走到罗汉床的矮几旁坐下,端着那药膳喝了一口,这味道着实难以下咽,他便又吐了出来。 “本王今儿没胃口,不想吃,撤下吧!”沈时韫道。 “殿下可要去看看王妃?”长辉试探着问。 沈时韫皱了皱眉,“不了,她自己就通医理,本王去了也没多的用处。” 长辉还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自己这般有些逾矩,便收了药膳退了出去。 沈时韫走到窗前,看向远处粼粼湖水,面上表情淡了几分。 自回京后,明婵三番五次驳他面子,也该给她一些苦头。 侧妃一事天经地义,明婵却几次吃味,迁怒于他。 自上次自己决定疏远她之后,明婵这女人也再没找过他。 更确切地说,从黔州回来之后,明婵对自己的态度就变得敷衍了许多,也不会主动关心他,主动找他…… 沈时韫也不是个主动的人,但他觉得自己在明婵面前已经够主动了,自己从未对任何一个女人如此恩宠过。可明婵对此却没有任何感动,也没有感怀于心。 不过这些他也不想跟明婵计较了,毕竟明婵之前确确实实对自己很好,甚至愿意为自己付出性命。 看在这些旧情的份上,他可以容忍明婵这些小性子。 只是,如果明婵一直不肯改变,一直纠结于这些没有意义的事,那过去那些恩情终将一日会被她消磨光。 沈时韫私心还是希望明婵能够改变,能够像以前那样乖顺老实,毫无怨言。 那些最艰难的日子,他们都挺过来了,没道理现在变好了之后,关系反而越来越僵。 近日江南水患,皇上已经将此事交由他负责,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如果这件事处理的好,那他接下来的名声会更甚,他离自己的目标也将会越来越近。 可惜江南水患也不是一件容易处理的事,不然也不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他现在需要借助外力,才能离他的目标更进一步。而这最好的外力,自然是现在能与谢家抗衡的林家。 娶林娉婷一事,已是势在必行。 想到这些,沈时韫又不免想起明婵,这女人背地里肯定还是有些失落吧? 不过纵使这样又如何? 她本就只是明家用来搪塞自己的一颗棋子,自己对这颗棋子已经够仁义了,再多的东西他不可能给。 那些话本里所谓的儿女情长,在沈时韫看来,都十分可笑。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为任何一个女人折腰。 他已经在明婵这个女人身上投注了太多的时间和关注,他不想再浪费时间和精力在这个女人身上了。 明婵不仅长得普通,性格也不够温婉大气,如果自己和她将来有了子嗣,或许也将成为一大麻烦。 沈时韫这些时日想通了,便也歇了要和明婵生个世子的想法。 * 一日下朝,太子叫住了沈时韫,“三弟府上很拮据么?” 沈时韫不知他为何这般问,便也没有回答他。 太子道:“孤知三弟为赈灾事宜烦恼,但也不至于连点冰都用不起。” “我府上虽不及大哥富有,但这点东西还是有的,大哥怕是关心错了。”沈时韫道。 他跟太子并不熟,太子突然找他,倒是少见。 不过他们之间若说什么深仇大恨,倒也谈不上,顶多就是相互竞争的关系罢了。 “哦?那可能是孤猜错了,前些日子灵瑶与三弟妹偶然间谈起这事,方得知三弟妹一直没有用冰,差点热得中了暑。孤以为你们府上真的缺冰,还打算送些给三弟。”太子情真意切道。 “原来嫂嫂连冰都用不起么?三哥竟如此吝啬!我府上有的是,我给嫂嫂送些过去。”沈星野跟一群大臣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沈时韫皱了皱眉,“此事就不劳两位关心了……” “我不关心一下,我怕嫂嫂热死了。虽说嫂嫂吃得苦,但她已经吃了那么多苦了,没必要回京还要吃苦。”沈星野道。 哪个皇子会让自己的正妃沦落到饭都吃不起,冰也用不起,还被一群宫女关到冷宫这种奇葩事? 沈星野觉得沈时韫做得太过分了。 沈时韫眉头皱的更紧,“这是本王府上的事。” “我身为三哥的弟弟,去你府上做回客不过分吧?三哥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小气?”沈星野溜得比什么都快。 他深得延平帝喜欢,向来我行我素,别人不让他做的事,他偏要做。 沈时韫拦不着,只得跟着往楚王府赶回。 “殿下,我们也去看看吧!”谢若安道。 “这样的热闹怎么能错过?我也要去。”谢眀微兴致勃勃的说。 “那便走吧。”太子道。 于是,一群人都往楚王府去了。 第52章你心中当真不觉得有愧? 第五十二章 沈星野一路来到楚王府,王婆子正好遇上了这位主。 “本王今天想拜见你们王妃,帮本王给你们王妃传个话去。”沈星野向来骄矜,说话做事也不讲礼法,偏偏他是延平帝最宠爱的儿子,也没人能指责他的不是。 王婆子不知道这位睿王为什么要见王妃,不过她大致猜得到,肯定是上次太后寿宴,睿王跟明家庶女有了交情。 明家庶女长得如此之普通,这睿王也不知是眼瞎还是被灌了迷魂汤。 “回睿王殿下,王妃怕是不方便见客。”王婆子道。 最近几日明家庶女都没出翠萝院,听闻得了一场大病,现在连床都下不了。 想着这事,王婆子倒也生出几分欣喜来,没想到赖和尚还真有几分本事,给的东西竟如此应验。 不过倒也正常,这赖和尚可是有些来头的。 沈星野皱眉,“为何不方便见客?” “王妃生了病,会过气给人,这些日子都在休养。”王婆子道。 “好好的,怎会生病?” “睿王殿下这话可把老身问住了,生病乃人之常情,王妃也不是铜墙铁壁,或许过些日子便好了。”王婆子回道。 沈星野看着这贼眉鼠眼的婆子就不悦,“哼!前些日子嫂嫂还好好的,本王今天一定要见到嫂嫂!给本王带路,本王要去看望嫂嫂。” “这……”王婆子算是见识到了这位睿王有多离经叛道、不懂礼数,“睿王殿下,王妃虽是你的嫂嫂,但叔嫂之间也当遵从礼法,王妃再怎么说也是女子,你这样直接去王妃的院子,于礼不合。” “你是什么狗东西?我嫂嫂病了,我来看她,莫非还要看你一个看门狗的脸色?”沈星野脾气上来了,满脸都写满了不高兴,一脚将王婆子踹开了。 “哎哟!”王婆子一个不慎,被踹倒在地,丢了老脸。 可恨的是,她没想到睿王竟如此叛逆,根本不听劝。 沈星野叫了另一名下人过来,“你要是不想像她那样,就乖乖给本王带路,本王今天一定要见到嫂嫂。” 那下人被沈星野这狂傲的气势吓得打了个寒颤,倒也不敢得罪这位主,乖乖带着他前往翠萝院过去。 王婆子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赶紧去找沐霜。 “沐姑娘,不好了!” 沐霜正享受着进贡来的冰荔枝,见王婆子跌跌撞撞跑进来,不紧不慢道:“王嬷嬷,何事如此大惊小怪?小心别吓着了雪儿。” 在沐霜旁边,有一只精致的笼子,笼子里关着一只通身雪白的小狐狸。 这是林家小姐送给她的,上次宫廷宴会上,沐霜已和林小姐交了心,最近两人时有联系。 沐霜甚是喜欢这只小狐狸,可惜这小东西胆子太小,一点动静都够它吓得半死。 王婆子急忙道:“沐姑娘,睿王殿下来了!” “睿王?”沐霜剥荔枝的手一顿,“睿王来府上和我们有关?” 前来府上的男客人多半都是找殿下的,跟后院没什么关系。 “睿王来看翠萝院那位,还踹了老身一脚,老身这腰哦,都差点被摔断了。”王婆子叫苦不迭道。 沐霜听后愣了愣,随后冷静下来问:“睿王一人前来?楚王殿下没一起?” “就他一人,随从也没带。”王婆子道。 “如此,那便简单了。”沐霜不以为然地说,放下了手上的荔枝,随后起了身,“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 翠萝院。 沈星野不顾众人阻拦,直接走了进去。 没想走到院中,便见明婵坐在一丛翠竹旁,脸色和精神都很不好。 “小婵姐!”沈星野叫了一声,“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般差?” 明婵见到他,勉强挤出一抹笑,“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生病了,过来看看你,你们府上的仆人可真跟看门狗一样,看得特别紧。”沈星野十分不满道。 明婵:“怠慢了睿王殿下,还请殿下见谅。” “我又不是怪你……”沈星野道,“唉,算了不说这个了,你这到底是怎么了?这么热的天,怎么不进屋里去,反在这外面热得一身汗?可是因为你没有冰可用?我府上有的是,我给你带点过来。” “不用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这身体怕是用不上了……” “你别说胡话!我这就去给你叫太医。”沈星野看她的状态比自己想的还要差,不禁有点急了。 先前王婆子说她生病的时候,沈星野还以为王婆子是故意找借口搪塞他的,没想到明婵是真的病了。 “睿王殿下,我家王妃自己就精通医理,王妃自己都查不出病因,王妃每次一进房间就浑身难受,这些日子不得已只好搬到院子里来,唉,也不知这到底是怎么了,跟这屋子撞了邪似的。”秋月接话道。 明婵:“秋月,在睿王殿下面前休得乱说,这世上哪有什么鬼?大概是我跟王府八字不合吧,回来便浑身不自在。” 秋月:……八字不合跟鬼神之说也没什么区别吧?不都是迷信? 不过秋月还是十分理智的没有插话。 沈星野道:“莫不是你那房间里有什么东西?” “睿王殿下真爱开玩笑,王妃的房间里能有什么东西?奴婢们每天都在打扫,王妃的吃食也都是膳堂那边送来的,王妃吃不完也会赏给奴婢们吃,我们吃了也都没事。” 沈星野闻声看过去,便见一名丫鬟端着茶水走了过来。 这丫鬟面上带着笑,端茶水的手却有点抖。 沈星野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不仔细查查,怎会知道没有漏掉的?” 他的生母丽妃是皇上最喜欢的妃子,可惜丽妃出身低微,早些年在后宫中也是吃够了苦头。后宫女人在宫斗中无所不用其极,各种手段层出不穷,有些听上去离谱至极,却是实实在在可能发生的。 当年丽妃怀他的时候,就差点一尸两命,幸而一名医女救了他母妃,也救了他。 而这名医女,正是明婵的生母。 所以他更不能让恩人的女儿受到这样的欺负。 那丫鬟更加紧张,“奴婢……奴婢也只是随口说说,那奴婢再进去看看?” “不用了,本王现在是看出来了,你们楚王府没几个靠谱的,一个个都猪油蒙了心,连主子也敢怠慢。本王要亲自检查!”沈星野倨傲又张狂道。 就在这时,一道女声从门口传来:“睿王殿下,这里是楚王府,你这样擅闯楚王府的后院,拿我们殿下置于何地?” 院中众人循声望去,便见打扮素雅却不失精致的沐霜和脸色阴晴不定的楚王殿下一同出现在门口。 他们身后还跟着一群人。 明婵手拿帕子,捂着嘴呕了下。 沈星野赶紧关切道:“小婵姐,你怎么样了?” 他这一声情真意切的关怀,成功让沈时韫沉下了脸。 明婵平复了一下道:“我没事,你别和他们起冲突……” “好,我是个讲道理的人。我现在只想问问三哥,你这般对和你生死与共的王妃,你心中当真不觉得有愧?”沈星野道。 第53章屋子有古怪 第五十三章 沈星野此话一出,沈时韫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明婵道:“咳咳,殿下对我很好,睿王殿下不必为我抱不平。” 她神情恹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原本明亮的眸子也好似黯淡了不少。 可她都已经变成这副模样了,却还在帮着楚王说话,这让沈星野越发不爽。 “小婵姐,你不用怕他,他这般对你就是忘恩负义!哼!三哥,我原以为你虽然冷淡,却是个明事理的人,没想到你竟能做出这种亏待糟糠之妻的事来,算我看走眼了!今天我一定要替小婵姐找个说法。” 他当着自己的面一口一个小婵姐,沈时韫只觉得无比刺耳。 “我与你嫂嫂的事情,何时需要你一个外人来插手?”沈时韫冷声道。 沈星野被这话驳得一时哑然,他确实只是一个外人。 “睿王殿下,这是我们殿下与王妃之间的事情。你擅闯我们殿下的后院,本就于礼不合了,我们殿下看在兄弟情分上不追究你,你再这般纠缠下去,只怕传出去对你和王妃的名声也不好。”沐霜跟着说。 沈星野十分不悦的瞪了沐霜一眼,“你这是在威胁本王?!” 沐霜赶紧低下头,“奴婢不敢。” “本王看你的心思活络得很!你一个奴婢,竟然穿得比王妃还好,你这不是骑在我嫂嫂头上欺负我嫂嫂!” “奴婢没有……”沐霜被沈星野跳跃的话弄得一惊,其实她这一身衣服在她的众多衣服里面也没有多奢靡,只是明婵穿的太寒酸了,这一对比就显得沐霜更像王府女主人。 “还说没有!你刚刚明显就在威胁本王,本王要是不来看看三嫂,三嫂还不知会被你们欺负成什么样!”沈星野正在气头上,当然不会就这么离去,“既然我这个外人插不了手,那本王现在就去找父皇!” 沈星野说着,作势便要离开。 沈时韫眉心紧锁:“站住!” 如果这件事闹到皇上跟前,楚王府定然讨不了好。 沈星野这人做事没个章法,沈时韫不能保证他会不会发疯真去找皇上。 他气沈星野的鲁莽,以及沈星野对明婵的维护,这已完全已经超出了叔嫂之间该有的正常情分。 但是沈星野刚才说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沐霜这个奴婢穿得比明婵好。 当然,这其中可能更多的是明婵自身的原因。明婵这女人根本不会打扮,也根本不在乎衣着妆容,沈时韫跟她在一起三年多,基本很少见她施粉黛。 也许明婵自己也知道自己长得不好看,所以在这些方面从来不在意,也从来不花心思。 她喜欢穿一些暗色的衣服,衬得她更加黑黄老土。 沐霜是淑妃亲手提拔的人,淑妃自己也注重仪表,相中的人肯定也是得体的。 只是,以沐霜自身的奴婢身份来说,这一身装扮确实有些过了,完全是大户人家的主子打扮。 沈时韫平时很少注意这些,今天听沈星野提起,这一对比才显得尤其明显。 “你三嫂不是个爱打扮的人,本王没让她不许打扮。”沈时韫冷声解释,视线又落在明婵身上,“如今回京了,你也要多注意身份,不要再穿得如此随便,你现在代表的是楚王府的门面。” “妾身知道了,唔……”明婵说着,又忍不住吐了起来。 沈时韫看着她:“这是怎么回事?” 沈星野呛道:“三哥自己人都不清楚,难道要问我这个外人?哦,也不对,我这个外人都知道三嫂被害了,你这个内人竟然连什么都不知道。” 秋月在一旁听得胆战心惊,睿王殿下竟然把楚王殿下说成王妃的内人,睿王殿下真是口不择言啊! “王妃近日身体不适,只要一进房间就会难受,只有在院子里的时候会稍微好一些,请……请殿下为王妃看看吧!”秋月大着胆子说。 沈时韫不想跟沈星野这种人胡搅蛮缠,他看向明婵,见明婵确实很虚弱,便再往前走了两步,直到明婵面前顿下。 “为何一回房间就会难受?”沈时韫问。 “妾身也不知,总觉得里面像有东西缠着我,让我不得劲。”明婵虚弱道,又犯起了恶心。 沐霜打量着明婵,那巫蛊当真如此有效吗?但明婵这反应是巫蛊所致么? 怎么看着像怀孕? 意识到这种可怕的可能,沐霜心中莫名有些没底,也害怕这种可能的出现。 “王妃,这怕是心病,绿珠碧荷死得不明不白,确实容易出现一些诡异事,王妃要不去寺庙里待几天?我认识一个高僧,可以替王妃化解这些烦恼。”沐霜道,不忘故意提起绿珠碧荷两名已死的丫鬟,好让大家往这方面想。 “什么狗屁心病,我嫂嫂明明是身体难受,这屋子里肯定有古怪。”沈星野道。 沈时韫默了下,叫来长辉,让人搜寻房间。 明婵恹恹地靠坐在藤椅上,显得十分没精神。 在沈时韫的印象里,明婵这女人就跟野草一样,有着顽强的生命力,很少看她如此虚弱的时候。 即使在她替自己挡了一刀奄奄一息时,她的眼睛也是明亮顽强的,不像现在蒙了一层灰,显得有些死气沉沉。 长辉说她病了,原来不是装的。 “嫂嫂哪里难受?可需要我给你做点什么?”沈星野凑过去热心的说。 沈时韫看着他对明婵这般殷勤,又越发不爽起来。 明婵对他虚弱的笑了笑,“谢谢你,我有点热。” 沈星野从秋月手上抢过扇子,对着明婵殷勤扇起来。 “小婵姐,这样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明婵轻声细语道。 她长得普通,声线却很好听,清越干净,尤其是这般软着声音说话时。 沈时韫就站在他们旁边,脸都是绿的。 “翠萝院没有冰吗?”沈时韫冷声道。 “有的,奴婢这就着人去取来。”沐霜赶紧道。 她的表情似乎有些慌,没有平常的淡泊镇定。 秋月眨眨眼,“原来府上有冰啊,之前不是一直说没有吗?是不是府上最近不缺钱了,那我和王妃的月银是不是很快也能拿到手了?” “嗯,应该吧!”明婵附和着。 沐霜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煞是好看。 不过她现在心里正乱着,也没心情去解释什么,明婵房间里那只小人一定不能被找到。 如果这里只有楚王殿下一人便也罢,但现在不止楚王殿下,睿王殿下也在,太子等人也不知何时到了这翠萝院的门口。 今天这事怎么发展成这样? 这么多人在这里,还有一个对她死咬不放的睿王,她要如何才能躲过这一劫? 沐霜心虚得紧,偏偏这种时候也没法对淑妃求救。 “殿下,王妃这情况显然是中了邪,要不奴婢去请客高僧来做个法?” 沐霜话音刚落,沈时韫身边的近侍谢长辉便走了出来,“殿下,属下在王妃床下搜到了这个……” 第54章将后院都搜一遍 第五十四章 谢长辉将一只丑陋可怖的人偶娃娃呈上,众人看清后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到底是谁这么歹毒?竟然用这种肮脏的方式诅咒楚王妃,难怪楚王妃会病成这个样子,而且一进屋就难受。 只是,到底是谁想陷害王妃? 已有不少人将目光看向了沐霜。 在这楚王府中,沐姑娘和王妃之间结怨之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现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暴露出来,而且几位殿下和谢家公子都在场,这件事不调查出个结果来怕是难以收场了。 “啧啧啧,高祖时便责令破除这些巫蛊之术,没想到几十年过去,这种见不得人的玩意儿,竟在三哥你的府上重现。三哥,你该不会又啥都不知道吧?”沈星野冷嘲道,“这般下去,我小婵姐哪天被你们害没了,只怕也没处申冤。” 沈时韫目光一凛,他只当有人对翠萝院动了手脚,但没想到是这样的手脚。 在看到这只离谱的人偶之后,沈时韫也不由得看向了沐霜,冷冷如冰,“怎么回事?府上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 看得出他是真的动了怒,沐霜也不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她知道自己这种时候千万不能乱,就算搜出这个东西,也没有人能证明是她放的。 自从因泻药一事被淑妃惩罚后,沐霜行事谨慎多了,也没再踏入过翠萝院,就算怀疑到她头上,她也有足够的理由开脱。 “是奴婢失职,奴婢这就去查。”沐霜道。 “听说过贼喊捉贼,今天本王又见识了贼要查贼,那本王就看看你怎么查你自己。”沈星野讥讽道。 沐霜不由的红了眼眶,“睿王殿下,奴婢知你想为楚王妃打抱不平,奴婢确实也有失职之处,如果楚王殿下要打要罚,奴婢也都认了。可奴婢从未想过要用这种方式来陷害王妃,奴婢出身低微,得蒙淑妃娘娘栽培和信任,让奴婢前来帮着打理楚王府,奴婢片刻不敢怠慢,又怎敢做出这种事?奴婢就算不爱惜自己的名声,也要顾虑淑妃娘娘的脸面啊!” 她说的声泪俱下,一口一句淑妃娘娘,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淑妃娘娘亲自派来的。 “淑妃娘娘真是眼瞎,竟然派你这种人来管理偌大一个楚王府。啧,三哥你是没人可用吗?要不要我送个管家给你,你放心,我府上的人再怎么不称职,也绝对做不出怠慢王妃、陷害王妃这种勾当。”沈星野挖苦道。 沈时韫脸色阴沉的可怕,“不用。” 拒绝完沈星野,沈时韫又直直的看向沐霜,冷声说道:“你既说不是你做的,那本王现在就给你个机会让你查个水落石出。” 沐霜被这冰冷的眼神看得通体发寒,却不敢表现出丝毫委屈或拒绝,只得硬着头皮应下。 沐霜转身准备离去,沈星野又开口道:“你这是打算去哪里呢?是在想怎么找替罪羔羊吗?” 沈星野在延平帝的众多儿子中虽然算是玩世不恭,却并不傻,甚至更因为生母的原因,见多了太多的后宫斗争,沐霜这种小把戏,他可太熟悉不过了。 沐霜现在骑马难下,只得硬着头皮解释道:“奴婢自是要去找人调查线索,此事定然跟王妃身边关系亲近的人脱不开关系。能够随便进出王妃房间的人,只怕是王妃最信任的……” 沐霜说到这里,一旁的王婆子就说道:“老身这倒是想起了,前段时间老身见秋月这丫鬟单独出入过王府,她当时在后门跟一个和尚打扮的人聊天,鬼鬼祟祟的,老身想着她是王妃的人,便没敢多问,如今想起诸多古怪……” 秋月没想到她们竟这般栽赃陷害自己,气得满脸通红,“王嬷嬷,我什么时候见过和尚,我怎么不知道?你们陷害王妃不成,还想反过来离间王妃和奴婢的主仆关系。王妃对奴婢亲如姐妹,从来不曾打骂奴婢,奴婢为何要陷害王妃?” “谁知道你受了谁人指使,那日你出去见和尚,可不止我一个证人,她们可都看见了的。”王婆子看向瑟缩着的小红和另一婆子。 这两人都是翠萝院的下人,那婆子立即反应过来,“殿下,王妃,老奴确实可以作证,秋月私自见过一个和尚,还跟那和尚交换了一样东西,如今想来,那东西应该便是这只缠着王妃八字的小人。小红那天也看见了。” 小红头也不敢抬,只得哆哆嗦嗦的说:“奴婢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应该错不了。” 秋月急得眼睛都红了,“我没有,王妃可以为我作证。” “你利用王妃的信任,做出如此残害王妃之举,还不早点招来,免受皮肉之苦!”王婆子恐吓道。 沐霜暗中看了一眼沈时韫的表情,又看了一眼有气无力的明婵,揣摩了片刻,说道:“王妃偶尔御下严格,但你也不该因此就心怀怨怼,你做了这种龌龊事,自然不会承认。殿下,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这丫鬟是不能留在王妃身边了……” “咳咳!”明婵咳嗽了两声,打断了沐霜的话,“我相信秋月,她老实本分谨小慎微,不会做这种事。” “王妃,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丫头只是在你面前表现的老实而已……”王婆子道。 “是吗?就算她只是在我面前表现老实,我觉得也就够了,总比那些在我面前也不老实的好。王嬷嬷觉得呢?”明婵意味不明的问。 “王妃所言甚是,秋月跟你之间没有利益冲突,秋月还是你亲自提拔的人,更没有动机害你。而且刚才这些证人也都是一面之词,不排除他们相互掩护串供的可能。” 门口,吃了瓜的太子等人走了进来,谢若安说了自己的想法。 沈时韫看着这一圈闯入他后院的外男,脸上的神色又黑又绿。 不过太子和睿王都不是好打发的,如今事情已到这地步,没个结果他们怕是不会离开,尤其是睿王。 “长辉,带她们下去,分别问清细节。”沈时韫对长辉吩咐道。 只要仔细询问细节,是否相互掩护很快就会出分晓。 王婆子几人肉眼可见的慌了,沐霜倒是镇定多了,给她们使了眼色。 明婵淡淡的看着她们,忽而开口:“我在黔州时也偶然接触过一些巫蛊师,对这巫蛊略有一些了解,这只小人应该只代表阴阳中的阴,应该还有相应的一只小人代表阳。这种蛊术可以吸取至阴一面以补另一人,而那人便是另一只小人偶的持有者……” 她说的有些复杂玄乎,但前朝巫蛊流行,便因这些玄之又玄的传闻。那用巫蛊害人的祸首定是相信了这些玄学,所以也没人怀疑明婵所说的内容。 可深知原委的沐霜听到这话,心中便警铃大作,之前还可以勉强保持镇定的脸此刻再也撑不住了。 “王妃这种说法奴婢从所未闻,况且巫蛊术根本不可信,当不得真。”沐霜道。 明婵一脸虚弱地看着她,轻轻一笑,“沐姑娘如此笃定,想来肯定不是沐姑娘所为。” “既然不是沐姑娘所为,那搜一下沐姑娘的房间肯定没问题吧?这可是洗脱你嫌疑的好机会。”沈星野很上道地接过了明婵的话头。 沐霜脸色一白。 众人都看向沈时韫,明婵没看他,只掩面打了个干呕。 沈时韫脸色铁青,沐霜求救般看向他,“殿下,我没有……” 沈时韫一脸冰冷地给长辉下了令:“搜!将后院都搜一遍!” 第55章我输得心服口服 第五十五章 “殿下……”沐霜这下是真的急了,可事已至此,她多说多错,甚至更有欲盖弥彰的意味。 王婆子也很慌乱,她房间里还有不少没来得及送出去的银子和珠宝等,这些东西可能会让她被赶出王府。 “殿下,家丑不可外扬,如今这东西都已经找出来了,剩下的便关起门来再慢慢查吧。今日这般事传出去,殿下脸上也无光啊!”王婆子慌乱之下,竟开始胡言乱语。 沈星野嗤笑,“要是今天三哥查不出个水落石出,传出去才是真的没脸见人。你们这些看门狗欺上瞒下,就连主子都敢咬一口,纵容下去,岂不更加无法无天?” 沈时韫一脸冷漠,自他回来起,府上后院便各种矛盾层出不穷,若不趁机整顿一下,只怕以后后患无穷。 沐霜等人皆是淑妃安插进来的,这些人仗着淑妃撑腰,行事没个规矩越发张狂。沈时韫本就不喜欢淑妃过度干涉自己的后院,如今这些人不仅不老实,还老是试探他的底线,沈时韫也不想再给谁面子了。 长辉已经领命前去搜查。 翠萝院现在不少人都在自危。 明婵时不时干呕几下,看上去虚弱极了。 “嫂嫂,你当真不要紧吗?”沈星野很是关心。 “没关系,只要能破除这些巫蛊,便可好转。” 沈时韫冷眼看过去,“巫蛊之事不可尽信,本王传太医院的大人给你诊治。” “妾身谢过殿下。”明婵现在对他倒是乖顺极了。 可惜这份乖顺在沈时韫看来,却总觉得不是滋味,她对自己似乎有了疏远之意。 没一会儿,便有下属过来上交东西,“这只箱子是王嬷嬷院子里找出来的,已被锁上,无法打开。” 沈时韫抽出侍卫的佩刀,直接斩断了锁,一箱白花花的银子和珠宝落了一地。 “哟!想不到你问我王府还养着这么大这么肥的老鼠,一个老婆子的东西比王妃院子里的银钱还多。”沈星野挖苦道。 王婆子已经吓得只能跪地求饶,“殿下,这这这……这不是老奴的,奴婢也……也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我院子……” 沈时韫脸色已经冷若寒冰,“拖下去,杖打五十大板,若没死便发卖出去吧!” 王婆子听罢,当场吓晕了过去。 沐霜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此时竟什么都说不出口。 除了王婆子的院子,还有不少丫鬟婆子的院子也都搜出了一些意想不到的玩意儿。 沈时韫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楚王殿下,我们都候在这里,一会儿若是东西被查到,或许还会有人抵死不认。不如我们一起跟着前去,也好对搜查的结果做个见证。”谢若安提议道。 太子颔首,“若安这个考虑倒是周到,免得一会儿人人都学那个王婆子,三弟觉得如何?” 沈时韫并不想让他们看笑话,但若此事不闹大一点,可能淑妃那边还会帮着沐霜等人掩护,沈时韫不想再让这些妖魔鬼怪再待在他的府上了,便默许了这一提议。 “小婵姐,你可还好?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沈星野问。 “我身子不好,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我相信几位殿下会查个水落石出。”明婵说。 沈星野有些遗憾,这么大的热闹,她竟一点都不在意。 不过考虑到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众人倒也不好强求她,对她这凄惨的模样也多了几分唏嘘。 太子和沈时韫并肩走在前面,听着长辉挨个汇报,很快便转到了沐霜的院子。 刚进院门,便是一股花香以及沁人的冷气,沈星野啧了声,“三哥,你们楚王府的丫鬟待遇可真好,我觉得当三哥你的丫鬟比当你的正妃好太多了。” 沈时韫冷冷瞪了他一眼。 太子道:“七弟,你就别再调侃老三了,老三显然被蒙在鼓里了。” “三殿下志存高远,目下无尘,这些后宅之事自是入不了楚王殿下的眼。”谢若安淡淡接了句。 “可我也是第一次听闻后宅事不交给自己的正妻,竟交给一个外来的婢女,果然这婢女就是婢女,上不了台面,连主母都敢欺负。”谢明微道。 沐霜跪在院子里,整个人如坠冰窖。 沈时韫板着脸,没有搭腔,也没有去看跪地的沐霜。 他其实一直知道沐霜跟明婵之间有些不对付,也知道沐霜暗地里在给明婵使绊子,但是没想到沐霜竟然做得如此之过分。 她虽说是淑妃派过来管家的,却终究只是个下人,可沐霜这院子的一切用度,跟翠萝院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沐霜房间里放置着消暑的冰,还有一筐西南上贡来的荔枝,已经吃了一小半,旁边还零落着新鲜的荔枝壳,显然是刚刚吃到了一半被迫离开的。 沈时韫看着这一幕,眼底深色比屋内的冰还要冷上几分。这一筐荔枝是皇上赏赐给他的,不过沈时韫的体质吃不了几颗荔枝,便没让人带去自己的院子。 没想到最后这荔枝却落到了这里。 除了这些东西,这院子里奇花异草,房间里的摆设,无不极尽奢侈。 “三哥,你家丫鬟竟然还有这么多荔枝享受,你们府上莫不是有一个荔枝库?那我可以舔着脸问三哥要几筐吗?”沈星野真是越说越兴奋。 沈时韫的好脾气却好似撑到了极限。 就在这时,长辉从沐霜房间里搜出了一只几乎一模一样的小人偶,这只小人偶上同样写着明婵的生辰八字,还扎满了针。 沐霜看着这一幕,不敢置信,她房间里怎么可能有一只一模一样的人偶。 她不由得想起了明婵先前说过的那些话,这一刻好似什么都明白了。 大概知道自己这次彻底玩完了,沐霜最后反倒不再装不再解释,也不再求饶。 她笑了起来,不是平日里那种端庄的笑,而是像疯了般痴痴地笑。 “王妃真是好算计,是我小看了她,轻视了她,才落得这么个下场,我输的心服口服,哈哈哈……” 第56章随本王同住 第五十六章 “明明是你做了这么多恶心又恶毒事,你还反过来怪我三嫂,你这刁奴好不要脸。本王都不禁要以为你这刁奴如此胆大包天,是受如此重用你的人故意指使,毕竟你这般欺辱女主人的,本王也是从所未见,从所未闻……”沈星野满肚子怒火。 谢若安接腔道:“无凭无据,睿王殿下还是不要这样推断吧,好歹这位恶奴是淑妃娘娘指派的。淑妃娘娘如此纵容这名恶奴,岂不有失贤淑之德?” 谢若安这话看似在为淑妃辩解,实则又将沈星野话里没明确说出来的部分补充了。 沈时韫脸色阴沉的可怕,“如今水落石出,各位可以请回了吧?!” 沈星野不怕死道:“三哥打算就这么完了?” “这是本王的家事,本王要如何清理门户与你无关。长辉,送客!”沈时韫不再客气,直接下了逐客令。 太子道:“七弟,发生这样的事,老三心中也不好受,我们还是先走,让老三自行处理吧。” “好,那我去看嫂嫂。” 沈星野不等长辉“送客”,便脚底抹油,前往翠萝院去了。 沈时韫攥紧拳头,眼底眸色幽深如渊。 在场的丫鬟婆子们齐刷刷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出。 侍卫们也都神色肃穆,今天楚王府的后院处理了太多太多的人,被杖责的惨叫声几乎不曾断过。 沈时韫冷眼看着疯言疯语的沐霜,像看不屑一顾的蝼蚁,“沐霜监守自盗,欺压主人,以巫蛊禁术害楚王府蒙羞,杖二十大板,送去官府。” 说罢,便再不多施舍一眼,冷漠地离开了。 已陷入疯态的沐霜听到这些,自知死期已近,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 巫蛊之术有违国法,更何况她陷害的人还是王妃,官府定会追究到底,纵使淑妃娘娘也保不下她。 沐霜猛然起身,就要朝着柱子撞去,谢长辉眼疾手快,一掌将她推开了。 沐霜寻死不成,便听谢长辉道:“沐姑娘若觉得自己有冤屈,可以向官府申冤,没必要撞死在王府内,脏了王府的地盘。” 沐霜受了长辉一掌,只觉五脏六腑都挪了位,先前吃进去的荔枝一口呕了出来。 众人闻着这味儿,面上都不由得露出几分嫌恶来。 这恶仆真拿自己当回事,竟然连皇上赏赐给殿下的贡品,她都敢自己独吞,也是罪有应得。 两名侍卫上前,将沐霜捉拿。 谢长辉道:“一会儿还要报官,小心别把她打死了。” 那两名侍卫领了命,拖着沐霜离开。 * 翠萝院。 秋月蹲在明婵跟前,给她打着扇子,眼睛红红。 很快有人送来了消暑的冰,翠萝院的酷热消解了不少。 郑大人没多久便被请到,给明婵把了脉。 沈星野也回来了,关切问道:“我嫂嫂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大人皱着眉把了许久,直到沈时韫也跟来时,他才起身回道:“回殿下,下官医术不精,实在看不出王妃的病情因何而起。” 楚王妃这脉象,着实有些奇怪,似喜脉又非喜脉,郑太医也不敢随便乱断定,若是搞错了,那他的医师之名便毁了。 他前来王府的路上,也听了些今日楚王府的传闻,看来多半是那巫蛊上的手脚,只是不知这小人偶上放的到底是哪种邪门毒药。 既不知毒性,他也无法对症下药。 但他这话,也正好验证了是巫蛊害得楚王妃生了病。 沈星野皱眉,“你也没办法,那当如何解?” “奴婢听闻这种蛊术只需要把源头找出,将其烧掉,便可渐渐解除,不知是否靠谱。”秋月说道。 郑大人颔首,“或许可以一试。” 所谓巫蛊,多是借助这些迷信的工具,在上面动手脚,若是这种介质被毁,那些毒性自然也没法奏效,中蛊之人渐渐会好转,倒也说得过去。 “这种害人玩意,早就不该存于世!”沈星野一把火将那两只小人烧了。 待到那两只小人被烧掉,明婵的精神终于好了不少,看得众人啧啧称奇。 “小婵姐你被奸人所害,伤了身体,得好好休养才行,这个院子怕是不能住人了,我在郊外有座庄子,你若不嫌弃,可以去我庄子上休养一些时日。”沈星野道。 沈时韫绿着脸,“此事就不劳睿王费心了,你嫂嫂接下来暂住文心殿,本王亲自照看。” 沈星野反驳:“你又不会照顾人,而且你都要娶侧妃了……” “这是本王的家事,睿王这般逾矩,当本王是死人么?”沈时韫一点也不客气地说。 明婵见状道:“睿王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与楚王是夫妻,楚王殿下会将妾身照顾好的。” 沈星野见她还在维护沈时韫,心中多少有点怒其不争。明婵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便又加了句:“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登门拜访。” 沈时韫:“……” 沈星野:“好,那就说定了,我还想向小婵姐请教一些东西呢!” 他对明婵挤眉弄眼,交流着属于他们之间的秘密。 沈时韫拉下脸,对一旁的秋月道:“还不赶紧送客。” 秋月扔下扇子,心惊胆战地邀请睿王离开。 经过这一番大搜查,翠萝院的下人们除了秋月外,全都被查出了问题,小红和宁婆子两人涉嫌陷害王妃,被杖责后送官府,其余丫鬟婆子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全部被打发出府。 沈时韫已让长辉着手重新买一批下人回来。 空荡荡的院子里,就只剩明婵和沈时韫两人,侍卫们都远远候在外面。 沈时韫看向坐在藤椅上精神不济的明婵,心中翻涌着各种复杂。 明婵往一旁的痰盂里呕了一口酸水,对站在一旁神色莫测的沈时韫道:“妾身又给殿下惹麻烦了。” 沈时韫看她这副乖顺老实任人揉捏的模样,不免又想起了黔州那些日子。 看来这次的教训让她学乖了不少。 沈时韫看着她,目光明明灭灭。 隔了许久,他才道:“让人收拾下,随本王去文心殿住。” 第58章侧妃之事该提上日程了 第五十八章 沈时韫其实并不想被人打扰,在黔州是因为条件有限,只能跟明婵同住一屋檐。 而现在已是京城,他没必要跟谁挤在一个屋檐下,后院的房间不少,每个妻妾都可以有自己的房间,他想要宠幸谁,直接去谁的院子即可。 但刚才,他也不知自己怎么就说出了让明婵跟自己同住文心殿的话。 沈时韫说出口后,便隐隐有些后悔。 大抵是对明婵心有愧疚,才会突然提出这样的意见。 但若明婵真跟自己住进了文心殿,以后他连自己的空间也没了,等他娶了侧妃,莫非自己宠幸了其它侧室,还要回去面对明婵? 府上还有许多空着的院子,他该让明婵重新选一间。 沈时韫纠结间,明婵倒是很善解人意地婉拒了:“文心殿是殿下歇息的院子,妾身便不去叨扰了,其实妾身已经住惯了这翠萝院。如今这些邪祟已经除去,妾身想必能安宁下来,妾身好不容易打理出来的院子,妾身可舍不得就这么离开。” 沈时韫看了看那些新鲜翻出来的泥土,已有一部分种上了草籽,有些甚至还冒出了绿芽。 “你如今病成这样,这院子不宜住人了。”沈时韫道。 虽说他不信巫蛊有如此能耐,但还是抱了几分敬畏之心,想着能远离便远离。 “殿下不放心的话,帮妾身请个道士来做场法事得了。”明婵提议。 沈时韫皱了皱眉,他自小熟读诗书,并不怎么迷信这些,明婵这女人对入住文心殿完全没有兴趣,反倒让沈时韫莫名觉得有点不爽。 她到底是真傻,还是对自己全无那方面的想法?! 显得他是如此自作多情! “让你搬去文心殿,便收拾好东西搬过来,本王不是在和你商量。”沈时韫不悦道。 待到自己哪里烦了,再寻个借口把她打发出去。 现在,他不想遂了明婵的意。 明婵见他说着说着就生气,也不知他到底在气什么,“原来殿下如此关心妾身,妾身知晓了。” 沈时韫:…… “你倒很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明婵不解:“殿下这是何意?” 沈时韫看着她懵懂无知的表情,拂袖离开。 * 楚王府后院发生如此大的变故,很快便传开了。 不过因为被清理了个七八,淑妃这次竟然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得知这些事。 等她知道的时候,她的心腹沐霜和王婆子都已被投入了大牢,被折腾的生不如死。 淑妃勃然大怒,“好!好得很!竟然这般一声不响就把本宫的人全部摘除了,是本宫小瞧了他们的本事!那明家庶女到底是个什么妖孽变的,能让太子和睿王帮着她说话!” 淑妃将桌上的茶具全都掀到了地上,可这依旧解不了她的气,“柳嬷嬷,去传楚王和楚王妃入宫,就说本宫病了。” 淑妃现在正在气头上,脑子被气得嗡嗡直响,这才短短两个月不到,明婵那个女人就已经陆陆续续弄走了她安插在楚王府的不少人手。 如今,就连她精心栽培的心腹也废了。 淑妃怎么可能吞得下这口气,而她最信任、最寄以厚望的儿子,也在这些事件中向着那名上不了台面的明家庶女,这叫淑妃如何忍? 她今日必要个说法,明家庶女和她这个生母之间,她一定要让楚王做下选择。 * 没过多久,沈时韫便来到了未央宫。 淑妃见只有他一人前来,眉头皱得更紧,“明婵那狐狸精呢?” 沈时韫听罢,也不由得皱眉,“母妃,这样的话从你口中说出实在有欠稳妥。” 淑妃却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是要反过来教训本宫么?” “儿臣不敢。”沈时韫道。 “你有什么不敢的?就连本宫好心给你安排的人手,你都一一除掉,没想到我们母子之间竟然走到这一步。明家庶女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蛊?让你如此受她摆弄。”淑妃无不嘲讽的说。 沈时韫神色还算冷静,“儿臣处理沐霜,并非全然因为明婵。沐霜听命于你,为本王打理后院,我本无异议。可沐霜利用职权,在本王的府上揽财揽权,不仅克扣底下人的月银充盈她的私库,还欺瞒于我,又在儿臣后院捣鼓巫蛊禁术,将整个楚王府弄得乌烟瘴气。如今太子和睿王都已知晓,儿臣保不了她们,也是她们咎由自取。” 淑妃却只是嘲讽冷笑,“你一心向着明家那个贱女人,自然看本宫的人处处都不顺眼。” “儿臣说了,儿臣并不喜欢明婵,也没有向着她,母妃看人的眼光着实差了些,沐霜王婆子那样愚蠢恶毒的人,不堪大任。”沈时韫脸色也冷了下来。 淑妃忍了又忍,知道沐霜等人已经彻底成了废棋,自己和他在这个问题上争论,也争论不出什么结果,更改变不了什么,只好换了个话。 “你口口声声说不是受明家那卑贱的女人蛊惑,那本宫给你的侍妾,你为何从不碰一下?明家那庶女不仅出身卑贱,长得也奇丑无比,你看着那张奇丑无比的脸,就不觉得恶心吗?你还说不是那女人给你灌了迷魂汤?!” 沈时韫自己长得俊美,看大部分人都觉得普通,他若以貌取人,这世上没几人能入得了他的眼。 他跟明婵一起三年多了,明婵那张普通的脸他早都已经看习惯了。 平心而论,明婵虽然长得又黑又黄,但要说多丑倒也不至于,她的身材和眼睛都是长得极好的,衣襟遮蔽下的身体更是毫无挑剔之处。 或许正是因为这些因素,沈时韫能够忍受她那张普通的脸,并不觉得很丑。 现在听到淑妃用这样的话语贬低明婵,沈时韫也不由得生出了几丝烦躁,仿佛淑妃是在质疑他羞辱他。 “儿臣上次去绛雪楼,便差点深受夜媚香的毒害,母妃如何敢让儿臣再去绛雪楼?儿臣怕自己又被什么宫廷秘药算计,儿臣现在路过那里,都嫌恶心。”沈时韫沉着脸道。 夜媚香一事,至今都还没个具体的说法。 淑妃见他提起这事,不免也有几分心虚,当时是她操之过急,差点害了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 “罢了!横竖你现在与本宫有了生分,觉得本宫事事过分,你外公和大舅已走,季家也再难东山再起,本宫唯有你这个儿子,也是唯一不会害你的人。”在极度的愤怒之后,淑妃冷静了些,“本宫只是希望你好,现在的季家难以成气候,林家和你的婚事,该提上日程了。” 断不能再任明家庶女发展壮大,就算沐霜已废,那这王府的管理大权也绝不能落到明家庶女手上。 第59章殿下本来就该雨露均沾 第五十九章 沈时韫对侧妃一事其实倒并不介意或排斥,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而身为皇室成员,他更不可能不娶妾室。 更不要说明婵这位楚王妃身份特殊,他们之间连一场正式的婚礼都没有。 在众多的皇子中,他也是唯一一个没有举办过婚礼的皇子。 他虽认下了明婵这位“楚王妃”,但他心中也清楚,明婵这位“楚王妃”其实有名无份。 从他回京那一刻起,扩充后院就在他的人生规划中。 但是,这些规划得一步步来,而不是这般被人逼着催着纳侧妃。 沈时韫眉眼间闪过一丝厌恶,“母妃想纳妾便纳吧,但儿臣府上之事,还请母妃以后不要插手。” 说罢,沈时韫转身出了未央宫。 他的心情是从未有过的恶劣,像压着一块巨石,让他喘不过气。 淑妃看着决然离去的儿子,将旁边唯一一只幸存的白玉花瓶狠狠砸下。 未央宫众人噤若寒蝉。 柳嬷嬷上前道:“娘娘莫气,常言道,儿子大了便听儿媳的,想来是这个道理。楚王殿下心地善良耳根子软,那明家庶女看似老实,实则心机深沉,她便是看咱殿下重情重义,便仗着在殿下身边伺候了三年拿捏殿下,离间殿下与您之间的母子关系。如今这情形,也不知林小姐去了楚王府,是否能镇得住这位心机深沉的庶女。” 这也正是淑妃担心的地方。 “这卑贱的狐狸精不除,实难消本宫心中之恨!”淑妃咬牙道。 “若这明家庶女只是争风吃醋嫉妒成性便也罢,就怕她……”柳嬷嬷说到一半,暗中瞅了眼淑妃的神色,便没往下说了。 淑妃听得半场不落,自是不爽:“就怕她啥?” 柳嬷嬷这才道:“老身仔细想了想,那睿王和丽妃对明家庶女诸多帮扶,只怕……只怕这明家庶女心思活络,早跟这帮子人搭上了。” 淑妃一听,更是怒火中烧。 “难怪、难怪丽妃那狐狸精上次突然来未央宫为那贱奴撑场子,太后寿辰那日,睿王也突然出来跟那贱奴一起抢风头……本宫就说怎么会那么巧!好,好得很!这群贱人倒是凑到一起去了!”淑妃抓着椅子的扶手,咬紧牙关站了起来,在殿内踱步徘徊,眼里满是阴鸷之色。 柳嬷嬷附和道:“是啊,明家庶女又不是什么国色天香,那睿王正值年少,帮她一块又丑又土的破布图什么?!” “你刚才说什么?”淑妃蓦然顿下脚步。 柳嬷嬷道:“老身说明家庶女又丑又土,又不是国色天香。” “中间那句。”淑妃道。 “睿王正值青春年少,皇上和丽妃都在为他东挑西选,想必是要选个独一无二,貌若天仙的睿王妃。”柳嬷嬷酸溜溜道。 “哈哈!”淑妃突然笑了起来,“独一无二、貌若天仙,哈哈哈!” “娘娘为何发笑?”柳嬷嬷明知故问。 淑妃道:“本宫的好嬷嬷,你倒是提点了本宫,丽妃那贱人生的儿子,自当配贱人。难怪他们跟明家那小贱人谈得到一块儿去,这不什么锅配什么盖么?” “娘娘的意思是……”柳嬷嬷眼中也多了几分兴奋和歹毒。 淑妃给了她一个眼神,柳嬷嬷赶紧附耳过去,两人耳语了一阵。 柳嬷嬷笑道:“还是娘娘高明,这招真是一箭三雕。只要如此丑闻一出,看这几人还如何蹦跶。” “嗯,此事切忌不可着急,一定要慎之又慎,定要让他们身败名裂、再无翻身之日!”淑妃恨恨道。 明家庶女这一招,让她安排在楚王府的线人几乎全都被剔除出局。没了这些眼线,淑妃总有种失去控制的不安感。 季家如今那几个都是不中用的庸才,她是指望不上,只能借机扶植听命于自己的势力,她才能有完全感。 跟后宫那些贱女人们斗来斗去,博得的不过是老皇帝一时的宠爱,那样的宠爱根本靠不住,倒不如好好管住自己儿子的后院,至少以后楚王得势,她也能跟着掌控未来之局。 而眼下挡在她面前的,便是她一向看不入眼的明家庶女。 此女必除,她才能掌控好楚王府的局面。 * 明婵搬去了文心殿,此事在王府掀起了轩然大波。 不过在这种节骨眼上,倒也没人敢议论什么。 绛雪楼和另两名住在碎玉阁的舞姬分别来拜访了明婵,都送了些礼物过来表示看望和慰问,明婵倒也没有为难她们,她们送什么,她便让秋月收下,既无怠慢之意,也无拉拢之心。 那几人傍晚才过来,坐了许久都没等到楚王殿下回来,又见明婵神色淡淡,秋月话里话外又都是赶客之意,便都识趣地离开了。 秋月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吐槽道:“王妃你回来这么久了,她们也在府上待了如此之久,都没见她们过来拜访过你,如今见你得势,搬来了殿下的文心殿,便一个二个都凑了上来,真是势利眼。” 明婵不以为意道:“之前沐霜把持王府后院,沐霜对我向来不满,若是她们还敢前来拜访我,岂不是故意跟沐霜作对?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她们这般选择不过是为了自保,没什么大错。” “王妃,你就是太善良了,这种时候还帮着她们说话。”秋月鼓着脸道。 “善良?”明婵轻轻笑了下,“你我都是卑微出身,当知道处在底层的不易和艰难,又何必为难同是底层的她们?” 秋月一时语塞,她一个人闷着想了会儿,还是很不平,“奴婢知道王妃心软,不想跟她们计较。可王妃也不要太大意了,她们一看就满是心机,只怕跟你示好是假,想借机来靠近殿下是真。” 前段时间殿下也冷落了王妃许久,秋月都有些担心殿下是不是厌烦了王妃。 好在殿下心中还是有王妃的,这次回心转意,让王妃搬进了文心殿,这也算是王妃因祸得福。 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被那几个势利眼蹭了去。 相比秋月的不满,明婵的反应就平淡多了,她依旧神色如常,“她们都是殿下的女人,就算真是存心接近殿下,也无可厚非,殿下本就该雨露均沾……” “雨露均沾?” 一道冷清中暗藏着愠怒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秋月赶紧放下手上的活行礼,“殿、殿下!” 第60章想不到楚王妃这个位置如此抢手 第六十章 沈时韫沉着脸从门口进来。 秋月见着这阵仗,识趣地退了出去。 明婵倒是神色自若,迎着沈时韫冰冷的目光,客套道:“殿下今日还没消气?是为妾身心疼么?妾身甚是感动,殿下还是放宽心吧,莫要为妾身气坏了身体。” 沈时韫气笑了,“心疼你?本王现在更心疼自己。” 明婵:“殿下心疼自己是对的,妾身这就放心了。” 沈时韫走到她对面坐下,端起矮几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明婵欲言又止道:“殿下,那是妾身刚才饮过的。” 沈时韫蹙眉,嫌弃地放下了茶杯,“沐霜已伏法,后院之事由你暂管。” 明婵道:“妾身没有经验,怕是管理不好。” 沈时韫见她如此愚笨,不悦道:“那便好好学着点!” 这样的机会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明婵这女人现在却和他玩起了欲擒故纵。 “你让本王帮你扳倒沐霜,不就是为了这些?”沈时韫毫不客气地指出。 明婵一脸无辜,“妾身冤枉!妾身没想过要扳倒沐姑娘,殿下是后悔处置沐姑娘了吗?” “哼!”沈时韫冷冷瞥着她,“别以为编些故事就能哄得了本王,沐霜房间里那只小人,你当本王不知道?” 明婵不说话了。 要查清楚这些,对沈时韫来说其实也不难。 明婵倒也知道瞒不过,“殿下先前为何不拆穿妾身?现在殿下要处置妾身了吗?” 沈时韫盯着她看了良久,“明婵,别以为本王不敢处置你。” “妾身从来不敢这般想,妾身没有主动招惹沐姑娘,是沐姑娘不想让妾身活,妾身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妾身知错了,殿下要打要罚,妾身绝无怨言。”明婵恭顺地说道。 也就在这种时候,她的嘴巴会服软一些。 事已至此,惩罚明婵也没什么用,况且这件事确实是沐霜招惹在先。 而且……沈时韫一早便想把沐霜等人赶出王府,沐霜听命于淑妃,留在自己后院始终不是什么好事,可能会为将来埋下隐患。 明婵这次倒是给了他这样的时机。 到底是陪自己经历过苦难的,沈时韫在这种时候还是给得起最后的温柔。 “明婵,你刚才说让本王雨露均沾,可是出自真心?”沈时韫冷声问道。 明婵就要开口作答,沈时韫又补充了句:“本王要听你最真实的想法。” 明婵这才犹豫了一瞬,谨慎的回道:“若我说不是的话,殿下可会为我遣散后院,此生不娶任何侧妃妾室?” 沈时韫笑了下,“你果真是贪心的。” “明明是殿下让妾身说心里话,可妾身说了心里话,殿下又要嫌弃妾身贪心,殿下就当妾身刚才在胡言乱语吧!”明婵背过身去说。 沈时韫倒是很少看她这般扭捏的情态,只可惜他此生不可能独宠任何一个女人,甚至真心爱上一个女人估计都不太可能。妻妾都只是他人生里的点缀物,不会太重要。 他愿意跟明婵说起这些,皆因明婵在他眼里不只是他的女人,也是曾生死与共的伙伴,所以才愿意和明婵这般坦诚。 “过去之事,本王不与你追究,但今后之事,本王不想看你这些心机。”沈时韫道。 明婵垂首恭听。 沈时韫又道:“楚王府近期将要迎娶侧妃,你得做好相关准备,本王不想再闹出任何笑话。” 明婵乖顺道:“妾身知晓了。” 她的声音有几分失落。 沈时韫看在眼里,并未打算出言安慰,这一日迟早是要来的,他也并不想隐瞒。 因为没必要。 “伺候本王就寝吧!” 这一日王府发生如此大事,沈时韫又去未央宫走了一趟,已经身心俱疲,只想早些歇息。 明婵乖顺上前,伺候沈时韫洗漱。 他们好像又回到了黔州的日子,只是这里的环境比黔州那简陋的茅草屋好多了,可人心却变了。 * 明婵接管了王府后院,王府又招揽了一批新人,这次的新人是长辉亲自把关的,一个个倒是都老实利索了不少。 之前留下的那一批没有被揪出太多过错的仆人,如今也老实了不少,一个个都缩着头安分守己,这楚王府倒是迎来了难得的祥和安宁。 楚王迎娶侧妃的婚期定在月底,这良辰吉日还是礼部的官员挑选出来的。 楚王虽是迎娶侧妃,但这阵仗和排场跟正妃也没什么差别,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明婵日日张罗,宫里的太后也甚是关心,还害怕明婵这位出身低微的王妃处理不好,特地派了两名资深嬷嬷前来帮衬打点。 有了这两位老嬷嬷的帮衬,明婵索幸当前的甩手掌柜,甭管别人怎么说,反正她乐得清闲。 偶尔,谢家姐妹会邀她一同京中逛街游湖上香等,明婵谈不上感兴趣,但因着比窝在府上好过些,便都一一应了。 每隔一段时间,她也会给谢灵姝把一下脉,看看她的情况,每次谢灵姝都会赏她不少金贵东西。 而谢灵姝给明婵的铺子,再过一个月便快要收拾出来了,明婵准备到时候卖一些药丸。 这么一晃便到了楚王迎娶林娉婷为妃的日子。 林娉婷为林相独女,自不可能为妾,于是等到迎娶之日,明婵才得知林娉婷即将与她成为平妻。 林家嫁女,十里红妆,排场极大,送亲队伍也热闹,不少勋贵之家的女眷也都来了。 “明小姐,你的命真好,竟能和林家千金平起平坐。要知道,再富贵的人家,妾室生下的女儿也都只能当丫头看待,哪能跟嫡出的比?” “是呀,更不要说你们明家跟林家之间的差距了。今日这样的好日子,你娘家人可有到来?” “明家人都把她当弃子踢出来了,怎会参加这样的场合?” “无论怎么说,明小姐都是明家的人嘛,同是一家人,哪有真成仇的?我先前好似看见了明家的太太……” 一群京中小姐夫人们吃着席,不忘看明婵的笑话。 “啪!”谢灵瑶差点当场掀了桌子,还好谢灵姝拉了她一把。 谢灵瑶道:“你们够了没有!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明姐姐才是正妃,明姐姐陪楚王流放黔州时,人人都知他是楚王唯一的妻。林娉婷既然非嫁不可,那就只能当侧室!谁要再嚼楚王妃舌根,我就跟你们谁没完!” 谢灵姝对现在这局面倒不意外,林娉婷是林相独女,也是太后的侄孙女,怎么可能屈居于庶出的明婵之下。 只是他们瞒到婚礼上才说,对明婵来说,着实过分了些。 “谢小姐,这又不是我们说的。刚才礼官不都明明白白说了林小姐是平妻,是正儿八经的王妃……”还有人想辩解,却被谢灵瑶一记冷眼吓退了。 明婵却似乎不是很在意这些,还是得体地应付着这场婚事。 “想不到楚王妃这个位置如此抢手,早知道三年前便让给林小姐,也省得我占了如此大的便宜,如今只能委屈身份高贵的林小姐和我这位低微之人一起共侍一夫了。”明婵惭愧道。 正在看笑话的众人表情都跟着微妙起来。 第61章不如你我各饮一半 第六十一章 “说起来,你们那位身份高贵的林小姐还得尊我们小婵姐叫一声姐姐呢!”谢灵瑶故意补充了一句。 众人这才不好再多说什么,便都岔开话题谈论别的去了。 今天林家嫁女,十里红妆,羡煞了京中不少贵女,她们当然也不忘谈论起林家嫁女的排场。 淑妃对这门婚事甚是满意,今儿终于露出了笑容,脸上也有了光彩。 不过这些都是在没看见明婵的时候,才会一脸笑容,和气慈祥。 当然,在这样的大好日子里,淑妃也难得没来找明婵麻烦,大概是觉得明婵晦气,怕影响了今天的喜气和吉利吧! 淑妃和太后一桌,跟京中的贵妇们联络感情。明婵这位王府女主人,却被她们排斥在外。 今天是楚王府大喜的日子,喜酒当然是少不了的。 一群女子端着酒杯朝着明婵这边走来,却是对着明婵旁边的谢灵瑶道:“来来来,我们来敬一下明小姐。我们娉婷在林家没吃过苦,也没受过委屈,以后明小姐可要好好照应一下娉婷,和睦相处,一起为殿下开枝散叶。” 说这话的女子穿着一身藕粉色的衣服,虽然脸上带着笑,可这话只是一听处处都有透着高贵和倨傲。 这女子是吏部尚书的千金韩馨悦,韩家和林家走得近,韩馨悦和林家嫡子也正在谈婚论嫁中。 只不过因为韩家夫人还未过丧期,所以这门婚事还没定下。韩馨悦爱慕林家公子一事,京城贵女圈几乎都知道。 可惜林家嫡公子对这位韩小姐似乎并不是那么上心,只因这位韩小姐实在是长得不怎么好看,绿豆眼,塌鼻子,厚唇,再配上跟韩大人几乎一模一样的国字脸,跟时下流行的温婉秀气完全不沾边。 不过像韩、林这样大户人家,娶妻倒也不全看样貌,更多的是注重联姻带来的利益。 更何况男子除了妻室,还可以纳很多美妾,既是家中安排,林家公子纵使不喜也只得从了。 韩馨悦为讨林家欢心,对林娉婷也极尽讨好。 如今这般便是在为林娉婷出头了。 谢灵瑶看着递到自己跟前的酒,忍不住秀眉紧皱。 还没等她发作,韩馨悦旁边的女子提醒道:“韩小姐,你认错人了,这位不是明小姐,这位是谢府的千金,旁边这位才是明小姐。” 韩馨悦赶紧道歉:“瞧我这眼色,还以为您是哪家千金带来的嬷嬷,希望明小姐不要见怪,是我看花了眼。” 她说着道歉的话,却招来周围人的哄笑。 大家心知肚明,都清楚这位韩小姐肯定是故意的,这么重要的场合,她怎么可能当真认错人。来之前肯定有人跟她说过,她却故意这般假装认错,不就是要给明家庶女难堪。 而且,韩、谢两家都是京城的名门望户,两家虽然没有什么私交,但也并不是全然碰不上面。 韩馨悦可能认不出明家庶女,但绝不可能认不出谢家姐妹。 她就差直说明家庶女长得黑黄,打扮的老气横秋,一点都担不起楚王妃这个位置。 谢灵瑶怒意上涌,拍桌站了起来,“我看韩小姐你像个绿豆精,你那眼睛小得都看不见了,难怪谁是楚王妃都看不清。我看你还是拿块木棍来把你的眼睛撑大一点吧,免得你那绿豆眼看不清楚。人还没老呢,眼睛就已经瞎了。” 谢灵瑶说得直,再加上韩馨悦眼睛小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已有不少人忍不住被谢灵瑶这番话逗笑了。 韩馨悦被当众这般羞辱,顿时红了脸,她知道谢灵瑶不是个善茬,不敢跟她对峙,只好恶狠狠的瞪了那发笑的人一眼。 那人立刻收起了笑。 韩馨悦委委屈屈道:“我又不是故意认错,谢小姐这般是不是太咄咄逼人了?我已经向明小姐道了歉,谢小姐为何还这般羞辱我?” “是呀,韩小姐又不是故意的,谢小姐你刚才那番话实在太过分了。” “谢小姐不一直就这么过分吗?” …… 跟韩馨悦一同前来的女子纷纷帮腔道。 谢灵瑶气得又要发作,谢灵姝赶紧拉住了她,“阿瑶,今天是楚王殿下大喜之日,咱们就别再给王妃添乱了。” 谢灵瑶看了眼明婵,见她神色自若,似乎胸有成竹,这才没再跟韩馨悦等人计较。 韩馨悦这次倒是恭恭敬敬对明婵作了一礼,“明小姐,刚才是我有眼无珠,没有认出你来,多有失礼,还请明小姐海涵。我以这杯酒向明小姐你道歉,明小姐,请。” 她姿态放得十分端正,言辞也不再像之前那般高高在上,颇有真心道歉的意思。 明婵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视线落在她递过来的杯子上,婉拒道:“韩小姐的美意我心领了,我前些日子受府上恶仆陷害,差点丢了一条命。至今还在调理中,无法饮酒。” “看来明小姐是不肯原谅我了……”韩馨悦一脸失落的说。 谢灵瑶冷笑一声,心中颇有些快意,“凭什么一定要原谅你?” 韩馨悦道:“今天是娉婷的好日子,我也不想和明小姐结怨,明小姐到底要怎样才肯原谅我?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不推辞。” 她都这般说了,仿佛明婵不肯接过那杯酒,就是对她故意刁难。 谢灵瑶抢着道:“好啊!那你现在给小婵姐磕三个响头,再给自己三个巴掌,那我就相信你是真心诚意的道歉。” 韩馨悦眼底闪过一丝阴鸷,这位谢灵瑶真是讨厌至极。 “谢小姐,你太咄咄逼人了!” “明小姐都没有发话,谢小姐在这里如此无理取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明小姐故意授意……” “你再说一遍。”谢灵瑶盯着说话之人,满是警告。 那人缩回了脖子,住了声。 韩馨悦道:“此事都已过了半个月了,明小姐怎还没调理好?可是找的大夫不对?此酒可是林相为娉婷准备的女儿红,里面泡了灵芝人参等名贵药材,明小姐不妨喝来看看。此酒可调理身体,延年益寿,太后都盛赞不绝。” 明婵却直直地看着她,似笑非笑的问:“真的么?” 韩馨悦被她这平静幽黑的眸子盯着,莫名有种被看穿的错觉。 她十分不喜这样的错觉,也不喜被人这样当众拒绝。 更不要说这个拒绝她的人还是一个贱婢生的庶女,这卑贱的庶女有什么资格拒绝自己?! 就算她是楚王妃又怎样?谁不知道她这个楚王妃只是一个摆设,是楚王不想被世人诟病的摆设! 韩馨悦道:“莫非我还骗你不成?这酒本来就不多,只有太后和皇上那一桌有,还是我特地为你求来的。明小姐就算不给我面子,也总该给林家和太后娘娘一点面子吧?” “既如此,我若再推辞,倒显得我不识好歹了。”明婵道。 韩馨悦:“我是真心请来为你们道喜的,以后有娉婷帮衬你,想必你能轻松许多。明小姐,此杯酒我敬你。” 说着,她将手中的酒杯硬塞到了明婵的手上,脸上也堆起了笑。 只是这笑有些假。 韩馨悦将自己的酒杯高高举起,与她轻轻碰了一下,“明小姐,我先干为敬。” 就在韩馨悦即将仰头饮尽的时候,明婵拉住了她。 然后,明婵在众人或疑惑、或期待、或吃瓜看戏的目光中,将手里酒杯微微一轻,倒了一半到韩馨悦的杯中。 “韩小姐,我身体还未康复,喝不了这么多。此酒如此名贵,又是太后赏赐,我若倒掉,实在不妥,不若你我各饮一半。这一半酒,就当是刚才你给我的赔罪,我们便以此酒泯恩仇。” 明婵笑得泰然又得体。 而韩馨悦脸上的笑却僵住了。 她盯着手中那只被明婵倒得满满的、加了烈性药的酒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第62章睿王殿下可有兴趣去坐坐 第六十二章 明婵看着她:“韩小姐,你怎走神了?” 韩馨悦尬笑了下,“明小姐有所不知,我今日喝得有些多了,实在难以再喝……” “此酒既是人参灵芝等珍贵药材泡出来的,多喝一些又何妨?横竖不会伤了你身体,还是说……韩小姐你在担心这酒有问题?”明婵似笑非笑地问。 “这酒能有什么问题?!”韩馨悦自是不会承认,现在如此多名门贵女都在这里,要是传出去,于她名声有损。 更何况,她现在最重要的便是打消明家这位庶女的疑虑。 必须得让她将此酒饮下。 “哼!没有问题,你自己怎么不喝!”谢灵瑶也立刻察觉出了异样。 韩馨悦咬牙道:“喝就喝!只要我喝了,明小姐是不是便不再推辞?” 明婵没搭腔,韩馨悦一狠心,仰头一口饮尽。 明婵衣袖拂面,也将杯中饮了。 韩馨悦看她喝完,强作镇定道:“既然我不受谢小姐欢迎,那我便不奉陪了。” 说罢,匆匆离去,好似一刻都不能待了。 谢灵瑶将明婵手中的空杯子接过,“小婵姐,你没事吧?” “半杯酒而已,没事。”明婵平静道。 谢灵瑶还是有些不太放心,“这酒到底有没有问题?我总觉得有猫腻,要不我立刻找太医过来给你看看。” “我自有分寸,你们慢慢吃吧,我去外面透透气。”明婵说。 “我陪你。”谢灵瑶道。 “不用,你在这里好好陪太子妃。”明婵阻止了她。 谢灵姝也隐隐有些不放心,“我在这里无碍,还是让阿瑶陪你吧!” “相信我,我不会有事。明婵虽不才,但在用药方面,自认还算没有辱没先祖。”明婵对谢家姐妹宽慰一笑。 谢灵姝这才稍微放下心一些,她也正是因为相信明婵的医术,所以刚才才没有插手。 韩馨悦此人不好打发,又跟林娉婷交好,谢灵姝知道自己若是插手,只会让明婵跟林、韩两人的关系更恶劣。 林、韩两家都是京中的望户,明婵这样没有身份背景的,不宜跟她们交恶,不然明婵以后在楚王府的处境会更加艰难。 谢灵姝性格比较软,不若妹妹谢灵瑶那般敢爱敢恨爱出头,便想着最好能息事宁人,将来找茬的韩馨悦打发走即可。 现在听明婵这般胸有成竹的说,谢灵姝倒也没有多想,便道:“我与阿瑶就在这里,你要有什么事可以过来找我或是差人来找我们。” 横竖这里是楚王府,如今这楚王府又是由明婵代管,想必纵有人胆大包天,也不敢在这里做什么出格之事吧? 明婵应了她们一声,叫上秋月一同离开。 走到无人之处,明婵便对秋月道:“你去翠萝院将那只青花瓷药瓶给我取过来。” 秋月不明所以,又看明婵脸色有些不太好,便问:“王妃怎么了?” “叫你去就去,别问这么多,快去快回。”明婵道。 秋月这才喔了声,赶紧匆匆离开。 这丫头动作倒是很快,没过一会儿,秋月便带着瓷瓶回来。 明婵接过手,倒了一粒放在嘴中。 秋月见她的脸庞有一丝红晕,以为她是喝醉了,便道:“王妃可还要醒酒药?” 明婵微微颔首,“你去给我弄一些过来吧。” 秋月又转身离去。 那粒药下肚,明婵身上的燥热这才消停下来。 她靠着美人靠,眼底的神色渐渐冷下来。 恰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道不耐烦的声音,“本王都叫你不要跟着了,你还跟过来做什么?” “殿下,你喝醉了,小的扶你去休息。” “本王没有醉,本王才喝一杯!本王的酒量没有这么差!” 沈星野十分不耐烦,这名小厮跟在自己身边许久了,一个劲儿的说他醉了,要劝他去休息。 沈星野最讨厌别人管自己,更不要说这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下人。 “可是殿下你的脸很红,走路也摇摇晃晃的,要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那便是我们楚王府的怠慢之处了。”那小厮继续追着他殷勤的说道,俨然是一副尽心尽责的忠仆模样。 明婵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好奇,他们楚王府的仆人什么时候如此热心尽责了? “既然睿王殿下不想休息,你又纠缠着他做什么?”明婵抬步朝他们走了过去。 那小厮突然听到明婵的声音,吓得哆嗦了一下,看到明婵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眼底里更是闪过一丝错愕。 “小婵姐!”沈星野见着她,高兴地叫了声,他现在听到明婵的声音就觉得分外亲切,甚至很想亲近她。 明婵不冷不热的对他微微颔首。 “王妃,你怎么在这里?”那下人问道,语气中有一丝慌乱。 明婵笑了下,“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还是说你觉得我不该在这里?” “小的不敢!小的绝无此意!” 明婵淡淡看了他一眼,“你觉得我不该在这里,那你觉得我应该在何处?是不是应该躺在某处不省人事的歇着?” 那人明显慌了神,“王妃在说什么,小的听不懂。” “是真听不懂呢?还是假听不懂?你给睿王殿下喝了什么酒?”明婵问。 “小的没有,小的怎么可能给睿王殿下喝什么酒?小的只是看睿王殿下喝醉了,想带他去休息。”下人说道。 “原来你这么好心,不知你又打算将睿王殿下带去哪里休息?”明婵追问。 下人低垂着头,眼珠子一直乱转,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睿王殿下明明喝了那杯酒,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发作?只是看上去脸色不太正常,但人却没有完全失去理智,甚至还一直都保持着几分清醒。 而原本应该在竹楼躺着的王妃,此刻却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头脑清醒,还开始怀疑起他…… “王妃问你话呢,你为什么不答?”沈星野十分不爽的问。 “小的原本想带殿下去竹楼休息,既然殿下没有喝醉,那小的就先退下了。”情况有变,他得先回去禀报。 谁料这时明婵又主动开口:“竹楼啊,那确实是个休息的好地方,睿王殿下可有兴趣过去坐坐?” “既是小婵姐邀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沈星野说道。 他总觉得今天的小婵姐特别有魅力,总让人想亲近。 那下人见两人朝着竹楼方向走去,眼底闪过一丝狠绝,也赶紧跟了上去。 原本以为今天没有机会了,没想到明家庶女竟主动提出要去竹楼,可真是地狱无门她偏要闯,那就怪不得他了。 只要这单任务完成,他便能得到黄金千两,再假死逃生…… 就算不幸身死,他的妻儿后半辈子也可以享尽荣华不愁吃穿。 这般想着,这男子跟得更紧了些。 第63章我要你身上这种香味 第六十三章 竹楼。 “小婵姐,你身上有什么东西,好香~”沈星野嗅了嗅。 “上次那只药香包还带着么?”明婵问。 “带着呢!我一直都带在身上,也不知道你是用什么做的,这只药香包的味道也很好闻。”沈星野说着,从身上取出了那只香包,“生怕搞掉,我都好好放着呢!” 就在先前,他莫名感到烦躁难受,但是闻到这香包的香味,那种难受感便缓解不少。 明婵点点头,“还好你一直都带着。” “嗯?”沈星野不明所以,脑子也有一些懵,他往明婵靠了靠,闻到了明婵身上的香味,猛的吸了一口,“但是我觉得你身上的味道更好闻,你带的是什么香包?我想要你身上的。” 明婵:“我身上没带香包。” “你骗人,没带怎么可能这么香。” 沈星野不肯相信,又往前嗅了嗅。 明婵将靠近的沈星野推了回去,“我没有骗人的爱好。” 沈星野再度凑上前,“今天怎么这么热,你身上的香味好像凉凉的,让我嗅一会儿。” 明婵看了眼了那只药香包,里面的材料有点变色。 她将药香包收起,然后从身上抽出了一根银针,扎在了靠过来的沈星野手上。 沈星野痛的收回了手,委委屈屈道:“好痛!你扎我干什么?” “痛才能让你保持清醒。”明婵说,“你喝了不该喝的东西,所以才会感到难受。先坚持一会儿吧!” 沈星野像块狗皮膏药一样想要靠近,却又有点害怕她的银针,“难怪我觉得今天横竖不对劲,小婵姐,我坚持不住了,我可不可以靠近你一点点?” “不可以,我是你嫂嫂,你三皇兄是个小心眼的男人,会吃醋。”明婵道。 “那三皇兄娶别的女子你就不吃醋吗?”沈星野问。 “我没有他那么小心眼,不会吃醋。” “真假的?”沈星野不太相信,“看见夫君宠幸别的女子,怎会不吃醋?” 就算他母妃那么豁达大度,又深受父皇喜欢,但看见父皇去别的嫔妃那里留宿,她还是会默默伤心,只是没有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而已。 “你三皇兄回京之后本就要扩充后院,这只是一个开始,如果我连这点醋都要吃,那今后我就有吃不完的醋了。”明婵道。 沈星野眼神有些迷离,似乎有些分不清现在的状况,把心中的话说了出来:“为什么就不能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情?他日我若喜欢一名女子,我一定只娶她一个,这辈子只对她一个好,绝不会三心二意再娶别人。” 明婵轻轻笑了笑,“你心性单纯率真,将来肯定会遇上喜欢的女子,幸福生活一辈子。” “可是要遇上一个喜欢的女子也很难。”沈星野皱起眉头,他活了这么多年都没遇上一个喜欢的,“所有的人都是因为我是皇子才跟我好,没有人真心对我。” 看着他如此小孩气的一面,明婵顺口安慰道:“你不必如此妄自菲薄,虽然大家都因为你是皇子跟你好,但是和你相处的过程中,大家也会发现你身上难能可贵的品质,会有人真心喜欢你的。” “真的?”沈星野问,像个得不到认可的小孩。 明婵:“我对骗小孩子没有兴趣。” “本王已经不是小孩了。”沈星野似乎对小孩这个称谓很不满意。 “嗯。” 沈星野又忍不住往前凑,“我总觉得这里的空气很闷,闷得让本王很不舒服……” “嗯,接下来会很痛你忍一下。” 沈星野:? “为什么会很痛……” 他刚问完,指尖又被扎了一针,一股鲜血从被扎的地方流出。 “啊——”沈星野惨叫一声,“你怎么又扎我?!我再也不靠近你了,你对我好凶!” 明婵却只是扬唇一笑,将他放倒在矮榻上,又把香包里变色的药材捡了一些出来,剩下的递到他鼻尖,“乖,不要再出声了,外面有人看着呢,你乖乖听话,改天我给你做个更好闻的。” 沈星野想反驳,但是看见那双明亮又认真的黑眸,又闻到了她身上好闻的淡淡香味,他改了主意低声说:“我要你身上这种香。” “好。”明婵敷衍道。 沈星野这才满意的闭上了嘴。 或许是因为身体不舒服的缘故,他现在特别听眼前人的话。 淡淡的药香在鼻尖萦绕,让昏昏欲睡的他保持着最后一点清醒。 明婵也趴在矮榻旁,伏着头像是准备休息。 竹楼里恢复了一片宁静。 没一会儿,门口走进来一人。 这人鬼鬼祟祟,蒙着面巾,小心朝着矮榻走去。 来到趴着的明婵面前,他先是看了看两人的情况,见躺着的沈星野还睁着眼睛,不由的嘀咕了一句:“睿王殿下可真是顽强,中了药又吸入了迷香还没有晕,那我只能得罪了。” 男人抬起手,正打算劈晕沈星野,不料他的手还没落下,整个人身体一麻,倒了下去。 昏过去之前,他看见本该一动不动的楚王妃竟站了起来。 “怎么可能……” 明婵将矮榻上的沈星野扶了起来,“这里的空气太污浊了,我们赶紧离开。” 沈星野迷迷糊糊,完全不知是怎么回事,就跟着明婵一起走了出去。 秋月带着醒酒药找了过来,“王妃,你怎么跑来这里了?睿王殿下他……他这是怎么了?” 明婵接过她的醒酒药,“睿王殿下被人下了药,你悄悄去告知丽妃娘娘,我带睿王殿下去暖香阁。” 秋月原本还想问瑞王殿下的情况怎么样,不过现在情况紧急,她只得先去告知丽妃。 * 另一边。 韩馨悦喝了那杯掺了药多久之后,整个人都燥热难耐。 偏偏她身边还跟着许多人,若是让这些人知道她给明婵下了药,定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她寻了个机会离开。 最重要的是这药是泻药,要是一会儿药性发作,拉在了身上未免也太失自己的身份了,这比给不受宠的明家庶女下药还要严重,事关着她的颜面,绝不能在众人面前出丑。 韩馨悦匆匆告别了众人。 跟在她身边的丫鬟问道:“小姐,你现在怎么样?” “还不快去给本小姐找太医!”韩馨悦怒斥道。 那丫鬟吼的一愣,只得委屈的离开了。 韩馨悦也赶紧去寻找附近的茅厕,她知道这药的药性极强,只要药性发作,根本不可能控制住自己的。 明婵“误打误撞”给淑妃娘娘吃了泻药,让淑妃娘娘出尽了丑,如今在这个高朋满座的日子,明家庶女也该体会到当众出丑的滋味。 韩馨悦这药便是从林娉婷手上拿来的,林娉婷想给明家庶女一个下马威,同时正好也可以讨好淑妃娘娘,帮淑妃娘娘报之前的仇。 林娉婷今天是新娘子,当然不可能亲自动手,由韩馨悦来代劳再好不过了。 只是韩馨悦没有想到明婵这女人如此难缠,反倒让她也喝了不少。 不过在拉肚子的泻药倒也不是没有解药,只要在一刻钟内吃掉解药,这药性能够解掉绝大部分,至少不会当众出丑。 这也是韩馨悦敢喝掉那杯掺了药的酒的原因。 只是等到她的贴身丫鬟一走,韩馨悦就只觉得身上很不对劲,整个人都跟火烧火燎似的,不像要拉肚子,反倒像生病发烧了一般,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韩馨悦越走越觉得难受,眼前的视线也跟着模糊起来。 她只能循着本能往前走,试图去找能帮自己的人。可惜她对楚王府并不是很熟,想努力认出来时的路,却不小心走到了另一条岔路上去。 此路极为幽静,一路上都不曾遇到人,却莫名有些熟悉。 她一路往前,直到竹楼前停下…… 第64章偷梁换柱 第六十四章 淑妃、丽妃、皇上等人今天都在楚王府。 淑妃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一直在陪太后娘娘说着话,时而又跟林家的太太们拉着家常。 只是在忙于应对这些时,淑妃还时不时的看向另一边,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约定的时间早已过了,还没有人过来传话。 不过她倒也不着急,反正今天是和林家结亲的大好日子,不能因为明婵这位上不了台面的婢女之女而坏了心情。 直到看见明婵身边的丫鬟秋月一脸焦急的走到丽妃旁边,跟丽妃耳语了几句,丽妃的脸色也跟着大变,随后匆匆离了席。 丽妃走得匆忙,脸上的焦虑和愤怒没有逃过淑妃的眼睛。 “丽妃走得如此匆忙,怕不是遇上了什么难事?我这做姐姐的当去看看,要是能帮得上忙的便顺手帮帮。”淑妃起身对太后道。 “丽妃娘娘遇上了什么事吗?”听淑妃这般说,旁边也有一名贵妇诧异问道。 “本宫也不是很清楚,刚才看她的神色确实不太好,想来遇上的事情很棘手。丽妃好歹是楚王府的稀客,可不能怠慢了。”淑妃嘴上说着关切的话。 “嗯,哀家也去看看吧!”太后也跟着附和道。 丽妃跟太后不对付已经很多年了,太后也很少看见丽妃如此失态的时候,倒是存了几分好奇。 既然太后都已经发话,周围坐着的一众贵妇们也跟着纷纷起身,准备跟着太后娘娘一起去看看。 这边的动静已经惊动到了延平帝那边,延平帝听说了原委,犹豫了片刻,也坐不住了。 淑妃跟太后等人走在前头,可惜她们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丽妃的人影了。 不过想来也是,自己唯一的宝贝儿子发生这样的丑闻,丽妃现在想必已健步如飞跑了过去吧! 可惜现在这么多人,还有上了年纪的太后跟在身边,淑妃也不好走得太快,只好不紧不慢的带着众人朝竹楼走去。 快要走到竹楼的时候,延平帝和一众大臣也跟了上来,这队伍越来越庞大。 淑妃没想到皇上也亲自过来了,转念一想,皇上本来就偏宠丽妃那个狐狸精和狐狸精生的七皇子,估摸着现在是猜到了丽妃和睿王出事了,所以才赶过来的吧? 一想到皇上对他们的偏爱,淑妃心中就跟扎了一根刺一样。 不过这样也正好,就让他看看他最偏爱的睿王是怎么跟明婵这个不入流的庶女不伦苟合的。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都不吃席了?反而跑到这边来?”延平帝问。 淑妃没有着急着回答,太后说道:“丽妃吃到一半脸色不好地走了,哀家担心她有个什么事,特地出来看看。你们怎么跟着过来了?” 延平帝狐疑不已,四顾了一周:“丽妃呢?” “丽妃娘娘走得太快,我们没有跟上。”又有人回了一句。 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而跟过来的延平帝不由得皱了皱眉,“丽妃可能只是出来透气,母后不必如此紧张?” 延平帝自是知晓太后一直看丽妃不顺眼,又怎么可能真的关心丽妃?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 此事对丽妃定是不好的事。 延平帝并不想看着自己最宠爱的妃子在这种场合出丑,能把她们打发回去最好。 “皇上,我们也是关心丽妃,毕竟这里是楚王府,丽妃是客,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楚王也难辞其咎……” 淑妃解释着。 延平帝眉头越皱越深,“朕会派人去找,太后年纪大了,不宜这般走动,你带着她如此到处乱走,若是影响到太后的身体,你担得起这个责?!” 淑妃被延平帝一通骂之后,垂下了头,藏在袖子里的手已经捏成了拳头。 然而就在这拉扯中,竹楼里传来了一阵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已经人事的贵妇朝臣们听到这声音,都不由得红了脸。 真是伤风败俗! 太后更是勃然大怒,“什么不要脸的东西在里面?” 众人噤若寒蝉。 延平帝的脸也严肃起来。 淑妃这才偷偷打量了皇上的脸色,心中燃起了一阵快意,她冷声喝道:“谁人在里面污了众人的耳朵?!来人,将里面的人拖出来!” 很快便有婆子上前去开了门。 根本不需要谁进去拖人,门外就能看见里面活色生香的活春宫。 只是跟淑妃预想的不一样,里面衣衫不整急不可耐的两人并不是睿王殿下和明婵。 而是吏部尚书之女韩馨悦和一名容貌普通的中年男子。 这两人像失去理智一般交叠在一起,就算外面站了这么多人,也丝毫没影响他们沉浸在这男欢女爱的欢愉中。 淑妃脸色一白,原本窃喜的心陡转急下,眼底里还有不敢置信的错愕。 竹楼外已有不少女眷纷纷掩面转身,不想这一幕捂了眼睛。 延平帝眸色沉沉,并没有立即表态。 站在延平帝身后不远的礼部尚书韩大人被这一幕震得怒气冲天,“你这罪胆包天的登徒子,竟敢如此糟蹋我女儿!” 说罢,已冲上前去,试图分开那赤条条的两人…… 第65章调查 第六十五章 “这韩小姐好歹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怎么做得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来?” “不是听说韩小姐喜欢的是林家的公子吗?怎又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了?” “这男人是谁呀?瞧着面生得紧,怎么跑到这后院来了?” “别再去看了,小心眼睛生疮,这哪是正经人能做得出的事?真是污了楚王的府邸。” …… 不少人在窃窃私语的交谈着。 韩馨悦体内的药性还未解,又在竹楼里吸了不少迷香,两种药性夹杂在一起,已成了世上最烈的药。 她此刻理性全无,只贪图这一时欢愉。 即使韩大人上前去拉扯,也根本没法将两人拉开。 沈时韫听到消息匆匆赶来,正好看见这一场伤风败俗的闹剧。 韩馨悦手脚并用的缠着那陌生男人,好似将对方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韩大人试图拉开两人,却换来韩馨悦又哭又闹,像得不到满足的熊孩子。 别说女眷了,就算当场的男人,看到这一幕都纷纷掩面,不忍直视。 林相跟他的几名儿子也在场,尤其是原本打算跟韩馨悦议婚的林小公子,此刻更是脸色铁青,羞愤得恨不能从不认识这韩家小姐。 淑妃脑子嗡嗡的,她可是兴冲冲的来,没想到看到的却是韩馨悦跟一名陌生男人苟合。 此事由她牵头,赶过来却坏了韩家独女的清誉,少不得要得罪韩家。 太后也绷紧了脸,“这是怎么回事?今天管事的明氏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见他人?” “是呀,王妃去哪里了?这韩小姐的情况看着不太好,不像是自愿的,只怕是被人算计了。”林家一婶子说道。 “还不快去把明氏叫过来!”淑妃冷着脸说道,“殿下今日娶妃,她便搞出这些幺蛾子,实在难堪王妃之位!” 如今楚王殿下已经娶了林家小姐,明家庶女都不再适合称之为楚王妃了,但对外明家庶女还是跟林家小姐同为平妻,只是太后和淑妃对其的称呼已经完全可以窥见其真实地位。 沈时韫带着太医院的郑大人而来,赶紧让郑大人给屋内两人看看情况。 一旁的婢女和婆子正要去寻人,有人匆匆过来报信,说睿王殿下不胜酒力,晕倒在地上,楚王妃吩咐人将睿王殿下送去暖香阁了。 现在睿王殿下、丽妃和楚王妃都在暖香阁,太医正在给睿王殿下把脉,情况不容乐观。 延平帝听见睿王殿下出了事,已经顾不得这边,匆匆朝着暖香阁那边去了。 沈时韫是今天这场婚礼的主人,客人在府上出了这么大的事,自然也得好好善后,便留了下来。 “他们是什么情况?”沈时韫问道。 郑大人不敢有所隐瞒,只得如实说:“这两人都中了烈性的春药,其中韩小姐所种的药性最猛,若是得不到纾解,只怕她会有性命之忧。” 有了郑大人这话,韩大人也不敢将他们生硬拉开。 “都是些什么春药?从何而来?”沈时韫又问。 郑大人道:“这位男子吸入的是一种迷香,韩小姐只是喝了掺药的酒。” 韩大人又气又怒,“到底是谁动的手?” 这韩大人只有韩馨悦一个女儿,平日里对这个女儿宠爱有加,没想到自己的宝贝疙瘩却被糟蹋成这样。 这口气不出,他是没法干休的。 跟韩馨悦一起去敬酒的世家小姐们现在倒是想起了一些。 “馨悦刚才和明小姐喝过酒,喝完之后馨悦就说要去透透气,没让我们跟着。” “是呀,那杯酒还是明小姐非要倒给馨悦的,非要逼着馨悦喝下,想来问题就出在这杯酒上。” “馨悦好心去给明小姐敬酒,当时不少人都看着,明小姐借口不想喝就算了,为什么要反过来害馨悦,这一招实在是太歹毒了。” 这些世家女义愤填膺,都知道明家庶女虽然贵为王妃,实则一点都不受宠,太后和淑妃甚至直呼她为明氏。 韩馨悦虽然只是吏部尚书之女,却是吏部尚书捧在手心中的独女,受宠程度绝非明婵这种空有其名的王妃能比的。 沈时韫听了这些,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韩大人更是怒意上涌,“楚王殿下,小女的清白就这么被毁了,就算你们楚王府对本官有什么不满,大可以在朝廷上参本官几本,但没必要赔上小女的清誉,你们这是要让小女这辈子怎么过?!” 韩大人已经气得口不择言,也顾不上会不会得罪楚王,只想要为爱女讨一个公道。 这韩大人掌管吏部,跟朝中不少官员关系不浅,此事又发生在楚王府上,沈时韫只得按下心中的怒意,“韩大人放心,本王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还你公道。” 说罢,沈时韫也跟着去了暖香阁。 他得去看看明婵。 明婵才是这件事的关键点。 暖香阁。 睿王殿下躺在床上,几名太医轮着给他看诊。 丽妃在一旁一直擦泪。 延平帝也是一脸烦躁,生怕自己最爱的儿子出了差池。 太后被淑妃扶着走了进来,指着站在角落的明婵痛骂道:“你个惹事精,妒妇!竟然在楚王娶妃的宴会上搞出这么多事,还毁了韩小姐的清白!你……你给哀家跪下!” “太后娘娘,你也太不讲道理了,一来就不分青红皂白痛斥楚王妃,我看你老人家是老糊涂了吧!”谢灵瑶是个暴脾气,把明婵拉到自己身后,然后直接怼了回去。 “你……你个谢家丫头,竟敢辱骂哀家!” “太后娘娘,我只是就事论事,你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在那里骂人。你可知睿王殿下差点就被人害死了,要不是因为王妃发现的及时,今天可就不只韩小姐失了清白,还有睿王殿下一条命。”谢灵瑶伶牙俐齿,三言两语就把太后给堵住了嘴。 淑妃心虚不已。 延平帝也完全没有向着太后,甚至在看见太后的时候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可以忍受太后胡来,但是不能忍受太后在这种时候闹事。 他最疼爱的儿子还在床上躺着不省人事,现在没有谁能比睿王的性命重要。 “到底怎么回事?!今天必须得把这些胆大包天、暗藏祸心的人揪出来!老三,这是你府上发生的事,就由你来调查吧!”太后对刚刚赶到的沈时韫说道。 “皇上,臣妾恳请此事交由太子殿下负责,能在楚王府上操纵这一切的,只怕不是一般人。今日是楚王殿下的大喜之日,楚王殿下还有诸多事要忙,交由太子殿下更恰当些。”丽妃道。 太子站出来道:“若是能帮到两位弟弟,我这做大哥的自是该当仁不让。” 延平帝颔首,“此事便由你和谢翰林一起去查吧,务必尽快查清。” 谢若安和太子领了命。 这场娶妃大宴进行到这里,早已没了喜气的氛围。 现在众人都在等待着调查结果。 原本兴致勃勃的淑妃而今已经坐立难安,太后垮着一张脸,死死盯着明婵,恨不能从明婵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明婵站在角落,旁边是丽妃和太子妃,相比起众人各异的表情,她倒是显得淡然不少,并没有众人想象的忐忑慌乱。甚至连看都没看太后和淑妃一眼,也不知是不敢看还是不屑看。 等待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约摸一个时辰之后,太子和谢若安押了一群人过来。 同时带过来的还有韩家父女,以及跟韩馨悦苟合的那名男子…… 第66章散席 第六十六章 “太子查得如何?”延平帝问。 “此事……”太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还是由臣来说吧!”谢若安道,“韩小姐所中的药是由她自己带过来的,她原本是想给王妃下药,可惜王妃不胜酒力,便分给了她一半……” “荒谬!既然这药是韩小姐带来,她又为何要喝下去?”太后显然不信这种说辞,立马打断了。 “我知大家都有这样的疑问,但这药确实是韩小姐带的,在竹楼的小屋里,韩小姐的衣服里搜出了一些药物残渣。”谢若安道。 很快刑部的人将证据带了上来。 “至于韩小姐为何要喝下去,大概是因为韩小姐也不知道此药的药性如此之强。而在药性发作之前,韩小姐让贴身丫鬟去请了大夫,说明她知道酒中有药……” “不可能!绝不可能!”韩大人完全不接受,也不相信。 延平帝怒道:“都给朕闭嘴,让谢爱卿好好说完。” 有了延平帝发话,这下才没人敢随便打断谢若安。 今天的事说起来也有些复杂。 那为和韩馨悦苟合的男子是一名逃犯,却不知为何跟着韩馨悦一起进了楚王府。 这名男子被人授意,要给睿王殿下下药,然后再将睿王殿下带去竹楼。 可惜睿王殿下喝了药之后并没有发作,那人就尾随睿王,不想在半路的时候,睿王和楚王妃偶遇了。 楚王妃察觉了睿王状况有异,便着人去请太医,并将睿王带到了暖香阁。 而那名逃犯去了竹楼,吸了竹楼的迷香,又遇上了韩馨悦,两人药性发作,才发生了后来的事。 谢若安简单讲了一遍之后,太后道:“都是假的!你们在包庇真正的凶手,按照你们的说法,明氏也喝了春药,为何她就没事?” 明婵解释道:“臣妾在黔州时,跟当地人买了一颗解毒丹,这丹药可以解许多药性,并且在两个时辰内不会再次中毒。” “世上哪有这么神奇的东西!哀家看你就是在撒谎。”太后道。 “太后娘娘慎言,太子殿下和下官还查出韩小姐最近和林小姐、淑妃娘娘来往频繁,淑妃娘娘身边的柳嬷嬷曾出宫重金从胡商手上买过一些奇药……其中一味药就跟今天韩小姐身上残留的药粉一模一样。” 谢若安此话一出,所有的人都看向了淑妃。 淑妃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不过她很快又恢复了常色,“近日楚王大婚,我与娉婷确实见过几面,但聊的都是婚礼之事。至于柳嬷嬷,她并没有出宫买过药。” “淑妃娘娘确定吗?正好今儿我们还把那名胡商‘请’了过来。”谢若安道。 “此事本宫自会查明。”淑妃强作镇定的说了句。 “把柳嬷嬷带上来,就在这里查!”延平帝怒道。 柳嬷嬷很快便被押了上来。 柳嬷嬷此刻已经没了往日的嚣张,想必刚才也吃了些苦头。 如今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柳嬷嬷咬牙道:“一切都是老身做的!老身看不惯明氏,她多次顶撞淑妃娘娘,根本不配楚王妃之位。老身就是要她出丑,所以才故意下了药,怂恿韩小姐去敬酒。” “韩小姐根本不知道那杯酒里面有药,所以才会着明氏的道,喝了半杯有药的酒。那名登徒子也是老身安排的,只可惜阴差阳错毁了韩小姐,老身罪该万死!” 说罢,一头撞上了桌角,顿时血流如注,没一会儿便抽搐着死去。 淑妃痛哭不已,这柳嬷嬷跟了她多年,也是她的陪嫁丫鬟,对她忠心耿耿。 没想到今天却为她而死。 韩馨悦身上的毒性虽然已经解除了,但整个人却像被抽了魂似的,对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反应。 那名中年男子是名通缉犯,已经被打得半死,韩大人依旧不解气,将那男人阉割了。 柳嬷嬷一个人担下了所有的罪名,太后道:“一个不称职的媳妇就会毁了一个家,今日哀家算是深有体会。明氏若不如此讨人烦,怎会惹出今日这些事端?” “臣倒觉得未必,这些都是柳嬷嬷的片面之词,她只是想借此抹黑楚王妃而已。柳嬷嬷只是一个奴婢,如何有这样的通天本事,太后娘娘还是这般固执的话,臣觉得还可以查得更细致一些,查清楚幕后那些看不清的推手,或许只有这样,太后娘娘才不会产生偏见。”谢若安道。 “大胆!你敢威胁哀家,皇上,这便是你倚重的臣子!”太后气道。 “好了,母后也少说两句吧,既然柳嬷嬷已死,此事便由此作罢。”延平帝冷淡道,“小七还在床上躺着呢!” “父皇,父皇你一定要为儿臣做主!”沈星野恰在这时候醒了过来。 延平帝赶紧走过去,“你现在感觉怎样?” “让父皇为儿臣担心了,儿臣不过就是喝了一杯酒,整个人就不好了。要不是因为小婵姐帮了儿臣,儿臣现在还不知是死是活……”沈星野扑在延平帝身上卖惨道。 延平帝对其余儿子都很严格,更像君臣不像父子,唯有这个小儿子,喜欢在他面前任性撒娇,偏偏延平帝年纪大了,反倒顾念起了父子之情,便将所有的父爱都给了这个小儿子。 听见小儿子如此卖惨,延平帝心中更觉后怕,“将参与此事的所有人押进大牢,秋后问斩!朕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想害皇子的人!” 延平帝此话冰冷无情,俨然已是被触了逆鳞。 太后此时也不敢再吱声。 淑妃更是跌坐在地上,全然没了往日的光鲜,精神状态比韩馨悦好不到哪里去。 “父皇,该罚的必须狠狠罚,该赏的也得赏!小婵姐帮了我大忙,你帮我赏点东西给她吧,她在京中没个依靠,经常被欺负。”沈星野道,“前段时间她还被淑妃娘娘派来管理王府的婢女欺辱,甚至连月银都拿不到。” “竟有此事?”延平帝皱眉,看向沉默的沈时韫,“老三,这是怎么回事?” “那名婢女欺上瞒下,已被赶出王府,关押进牢里去了。”沈时韫回道。 “如今你已有两名皇子妃,以后万事都要公允处置,不要厚此薄彼,失了偏颇。”延平帝敲打道。 沈时韫应了声“是”。 随后,延平帝又赏赐了明婵一些东西,算是对这位便宜儿媳的一点补偿。 事已至此,延平帝已然没了再待在这里的心思,便和丽妃起身回宫,临走之际也带走了沈星野。 延平帝一走,其余宾客也纷纷告别。 淑妃失了最忠心最得力的心腹,落得一败涂地,也失魂落魄的离开。 因着延平帝的态度和谢若安先前那番话,太后也不敢再指责什么,冷着脸走了。 最后,这暖香阁便只剩下明婵和沈时韫两人。 第67章禁足 第六十七章 “这样的结果,你满意了?”沈时韫问,语气听不出波澜。 明婵一脸疑惑的看向他,“殿下何以如此说?今日之事真非妾身所愿,殿下当真以为妾身想喝下那半杯掺了烈性药的酒?” 她的目光澄澈干净,没有一丝退缩和躲闪。 沈时韫收紧拳头,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此刻也很乱。 他虽然没有去参与调查,但根据所接收的信息,他并不难还原出事情的经过。 “这是最后一次。”沈时韫下颚线绷得很紧。 “殿下,妾身也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妾身并不喜欢跟人斗。”明婵道。 沈时韫却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今天发生如此多的糟心事,沈时韫已然没了新婚洞房的心情。 他招来谢长辉,问了今日的一些细节。 谢长辉斟酌着道:“韩小姐确实敬了王妃一杯酒,王妃借口不胜酒力,分给了韩小姐一半。而后王妃和韩小姐相继离席,王妃吩咐丫鬟秋月去翠萝院取过一粒药。韩小姐是自己来到竹楼的,她……在送亲之前,和林小姐单独见过面。” 沈时韫听到这些,眉头皱得更紧。 他原以为林娉婷好歹也是名门贵女,应该贤良淑德自有分寸,没想到终究还是自己看走眼了…… 好在今天只是韩馨悦出了事,如果当真是明婵跟旁人发生了这一幕……沈时韫攥紧拳头,眼底隐隐有戾气。 “睿王和王妃又是如何碰面的?”沈时韫问。 “这……”谢长辉犹豫了一瞬,“此事属下尚且不知。” 沈时韫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睿王中了迷药,怎么刚好被明婵遇上。 这件事太凑巧了,沈时韫总觉得明婵知道些什么。 不过现在追究这些已无太大意义,楚王府发生这样的事也算丢尽了脸,沈时韫对长辉道:“让明婵回翠萝院自己反省,没有本王的恩准,不许离开翠萝苑。” 谢长辉领命,前去告知明婵。 * 明婵得知这个消息后,面上依旧一片沉静,似乎早有预料。 倒是秋月伤心不已,“王妃你才搬去文心殿不足一月,便又要回到翠萝院去,只怕又有不少人要嚼舌根了。” “他们嚼他们的,横竖不会少一块肉。”明婵对此倒看的十分淡然。 秋月心中想不明白,“此事分明不是王妃你的错,就连皇上和丽妃娘娘都赏赐了你,为何殿下却还要将你禁足?” “楚王府今日出了丑,又得罪了吏部尚书韩大人,还坏了一场婚礼,殿下心中自然不高兴。殿下不痛快,自然得要找个人出气。如果不是因为皇上赏赐了我,今日我的后果可能就不是禁足这么简单了。” 秋月听了明婵的解释,更生了几分悲戚,“奴婢原以为殿下对王妃是不同的,殿下向来明理,不会这般惩罚王妃。唉,若是殿下就此与王妃你生了嫌隙,可该怎么办?” “我们之前在翠萝院不过得好好的?”明婵道。 “今日哪能跟过去相比?”秋月心中焦虑,“过去这后院只有王妃里一个女主人,而今……” 后面的话秋月便不再方便说了。 “这楚王府的女主人谁想当谁去当吧,我们种种花养养草不好吗?”明婵不以为意的说。 她越是如此淡定,秋月就越替她着急,王妃实在是太淡然了。 今日之事表面是韩馨悦找王妃麻烦不成,反而害了自己,但这事经不起推敲。只要细想,便可知这后面肯定还有看不见的手在操纵。 韩馨悦跟新嫁入楚王府的林小姐关系如此之好,今日之事跟这位新来的王妃会不会有关联,谁也说不清。 只是林相在京中颇有名望,林太后又是林家的人,大家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这事便只能这般囫囵了之。 “王妃你当初就不该胡言乱语,说什么过不了多久就要回来,现在可好,当真回来了。你是不是早就预料到有今日,所以许多东西都没让我搬走。” 不过这倒是省了她们很多事。 上次沈时韫让明婵搬去文心殿时,明婵只让秋月拿了两套衣服,其余东西都没有搬。 秋月当时还很纳闷,明婵却说没准哪日就要回来,没想到还真被她给说中了。 “殿下斤斤计较、反复无常,经常自己打自己的脸,我跟在他身边三年,对他自是了解些。所以以后他的话,你只信一半就行了。”明婵说。 秋月四处看了眼,赶紧小声提醒:“王妃,谢侍卫还在后面跟着我们呢,你可别再说殿下的坏话了,小心被他听了去。” “哦?没关系,谢侍卫虽然木讷古板,但他是个君子,想必不会去殿下面前打小报告。”明婵道。 谢长辉:…… * 宾客已散去,只剩下一些没有动过的佳肴,以及满院狼藉。 沈时韫今日也喝了不少酒,迎面的风吹来,熏得他有些醉了。 皇室的婚嫁隆重而又繁琐,今日他很早就起了床,忙活了大半天,如今只剩一身疲惫。 沈时韫寻了一处桌椅坐下,静静享受这一刻的安宁。 不知是不是在黔州三年清闲时光改变了他的习惯,即使已经回京两三个月,他还是有些不太适应这种过分热闹的场合。 让他觉得很累。 他一手斜支着头,缓解着微醺带来的昏沉感。 日头已经西斜,渐渐落入地平线下。 喜娘见他许久没有动静,上前小心提醒:“殿下,新娘子还在婚房等着您。” 沈时韫恍若未闻,连眼皮都没睁开。 “殿下,到入洞房的时辰了。”喜娘又提醒了声。 沈时韫道:“让林小姐自己先入睡吧,不必再等本王。” “可……可今天是王妃和您大喜的日子,这……这不太合规矩吧?”喜娘壮着胆子说。 沈时韫这才掀起眼皮,一双微扬的凤眸带着几分锋利审视着眼前人。 喜娘吓得顿时没了底气,“奴婢……奴婢这就去告知王妃。” * 沈时韫站起身,拖着一身疲惫前往文心殿。 走进文心殿,沈时韫随口吩咐道:“伺候本王洗漱入寝。” 门口走进一位丫鬟,上前为沈时韫宽衣。 沈时韫皱了皱眉,“明婵呢?” “王妃她……她不是被殿下禁足翠萝院了吗?”丫鬟不确定道。 沈时韫想起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便揉了揉发胀的头,“罢了,你先去为本王备一份醒酒汤。” 丫鬟领命离开。 沈时韫在屋内闭目养神。 没隔多久,一阵香味袭来。 沈时韫睁开眼,便见一身着喜服的女子端着一碗醒酒汤朝自己走来。 女子在他跟前站定,满脸都是担忧和关怀,“殿下,醒酒汤来了,趁热喝吧。” 第68章猜忌 第六十八章 沈时韫淡淡的看了女人一眼,似在打量,也似在审视。 林娉婷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殿下,怎么了?妾身是你新娶进门的娉婷啊,殿下莫非不认识娉婷了?” 她说话温声细语,还带着几分新人的羞怯,倒是十分温柔可人。 当然,如果今天没有发生这么多事的话,他应该不会讨厌这样的女子。 毕竟在他流放黔州之前,他理想中的王妃就该这样温柔贤淑善解人意。 可惜今日发生了太多糟心事,而且这些糟心事跟眼前这位温柔贤淑的女子还有些关联。 沈时韫顿时便没了兴致,再看这份温柔,也显得很不真切了。 他接过女人递上来的醒酒汤,放在了一旁的桌上,并没有着急着喝,只淡淡的说了句:“辛苦了。” “若能为殿下解忧,便不算辛苦。”林娉婷道。 沈时韫未予评价。 林娉婷看他将醒酒汤放在一旁没有要喝的意思,便道:“这醒酒汤现在正温热着,殿下先喝了吧!” “本王现在已经醒了,不需要再喝醒酒汤,你今日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妾身不累,妾身只想陪着殿下。”林娉婷走到他旁边蹲下,乖巧的将头枕在了他的膝盖上。 沈时韫皱了皱眉,“本王不喜欢不听话的女人。” 林娉婷一愣,抬头看向沈时韫,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为什么?殿下讨厌娉婷吗?” 林娉婷是林相爱女,此生没受到过这样的冷落和委屈,在她的眼里,楚王殿下虽然看似冷漠,但极少会给人这样的难堪。 她还记得小时候,这位皇子也曾温柔地拉过她的手,带她去看集市上的灯火…… 沈时韫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在今天之前,他对林娉婷这位要嫁进来的侧妃是没有任何意见的,但是林娉婷从侧妃变为平妃,又怂恿韩馨悦给明婵敬加了烈药的酒之后,沈时韫对这位看似温柔小意的新王妃便有了猜忌。 他不喜欢玩弄手段的女子,更不要说林娉婷用下药这种下三流手段。 沈时韫对这位新王妃的印象瞬间跌入谷底,再加上前有苏鸢的教训,沈时韫可不敢随意喝女人递上来的东西。 只是没有足够证据,再加上林娉婷身后有林家和林太后,沈时韫不能像处罚明婵一样处罚她,但他也绝不可能碰她。 “本王今天心情不好,只想一个人独处。”沈时韫冷冰冰道。 林娉婷只好含泪吞下这份委屈,起身离开房间。 她实在想不出哪里出了问题,但是新婚之夜被夫君嫌弃,夫君甚至连洞房都不入,这事要是传出去,她的脸面往哪里搁? 从得知楚王要回京起,她就期待着嫁给楚王,没想到真正嫁给了自己的梦中情郎,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林娉婷哭得不能自已。 “小姐别哭了,殿下可能真的是心情不好,今天府上发生了这么多大事,他心中肯定也烦着呢。奴婢听人说,楚王殿下把明家庶女赶回了翠萝院,还不许那明家庶女随便离开。相比起明家庶女的下场,小姐你这根本不算什么?等殿下气消了,定会来小姐你这里的。”彩霞安慰道。 林娉婷听到这里,这才稍微好受些。 只可惜这位明家贱女攀上了睿王和丽妃的高枝,这样的大事都没让她死成,反而得到了皇上的赏赐,楚王殿下也只是将她禁足,都没追责她的过错…… 林娉婷心中各种情绪交杂一起,很不是滋味。 “韩馨悦情况如何?”林娉婷换了个话题问。 提起韩馨悦,彩霞的脸色也跟着不好起来,“奴婢看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跟个木头人一般了。糟蹋她的那个男人是个囚犯,年纪也一大把了,韩小姐现在的状况很不好,这也是奴婢最担心的,小姐你说她会不会怪到我们头上?毕竟那药……” “哼!此事是她自己揽下的,跟我有何关系?”林娉婷打断了彩霞的话。 “可她不知道那是烈性媚药,不然她也不会和明家庶女分着喝了。”彩霞说道。 她最担心这一点,因为当初她们给韩馨悦说的是泻药,为的是让明婵吃坏肚子当众出丑。 若是韩馨悦知道那药根本不是什么泻药,而是让人得不到纾解就会死的烈性药,肯定就不会发生后面那些惨事。 林娉婷不以为意,眼底闪过一丝讥讽,“什么烈性媚药,我们分明没给药,至于为何变成了媚药,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那明家庶女不是喝了没事么?如果真是烈性媚药,那明家庶女为何没事?说不准这药是明家庶女下的呢!” 彩霞思索了半晌,终于回味过来,拍手道:“还是小姐高明。那韩小姐和公子的婚事……” “韩小姐做出如此不要脸的事,她又有什么脸再嫁入我们林家?”林娉婷嘲讽道。 她和韩馨悦耍得好,但并不代表她就喜欢韩馨悦。 作为能衬托自己的绿叶,韩馨悦确实是个不错的“朋友”,可惜这样的绿叶生了不该生的心思,想嫁入林家当她嫂嫂。 韩馨悦也不撒泡尿照照她那副尊容,哪一点配得上林家的翩翩儿郎? 若这桩婚事因此被破坏了,林娉婷觉得也挺好。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在楚王府立足,赶走明家那个卑贱的女人,执掌王府后院。 楚王殿下今日如此生气,王府发生如此大的丑闻,楚王依旧没有剥夺明家庶女的管家大权,林娉婷有种从未有过的危机感…… * 明婵回到翠萝院,似乎丝毫没受影响,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甚至因为不用伺候挑剔的楚王,而显得分外悠闲惬意。 只是这惬意没维持两日,便被打破了。 新入府的王妃身边的丫鬟彩霞怒气冲冲的找到翠萝院来,手上端着一碗馊掉的百合莲藕羹,“林小姐,这就是你给我们王妃的吃食么?我们王妃可没吃过这样不入流的馊东西。” “既然你们王妃没吃过,那今天尝尝不是正好?也算是增加一种人生的体验。”明婵慢条斯理的说。 第87章妹妹出身名门,一定不会与我计较吧 第八十七章 彩霞本就是问罪而来,听到明婵这番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明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就事论事,给你提出意见,没有别的意思。”明婵一脸淡然的说。 好似当真这般想。 彩霞无语至极,“好!你这是看我们王妃好欺负故意做的,对吧?” “你真要这般想,我也没办法,我都已经解释了我只是就事论事。”明婵道。 彩霞没遇上过这样的人,她跟在林娉婷身边多年,狐假虎威,没人敢这般和她说话。 可惜眼前人她再怎么看不上,也是楚王府的王妃,她不能像对待下人一般上前动手,只得耍泼道:“还有没有天理了?我家小姐才刚嫁进来,就被你欺负成这样,我这就去找殿下评理!” 明婵丝毫不慌,甚至还若有所悟的颔首赞同,“嗯,我如今被殿下禁足,不适合再插手府上的事,你遇上问题确实该去找殿下,他才是王府真正的掌权者。在我禁足期间,切记别再来翠萝院打扰我静修了。” “你……”彩霞气得脸色涨红,“我们走着瞧!” 彩霞转身欲走,明婵却微微皱了下眉。 “秋月,教教她王府规矩!” 秋月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拉住了欲走的彩霞,犹豫了下,哆哆嗦嗦给了她一巴掌,“你不过是王府的一名婢女而已,竟敢在王妃面前如此放肆?!” 彩霞被打了一巴掌,羞愤交加。 但这里是翠萝院,虽说她是林娉婷身边的贴身丫鬟,可到底跟明婵之间隔着不可逾越的主仆之别。 彩霞生生受下了这一巴掌,心中虽是不服,却也不敢再还嘴。 秋月的手被震得一阵麻,这也算是她第一次打人,打了之后还有点懵。 “王妃,掌多少下?”秋月问,她还不习惯打人,虽是壮着胆子打了下去,可还是有点后怕。 明婵扫她一眼,却答非所问:“手疼不疼?” “有、有点。”秋月如实说。 “以后别这般打了,让那些婆子去惩戒就行,你是我的大丫鬟,用不着亲自动手。”明婵道。 “奴婢知晓了!”秋月松了一口气,“那奴婢叫赖嬷嬷过来。” 彩霞听着她们一唱一和,不仅打了她,还如此羞辱她,心中恨到了极点,同时也有些害怕,如果自己当真被交给那些使粗的婆子,只怕还会被收拾得很惨。 “明小姐,打狗还看主人,奴婢好歹是王妃的贴身丫鬟,你这般刁难,到底是对奴婢不满,还是对王妃不满?”彩霞咬牙切齿问道。 “你还敢狡辩?明明是你冲撞了王妃,王妃教育你,你却挑拨王妃和林小姐之间的矛盾!”秋月道。 不过秋月心中还是有些没底,毕竟新嫁进王府的林小姐可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她背后还有一个偌大的林府,以及为她撑腰的林太后、淑妃娘娘等。 “王妃,现在该怎么办?”秋月问。 明婵略微想了想,道:“既然她认为我们刁难她,那便让她将这片地挖出来吧,她什么时候挖完,便什么时候放她走。” “你们休想让我干这种事!”彩霞不肯动手。 明婵道:“让赖嬷嬷来好好教导她。” 秋月领命而去。 没一会儿,一名高壮的婆子手持荆条走了进来。 彩霞头皮发麻,在挨了两鞭之后,不得已只能咬牙干活。 她这辈子虽是个丫鬟,却是林家小姐的贴身丫鬟,在不少人看来也算半个主子,从来没受过这等委屈。 没想到这位明家庶女竟敢这般欺辱她,偏偏这里是翠萝院,这些丫鬟婆子早都被明家庶女调动过,能在这个院子里干活的都是她的心腹。 而之前淑妃娘娘安插在王府的丫鬟婆子,也全都被这位庶女打发去干苦活重活了。 彩霞在这里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只能干这种乡下人才会做的苦活。 而且旁边那位赖嬷嬷跟个门神似的,手持着荆条跟在她旁边,若她稍有松懈,就会挨上一鞭。 彩霞只觉得屈辱至极,今日这些屈辱,她一定要加倍还回来! * 林娉婷在院子里等了半天,也没见彩霞回来,不禁有些纳闷。 彩霞这丫头办事也算利落靠谱,怎么今天去这么久? 莫非是出了什么变故? 林娉婷又差了一名丫鬟去翠萝院打听,不料这名丫鬟也跟彩霞一样,去了遍半天都没回来。 林娉婷终于坐不住了,叫上自己的陪嫁丫鬟婆子们前往翠萝院。 刚走到翠萝院的门口,便见自己的两名贴身丫鬟正被一名婆子赶着在烈阳下挖土。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林娉婷皱眉问道。 彩霞见到林娉婷,顿时泪如雨下,丢下锄头扑了过去,跪倒在林娉婷脚边。 “王妃,请你一定要给奴婢做主呀!奴婢不过是过来给明小姐禀明粥有问题,明小姐便觉得奴婢冒犯了她,要惩罚奴婢。奴婢身份低微,不敢反抗,明小姐嫌奴婢挖不好地,便派了这名嬷嬷来鞭打奴婢,奴婢……奴婢没用,给王妃您丢脸了!” 彩霞哭的不能自已。 林娉婷却听得怒火中烧,“姐姐,你有什么可以冲着我来,为何要如此刁难我的奴婢?今天的吃食有问题,我也只是想给姐姐汇报一声,姐姐也用不着发这样的火,生这般的气吧?!” 明婵依旧面不改色,“妹妹心软,没有坏心,只是想来跟我说一声。但你身边这位刁奴过来便一番责问,还要让我等着瞧。如此这般狐假虎威嚣张跋扈,我实在看不过,便帮妹妹教训了一顿。妹妹出身名门,明辨是非,应该不会怪我多此一举吧?” 第88章若能怀上,便保她正妃之位 第八十八章 林娉婷简直都要气笑了,这位上不得台面的庶女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彩霞,明月,当真是这样吗?”林娉婷假意问。 彩霞立即辩解道:“王妃,我们跟在你身边多年,向来中规中矩,只想着好好伺候你,从来不敢做出狐假虎威这种事。王妃,奴婢与明月是怎样的人,难道你这么多年都看不清吗?” “是呀!明小姐好歹也是跟了殿下三年的人,我们就算不看明小姐的面也会看殿下的面,怎么可能在明小姐面前嚣张跋扈?就算借一百个胆子给我们,我们也不敢呀!”明月也赶紧附和。 两个丫鬟哭哭啼啼,委屈极了。 林娉婷道:“明小姐,我敬你一声姐姐,是看在你跟了楚王殿下三年的面上。我知道你不满我与你平起平坐,但你也不该这样处罚我的婢女。就算她们真有什么过错,我自己会处置。” “唉,难怪她们如此肆无忌惮嚣张跋扈,你既觉得我做得过了,那你把她们带走便可,以后别让她们来烦我。我不喜欢找事,但也不喜欢被人找事。”明婵道。 “你……”林娉婷气得一噎,随后哭着跑开了。 “王妃!”彩霞和明月赶紧追了上去,跑得比林娉婷还快,好似生怕慢了一步就会被留下。 秋月和赖嬷嬷心中都有些没底,毕竟他们今天得罪的是王府中的另一位女主人,娘家可是大名鼎鼎的林家。 就算殿下没有多宠这位新王妃,但也还是会顾及一下林家和林太后的颜面吧! “王妃,看来新王妃对我们很生气,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秋月问。 “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是祸躲不过,该来的还是会来,就算担心焦虑也没用。”明婵道。 秋月:…… 王妃这也太淡定了。 不过王妃这话好似也很有道理,她都没法反驳。 * 林娉婷一路飞奔前往听雨轩。 沈时韫正在听雨轩内看书,见林娉婷哭着跑了进来,不由得微微蹙了蹙眉。 “怎么回事?”沈时韫问,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不悦。 林娉婷却只是上前抱着沈时韫哭,没有解释什么。 被她这般抱着,沈时韫脸上的不悦更甚。 追过来的彩霞忙解释道:“殿下,是……是翠萝院的王妃……” 她话只说到一半。 沈时韫深呼吸一口气,将埋在自己胸前的林娉婷推开。 林娉婷心一沉,不由得绞紧了手上的绢帕。 “王妃又怎么了?”沈时韫道。 “王妃给我们小姐送来的吃食是馊的,小姐让我去给王妃说一声,王妃便觉得是奴婢驳了她面子,让奴婢在翠萝院挖土。奴婢没做过这种事,动作稍微慢了些,王妃便命嬷嬷在一旁鞭笞奴婢。” “小姐赶来后,王妃又说了不少话气小姐……殿下,自小姐入府后,从未踏出过潇湘苑,也从没有冒犯过王妃,奴婢实在想不出王妃为何要如此针对小姐。” 彩霞和明月纷纷为林娉婷打抱不平。 “哦?她都说了些什么?”沈时韫问。 他语气冷淡,听不出对此事的态度。 彩霞道:“王妃说……说让小姐以后都不要去烦她,说她不会管事了。” 沈时韫并不意外,这确实是明婵说的出来的话。 “王妃说话向来如此直接,她也不喜被人打扰,既然她今日对你们开了这样的口,你们以后遇事别去翠萝院找她即可。” 沈时韫并不想断这样的案子。 彩霞还想说点什么,林娉婷却知趣地对沈时韫行了一礼,“妾身知道了。妾身并非有意去烦姐姐,是因着府上事情都归姐姐管,妾身已连着吃了几日变质的食物,才让丫鬟过去给姐姐知会一声……” “明婵如今禁足翠萝院,府上事情她确实不知,你去找她也无用。既是膳食上的问题,你们可以去找膳堂解决。”沈时韫道。 “妾身并不知膳堂在何处。”林娉婷低垂着头,眼底藏着不甘和委屈。 楚王殿下这话完全没帮她的意思,甚至连这样的委屈,都要她自己去找回公道。 沈时韫看了眼林娉婷,对于林娉婷的心思,他并非不知晓,只是成婚当日那些事情已让他对林娉婷存了芥蒂,再看林娉婷这些委屈,便都不由得多想了几分。 “你的膳食从何而来,便可沿着这条线寻回去。”沈时韫道。 林娉婷咬着唇,屈辱地应了声“是”。 “退下吧!”沈时韫冷漠道。 林娉婷低头离开了听雨轩。 “王妃……”彩霞和明月小心地上前搀扶她。 林娉婷眼底满是怨恨,“滚!” 彩霞和明月被吓了一跳,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只默默跟在林娉婷身后。 隔了会儿,彩霞才道:“殿下也忒偏心翠萝院那位丑女了,王妃受了这样的委屈,殿下也没说替王妃主持公道。” 明月却不这般认为,“殿下或许只是性情冷淡而已,她虽然没有帮我们王妃,但也没有偏心翠萝院那位,那位还在禁足中,想来殿下是一点都不想见她。王妃也不要难过,或许殿下只是觉得此事并不是那么重要而已,如今翠萝院那位正在禁足,王妃更该积极些。” “殿下都让我们离开了,又当如何积极?”彩霞道。 明月:“男子都喜欢温柔善解人意的,殿下也不例外。奴婢私以为王妃不必再着眼于翠萝院那位不入流的假王妃,倒不妨亲自做点羹汤送给殿下,让殿下感受到王妃的体贴。假以时日,殿下定会明白王妃的真心。” 林娉婷本还在郁闷中,听到明月这番话,倒是清醒了些。 是她过于着急将翠萝院那位赶走了,倒忘了该先和殿下培养感情。 明家丑女之所以能得殿下青睐和宽容,不就是因为跟了殿下三年么?! 想清楚后,林娉婷好受了些。 只是,楚王殿下这般冷漠的人,当真容易感化么? * 林娉婷走后,沈时韫也没什么心情再看书了。 对这位新娶的王妃,沈时韫已从一开始的无感到了现在的厌烦。 这其中的转变竟然只花了一场婚礼的时间。 沈时韫合上书籍,叫来长辉,准备出门透透气。 长辉见他愁眉不展,便道:“殿下可是为明日回门之事犯愁?” 沈时韫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长辉又道:“殿下既娶了新王妃,也当适时宠幸一二。” “你什么时候对本王的私事如此关心了?”沈时韫挑眉。 长辉低头,“新王妃是林相爱女,若是林相知晓,或恐与殿下生出罅隙。” “道理本王知晓,只是本王不想嫡长子的生母是个心狠手辣、玩弄心机的女人。”沈时韫道。 明婵与他预想中的王妃相去甚远,但林娉婷的恶毒比明婵的庸碌更让他厌恶。 他理想中的王妃贤淑得体、聪慧仁厚,他会与这样的王妃生下嫡长子,精心培养,以后继承自己的家业。 然而现实与理想相去甚远。 长辉一时不知当如何接话。 “那殿下可要让郑大人给翠萝院的王妃把把脉?”长辉想了想问。 “给她把脉做什么?” “殿下与王妃成婚三年有余,王妃一直没有怀上子嗣,或许可以让郑大人看看,调理一下,没准便有了好消息。”长辉道。 沈时韫不喜,“本王也不想嫡长子的生母是明婵这种贪婪无趣又庸碌的女人。” 长辉:…… 殿下既不想,为何之前又频频夜宿翠萝院? 或许正是因为王妃怀不上子嗣,所以殿下才去得如此频繁?? 这想法一旦冒出,长辉便不敢再接话了。 沈时韫闷头走了许久,冷不丁又说了句:“你让郑大人去给明婵开药调理下。” 长辉:??? 见到长辉脸上的疑惑,沈时韫道:“她之前身体有过亏损,算是本王欠她的。她懂医理,自己却不喜服药,一直无法怀上或许跟此有关。” 沈时韫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眼底似有几分考量,“她若能怀上子嗣,本王便保她正妃之位。” 第89章王妃她很难受孕 第八十九章 明婵正在院子里翻晒草药,谢长辉带着郑大人求见。 秋月纳闷道:“郑大人是太医院的,谢侍卫带着他来翠萝院做什么?” 传话的丫鬟道:“听说是特地来给王妃调理身体。” “可是王妃的身体已经康复了呀!”秋月道。 说起来也奇怪,之前王妃被沐霜施了巫蛊,整日病恹恹的,还时不时干呕。自从慕霜的巫蛊之术被破之后,王妃竟然不治而愈,就连药都没怎么喝。 秋月一开始还担心王妃病得那么厉害,不吃药怎么可能好得了,没想到王妃的身体底子这般好,只用了短短几天时间就恢复如初。 “可能是来把平安脉的吧,殿下对我们王妃还是关切的。”传话的丫鬟说道。 明婵脸上看不出什么悲喜,仿若只是听了个与她无关紧要的消息。 她将阳光下的药材翻了一遍后,淡淡说道:“让他们在外面等会儿吧,我这一身弄脏了,先去洗个手换身衣服再见他们。” 那丫鬟领命而去。 隔了约莫两刻钟的时间,明婵才收拾好出来,秋月笑侃道:“又不是见殿下,王妃何必如此隆重?” “谢侍卫和郑大人好歹也算有身份的人,我一身灰朴朴的见他们,着实有损形象。”明婵道。 秋月笑得更欢了,“奴婢还是第一次见王妃如此在意形象,可王妃你这一身打扮也很普通,并没有多精致,怎在里面耽搁这么久?” 偏偏王妃换衣服还不喜欢她靠近,其实王妃很多事都喜欢亲力亲为,一点都没有王妃的架子。 “我就想让他们等一下怎么了?”明婵道。 秋月无奈失笑,“当然没问题,王妃想让谁等就让谁等。” 看来今天潇湘苑那几个不长眼的惹到王妃了,王妃虽然没表现出多生气,但肯定还是不怎么高兴的。 谢长辉和郑大人等了半天,才终于等到明婵出来。 “王妃,殿下让下官过来给你看看脉象,好给王妃调理身体。”郑大人说道。 明婵随口问:“好好的,殿下怎么突然想起让你们过来给我看脉象了?” “殿下说王妃在黔州时受过伤,身体有损,怕影响王妃,所以特地让郑大人过来看看。”谢长辉补充说。 明婵倒没有拒绝,将手伸了出去。 郑大人帮她看了会儿脉象,微微皱了皱眉。 秋月在一旁看得有些紧张,“郑大人,王妃的身体怎么样?” 郑大人没有明说,只让明婵换了一只手,重新为她诊脉。 隔了好一会儿,郑大人才问道:“王妃可为自己把过脉?” “我这身体好好的,能吃能喝能睡,我觉得没什么不妥。” 她没有明确回答这个问题,但也巧妙的表达了自己不想深究这些。 郑大人道:“能吃能喝能睡不代表着身体就没问题,王妃体质有些弱,下官给你开些调理身体的,王妃记得按时喝。” 秋月微微睁大了眼,她还心道王妃的身体好,没想到王妃只是硬撑。 明婵对此未置可否,秋月问了一些细节,那郑大人含糊的说了一通,秋月听得云里雾里。 郑大人开了药之后,就跟谢长辉一同离开。 走到一半,谢长辉问道:“郑大人可是查出了什么?” 郑大人犹豫了下道:“王妃的脉象十分奇特,我也不知自己诊断是否有误。” 谢长辉疑惑道:“如何奇特?” “下关上次给王妃把脉时,察觉王妃的脉象有些像喜脉,可这次一看,王妃的身体实乃不易受孕,要想怀上子嗣,怕是很难。刚才当着王妃和丫鬟的面,我也不便明说,王妃自己也精通医理,想必也知道自身情况。” 郑大人有些惋惜,王妃跟在殿下身边三年有余,殿下从不以貌取人,依旧独宠王妃,可惜王妃的身体却不易受孕,所以至今无子。 谢长辉面上的表情也是一肃,“你可有办法帮王妃治好?” “以我的医术,成效不大。”郑大人说。 谢长辉心中一紧,郑大人是楚王殿下亲近的太医,医术在太医院也算拔尖的。若是连郑大人都没有办法,那王妃的情况只怕不容乐观。 正如郑大人所言,其实王妃的医术也不差。若王妃这身体能够调理好,又何至于拖到现在? 谢长辉莫名想起明婵跟他抱怨殿下在床事上纵欲一幕,或许王妃知道自己很难生育,所以才不喜殿下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吧! 这般想着,谢长辉心中越发复杂起来。 * 翠萝院。 秋月搭起了炉子,兢兢业业给明婵熬药。 见明婵坐在树下啃着冰镇秋梨,秋月赶紧过去夺走了。 “王妃,郑大人说了,你的身子骨弱,不能这样糟蹋。这冰镇秋梨是凉性之物,寻常人都得少吃些,怕吃了承受不住。你身体不好,更不能吃。”秋月啰里啰嗦的数落着。 明婵有点头疼,“傻丫头,我是故意骗他们。” 秋月才不信,“王妃,你可别想着为一时的口腹之欲骗奴婢,奴婢才不会上你的当。” 这种事怎能骗得了?更何况那可是太医院的郑大人亲自把的脉,绝对不会错的。 王妃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正是因为这般,秋月更觉得自己该严格给王妃把关。 明婵:“唉,你竟然宁可信他们,也不愿信我。” “王妃诡计多端,奴婢别的可以信,但这件事奴婢坚决不能信。”秋月铁了心道,“就算你要惩罚奴婢,奴婢也绝不退让。” 明婵:“那你让我把那只啃了一半的秋梨吃完,这可是甘宁上贡的秋梨,浪费了多可惜。” “横竖只是一只秋梨,咱们楚王府还是浪费得起,王妃便歇了这心思吧!”秋月道。 明婵:…… 好端端,殿下干嘛突发奇想,闹出这么一出,害得她连吃喝自由都没了。 * 沈时韫从外面回来,正好遇上抓完药的郑大人。 沈时韫并未主动提起明婵,他似乎已然忘了此事。 倒是郑大人开口道:“殿下,下官已为王妃把了脉。” “嗯。”沈时韫表示此事已经知道了,没有细问的打算。 郑大人摸不透眼前人的想法,但王妃之事非同小可,他不敢不报,便道:“殿下,有一事事关王妃,下官不知当不当讲。” 沈时韫道:“有话便直说。” 郑大人斟酌说:“王妃她……极可能……无法生育。” 第90章她能为本王死,你能么 第九十章 沈时韫脚下一顿,脸上的表情也有一瞬的凝滞。 郑大人继续道:“王妃表面看似无碍,实则身体亏损严重,若非下官今日把脉,也很难看出来。” 沈时韫没有任何表示,像成了一座毫无情绪的石雕。 但郑大人却感受到了周围的空气有些冷。 他又道:“不过也可能是下官学艺不精,误诊了,殿下或可另寻名医替王妃看看。” 沈时韫依旧没有说话,他倒也说不上是难过,或许只是震惊多一些。 毕竟明婵那女人跟路边踩不死的野草一样,卑微又顽强。除了替自己挡刀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她几乎很少生病,沈时韫很难将她跟身体亏空无法孕育这种情况联系在一起。 但是,在短暂的质疑之后,沈时韫很快又意识到一个事实。 他和明婵在一起三年有余,虽说前面两年他们没有圆房,但后来一年,他跟明婵在房事上的频率并不低……甚至,可以用频繁来形容。 可如此这般,明婵也并未受孕。 郑大人所言……应是假不了。 沈时韫不觉间紧了紧手,“本王知晓了。” 他并未多言。 郑大人见他面色看似平静,实则如一潭不知深浅的静水,便也知趣地告退。 沈时韫往前走了几步,神思不知游离在何方。 一直走到游廊下坐定,他的表情都没什么变化,安安静静的,仿佛只是在想事情。 一道人影悄然从芭蕉树后离去,他也浑然不知。 * 潇湘苑。 彩霞兴冲冲跑进来。 “王妃!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咋乎乎的作甚?没看见王妃正在休息么?!”明月责备道。 “哎呀!我这个消息保管你们听了就什么瞌睡都没了。”彩霞卖起关子道。 林娉婷从床上坐起来,“你这消息要是没把我说精神,我便罚你一个月月银。” “那我要是把王妃说精神了,王妃可要赏我一个月的月银。”彩霞丝毫没有怕,反倒借机讨起价来。 林娉婷见她高兴的手舞足蹈,想必一定是对自己有利的好事,“还不快说。” “你们可知,翠萝院那位是只下不了蛋的母鸡。”彩霞说着大笑起来。 林娉婷来了精神,“什么下不了蛋的母鸡,说清楚点。” “刚才奴婢无意间碰上了郑大人和殿下,听见郑大人对殿下说翠萝院那位身体亏损的厉害,这辈子都没法生育了。”彩霞道。 林娉婷哪里还有睡意,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此话当真?” 彩霞道:“我的好王妃,奴婢哪里敢骗你?千真万确。你想想,那位跟在殿下身边这么多年,殿下又没有娶旁的女子,连妾室陪房都没一个,她可是独占了殿下三年多,还不是一个蛋都没生出来?” 林娉婷被说服,也跟着开怀笑了起来。 “还好这丑女人生不出蛋,殿下再怜悯她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耽误了自己。如今除了七皇子,其余皇子皆有子嗣,就连刚成婚不久的六皇妃肚子也有了动静,我就不信三皇子不着急。纵使今日不急,随着年岁的增长,总会着急的。” 林娉婷心情大好,就连被楚王冷落的那些酸楚都被抚平了。 “王妃所言甚是,这真是天助王妃!既然翠萝院那位生不出蛋,她对王妃便再无威胁,王妃当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多去陪同殿下解闷散心。”明月也说。 林娉婷很是认同,瞌睡也不睡了,奔去厨房为楚王熬羹汤。 可惜她在林家便没做过这等粗活,做了会儿便没耐心,全权交给了下人。 等到晚上,林娉婷算准了时间,精致打扮一番,端着膳堂做的羹汤前往听雨轩。 “殿下,夜深了还不休息么?就算你忙于公务,也该注意身体呀!妾身给你熬了一点补身子的,过来蹭热吃吧!”林娉婷温柔说道,俨然一副贤淑的模样。 沈时韫将手上倒放的书正回来,淡淡道:“本王还不饿,放在那边吧!” 看着沈时韫全无兴致的冷淡模样,林娉婷有些受挫,“可是妾身哪里做得不对,惹殿下生了厌?” 沈时韫抬头看她,但见眼前女子秀眉微蹙,梨花带雨,倒是比平平无奇的明婵多几分姿色和柔弱。 但这只是表面的。 谁能想到这样柔弱无害的女子会给人下烈性药这种事?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蛇。 有了苏鸢的前车之鉴,沈时韫对下药这种行径甚是敏感。 虽说林娉婷没给他下药,但沈时韫对她已经没了信任。 更何况,他现在是真的没胃口吃东西。 “本王没有夜间用食的习惯,你也不必如此敏感多疑,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回门。”沈时韫道。 “那殿下呢?”林娉婷问。 沈时韫看她一眼,“本王还有些事没处理完。” “那妾身陪着你……” “不必。”沈时韫一口拒绝,“本王办公不喜有人在身边。” “那妾身等殿下一同休息。”林娉婷咬咬唇,有些羞于启齿,“妾身与殿下成婚已有几日,却还依旧是完璧之身,妾身……妾身回去如何跟母亲交代。” 沈时韫直直看着她,半晌没有回应。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林娉婷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如有实质,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楚王突然对自己如此冷淡,甚至还有种厌恶。明明之前楚王对她虽然算不上热忱,却也没有这种嫌恶在里面。 她到底比明家庶女哪里差了?自己比她貌美,比她年轻,出身也比她好,为什么楚王殿下就不看自己一眼? “殿下,姐姐能为你做的,妾身也能。”林娉婷红着脸说。 沈时韫原是该怜惜这样一位可人儿的,他娶了她,按理也该和她尽夫妻之实,沈时韫做足了准备,奈何不小心看到了这张温婉贤淑面具下那龌龊歹毒的一面。 对着这样的人,沈时韫全无旖旎心思,只有深深的厌恶。 他慢条斯理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绕过书案走到林娉婷面前,目光淡淡的俯视着她。 放大的俊脸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林娉婷心跳如鼓。 他会临幸自己吗? 他们都迫切的想要一个孩子。 然而下一瞬,沈时韫冷淡的话消灭了她的幻想:“她能为本王死,你能吗?” 林娉婷怔在原地,眼睛里好似有什么东西崩塌了。 沈时韫嘲弄的扯了下唇角,“你用不着跟她比,她在本王心中也没那么重要。她庸碌、贪婪、平平无奇,你觉得本王会爱上这种女人?” “本王不过是看她生死相随、爱惨了本王,才给一点点施舍。” “你若连这点施舍都看得上,不妨也学她为本王死一次,本王能给你的,绝对比给明婵的还多。” 第91章大度 第九十一章 林娉婷愣怔的看着他,仿佛被定住了般,许久不能言语。 眼前的男人无疑是俊美的,俊美到让人挪不开眼睛,可这般俊美的男人,却有一颗薄凉的心,比天山上的雪还要难以捂热。 这一刻,林娉婷忽然就不嫉妒明婵了。 原来楚王对她的好,只不过是施舍她而已,如今明婵这女人已经不能生育,这份施舍又能持续多久呢? 随着时间的推移,三年流放生涯也会渐渐远去,那些所有的生死与共也会渐渐淡忘,但明婵的平庸却会时时刻刻摆在楚王面前。 “是妾身多虑了,还请殿下不要见怪,妾身并非嫉妒姐姐,只是……只是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惹殿下不喜,殿下才会对妾身如此冷淡。”林娉婷带着几分委屈的说。 身边的人都告诉她男女只是水到渠成,只要成了婚,都会……享鱼水之欢,一同孕育子嗣。再正经的男人,在床事都是忍不住的…… 可为什么她已经三番五次放下羞赧明里暗里的提醒,楚王殿下却还是没有要和她圆房的意思。 “本王生性如此,你不必多疑。”沈时韫波澜不惊道。 林娉婷只好不必再说什么了,毕竟再说下去,反倒显得她恬不知耻水性杨花,一门心思想着床上那事。 “那明日回门之事……” “本王会陪你一起回去。”沈时韫道。 林娉婷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还有些害怕以楚王这冷淡的个性,只怕连回门这种事都不会陪自己,那她才真的脸面无光。 好在林娉婷这点担忧有点多余,沈时韫虽然对她已有心结,但并没有因此在礼节上冷落她。 相反,这次回门,楚王府也给足了林家和新王妃面子,回门礼办得十分体面。 林娉婷心中终于平衡了不少,或许楚王殿下只是个慢热的人,需要慢慢将他捂热,他才会接纳自己。 只要他接纳了自己,便会记住自己的好,就像他对明家庶女那般,即使如此嫌弃如此不喜欢,也没有将她休掉。 林娉婷心中复杂,理智上她知道自己没必要嫉妒明婵这样的女人,楚王殿下根本不是真心对这女人的。 可即使明白这样的道理,有时候她也还是忍不住会想,如果是自己陪伴楚王殿下经历风雨,那该多好。 她比明婵漂亮,比明婵得体,比明婵贤淑,比明婵更有身份更受欢迎,楚王殿下一定不会嫌弃自己。 他们甚至还可以成就一段感人肺腑的爱情佳话。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好在楚王殿下虽然没有碰她,却在外人面前给足了她面子,不会像嫌恶明婵那样嫌恶她。 林娉婷高兴了整整一日,要不是林母提起韩馨悦和林家婚事,她这份喜悦还能持续很久。 “韩馨悦已经不是完璧之身,而且此事闹得满城皆知,怎堪当我们林家的媳妇?!” 林娉婷不由得皱起眉。 林母听后,叹了口气道:“正是因为满城皆知,我们才不得不娶她。” 林娉婷不理解。 林母解释:“韩大人是吏部尚书,掌管着百官的任职升迁等,且我们两家人已谈了许久,这种时候退婚未免伤了和气。” “可要是这样的话,我们林家的脸面往哪里搁?” “哼!看谁敢嚼我们林府和韩家的舌根!”林母道,“娉婷,只要能把权势掌握在手里,脸面自然就在。” “那哥哥同意了?”林娉婷又问。 “你哥有什么不同意的?横竖是娶一个摆设放在家里,还能拉近和韩家的关系,我又为他物色了几名美妾,你哥又不是傻子,知道权衡利弊。”林母道。 “那可真是便宜了韩馨悦那个丑女。”林娉婷恨恨道。 林母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在意,“要不是你弄出这一出,韩馨悦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丑闻,娘这也算是给你善后。要是我们不娶了韩馨悦,韩家没准会慢慢怀疑到你头上,到时候只怕闹得没法收场。你说你呀,怎么就想了这些蠢主意?!” 林娉婷这才没法再辩驳,“娘,这件事以后别再提了,就让它烂在我们肚子里吧!更何况这也不是我一个人做的,算下来还是淑妃娘娘的主意。你要是再提这事,传到淑妃娘娘耳朵里,淑妃娘娘也会怪罪我们的。” 林母倒也知道这件事不可能是林娉婷一个人的主意,但到底她插了一手,也是和韩馨悦最直接接触的人,肯定是脱不开干系的。 “罢了,如今我们把韩馨悦娶回来,也算是仁至义尽,对得起韩家,娘自然不会在外人面前提起。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得赶紧跟楚王殿下早点生个小世子。”林母道。 林娉婷眼底神色一黯,这个话题显然触及了她的痛点。 林母察觉到她神色有异,便问:“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殿下性情冷淡,他对明家那个庶女还有旧情。”林娉婷有些失落的说。 林母知道她从小霸道惯了,什么东西都不肯跟别人分享,更不要说楚王殿下是她喜欢的人了。 林娉婷会有这样的情绪倒在林母的预料中,林母便安慰道:“那明家庶女跟了他三年,就算是个贴身丫鬟,也多少有些情分了,你跟这种婢女一样的女子争什么宠?她无权无势,身后也没人,娘家跟她之间都跟仇人似的,她对你造不成威胁。” “你想要挤走她,独享楚王殿下的宠爱,就得先为楚王殿下生个小世子。只要有了小世子,你还愁压不过她?” 林娉婷心中苦涩,她也想早点为楚王殿下生下小世子,可她和楚王殿下连房都还没圆,又怎能生下小世子? 好在明家庶女无法生育,对她毫无威胁,这大概算是唯一的安慰了。 林母见她没吱声,以为她还想不开,便劝道:“你在楚王府也该收敛着点性子,楚王是个端方君子,喜欢温柔贤淑宽厚大度的,你别像在家中这般使性子。明家庶女对楚王娶你为平妻一事,不哭不闹,甚至还为你们的婚事操持,便足见她是个有手段的。” “你也该跟她学学,好歹装出点大度的样子给殿下看。男人嘛,都希望自己的后院和睦安宁。”林母提点道。 * 回门后从林家出来,沈时韫和林娉婷各自坐一辆马车离开。 沈时韫有公务要去户部,林娉婷则在城中买了不少东西回府,其中便有几样便宜药材。 这种药材还是从一名地摊老汉背篓里买的,一看就是那种乡下人自己进山采的,只有城中那些看不起病的穷人才会买这种地摊草药。 彩霞实在搞不明白她买这些便宜的药材做什么,便道:“王妃,你想要补身体的话,王府里不有的是药材吗?而且比你买的这些好多了,这种没有验证过的地摊药材我们还是不要用了吧,别身体没补着,反倒把自己吃坏了。” “谁说我要自己吃了?”林娉婷道。 “那王妃买这些是给……”彩霞心中有了大致猜测。 接着就听林娉婷道:“当然是给翠萝院那位下不出蛋的母鸡补一补,以彰显我们的大度和睦。” 第92章你还是躲我房间吧 第九十二章 今天的天气下了凉,明婵搬了张躺椅坐在院子里吹着风,倒有了偷得浮生一日闲的惬意。 要是秋月那家伙不把自己的秋梨端走,那就更完美了。 自从郑大人说她身体亏损严重之后,秋月对她就管得无比严苛。也不知这小丫头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跟个老妈子一样爱操心了呢? “王妃,你的药好了,快趁热喝。” 明婵正感慨着,秋月又来了。 “放在那里吧,我一会儿喝。”明婵道。 “王妃可别再骗我了,奴婢若不守着,一会儿那些花花草草就会被这碗药给害了。” 明婵无奈,“所以你就来害我。” “王妃,你怎就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郑大人都说了……” “第三十五次。”明婵打断了她,“今天我已经听你提郑大人三十五次了,我都快怀疑你是不是对郑大人有意……” “王妃!”秋月羞的脸颊通红,“你……你……奴婢在和你说正事,你怎可这样调侃奴婢!” “我这是合理怀疑,你常把他挂在嘴边,我的耳朵都听出茧子了。”明婵道,“年纪轻轻的,少操心点,不然会老得快。” 秋月见她如此不正经,拿她也没办法,只赌气道:“这药你必须喝,你要是不喝,奴婢就一直在这里站着。” “你喜欢站,那便站吧。” “你……” 秋月说不过,但又不敢对她用强,只得转头生闷气。 不过这一转头,便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谢长辉。 “谢侍卫?”秋月没想到又见着他,有些意外,“谢侍卫可是有事找王妃?” 今天殿下陪林小姐回门去了,按理殿下不会有什么事吩咐,谢侍卫突然寻来,秋月便不知是何事了。 谢长辉站在门口,淡淡嗯了声。 秋月看了看他,见他没有别的话,便知道他是要单独跟王妃说,便道:“你来的正好,王妃不肯喝药,谢侍卫你来劝一劝吧,我去看看王妃想喝的鸽子汤。” 秋月说完便退了下去。 其实翠萝院算是王府后院,谢长辉作为一名侍卫,不该单独跟王妃在这里相见。不过秋月只是在心中迟疑了下,她的身份跟王妃、谢侍卫都没法比,也不便当面质疑。 更何况谢长辉是楚王殿下最亲信的近侍,应该不会做有损殿下脸面的事。 * 秋月离开后,谢侍卫还是站在门口,并没有走进院子里去。 明婵懒散的靠在躺椅上,悠悠然的打量着他,“长辉既有事相见,又为何站在门口不肯进来?” 谢长辉道:“属下是外男,不便进王妃的院子。” 明婵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谢侍卫长,你可真是健忘,你来我这院子可不止一次了。” 谢长辉:“之前有殿下和郑大人。” “哦?你是怕我吃了你么?既如此,又为何单独一个人来?”明婵悠然笑问。 谢长辉陷入了沉默。 他有些后悔了。 他确实不该来这里的。 只是想着自己之前对她的误解,谢长辉不知不觉来到了这里。 她似乎很惬意,并没有因为殿下陪新王妃回门而有丝毫难过。 明婵见他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多了一些纠结情绪,不禁也生出了一些好奇:“谢侍卫长,我的问题很难回答吗?唉,你既然觉得不合礼法,那便回去吧!别打扰我的禁足生活。” 谢长辉瞬也不瞬地看了她半晌,明婵由着他看,仿若没当他存在般。 最终,谢长辉还是跨步走了进去。 “王妃先把药喝了吧。”谢长辉道。 “原来谢侍卫长是来劝我喝药的。”明婵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是你那光风霁月的殿下吩咐你来的?” 谢长辉:“……” 没等来回答,明婵又道:“那你可以走了,我这人最讨厌喝药,就算是你那光风霁月的殿下亲自来劝,我也不一定会喝。” 谢长辉没有走,也没有说话,就这么站在她面前,像一尊不会动的石雕。 明婵道:“你这人还真有些奇怪,来了一句话都不说,既然没事就回去吧,别在这里挡着我的风了。” “你一直都知道你的身体状况吧?”谢长辉终于问出了自己此行想问的话。 明婵不可思议的笑了下,“谢侍卫长这是说的什么话,我的身体状况难道我会不知?我能吃能喝能走能跳,你却突然带个郑大人过来说我的身体有问题,害得我吃东西都吃不痛快。我知道了,你们就是想变着法折腾我。” 谢长辉又被她说的无言以对了。 他看着眼前伶牙俐齿的女子,不知她哪句真哪句假。 他现在反倒宁可她当真全然不知情,至少这样不会有那么多的遗憾,也不用因此而伤心。 “郑大人开的药没有特别苦,对你的身体也不会有害处,你可以试着喝一点。要是你实在不想喝,也可以不喝。”谢长辉道。 这药治不了本,要是她实在不愿,不喝也不要紧。 “属下便先行告退了。” “嗯?没别的事了?”明婵问。 “没了。”谢长辉道。 “长辉,你专门过来便是和我说这些,想不到你竟这么关心我……”明婵站起身,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似的。 长辉怕她误会,赶紧解释:“是殿下关心王妃,吩咐属下过来的。” “你那光风霁月的殿下今天陪新王妃回门去了,长辉你很不会撒谎。”明婵指出。 “殿下是真的很在意王妃……”谢长辉说到一半,神情忽然警惕起来,“有人来了,属下先行告退!” 他刚一转身,就被人拉住了衣袖。 谢长辉不解的看向明婵,“是潇湘苑的林小姐来了,若是被她撞见……恐对王妃名声有损。” “我又没有名声,怕什么?” 谢长辉:…… “更何况我自认与长辉你是君子之交,行得正坐得端,长辉你何必搞得像我们在偷人一般?”明婵又道。 谢长辉:………… “属下不敢,属下没有任何亵渎王妃之意。”谢长辉赶紧解释,“但是流言可畏,若是传到殿下面前,属下顶多受些责罚,但若影响王妃与殿下之间的信任,属下万死犹轻。” 明婵非但不急,反而开怀的笑了起来,“你的殿下不是光风霁月完美无瑕吗?怎如此心胸狭隘喜欢猜忌?” 谢长辉真搞不懂,她为何在如此情况下还有闲心开玩笑。 她好似完全不在意旁人的想法。 就连对殿下……她也浑然没放心上。 “属下该走了……” 明婵拉着他,朝反方向的房间走去,“来不及了,你还是躲在我房间里吧。不过你要躲好点,不然我很快就要知道如此关心我的殿下对我有多少信任了。” 谢长辉被推进房内,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林娉婷带着两名丫鬟已经来到了翠萝院的门口…… 第93章本王只是想让你睡觉 第九十三章 “姐姐在忙什么?这里怎生如此冷清,连个下人都没有。”林娉婷走进院子道。 明婵从关好房门,走到院中,“妹妹回来了。” 林娉婷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大白天的,姐姐为何还要关房门?” “自然是房间里藏着宝贝,不方便给妹妹看见。”明婵道。 林娉婷脸上的表情有些绷不住,彩霞气不过道:“明小姐,我们家王妃什么宝贝没见过?不是奴婢夸下海口,只要我们王妃想要,就算是天上的星星,太后娘娘也会摘给她。宫里那些稀奇玩意儿,我们王妃早都已经见惯不惯了。” 就更不用说这个出身低微的庶女手上的东西了。 偏偏这明家庶女像防贼一样防着她们。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别说林家千金看不上,就算她这个婢女也未必看得上这位庶出王妃的“宝贝”。 放眼这翠萝院,满院子都是些不值钱的杂草,他们潇湘苑随便一株奇花异草,都比这些东西加起来的价值更高。 这位明家庶女虽说名义上是楚王妃,可又有谁当真把她当王妃看?不说别的,就这翠萝院的寒酸偏远,都不像是个正儿八经的王妃该住的。 明婵被她这般挖苦嘲讽,也不见生气,反说道:“你们家小姐出身名门,又有太后娘娘宠着,当然对世间珍宝都嗤之以鼻。但我打小穷怕了,遇上喜欢的,当然得藏着掖着,万一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躲在屋内的谢长辉皱着眉,耳尖微红。 王妃到底在说些什么?! 林娉婷看她这副上不了台面的寒酸模样,实在有些装不下去,“瞧姐姐说得,好似这楚王府亏待了你一般,传出去丢的也是殿下的脸。” “妹妹没体会过穷的滋味,所以才会这般在乎脸面,不如妹妹分一些好宝贝给我,或许我这丢人的毛病就能改掉。” “你……”彩霞气得一噎,“明小姐,我们王妃的东西是林家和太后娘娘给的,你怎开得了这样的口?你说这话都不觉得脸红吗?” “我为什么要脸红?刚刚不是你说你家小姐好东西多如天上繁星,既是如此,我才想着我们情同姐妹,姐妹之间相互分享一点也无妨。”明婵道。 她说这话,完全没觉得有哪里不合适,甚至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林娉婷本是想和她假装姐妹情深,可这一刻真有些装不下去。 “姐姐真是一点都不见外。” 明婵:“我们既是一家人,又何必这般见外?” 林娉婷眼皮跳了两下,“是呀,所以妹妹听说了你身体不好,今天特地给你带了些药材过来,姐姐可要记得按时喝。” “妹妹真是有心了,还给我送药材,那我就不客气了。”明婵一点也没嫌弃的收下了。 林娉婷拉着她的手道:“原来姐姐这里也有药还没喝呀。” “嗯。”明婵淡淡回答。 林娉婷又道:“姐姐还是该喝,我知道你这不孕之症不好治,但我们这女人的谁不想要个孩子?姐姐生不出,等以后老了该怎么办?” 明婵若有所悟的哦了声,“原来郑大人是为这事开的药,难怪我觉得如此难闻。我倒不觉得女人非要有个孩子,如果能自己找些事情来做,可比养孩子有趣多了。养孩子可是要费很多心血的,生孩子也是女人的鬼门关。” 林娉婷像看怪物一样看她,“姐姐当真不想要孩子?” “不是那么想。”明婵道,“当然,如果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共同孕育一个孩子的话倒也还好,可我这辈子怕是不太可能了。” 林娉婷看她如此失落的说,终于好受一些,“姐姐也不要气馁,有些东西命里有的,它自然就有,没有的,也不要强求。没准姐姐哪天就怀上了呢!” 嘴上虽是这般说,林娉婷脸上的神情却极为不屑。 明婵摇头道:“怀孕会变胖变丑,肚子会长丑陋的孕纹,还会痛得死去活来,如果可以,我不想生小孩。” “姐姐说的哪里话,生孩子不就是女人的分内之事么?无法生育的女人是不完整的……哎呀,瞧我又忘了,姐姐你这辈子无法生育。”林娉婷惋惜道。 彩霞接着说:“王妃不必为明小姐伤心,既然明小姐不想生,那不正好合了她的意,还好明小姐不喜欢小孩,不然这辈子怕是要痛苦死了。毕竟,明小姐也怀不上孩子。” 林娉婷:“彩霞莫要这般说,或许姐姐只是嘴巴上这般说说而已,心中还是难受的。” 明婵颔首,“我确实有些焦虑难受,妹妹可要多来陪陪我。不过你这药材,怕是对我没啥用,这些药材品相太差了,妹妹下次不如折换成银子,让我自己买些吃食补一补更实在些。” 林娉婷:…… 彩霞:…… 这女人真是厚脸皮,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不过大概是已经习惯了她这样的说话方式,林娉婷和彩霞已经从一开始的复杂到现在见怪不怪。 “姐姐真爱说笑,殿下又没有短你银子,姐姐何必总把这种身外之物挂在嘴边。这些药材可都是妹妹费了些周折才弄到手的,姐姐可别嫌弃。”林娉婷往门口看了一眼,笑容突然变得越发温和,“如果姐姐实在是缺银子,妹妹给你便是。彩霞,去把太后娘娘给我的那只锦盒带来。” “王妃……”彩霞正要劝阻。 林娉婷制止了她,“叫你去你就去,磨磨蹭蹭做什么。” 彩霞察觉到林娉婷眼底的暗示,立刻意会过来,赶紧跑出院子,正好在门口遇上了楚王殿下。 彩霞给沈时韫行了一礼,匆匆去拿东西。 沈时韫跟着走进了院子。 看见明婵和林娉婷站在一起,沈时韫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们两人一眼。 林娉婷上前温声细语道:“今儿可真巧,殿下也回来了,妾身刚才回府的路上给姐姐买了一些滋补药材,好让姐姐补补身体。” 沈时韫听罢却只是奇怪的看向她,“你如何知道她的事?” 林娉婷心头一紧,明婵的事确实并没人大张旗鼓的宣传,按理她不应该知道。 “妾身听闻姐姐之前受过巫蛊之术的诅咒,身子骨一直不好,所以就给姐姐带了一些药材过来补身体。”林娉婷解释道。 沈时韫看了眼那药材,道:“郑大人已经为她抓过药了,这些药不可乱喝。” 林娉婷眼底的笑意凝了下。 明婵道:“殿下怎可如此伤妹妹的心?虽然这药的品相不好,但好歹是妹妹的一片心意,既然妹妹已经送过来了,那我还是收下吧!” 林娉婷:“……” 明婵这贱女人就是故意在殿下面前这般说的。 “妾身不懂医理,看不出这药的品相如何,那卖药之人吹得天花乱坠,妾身便重金买下了。”林娉婷有些委屈的说。 明婵:“妹妹真是单纯好骗,竟这般轻信骗子,明明你的私库里收了那么多珍贵药材,你随便拿一样,可都比外面那些骗子卖的假货好多了。” 林娉婷脸色更加难看,明婵这话不摆明了她不是真心相送? “瞧我这脑子,总想着该对症下药,又怕我私库里那些药材给姐姐随便吃了药不对症,这不反害了姐姐?”林娉婷勉强稳住了心绪。 “妹妹真是为我着想,知道我有不孕之症,便为我做到这等程度,我很受感动。”明婵道。 沈时韫眉头皱的更紧,“谁告诉你有不孕之症?” “妹妹特地来告知我的。”明婵道。 林娉婷:“殿下,妾身……妾身并无恶意……” 沈时韫神色冷沉,“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回去吧!” “殿下……”林娉婷一脸委屈。 明婵道:“殿下,妾身也相信妹妹并无恶意,她的丫鬟还没回来呢,妹妹说好要给我分享好东西的。” 林娉婷:……她现在不想了。 不过此时彩霞正好把锦盒带了过来。 林娉婷只好硬着头皮分了一只金手镯给她,“姐姐,这是太后娘娘给我的,我最喜欢的手镯,我这就送给你了。” “谢谢妹妹。”明婵爽快接过,却又没表现出多少兴趣,看了一眼,便放到了院中的石桌上。 沈时韫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们,倒也没有打断。 林娉婷将锦盒合上,然后离开了翠萝院。 沈时韫道:“你还真是,谁的东西都敢骗。” “殿下错怪妾身了,妾身可没有行骗,明明是新王妃自己给我的。”明婵道。 “你既不喜欢,拿来干什么?” “谁说我不喜欢?这可是真金做的,值不少银子呢。” 大概是见多了她这副市侩的模样,沈时韫现在竟能平静以对。 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明婵争论,他的视线落在院子里那碗没有动过的药上,“给你熬的药你又没喝?” “殿下,妾身真的没有病,不想喝药,妾身闻着那药的味道就想吐。”明婵道。 沈时韫冷哼一声,“你成天和药打交道,本王怎不见你吐?” “那些药又不是给妾身喝的,妾身当然不会吐,可这药是要入妾身肚子里的,妾身怎能喝得下?”明婵道。 沈时韫气笑了,“一碗药十两银子,你喝不喝?” 明婵立即端起药碗,“殿下何不早点说?” 沈时韫看她如此市侩,眉头不由得皱了皱,心情也无比复杂。 自己当真想跟这种女人生儿育女?只怕她生下的儿女会被她教养得比商人还市侩。 或许自己该庆幸她无法生育,所以不会诞下他们的子嗣,也就不会出现这种让他头疼的局面。 自己对她,也只不过是愧疚才过来看看。 毕竟她这种状况,多半也是那两年因为自己而留下的病根。 沈时韫在心中复杂地想了许多,终是和自己和解了。 明婵这女人为他付出过太多,也为他吃了太多苦头,而今连女子的生育能力也没了,她这一辈子大概也就这般了。若无自己庇佑,将来定会落得凄惨下场。 他不喜欢她,却欠了她一世情,纵使自己看不惯她的贪婪、市侩、庸碌,也可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几分包容。 明婵喝了药,抬头看他,“殿下,我已经喝完了,银子呢?你要是拿不出,妾身可以在这里等着你取来。” 沈时韫眸色淡淡,又将身上的玉佩解了给她,“这块玉足够你喝半年的药了。” 明婵接过手仔细看了一番,“殿下好狠的心,这是平白无故打算让妾身喝半年的药么?” 沈时韫冷冷清清道:“本王亲自为你调理身体,你别不识好歹。” “殿下对妾身的爱意,真是苦涩浓厚啊!” 沈时韫瞅她一眼,“苦也得忍着。” 明婵没有反抗,“妾身知晓了。” 沈时韫这才稍稍满意些,他的视线落在紧闭的房门处,“你房门关着做什么?” “怕人乱闯,殿下知晓的,妾身回京后,住的这院子总是发生怪事,妾身也是怕了,只好关着。”明婵道。 沈时韫瞟她一眼,“现在没外人了,可以打开了。” 明婵顿了下,看向沈时韫,“打开做什么?” “本王要进去坐会儿。” “外面坐着不更凉快么?” 沈时韫其实并不是非要进去不可,但明婵这般推辞,他便不由得多看明婵一眼。 “本王想进去补会儿觉。”沈时韫道。 明婵却问:“殿下不回文心殿睡?” 昨晚他几乎彻夜未眠,满脑子都是明婵这女人不能生育这事,今天一大早又随林娉婷回了一趟林府。 他强撑着精神来到翠萝院,明婵这女人现在不伺候他也就算了,甚至连房间都不让他进。 沈时韫眉头紧皱,看向明婵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冷意。 明婵只好道:“好吧,殿下既然不嫌弃妾身这里寒酸简陋,那殿下便进去休息吧!” 沈时韫见她只是嘴上说说,却根本没有去开门的意思,更加不悦了。 “你也进来,陪本王睡会儿。”沈时韫道。 “殿下,妾身已经无法生育了……” 沈时韫深呼吸一口气,“你想些什么?本王只是让你睡觉!” 明婵哦了声,紧随他的步子跟了上去…… 第94章忘了告诉你,楚王也在 第九十四章 沈时韫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空空如也,只有一扇窗半掩着,正在斜照下微微晃动。 然而,外面的风是反向吹的。 明婵跟上来,四处张望了一圈,并未看见谢长辉的人影。 沈时韫瞅了她一眼,语气中带着探究:“你在找什么?” 明婵道:“没什么,帮殿下看看房间而已。” 沈时韫冷哼一声,走到窗边看了一眼。 “殿下可有发现?”明婵问。 沈时韫见她一副泰然自若的姿态,倒显得他过于多疑了。 明婵这女人如此平庸,除了自己,还有谁会对她有男女之情? 想起之前沐霜做的那些事,沈时韫倒也理解她这番行为。虽说直至今日,沈时韫还是不信什么巫蛊之术,但毕竟明婵是因此遭过罪的,会多留些心眼也无可厚非。 “你要觉得这房间不吉利,可以随便选一间别的院子搬过去。”沈时韫道。 毕竟王府后面还有很多院子都是空着的,而且翠萝院离文心殿也是最远的,他每次过来都要走很长一段路,也十分不方便。 文心殿旁边的岁华院就不错。 谁料明婵却道:“为什么要搬走?我觉得这里挺好的,殿下不必为我忧心。” 沈时韫听后不禁皱眉,不悦道:“本王不想走这么远的路。” “那殿下搬过来不就可以了。” 沈时韫被她这天真的语气气笑了,“明婵,本王看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脸也越来越大了。” 竟让他搬过去迁就她。 这种话也就明婵这女人说得出来,但凡自己不顾念过年三年之情,就凭她这张嘴,都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明婵道:“殿下不愿搬过来便算了吧,殿下不是想睡觉么,妾身伺候你更衣。” 沈时韫冷哼一声,算是应了。 他昨晚躺在床上失眠了一整晚,对明婵这女人颇有几分歉疚,谁料这女人还是如此可恶,他昨晚真是……像个傻子一样瞎担心了! 意识到这些,沈时韫脸色又沉了几分。 明婵依旧神色如常,上前为他宽衣解带。 沈时韫躺在床上,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 明婵走出房间,在翠萝院外的一个角落找到了谢长辉。 明婵笑的明媚,“长辉,你怎么一个人悄悄跑了?让我和殿下好找。” 谢长辉:…… 他要是不跑,现在就说不清了。 也不知眼前这个人到底知不知道这些后果。 不过她确实好像做事不怎么考虑后果,无论是面对新来的王妃,还是面对殿下,她都喜欢在别人的禁区蹦跶。 “属下该走了。”谢长辉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从翠萝院出来之后还会等在这里。 “殿下一来你便走,长辉莫不是心虚?” “属下没有,只是不想让人误会而已。” “我们之间本来就没什么,别人能误会什么?还是说……长辉你对我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谢长辉:“属下没有。” “嗯,好吧,看来你只是趁着你的殿下不在府上,单独过来关心我而已。看来你也知道殿下心胸狭隘,爱乱吃飞醋,若是知晓自己的下属如此关心他的妃子,他一定会大发雷霆。不过,长辉下次别跳窗了,原本我觉得我们之间清清白白,可你这一跳,搞得像是我们之间真有什么一般。” 明婵笑得狡黠。 谢长辉:“……王妃好好照顾殿下吧,属下走了。” 明婵倒没再相留,就这么抱手站在那里看他离开。 谢长辉走了几步,转过头来对明婵道:“王妃不必气馁,郑大人医术高超,这天下还有很多名医,你的身体会养好的。林小姐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我本来也没放在心上,再说了我也不想生下世子,怕以后被人缠住。”明婵神色淡然地说。 谢长辉越发看不懂她了。 “你……”谢长辉有点语塞,“殿下不是那样的人。” “嗯嗯嗯,你的殿下光风霁月仁义宽厚,是这世上最完美的圣人。”明婵敷衍的说道。 谢长辉:“……” 他现在终于体会到殿下被气得转身离开的滋味。 谢长辉越发看不懂她到底爱不爱殿下,他想问却又觉得多余,只好转身离开。 她或许是爱的,不然不会为殿下差点死去,但这份爱或许透着一些失望,因为殿下不会永远只有她一个女人。 谢长辉突然感觉自己对这位王妃投注了太多的关注,顿时板起了脸,脚下的步伐也越来越快。 一只香包从他身上掉落,谢长辉赶紧拾了起来,他又忘了,这只香包应该还给她的…… 他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没有回去找明婵,只把这只香包收回了自己身上,藏在了衣服的最里面。 * 沈时韫一觉醒来已是深夜,明婵坐在灯下,正在研磨着药粉。 沈时韫侧躺着看着她,明婵这女人容貌普通,扔在人堆里都找不出来,跟美貌两个字完全不沾边。 有时候甚至还因不懂察言观色而显得木讷无趣。 但当她认真沉迷于药学时,身上却有一种气定神闲的气质。 或许是因为跟她在一起太久了,所以自己才会从明婵这种女人身上去找那少的可怜又飘忽不定的优点。 从而解释自己为何会接纳她这样的女人。 意识到这些,沈时韫烦躁的咳了一声。 明婵听见声音转过头来,“殿下睡醒了?” 沈时韫起了床,见明婵也没过来,对她不懂察言观色的木讷更不满了些。 不过他睡足了精神,倒也不想在这种舒心时候跟明婵计较这点小事,便自己一人起了床,慢条斯理地走了过去。 “你在做什么?”沈时韫问。 明婵这下连头也没抬,随口道:“制药呀!” 沈时韫拿起一旁的草药看了眼,“这是林娉婷送过来的?” “殿下好眼力,林小姐送过来的草药虽然都是些不值钱的低等药材,不过用来做驱蚊虫的熏香倒是不错。”明婵道。 沈时韫:“……” “一会儿殿下也分些过去放在香炉里用吧!” 沈时韫心情复杂,“不用了,文心殿有专门的驱蚊汉草。” “哦,那妾身就不与殿下客气了。” 两人说话间,外面传来秋月的声音:“王妃,殿下醒了吗?可要奴婢将饭菜送过来?” 明婵看向沈时韫:“殿下要一同用膳吗?” 沈时韫正好有些饿了,便道:“送过来吧!” 没一会儿,秋月送来饭菜,今晚的饭菜都是些清淡滋补的,倒甚是合沈时韫口味。 不料两人刚一动筷,明婵肚子里便泛酸水,到一旁的痰盂里呕了起来。 沈时韫顿时没了食欲,不过见明婵难得这般作呕,还是过去看了眼。 明婵呕得倒也不多,只是吐了几口酸水。 “怎么回事?”沈时韫道。 明婵漱了口茶水,缓了缓道:“没啥,喝药后遗症。” 沈时韫迟疑地看着她,“你在黔州喝那么多药,也没见你吐成这样。” “药性不一样,反应肯定不一样。”明婵道。 “这药有问题?” “那倒没有,郑大人好歹是太医院的大人,不会乱开有损益的药方。”明婵说,不然她也不会喝。 “没问题就继续喝下去。”沈时韫道。 “殿下如此想要子嗣,何不去找林小姐试试?”明婵提议。 “你在试探本王?”沈时韫不悦。 明婵道:“妾身真心实意建议,若是殿下不喜欢林小姐,碎玉阁的两位妹妹也不错……” “明婵,这是本王对你的恩宠,你别不识好歹!”沈时韫冷声提醒。 明婵只得住了嘴。 * 明婵帮睿王殿下躲过一劫,丽妃和睿王都甚是感激,丽妃还盛情宴请明婵入宫,想亲自当面感谢她。 不过明婵以自己被禁足为由拒绝了。 不料没两日,睿王带着厚礼亲自前来楚王府。 府上仆人皆知睿王身份,也无人敢拦。纵使有人提醒,也不过是惹得沈星野不高兴而已。 沈星野已不是第一次来找明婵,倒是凭着记忆来到了翠萝院。 “小婵姐!”沈星野一见着明婵,便亲昵叫道。 明婵的日常便是翻晒草药,见是沈星野来,她倒也不冷不热地招呼了声:“睿王殿下来了。” 沈星野道:“这里又没有外人,小婵姐还是跟以前一样叫我星野就行。” 他话音刚落,沈时韫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脸色冷沉如霜。 沈星野笑容一时僵住,明婵却眉眼弯弯道:“忘了告诉你,楚王殿下也在。” 第95章嫂嫂怎会是外人 第九十五章 沈星野僵了下,这才有些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声:“三皇兄。” 沈时韫觉得自己其实并不在意明婵这女人的私交,但是这般明目张胆在他面前把他当死人的,他却是无法忍。 “本王竟不知七皇弟何时与本王的王妃如此交好了。”沈时韫冷声道。 沈星野有点心虚,他看向明婵,明婵却跟没事人一般,根本没打算帮他解围。 沈时韫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更加觉得不爽。 在他面前,这两人尚且眉来眼去,要是没他在,这两人岂不……岂不更加亲昵?! “小婵姐救过我,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当然跟她好了。今天我便是特地来看她的。”沈星野理直气壮道。 沈时韫冷笑,“七弟果然没个规矩不知分寸,她是你三嫂,不是你的什么姐。” 沈星野被指责,也很不高兴,“三皇兄瞎吃什么飞醋?我和三嫂是君子之交,三嫂救过我的命,我对她好难道不是应该的?三皇兄果然小心眼。” 沈时韫都被气笑了,“君子之交?君子之交会闯入别人的后院?这就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报恩方式?” 沈星野被怼得无法失了理,只好嘀咕道:“那三皇兄放任家奴欺辱嫂嫂,怎么不自己反省下?三皇兄当真疼嫂嫂吗?” 沈时韫垂下的手不觉间握成了拳,“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何时需要你一个外人来置喙?” “我都叫嫂嫂了,怎么是外人?”沈星野强词夺理,“是吧?嫂嫂。” 明婵置身事外吃瓜看戏,突然被沈星野这么一叫,只好发挥端水大师的水平:“睿王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你的三皇兄光风霁月俊美无俦,多少女子争相爱慕,怎会为我这种平庸之辈瞎吃飞醋?” “嫂嫂不用妄自菲薄,嫂嫂琴技一绝,医术更是高明,多少女子空有皮囊,怎能跟聪慧豁达的嫂嫂相比?更何况,嫂嫂长得也不差。嫂嫂的眼睛是我见过最灵动最清澈的,嫂嫂就凭这双美目,也能称之为美人。” 沈星野的彩虹屁当真天下无敌。 可能他的聪明都用在了嘴皮子上,难怪他在众皇子中,最得延平帝喜爱。 沈时韫却听得眉头直皱。 沈星野真的是个马屁精,若他只是对着皇上和丽妃吹嘘拍马也就算了,现在竟然把这种马屁用在明婵身上。 沈时韫简直被他恶心到了。 “在七弟眼里,这天下的女人哪个不美?”沈时韫冷笑道。 沈星野反问道:“难道三皇兄不这么认为?” 沈时韫不想跟他做这些无谓的口舌之争,“你的心意既已送到,那便请回吧。” “三皇兄这就忙着赶客了么?我是来看嫂嫂的,我找嫂嫂还有别的事。”沈星野道,他完全没有要离去的意思,“三皇兄要忙的话自己去忙吧。” 沈时韫现在总算知道沈星野为什么会和明婵这女人如此投缘,敢情因着这两人同样厚脸皮,所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才会如此臭味相投。 沈时韫今儿本来是有些事,但现在他突然不忙着走了。 他要留下来,看看沈星野到底能有什么事非要找明婵。 明婵倒是从始至终都很淡然,仿佛这两兄弟之间的明争暗斗跟她毫无关系。 沈时韫坐在明婵旁边,俨然一副男主人的姿态。 见他留下来,沈星野的兴致都少了大半,不过他也没法当真把沈时韫赶走。 有沈时韫在,沈星野拘束不少,他对明婵道:“嫂嫂,你答应我要重新给我做香包的,上次你给我的那只都没味道了。”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自从上次他被人下了药之后,那只香包的药香味便越来越淡,最后里面的药草全都变成了黑褐色,一点味道都没有。 而在这之前,这只香包一直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味,每次他心浮气躁拿出来闻闻,心情就会跟着平静不少。 最近没有味道可以闻了,他还真有些不习惯。 但是他更喜欢的还是上次迷迷糊糊间,闻到的明婵身上的那股香味。 他形容不出来,但是却一直印在了他脑海里,那是一种让人很舒服沉迷的味道。 沈星野满怀期待,没有去看沈时韫的脸,所以错过了沈时韫此刻精彩纷呈的脸色。 “什么香包?”沈时韫冷冷问道,视线落在了明婵身上。 明婵解释道:“之前睿王殿下得了皇上赏赐,也分了一些给妾身。妾身也没有什么东西回报睿王殿下,便随手送了一支药香包,那只香包静心宁神,有安定人心的功效。” “本王竟不知你还有随手送这些东西的闲情逸致。”沈时韫缓缓说,语气间不掩嘲讽。 “殿下莫不是忘了,初到黔州的时候,妾身也用香包换过不少吃食。”明婵笑道。 经她这么一说,沈时韫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嫂嫂如何用香包换吃食的?”沈星野追问,俨然对这种事很感兴趣。 “那时我们刚去黔州,人生地不熟,身上又没有银子,家里锅都揭不开,我和殿下只好卖些药材维持生计。有时候遇上一两个妇人对我的香包感兴趣,便可交换一些东西,其中以食物居多。”明婵不疾不徐的解释着。 提起这些往事,她脸上的表情始终淡然,仿佛只是在和沈星野谈论今日的天气。 可沈时韫在一旁听着,却不免被她带去了那段远去的岁月。 其实当时都是明婵操持,初到黔州的时候,当地人根本不接纳他们,因为听说了他们是流放过来的京中罪人。 在那些人眼里,他们是有罪的,所以常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们,背地里对他们指指点点。 不过明婵从来没有在意过,每天都不辞劳苦的出去,到处找愿意收她药材的药铺…… “嫂嫂受苦了。”沈星野眼里透着几分心疼。 “我倒觉得那段时光虽然艰苦了些,却自由自在,并没有那么难捱。”明婵浅浅笑道。 “怎么会不难捱呢?我光是听着都觉得很不容易,是我没能帮到你。”沈星野自责起来。 “你当时都不认识我,没帮到也很正常,你不必自责歉疚。” “不,我……”沈星野似乎想说什么,但是顾虑到还有人在场,终是没有说出口。 沈时韫深深看了他一眼。 沈星野冷哼一声,转过脸去了。 “睿王殿下把手伸出来,我给你把把脉吧。”明婵道。 沈星野立即换上笑脸,把手伸了过去,“有劳嫂嫂了。” “不必客气。”明婵帮他看了会儿脉象,“你身体底子不错,上次的药对你的影响已经消失了,我还是再给你装一些静心凝神的药材吧!” “谢谢嫂嫂,可你答应过我还要给我做一只你身上那种香味的。”沈星野说道,“这次还是给我放在这只香包里吧!” 说着,他将身上珍藏的那只药香包取了出来,递给明婵。 沈时韫看着那只眼熟的、做工非常粗糙的香包,心中又莫名泛起了一股怒意。 因为这只香包正好是沈时韫让明婵亲手为自己做的,当时他嫌明婵做的太丑了,没有要,让她重新做。 没想到这只香包最后落在了沈星野手里。 可惜明婵浑然没察觉沈时韫的情绪变动,依旧对沈星野道:“我平时极少用香包,那日应是你中了药后产生的幻觉。” “我才没那么糊涂,我是真真切切闻到了,不然你让我闻闻。”说着,沈星野凑上前去。 沈时韫的脸都绿了。 沈星野却沉浸在自己的探索中,整个人都凑到了明婵的跟前,“我又闻到了,就是这种淡淡的清香,跟那天一模一样!” 然而下一瞬,一股蕴含怒意的力道推了过来…… 第96章本王不要的,你也不能随便赠人 第九十六章 沈星野一个不注意,被推倒在地,摔得他龇牙咧嘴。 “三皇兄,你在做什么?我又哪里招惹你了?”沈星野万分委屈。 沈时韫脸色冷沉如霜,冷冷看着地上的人,“这是你嫂嫂,你可看清楚了?” “我当然知道这是我嫂嫂,我在和我嫂嫂说话,你突然推我做什么?”沈星野依旧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你离明婵太近了。”沈时韫道。 沈星野脸颊一红,“我只是想闻闻那天的香味……” “父皇和丽妃把你养的太没规矩了!男女有别,你这般跟登徒子有什么两样?”沈时韫道。 “我……我哪里登徒子了?三皇兄你就是故意针对我!嫂嫂,三皇兄欺负我!”他当场告起状。 明婵扶了扶额,对外面走来的秋月道:“去把睿王殿下扶起来吧!睿王殿下息怒,你三皇兄向来如此,你多担待一些。至于你想要的那种香味,我实在是没闻到,也无法帮你调制出来。不过我最近做了一种新的熏香,可以放在院子里驱赶蚊虫,我便送你一些当做赔礼吧。” 说罢,明婵进屋取了新的熏香出来,正是之前用林娉婷送来的草药制作的熏香。 沈星野拿到之后,脸色终于缓和了些。 “三皇兄真是霸道!要不是看在嫂嫂你的面上,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踏进楚王府。”沈星野向来有什么说什么,丝毫没有隐藏他自己的情绪。 明婵见他这般少年意气,轻轻笑了下,“多谢睿王殿下的厚礼,你的心意我已知晓了,我与你三皇兄还有些事,今日便不奉陪了。” 沈星野只得意犹未尽的离开。 送沈星野离开后,明婵回头看向满脸都写满不高兴的沈时韫,不由轻笑:“殿下当真吃醋了?” “明、婵!”沈时韫几乎从牙缝里吐出这个名字。 “好了好了,知道殿下不会为我这种女子吃醋,既如此,殿下何必如此生气呢?气坏了身体,妾身也会跟着难过。”明婵道。 沈时韫:“你也会难过?但本王看你惬意得很。” 明婵茫然,“妾身冤枉,殿下哪只眼睛看妾身惬意了?” 沈时韫不想跟她耍嘴皮子,“本王竟不知你和七弟感情如此深厚,还将亲自缝制的香包送给他。” 明婵道:“殿下不是嫌那只香包做工太差,妾身又用不上,才想着不如卖给睿王殿下一个人情。” 沈时韫冷哼一声,“以后本王不要的,你也不可随便赠人。” 明婵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沈时韫看着她还是有些不解气,“你身上的香气是怎么来的?” “嗯?”明婵不明所以,“我身上有什么香?可能是晒药草的香味。” “不是药材香。”沈时韫很明确的回复她。 “那能是什么香?”明婵被他弄得更糊涂了,“难道是澡豆的香味?妾身是前天洗的澡,这香味莫非还没散?” 沈时韫心中清楚,这种味道应该也不是澡豆的味道,而是一种很清雅的香,像空谷幽兰上沾染的露水的清香…… 这种味道并不是特定的时间才有的,而是靠近明婵之后,就会嗅到这一丝若有若无的味道。 而只有在床上之时,这味道才会变得更加香浓。 如果他判断没错的话,这应该是明婵的体香。 只是她自己闻不到而已。 但是一想着沈星野也闻到了这种味道,就像自己的猎物被盯上了一般。 沈时韫道:“以后不要离别人那么近,尤其是睿王。” 明婵:? “妾身知道了。” * 听闻睿王殿下前来看明家庶女,林娉婷又气又妒。 她真不明白,就明家庶女那普通的模样,为何楚王殿下和睿王殿下都被她迷得七荤八素。 最近几日,楚王殿下天天夜宿翠萝院,林娉婷想要上前去献殷勤,最终都没有成功。 虽然明家庶女是一只不下蛋的母鸡,可万一她天天喝药,当真哪一日怀上了,自己又该怎么办? 林娉婷看着睿王丛翠萝院离开,而后不久楚王殿下也跟着走了出来。 林娉婷赶紧上前去,跟楚王打了声招呼。 “殿下,睿王殿下今日又给姐姐送了不少东西过来,阵仗闹得很大,看来睿王殿下对姐姐当真很不一样。”林娉婷酸溜溜的说着。 沈时韫淡淡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搭话。 林娉婷见他神色不太好,估计很在意这件事,毕竟刚才已有眼线给她通报过了,楚王还将睿王推倒在地,偏偏那明家庶女还跟睿王走得这么近,楚王会高兴才怪。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睿王殿下也不小了,就皇上和丽妃宠他,才没给他娶妃,若是换做别人早都娶妻生子了。他现在三天两头朝姐姐的院子跑,若是传出去,只怕旁人还以为姐姐跟他……有什么不体面的私情,这对殿下的声誉也有损。唉,姐姐怎就看不懂明白呢?” 林娉婷说了一通,沈时韫脸色越来越沉,“你要是很闲的话,可以去跟明婵学学怎么分辨药草,省得以后出去被人骗。” 林娉婷:? 殿下这是在拐着弯说她买便宜草药的事吧? 林娉婷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妾身也是担心殿下的名声……” “府上的事本王自有定夺,本王不喜欢背地里嚼舌根的女人。”沈时韫冷漠离开。 林娉婷气得哭了一场。 都是明家庶女给殿下下了蛊,才会让殿下如此冷漠,如此偏心。 可是现在淑妃娘娘已经失去了沐姑娘和柳嬷嬷这两个左膀右臂,现在正心灰意冷,都已经无暇顾及她了。 林娉婷又不由得想起韩馨悦,要是韩馨悦在就好了,韩馨悦本来就是那种有头无脑的,又喜欢她的哥哥,处处讨好她,对她讨厌的人,韩馨悦可是相当积极的冲在前头帮她对付。 这般一想,林娉婷心思又活络起来,现在林家不嫌弃韩馨悦被人玷污,韩馨悦对她肯定还是相信的。 自己为何不把韩馨悦这条狗叫出来,让她去咬明婵那个女人呢?! “彩霞,收拾些礼物,我们去韩家。”林娉婷眼底多了几分阴狠。 第97章报复 第九十七章 韩馨悦最近形容憔悴,精神也恍惚,成日待在府上,稍有风吹草动就焦躁不已,再也没了往日嚣张倨傲的大小姐模样。 甚至连府邸都不敢出。 韩大人心疼女儿,却也拿她无法。 好在林家并不嫌弃韩馨悦已非完璧之身,甚至主动提出婚姻依旧作数,这让韩大人欣慰不少,对林家人也更高看一等。 毕竟以韩馨悦现在这样的情况,想要再找像林家这样的姻亲,实在是不太可能。 虽说肯定也有愿意娶韩馨悦的世家子弟,但只怕多数是奔着韩家的家底来的,条件肯定会比韩家差上许多。而就算韩馨悦嫁过去,也未必会得到善待。 这世上当真不介意女方遇上这种丑事的男人,怕是太少太少了。 林娉婷到韩家时,韩大人欢喜不少,“王妃你来得正好,馨悦和你向来亲近,也最听你劝,你帮我去开解开解她吧!她已经闷在家里好几天了,这般下去如何是好?” 林娉婷爽快应道:“世伯放心,馨悦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一定好好劝劝馨悦。” 林娉婷来到韩馨悦的院子,房间门紧闭着,林娉婷让彩霞敲了许久,韩馨悦才来开门。 林娉婷看到韩馨悦时,也是愣了一瞬。 这才多久没见,韩馨悦就已经瘦了一圈,整个人一身病态,看上去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馨悦你怎么瘦成这样了?都是那天杀的明家庶女,是她暗中作祟,故意设计你喝那一杯酒。”林娉婷说道。 韩馨悦低垂着头,一直闷声不吭的。 林娉婷看着她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没什么耐性,“别待在家里了,我带你出去走走,这一切都是明家那贱人做的,我帮你找她算账,这仇不报,我都替你替我哥委屈。” 韩馨悦一听她提起她哥,更是泪如雨下。 她很久以前就喜欢林家公子了,这次被人糟蹋成这样还闹出了这样大的笑话,以后定会被林家公子看不起的。 “哎呀,你哭什么哭啊,有着力气哭不如留着这力气去报仇。”林娉婷说。 彩霞也在一旁帮腔:“是呀,韩小姐,我们王妃早就想来叫你一起去报仇了,只是这些天太忙了,没空过来而已。今天王妃好不容易抽空过来,你就别只顾着哭了好不好?” “你们知道那杯酒有问题对不对?那杯酒根本不是什么泻药,是最烈性的春药!”韩馨悦终于说出了埋藏在心中的委屈和失望。 林娉婷愣了愣,随后也冷下了脸:“原来你在怀疑我?那杯酒就是泻药,只是你喝的那半杯被明家那个贱女动了手脚,如果整杯都是春药的话,为什么明家贱女没有事,偏偏就你中毒?” 彩霞也跟着说:“是呀,韩小姐,这一切都是明家庶女设的计,不然她为什么一直劝你喝那半杯酒?不正是因为她知道那半杯酒有问题,她诡计多端,也不知她什么时候暗中做了手脚。但整个楚王府上下,除了她也没人有这样的本事。” “你仔细想一想,她一个毫无身份背景的庶女,却能够斗垮淑妃和淑妃娘娘安插在楚王府的亲信,这样的人何其可怕,心思何其恶毒。听闻她刚回到京城那晚,就有两名婢女被她处死,更可怕的是她矢口否认,还将这污水反泼到别人身上。” 彩霞现在已经是楚王府的丫鬟了,自然也偶尔听到了一些八卦。 韩馨悦有些被说动,林娉婷又道:“你是我未来的嫂嫂,哪有小姑子害嫂嫂的道理,你出了事,我脸上也无光。当日我若知晓竹楼里的人是你,我死活也会拦着众人,又怎会带着那么多人前来捉奸?!” 林娉婷的话虽说得难听,但话糙理不糙,韩馨悦仔细一想,林娉婷确实没有陷害自己的理由。 一想到明婵那个女人,韩馨悦心中也泛起了无边恨意。 如果不是那个女人非要和自己分着才肯喝,自己绝对不会做出那种悔恨终生的事。 而明婵那个女人却毫发无损,还因为救了睿王殿下而被皇上赏赐,韩馨悦心中不平到了极点,她一定要让那个害惨了自己的女人付出代价。 “我没有不信你,我现在已经成了世人唾弃的荡妇,这一切都拜明家庶女所赐。可我又能做什么呢?就连淑妃娘娘身边的柳嬷嬷都已经被她弄死了,我就算想报复她、想她死,也只能在心中想想。”韩馨悦恨恨道。 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踏入楚王府,踏入那个让她做噩梦的地方。 而明家庶女现在有不少人给她撑腰,睿王殿下和丽妃对她可是十分亲近,这两人可都不是好招惹的主。 林娉婷道:“馨悦,不瞒你说,我嫁入楚王府之后,也一直郁郁不得志,便是明家那贱人在殿下面前使坏,故意让殿下疏远我。或许上天都看不过去了,才让她没有生育能力,以免以后她又生下一个像她这样的祸患。” 韩馨悦乍一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欣喜了几分。 “这女人懂一些药理,用药这种方式奈何不了她,我们不若直接动手。今日殿下有事出门,正是我们寻她算账的好时候,馨悦可要陪我一起去?”林娉婷道。 韩馨悦有些犹豫不决,“我不想再踏入那片地方。” “馨悦,我哥最近也很痛苦,他为你的遭遇而心痛,你是我未来的嫂嫂,只有让那个恶毒女人吃尽苦头,我哥和你才会幸福。”林娉婷继续蛊惑。 韩馨悦听说林家公子关心自己心疼自己,顿时有了勇气,“我会让那恶毒女人付出代价。” 一番劝说后,韩馨悦终于同意和林娉婷一起前往楚王府。 * 翠萝院。 沈时韫离开之后,明婵终于可以闲散下来。 她正躺在躺椅上休息,秋月急匆匆走了进来,“王妃,潇湘苑的林小姐带着韩家的韩小姐来府上了,那韩小姐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仅人瘦了一圈,整个人看上去也阴郁了不少。我还以为她在我们王府发生了这种丑事,这辈子都不想再踏入我们王府呢,没想到她还有勇气……” 秋月正在和她分享着今日的发现,明婵若有所思道:“你去把谢侍卫请过来吧,就说我有急事相邀。” “啊?”秋月不明所以,“王妃叫谢侍卫过来有什么急事?” “危险人物靠近了,我得让谢侍卫好好行使他的守护之责。”明婵说。 秋月虽然听得懵懵懂懂,但还是乖乖去请谢长辉。 而另一边,林娉婷已经带着一脸阴郁之色的韩馨悦朝翠萝院走来…… 第98章挑拨离间 第九十八章 走到半路,林娉婷道:“馨悦,我若和你一起去,便没有人手给我们善后。如今楚王府依旧是明婵那个贱人当家,府上的丫鬟都听她的。” 说到这里,林娉婷眼底透着几分不甘,“我们这次一定要全身而退,我去将那些下人引开,这样就没人知道你来过,彩霞护送你去翠萝院。” 韩馨悦有些迟疑,“你不陪我去么?” 林娉婷道:“我倒是想陪你一起去,去看看那贱人的悲惨下场。可我若陪你去了,一会儿整个楚王府都会知道你的复仇大计,到时候就算是世伯想要保住你,只怕也很困难。毕竟这贱女人背后还有睿王殿下和丽妃撑腰,这两人都不是好打发的,此事必须不能让别人看见。” 韩馨悦其实倒不在乎别人知不知道,她被害得那般惨,就算和明婵那贱人同归于尽,她也是甘愿的。 不过林娉婷考虑的要多一些,林娉婷现在嫁给了她最爱的楚王殿下,当然想维护她自己在楚王殿下心中的形象,韩馨悦倒也能理解。 “好吧!我一定会让那贱人不得好死!”韩馨悦抽出了手中的匕首,寒光映照在那张扭曲的脸上,显得更加狠厉阴毒。 “那韩小姐,我们快走吧!”彩霞催促道,“如果这事成了,公子肯定也会高看你一眼。” 林家是簪缨世族之家,教养出来的男儿个个都是有骨气的,韩馨悦并不怀疑彩霞这话。 因为在她的心中,林公子就是这样有风骨守诺言的人,即使知道她不是完璧之身,林公子也依旧愿意娶她。 林公子喜欢有性情、敢爱敢恨的女子,韩馨悦这一次也不想做受气包。 她这一生毁了,她也要让毁她的人付出同样的代价! 怀揣着种种复杂的心思,韩馨悦对这一次的复仇更有了决心。 行至翠萝院,彩霞鬼鬼祟祟的看了一圈,“韩小姐,真是天助我们,现在正好没人。” 韩馨悦也没想到如此顺利,周围竟然连丫鬟婆子都没见着几个。 听说之前楚王府的丫鬟婆子还是挺多的,不过在上次清理巫蛊之祸的时候,楚王府发卖了不少下人,淑妃娘娘派来的人几乎都被清理干净了。 不得不说,明婵这个贱人真是好手段! 韩馨悦现在更加确信是明婵这个女人算计了她。 她这一辈子都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委屈和侮辱,她一个世家女,却被人背地里骂作荡妇。 而且那个夺走她清白之身的男人……还是一个形貌丑陋的囚犯! 韩馨悦每每想起就恶心至极,就算是杀死明婵,都不足以解她心头之恨。 她要把明婵这女人发卖到窑子去,让她成为万人骑的、最下作的妓女! 韩馨悦嘴角勾起一抹阴毒的笑,随后朝着明婵走了过去。 “明婵,你这个贱人,给我去死!” 韩馨悦盯准了明婵的后背,正要用匕首将她刺去。就在这时,一道寒光闪过,韩馨悦的匕首应声落地。 “韩小姐,别来无恙。”明婵慢悠悠的转过身,很是闲适的看着她,“数日不见,韩小姐的身材倒是苗条了不少。” “你……你个贱人,我今天就算是死,也要和你同归于尽!”韩馨悦恼道,像个十足的疯子。 然而下一瞬,谢长辉便走了过来,将就用地上的绳子将对方捆住。 明婵道:“她是一条咬人的狗,得把她拴在柱子上,让她长点教训。” 韩馨悦作为从小被宠到大的韩家千金,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明婵,你个贱人,有种你杀了我!我爹爹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韩小姐,我没有杀人的癖好,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恶毒,我这人信善,怕这些龌龊事沾染了我的灵魂,让我死后下地狱。” 韩馨悦像听见笑话般,“你这种人就该下地狱!” “唉,其实我与韩小姐你无冤无仇,在这之前我都不曾见过韩小姐你,不知韩小姐为何处处与我作对。”明婵问。 韩馨悦根本不想搭理她。 明婵似乎也没想要她的回答,自顾自说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为了你的好姐妹林小姐吧?可惜你看这么重要的事,她都只让你只身前来,韩小姐真是林小姐一条忠心耿耿的狗。” “你……你别在这里挑拨离间!” “这件事为何要我挑拨离间?你对她是真心,她却未必真心待你……哦,不对,她对你真是连心都没有。”明婵不疾不徐的说。 韩馨悦手脚被绑住,没法捂住耳朵,只好闭上眼,不去看眼前这个容貌普通、满嘴恶毒的女人。 明婵又继续说:“林娉婷一定告诉了你,说你中毒之事是我所为,对吧?” “不是你,又会是谁?”韩馨悦嘲讽道。 “看来你真的很笨,当时我都提醒你了,让你和我平分一杯酒,便是提醒了你那酒中有问题。你却不知好歹,非要置我于难堪的地步,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明婵说道,“若非你心存恶念,怎会落得这种下场?” 韩馨悦真是厌极了她这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淡定模样,“你别在这里惺惺作态!若是那酒有问题,你为什么喝了没事?” “想知道就多读书,因为我母亲出生杏林世家,我于医术上也小有天赋,你就当我天生聪明吧,所以我及时叫我的丫鬟去拿了解药,我当然不会有事。” “你……真是厚颜无耻!” 竟然连自己夸自己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我只是肯定自己的优点而已,说到厚颜无耻,我真没有韩小姐缠着野男人时候那般厚颜无耻。”明婵道。 这话简直戳中了韩馨悦的肺管子,韩馨悦顿时就气得想杀人。 奈何她现在身体受制,根本没法动弹。 “明婵,你个恶毒女人,你毁了我一辈子!你还有脸提这事,你不得好死!” “错了,是你自己和那个让你过来敬酒的人害了你。你自己没有纯良之心,非要看我的笑话,这是你的恶劣和歹毒。而那个怂恿你来敬酒的人明知那酒中是烈性的春药,会让人失去理智,她依旧看着你喝下那杯酒,还没有任何制止。” “你别再推脱了,我是不会信你的,娉婷是我最好的朋友,不会害我……” “哦,原来果真是林小姐呀!”明婵慢条斯理道。 “你套我话?”韩馨悦后知后觉的说。 明婵道:“这种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何需要我套?我只是想听你亲口承认而已。说起来你愿意当林小姐的狗,可林小姐对你这条狗真是一点怜惜都没有。” “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韩馨悦暴跳如雷。 “你要骂我家里人就骂他们,别把我给带上。”明婵声音冷了下来。 “哈哈哈哈,我想起来了,你就是明家不要的一条狗而已!”韩馨悦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笑的,突然发癫一样的笑了起来。 就在韩馨悦笑得正疯时,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刀忽然落在了她的脖子上,“韩小姐慎言!王妃不是你该羞辱的!” 谢长辉冷若冰霜,韩馨悦感觉到了刀刃划破皮肤的刺痛和灼热感。 这一瞬,她感受到了眼前男人身上冷凛的杀气。 韩馨悦本能地有了一丝退缩和惧意,同时还有一股浓浓的妒意。 明婵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林娉婷不过是想借你的蠢来除掉我罢了,你听信她只是捉弄,却不知她早就有了想要将你我一起除掉的心思。我喝了那加料的酒,你定然也逃不过,到时候不只是你,你老爹也会被一同连带。” “你休得在这里胡言乱语,娉婷为什么要除掉我?”韩馨悦带着几分天真地辩驳。 明婵笑了一下,“当然是因为她看不起你这位倒贴的蠢嫂子。” 韩馨悦觉得自己疯了,“我不会听信你的挑拨离间!” “是么?那我们不妨打个赌,就看你的好姑子是怎么看你的吧!” 明婵说罢,给谢长辉使了个眼色,“劳烦长辉帮我把韩小姐请到这里来躲一躲。” 谢长辉和韩馨悦朝着她所指的地方看过去,两人的脸色都十分精彩。 尤其是韩馨悦。 因为明婵要她待的地方不是别处,而是放置在院子角落装粪水的恭桶。 那恭桶平日用来稀释粪水,造得比较大,藏一个人完全没问题。 “明婵,你个贱人!你敢……” 韩馨悦话还没骂完,就被谢长辉扔进了刚倒完粪水的恭桶里。 第99章反目 第九十九章 “明婵,我要杀了你——”韩馨悦破口大骂。 下一瞬,一团破布塞进了她嘴里,堵住了她的骂声。 “喏,差点忘了,这样才能让韩小姐停止犬吠。”明婵道。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股天真,却又十足调皮。 韩馨悦恨得红了眼,可偏偏这一刻她的手脚都被捆绑住,嘴巴也被堵住了,满鼻子都是粪水的臭味,可她却没有一点反抗能力。 她只能恨恨地瞪向明婵。 明婵却好心情地对她挥了挥手,“就只能委屈韩小姐在这里乖乖待着,你很快就能见到你的主人了。” * 林娉婷在外面等了半天,都没等来韩馨悦,也没听见任何动静。 “韩馨悦怎么还没搞定?”林娉婷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你确定韩馨悦进去了?” “我亲眼看见她进去的,不会有错。小姐,明家庶女十分邪门,我们要不进去看看?”彩霞问。 林娉婷点点头。 两人刚走到翠萝院,便见明婵正坐在院子里,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妹妹既然来了,为何不肯进来?” 林娉婷不得已,走了进去,“姐姐这是在做什么?” “我在品茶,妹妹没长眼睛么?”明婵道。 林娉婷:“……” “你……你怎可如此辱骂王妃?”彩霞道。 明婵抬眸看向彩霞,彩霞有点发怵。 “看来妹妹管教下人的本事有待加强,如果妹妹管不好,我倒是可以代劳。”明婵说道。 林娉婷道:“彩霞休得无礼!” 彩霞只得站在了林娉婷身后。 “妹妹鬼鬼祟祟站在外面,可是有事?”明婵问道。 “王妃哪里鬼鬼祟祟了?”彩霞立马反驳。 明婵:“那就偷偷摸摸吧!” 彩霞:“你……” 林娉婷道:“姐姐误会了,是我的好姐妹韩小姐刚才和我走散了,不知姐姐可有看见?” “嗯,韩小姐确实来过。”明婵道。 林娉婷心中一惊,“她现在何处?” 明婵:“韩小姐只是过来问了我一些事,后来她想清楚之后便走了。” “走了?”林娉婷显然不信。 “嗯。” “她问了你什么事?”林娉婷又问。 “关于到底是谁害得她清白尽失一事,韩小姐很是在乎。”明婵道。 林娉婷和彩霞皆是一惊。 “说起来,我也很好奇韩小姐那杯掺了药的酒从何而来。妹妹跟韩小姐这么熟,该不会是你给韩小姐的吧?”明婵道。 “姐姐说的哪里话?我哪来那样的东西?”林娉婷自是不会承认,“我那日都不曾见过韩小姐。” “这才是妹妹的厉害之处,没见过都能掌控局势。只是没想到妹妹如此绝情,竟眼睁睁看着韩小姐喝下肚,又专门挑了一个死囚给她解毒。” “你信口雌黄!”彩霞驳斥道,“王妃岂容你这般造谣……”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声打断了彩霞后面的话,“我与妹妹谈话,有你插嘴的份?” 彩霞捂着脸,敢怒不敢言。 虽然她很看不起明婵,可明婵终究是主人,她一个婢女再横,也不敢当真和主子还手。 林娉婷道:“姐姐编故事的能力真是一绝,我那日根本不在现场,又怎能怂恿她做出这种事?姐姐怕不是在说笑。” “是呀,正因为妹妹没在现场,所以这件事对妹妹一点影响都没有。可怜韩小姐,原本清清白白一个世家小姐,却因你坏了名声不说,连清白也不保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如果我没猜错,你们林家这种时候再出面,表示依旧愿意娶韩小姐为妻,这样韩家定会对你们感激不尽。韩小姐便可以为你所用,让你过来行刺,或是做些出格的事,你也可以摘得干干净净。” “姐姐故意诓她喝下那杯掺了药的酒,韩馨悦来找姐姐算账,难道不是应该的么?怎么在姐姐嘴里,就成了为我所用?是姐姐害惨了韩小姐,才会被韩小姐如此针对,姐姐该反省的是自己。” 林娉婷也不想装了,反正今天殿下也不在府上,她忍明婵这女人太久太久了。 她,堂堂林家千金,可没受过这样的憋屈。 明婵轻轻笑了下,“妹妹可真会嫁祸他人,那酒是淑妃暗中布下的,本意确实是为了针对我。不过我不饮酒,她也不可能敬我酒,所以只得找一颗棋子来完成为难我,让我饮下这杯毒酒的任务。” “你跟淑妃走得那般亲近,淑妃的布局,你不可能不清楚。但你依然第一时间找到了你的好姐妹韩小姐,因为韩小姐身份够高,我会给她这个面子。同时,韩小姐是韩大人的爱女,出了事,韩大人必然会全力保住女儿,跟你站在统一战线,这样我就成了你们口中那个不知羞耻不配王妃之位的人。” “谁知最后你的好姐妹中招了,韩小姐不知道那药性是春药,不过那天可有你的贴身丫鬟中途去给你汇报,但你却装作什么都不知。如果你第一时间把解药给了韩小姐,或许韩小姐就不会那么凄惨了。” “姐姐果真聪明,连这些都猜到了,所以姐姐这是要处置我吗?”林娉婷很有底气地问。 她知道这件事过去了,没人愿意提起这事,包括楚王殿下。 明婵道:“我倒是很想。” 林娉婷嚣张道:“可是姐姐,韩馨悦是我的好姐妹,是我未来的好嫂子,你说我为什么要害她呢?姐姐这话说出去,怕是要被当疯子,你觉得会有人信吗?” “你这样利用韩馨悦对你的信任,良心不会痛吗?她一个世家小姐,却像一条狗一样,可是把你当主子一样跪舔。她要是知道你这样利用她,怕不是要伤心欲绝。”明婵道。 林娉婷脸上浮出一丝厌恶和快意,“那又怎样?我又没逼她!姐姐是在羡慕我有条这样的走狗么?” “唉,我只是在可怜韩小姐,被当棋子落得这般下场还不知谁是敌人。韩小姐,现在你可看清了?”明婵问。 林娉婷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转过头,便见院子里的一只大恭桶里正缓缓站起来一人。 而这人正是她们谈论的韩馨悦…… 第100章小赌 第一百章 “馨悦……”林娉婷眼底明显闪过一丝慌乱与错愕。 不过很快,她又稳住了情绪,快步朝韩馨悦走了过去,在她两步远的地方停下。 韩馨悦脸上满是不敢置信,但可能是长期对林娉婷习惯了讨好,这一刻她也没表现出多少愤怒,反而出现了片刻的呆滞。 林娉婷见她没有过激反应,这才放下心来,对明婵道:“姐姐,你纵使对我有什么不满,也不该这般羞辱馨悦,她是无辜的。她堂堂吏部尚书的千金,却被你绑架扔进恭桶里,这件事韩大人若是知晓,还当是我们楚王府欺人,姐姐是想得罪韩大人么?” “是韩小姐行刺在先,此事谢侍卫会如实禀报殿下。”明婵道。 林娉婷这下终于有点慌了,谢长辉是楚王殿下的亲信,他的话在楚王殿下面前很有份量。 不过林娉婷并没在这里看到谢长辉,她不知道明婵是不是故意吓唬她。 “馨悦手无缚鸡之力,怎会做行刺之事,姐姐就别在这里诬陷人了。你故意给馨悦下那般歹毒的药,现在又将馨悦绑在这种恶臭的恭桶里,你真是过分!” “我与韩小姐无冤无仇,甚至在这之前都不曾认识,我为何要陷害她至此?如果我真讨厌一个人,直接对付他就得了,林小姐,你说是吧?”明婵道。 林娉婷理亏,知道在这种时候再和她争论下去,只会加重韩馨悦心中的疑虑,只得道:“姐姐手段如此高明,整个楚王府都不让你满意,你打发掉的人还少么?馨悦,我们走吧!” 她现在倒是放下了林家千金的骄傲,去将韩馨悦嘴里的破布拿了出来,然后再和彩霞搀扶着韩馨悦从恭桶里走出。 韩馨悦像一只提线木偶般,再也没有先前的激愤和活力,不过看向明婵时,眼底还是藏着恨意。 只是这种恨意,比之先前变了不少。 变得更加复杂,掺杂着些更复杂的情绪在里面。 那种恨之入骨的意思便被冲淡了。 林娉婷从未闻过如此臭的粪水,但韩馨悦身上都是这股味儿,跟她站在一起,林娉婷简直快要被臭晕。 偏偏现在她又心虚,不敢对韩馨悦表示出嫌弃,不然韩馨悦只怕对她会真的心生芥蒂。 彩霞抱怨道:“这味道真的太臭了!明家庶女竟敢如此对待韩小姐,她根本就没把韩小姐当人看,我都替韩小姐感到愤怒和委屈!” “都是我连累了馨悦。”林娉婷自责的说。 韩馨悦低垂着头,隔了好一会儿才抬头问道:“明婵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 林娉婷一怔,随后失望地湿了眼眶,“原来你真的宁可信她,也不信我,既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我原是不信的,先前你和她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韩馨悦说。 林娉婷竟然说她是走狗,她从来没想过会从林娉婷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林娉婷更是泪流不止,“我原以为以你我之情,不会将这些假话当真,我只不过是想气气明婵那个贱人而已,没想到你终究还是听到心里去了。对不起,馨悦,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你一直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可能当真利用你?” 她说的情真意切,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如果没有明婵那些话,韩馨悦觉得自己一定不会怀疑她们之间的友情。 可惜怀疑的种子一旦落下,就会在心中生根发芽,最后成为她的心结。 彩霞也看出来韩馨悦和以前的不同,便愤愤说道:“这个明家庶女真会挑拨离间,竟然这样的脏水都泼得出来,韩小姐是王妃你未来的嫂嫂,若林家当真瞧不起韩小姐,又怎会和韩小姐议婚?就算韩小姐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们王妃也从来没有瞧不起韩小姐过?还真心劝过公子和夫人要善待韩小姐。” 想起和林家公子的婚事,韩馨悦心中的动摇这才打消了些。 如果林家当真瞧不起自己,肯定会退婚的,明婵那女人诡谲可恶,在外装作老实可欺,实则却是扮猪吃虎,心思恶毒着。 春药一事,如今看来是没法扯清了,这里面不仅牵扯到林娉婷,背后还有淑妃,她只能当做吃了哑巴亏。 只是每每想起,还是如噩梦一般,让她恐惧暴怒,也让她心生不甘啊…… * “王妃可有受伤?这个林小姐歪心思实在是太多了,竟然这般恶毒,支开众人让韩馨悦前来刺杀王妃,这还有没有点王法?”秋月义愤填膺。 “她们是上位者,高高在上惯了,就算出了事,也有娘家人撑腰,刑法从来都不是为他们设的。”明婵道。 秋月总觉得她家王妃有时候说的话有些难以理解。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们当真就这般无法无天?而且她们要冒犯的也不是普通人,而是王妃你呀。”秋月说道。 “我这个王妃不过是虚设的而已,也就你这丫鬟当真。”明婵道。 “才不是,殿下对王妃很与众不同,殿下若知道,一定会严惩她们。” 明婵轻轻笑了。 秋月这丫头天真的可爱。 “殿下只是喜欢我对他言听计从有求必应,他喜欢对我的掌控感,喜欢我不多事不找事。但殿下不会为我出头,至少不会为我得罪林家和韩家,这会损害他的利益。”明婵淡然的说。 秋月:“王妃对殿下有些偏见,奴婢倒觉得殿下对王妃很好啊。” “那我们不妨来打个赌,赌殿下会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会不会严惩她们。我们不赌别的,就赌三个月的月银吧!”明婵道。 “三个月的月银?那奴婢接下来吃什么?” “你对殿下就如此没信心吗?”明婵问。 秋月被堵得没话说。 明婵又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谢长辉,“谢侍卫一起来吗?为你光风霁月的完美殿下下一注吧!” 谢长辉:“……不了。” “想不到你对殿下也如此没信心,要不我再加点注,我有两块玉佩价值不菲,你们要是赌赢了,我就额外送给你们了。”明婵道。 谢长辉:“属下不缺银子。” “长辉就这么怕输吗?没关系,就算输也只是几个月的月俸而已。”明婵笑道。 谢长辉:…… 秋月:几个月的月银已经不少了,不过赢了的话就有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听上去也很不错。 * 沈时韫傍晚才从外面回来。 今天他去宫里看了淑妃,柳嬷嬷已死,淑妃近日消沉了不少,看上去精神不是很好,整日吃斋念佛,像是已经不问世事了。 他今日进未央宫,是因为淑妃生病了,淑妃对他这个儿子似乎也很失望,只剩一个请求,希望沈时韫能早点诞下子嗣。 关于子嗣的问题,沈时韫也十分头疼,他甚至有时觉得不要子嗣也挺好。 他自己没有那么多耐心去教导儿子,而现在他的两名王妃都不适合生下继承人。 明婵身份低微,性格也不适合教养儿子……当然,最重要的是她无法生育。 至于林娉婷…… 其实今天他不只见了淑妃,也见到了林相,林相也问了他和林娉婷之间的事,虽然没有像淑妃那般直白的说,但话里话外都透着那样的意思。 他与林娉婷一直不圆房,也不是个办法。 “殿下!”一道轻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时韫转过头去,正好对上林娉婷那张满怀期待的脸。 “真的是你,妾身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林娉婷满脸惊喜,“殿下快进来,妾身给你泡茶。林府刚送过来的碧玉观音,正新鲜着呢!” “碧玉观音?”沈时韫听到这名字,微微顿了下。 “是呀,林府送来了一些,不是很多,妾身正想着给殿下送一些过去呢!”说罢,林娉婷欲上前挽他。 沈时韫不着痕迹的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跟她一起进了院子。 林娉婷赶紧跟了上去,把林府送来的碧玉观音都拿了出来。 碧玉观音乃是茶中极品,对气候土壤都有极高要求,因而产量极低,属于朝廷贡品,民间极难买到,价格炒到万金,却依旧难以买到。 不过因为产量低,就算上贡到朝廷的,也并不多,皇上也仅能分到两三斤。 但当沈时韫看到林娉婷拿出的一大盒碧玉观音时,眼底更有了几分凝重之色。 因为这里已经不止两三斤了。 林娉婷生来尊贵,更喜欢彰显自己身份的东西,就算是饮茶,也必须饮最贵重了。 而碧玉观音因为口感清淡,喝起来有回甘,也很受女子的追捧和喜欢。 林家为何会有如此多的碧玉观音……这个问题便让人深思了。 “殿下也喜欢碧玉观音吗?”林娉婷问道。 沈时韫此时已经没有喝茶的兴致了。 这几年在黔州他很少喝茶,一来是因为长时间喝药,茶会改药性,二来是因为穷,而上等的茶并不便宜,至于便宜的茶,口感就没那么好了。 在黔州三年,他喝的最多的除了药之外,就是折耳根水。 不过京城这边很少看到折耳根,这种一言难尽的东西曾是他最厌恶的,但因为很长一段时间他的脾胃不好,明婵每天都会给他熬很大一碗折耳根水。 因为折耳根廉价,黔州的路边和水沟里到处都可见,而这种东西除了难闻之外,也确实很开胃。 不觉间,他又想到明婵那里去了。 三年朝夕相处,这女人仿佛就成了他无法割舍的一部分,让他现在的生活总有她的影子。 “本王对茶没有特别的喜恶。”沈时韫冷淡说道。 “那妾身这就去给殿下泡一杯吧!” 林娉婷拿出了自己最喜欢的那一套茶具,沈时韫淡淡扫了一眼,察觉到这套茶具有些熟悉,他在太后那里见到过。 林娉婷房间里的一切摆设无一不透着珍贵奢靡,是翠萝院那种普通的院落没法相比的。 林娉婷也是一个极讲究的人,对泡茶的每一道技艺都极为熟悉,也极有仪式感。 沈时韫看她如此矫情讲究,此刻却只觉得有些烦躁。 或许是因为跟明婵这种简单粗暴的女人在一起久了,他也变得有些浮躁。 “林家为何有如此多的碧玉观音?”沈时韫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林娉婷道:“是徽州的官员进京来述职时送的,父亲不太喜欢,觉得它的味道太淡了。母亲因着身体不是很好,经常喝药,也喝不了这茶,所以便都给了我。” 沈时韫见她一脸得意洋洋,便知道她并不知道这碧玉观音是极为难得的贡茶,所以在这里沾沾自喜。 “你一共有多少?”沈时韫问。 “这次林家送过来的不多,也就四五斤吧。殿下若是喜欢,妾身可以全送给你,再过一久应该又有人会送来了。”林娉婷道。 沈时韫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走出了潇湘苑。 “殿下,可是妾身哪里做错了?”林娉婷不明所以。 “本王也不喜欢喝茶。”沈时韫冷冰冰的说了句。 刚一出来,沈时韫就和谢长辉碰了个正着。 “殿下。” “有事?” 谢长辉斟酌了下,“今天王妃遇刺了。” 沈时韫脚步一顿,“她人在哪里?可有事?” “王妃在翠萝苑,没有受伤。” 沈时韫继续迈步向前,“怎么回事?什么人动的手?” “是韩家的小姐韩馨悦。”谢长辉将事情的起因后果给沈时韵说了一遍。 沈时韫听罢,忍不住皱了皱眉,“既没事,便罢了。” 谢长辉默了默,“殿下不打算追究下去吗?” 沈时韫:“不过是女人间那些不入流的把戏,明婵既然已经掌管了王府后院,就该有人摆平这些事的手段。如果这点事都需要本王帮忙出手,那她这王妃之位,也不配当。” 谢长辉:“……” 沈时韫察觉到他的沉默,不禁有几分好奇,毕竟以谢长辉这种沉默寡言的个性,他在自己面前向来从不多问。可在明婵的事上,他似乎要积极些。 “你对她倒是很上心。”沈时韫带着几分不悦道。 谢长辉想了想,还是为自己三个月的月俸做了最后挣扎:“……属下只是觉得此事若非王妃察觉得早,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第82章本王亲自陪你赌 第八十二章 沈时韫略一迟疑,看向谢长辉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 接触到沈时韫的视线,谢长辉垂下头去。 沈时韫道:“她派你来当说客?” “不是,王妃没有……”谢长辉道。 沈时韫却是冷哼了声,他看出了谢长辉的心虚,谢长辉不是个擅长撒谎的人。明婵或许没有明说,但定然少不了旁敲侧击地暗示,谢长辉才会在自己面前多嘴。 以谢长辉沉闷的性格,定然不会如此多事。 尤其是在自己已经明确警告过的情况下。 “本王发现你倒是很向着她。”沈时韫慢条斯理地说道,“如果她希望本王帮她撑腰,那便让她自己来求本王。” 谢长辉:“……” “怎么?你对此有不同看法?”沈时韫问,语气中明显有了不悦。 谢长辉:“属下不敢。” “不敢?本王看你对明婵这女人倒是颇为关心。”沈时韫道。 他的目光犹如实质,盯得人沉沉的。 谢长辉赶紧说道:“属下对王妃只有尊敬,并无旁心,请殿下明鉴。” “那你倒是说说她有什么值得你尊敬的。” 沈时韫都找不出明婵身上有什么优点,这女人贪婪、庸碌、平平无奇,现在还学会了耍心机。 他也很想知道明婵到底凭什么让谢长辉愿意明里暗里地帮她。 谢长辉恭敬的垂头站在一旁,想了会儿才答:“王妃对殿下不离不弃,是殿下重要之人,属下不敢不敬。” “哼!”沈时韫带着几分不悦,“她便是仗着过去三年的情分开始变得矫情,越发不把本王放在眼里。她是本王的妻,对本王不离不弃乃是她的份内之事,若是想以此恃宠而骄,她尽可试试。” 谢长辉不敢多言。 他更不敢告诉沈时韫,明婵单独对他说过的那些离经叛道的话…… 谢长辉想起了明婵对楚王殿下的评价,竟莫名觉得有几分道理。 这一想法刚从他脑海里冒出来,便让谢长辉顿时更警觉了几分。 他怎能有这样的想法?他怎能认可明婵对楚王殿下的评价——心眼小、自负、是非不清、是个醋坛子…… 谢长辉赶紧将这些想法从脑子里驱除,这是对楚王殿下的背叛。 沈时韫直直看着谢长辉,没有逃过他微小的情绪变化。 “你是本王的人,本王不希望你将太多的关注投注在别人身上,谨记你自己的身份。”沈时韫道。 “属下知晓了。”谢长辉道。 沈时韫这才稍稍满意了些,“本王想不到明婵竟能拉拢你。” “王妃没有此意,属下也只效忠殿下……” 沈时韫对此倒也没再继续深究下去,对于这两人,其实他倒也不担心他们的忠心。 这两人都是可以为自己舍命的人,就算做了让自己不悦的事情,但对他应该不会有坏心。 “韩小姐一事,明婵一开始就不该招惹,她若不故意设计韩馨悦喝下那半杯酒,便不会有今日之事。”沈时韫冷漠道,“此事既是她自己招来的,就该预料到今天的结果。” 谢长辉想了下,最终还是又多嘴了句:“殿下,属下有一事不明,那杯酒不是韩小姐自己端过去的,跟王妃似乎没太大关系。” “你在她的事情上倒是格外天真。”沈时韫道,“她知道那杯酒有问题,却还是故意让韩馨悦喝下去,把这件事闹到最大,楚王府也跟着丢尽了脸。你现在觉得此事跟她还无关系么?” 谢长辉不语,这件事他虽未经手,但也了解一二。 如果不是韩馨悦非要纠缠,欲害明婵,明婵也不至于将计就计,和韩馨悦一同喝下那样的酒。 但谢长辉不敢再多言,他怕自己帮着明婵说话,又会遭来楚王殿下无端的猜疑。 “韩家和林家都不是好招惹的,可她两家人都招惹了。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本王容她在身边,让她坐着正妃之位,便是对她最大的恩赐。她不该将本王的恩赐当做筹码,来试探本王的底线。” “她还没有那样的魅力,足以让本王为她得罪林、韩两家。” 沈时韫徐徐说来,眼底不见波澜。 他天生就是如此冷淡之人,他这一生都不会为任何人而心动,也绝不会做出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来。 谢长辉默默跟在他身后,没再说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 明婵遭遇韩馨悦进府行刺一事就这般悄无声息地沉寂下去了。 秋月心有不甘,总觉得是因为无人告知殿下,所以殿下才会对此没有反应。 沈时韫今日闲来无事,来到翠萝苑。最近几日他有意避开这里,正好今日郑大人要前来给明婵复诊,沈时韫便跟着过来了,顺道看看明婵的情况。 几日不见,他还以为明婵可能会消沉一些,没想不仅没消沉,反而好像长胖了一点,土黄色的皮肤也变得红润了些。 他走进院子时,明婵正坐在躺椅上吹着飒飒秋风,旁边还有一名婆子和丫鬟伺候着,跟前的小桌子上有几盘精致小点心,散发着诱人香味。 她向来最钟爱美食,最不辜负的也就她那张嘴。 有时候沈时韫甚至怀疑她是不是饿死鬼投胎。 “你过得倒很逍遥。”沈时韫道。 “殿下让妾身禁足,妾身不敢踏出这里半步,最近只能在这院子里吃点东西聊以度日。”明婵解释说。 沈时韫快要被她气笑了,“本王让你禁足,不是让你这般享受的。” “妾身只是嘴馋想吃点东西,如果殿下觉得妾身不该吃,那以后妾身就少吃些。”明婵顺着他的话说。 可沈时韫还是不满意,“是该少吃些,人都吃胖一圈了。” “殿下是在嫌弃妾身胖了吗?妾身以后一定少吃点,妾身不想二十不到就发福了。”明婵道。 秋月暗中看了两人一眼,不敢从旁插话,尤其是在看了楚王殿下的脸色后。 其实王妃一点都不胖,相反她之前有些太清瘦了,像弱柳扶风。现在长了些肉起来,倒有几分雍容华贵的富贵姿态。 当然,除了那张普通的脸之外。 有时候秋月也觉得王妃哪里都长得好,就是那张脸太普通了。说丑倒也算不上多丑,但就是很普通,跟清贵高华的楚王殿下有点不搭。 跟她那姣好的身材也不搭。 要是王妃能长得白净一点,漂亮一点,或许殿下就不会这般嫌弃她。 秋月都替王妃感到有些伤心。 但当事人明婵却跟没事一般,嘴上说着会改,等楚王殿下一走,她肯定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 沈时韫看了她一眼,对她这种服软的话倒是有点受用,让郑大人上前去把脉。 郑大人看了明婵的脉象之后,脸上依旧不见欣喜,继续一旁去开药方。 沈时韫跟郑大人来到院外,问了郑大人关于明婵的情况。 郑大人道:“殿下,王妃这身体怕是虚胖,脉象依旧很虚浮。” “但本王看她生龙活虎,可不像体虚。”沈时韫说。 “这也正是下官好奇之处,下官从未见过王妃这种症状,或许是王妃伪装得好,又或者是下官医术不精……殿下可另寻高明给王妃看看。”郑大人现在对自己的医术已经产生了怀疑。 沈时韫倒也没怪他,“罢了,本王爷不指望她能治好,她现在这样子也挺好的……” 这个挺好到底是几层意思,沈时韫自己也说不清。 送走了郑大人,沈时韫又回到院中。 秋月正在给明婵泡蒲公英水。 沈时韫在一旁看着,他这才注意到翠萝院开辟出来的空地上种着各种草药,其中有一小片便是蒲公英。 明婵这女人琴棋书画样样不通,但种东西却是一把好手,甚至一些难以栽培的药材在她手里都能长得挺好。 她也从来不喝名茶,她喝的基本都是自己种的或者是在外面采摘的草药泡煮的水。 这些草药或许一文钱都不值,但是喝到胃里效果却很显著。 “殿下想喝吗?”秋月问道,“这可是王妃亲自种的蒲公英,王妃说喝了可以解毒补血,效果不错。” 沈时韫正要应下,明婵却道:“殿下脾胃虚寒,不适宜喝蒲公英,重新给殿下泡一杯素茶吧!上次睿王殿下送来的雪上青烟清淡素雅,想来殿下应该喜欢喝。” 沈时韫皱了皱眉,“不必了,给本王倒一杯白开水。” 秋月应下,转身重新去取水。 沈时韫冷冷道:“雪上青烟,睿王对你倒是舍得。” 雪上青烟跟碧玉观音并称茶中双绝,碧玉观音近几年因稀有而颇受贵人们追捧,但要论资质,雪上青烟更悠久一些。 “睿王殿下向来慷慨大方,妾身也羡慕不已。”明婵说。 集皇帝和丽妃宠爱于一身,这样的身世谁不羡慕? 沈时韫听后,脸色却更冷了几分,“你这是嫌本王对你吝啬?” “妾身不敢。节俭亦是美德,殿下节俭躬行,妾身也很敬佩。” “本王不知你何时学会这左右逢源的本事,可本王听着你这话却是在说他慷慨说本王吝啬。”沈时韫似乎对她的端水水平不甚满意。 明婵道:“唉,殿下非要如此想,妾身也很无奈,要不……殿下也多给妾身一些银子?” 沈时韫被她气笑了,“明婵,本王是不是对你太宽容了些?你这变着法诓本王的银子,还要暗中嫌弃本王对你吝啬?” “殿下不给便罢了,何必生这般大的气?”明婵悠悠然喝了一口蒲公英水,像是实在搞不懂眼前人为何这样一般。 “你觉得呢?”沈时韫睨着她。 恰好这时秋月将白开水端了过来,见着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赶紧打圆场道:“殿下息怒,王妃近日受了惊,夜间也睡不好,精神不济,若言辞间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殿下看在王妃受惊的份上,多担待一些。” 沈时韫朝着秋月看了眼,这冷冷一眼看得秋月打了个寒颤。 “她也有睡不好的时候?” 沈时韫印象里,明婵这女人头脑简单心也很大,瞌睡比谁都好睡,甚少有失眠的时候。 秋月不敢隐瞒,“王妃前些日子差点被韩小姐行刺,之后便不怎么能睡着了,每晚都会起夜几次。王妃好强,自是不会跟殿下诉苦,但奴婢不敢隐瞒,奴婢也担心王妃这般下去,身体遭不住,还请殿下多怜惜王妃。” 秋月第一次在楚王面前说这么多话,心跳如鼓。 不过她说的这些都是事实,王妃这些时日起夜频繁,再加上郑大人给王妃的诊断,秋月很担心王妃的状况。 偏偏王妃从来不诉苦,也不会把这些苦处告诉殿下。 秋月感觉自己都为王妃操碎了心。 当然,她也想知道殿下对王妃行刺一事的看法。 王妃遭了如此罪过,差点丢了性命,该让殿下为王妃做主。 沈时韫听了之后,只是略有狐疑,明婵这人以前几乎从不起夜的。 “你近日也失眠了?”沈时韫问。 知道难以睡安稳觉的不止自己,他心中稍微平衡些。 “嗯,可能是睡前喝多了水。”明婵道。 “没人逼着你喝,你少喝点不得了?” “妾身倒是想少喝点,可郑大人开的药味太浓,不喝那味道留在嘴里难受。”明婵道。 沈时韫冷笑一声,“让你喝个药就跟要你命一般。” “殿下不也一样?当年还要妾身亲自喂。” 被当面驳了面子,沈时韫脸色有点不好,却又没发火。当年他心灰意冷,一心求死,自是不会喝药的,可那些药都是明婵辛苦挖来熬制的,有些甚至还是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 明婵不忍浪费,苦劝没用,便亲自喂沈时韫。 起初沈时韫不买账,但明婵这女人不知从哪里搞来一根桔梗做的细管子,直接引流到他喉咙里。 被折腾几次后,沈时韫才学会了乖乖喝药。 想不到她还有胆子提起这事。 “你也想本王喂你?”沈时韫挑眉问。 “妾身不敢。”明婵赶紧婉拒。 秋月却不明白这里面的玄机,还笑着道:“要是殿下亲自喂王妃,王妃应该不会嫌苦了吧!” 明婵在心中记了秋月一笔,看来扣她三个月的月银不足以让这丫鬟长教训,该多扣她一些。 沈时韫对此未置可否。 秋月见楚王恢复了常色,便又道:“殿下,王妃前些日子差点便被韩小姐行刺,不知韩小姐是如何带着匕首来到楚王府,奴婢担心此事还会再度发生……” “此事本王已有耳闻,本王已让长辉加派人手巡逻,此事以后不会发生了。”沈时韫语气冷漠,透着一些敷衍。 “那若是王妃出了府被人盯上怎么办?”秋月问。 沈时韫给了秋月一个眼神,秋月被冻得缩了缩脖子,后悔自己多嘴。 “府上有侍卫,出门可带上王府侍卫。”沈时韫冷淡地说。 秋月便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沈时韫坐了会儿便起身离开,他本来也只是过来看看明婵的状况,见她过得比之前还滋润,沈时韫也不想看到她这人了。 等沈时韫一走,明婵便开始和秋月算起了账。 “愿赌服输,殿下没空给我伸张正义,三个月的月银归我了。”明婵很是高兴。 秋月苦着脸,“王妃当真要奴婢三个月的月银?” “不然呢?”明婵一本正经地反问。 “奴婢以为王妃只是开个玩笑。” “我向来言出必行,可没有骗人的癖好。” 秋月只得认命:“那王妃从奴婢未来三个月的月银里扣除吧!” 想不到殿下平日对王妃如此与众不同,却还是不肯为王妃讨个公道。 明婵却伸出一根指头晃了晃,“哪有赊账的道理?我喜欢现结,你拿得出的。” 上次她才赏了这丫鬟一百两银,这丫鬟平日又没有别的开销,定然还存着。 秋月无奈,只好去拿银子。 “都说了殿下面冷心更冷,不会为我出头,你们偏偏不信,瞧这不赌输了么?下次我们再换个赌法。”明婵数着银子,一脸高兴。 “下次你还想赌什么?本王亲自来陪你赌。”去而复返的沈时韫站在门口,脸色黑如锅底。 第83章颠倒黑白 第八十三章 秋月一听这声音,吓得打了个抖,赶紧行礼:“殿、殿下!” 沈时韫无视她,直接朝着明婵走了过去。 相比秋月的慌乱,明婵倒显得淡定多了。 “妾身见过殿下。” 虽然依旧是恭恭敬敬的态度,可这一幕却看得沈时韫十分不爽。 沈时韫冷冷一笑,“你们在赌什么?” 明婵没有急着回答,秋月冷汗淋漓,暗中求助的看向明婵。 明婵这才道:“没什么,殿下怎么去而复返了?” 见她不肯如实回答,沈时韫更不爽了,他指向秋月:“你来回答。” 秋月哆嗦了下,但迎着沈时韫如有实质的目光,秋月不敢撒谎,只得老老实实道:“奴婢……奴婢与王妃赌……赌殿下会不会……处置刺客。” “那王妃赌的是什么?”沈时韫又问。 秋月更加紧张了,但偏偏她又不敢当真如实说,便道:“王妃赌……赌殿下会、会……” 但会了半天却又说不下去。 说会吧,显然是在欺骗殿下,但如果说不会,似乎也不好,显得王妃并不相信殿下。 秋月都快哭了。 明婵道:“秋月觉得殿下会为我出头,但妾身自知在殿下心中身份卑微,殿下不会因这点小事而和妹妹以及韩小姐闹得不愉快,于是有了这场赌约。” 沈时韫直直盯着她,语气莫测:“你倒算有自知之明。” “妾身不敢对殿下想入非非。”明婵老老实实道。 “你不敢对本王想入非非,却敢妄加揣测本王的用意,并以此来作为赌约。明婵,你可真是胆大妄为!”沈时韫缓缓说道,一字一句都咬得很重。 被明婵赌赢,沈时韫自是不悦的。 作为一位习惯了上位姿态的人,可不想被人看得如此透彻。 更何况这种透彻还显得他冷心薄情,明婵对他毫无幻想。 他可太讨厌这种感觉了。 他不喜欢明婵这女人是一回事,但明婵对他毫无幻想又是另外一回事。 沈时韫自认自己不差,至少配明婵这女人绰绰有余,可明婵对他却毫无爱慕的心思。 在黔州时还不这般明显,回到京城后这种感觉时常涌上沈时韫的心头。 秋月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一下。 明婵道:“妾身只是被禁足的太久了,有点闷,才与秋月闲闹了一番,望殿下海涵。” 沈时韫冷冷哼了一声,“你在怨本王没帮你撑腰?” “妾身不敢。”明婵道。 “王府与林家、韩家之间都有往来,你平日里也该注重些自己的身份,不要对谁都用那般的阴招反击,作为楚王府的王妃,你该顾全大局。若再有下次,本王也帮你兜不了底。”沈时韫冷漠说道。 秋月低着头跪在一旁,震惊不已。 明婵倒没什么特别反应,只恭顺地答道:“妾身知晓了。” “本王不是你用来赌注的玩意儿,这次本王便只罚你半年月俸,若有下次,本王定不轻饶。” “妾身谨记殿下教诲。” 沈时韫见她安分不少,这才转身离开。 明婵这女人当真大胆,想钱想疯了,竟拿他当噱头,去跟下人赌钱。 * 秋月在门口探头探脑的看了一圈,见楚王殿下当真走了,这才拍了拍胸口,一脸懊恼道:“王妃,奴婢刚才都被吓死了,以后我们可千万不能再赌了。还好殿下没有重罚我们,不然我们真是有九条命都不够死的。” 秋月越说越懊恼,她怎就跟王妃赌钱了?而且赌的还是殿下的想法。 “嗯。” 还好楚王殿下不知道她还把他的玉佩拿来当赌注。 “王妃,你也别太伤心,殿下只是嘴上说说,其实待你还是挺好的,是我们做的不太合规矩,也难怪殿下会生气。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陪王妃这般闹……” “好了,你要忏悔的话去墙角吧。”明婵不冷不热的说道。 秋月知道她的心情不好,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因为王妃心情不好的时候只想安静。 没一会儿,谢长辉走了过来。 “谢侍卫有何事?”秋月问道。 谢长辉若是没事,一般不会来王妃这里。 “殿下说王妃赢的银子也当充公。”谢长辉面无表情地说。 明婵把秋月那份银子递给了谢长辉,谢长辉拿着银子便要离开。 明婵叫住他,“长辉那份也要充公么?” 谢长辉脚下一顿,“属下并未答应与王妃赌。” “唉,长辉真是输不起,输了便不认账,罢了,你去吧!”明婵道。 谢长辉:“……” * 韩馨悦刺杀明婵一事已过去许久,这件事除了几名当事者,便再无人知晓。 明婵被禁足翠萝院,林娉婷自知讨不了楚王欢心,便暂时没再折腾了。 反正明婵那女人生不出蛋,她也不用担心自己的位置被威胁。 只是想着自己喜欢的楚王殿下对自己毫无男女之情,林娉婷也还是有些失落。 成婚这么久,她还是完璧之身,若是传出去,自己脸面往哪里搁? 彩霞被明婵打了一巴掌,这一巴掌也让彩霞深深记恨上了。 “王妃,明家庶女当真是不要脸,韩小姐不仅没有伤得了她,还差点被她说服。奴婢看韩小姐对我们也没有之前那般信任了,外面甚至还有传是王妃你怂恿韩小姐去敬酒的,奴婢听到当真是生气。”彩霞道。 林娉婷也为这事痛恨,她的名声在京城算是好的,就因为韩馨悦失身一事,已有各种关于她的传闻。 说她利用韩馨悦,故意给明婵敬酒,想害明婵,结果没想反而害了韩馨悦。 这种传言甚嚣尘上,弄得林娉婷最近都不喜欢跟京城那些小姐夫人来往了。 更甚至,有人还同情起了明婵那女人,说她跟着楚王殿下吃了三年苦,才回京不久,便被新王妃算计折腾…… 明月道:“依我看,不如我们也散播一些传闻出去,把翠萝院那位故意设计让韩小姐喝春药的事告诉天下人,王妃的烦恼便不攻而破了。” 听了明月这话,林娉婷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反正又没人知道真正的真相,那她为什么不能传点消息出去,把明婵那女人往黑里抹。 * 韩家、林家两大世家联姻一事,也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有人在看笑话,也有人被林家的真情真意感动。 毕竟这世间如此有情有义、对失身的未婚妻还不离不弃的男子和家族,实在太少了。 林家也因此又积攒了一波名声,不少人都纷纷夸赞林家不惧世俗眼光,林公子对韩小姐之情天地可鉴。 韩小姐的遭遇让世人同情,而害得韩小姐被贼人糟蹋的罪魁祸首,也被人们纷纷唾骂。 而这位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跟了楚王殿下三年的王妃,明家那位上不得台面的庶女! 若不是看在楚王殿下的面上,韩家定会追责到底。 这些传言沸沸扬扬,好在明婵被禁足在翠萝院,还没得楚王殿下应允,不能擅自离开,因而这些传闻暂时还没传到明婵耳朵里。 林公子和韩馨悦的婚期将近,楚王府作为林娉婷的夫家,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明婵也终于不用禁足在王府了,可以出去赶这一场隆重婚礼。 第84章你该不会有了吧? 第八十四章 韩小姐和林公子的婚姻并不比楚王府娶平妃差,韩家和林家都是京城里的名门望族,而且韩家韩尚书只有一个千金小姐,平日里把韩小姐宠得跟掌上明珠一般。 若非韩小姐如此得宠,她也不可能在楚王府非要逼着楚王妃喝酒。 也有人认为韩小姐是咎由自取,不过敢这般明确说出来的人却没几个。 毕竟一来韩家不好招惹,二来则是韩小姐已经落得如此凄惨了,再指责她则未免太不近人情。 还好韩小姐的遭遇并没有影响到她和林家的婚事,如今也算是有个好下场了。 “韩小姐的命也算是生的好了,韩大人对她宠爱有加,如今夫家也如此尊重她,并不因此嫌弃她,韩小姐真是上天的宠儿。” “林公子风度翩翩,也算是京中的风流才俊了,没想到竟然还这般负责。这门婚事哪里都完美,可惜就是韩小姐已非完璧之身,那幕后之人当真可恨,竟想着回一个女儿家的清白。” “我听闻那幕后之人便是跟在楚王殿下身边的明家庶女。” “除了她还能有谁?能在楚王府搅动如此大阵仗的,也只有她了。” “快别说了,明家庶女已经来了。” 众人望去,便见明婵跟着林娉婷等人,一同出现在了林家。 林娉婷作为林家出嫁的女儿,一回来就众星捧月。 明婵身边除了一个秋月,便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与她交谈的人。 “姐姐,你第一次来我们林家,对我们林家肯定不熟,我带你过去歇会儿吧。” 被晾了许久之后,林娉婷终于走了过来,对明婵也算是前所未有的热情。 若非清楚林娉婷暗地里做过的那些事,明婵简直就要以为她转了性,当真对自己很好。 “不必了,你去忙吧,我自己找地方玩。”明婵道。 今天谢家姐妹不在,明婵多少有点无聊了。 “你来林家是客人,妹妹要是连姐姐都照顾不好,一会儿会被娘亲和哥哥指责的。”林娉婷甚是热情,时刻不忘展示她的主人家的身份。 她一边说,一边引着明婵朝一群人堆走去。 明婵依旧神色淡淡,倒也没再推辞,跟着她往前走了几步。 “王妃,明小姐怕是心虚,所以才不敢跟你走吧。” “真是厚颜无耻,把韩小姐害成那样,还有脸来参加韩小姐的婚礼。” 秋月看了一眼找茬的人,这两人之前跟韩馨悦玩的挺好,上次韩馨悦给明婵敬酒的时候,这两人也在一旁起哄。 秋月道:“我们王妃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没有害过韩小姐,为什么不能来参加?” “难不成韩小姐还会自己给自己喝那样的药?” “我们王妃跟韩小姐无冤无仇根本就不认识,若是要害韩小姐,又怎会选择那样的场合?岂不是给自己找事?”秋月真不知他们是怎么想的,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明白。 “哼!谁知道呢!反正那杯酒是明小姐给馨悦的。” “你都知道的,这么简单的伎俩,但凡有脑子的都不会用。倒是怂恿韩小姐过来敬酒的,你们才真该去想想。”秋月现在机灵了不少。 林娉婷扫了秋月一眼,秋月只觉得像有刀子落在了自己身上。 不过她家王妃已经这么随性了,如果自己不帮她解释一番,少不得会被很多人误解。 现在跟明婵在一起久了,秋月胆子也大了,也知道护主了。 那两人还想蛮缠,明婵这才悠悠说:“诸位要是对太子殿下和刑部大人们的调查结果有异议,可以去击鼓鸣冤,让大理寺的大人们重查。” 那两人这才成功的闭了嘴。 这件案子是太子调查,皇上在一旁过目的,他们就算私底下猜测,也不敢真的闹大。 秋月见他们闭了嘴,这才终于扬眉吐气,跟在明婵身后,找了个位置坐下。 大家看她跟没事人似的,甚至还自顾自的坐下吃起东西来。 原本想找茬的众人反而变得心梗了。 林娉婷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中有股郁气。 只不过当着这么多客人在场,她不好意思发作出来。 林家的婚席办得非常不错,一切用度都奢靡到了极点,甚至连上次楚王娶妃都无法跟这场盛大的婚礼相比。 明婵一直在埋头吃着,没跟旁人交流的意思。 林娉婷身边坐了不少人,大家都在打探楚王府的八卦。 楚王殿下洁身自好,就连后院都清清静静,许多女子都羡慕林娉婷嫁得好。 毕竟大家都看得出,林娉婷身世好,长得也比那明家庶女好看,楚王府迟早会是林小姐的。 林娉婷享受着大家的追捧,她的风头甚至比新娘子还大。 “对了,我瞅着明小姐怎么长胖了不少呢?该不会是有了吧?” 有人突然提了一嘴。 周围人都跟着安静下来,目光看向了明婵和林娉婷。 第85章明小姐无法生育 第八十五章 经这一提醒,大家才发现明婵好似真的长胖了些。 秋月对此的感受更深一些,毕竟自家王妃最喜爱美食,每天都在催着她去膳房找吃的,而且还从不忌口。 王妃这般不停地吃,能不长胖才怪。 不过,秋月觉得现在的王妃身材更好,之前虽然苗条婀娜,但过于清瘦了些,如今这样刚刚好,不胖不瘦,骨肉匀亭。 问话的人估计是故意的吧,王妃这般模样哪里像怀孕了?不就是故意想给王妃难堪,专门挑这样的场合问这样的问题。 秋月打量了下明婵的脸色,见明婵没有特别反应,这才放下心来。 还好王妃看得开,不然但凡换个人,只怕早就伤心落泪了。 “王妃这些日子在养身体,所以看着气色好些,余小姐就别开玩笑了。”秋月道。 林娉婷赶紧跟着附和:“是呀,姐姐身子骨虚,很难怀上子嗣,最近都在补身体,你们可就别拿这事打趣姐姐了。” “什么?明小姐不能生育吗?” “这……这怎可能?明小姐看着可康健了。” “诶,这能不能生育,又不是肉眼就能看出来的。有些人天生看着就壮实,结果怀不上就是怀不上,这都是命,命中注定有才会有,注定没有,就算独宠三五十年,依旧不会有。” “也是,要是明小姐能生,早就怀上了,毕竟过去三年楚王殿下身边只有明小姐一人。”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起来,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儿。 秋月听得直皱眉,明婵却依旧是那副淡然模样。 林娉婷面上带笑,拉着明婵“宽慰”道:“姐姐别忧心,食补之事着急不得,需得慢慢来,不然身体没补好,倒补成个大胖子就不好了。” 周围人都跟着哄笑起来。 明婵道:“我跟着殿下吃了三年苦,如今回到京城,总想尝遍京城的美食。在黔州最困难的日子,我和殿下都只能野菜充饥,你们大抵是想象不到这样的艰辛,也不懂我想吃遍美食的心情。” 正在嘲笑的众人听到明婵这番话,都不好再笑下去。 楚王殿下当初离开京城多凄惨,众人都亲眼见过,明婵跟着楚王去黔州,肯定过得极度不好。她吃了那么多苦,对美食贪恋些,似乎也情有可原。 倒是林娉婷,话里话外总透着一种看不起人的自傲,在场也有不少人曾被她排挤奚落过,对明婵也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情绪来。 “明小姐对楚王殿下不离不弃,这份情比什么都珍贵。我想楚王殿下也定不会因为外貌美丑胖瘦而嫌弃明小姐,明小姐想吃什么便吃什么吧!” “是呀!我也很喜欢明小姐这份坦率与洒脱。更何况,明小姐又不胖,这般身材刚刚好,又没人规定瘦竹竿才算美。” 当下便有两人替明婵说起公道话来。 林娉婷脸色有点不太好。 时下以瘦为美,林娉婷更是为了保持不堪一握的纤腰而一度禁食,没想到却被人当面这般讽刺。 偏偏明婵这时还点头附和:“太瘦弱也会影响健康,同样不会生出健康的孩子,均衡健康的膳食才能养出漂亮的小孩。” 她这么一说,又有几名为人母、或是有了身孕的夫人和她有了共同话题。 明婵和她们慢慢便聊熟络了,众人发现她虽没有小孩,但对小孩的病症和话题却都并不生疏,说起来甚至头头是道。 “明小姐怎知道得如此清楚?我听闻你母亲曾出生杏林世家,想来明小姐是得了她的真传。” 明婵道:“母亲确实曾留了些医书给我,不过我并未学到家,只懂些皮毛而已。” “明小姐的母亲不是一名罪奴么?怎么又成了医女了?” 有人不解。 “因为明小姐生母的娘家便是当初与靖王一同谋反的罪人,罪人之子当然是罪奴了,明家没把她赶出去,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我母亲没参与谋反。”明婵难得有了一丝动怒,“她也不是罪奴。” “想不到姐姐还有这么多故事,看来我对姐姐的了解真的太少了。”林娉婷有了几分兴致,“那姐姐可否说说,你母亲那一族又是怎么没落的?” 关于明婵的生母,她知道的也很少,只听外面的人说那是一个罪奴,明家主母开恩,才让她待在府上。 但具体是哪里来的罪奴,却无人得知。 反正明婵的出身很不好,是个人人可欺的贱婢之女。 明婵将林娉婷缠上来的手推了出去,“妹妹还是少问些为好,上一代的恩怨就让它过去。” 她说这话时的语气少了平时的平静淡然,多了几分不容拒绝的冷意。 林娉婷只当她不愿说起自己的出身,心中不由更生鄙夷。 看来明家庶女的生母真有一些见不得人的往事,不然为什么明婵连提都不想提。 也是,有个这么拿不出手、牵累自己一辈子的生母,换做谁肯定都不愿意提起的。 今天是韩馨悦和她哥成婚的日子,林娉婷也不好在这种时候继续针对明婵,毕竟要是和明婵闹僵了,她这位半个主人家也显得小气了。 林娉婷便道:“既然这是姐姐不愿提起的丑事,那我们就不聊这个了吧。姐姐还想吃点什么,我们林府的厨子手艺也不错,姐姐这么喜欢吃,一定不要错过。” “不必了,我今天没有胃口,而且自己带的吃食。韩小姐对我有怨在心,连行刺之事都做得出,我怕今日吃了她的喜宴,会生出很多奇怪的意外。”明婵道。 “韩小姐竟然行刺过明小姐吗?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众人听到明婵这话,也都吃了一惊。 明婵便将这事一五一十的说给了众人听,林娉婷全程脸色尴尬。 毕竟韩馨悦是她引过去的,这难免又会让人联想到一些后宅争斗。 明婵只简单的说了说,便起身离开。 她实在不喜欢应付这样的场面。 * “王妃不要伤心,就算生不出小孩又怎么样,到时候你可以抱一个喜欢的养在自己的膝下。”秋月道。 对于林娉婷将明婵无法生育一事拿出来当笑谈,秋月也十分生气。 本来无法生育对王妃来说就已经很惨了,林娉婷却还生怕世人不知道一般,特地在这种场合拿出来说,不就是想给王妃难堪吗? 明婵现在的心情确实不太好,她寻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对秋月道:“你在那边等着吧,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这是一条尽头路,路的尽头便是凉亭,只有一条路通往这里。秋月只要守在入口处,便不会有人再来打扰。 秋月看明婵难得如此不开心,也不敢逆了她的意,便守在一旁,看明婵朝着凉亭走去。 没想到明婵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竟然已经有了人了。 一对俊男靓女正站在凉亭边,只不过因为有花树遮挡,刚才她和秋月都没看见。 这对俊男靓女不知在谈论什么,看上去倒是十分和谐。 只是,这两人都是她极为熟悉的人。 一位是和她共同生活在明家多年的嫡姐,另一位则是和她同床共枕过的楚王殿下。 明婵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正要准备离开,那两人却发现了她。 “四妹妹,好久不见。” 第86章你们明家大祸临头了 第八十六章 明婵真没想过自己会在林家见到这样一幕。 林娉婷一直拿她当对手,却不知她真正的对手在这里。 沈时韫背对她站立,倒是没看见她过来,听到明珠叫她,这才注意到明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了。 沈时韫眉头微拧,“你怎么来了?” 明婵道:“妾身当真没想要打扰你们,都怪林府没有在这里立一块不得入内的牌子,不然我就不会走进来了。” “四妹妹,你误会了,我和楚王殿下只是在这里偶遇而已,我们之间没什么……”明珠赶紧解释。 “嗯,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字面上打扰你们聊天了。”明婵道。 沈时韫灼灼的看向明婵,明婵今天的话语没有往日的温顺恭敬,看来她是真的吃醋了。 倒是稀奇,之前不是还说让自己雨露均沾,看见自己跟别的女子站在一起,终于还是吃醋了。 “你寻过来做什么?”沈时韫问。 明婵道:“想一个人安静一下,没想到还是无法安静,妾身先告退了。” 她说完便要走。 “站住!”沈时韫叫住了她,“本王允许你离开了吗?” 明婵只好停下步子,“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沈时韫倒没有着急着说,只是对一旁的明珠道:“明小姐,你所求之事请恕我也无能为力。” 明珠脸上露出几丝失望和伤心,“是明珠僭越了,明珠本无让殿下为难的意思,结果还让四妹妹也误会了。” 她说到一半,又转头看向明婵,“四妹妹,对不起,你……我是真心祝福你和殿下,府上的事……算了,你既是楚王府的人,我们府上的事也跟你没关系了,你还是不要来趟这趟浑水吧。” “嗯。”明婵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 明珠欲言又止的看了她一眼,失落的离去了。 明婵没有去想明珠所求何事,也没打算问,就这么站在一旁,等待着沈时韫的问话。 沈时韫冷冷看着她,“你可知明家所求何事?” 明婵道:“不管所求何事,我相信姐姐都有能力搞定,她既然不想我插手,那我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你倒是很会撇清关系,你可知你们明家大祸临头了?” 想到这里,沈时韫心中升起了几分快意。 明婵道:“妾身是楚王府的人,跟明家已无关联。” “哼,你现在倒是知道你是楚王府的人。”沈时韫道,“这明家好歹是你的娘家,你说本王该帮还是不该帮?” “妾身相信殿下自有定夺。”明婵道,也不说该还是不该。 沈时韫对这样的回答很不满意,“既然你自己都不甚在意,那本王也没有相帮的必要了。” 明家当初用明婵来替代明珠出嫁,便是对他的羞辱。 他回京后并没有主动报复明家,明家便该感恩戴德。 明婵恭敬地听着,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也不知明珠是怎么来到林家参加这场婚宴的,她并没有吃席便离开了,跟林娉婷也没有打照面。 除了明婵见到过,似乎一切都没发生。 明婵也只象征性的露了个面,吃完饭后很快就回府。 林娉婷本来还想找她一些难堪,最终因着明婵的离开而没有得逞。 * 最近沈时韫似乎很忙,明婵见到他的机会越来越少。 不过她似乎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偶尔出府去看看谢家姐妹,其余大部分时间就在院子里摆弄她那些药草。 林娉婷在王府也越来越待不住,本来明婵不能生育,她正该抓住这个机会获得殿下的心,可惜殿下天天不在府上,林娉婷一个人不敢前去翠萝院,便又想到了她那位言听计从的好跟班,也就是她现在的自家嫂子。 回到林府,林娉婷才发现她那位新嫂子竟然又暴瘦了一圈,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脱相。 “你怎么瘦成这样?是不是在林府住的不习惯,不如你搬去王府跟我同住吧,我们也好有个说话的对象。” 韩馨悦最近哪里也不想去,她嫁到了林家之后,才发现这一切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好。 反倒一切都被明婵那女人说中了。 林公子看着是个和气正派的人,实际上对她却冷漠至极。 直至今日,林公子都没有踏入她的院子半步,他们成婚这么久,林公子都没有碰过她。 不仅如此,林母还给林公子的院子里塞了很多美人,眼下已经有两位美人有了身孕。 他们这是明摆着嫌弃她不干净了。 林家不过是看在韩家能给他们好处的份上才娶了她。 “在家里闷久了,就是容易胡思乱想,这一切都是明婵那女人惹出来的,你跟我一起去楚王府,我帮你报仇。” 林娉婷看着明婵将王府的管家之权掌握在手上,林娉婷便坐立难安。 她要将王府的管家之权夺过来,而要夺回管家之权,她还需要一颗棋子。 韩馨悦无疑是这枚棋子的最好选择。 她拉着韩馨悦就要离开,突然韩馨悦哇一声吐了出来,将林娉婷弄得一身脏兮兮的。 第87章韩小姐有喜了 第八十七章 林娉婷顿时沉下脸,彩霞赶紧上前帮她处理身上的呕吐物。 因着韩馨悦还有可用之处,林娉婷这才没发火,自己去换了一身衣服回来。 “馨悦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吐我一身?”林娉婷问。 “小姐可能是近些日子染了风寒。”韩馨悦身旁的陪嫁丫鬟道,“自从上次去了楚王府后,小姐的状态就更不好了。” “定是明婵那贱人捣的鬼,她懂些乱七八糟的巫术,上次淑妃娘娘派的沐霜便是被她的邪门巫蛊害死的。”林娉婷说道。 关于沐霜和巫蛊之事,林娉婷也是从淑妃和柳嬷嬷那里得知了的,柳嬷嬷倒打一耙,将罪名落在明婵身上,说成明婵故意设计陷害沐霜。 只不过这事早已过去,外面传的版本也很多。 “馨悦,跟我去王府,我一定要让害惨你的贱人付出代价!”林娉婷劝道。 韩馨悦最近在林府也过得很不舒心,她爱慕的林公子对她冷淡至极,甚至就连洞房花烛夜都没去婚房看她。至于后面,林公子更加过分,天天都跟后院的美妾混在一起,她这个正妻早都名存实亡。 除此之外,林家还派了几名管事的丫鬟贴身伺候她。 但说是贴身伺候,实则是行监视的作用,她想给家人倒苦水,都全然没有这种自由了。 更何况,她已被那死囚践踏,自己已是破败之身,又如何能将这种难以启齿的房事说给旁人听? 韩馨悦如今性情大变,被林家人明里暗里地贬低,已经抬不起头做人,再无昔日半分嚣张,反变得阴郁沉闷起来。 好在林娉婷还愿意跟她玩,正好韩馨悦想逃离林家这个让她压抑的地方,便跟着林娉婷一起去了楚王府。 * 楚王府跟之前并无二致,韩馨悦一想到自己在这里被人糟蹋了清白,心中那些不甘便又涌上来。 “这楚王府都是明婵那贱人在打理,这些人都听她命令行事,当初说我替换了那杯酒的人怕是没长脑子,我若有这样的能力,又怎会被明婵这贱人骑脸欺负?馨悦,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才敢跟你说这些苦水,我在楚王府也过得很不如意……”林娉婷摆出了一副真心实意倾诉的模样。 韩馨悦和她在这个话题起了共鸣。 “娉婷你这样已经很好了,至少……至少楚王殿下没有当着你的面宠幸别的女子。”韩馨悦道,楚王府的后院总共也没几人,而且听闻楚王殿下一般都住在文心殿,并不常去妾室的院子。 “而林公子他……他嫌弃我非处子之身,连我住的院子都不肯踏入半步。”韩馨悦说起这事,只觉屈辱难耐,她向来是个骄傲的人,失了身子之后更加在意这些。 林娉婷早就从林母那里得知了她哥和韩馨悦的情况,现在也不指责她哥,反倒气愤道:“都怪明婵那贱人,若非她故意使坏,暗中对你那半杯酒动了手脚,你怎会落得这般下场?” 韩馨悦不语。 “罢了,你不爱听这些,我也不说了。近日殿下早出晚归,甚少在府上,你陪我好好解闷吧!” 林娉婷拉着韩馨悦进了王府后院。 “彩霞,去把我库房里的万年参拿出来,娉婷身体如此虚弱,该好好补一补了。”林娉婷这次倒是诚意十足。 韩馨悦心中难得涌出一丝感动,以前都只有自己巴结林娉婷,很少见林娉婷如此关心自己。 彩霞拿了药材去厨房,不料在这里正好遇上了明婵和秋月。 秋月正在明婵的指导下熬养身粥。 秋月这丫鬟哪里都好,就是厨艺真不怎么样,她掌握不来火候和食材配料,明婵只能亲自守着。 彩霞进来便见到明婵也在,心中不免生出几分鄙夷,这位“王妃”以前连下人都不如,估计干习惯了下人的活,什么事都想亲力亲为,完全没个王妃的样子。 “王师傅,这是我们王妃送来的万年参,你可要看好了,别被人偷了去。这药材价值千金,若是出了差池,你就等着王妃发落吧!” 她说的王妃,自然是潇湘苑的林小姐。 那厨子知晓,接过人参,又问了彩霞一些具体的要求,便用这人参拿去熬汤了。 彩霞见着人参入了锅,这才放心离开。 “王妃,这丫鬟真是狗眼看人低!”秋月十分不爽。 “林娉婷背靠林家这棵大树,现在又多了韩家这个姻亲,自然有骄傲的资本。做好自己就行,别去管无关紧要的人,不然你会发现人生到处都是黑暗和不公。”明婵自若道。 “嗯。” * 半夜,明婵正睡得香甜,外面传来了吵嚷声。 “怎么回事?”明婵蹙了蹙眉,她最近的睡眠也不是很好,起夜的频率多了,并不喜欢被打扰。 赖嬷嬷从外面走进来道:“是林小姐院子里的丫鬟,说是韩小姐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晚上吐的很厉害,还发了热,现在正缠着秋月,问秋月要说法。王妃你还是先歇着吧,老身去外面顶着。” “你们去没用,我去会会她们。”明婵起床说道。 今晚的楚王府阵仗闹得很大,偏偏今天楚王不在府上。 明婵随便披了件衣服走出去。 秋月正被彩霞为难,明婵被吵醒,心情自然不好,“怎么回事?” “明小姐,你家院子里的丫鬟好坏的心,故意往我们家王妃特地吩咐厨房做的补汤里下药,害得韩小姐喝了之后又吐又发高热,你可得给我们王妃和韩小姐一个说法。” 这丫鬟得理不饶人,更何况这“理”还是她自认为的。 “你可有证据证明是秋月做的?可有人证物证?”明婵道。 “韩小姐的现状就是人证物证,我就知道她对韩小姐早就不怀好意,现在故意在韩小姐的滋补汤中动了手脚,害得韩小姐苦不堪言。明小姐你要是不给个说法,我们现在就去通知林家和韩家。”彩霞把林、韩两家搬出来。 明婵冷冷扫了她一眼,“带我过去看看韩小姐。” 韩馨悦身体出了状况是不争的事实,彩霞底气足了不少,带着明婵朝潇湘苑走去。 到了潇湘苑,这边灯火通明,不少人都在院子里守着。 林娉婷更是贴心守候在韩馨悦床边,“馨悦,今天我一定会为你抓出害你如此之惨的罪魁祸首!” 明婵走进来,直接来到韩馨悦跟前,伸手搭上她的脉搏。 林娉婷道:“姐姐,馨悦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想怎样?” 明婵换了只手又把了脉,确诊后对林娉婷道:“林小姐不必如此大惊小怪,韩小姐只是有喜了而已。” 林娉婷不信,“我哥和馨悦都没同床,哪里来的孩……”子。 话还没说完,林娉婷立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韩馨悦肚子里的是个野种! 第八十八章 角韩馨悦听到这个消息,也是脸色一变,眼底有明显的慌乱。 更不用说刚才角林娉婷已经明确说了林家公子没有碰过她,现在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怀的是野种。 原以为那个男人被处死之后,她的噩梦就已经结束,没想到这只是开始。 现在所有的人都知道她被糟蹋了,更可悲的是她不仅被糟蹋,肚子里还有了个野种。 角林娉婷刚才装出来的热情,现在完全被这个消息浇灭。 她想要找明婵的岔,没想到最终却得到这么个消息。 “这一定不是真的,姐姐,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相信……” “你不相信可以去请别的大夫为韩小姐把脉,对着我吼有什么用?”明婵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角林娉婷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本来角韩馨悦嫁给她哥,就已经让林家蒙羞了,现在角韩馨悦肚子里还有个野种,以后林家在贵人圈中还怎么抬得起头? “就是,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来找我们王妃的麻烦,刚才不是还信誓旦旦的说是我在你们的汤里面动了手脚?可真是小人之心,自己的心思恶毒,看谁的心思都很恶毒。”角秋月也不甘示弱的回击。 不过她这话是对彩霞说的。 彩霞的脸色也很精彩,因为今天她去膳堂的时候正好看见了明婵和角秋月,后来角韩馨悦身体出了状况,她第一时间想的肯定是明婵两主仆。 没想到却是角韩馨悦怀了孕。 明婵不想跟她们多嘴,把这个消息扔下后就直接走了。 角韩馨悦低垂着头,整个人都在游离中。 “馨悦,你怎么可以怀上别人的孩子?你怀着这样的野种,把我哥和林家置于何地?”角林娉婷有些失控的说道。 角韩馨悦心情本来就很不好,被角林娉婷这么一吼,变得更加难受了。 “我……又不是我故意想怀的!当初如果不是你让我去给明婵敬酒,我就不会被明婵反将一军,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恶果了。”角韩馨悦痛苦的说道。 这是她第一次和角林娉婷争执。 角林娉婷也是愣了一愣,“你刚刚说什么?你现在就开始怨我?是你自己被明婵设计的,你要怪也应该去怪她。” 两人就这般闹得不愉快。 第二天一清早,角韩馨悦就直接回了韩家,也没有去林家。 不过林家很快也得知了这个消息,赶紧去韩家把角韩馨悦接回去。 林母对角韩馨悦道:“这个孩子不能留,馨悦,只要你把这个孩子打掉,以后你会怀上我们林家的骨肉。” 韩馨悦默了下,她也不想怀上那个死囚的野种,可是林家人这般迫不及待地催着她打掉,又以如此嫌弃的口吻来劝说她,韩馨悦心中只觉得悲凉。 “我知晓了。”韩馨悦道。 * 翠萝院。 秋月平白无故受了一顿气,也是十分郁闷。 “王妃,你说韩小姐会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么?林小姐如此着急让她流掉,奴婢看韩小姐脸色都白了。”秋月问。 明婵正在制作药丸,随口道:“生不生都与我没关系,我不喜欢猜想与我无关的事。” “唉,那韩小姐怎么一次就怀上了?若是王妃……”想到自家王妃现在的情况,秋月也是伤怀,自家王妃却和殿下生活如此久,都没能怀上。 明婵依旧没啥反应,继续着手上的事。 秋月又叹气道:“殿下最近为何都没来我们翠萝院了?以前殿下隔几日还是会来的。” “我听着似乎殿下在办理一起案子,而且这案子跟……明家有关。”赖嬷嬷进来送衣服,听到秋月的话,插了句。 赖嬷嬷平时话少,不像秋月这般喜欢说话,不过因着这事跟明婵有些关联,才提了下。 只不过外面的流言,赖嬷嬷没说,听闻殿下跟明家嫡女明珠旧情复燃,有人还曾见过楚王和明家嫡女深夜出入醉香楼。 “王妃可要打探一下?”赖嬷嬷多嘴问道。 明婵将制作好的药丸放进瓶子里,这些时日她已制作了不少药。 “从明家离开那天,明家人怕我牵连他们,就和我断了关系,我现在与他们是没有关系的陌生人。但凡他们要点脸面,都不会再来找我,你们何必自找事做?要是这日子过得太闲,不如去把外面的芳菲园收拾出来,还可以种点草籽。”明婵道。 赖嬷嬷默了下,“他们对王妃无义,跟王妃断了关系,但殿下跟王妃……同为一体,王妃……” 明婵听后笑了笑,“赖嬷嬷是担心殿下和明家嫡小姐旧情复燃吧?那赖嬷嬷大可放心,如果殿下对明珠小姐还有旧情,你我劝阻不了。” 赖嬷嬷沉默了,原来王妃都知道。 秋月一脸震惊,原来殿下最近早出晚归是因为明家的事,明家嫡小姐和殿下原来还有旧情。 王妃这也太惨了,跟林小姐成了平妃不说,殿下现在又有了新欢。 而且这个新欢,还是一开始就和楚王殿下议婚的人。 秋月有一种预感,这位明家嫡小姐会成为王妃和殿下之间感情阻隔的障碍。 恰在这时,有人前来禀报:“王妃,明家人求见。” 第88章明家也有妹妹一份 第八十八章 “不见。”明婵直接回绝道。 “可是他们不走,说是非要见你一面,不然的话就一直等在外面。” “那就让他们等着。”明婵道。 那人退了下去。 就这么一直到晚上,那两人依旧没走,楚王府的外面已经聚满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他们真是过分,特地用这种方式来逼王妃你现身。”秋月对明婵贴上来的行为十分不满。 毕竟王妃回京这么久之后,明家人一直没有出现过,现在有求于王妃,便又贴上来,这种人真是十足的势利。 最重要的是他们当初将王妃当作弃子替嫁给已经贬为庶民的殿下,现在又有什么脸面求助于王妃呢? 王妃现在没有现身,这明家的人又守在外面,装出一副忏悔十足的模样,不就是为了让王妃陷入两难的境地。 “王妃,那位明小姐拿出了一样东西,说想给王妃你过目。”赖嬷嬷走进来将一只锦盒装着的东西交给了明婵。 明婵打开看了一眼,随后轻轻叹了口气,“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还是知道怎么才能拿捏我。” “王妃,他们送过来的是什么东西?”秋月好奇道。 刚才她想伸过头去看,不料却被明婵迅速盖上了。 “要我命的东西,走吧,既然避不开,那就去见见我的这些至亲家人。”明婵道。 秋月:“……” * 走到王府外,明婵一眼就见到了守在门口的明珠。 明珠不愧是楚王最初就选定的王妃人选,气质落落大方,遇事也不急不躁。 三年前如果不是意外,她应该能顺利嫁到楚王府,成为楚王殿下心目中理想的楚王妃。 可惜命运捉弄人,这么一桩好姻缘,就这般阴差阳错地错乱了。 “四妹妹。”明珠先开口说道。 “姐姐这声妹妹我真当不起,当初不是说好以后我跟明家就没关系吗?这才只过去三年,姐姐怎么就忘了?你这记性真是比明家的老夫人还差。”明婵说道。 明珠脸上难看了一瞬,随后很快又恢复常色,“对不起,我知道我们无颜面来见你,只是……只是除了你,我也想不到能找谁。” “我现在只是一介女流,不过是个名存实亡的王妃,姐姐觉得我能帮到你什么?” “明家的案子是楚王殿下负责,楚王殿下对妹妹……重情重义,若是你开口,想必楚王殿下能帮到我们。” 明婵听到这话,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姐姐也太看得起我了,要是我在楚王殿下心中这么重要,楚王殿下又怎可能娶林家小姐为妃?你求我不如去求林家小姐,她比我更有用。” “四妹妹……” “当然,你也可以去求楚王殿下,他是这件事的决定者,你求他才是最正确的。” 明珠听到这话脸色一暗,她自然是去求过楚王殿下的,不过现在的楚王殿下对她冷淡不少。 三年前的桃代李僵把他们之间的情谊完全消磨掉了。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她一定不会让明婵替自己出嫁…… “我……”明珠忍不住落下泪来,“四妹妹,对不起,我已经没脸去求殿下了……” 她哭的雨梨花带雨,“在这件事上我们或许对不起你,大哥当初也不该……不该下这样的决定。但是你真的想看明家就此没落吗?这些年大哥也一直在自责,我们也曾偷偷派人送东西去黔州,只是不知为何没落到你手上……” 明婵抱着手,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你说完了?” 明珠哭的不能自已,“如果明家能保住,以后明家的财产,都有妹妹的份。” 明婵冷冷一笑,“我早已不稀罕了。” “妹妹要如何才肯帮我们?”明珠哭着问。 “我已经给你指了明路,这已经算是帮了你们了。你今天送来的东西,我收下了,我这人向来说话算数,说了与明家再无瓜葛,就不会再搅你们这趟浑水,不然岂不是显得我出尔反尔。我阿娘教导我要做个诚实的人,我不想违背我阿娘的遗愿。”明婵道。 明珠轻轻咬着唇,两行清泪从眼角落下,显得更加楚楚可怜了。 “对不起……” 说罢,明珠哭着转身离开。 明婵看着她远去的身影,一时陷入了沉默。 隔了好一会儿,明婵转过身时,目光瞥见道路另一头站着的沈时韫。 她好似明白了些什么,就这么站在原地看了沈时韫一会儿。 沈时韫旁边,还站着一个许久没有出现的谢长辉。 早知道楚王殿下会回来,她就该答应明珠的恳求了。 明婵感觉自己有点失策。 她朝着沈时韫走了过去,“殿下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时韫脸色不是很好,“本王回来需要向你报备?” “自是用不着,殿下想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明婵说。 沈时韫绕过她,朝着门口走去。 而在门口之后,正好便是守候在这里的林娉婷。 “妾身见过殿下!”林娉婷对沈时韫行了一礼,“妾身刚才听说有人在门口闹事,特地过来看看,没想到是姐姐的娘家人。早知道姐姐能处理好,妾身就不出来了。” 沈时韫瞥见她眼里的幸灾乐祸,眉头皱得更紧,“既然没你的事,便少管一些。” 林娉婷被呛了这么一句,笑容僵在了脸上,隔了好一瞬才勉强维持住笑容,“妾身真的没想管,只是恰好出来看见而已。殿下几日没回府,想必也累着了吧,妾身给你熬了参汤……” “不必了,你的参汤不才把韩馨悦弄得差点出大事。”沈时韫毫不留情的回绝。 林娉婷一噎,没想到楚王殿下也知道了。 “妾身不是故意的,妾身当真想给韩馨悦补一补身体,谁知道她怀了孩子。”林娉婷也是委屈,按理说万年参是很好的补品,偏偏怀孕后的韩馨悦不适合吃。 沈时韫没搭腔。 他是清楚林娉婷背地里那些勾当的,便越发厌恶这人。 沈时韫转头看向远处还站着的明婵,很是不耐,“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嫌丢人现眼?” 明婵这才跟着进了王府大门。 “殿下若是没什么事的话,那妾身就回自己的院子了。”明婵道。 沈时韫一听,更加不高兴了,“等我一回来你就回去?” 明婵:? 她总觉得楚王殿下今天有点没事找事。 虽然楚王殿下平时也喜怒无常,无理取闹,但不会像今天这么暴躁找茬。 联想起刚刚走掉的明珠,明婵似乎有了答案。 “唉,殿下如果想帮明珠,便帮吧!妾身刚才对明珠说的都是气话,只是想看她难堪而已。”明婵说。 第89章留下她,你不吃醋? 第八十九章 沈时韫冷冷看向她,“你在说什么?” 明婵:??? “妾身刚才说得如此清楚,殿下还没听清么?”明婵万分困惑。 沈时韫的脸更冷了,随时都有风雨欲来之势。 一旁的林娉婷见状,差点没有笑出声来。明婵这个贱人,真是一点眼色都没有,竟然敢在楚王殿下面前说出这种荒唐的话。 “妾身都替殿下委屈不值,明家嫡女当初嫌弃殿下,还用庶女替嫁给殿下,当真是辱没殿下。如今这明家嫡女还有脸过来找殿下,明家人真是好大的脸!若是妾身,定会将那明家嫡女赶走,绝不给殿下添堵。”林娉婷很是积极道。 明婵就这么恭顺老实地站在一旁,也不为自己辩白一句。 沈时韫看了眼林娉婷,对林娉婷如此积极的表现,眼底的神色像附上了一层冷霜,“这里没你的事了,回你自己的潇湘院去吧!” 林娉婷正在兴头上,没想到却被楚王殿下兜了一盆冷水。 她不解地看向沈时韫,似乎不明白自己如此为对方着想,为何楚王殿下对她还是如此冷漠和嫌恶。 不过在接触到沈时韫冰冷的目光时,她所有的不解都化成了委屈和惧怕,不甘地退下了。 走远之后,林娉婷愤恨道:“殿下为何如此……如此待我?我可有哪句话说错了?” 彩霞犹豫了一瞬,才对林娉婷说道:“奴婢……奴婢听说楚王殿下早之前曾对明家嫡小姐情根深种,楚王殿下和明家的婚约,也是楚王殿下自己提出来的。或许……或许这位明家嫡小姐对楚王殿下来说,是不可触碰的存在吧!” 林娉婷听到这话,眼底的神色更加阴鸷,“难怪……难怪明婵那个贱人对明珠如此堤防,却又在见到殿下之后改了主意,假惺惺的说什么让殿下帮着明家。这贱人看似老实,心机如此之深,早就给我设下了圈套。” “翠萝院那位要是没有心机的话,怎么可能连淑妃娘娘都被她反咬一口,逼得淑妃娘娘现在只能吃斋念佛,都不问世事了。”彩霞叹气道。 林娉婷越想心中越气,“你说殿下对明婵好,会不会因为她是明家嫡小姐的妹妹?” “奴婢也不知道。” “如果是这样,那真是太好了,既然我也得不到,那咱们就不妨把关系弄得更复杂一点。”林娉婷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一丝诡谲的笑。 * “不知殿下留下臣妾有何吩咐?”明婵问。 沈时韫冷冷的看着她,“你这么爱猜,你觉得呢?” 明婵摇摇头,“殿下的心思就像六月的天,实在难以琢磨。” “你这是在讽刺本王阴晴不定?” “妾身是在盛赞殿下沉稳,喜怒不形于色,所以妾身猜不出来。”明婵说道。 她无论说什么,向来都没什么情绪,看上去老实巴交,真有那么几分诚恳的样子。 “本王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以后本王不想再听到今日之话。”沈时韫缓缓道。 “妾身知晓了,妾身只是听闻殿下与明珠曾经情投意合……” “你听谁说的?” “很多人都这般说。”明婵道,“所以妾身刚才才自作聪明了。” “哼!你还真是爱道听途说。” “哦,要是殿下没有这意思,那妾身也就放心了。”明婵松了一口气。 沈时韫冷冷的看着她,“你放心什么?” 明婵道:“妾身其实并不想看着他们翻身,既然殿下不喜欢明珠,那妾身便可以毫无心理负担,也不用担心他们有朝一日再次骑到自己头上。” 她这般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说出这些自私自利的话,听得沈时韫只觉得可笑。 “若是本王喜欢……呢?”沈时韫似乎并不习惯称呼明珠。 “这可能就有点棘手了。” “你倒是说说怎么棘手?” “那就得看殿下到底有多喜欢,如果只是一般的喜欢,那就留下明珠算了。” “留下她,你不吃醋?”沈时韫冷笑。 “妾身又不是醋罐子变的,干嘛吃那么多醋?更何况殿下身边又不可能只有妾身一人,既如此,多留些人在后院,每个人都分担一些殿下的宠爱。那殿下的喜欢就变成了很多份,不可能集中在某个人身上,妾身在王府的地位也相对稳固些。” 沈时韫听她分析的头头是道,而且还这般毫不掩饰的说出来,都不由得气笑了。 “你倒是很会算计,就连在感情上也算计得如此清楚。”沈时韫嘲讽道,“你这种人不去当商人真是可惜了。” “妾身倒是想,可惜只能囿于这后院。” 明婵一点都不以为是嘲讽,反倒认真思考起这种可能。 沈时韫看着她这般市侩,脸上的嫌弃越发明显,“若是本王很喜欢,甚至可能今后只喜欢她一人呢?” 他倒是很想看看明婵为难的模样。 明婵想了下,“如果是这样那也简单,殿下直接娶了便是。” “直接娶了?”沈时韫道,“王府可没有正妃的位置了。” “那就娶为侧妃。” “既是本王喜欢的人,本王如何忍心她为侧室?”沈时韫冷漠道。 明婵看着沈时韫不悦的脸,最后忍不住叹了口气,“如果真走到这地步,那妾身只好自请下堂,反正这王妃之位我得来名不正言不顺,也确实该还给原本的主人。” “不过,殿下要是过意不去,可以多补偿我一些田庄银子,妾身这辈子怕是只能这样了,要是有点财物傍身,或许晚年可以过得不那么凄惨。” 她认真的说着这些可能,眼中没有过多的情绪,仿佛只是在认真考虑她的一生。 却不见沈时韫神色如渊…… 第90章殿下要敢娶明珠,我便离府 第九十章 “你倒是很会为本王考虑。”沈时韫讽刺道。 “妾身与殿下夫妻三载,纵使没有过多爱意,却也有患难与共的情分,妾身自是当为殿下考虑。”明婵道。 沈时韫要被她的实诚气笑了,“没有过多爱意?你倒是对你自己的情况很有自知之明。” “妾身形貌丑陋、笨拙无比,不敢贪恋殿下的喜爱。” 沈时韫见她如此老实自卑,一时间倒有几分复杂。 他确实看不上明婵这女人,明婵跟他理想中的妻子相去甚远,每次见着明婵,他都会不自觉想起明家对自己的羞辱。 当初他主动求娶的是明家嫡女,他也曾一度以为自己会和明珠举案齐眉、恩爱一生,谁知三年前的一场意外,却让他看清了自己放在心上的女人的真面目。 原来只是他一个人的一厢情愿而已。 明珠没那么喜欢他。 在利益和考验面前,明珠果断的舍弃了他。 可毕竟是自己喜欢过的女子,沈时韫对她还是狠不下心。 有时候沈时韫也搞不明白,为何儿时那般温柔可人善良的女子、那个一度曾可以为他舍弃性命的女子,却在命运的考验面前,选择抛下他。 如果换作一般的女子,他或许不会如此纠结彷徨,可偏偏这人却是他曾经自以为心意相通的唯一知己。 其实当年淑妃对他求娶明珠一事是持反对意见的,是他坚持非明珠不娶,恰好那时又没有更好的选择。京中那些世家的女子里,要么已经成了婚,要么又没及笄,剩下一些又因身份、性格、容貌等原因,都算不得理想的良配。 明珠除了家世稍逊了些之外,其实倒也没什么可指摘的。 明珠容貌清丽、性格也温柔贤淑,年龄上和沈时韫也正好恰当。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明珠深得沈时韫喜爱,最后淑妃考虑再三后,点头同意了这门婚事。 谁知沈时韫主动争取来的这门婚事,最后却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明家最后派了一名卑微、平庸的庶女打发了他,将他年少时的爱意狠狠踩在了地上。 所以在黔州的第一年,沈时韫对明婵根本没有过好脸色,甚至连看都不想看明婵一眼。 若非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刺杀,让他想起了七岁那年曾经同样为自己不顾生死的明珠,他对明婵的态度不会有任何改变。 那一次他差点将明婵跟记忆里那个为自己不顾一切的小小女孩联系到了一起。 可惜当初那个小女孩粉雕玉琢,漂亮的像个小仙童,而明婵跟漂亮两个字根本不沾边。 沈时韫自是不会喜欢明婵这种女人的,只不过木已成舟,在黔州他需要明婵这种上不得台面却又能像牛马般任劳任怨的女人为自己打点生活。 他跟明婵是迫不得已绑在一起的命运共同体。 明婵名义上是他的妻子,实际上却更像一个照顾他起居的通房丫鬟。 如今回到了京城,沈时韫身边已不缺下人伺候照顾,明婵也逐渐变得都那么重要。 之前沈时韫留明婵在身边,除了他需要明婵这样的女人供自己差遣外,也还有另外一层原因——明婵这女人虽然平庸,却很有自知之明,从来不会因为自己的宠幸而生出多余的心思。 她似乎一早就知道自己真正该待的位置。 沈时韫一度很满意她这一点。 但现在,明婵这一点却让他不太舒服了。 这女人大度到连他都感觉不到一丝留恋和不舍,像个没有感情的提线木偶。 显得他在她心中也没多重要。 沈时韫现在最讨厌她自以为是这一点。 “你是本王的王妃,你不贪恋本王的宠爱,那你贪恋什么?”沈时韫冷声问。 明婵有几分茫然,“妾身只想安分守己,过简单顺遂的日子。” 沈时韫冷笑,“安分守己?你作为本王的王妃,却不尽王妃之责,这便是你的安分守己?” 明婵不知该怎么回应,只好站在一旁,一副垂首恭听的姿态。 “本王不喜欢自以为是的女人,收起你自以为是的贤良淑德,本王想娶谁、想宠谁,只有本王能决定。” 明婵听罢,恭恭敬敬的应了声是。 沈时韫看她这副软弱可欺、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心中越发烦躁。 自己怎就跟这样的女人生活了三年之久? 沈时韫拂袖离去。 谢长辉紧随其后,不由得暗中看了明婵一眼。 正好明婵也在目送他们离开,与谢长辉目光相交的一瞬,她对着谢长辉勾唇浅笑,用唇语说了几个字。 谢长辉被她这一笑弄得步伐一顿,然后低头赶紧跟上了走在前面的楚王殿下。 * 待到两人离去,秋月才拍了拍胸脯,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吓死奴婢了!” 她转头看向明婵,却见自家王妃神色自若,连脸上的表情都无什么波澜。 秋月有时真不知自家王妃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她现在一定要劝一劝。 “王妃,以后这种惹怒殿下的话就不要再说了吧!奴婢都为你捏了一把汗。” “殿下一向难以伺候,无论我说什么,他想生气总会生气的,这跟我说什么没有关系。”明婵轻描淡写道。 秋月完全无法苟同,“怎么会没有关系?你怎么能说出让殿下娶明家三小姐那样的话?别说殿下听着不舒服,就是奴婢听着也觉得荒唐。” “哪里荒唐了?我倒觉得甚好。” “好什么好?!”秋月就差跳脚了,“那位三小姐曾经抛弃殿下,让殿下沦为笑话,现在他们有难,又厚着脸皮来求殿下和王妃,真是臭不要脸,殿下会喜欢才怪!” 明婵却只是笑了笑,“听你这么说,他们确实很过分,别说被玩弄感情的殿下了,我这个外人都听着气愤。” “嗯嗯嗯。”秋月赶紧点头认可。 只是,秋月总觉得哪里还怪怪的,王妃也不是外人呀! 王妃也是这故事中的人物。 “不过……”明婵道,“殿下都已经被玩弄被欺负成这样了,却还是不舍得把明珠小姐赶走,这不算爱得深沉,那算什么?” 秋月:? “那王妃更不能让殿下娶明珠小姐了!”秋月道,“好马不吃回头草,更何况这门婚事是他们当初不要硬推给王妃你的,王妃你好不容易有了今天这翻身之日,凭什么又要让给明珠小姐?” “如果将来你嫁给一个不喜欢你的男子,这男子心中还另有别的女子,他对你日日挑剔,你会喜欢吗?”明婵问。 “啊这……”秋月一时语塞了。 “如果又有一天,有人想接替你的生活,你会舍不得吗?” “这怎么能比?奴婢……奴婢觉得殿下和王妃挺好的呀!”秋月想不明白。 “那是因为你没有过过自由的日子,人各有志,我所求不过是一份自由简单的生活。不过呢,我现在想通了,你说的也很对,就算我过得不幸,也不能便宜了别人。”明婵道。 “王妃此话是何意?” “就是请你放心,殿下要是敢娶明珠,那便是我离府之日。” 见明婵突然转变态度,秋月更是摸不着头脑,不过王妃能这般想,那真是太好不过。 第91章妾身想抓住殿下的心 第九十一章 走到听雨轩,沈时韫依旧眉心紧锁。 他现在只觉得明婵的女人可恶可恨,这般荒唐软弱的女人,怎堪他们楚王府的王妃之位? 其实经过三年前的背叛,沈时韫对明珠的爱和恨早都消磨掉了。 十多年前明珠救过他,三年前明珠又背叛了他,一救一背叛正好抵消了。 他和明珠之间,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的感情羁绊。 是因为十多年前,那一场御花园的救赎,让他有了想娶明珠为妻的执念。 他跟明珠相见的次数,其实也不过寥寥几次,一双手就能数得过来。 长大后的明珠和小时候的明珠也有很大的区别,他的执念早都该消了。 相比起明珠,沈时韫更恼怒的是明婵这女人。 有时候他甚至怀疑明婵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他可太讨厌明婵那副事不关己置身事外的模样,看似对自己恭顺听话,实则事事敷衍。 谢长辉看了看沈时韫的脸色,思忖片刻开口:“殿下可是为明家之事烦恼?” 沈时韫微微一怔,其实他现在想的并非明家之事,而是明婵那个蠢女人。 “嗯。”沈时韫冷着脸嗯了声。 “殿下若是为难,不若直接交给刑部去查。”谢长辉道。 沈时韫却有些迟疑。 谢长辉的提议确实不失为一种方法,可要是这样的话,明家确实彻底完了。 沈时韫想起多年前为自己挺身而出的女孩,他又有一丝犹豫。 明家和明珠有负自己,可明珠也曾救过自己,三年前的舍弃,沈时韫已经释怀了。 当时那样的情况,明珠选择明哲保身,他可以理解。 明家最后也派了明婵尽心尽力的伺候自己,这是一笔笔糊涂账,沈时韫也分不清自己想明家彻底覆灭,还是苟延残喘…… “待本王再想想。”沈时韫坐在案前揉了揉眉心。 谢长辉便不再多说什么。 * 明珠正求助无门,忽然遇上了林娉婷。 “明三小姐,我们聊聊。”林娉婷主动邀请道。 明珠随林娉婷来到王府潇湘苑,“不知王妃找我想聊什么?” 林娉婷见她称自己“王妃”,倒是对她的观感好了几分。 毕竟跟明婵亲近的人都称自己“林小姐”,就如她身边的人称明婵“明小姐”一样微妙。 林娉婷打量起这位被楚王殿下主动求娶的女子,要说貌美,明珠无疑是美的。但要说美得倾国倾城,这女子还算不上。 看来楚王殿下的要求也没有多高。 自己跟这位明家嫡小姐相比,也没有差到哪里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楚王殿下这么高冷的人竟会求娶这样的女人。 不过这女人身上有几分娴静的气质,或许楚王殿下喜欢这种弱柳扶风的女人。 “想聊聊你为什么抛弃殿下。”林娉婷直接道。 明珠愣了愣,随后黯然说道:“要是王妃是为这事找我,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是我辜负了殿下,王妃要是想为殿下鸣不平,明珠愿意接受一切惩罚。” 林娉婷看她一副忏悔不已的模样,倒是又顺眼了几分,“这么好的姻缘,却被你的庶妹捡了去,想必你心中很难过吧?” 明珠咬了咬唇,“我与殿下缘分已尽,王妃不必试探我,我此生都不敢肖想殿下,请王妃放心。” 林娉婷笑了笑,“你倒是个聪明的,可如果我让你可以肖想呢?” 明珠震惊地看向林娉婷,“明珠不懂王妃意思,还请王妃明示。” “如果你能将明婵从妃位上拉下来,那我便帮你摆平明家之劫难。”林娉婷道。 * 明婵近两日一改往昔的懒散,破天荒主动给沈时韫送膳食过去。 文心殿外,明婵又端着开胃健脾的山药粥前来。 在门口遇上谢长辉时,明婵还客套地和谢长辉打了招呼:“谢侍卫长这么晚了还在值班么?” 谢长辉闻到了她端来的粥香,淡淡嗯了声。 明婵迎着他冷漠的目光,低声问道:“谢侍卫长也想尝尝这粥的味道么?” 谢长辉赶紧摇摇头,生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殿下就在里面,你进去吧。” 明婵笑道:“嗯,你若想尝,可以来翠萝院。” “不了,属下先行告退。”谢长辉逃也似的离开了文心殿。 明婵端着粥进了房间。 沈时韫看她一眼,“你和长辉在聊什么?聊得如此开心。” 明婵装作没听懂这话里的酸味,随口道:“哦,我找他问问殿下近日的身体情况。” “你想了解本王的情况,为何不来问本王?”沈时韫问。 “就算妾身问了殿下,殿下也未必会如实告知,谢侍卫跟在殿下身边,对殿下也颇为了解,妾身才顺便问问。”明婵说,“这是妾身亲自熬的山药粥,里面加了些肉沫和药粉,可助殿下调理肠胃,殿下趁热吃吧!” 沈时韫闻到了久违的熟悉香味,心情舒缓不少。 “怎突然变得如此殷勤?” 虽说在黔州时经常能吃到明婵熬制的山药粥,不过回京之后,明婵懒惰不少,再加上他也忙,这些粥倒是少有喝到了。 “妾身这不想抓住殿下的心么?”明婵转过身,背对沈时韫道。 沈时韫看她这副扭捏姿态,倒是奇了,不忘讥讽道:“前几日不是还要自请下堂,让本王娶别的女人么?” “可后来妾身回去想了又想,还是不想殿下娶明珠。明家人对我非打即骂,殿下娶谁都行,就明珠不行,我心中会膈应。”明婵说。 沈时韫道:“若本王非要娶呢?” 明婵脱口便说:“那就和离!” 第92章我就休夫 第九十二章 她这一声“和离”说得太痛快,甚至不带一丝犹豫,仿佛早就在心中盘算了千百回。 沈时韫脸色蓦然一沉,周围的空气都好似凝滞了般。 明婵也好似意识到气氛不对,却还是倔强道:“只要殿下不娶明珠,妾身就不离开你。天下绝色女子那么多,殿下为何非要对明珠另眼相看呢?妾身觉得明珠也就长得那般,还没碎玉阁的两名妹妹好看。” 碎玉阁的舞姬虽然出身不好,但模样绝对是一等一的。 沈时韫并无再娶明珠的打算,三年前被明珠抛弃一事已经让他丢尽皇家脸面,就算他愿意纳明珠为妾室,淑妃只怕也不肯。 再则,明珠这般自尊自爱的女子,既已在三年前悔婚,想必此生也不会缠上来给自己当妾。 沈时韫被她这般小人之心气笑,“无论你那嫡姐长得怎样,也比你好看千百倍。” 也不知明婵这平平无奇的庸碌女人是怎么敢开口评价明珠长得一般般的。 “翠萝院若没镜子,本王可以大方多赏你几面大铜镜,以免你不知晓自己长得一副什么模样。” 沈时韫的话毫不客气,一点颜面也没给明婵留。 可明婵在容貌上似乎毫无焦虑,反倒高兴道:“那妾身就先谢过殿下了!” 沈时韫这些攻击性的羞辱之语最后像打在了棉花上,一点都不得劲。 他不想再去看明婵一眼,低头舀了一勺山药粥。 跟明婵这个毫无自尊心的贱骨头较真,只会让人越来越心塞。 这女人根本没有羞耻心,骂她训她,她也只当左耳进右耳出,根本不会放心上。 最后反而气着了自己。 明婵这女人百无是处,唯有这一手厨艺让他稍稍满意些。 “殿下若是觉得后院的美人都不合心意,妾身可以帮殿下再物色一些,这京中爱慕殿下、容貌姣好、身世清白的女子有的是,殿下何必为一个背叛过自己的女子作贱自身呢?”明婵苦心相劝。 沈时韫原本吃得正好,听到明婵这话,不由得放下了勺子。 “作贱自身?明婵,本王看你的胆子如今真是大了不少。” “忠言逆耳,妾身只是不想殿下委屈了自己。”明婵说。 “本王竟不知你何时对本王如此关心。” “殿下对妾身来说,意义非同寻常,妾身自是处处当以殿下为先。纵使殿下心中不悦,妾身也要向殿下谏言。” “哼!本王看你更像不想委屈你自己!”沈时韫冷嘲道。 明婵默然,隔了片刻才委委屈屈道:“那殿下就不能怜惜一下妾身么?妾身这辈子最讨厌的人就是明珠了,殿下真要往妾身心窝里戳,才能痛快么?” 沈时韫倒是第一次见她如此争风吃醋,也有几分新奇。 他还以为这女人当真是块木头,不懂情爱不懂争抢,眼里只有钱和吃。 “算起来,明珠也是你的嫡姐了,你们亲为姐妹,你为何还如此厌恶她?” 这也是沈时韫第一次听她如此厌恶一个人,还是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亲近之人。 再则,明珠性情温和,也不像大奸大恶之辈,明婵对她的偏见着实太大了些。 “她欺负我,骂我,让我背黑锅,还把我关小黑屋……所做之事,罄竹难书。”明婵道。 沈时韫自是不信的,明珠绝非那样的人,纵使明珠也有自私自利的一面,但绝没有明婵所言这般恶毒。 “何时的事?本王怎不知?”沈时韫问。 明婵道:“殿下又没在明家生活过,怎会知晓?明珠从小就这般欺负我了,五岁那年骗我去陌生地方,害得我走丢了,还遇上了恶毒坏人,差点没命回去。” 沈时韫想起曾经救过自己的善良女孩,只觉得明婵所言荒谬至极。 “够了!此事本王自会调查。”沈时韫不想听她诋毁明珠。 明婵看出了他的不悦,“殿下不信妾身?” 说实在的,沈时韫觉得明婵所言和他所认识的明珠出入太大,按理说他确实不该信。但明婵也同样为他不顾生死,沈时韫跟她生活三年之久,自认对明婵这女人还算了解。 沈时韫此时也不知自己信还是不信,或许怀疑中还是存着更多疑惑吧! “小时候的事,也值得你记恨到现在?”沈时韫不屑冷笑,挖苦道:“你这心眼也真是够小。” “妾身又不像殿下,心胸开阔,心里装着明珠,却还要妾身的全心全意。”明婵道。 沈时韫被她这吃醋的样子气笑了,“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你贵为王府的正妃,如此上不了台面争风吃醋,传出去也不怕贻笑大方?” “哼!反正妾身不管,殿下想要扩充后院,尽管纳妾便是。妾身只有一个请求,殿下不能跟明珠牵扯不清!不然妾身便要和离,这王府有我没她有她没我!”明婵骄纵道。 沈时韫也冷下脸来,“本王给你脸,不是为了让你在本王面前耍威风的,认清你自己的身份,本王要娶谁便娶谁!” 明婵一脸失望,捂着脸转身离开。 沈时韫看着她捂脸离开的背影,心中也不由得泛起一丝烦躁。 其实明婵这女人很好打发,甚至不需要对她付出什么,她都会全心全意的跟着自己。 今天这样的反常,沈时韫也还是第一次遇见。 明婵不是个强势的人,唯独这件事过于无理取闹。 记忆深处的某些记忆席卷上来,沈时韫眉心紧锁,他如今什么都不缺了,又怎会因为明婵这女人的威胁而动摇? 想着明婵这女人对自己的影响,沈时韫眼神更冷了几分。 * 明婵跑出文心殿,差点撞到一人。 对方伸手扶住了她,“殿下没想过要娶明家三小姐,王妃不必如此伤心。” 明婵抬起头。 谢长辉这才看清她的脸,眼前这张黑黄的脸上根本没有伤心之色,那双黑亮的眼睛更是神采奕奕。 谢长辉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像太多事了。 可惜已经迟了。 “长辉这是在关心我么?”明婵笑得灿烂。 大概刚才那些伤心不甘都是演给殿下看的吧! “既然王妃无事,那属下便告退了。”谢长辉后退两步,便要离开。 明婵若有所悟道:“原来长辉特地等在这里,便是为了等我,我何德何能,让长辉如此劳心。” 谢长辉:“……属下没有。” “原来长辉不是为了等我?那看来是留下听殿下的墙角了,想不到长辉竟有如此怪癖,真是看不出来。” 谢长辉:“……属下告退!” 谢长辉转身便走,明婵不紧不慢地跟上去,“长辉刚才说殿下不会娶明珠,是真的么?” 谢长辉:…… 他实在不想回答。 “唉,要是殿下娶了明珠可怎么办?明珠那么讨厌,我可不想和她共侍一夫,要是我被殿下休了,长辉会接济我吗?”明婵问。 谢长辉被她缠得不行,又怕被人发现,只好顿下脚步道:“殿下不是那样的人,纵使他娶了别人,也不会休了你。” “那可说不一定,他要敢娶明珠,他不休我,我也要休夫。”明婵说。 “你……”谢长辉一噎,要是殿下听到这话,不知会气成什么样。 他也不知道明婵是哪来的底气说出要休夫这种话。 “殿下待王妃不薄,王妃切勿无理取闹。”谢长辉劝道。 “长辉摸着良心说,你那光风霁月的殿下待我当真不薄吗?”明婵问。 谢长辉没有回答,只是眼神一凛,拉着明婵躲进了旁边的假山里。 假山洞里空间逼仄,两人距离有点近。 明婵笑得狡黠,“谢侍卫长,你我这样似乎不妥,不合礼节,你的殿下若是知晓,定会以为你我有私情。” “有人来了。”谢长辉板着脸解释了句。 话语落,外面便传来了两道女声,而且还是明婵极为熟悉的声音。 “明珠姑娘果然比你那没见识的庶妹知趣多了,难怪当年能得殿下青睐。” 第93章渔翁得利 第九十三章 林娉婷拉着明珠的手,俨然一副好姐妹的亲昵之态。 明珠脸上笼着愁云,心事重重,“明珠只求明家能安然渡过这一劫。” “放心,你的难处,我已告知父亲,他会帮着照应。只要你能将明婵那个贱人从妃位拉下,让她滚出王府,以后这王府都是你我的。”林娉婷肆无忌惮道。 明珠轻轻摇头,“我对王府不敢有任何奢望,我所求不过家人平安罢了。” “明珠姐姐何必妄自菲薄呢?你可是殿下唯一亲自求娶的女子,就算你背叛了殿下,抛弃了殿下,你看殿下依旧对你宽容有加。殿下愿意立明婵那个又丑又土的贱人为妃,还不是看在你面上。”林娉婷道。 “王妃太看得起我了,我与殿下早已成为过去,我这样的背叛者,根本不配站在殿下身边。”明珠凄惨一笑,“王妃不知我有多羡慕你。” “哦?你羡慕我什么?”林娉婷问。 “我羡慕王妃敢爱敢恨,爱得坦坦荡荡,活得恣意潇洒,可以正大光明追求所爱,也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在殿下身边,成为殿下的贤内助。王妃这样的女子,才是和殿下最配的。”明珠无不羡慕地说。 这些彩虹屁真是吹得林娉婷飘飘然。 林娉婷对明珠又多了几分另眼相看,这嫡女确实比明婵那女人聪明讨喜多了。 其实依着林家的地位,讨好林娉婷的人不在少数,但能把奉承话说到她心坎,却又如此不着痕迹的,这位明家嫡女称得上独一份。 “哼,这有什么好羡慕的,纵使像我这般坦荡专一,殿下还不是不喜欢我?而像你这般三心二意的,殿下可放在心上呢!” 想到这里,林娉婷又生出几分不甘,同时看眼前女人,也多了几分敌意。 明珠道:“殿下重情,王妃的好,殿下终有一天能看见。像我这般的女子,只会污了殿下的名声,王妃大可不必再试探我,我此生都不会和王妃争殿下。王妃对我有恩,我结草衔环报答都来不及,又怎能辜负王妃的信任?” 林娉婷这才脸色稍缓,“希望你一直能有这样的觉悟。你那不要脸的庶妹抢了你的机缘,现在我就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去把这个机缘抢回来。” 明珠道:“明婵确实任性妄为不太懂事,之前她在明家就常常惹得老夫人和娘亲不高兴,没想到这几年过去了,她这脾气还是没改。我对她本没什么怨言,但她到底是明家的人,如此冲撞王妃,也算是我们明家之过,我会好好劝解她,不要让她再如此任性无礼。” 明婵眉梢微抬,正要出去,谢长辉赶紧拉住了她。 “你做什么?”谢长辉压低声音。 明婵踮起脚尖,附在谢长辉耳旁道:“当然是去听听我的好姐妹要如何劝我。” 一股清幽的香味窜进鼻子,谢长辉整个人瞬间变得僵硬起来,他沉着脸,一本正经:“王妃此刻还是不要出去为好。” 明婵轻轻一笑,“长辉是怕被她们撞见么?” 谢长辉:“……” “想不到长辉你竟如此胆小,你我又没什么,我只是被你拉进了假山里单独相处而已,还是说……长辉你心中有不该有的想法?”明婵往他耳畔更贴近了些。 拉近的距离让谢长辉心中警铃大作,谢长辉猛然后退,踩到了地上一根干柴,弄出了不小的动静。 “谁?!”林娉婷喝了一声,随后跟候在一旁的彩霞递了个眼神。 彩霞朝着假山处走来,一只猫从里面跑出,发出喵喵声。 “你这死猫,没事跑来这里做什么!”彩霞吓了一跳,冲着那跑出来的猫踢了一脚。 那猫受了惊,赶紧逃走了。 “时候也不早了,明珠该告辞了。”或许是出了这点小插曲,明珠无意再待下去,便起身告辞。 “嗯,那我就等着看明珠小姐的诚意了。”林娉婷笑得诡谲。 明珠依旧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在丫鬟的带领下出了王府。 彩霞有些不解,“王妃为何要让明珠掺和进来?你就不怕殿下对明珠旧情复燃吗?” “反正殿下都不会喜欢我,再让一个旧情人掺和进来,对我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这个明珠朝秦暮楚,让殿下和淑妃娘娘蒙羞,纵使殿下再喜欢,淑妃娘娘也不会让她好受。” 林娉婷的脸色冷下来。 “最重要的是,现在王府的管家之权在明婵那个贱人手上,明婵才是对我们最大的威胁。” 彩霞还是有些不懂,“明婵不会生育,长得又普通,怎么会是王妃最大的威胁?” “是啊,她一个庸碌之辈,又生不出小孩,可殿下还是念及过去三年的陪伴之情,对她颇有几分特殊关照。” “她这个女人看似平庸,但如今的王府在她的管理下,也让人挑不出什么漏洞,所有的下人都听命于她。如此下去,你觉得我们在这府上还有立足之地吗?” 经林娉婷这么一提醒,彩霞也猛然意识到,府上之人大部分确实都听命于明婵。明婵虽然没有经常出现,可府上的一切大小事务都没出过什么大的纰漏。 “想不到这位明家庶女还是个扮猪吃虎的。”彩霞总结了句。 “所以只有把她拉下来,我们才有上位的一天。那明珠充其量只能当个宠妾,她的背信弃义早就注定了她永远上不了台面。” “至于明婵那个贱人,虽是卑贱出身,却因一直陪在殿下身边,站在了道德的高位,你不见外面的人都在夸她忠贞不二不离不弃?在这样的舆论下,我与她虽是平妻,却终究还是落她一等。” 林娉婷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彩霞也好似听明白了。 “王妃不用担心,奴婢看这明家嫡女也不是个简单角色,不如就让她们两姐妹狗咬狗,王妃再坐收渔翁之利。” 两人说着,渐行渐远。 周围又恢复了安静。 假山深处,谢长辉终于松开了捂在明婵唇上的手。 “我没见过谁家侍卫这般捂女主人的嘴,不知殿下知不知道谢侍卫长这一特殊的绝招?”明婵问。 “属下刚才多有冒犯,属下愿受任何惩罚。” 刚才情况紧急,他不得已拉着明婵进了假山深处。 “你上次打赌输掉的钱还没给我,你先给了我再说。” 谢长辉不明白她脑子里想些什么,不过刚才确实是他唐突,便解下了身上的钱袋,全都给了明婵。 “属下身上带的只有这些。” 明婵拿在手里掂了掂,沉沉的,便放到了自己的袖袋里。 “刚才她们的话,我想谢侍卫长都听到了吧?”明婵道。 “嗯。” “我也没什么别的要求,我只希望你以后能将她们的一举一动都先汇报给我。”明婵说道。 谢长辉想了想,“属下会将她们今日所言悉数告知殿下,殿下会为你做主。你……你不用担心……属下不会让她们伤害你。” 第94章我罪有应得 第九十四章 明婵轻声笑了起来,“长辉还是如此天真可爱,你那光风霁月的殿下要是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了。他的光风霁月只对外人,对身边女人可就没那么光风霁月了。” “还是说,长辉输了三个月的月银不痛不痒,还想豪赌一次?” 谢长辉:“……” 明婵看他语塞,便没再逗他,“明珠是殿下的旧情人,殿下对她还存着几分感念,而林娉婷是林相之女,林家如今又和韩家是姻亲,他们的权势对殿下来说,如虎添翼,殿下怎会为这些还未发生、真假难辨的事惩处他的旧情人和权相之女?” “纵使殿下相信你的话,他也依旧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只不过想知己知彼,不至于让自己蒙在鼓里,免得后面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长辉连这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我吗?” 她敛去了脸上的笑意,显得认真了不少。 谢长辉看着那双洋溢着神采的黑眸黯淡下去,心口也泛起了一丝微小的触动。 “属下会留意你身边的危险。”长辉郑重道,“殿下那边,属下也会如实告知。” “嗯,还是长辉你好,你比你那光风霁月的殿下好多了。你这般光明磊落又有正义感的人,才是真正的君子。”明婵由衷称赞。 谢长辉:“……王妃太抬举属下,属下怎敢与殿下相提并论?此番话请王妃以后切莫再说。” “长辉何必妄自菲薄,我所言句句属实,不知以后哪家小姐会有这样的福气嫁给你。”明婵颇为感慨,“要不事成之后我给你做个媒吧?” 谢长辉听得眼皮一跳,心也跟着一紧,“属下并无成家之意。时候不早了,属下也该走了,王妃保重。” 说罢,逃也似的离开。 明婵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角微微上扬。 * 文心殿,沈时韫正翻阅着手上的书籍。 谢长辉从外走了进来。 室内还飘散着残留的清淡粥香。 沈时韫的神色恢复了往日的冷清,听见动静,他掀起眼皮看了眼来人,而后又低下头去继续手上没翻完的书籍。 “怎么又回来了?”他淡声问道。 “属下刚才在曲水亭遇见了林小姐和明家三小姐。”谢长辉道。 “哦?”沈时韫这才放下手上的书,“林娉婷为难明家三小姐了?” “没有,她们……她们达成了同盟。” 沈时韫看向谢长辉,等待着谢长辉的下文。 谢长辉莫名便想起了明婵那些话,此刻不知为何,竟失去了坦白的想法。 “明家三小姐希望林小姐能帮明家渡过难关。”谢长辉道。 “林娉婷同意了?” 谢长辉:“嗯。” 沈时韫:“那林娉婷开出的条件又是什么?” 沈时韫也不傻,自然知晓林娉婷不可能无缘无故帮明珠。 谢长辉犹豫了一瞬,“林小姐希望明家三小姐帮她赢得殿下的宠信。” 沈时韫冷嗤一声,“她倒是能屈能伸。” 一想着明珠竟跟林娉婷结盟,沈时韫心中还是有点不爽。 难怪明婵对明珠如此忌惮,说什么有明珠就没有她,敢情是知晓明珠和林娉婷之间已有往来? 沈时韫站起身,神情淡漠,“这些后院上不得台面的龃龉,以后就不必特地来禀告本王了。明婵和林娉婷都不是吃素的,她们喜欢斗,就让她们斗去。” 谢长辉顿了顿,领命离开。 沈时韫此时已经彻底失去了看书的兴致,他慢慢走到椅子上坐下,神思却不知飘向了何方…… * 没两日,林娉婷便将明珠请进了楚王府,这事在京城很快便传开了。 众人纷纷都在猜测楚王府此番用意,可楚王府的二王妃林娉婷都不在意,这位明珠小姐又是另一名王妃的嫡姐,姐妹同侍一夫,在当下也不是什么奇事。 林娉婷大张旗鼓,还认了楚王殿下曾经主动求娶的明珠当姐姐,显得十分大度。 沈时韫听到林娉婷将明珠请进了王府,不由得皱了皱眉。 他对明珠确实有过喜欢,但这些喜欢在三年前的替嫁中已经被消磨掉了。 明珠救过他不假,但明珠对他没有那么爱,至少没有生死相随不离不弃的爱意。 沈时韫是个有洁癖的人,无论是在生活上还是在感情上,既然他认定的这份感情有了瑕疵,他对明珠便歇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心思。 林娉婷现在把明珠请进王府,难免会让楚王府招来很多议论。 沈时韫并不希望楚王府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凉风亭,林娉婷正和明珠喝着茶,“姐姐大可以把这里当做你的家,等到明家的风头过去,你再回去吧!” “谢谢王妃,明珠实在无以为报……”明珠擦拭着眼角的泪痕。 “我与姐姐一见如故,并不求姐姐报答,听说姐姐才艺过人,我正想跟姐姐学一些,希望姐姐不吝赐教。” “王妃谬赞,我所懂的不过是些皮毛而已,要是王妃感兴趣,我们可以相互切磋。明珠在京中也没什么知己朋友,见王妃只觉亲切。” 两人惺惺相惜了一番。 而后,明珠便教林娉婷熬养身药粥。 熬制期间,两人兴起,又切磋起琴技和舞技 “可惜现在不是落花时节,缺了一点点氛围。若是能有飞花作伴,妹妹这舞便更完美了。”明珠提议道。 “这有什么难的?翠萝院外花花草草可不少,刚才奴婢去采灵芝的时候,便见到了不少。”彩霞说。 “那你用花篮去采一些过来。”林娉婷吩咐道。 没一会儿,彩霞果真采了一篮花瓣回来。 林娉婷吩咐丫鬟们铺在地上,“这翠萝院别的不长,就长这些廉价的花草。” “偷了我的花草还嫌廉价,林小姐这脸可真大。” 明婵跟着走了过来,脸上的表情少了平时的随和。 “瞧姐姐说的什么话,这些花花草草又没写你的名字,我怎么知道是姐姐的?”林娉婷笑意盈盈的说。 “不知也没关系,我知道妹妹有的是银子,那这些药草就折合成银子算吧!你家丫鬟去践踏了我三亩地的药草,折合银子三千两……”明婵道。 “明小姐好不要脸,狮子大张口就要三千两,明小姐就这么缺银子吗?!”彩霞讽刺道。 “我出身不好当然缺银子,看来你上次还没有长记性。秋月,掌嘴!” 明婵话音刚落,秋月就上前,从身上抽出一块不知哪来的木板,啪啪给了彩霞两巴掌。 这下她的手终于不痛。 彩霞的脸却顿时红肿起来,她不敢置信的看向明婵,眼眶里蓄满了委屈的泪水。 林娉婷顿时怒不可遏,“明婵!你竟敢打我的人!” 明婵道:“妹妹身边的刁奴恶性不改,屡次冲撞我,今天更是踩踏了我精心栽培的药田,我帮妹妹教训一下。” “你——我的人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跟你拼了!” 林娉婷便要上前。 明珠见情况不妙,赶紧上前去劝架。 她拉住明婵,“妹妹,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彩霞根本不知道那是你的药田,所谓不知者无罪,妹妹现在已贵为王府主母,当存宽厚仁爱之心啊!” “我的宽仁不是拿给你们欺压的!明珠小姐,你该拉的人不是我,我可没有要动手跟人拼搏的意思。”明婵提醒道。 不过明珠依旧没松手,死死拉着明婵,推搡着她。 林娉婷趁乱直朝明婵的脸上挠去。 明婵被明珠死死抱着,挣脱不开,眼见林娉婷尖锐的指甲就要落在自己的脸上,明婵用力一甩,和明珠调转了一个方位。 明婵发出一声尖叫,脸颊上顿时多了一道血痕。 林娉婷立刻指向明婵:“明婵!你太过分了!明珠小姐是你的嫡姐,你竟然这样害她!” 明珠只觉得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有温热黏腻的液体从她的脸颊流下。 “四妹妹,你……你当真对我怨恨至此?甚至不惜要毁掉我的……脸?”明珠双目含怨,眼底蓄满了泪。 “是你非要抱着我,我要不躲开,毁的就是我的脸。”明婵冷静指出。 “明婵,明珠小姐都已这样了,你还在这里风言风语。”林娉婷道。 “明珠落得这样,你自己心中没点数?” 此时,沈时韫带着谢长辉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附近。 “殿下?!”林娉婷看到沈时韫,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赶紧上前迎接。 今天林娉婷精致打扮过,像只花蝴蝶一样。 沈时韫冷淡的扫了她一眼,朝着明珠走去。 明珠双目垂泪,一手捂着血淋淋的脸,却依旧保持着姐姐的大度,“四妹妹,如果这样能让你解心头之恨,姐姐……不怨你。是我亏欠了你,亏欠了殿下,我罪有应得……” 她说着,不免哽咽。 明婵却只是冷漠的站在一旁看她哽咽说完这些,“去黔州吃苦受罪的又不是你,你有什么资格怨呢?” 第95章争取权益 第九十五章 明珠不由得拽紧了垂着的手,眼里都是泪,“殿下,明珠……对不起你!明珠这就走……” 她匆匆对沈时韫行了一礼,作势便要离开。 林娉婷一把拉住她,“明珠姐姐,你是我的客人,你不需要走。” 说罢,林娉婷又转向明婵:“姐姐,你太过分了!我看在殿下的面上叫你一声姐姐,你却总是拿过去来说事,你对明家有怨言,对明家之事不理不问便算了,为何对自己的嫡姐也如此尖酸刻薄?!” “我再尖酸刻薄,也比不过林小姐对亲嫂嫂的所作所为。”明婵道。 “你……”林娉婷心虚,“你还有脸提馨悦?” 明珠道:“是我有负殿下在先,姐姐有什么气冲我来就行,不必累及旁人。” “姐姐得了便宜又卖乖,殿下又没亏待过你,你为何总是一副被亏待的口吻,旁人听了还以为殿下当真亏待你,让你受如此多的苦和罪。”林娉婷立即转移话题,“若不是明珠姐姐把这门婚事推给了你,你又怎会有今天这样的身份和地位?” “既如此,那殿下,我现在就把这王妃之位让给明珠小姐。明珠小姐和林小姐如此投缘,想必两人定能姐妹情深,毫无芥蒂的共同把殿下伺候好。”明婵对沈时韫提议。 冷眼看了半天戏的沈时韫这才皱眉冷喝一声:“胡闹!” “林小姐处处针对妾身,妾身出身低微,长得也平平无奇,也自认实在配不上殿下。明珠小姐长得比我好看多了,又和林小姐姐妹情深,现在还住进了楚王府,妾身在这府里不得安宁。今日被践踏的是妾身的药田,来日被毁掉的说不定就是我自己了。” “姐姐真是小题大作,不过是一点药草而已,你便在殿下面前如此诽谤我们。殿下,妾身今日和明珠小姐结为金兰,当真不知这些花草是姐姐的,姐姐还打了妾身的贴身丫鬟……” “够了!”沈时韫实在是没兴趣听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看向明婵,“你贵为王府女主人,气度该大一些,这样的小事都闹得这般大,传出去只会惹人笑谈。” 明婵忍不住嘀咕:“我是主人却还要受气,这女主人不当也罢。” “你说什么?”沈时韫差点被她的天真愚蠢给气笑了。 明婵:“妾身气度不大,不想当这女主人。” “好!”沈时韫被她气着,“那你就别当了。” 明婵这女人真是越来越恃宠而骄,如此小家子气,简直上不了台面,难怪自她回京后,这楚王府的后院就出了这么多事。 明婵的脸色依旧没多少慌乱,或许是她本来就长的黑黄,就算有脸色变化也不明显。 谢长辉倒是愣了一瞬,“殿下……” 他想劝点什么,可开了口却发现这不是什么恰当的时机。 林娉婷赶紧贴上去,“殿下别气,气坏了身体可不好,姐姐确实太无礼了些,也不懂规矩礼数,害得妾身每次出去都要被姐妹们嘲笑。” 至于为什么被嘲笑,自然是因为他们楚王府有个上不了台面的王妃管家。 林娉婷虽然名义上是楚王的平妻,但京城所有的人都知道楚王府真正管理后宅的是那个出身卑微的明家庶女。 现在林娉婷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不料她还没高兴多久,沈时韫便冷冰冰道:“谁让你去毁她的药田?” 林娉婷的笑僵在脸上,“殿下,妾身真不是故意的。妾身与明珠……” “殿下,都是民女之错,请殿下收回成命,饶过四妹妹这一回吧!是明珠不该惹四妹妹生气,明珠以后会……离得远远的。”明珠插话道。 她看似将错全部揽下,却又故意避开了糟蹋药田这一事实。 林娉婷不乐意了,“明珠小姐为何要离得远远的?你可是我现在的金兰姐妹,我难得遇上如此志趣相投的知己。况且殿下都不介意,不知姐姐在担心什么?莫不是担心殿下找到心仪之人?” 林娉婷说这话时,心中也忍不住有些泛酸。 也不知明珠身上到底有什么吸引楚王殿下的,殿下对明珠虽然故意不怎么搭理,但也没有故意给明珠难堪。 楚王殿下那般高傲的人,被这样一个中上姿色的世家女背弃,最终却没有对这世家女进行任何报复。 真不知该说殿下心胸开阔,是个真君子,还是该说楚王殿下对明珠用情至深。 等明婵这贱女人下线后,明珠这女人也绝对不能留。 不过沈时韫却没心情去猜林娉婷心中的想法,他的目光落在了明婵身上,似乎想听她的回答。 虽说明婵这个女人之前一直对他体贴入微,可回京这些日子,沈时韫却有些看不懂她了。 若说她在意自己爱慕自己,可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哪怕一句倾心于自己的话。 回京后明婵这女人更是对他冷淡至极,不仅不再照顾他的起居,甚至在床事上都不肯配合他。 明婵这女人不仅变得懒惰迟钝没心没肺,还经常给他惹些事来。 沈时韫只觉得明婵越发矫揉造作,跟林娉婷之流一样爱争风吃醋。 不过,明婵脸上的表情却很淡然,似乎根本不想搭理林娉婷,只一声不吭地站在一旁。 沈时韫看了她好几瞬,也不见她有任何回应。 “四妹妹陪伴在殿下身边,本就是殿下的心仪信任之人。殿下重情重义,是个长情的真君子,四妹妹根本不必做无谓的担心。”明珠适时开口。 沈时韫的视线从明婵身上转移到明珠身上,盯着明珠看了会儿,目光幽而深。 明珠低垂着头,背却挺得很直,带着几分不卑不亢的倔强。 对于明珠和林娉婷在一起的事,沈时韫心中还是有些意外,毕竟她心中的明珠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不过,三年前她都能够抛下自己,现在迫于形势和林娉婷在一起,以挽救岌岌可危的明家,似乎也说得过去。 她不再是小时候那个勇敢无畏善良聪颖的明珠,不知在她的成长岁月里经历了什么,让她逐渐变得患得患失,受家族所累。 沈时韫心中有失望,也有痛心,为那个十年前不顾一切挡在自己面前的纯真小女孩痛心惋惜。 “心仪之人?”沈时韫意味不明的冷笑一声,不知是在笑明婵,还是明珠,抑或是他自己。 他这辈子怕是都不会再遇上心仪之人。 他的心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 就算后来勉强捡回一条命,他这辈子也很难再爱上谁。 明婵老老实实的待在一旁,像一只木头玩偶。 明珠暗暗收紧了手,显得有些紧张。 “本王心仪之人早都死了。”沈时韫最终扔下这么一句。 明珠的身子跟着一僵,垂下的眼眸里藏着许多复杂的情绪。 明婵对这个回答没什么反应,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一般。 林娉婷上前,“既然殿下并不心仪姐姐,那就更不该为姐姐生气了,妾身熬了一些药膳粥,算着也该熟了,殿下可要尝尝?” 似乎是怕沈时韫不肯去,林娉婷还特地补充道:“这药膳是明珠姐姐教妾身的,殿下一定会喜欢的。” 沈时韫本来兴致缺缺,不过一想着明婵便是在这些小事上拿捏自己,他便没再拒绝。 他不想被明婵这女人牵着鼻子走,他平日喜欢明婵熬的药膳,但会熬药膳的又不止明婵一人。 是过去三年朝夕相处的惯性,让他习惯了身边有个明婵存在。 可如今这里不再是黔州,他应该改掉这样的习惯,重回原本该有的人生。 “殿下这边请吧!”林娉婷见沈时韫当真松了口,便更加积极了。 沈时韫跟林娉婷去到亭子里,已有丫鬟将新熬的药膳端了上来。 林娉婷道:“粥还有些热,妾身给殿下舞一曲吧!” 沈时韫面无表情地颔首。 明珠到一旁的琴台坐下,林娉婷随着明珠的琴声起舞。 还有丫鬟在旁边撒着没有用完的花瓣,营造一种落英纷飞的氛围。 “王妃……”秋月有些担忧的看向明婵。 没人知道她家王妃花了多少时间在这些药田里,没想到今天却被人摘来如此糟蹋浪费。 明婵站在原地,明明什么都没做,甚至连表情都依旧那么淡然,可秋月还是感觉到了一股冷意。 “殿下可知这些花草是治黑血疫的药?如此暴殄天物,是会遭报应的。”明婵说罢,转身离去,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不就是一些药草,彩霞,给翠萝院送三百两银子过去,就当是我们给明小姐的赔礼了。”林娉婷很是不满的说,却没见沈时韫越发阴沉的脸。 沈时韫起身离开。 林娉婷不明白为什么楚王殿下又生气走了,“殿下,你的粥还没吃完呢!” 沈时韫:“本王现在没胃口。” * 明婵并没有回翠萝院,而是直接出了王府。 她表现得十分沉静,可秋月却总觉得有山雨欲来。 “王妃,你要去哪里?”秋月边追边问。 “我需要静一静。”明婵道。 秋月只得跟在她身后,怕她想不开做出傻事来。 大约隔了两刻钟后,两人出现在了西京府衙门口。 秋月满脸不解,“王妃来这里做什么?” 明婵长长舒了口气,“用法典为自己争取应得的权益。” 秋月:? 此时,一道温润的声音从府衙里传来,依旧是那句惯有的招呼:“小婵,好久不见。” 第96章后院起火 第九十六章 “谢大人。”明婵勉强一笑,脸上少了昔日的神采。 “小婵这是怎么了?”谢若安问。 秋月在一旁有些傻眼,她觉得谢大人对她家王妃的称呼过于亲昵了些,像是久别重逢的旧友。 不,甚至比旧友的关系更近一些。 明婵道:“我有一事想劳烦谢大人。” “小婵何必如此生疏,只要谢某能做到的,定不推脱。”谢若安答应得爽快又真诚,“小婵先进来坐下说吧!” “多谢。” 明婵和谢若安一同进了衙门。 秋月也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她总觉得自家王妃来找谢大人有点不妥,殿下若是知道了,肯定会生王妃的气。 可她给王妃递了几次眼神,王妃却对她的提醒视而不见,甚至最后和谢若安并肩而行,把她落在后面了。 谢若安招呼明婵坐下,亲自给明婵倒茶水,“小婵可是有什么难处?” 明婵有几分失落道:“我种的三亩药田被人糟蹋了,这些药材对我来说十分重要。原本我想着若是对方态度能好一些,我认栽便罢了,不想对方不仅不知错,反过来指责我小题大做心胸狭隘。” 谢若安眼神一凛,“小婵放心,此事包在谢某身上。” “我原本没想来打扰谢大人,只是除了谢大人,我也不知还能求助于谁。” “无论小婵何时来找谢某,都不算打扰。小婵也不必对任何人迁就、忍让,这世上有些人自视高人一等,从不把旁人当人看,别说受辱的是小婵你,就算换作旁人,谢某也不会袖手旁观。”谢若安凛然道。 “谢大人仗义执言刚正不阿,是大锦百姓之福。”明婵对他浅浅一笑。 谢若安:“谢某连自己心爱之人都无法庇佑,小婵便别再取笑谢某了。” “我是真心实意夸赞谢大人,仰慕谢大人,不是取笑。”明婵纠正。 谢若安耳尖染了点红,“谢某去取状纸来。” 等到谢若安离开,秋月便对明婵道:“王妃,你和谢大人……” 明婵挑眉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秋月知道自己不该多问,只好咽下了心中的疑惑,“王妃准备告谁?总不能是林小姐吧?” “怎么?你觉得她不该告?”明婵反问她。 秋月摇摇头,“林小姐确实十分过分,只是这事闹出去,楚王府又会成为京城的笑谈,到时候殿下又会……疏远你。” 她说的是疏远而不是厌恶,想来也是很为自己的情绪考虑了。 不过明婵并不以为意,“殿下疏远我是迟早的事,在他眼里,我本就微不足道,也是他光鲜亮丽的人生中唯一的一抹污色。若是殿下想走得更远,定会舍弃我。” “既如此,在被舍弃之前,我为何不能为自己争取哪怕一点点权益呢?” 秋月却并不这样认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殿下对王妃你还是有旧情的,不然又怎会让你管理王府后院?而且……而且殿下从来没有宠幸别的女子,唯一的几次都是来到了我们翠萝院,这足以说明王妃你在殿下心目中还是不一样的。” “只能说你对殿下还不够了解,他但凡顾念一些旧情,也不会让我忍气吞声。”明婵道,“不过这并不重要。” “这都不重要那什么才重要?”秋月不解,“王妃可千万不要将殿下越推越远啊!” “当然是我的药田被毁更重要,那可是我们的心血,也是我平生最不能忍受的事。”明婵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 秋月还是今天才见明婵露出如此郑重冷厉的眼神,平时的明婵随性佛系,只在意吃喝,仿佛什么事都入不了她的眼。 不过林小姐和明小姐确实做得很过分,她都替王妃感到委屈。 只是王妃这种处理方式又太激进了,她有些担忧。 可惜她的担忧无效,谢若安已经拿着状纸过来。 明婵将事情的起因经过告诉了谢若安,谢若安将其一一写在了状纸上。 * 翌日。 楚王府后院着火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京城。 楚王殿下新娶的林家小姐欺负原本的糟糠之妻,把糟糠王妃明氏所种的药材全部都糟蹋了,只为了能在花瓣上跳舞,当真是嚣张矫情。 “我早就听闻那林家千金刁蛮任性,仗着林家权大势大,又有太后娘娘撑腰,平日里没少排挤比她优秀的世家女。那明家庶出的王妃无权无势,不被欺辱才怪。” “想不到这位庶出王妃竟敢状告林家千金,老夫也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奇事。”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说起来楚王府的大王妃怎么还在府上种药材?她现在已经贵为王妃了,想要什么样的药才不会有?拿着银子哪里都能买到。” “你这就有所不知了吧?我听说这位大王妃名义上是楚王府的王妃,实际上就是一个不得宠的丫鬟,楚王殿下根本不喜欢她,之前连月银都没发放。” “天哪!竟有这样的事!楚王府这也做得太过分了吧?” “不止这些,听说这名大王妃在黔州的时候便靠卖药材才维持了楚王殿下的生计,如今楚王殿下回京了,却嫌弃她配不上王妃之位。你瞧这才回京多久,就着急着娶了林相之女为平妃。而且近日还跟明家嫡小姐旧情复燃,藕断丝连。” “不是吧?那明家嫡小姐之前不是明着让庶妹替嫁,如此这般自私自利的势利眼,楚王天下还愿与她旧情复燃?这嫡小姐图的只怕是他现在的权势吧?” “是又怎样?这楚王殿下可是个痴情种,就算那嫡小姐如此这般背弃他,他依旧很喜欢这位明家嫡小姐,你们可别忘了当初这门婚事可是楚王殿下主动求娶的。若不是真心喜欢,楚王殿下怎么可能求娶明家女?明家在京城又算不了多好。” …… 京城醉香楼里,各种传闻沸沸扬扬,楚王府已经成了京城的热门话题。 沈时韫今日刚从早朝下来,便被林相叫住。 “殿下,娉婷近日在府上……可好?”林相问。 “嗯。”沈时韫不知林相为何有此一问,却还是微微颔首。 “不知殿下可有听到城里的议论。”林相又道。 “什么议论?” “听闻大王妃状告小女……”林相说道。 沈时韫眉心一皱。 林相又道:“小女在林家被娇养惯了,没受过什么委屈,性子难免骄纵了些,还请殿下看在小女对殿下一片痴心的份上,多担待指教。” “林相,林小姐可不只是骄纵了一点,她简直目中无人,罔顾国法。” 两人正说话间,一道清朗的少年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林相沉下脸,对前来的少年道:“睿王殿下,你就算要指认小女的罪行,也得先拿出证据。你这般张口便来,置楚王妃的声誉何处?” 沈时韫眉头也皱得更紧,每次他们楚王府遇上事,睿王都会来插一脚,尤其是事关明婵的。 沈时韫不知明婵和睿王何时关系变得这般好,竟让睿王三番两次帮她鸣不平。 “西京府衙今天早上都已宣判了,林小姐可是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现在正在府衙大闹呢!你们该不会不知道吧?”沈星野装作一脸震惊地说。 沈时韫和林相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 * 今天的西京府衙注定不太平。 只因谢大人接了一桩特殊案子,原告和被告都是楚王府的王妃,只不过一个是大王妃,一个是二王妃。 二王妃毁掉了大王妃栽种的名贵药材,此药材正好在大锦收录的保护名录中。 早在百年前,大锦因缺药材而吃了很多亏,不仅战场上官兵死伤严重,再加上后来爆发过一场大瘟疫,差点让大锦惨遭灭国危机。 幸而医圣出手,向当时的高祖提出了数条医改政策,才逐渐扭转大锦医疗资源欠缺的困境,也成功让大锦从瘟疫的阴影中走出。 后来,大锦便为某些难以种植存活的药材设下了保护法,损坏的数量若达到一定的规模,则可定为重罪。 因为在百年前,便发生过这样的事。 敌国在大锦培养的奸细纵火烧毁了大锦最大的药田,让大锦当时的困境一度雪上加霜。 这些可都是血淋淋的教训。 即使后来大锦日益强盛,天下国泰民安,这条祖宗定下来的规矩,也一直没有废除。 这百年来,也甚少有人会犯下这样的罪,毕竟没人会故意糟蹋别人规模种植的药田。 “林小姐,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还请林小姐不要为难本官。”谢若安坐在高堂上,满脸皆是严肃之色。 “我就看你们谁敢动我?”林娉婷从没受过如此大辱,“我也是楚王府的王妃,说句不好听的话,楚王府的一切都是我的。我就算把楚王府的院子翻过来,你们也管不着!” “按林小姐这个道理,那你私库里的东西是否也有我的一份?”明婵问,“如果林小姐愿意把你私库里的东西给我折腾,我也愿再大度一次……” “我就知道你觊觎我的私库!”林娉婷暴跳如雷,转头见着沈时韫和林相出现,林娉婷立即哭丧道:“父亲,殿下,请你们为娉婷做主!我不想活了……” “又没人拦着你。”沈星野不屑的翻了个白眼,从旁边的侍卫身上抽出一把白晃晃的刀,递了过去,“来,林小姐,我助你一臂之力。” 第97章给我道歉赔我损失 第九十七章 林娉婷被吓了一跳,尖叫着赶紧往后退。 “爹救命!睿王要杀我!”林娉婷反应激烈。 沈星野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我只是助你一臂之力,你不是不想活了吗,我贴心给你递刀,你现在又要叫林相救你的命,你这人真是虚伪。” “你——”林娉婷向来只有她欺负别人的,还从来没被人这般当众羞辱过,顿时气得柳眉倒竖。 可偏偏给她难堪的这个人是皇上最喜欢的睿王殿下,林娉婷也只能咬牙把气往肚子里吞。 “阿爹,女儿现在真不想活了。”林娉婷只能求助的看向林相。 林相现在的脸色也很难看,睿王摆明了和他们作对。 至于林娉婷是什么德性,林相心中也再清楚不过,林娉婷早就被溺爱女儿的林母养废了。 “娉婷,别再闹了,你这般毫无贤淑之态只会让更多的人笑话。”林相板着脸说,他虽然也疼林娉婷,但到底身居高位,更注重自己的名声和面子。 “爹,你也觉得是女儿胡闹吗?可是我根本不知那是明婵种的什么劳什子草药,不是说好楚王府的东西都是我的,为何我动自己家里面的花花草草,还要被府衙抓起来?女儿的脸以后往哪里搁?”林娉婷哭诉着。 “林小姐,凡事都讲个先来后到,小婵姐跟着三皇兄吃了三年的苦,是楚王府正所应当的正妃。更不要说那是我三嫂种的东西,你糟蹋了不但不赔礼道歉,还在这公堂上胡闹,果然不愧是京城最嚣张跋扈的世家千金。”沈星野讽刺道。 “睿王殿下,这既然是楚王殿下的家世,我们这些外人便不要再掺合了吧!若是闹出去,不仅对楚王府不好,对两名王妃的声誉也不好。”林相拖长的语调说,语气间隐隐有威胁之意。 “林相真是好算计,明明是你自己教子无方,教出这么个嚣张跋扈心术不正的好女儿,你现在还要偏袒她,那本王就只能替小婵姐讨一讨公道了。”沈星野说话一点都不客气。 林相暗中攥紧拳头,“睿王殿下,明小姐是楚王殿下的妃子,你这样直呼其名,是不是有些不合礼数?” “那也总比直接把别人的药田毁掉好,小婵姐对本王有恩,本王这称呼哪里有问题了?”沈星野问。 沈时韫眸色冷沉,像个旁观者一样看着这一切,目光明明暗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明婵和沈星野站在一起,并没有阻止沈星野这些并不客气的话。 林娉婷和林相现在有些难以收场。 不过还是林相能屈能伸一些,“那睿王殿下打算怎么才肯罢休?娉婷也并非有意毁掉明小姐的药田。” “你们最该道歉的人难道不是本王的三嫂?”沈星野挑了挑眉,一副少年意气,“嫂嫂,你看看这事怎么处理?要是你不想罢休,我就去宫里找母妃和父皇。” 林娉婷听到这话,牙关都差点咬碎了。 明婵那个丑女人长得如此普通,这个睿王殿下竟还如此巴结她,真是气死人! 明婵道:“我自知身份低微,不敢求太多,只求林小姐能给我赔礼道歉,并赔偿我的药田损失。” 第98章原来你们的银子是贪污来的 第九十八章 “你想得美!”林娉婷嚣张不服道。 “既如此,那我就只能请动父皇来断这案了,毕竟这可是没人敢动的林家千金,就连本王也不放在眼里。”沈星野说道。 林娉婷顿时没了嚣张气焰。 林相也只好板着脸道:“娉婷不得无礼!” 林娉婷只得屈辱的对明婵道了一声歉。 明婵道:“想不到妹妹说话也有如此声若蚊呐的时候,我还以为妹妹只会粗声粗气呵斥人。” “你……”林娉婷屈辱至极,可惜现在形势所迫,她不得不忍气吞声伏低做小。 “别忘了赔偿小婵姐的银子,那可都是小婵姐的心血,是救人性命的神药,你们这般糟蹋,也不怕遭报应。”沈星野生怕他们把这一点忘了,赶紧提醒。 林娉婷已经气得眼睛滴血,林相道:“睿王殿下打算要多少银子?” “我嫂嫂花了这么多心血,又是救人性命的神药,本王就按五千两银给你们算吧!” “你怎么不去抢?!”林娉婷实在忍不住。 “行,我嫂嫂也不缺这点银子,既然你没有诚意,那就去牢里蹲个三五几年吧!”沈星野说道。 林娉婷遇上沈星野这样的,实在是拿他没辙,她虽是权相之女,可对方是皇上的爱子,她可以完全不顾世人的口舌将明婵往死里弄,却不敢跟沈星野对抗。 林相道:“小女无状,还请睿王殿下不要和她一般见识。五千银子委实太多了些,传出去会让世人觉得明小姐贪图这点银子,不若就以五百两意思一下握手言好吧!谢大人以为如何呢?” 谢若安笑道:“林相可能有所不知,王妃所种植的紫瑶草产自南疆,可治百病,尤其对疫病有着奇效。可惜这种草药极难栽培,野外也很难找到,在京城各药房价值千金。睿王殿下并没有故意抬价,林相要是不信,可以找太医院的大人过来鉴定。” 他这话说的客气,也完全让人找不出漏洞。 林相心中自是清楚,这谢若安是谢太师的门生,谢、林两家向来不对付,谢若安说得似乎有理有据,但实际上定是向着睿王。 虽然谢家和睿王之间没有什么交情,但谢若安也犯不着得罪睿王这个异类。 什么药能价值千金,又不是千年灵芝万年参。 “原来如此。”林相倒也没再反驳,只转而对一直一言不发的沈时韫道:“楚王殿下,此事发生在楚王府,按理当属家事。你是楚王府的主人,当由你来看如此解决。” 沈时韫的脸色不太好,他看了眼和睿王并肩而立的明婵,冷声道:“横竖不过是些药材,损坏了可以再种,没必要闹得收不了场。” “三皇兄当真喜新厌旧,又不是你亲手种的,你自然觉得无所谓。”沈星野撇撇嘴,一脸不赞同。 沈时韫道:“本王自会补偿她,用不着七弟打抱不平。” “那三皇兄大概有所不知,这草药可是母妃托三嫂种的,母妃还给了三嫂辛苦费,这可不只是你们楚王府的家事。”沈星野说。 沈时韫皱眉,看向明婵求证。 明婵颔首,“这确实是丽妃娘娘托妾身种的,妾身也不好向丽妃娘娘交代。” 谢若安道:“依我大锦律令,但凡恶意摧毁重要药材者,皆当依法严惩,此非家事。大锦规定的三十六种重要药材事关民生国运,不可轻忽,还望三殿下莫要和稀泥。” “是呀!这可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三皇兄难道连老祖宗的话都忘了?”沈星野故意强调道。 沈时韫眼神一沉,沈星野和谢若安是铁了心不肯罢休。 这条规矩确实有,但那是在开国之初的特定条件下设立的,现在斗转星移已经过去那么多年,大锦国泰民安,物埠民丰,这条规矩早都该废了。 这么多年,也没见谁因为这样的事而被惩处,明婵这女人是摆明了得理不饶人。 他记得明婵以前不是这样的脾气,回到京城的大环境,到底还是变了。 “那你想怎么解决?”沈时韫问明婵,语气看似不带波澜,实则暗潮涌动,藏着无尽的危险。 他这话不仅在给明婵台阶下,也在敲打明婵。但凡明婵识时务知收敛,便该顺着这个台阶下,不要闹得彼此都不好收场。 不料明婵却道:“我知道让林小姐一次拿出这么多银子确实会让她感到肉疼,或许林小姐也拿不出这么多。此事也不是林小姐一人的错,明家三小姐也有份,还有林小姐身边的彩霞等丫鬟也都有参与其中,不如就让她们平摊吧,这样林小姐少付一些,也就不会这么生气了。” 她说的十分真诚,好似真的在为林娉婷考虑。 “我会心疼这几千两银子?”林娉婷简直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笑得无比讽刺,“区区几千两银子,在我眼里还不够打发叫花子,不妨告诉你,我在林府每月的花销都不止这几千两,别以为人人都像你这样没见过银子!” 明婵道:“林小姐你真爱说大话,你要是一个人每个月的开销都能达到六七千两的话,那你一个人一年的花销不就高达十万两,你们府上还有那么多人,一年的花销不得几十万两之多?你就别打肿脸吹牛了。” 林娉婷的胜负欲被挑起,当下就讽刺道:“果真不愧是婢女生的,一点见识都没有,别说几十万两,我们林家花的最多的一年用了五百多万两……” “蠢货!只知道在这里说大话丢人现眼!还不给我乖乖认错!”林相突然发怒。 林娉婷被吼的一愣,不明白她爹为什么突然这么严肃,在她记忆里,父亲还从来没有这般骂过她。 更不用说当着这么多人。 尤其是当着明婵的面。 “看来林小姐还真的只会吹牛,就连林相都看不下去。”明婵摇头叹气,似乎对林娉婷这种做法很是瞧不上。 林娉婷恼了,“我需要对你这种没见识的人吹牛?我林娉婷但凡说了一句吹牛的话,我天打五雷劈不得好死!不说别的,每年我父兄收的礼,都不是你那个破败院子装得下的!” “哦,我懂了,原来你挥霍的这些银子都是你父兄贪污受贿来的,难怪能富可敌国。”明婵恍然大悟。 与此同时,府衙门口传来一道通报声:“皇上驾到!” 第99章坑爹炫富 第九十九章 “皇上?!”林娉婷这一瞬突然有些慌乱,“我没……” “啪!” 林娉婷的声音被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 “不成气候的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林相怒不可遏道。 林娉婷被这一巴掌打的耳朵嗡嗡响,整个人都懵在原地。 她原以为刚才的怒斥便是父亲对她最凶的时候,没想到这么快就体会到了平生第一次被掴掌,而且还是被最疼爱自己的父亲当众打的。 “今儿你们这里发生了何事?怎的如此热闹?”延平帝跟着丽妃一道同行,缓缓走进府衙大堂。 谢若安等人赶紧迎接,请延平帝上座。 “父皇,母妃,你们来的刚刚好。刚才林小姐好威风,让儿臣也大开眼界。”沈星野迫不及待就要分享。 林相赶紧抢话道:“小女没有教养,满口胡话,让众人见笑了,还请皇上看在臣的面子上,莫要再听这笑话了,微臣简直丢不起这个脸。” 说着,他还当真嫌弃的瞪了林娉婷一眼,“蠢货!还不快给殿下王妃赔罪!” 他现在的态度倒是来了个大转弯,完全没了之前的嚣张和底气,显得谦卑不少。 “林小姐这礼我们可受不起!林相你这变脸术真不知跟谁学的,竟然如此切换自如,只怕那些戏子见了都自愧不如。”沈星野毫不掩饰自己的挖苦。 “刚才小女无状,顶撞了睿王殿下,臣在这里给殿下赔个不是……” “别别别,你是父皇的肱骨之臣,我不过是个闲散皇子,受不起受不起!说起来,林相你也真是的,林小姐好歹现在也是我三皇兄的妃子,你怎么能这样抽林小姐的耳光呢?你这不等于在打我三皇兄的脸吗?” 林相虽说是林娉婷的父亲,可林娉婷现在到底是楚王妃,刚才他那一巴掌确实已经越俎代庖,甚至称得上冒犯皇子妃了。 林相现在冷静下来,也深觉自己处理不妥。 只是林娉婷被养的太刁蛮太愚蠢,只知道争风吃醋,没脑子似的一股脑儿把家底往外泄露。 他虽贵为相爷,若光靠俸禄和家底,也绝对撑不起这样的花销。 当朝的银子还算值钱,国库总共才七八百万两银子,他们林家不过臣子,哪能跟国库相提并论? 林相刚才也是气过头了,才会这般愤怒打了林娉婷一巴掌。 林相立即跪地,对皇上和楚王告罪:“臣罪该万死,臣刚才不小心打了楚王妃,臣愿接受惩罚。” 延平帝坐在高堂上,直直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林相,“朕向来听闻你爱女心切,怎突然对楚王妃动起手来?” “小女毁了王妃的药田,却不肯对王妃认错,臣深感歉疚。”林相道。 延平帝这才将视线往明婵身上扫了一眼,沈星野道:“林相,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明明是林小姐炫耀你们家富可敌国,不少地方官都向你们林家贿赂,你们林家一年的开销就高达五百多万……” “小女刚才与王妃争论,一时吹牛说的大话,请皇上明鉴。” “妹妹刚才为何要指天发誓呢?臣妾还当真以为林家有如此多的家底,我也正好奇,要是林家家底如此雄厚,为何不多捐一些给江南受灾的百姓?”明婵自顾自说着。 她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些问题,满脸都是认真的神色。 延平帝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林相,可有此事?” “皇上明鉴!微臣受皇上隆恩,怎敢贪赃枉法?一切都是小女争强好胜,打肿脸充胖子说出来的气话呀!”林相跪在地上,恳求延平帝相信他的清白。 谢若安上前对延平帝行了一礼,“皇上,此事非同儿戏,今日如此多人在场,若不调查清楚,只怕以后林家会背上贪赃枉法的污名。臣建议不妨趁着这个机会调查清楚,还林相一个清白。” 他顿了一下,看了林相一眼,“但若楚王府的二王妃所言为真,那此事更不可马虎。” “皇上,臣、冤枉!”林相现在彻底有些慌了。 林娉婷也从刚才的伤心欲绝中回过神来,“是我胡言乱语,我……” 林娉婷从来没遇上过这样的情况,整个人都有些手足无措,就连话也有些说不清楚。 “林小姐不用慌,既然是你胡言乱语,等皇上查明了真实情况,不会因为你这几句胡言乱语便重罚你。”明婵很是善解人意地说道,“不过你毁了我的药田一事,还是当赔偿我。” 林娉婷现在听到明婵这些话,甚至都来不及气愤。 她现在十分迷茫,五百万真的很多吗?她原以为京城里的大户人家都应该拿得出这么多银子。 还有经常出现在林府的那些各地赠送的金银珠宝奇花异石,原来不是亲朋好友送来的吗? 延平帝似乎在思考,隔了片刻道:“若安提议得不错,林相你也不用担心,朕这就还你清白。” “皇上,你当真信不过微臣吗?”林相质问。 “朕自是信你的,朕相信你的清白,可是天下人不知道啊!若安,星野,此事朕就交由你们负责调查,务必要还林相一个清白。” 延平帝的话让林相如坠冰窟。 林相现在只能祈祷他们查不到证据。 谢若安和沈星野领命而去,沈星野在此事上甚是积极。 延平帝也并未着急离开,就这么坐在府衙内品茗喝茶。 沈时韫因着和林相是姻亲,此次他当避讳,延平帝让他一旁等候消息。 丽妃则叫明婵过去,聊一些养生的话题,明婵推拿术和针灸术都不错,丽妃体验了一番按摩后,对其赞不绝口。 延平帝也来了些兴致,让明婵为他看了看肩膀处的酸痛。 明婵话虽不多,却在医术上自有一套自己的见解,延平帝对这位平平无奇的楚王妃倒是有了几分欣赏。 “你这些手艺从何学来的?”延平帝问。 “臣妾在黔州时跟当地人学了一些,当时楚王殿下一直卧病在床,甚少出去活动,臣妾便时而给他揉揉,以免长期缠绵病榻,影响了筋骨。”明婵道。 延平帝不由的看了沈时韫一眼,“老三,可有此事?” “嗯。”沈时韫道。 “你后院的破事不少,朕都替你办了几次公道了,这次之后,朕可不想再看见你后面出现这么多丢人现眼的事。”延平帝敲打他。 沈时韫只得点头应是。 林家的调查结果很快出来,林家库房确实被查出了两百五十万两银子,至于账本,目前还没查完,不知账本上有没有问题。 延平帝勃然大怒,将林相关进了刑部大牢。 林娉婷彻底傻了眼,不敢相信这一切,不过在她哭闹之前,延平帝已让人把她带走了。 只是林相身份特殊,牵涉到的人也不少,林家家大势大,是百年望族,还有宫中的太后撑腰,若非说祖上积累了这么多银子,也可能说得过去。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拿到贪污受贿的账本作为证据,才好处理林家。 不然贸然处置怕是会引起动荡,延平帝只得先将林相暂时扣押。 楚王府现在也难逃被查的命运,毕竟林家小姐还是楚王府的王妃。 延平帝下令将与林家有关的世家、皇族都排查一遍,楚王府、韩家首当其冲。 好在楚王府只有潇湘苑的林娉婷有钱,而这些都是林娉婷的嫁妆。 至于王府本身的财产,则在正常范围。 明婵和沈时韫回到楚王府时,已经是半夜三更。 两人一路相顾无言,等到了楚王府,沈时韫才终于将明婵叫去了听雨轩。 今晚的听雨轩,注定将会迎来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第100章妾身恳请殿下和离 第一百章 烛火跳跃,映照着房里的两人。 明婵站在沈时韫面前,低垂着眉眼。 沈时韫脸色冷沉如霜,盯着她看了半晌。 两人都没说话,气氛显得沉默而凝重。 沈时韫目光灼灼的打量着眼前人,他一直以为明婵这女人谨小慎微,是个老实木讷不会惹事的人,没想到终究是自己看走眼了。 这女人回京之后就一直和他耍心计,将淑妃安插在府上的人全部换掉,现在又跟林娉婷斗…… “明婵,你是容不了本王身边有任何人?”沈时韫开了口,语气冰冷而隐藏危险。 明婵没有抬头看他,只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隔了好一会儿才说:“她们都不是真心喜欢殿下的,殿下也不喜欢她们,为什么非要让她们进王府,还专门来找妾身的麻烦。” 沈时韫冷笑一声,“所以你就要把这府上所有的女人想方设法赶走?” 明婵道:“妾身没有赶她们,是她们招惹妾身,妾身才反击的。碎玉阁的舞姬和绛雪楼的那位美人,妾身不就没有动过她们吗?殿下为何非要娶林娉婷呢?” “林家能为本王带来你带不来的利益。”沈时韫生怕她听不懂,特地缓缓道,“婚姻之事,本就该门当户对相互扶持,门不当户不对的女人,只能当侍妾。” 他说得绝情,丝毫没顾及明婵的面子,明婵依旧低眉顺眼的站在那里,长睫遮掩了眼底的情绪,看不清她此刻到底有没有伤心。 不过,沈时韫并不在意。 他依旧冷漠的说道:“本王看在过去三年的情分上,将你留在府中,让你稳坐王妃之位,你便是这般回报本王么?” “殿下既觉得妾身配不上您,当初又何必非要妾身陪您一起回来呢!把过去的记忆留在黔州,保持住妾身在您心目中的形象,不是更好么?”明婵轻轻的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 沈时韫忍不住笑了,笑这女人的天真。 当初从黔州离开的时候,明婵确实向他提出过要留在黔州,不想和他回京城。或许在那个时候,明婵这女人心中还是澄明的,知道回京后他们之间的差距,所以想留下。 但明婵能留下吗? 答案显然是不可能的。 从私人情面上说,明婵跟了他三年,在这期间虽不说无微不至,却也是任劳任怨的照顾他起居,还曾为他抵挡过刺客的刀剑,差点为他丢了性命。 他就算不爱明婵,也还是希望能为他舍弃性命的明婵能过上更好的生活,至少不用像在黔州那般辛苦做些粗人的活,就算无法给她感情,至少下半辈子衣食无忧,能够富贵到老。 而他也不想背上抛弃糟糠之妻的臭名,独自回到京城,却把与自己共患难的明婵扔在黔州。 这不符合君子的做人准则。 可惜明婵这女人想不到这些,她只以为自己带她回来,他们还是能像在黔州那样生活中只有彼此。 明婵这女人当真愚蠢至极! 她留在黔州也不过是想保持在他心目中的形象。 不过事实证明她这个顾虑确实倒是真的,要是她留在黔州,自己这辈子或许会一直顾念着她的好,顾念着她曾为自己舍掉性命…… 楚王府也不会发生如此多的事,不会让外面的人指指点点。 可惜那种情况不会存在。 沈时韫笑过之后,嘲弄道:“你当真以为你在本王心中有何形象?” 明婵的身体微微动了下,她的头埋得更低了。 沈时韫虽然看不到她的脸,却将她这些微小的反应一一看在眼里。 其实他虽打心里看不起明婵,却从未将这些话如此直白的说出来。 明婵这次实在做得太过分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自己的底线,沈时韫可以看在过去的情分容忍她一次两次,但这一次他绝不能姑息。 明婵太会得寸进尺,她的心太贪,想要的东西太多,所使用的伎俩也一次比一次触犯他的逆鳞。 “明婵,你可知你在本王心中是何形象?”沈时韫慢条斯理的问。 明婵没有应答。 沈时韫似乎也没想着要等她的回答,他缓缓道:“你在本王心中平庸、世俗,不过是个婢女般的存在。念在你对本王一片真心,本王才将你留在身边,也算是堵世人的悠悠众口。” “谁料你会如此天真,将本王带你回京当做是本王心中有你,让你这些天生出如此多不该有的幻想。” “你现在在本王心中又多了贪婪、愚昧的一面,活像一个跳梁小丑。” 世人皆道楚王殿下玉树琼枝、文采卓绝、进退有度,是天上下凡的谪仙,却不曾有人知道这位看似温润如玉的谪仙如此冷心冷情。 又或者说,他的心早在三年前就死了。 沈时韫语气无波地说着这些,面上并无不忍,这些话他似乎藏在心中太久了,所以说出来才会如此顺畅,甚至不需要任何腹稿。 明婵低眉顺眼的听着,低垂的头遮挡了照射过来的光,整张脸都掩在阴暗中,看不清此刻的表情。 不过沈时韫也没想要去看她的表情,这一次他绝不会姑息,无论明婵会做出什么样的挽救反应。 但他说了半天,语气也说得如此之重,明婵却跟一块木头似的杵在那里,没有任何哭诉,也没有求他再给她一次机会。 沈时韫心中反倒有些疙瘩起来。 不过明婵向来如此,当她不知该怎么应对的时候,她一般都会保持沉默,所以才会给人一种木讷的老实人错觉。 她永远不会开口求情,在该聪明的时候却又愚笨得可以。 先前在大庭广众之下,在天子面前,在谢若安和沈星野身边,她可是非常机灵又懂如何将林家推向无法翻身的深渊。 “本王之前便提醒过你,也给过你机会,只要你安分守己,本王身边永远会有你一席之地,甚至这王妃之位也永远是你的。”沈时韫又道。 “林家与本王联姻,也算是利益一体,如今林家深陷囹圄,本王的王府也差点受牵连,你觉得本王该如何处置你?” 明婵这才往后退了几步,恭敬行了一礼,“妾身自知犯下弥天大错,也知身份卑微,配不上殿下,请殿下允我和离,从此一别两宽!” 第101章妾不后悔 第一百零一章 明婵的声音平静清脆,落在寂静的听雨轩里,显得格外清晰。 沈时韫灼灼的看着她,面上虽看不出什么变化,但心中却已翻起千帆巨浪。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却唯独没想过明婵会在这种时候提出和离。 “你是在用和离威胁本王?”沈时韫声音冷得仿佛要凝成冰。 “妾身不敢!”明婵依旧低垂着头,一副恭敬谦卑的模样,“妾身跟在殿下身边,不知下次又会做出何种有损殿下利益之事。妾身容不得殿下身边有别的女人,也见不得殿下对明珠处处留情,妾身心中煎熬,恨不得……恨不得他们都消失……” 明婵顿了顿,“妾身想要很多很多,多到殿下给不起,妾身无法得到满足,所以嫉妒成性,所以贪得无厌,所以会变成殿下越来越讨厌的样子。请殿下怜惜妾身最后一次,允许妾身和离吧!” “和离?!”沈时韫都快要被她气笑了,“你还真是直言不讳!” 竟将这些嫉妒心理和盘托出。 “妾身在殿下面前不敢撒谎。” 沈时韫都懒得跟她计较这个问题,“和离之后你又能去哪里?没了楚王府的庇佑,你又如何立足?” 明婵道:“天下之大,总有妾身容身之处。” “你是不是觉得没了本王,你还可以投靠睿王,甚至……今天为你申冤的谢大人?” 沈时韫无不嘲讽的问。 明婵却摇了摇头,“睿王和谢大人都是天之骄子,我一名和离的女子,怎敢去污了他们的声誉?妾身只求殿下能给妾身一些立足之本,妾身会找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开启新的生活。” “哼!然后再重新改嫁,对吧?”沈时韫不觉间紧了紧拳头,“明婵,你可真是好算计,本王不喜欢你,你便要拿着本王的钱去找下一家,你凭什么觉得本王会给你银子?” 他的声音有些大,甚至惊动了外面守着的谢长辉。 谢长辉伸着脖子看了眼,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有进去。 明婵不知道他会这般想,不过沈时韫确实很多疑,会联想这么多也并不意外。 明婵只好道:“殿下不想给银子也罢,妾身会找个地方自力更生,此生不会再来烦殿下。” 有时候沈时韫真想把明婵这女人的头敲开看看,看看这女人的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 “你觉得本王吝啬于那点银子?”沈时韫几近咬牙切齿。 “殿下既不是舍不得我,又不是舍不得银子,妾身确实猜不透殿下之意,莫非……”明婵抬起头,光照进了那双清亮的眼里,“莫非殿下不舍得与妾身和离?” 或许是她此刻的得意刺痛了沈时韫,又或是明婵某句话戳中了他,沈时韫心情变得更加烦躁,“明婵,你当你是谁?!” 明婵却道:“殿下,你如此瞧不起妾身,却又把你如此瞧不起的女人养在身边,妾身除了做那样的妄想,实在想不出第二种可能。还是说殿下不愿直面自己的心……” 沈时韫却只觉得荒唐,他想不到自己一时心软竟换来明婵这女人如此多的幻想。 而且这女人还如此贪婪…… “你真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和离不是小事,你以为像你想的那般简单……” 明婵道:“如果殿下和林小姐和离,那确实可能会麻烦些,妾身并不是殿下明媒正娶的,不需要去官府报备。” 沈时韫倒是忘了这一茬,可一想到明婵这女人连这些都想得如此清楚,沈时韫脸色更加难看。 “你的名字就在王府的户帖上,跟林娉婷没什么两样。”沈时韫道。 “原来妾身已经上了王府的户帖。”明婵若有所思的说,“要是殿下不肯和离,那我们以后可否还像黔州那般过只有彼此的生活?” 沈时韫看着眼前这双清亮的眼,心口也有一瞬的异样。 不过,沈时韫立刻就清醒过来,“明婵,从离开黔州,本王就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只要你安分守己不要贪念太多,本王身边会有你一席之地。可你如此贪婪,本王便留不得你!” 明婵垂下头去。 沈时韫这下也算是明白了,明婵这女人看似老实木讷,实则疯癫,跟她讲这些人情世故是说不通的。 至于和离…… 眼下看来这确实是解决这麻烦的最好方法。 只是沈时韫从头到尾没想过要和离。 早在回京的路上,他便想过许多种可能。 要是明婵老实听话,他便一直养在府上,就算给不了她正妃之位,给不了她想要的感情,他也可以给她稳定富足的生活,让她安度下半辈子。 要是明婵犯了事,他大可以冷落她,让她学乖一些,又或者让她只当一名养在后院的妾室…… 这些可能都是基于明婵在楚王府。 他没想过明婵这女人会离开自己。 这女人无怨无悔地陪自己经历风雨,为他走鬼门关,若非真心喜欢自己,何至于做到这种地步? 周围的空气一片寂静,静得只能闻到彼此的呼吸。 隔了许久,沈时韫才终于开口:“你当真想和离?” 明婵低垂着头,躬谦又诚恳的回道:“妾心意已决!若殿下心中无妾身,妾身愿远走天涯,不想困在这后院中。” 她这话倒是说得诚恳至极,沈时韫也感觉到了她并非玩笑之语,也非故意说来威胁自己。 若不是爱极了自己,她应该不会与自己回到京城,在这后院与别的女子争风吃醋。 沈时韫见过她在黔州与旁人相处,其实她没有那般斤斤计较满眼铜臭味。 相反,她更像一个侠女,愿意无偿为贫苦的百姓义诊,所以也时常有百姓操着他听不懂的语言前来致谢,留下一些米蛋蔬果以表感激。 她愿意和自己回京,想来也是因为喜欢自己。 “若你与本王和离,此后便与本王再无瓜葛,你……不后悔?”沈时韫又问。 “只要殿下偶尔能想起妾,妾便满足了,不后悔。”明婵道。 “你都离开了,还想让本王想起你?你可真是想得美!”沈时韫没好气道。 “殿下若是忘了妾身也无妨,妾身记着殿下就行了。不过殿下当真不愿给妾身一点银子吗?”明婵小心翼翼的问。 沈时韫被她这副小家子气气笑了,“本王在你心中就是如此吝啬之人?” 明婵意会了,赶紧道:“多谢殿下!妾会记殿下一辈子的!” 沈时韫心中却只觉得有点堵,一点银子便足以让她如此高兴,高兴到连和离都不再伤心?不再遗憾?? 那种她只是敷衍自己的感觉又涌上沈时韫心头。 第102章离了本王,她能怎么活 第一百零二章 “本王答应你了吗?” 看她如此高兴,沈时韫心中只觉堵得慌,这女人真是肤浅到了极点。 她会为自己不喜欢她而和离,同时又只需要一点点银子就足以让她忘记和离带来的伤心。 她的高兴如此真实,真实到沈时韫都觉得她的伤心是装出来的! 果然,听到这话,女人又一副茫然的眼神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其实沈时韫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结果,和离确实可以让他摆脱明婵这女人的影响,也可以让他开始新的生活,以后楚王府再也不会因为明婵这女人的嫉妒心而变得乱七八糟、沦为笑谈…… 这一切种种都说明同意明婵的和离对他很有利,甚至他和淑妃之间的关系也能缓解。 明婵还无法生育,永远不会有他们的孩子,这样一个女人对他来说其实可有可无。 如今自己在京城的根基也勉强稳住了,即使林家这次遭遇大祸,自己也并未受林家牵连…… 明婵此番不顾自己忠告,把楚王府的家事无限放大,闹到了京城衙门,此事已经触犯了他的底线。 同时明婵这种不肯罢休的性格,也完全不符合一个当家主母应有的宽容大度,与她和离,不至于为自己招来太多的非议…… 沈时韫想了很多,每一条都说明和明婵和离是对自己有利的事,他与明婵本来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在回京之后,他和明婵之间也只会越走越远。 明婵这种简单庸碌的女人,就连伤心快乐都如此简单。 会为自己不喜欢她而伤心,也会因为自己答应给她一点点银子,她就感恩不已高兴不已…… 这种毫无尊严、根本不会存在真正感情的女人,自己对她又有什么好留恋的? 就连自己之前怜惜她、带她回京、想给她衣食无忧的生活……种种想法都显得如此可笑。 这女人根本不识好歹,糟蹋自己的用心,她……根本不值得自己对她好! 看她对和离没有一丝不舍,沈时韫胸口还是又酸又胀,横竖不是滋味。 他不想看到明婵这没心没肺的笑,显得他是那般自作多情,他在她眼里,还没有一点点银子重要。 可是话已说到此,如果自己不同意和离,只怕会让她更加膨胀,越发看不清她的定位。 “此事改天再说!本王乏了!”沈时韫冷冰冰道,俊秀的眉宇间皆是寒霜。 “那……那妾身先行告退,殿下好生休息!”明婵说罢,退出了听雨轩。 沈时韫的脸色更加阴沉,如山雨欲来。 这女人连一句讨好他的话都不会说,也没说伺候他回去歇息。 若她但凡有眼色、机灵一些,自己也不是不可以最后再给她一次机会…… 意识到这一点,沈时韫更加心烦。 他缓缓坐到椅子上,修长如玉的手不觉间捏紧了梨花木雕镂的扶手。 * 走出听雨轩,明婵便在院子里遇上了谢长辉。 谢长辉站在不起眼的暗处,却又恰好在她的必经之路上。 明婵与谢长辉静静对视了一瞬,谢长辉似有话说,却终究没能开口。 明婵冲他轻轻一笑,“殿下心情不好,你进去伺候他吧!” 她说完便没再留恋,错身离开了。 谢长辉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喉咙有些干哑。 他是个局外人,能对身为楚王妃的她说些什么呢? 似乎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 走进听雨轩,谢长辉才切身感受到明婵口中所说的殿下心情不太好到底是有多不好。 谢长辉跟了楚王殿下这么久,这还是头一次看见楚王殿下如此动怒,整个听雨轩都笼罩在阴云之下,仿佛随时都会有狂风暴雨的到来。 在谢长辉的印象里,楚王殿下虽然高冷,但并不是一个情绪外露的人,极少在他身上看到如此毫不掩饰的怒意。 不过,楚王殿下似乎只有在楚王妃面前才会有如此外露的情绪。 更或者确切地说,楚王妃是最懂如何挑动楚王殿下情绪的人。 “殿下……”谢长辉试着叫了声。 沈时韫没有应答,只沉着脸坐在椅子上。 空气显得凝重而静默。 “殿下可是为王妃而生气?”谢长辉斟酌着说,“王妃性情率直,有时说话行事难免……于礼不合,但王妃对殿下应无坏心,还请殿下不必过于介怀。” 沈时韫却只是淡淡的掀起眼皮,“连你也要替她说情?” “属下只是不想殿下气坏了身体!”谢长辉赶紧解释。 沈时韫脸色这才稍微有所缓和,“刚才本王与她的对话,你都听到了?” “只听到了一些。”谢长辉不敢隐瞒。 他是习武之人,耳力聪敏,若说不知,殿下定不会信。 “那你觉得本王该和明婵和离吗?”沈时韫问。 谢长辉身体一顿,赶紧低下头去:“属下不敢妄议殿下家事。” “现在本王准你说。” 谢长辉只得硬着头皮道:“王妃对殿下不离不弃,从京城一路到黔州,想来心中是有殿下的……” “哼!”沈时韫冷笑一声,“她对本王不离不弃?可她现在闹着要和本王和离,这就是你所谓的不离不弃?” 谢长辉心虚极了,他想起了私下接触的明婵,那是跟在楚王殿下面前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 “怎么不说了?”沈时韫又冷冰冰地问。 谢长辉着实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低着头道:“王妃或许只是一时气话,等过些日子就好了,殿下不必往心里去。” “哼!一时气话?本王看她倒是蓄谋已久,可不像一时气话。” 谢长辉:“……” 沈时韫像是下了某种决定,慢吞吞的站起身,“她既如此不识好歹,本王这一次便遂了她的愿,看看离了本王,离了楚王府的庇佑,她又能怎么活。” 第103章秘密 第一百零三章 秋月在听雨轩外等了许久,终于等来了明婵。 “王妃,你……你可算出来了!殿下……殿下没有责怪你吧?”秋月都快要哭出声来,天知道她在这里等待的时候有多煎熬。 “责怪了。”明婵如实说,语气却并没多少波澜。 秋月担心了一瞬,不过见明婵完好无损,也不见多少伤心,想来殿下也没说多少重话。 “王妃,此事确实是我们做得不对,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我们不该背着殿下把林小姐给告到府衙去……”秋月自责不已。 “你觉得林小姐的所作所为不该受到惩罚吗?”明婵反问。 秋月被问住,她想了想,道:“奴婢确实也看不惯林小姐那种嚣张跋扈的气焰,可也不想王妃因此而和殿下之间生嫌隙,这样太得不偿失了,属于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我与殿下之间早就有嫌隙,今天这件事不过是个借口而已。”明婵道。 “殿下与王妃之间关系如此之好,殿下独宠王妃,又怎会有嫌隙?”秋月不信。 “看来你和长辉一样,输了三个月的月银,还是不足以让你长记性。我累了,先回翠萝院休息吧!”明婵道。 * 回到翠萝苑,明婵又让秋月去厨房给她拿些吃食,秋月照做。 明婵一如往常般细细品尝秋月送来的美味佳肴,完全跟无事发生一样。 秋月都佩服她的淡定从容,都这种时候了,还有胃口享受这些吃食。但凡换个人,只怕早都担惊受怕,别说享受美食,可能连坐立都难安。 “王妃,殿下当真没有生气吗?”秋月有些不确定。 “怎么会?你觉得殿下是个脾气很好的人?”明婵反问她。 秋月:“……殿下在王妃面前,其实已经很宽容大度了。要是换个人,只怕早都要罚王妃跪祠堂。” 明婵道:“嗯,听你这么说,他确实还是挺能忍的。不过,我这双腿要是跪上一夜,可能就会废了,他或许心中有愧吧。” 秋月:? “殿下心中为什么有愧?王妃又在说奴婢听不懂的话了。” 明婵没有解释,只吩咐她:“把我库房里的那些东西清点一下,所有零散的东西都用箱子装好。” “装好做什么?”秋月不解。 “准备离府。”明婵道。 “啊?!”秋月的手一抖,勺子里的汤都溅了出来,“王妃你在说什么?我们要离府去哪里?” “天下之大,总有我们安身立命之处。”明婵接过她手里的碗和勺子,自己为自己盛了一碗汤圆。 秋月听着不对劲,“王妃,你……你为什么要离府?” “我与殿下要和离。”明婵并不避讳。 秋月愣了一瞬,整个人感觉天都要塌了,“王妃,你……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奴婢死也要拦着你……我们去求求殿下吧!殿下重情重义,会……” “这个要求是我提出来的。”明婵打断了她后面的话。 秋月彻底懵了,“王妃为什么……为什么要提这样的要求?离了殿下,离了楚王府,我们能去哪里?又该怎么活?” “能去哪里就去哪里,该怎么活就怎么活。”明婵道,“不过王府的生活确实还算不错,你可以留下来,我不会强行带你走。” 秋月震惊一瞬后,又摇了摇头,“奴婢能有今日,全靠王妃提携。要是王妃不在府上,奴婢也没有留着的必要,王妃去哪里,奴婢就去哪里。” 秋月的卖身契在明婵手上,是明婵亲自去要来的。 “此事不急,就算和离,今天也是办不成的,官府都已经下值了。你今晚可以再好好想想,你虽是我的人,但念在你这些日子尽心尽力伺候我的份上,你想留下的话,我不会生气,也不会故意为难你……” “奴婢想好了!奴婢只跟着王妃!”秋月恐慌的说,“奴婢人笨嘴笨,很多事情都做不好,只有王妃不嫌弃奴婢。” 秋月这丫头确实没什么长处,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老实本分,她知道自己比不过别的婢女,能伺候王妃全因王妃不曾计较她笨拙。 她虽老实但也不傻,知道留下来未必会有跟着明婵过得舒坦,此时忙表忠心,生怕明婵抛下她。 “行了,我知道了,别哭哭啼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和离。”明婵道,“我有客人造访,你先下去吧!” 秋月正纳闷大半夜哪里来客人,转头就见谢长辉不知何时来到了翠萝院门口。 秋月狐疑不已,小声问明婵:“王妃,你该不会是与谢侍卫有了私情,所以才不喜欢殿下,要和殿下和离吧?” 秋月差点被这个猜测震碎了三观。 明婵放下勺子瞟她一眼,“我要是和谢侍卫有私情,用得着要和离、远离王府?” 秋月:……好像有点道理。 “在殿下眼皮下偷情岂不更刺激?!” 明婵后一句惊得秋月天灵盖都快飞起来,“王王王妃,你你你……” “退下吧!”明婵道。 秋月只好乖乖退下。 明婵看向门口站着的青年,“谢侍卫长是打算站在我的院子门口,怕府上的人不知晓你来找我了吗?” 谢长辉这才抬步走了进去。 明婵继续埋头将碗里剩下的小汤圆吃完,满意的喝了一口甜汤。 谢长辉就这么站在一旁,心情复杂的看着她享受这一份口腹之欲。 他见过的女子也并不少,但像明婵这样的,还是唯一一个。 她是真的没将和离一事放在心上,依旧沉浸在她的美食世界里。 她的快乐很简单,一份美食几两银子便可以让她喜笑颜开。 而她,似乎从来不会为谁伤心,即使那个人是曾经的京城第一美男子、身份尊贵的楚王殿下。 “长辉是特地来看我吃东西的吗?还是说长辉想来蹭点宵夜?”明婵放下碗,一如以往那般笑问他。 谢长辉移开了视线,“你……真的要和殿下和离?” 明婵轻轻一笑,“你该不会是殿下派来的说客吧?” 谢长辉:“……殿下没有派属下来,是属下自己来的。” “嗯,这就好,我还以为你那光风霁月的殿下突然又改了主意,舍不得与我和离。”明婵毫不避讳的说。 “你……”谢长辉惊讶于她的坦诚和大胆,“殿下不曾亏待过你,你不该这样对他,你现在去殿下面前说几句好话,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 明婵吃饱喝足,起身舒展身体,“长辉你的要求也太低了,殿下养着我却又看不起我,我会成为他心中的魔障,以后怕是很难收场。” 明婵也不管他听没听懂,继续说:“我与他一开始就是错误,我也是时候该离开了,再不离开,我也藏不住我的秘密了。” “什么秘密?”谢长辉问。 第104章心中的白月光 第一百零四章 明婵却是轻轻一笑,笑得有点狡黠:“都说了是秘密,那肯定就是不能说的,说出来就不是秘密了。而且……” 她顿了下,“说出来我怕我就走不了了。” 谢长辉倒没有穷根究底,只道:“殿下……殿下或许也看不清他自己的心,他对你还是存了情谊的,你……当真想要离开?” 明婵笑看着他,带着几分不遮掩的揶揄:“谢侍卫长不愧是殿下的心腹,就连殿下自己都不知道的心意,谢侍卫长却知道得如此清楚。” 谢长辉:…… “属下只是不希望王妃和殿下以后留下遗憾。”他真心诚意的说。 明婵笑看着他,“长辉果然是个可爱的君子,可惜你不是殿下,殿下也不是你,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或许在你眼里这将是个遗憾。可是在我和殿下心中,在一起才是遗憾。” “为何?”谢长辉不懂,“为何在一起才是遗憾?” “你看不出来吗?因为殿下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殿下。”明婵直言不讳。 “你……”谢长辉看她说得如此轻松随意,实在是难以理解,她不喜欢殿下,又为何会为殿下出生入死? “或许在一起并不需要太多的爱意,相依相随不离不弃比起浓烈的爱意来,更为珍贵。” 明婵见他如此努力的劝说自己,不由得一笑,“我的眼光果然没看错,你是这世间少有的值得依托的男子,待我与殿下和离成功,我一定给你留意配得上你的女子。” 谢长辉侧过头去,“属下不想成家。” “莫非长辉已心有所属?”明婵道。 谢长辉:“……没有。” 明婵却眼尖地发现他的耳朵红了,“你这样闷葫芦的性格是追不到你心上人的,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免得你这辈子留下遗憾。” 谢长辉道:“属下与她这辈子已经是遗憾了,王妃不必为我操心。你……你还是再好好考虑吧!殿下面冷心热,顾念旧情,你若改了心意,他不会为难你的。” “时候不早了,属下就不打扰王妃歇息!” 说罢,谢长辉匆匆离开,显得有些落荒而逃。 明婵看着他匆匆远去的背影,还有几分意犹未尽,看来这位王府的侍卫长面皮真的很薄,才说几句就红着耳朵逃走了。 只是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进了这位冷若冰霜的谢侍卫长的心…… 他不是整天都跟在殿下的屁股后面,也不见他跟哪位姑娘多说过几句话多看过几眼,真是奇了。 或许每个人心中都有一道白月光吧! 越是喜欢,藏得越深。 明婵脑海里也浮过一道人影…… “哼!这人也一点都不避嫌,都这个点了还偷偷摸摸的来找王妃,要是让旁人看见了可如何是好?”谢长辉一走,秋月就赶紧跟了过来,嘴上还不满的嘀咕着。 “没关系的,你要相信殿下了身边的第一侍卫的警觉性和耳力。退一万步说若真有人发现了,他也有足够的实力让对方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明婵悠悠道。 秋月更是吓得一哆嗦,“王妃你别说了,奴婢害怕,谢侍卫一看就很不好招惹。” “看人不能看表面,其实谢侍卫是个很好的人。”明婵纠正道。 秋月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和王妃你聊了些什么?该不会是殿下派来劝你的吧?” “你又想到哪里去了?殿下身份尊贵,一言九鼎,既然已经同意了我和离,自是不会改变。” “王妃你之前可不是这般说的,你说殿下反复无常……”秋月似乎也觉得自己这话不对,明婵可以这般说,她一个婢女绝对不能这么说,便赶紧打了下自己的嘴巴,“呸呸呸!奴婢的意思是万一殿下改了主意,所以派谢侍卫过来劝劝你……” “谢侍卫不是殿下派过来的。” “怎么会?谢侍卫如此懂规矩,不可能平白无故自己过来找王妃,定是殿下指派的,只是殿下面皮薄,不好意思让我们知道而已。”秋月又开始动摇了,甚至还为谢长辉的出现找到了足够的理由。 明婵道:“我倒是不知你竟如此有想象力,洗洗睡吧!你这般揣度殿下,殿下要是知道,会治你的罪的。” 秋月果然成功的闭了嘴。 明婵洗漱后便躺床休息了,她睡得香甜,可今晚失眠的人却似乎有点多。 沈时韫在床上辗转反侧,身体明明很累,但却怎么也睡不着。 其实他什么也不想去想,明婵的去留对他来说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林家虽然面临抄家的风险,可他早有预防,娶林娉婷之初或许有要与林家结盟的意思,但更多的是想打发掉淑妃的纠缠,以及林家在之前确实帮过他。 得知林家存在问题后,他与林家便有意保持距离。林相试探过他几次,都被他装糊涂避开了。 三年前的教训足以让他记一辈子,此番回京,他宁可等待时机,也绝不会兵行险招。 失了林家,他还有顾卿珩…… 算算时间,顾卿珩应该就在这些时日到京城了。 在黔州的时候,他曾几度遇刺,若非后来顾卿珩的出现,他不会活到今天。 沈时韫想起了那一晚,明婵将他藏在地道里,替他引走刺客…… 他甚至都不知道明婵这女人什么时候挖的地道,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引走刺客的。 那一次她消失了整整十天,他不知道她的生死,不知道她的下落……他漫无目的的找了她很久,甚至一度以为她已经死了。 就像她曾经为他挡刀那次一样,她其实已经为他死过一次了…… 好在十天后她回来了,是顾卿珩护送回来的,原来她在逃亡的路上遇上了顾卿珩。因为当时受伤严重,顾卿珩不知道明婵就是他的妻子…… 沈时韫不知怎的想来想去又想到了明婵。 她仿佛就是他身上的一道伤疤,在他最痛苦的时候留下,然后伴他一辈子。即使过去了这么久,这些记忆还是会袭来,让他变得优柔寡断。 但人是会变的,他和明婵回京后再也无法保持黔州那样的关系,他在变,明婵也在变。 他不会再像黔州那样困于一方小院,他有自己要实现的理想,有要报的仇,也有志在天下的野心…… 女人对他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是为他添加子嗣的工具,明婵无法生育,所以他这辈子不可能只有明婵一个女人。 明婵庸碌、贪婪,仗着他的宽容越发变本加厉,根本看不清她自己的定位。 过去的明婵早就不复存在了,他没必要再将就,再顾念她过去的好…… 大不了最后满足她,给她一些她所追求的银子当补偿。 沈时韫思绪凌乱的想着,就这么混乱地辗转反侧到天明。 因着林家与他是姻亲,延平帝命他在府上休息几日,待到林家案子彻底查明,方可再去朝中当值。 沈时韫连早膳也没精神享用,但他又无白日赖床的习惯,只好强撑着起床。 刚收拾完毕,便听下人前来禀告:“殿下,王妃求见!” “明婵?”沈时韫微顿,心中的天平又开始摇摆。 “嗯,王妃已在外面等了会儿了。” “那就让她等着吧!”沈时韫理了理自己的衣襟,脸上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眉眼却是舒展的。 他慢条斯理地洗漱了半天,又让下人把早餐送过来吃了,这才慢悠悠的走出文心殿。 他扫了眼在游廊下悠然坐着的明婵,这女人看上去精神很不错,因着最近长了些肉,气血好了不少。 “殿下可算出来了!”明婵主动上前和他打招呼。 “一大清早便来找本王何事?”沈时韫一脸倨傲。 明婵道:“今日正是官府当值的日子,我们去和离吧!” 第105章王妃在外面有人了? 第一百零五章 沈时韫脸色一凝,周围的气氛骤降,犹如顿时进了寒冬腊月。 原来这女人一大早等在这里,便是为了这事! “你可真是积极!本王见你做其他事怎没这样的热情?!”沈时韫气极反笑,只是笑得一点温度都没有,甚至有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明婵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妾身不敢耽误殿下……” 沈时韫知道她这些都是托辞,可笑他还以为是因为反悔,才一大早等候在自己的门口。 原来又是他自作多情了! 这女人对他就没有哪怕一点留恋? 还是她故意以退为进,想用激怒自己的方式,将她留下来?! 沈时韫越来越看不懂,如果是后一种,那她现在确实办到了。 “本王忙!今天没心情陪你去!”沈时韫扔下这么一句,就急匆匆走了。 留下明婵一人在原地。 唉,殿下要是太忙没空,也完全可以派个人去处理啊,其实这根本不需要殿下自己走这一遭。 明婵心中叹气道,他就知道殿下这般反复无常的人,肯定不会如此轻易解决。 谢长辉走在后面,回头遥遥看了她一眼。 明婵对他展露一个无奈的笑。 * 沈时韫大步走出了王府,久久不能平静。 明婵这女人怎敢……怎敢如此挑衅他! 他都还没有点头,她就如此着急和离! 沈时韫漫无目的走在街头,既不想回府,也不想去别处,仿佛只有这样走下去,才能消解他心中那些烦躁。 “好你个赖三,我就说你今天怎么这么积极,对我又哄又骗,让我去娘家小住,原来便是想出来偷腥!” 走到一处闹市,一名女子揪着一个男人的耳朵招摇过市,引来了无数人围观。 沈时韫撞见这一幕,忽然福至心灵,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他走至醉香楼,要了三楼一个包间,坐下眺望远处的湖景,冷冷问身边之人:“明婵与睿王平日可有来往?” 谢长辉愣了愣,随即如实回道:“睿王殿下确实时常有来看望王妃,不过王妃并没有见睿王,睿王送来的礼盒,除了王妃救过睿王那次,王妃也都全数婉拒了。” 沈时韫听到这里,脸色才稍微缓和,“那王妃可有与别的外男相处?” “这……”谢长辉突然心虚。 “本王让你说你便说,不得有隐瞒!” “王妃多数时间都在翠萝院,没有机会接触外男,殿下为何有此一问?” 沈时韫没有回答谢长辉的疑问,反而继续问道:“那你觉得明婵……可喜欢本王?” “这……” 谢长辉的停顿让沈时韫十分不满,“本王要你如实回答。” 谢长辉想了想,低头抱拳回道:“属下也不知王妃心意。” “哼!”沈时韫意味不明的冷哼了声,终于没再继续问下去了。 明婵这女人确实狡黠,就连她是否真的喜欢自己,都让人揣摩不透。 她如此着急和离,当真如此厌倦了自己? 她怎敢! * 明婵在府上等了三天,都没等来沈时韫。 听闻这位楚王殿下因着林小姐的事去郊外的庄子散心了。 最近京城风云变幻,林家的案子还在刑部调查中。 因着林家势力庞大牵连甚广,还有林太后天天在延平帝面前闹,这起案子这么多天过去了,依旧没有一点进展。 虽然朝廷从林家抄出了不少银子,但林家抵死不认,林家的账本原本放在大理寺等着审查,不料大理寺失火,账本也被烧了。 现在这起案子就将成为悬案,朝中也有不少官员在为林家说情,庙堂上争论不休。 作为林家女婿,沈时韫却在这件事情上分外沉默。 就连在宫中吃斋念佛的淑妃都有些看不下去,想让楚王殿下在御前为林相说几句“公道话”。 不过沈时韫并没有听取这个意见,反而直接搬去了郊外的庄子。 淑妃再也坐不住,终于寻了个由头去楚王府找人。 可惜楚王没找到,淑妃只好去找明婵。 “一切都是你这个害人精干的!你害死了柳嬷嬷和沐霜还不够,就连刚过门不久的娉婷也容不下,下一个是不是就要轮到本宫了?!” 淑妃来势汹汹,她现在已经失去了左膀右臂,在宫里消停了如此久,早都憋坏了,现在见到明婵,简直恨不得抽其筋扒其肉。 好在翠萝院伺候的基本都是明婵信得过之人,淑妃如今想在楚王府处罚她,却也不是那么容易。 看着几乎失智的淑妃,明婵倒显得平静多了,她被一堆丫鬟婆子簇拥着,轻轻摇了摇头。 “看在殿下的份上,我还是好心劝一句娘娘,你如此这般疯魔失智,会成为殿下的拖累的。” 反被指责的淑妃简直气笑了,“本宫是拖累?你有什么脸说这样的话?你不过是明家不要的卑贱庶女,你哪一点配得上楚王妃之位?” “若要说累赘,你才是楚王最大的累赘!你卑贱、善妒,把楚王府弄得鸡犬不宁,你生不出子嗣,还不许楚王宠幸别人,时韫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不对!你根本都不是时韫娶回来的,你就是明家送过来伺候时韫的贱婢而已!只有你自己以正妃自居……” 明婵看着眼前这个跟市井泼妇没什么两样的淑妃,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淑妃娘娘,本来我已谈好要和殿下和离,你今天唱这一出,我突然想改主意了。” 第106章贪心不足蛇吞象 第一百零六章 “什么?和离?你……”淑妃一时怔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和时韫要和离?!” “是呀!本来我已经与殿下说好了,只是天下对我还有不舍,不然我们今日便已和离了。”明婵道。 “你怎么可能……你不要脸!这种谎话也说得出来!”淑妃自然是不会相信的。 秋月有些看不下去,“淑妃娘娘,王妃有什么理由骗你呢?这样的谎话随便找几个人来问问便知,王妃所言句句属实。” 淑妃本是气愤不已,但是现在听到明婵要和沈时韫和离,她顿时又解气了不少。 “你当真舍得现在的荣华富贵?舍得现在的尊贵身份?”淑妃不清楚明婵和沈时韫为什么要和离,她总觉得这其中有不为人知的阴谋。 “经历过生死大劫,荣华富贵和所谓的尊贵身份对我来说都是浮云。更何况我只身一人,要那些虚荣有什么意义?” 淑妃倒是想起来了,明婵这女人是只无法下蛋的鸡,她拿这些尊荣确实没什么意义。 “你倒是想得开!你要是能早点和时韫离了,本宫也高看你一眼,就怕你舍不得离。”淑妃道。 “我现在确实舍不得离了,淑妃娘娘将我骂到尘埃里,我就这么走了,岂不是太委屈。”明婵道,“我突然想留下来,跟殿下重归于好。” “你……本宫就知道你只是做做样子!”淑妃被她气得不轻。 “娘娘如此辱骂我,我也深感愧疚,想重新证明自己的价值。等到娘娘能正常和我交流的时候,我在和殿下谈和离之事吧!” “又或者,娘娘给我五千银子,我就和殿下和离。” 淑妃差点被气晕,“你这不要脸的女人!你果然就是贪图银子!” “娘娘如此看不起我,况且我都要舍弃王妃的身份了,我不趁机捞点银子起来,难不成我还指望娘娘和殿下回心转意,善待我么?” “你——” 淑妃大概是没见过如此直白世俗的人,一时间被堵的语塞。 她知道明婵是故意拿捏自己,只可惜现在楚王府到处都是明婵的心腹,而自己安插在楚王府的人,要么被明婵这贱女人打发出去了,要么就被派去做最苦最累的活,根本没机会出现在这里,自然也不会有人替她说话。 其实也不是不能给她银子,五千两银子倒也算不得什么狮子大开口,未央宫还是拿得出这些银子的。 只是,她凭什么要便宜明婵这女人? 她该让楚王看看这女人的真面目,这般没见识、这般俗气、这把满眼铜臭……哪一点符合楚王妃的形象? 偏偏现在她的亲信一个都不在了,也没人帮她说一句话。她有意想培养几个新的心腹,可惜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是烂泥扶不上墙的,根本成不了气候。 说起来淑妃现在越来越极端,也跟她如今的处境有很大的关系。三年的冷宫生活让她的心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出来之后不仅人老珠黄,色衰爱弛,性格也越来越争强好胜不讨喜。 她处处都想争一口气,在后宫中更是如此,可惜现在季家已经没落,她的处境也变得越来越不如从前,柳嬷嬷被杖毙后,跟在淑妃身边的人也都收敛了不少,不敢再跟着淑妃嚣张跋扈。 毕竟就连柳嬷嬷那样的深宫老人,最终都难逃一死,淑妃身边现在伺候的这些,也并非一直跟着淑妃的,她们见淑妃已经不再像以前那般受宠,也都不敢冒然出头。 尤其是对眼前这位不起眼的楚王妃。 这位不起眼的楚王妃跟太子妃和丽妃、睿王殿下等人关系都非同一般,这些可都是得罪不起的主,尤其是丽妃娘娘。 淑妃气得半死,但是要让她向明婵这种卑微的贱女人低头,却有损她的傲骨。 “你倒是真会做梦!贪心不足蛇吞象,我们走着瞧。”淑妃愤愤离去。 等到淑妃离开,秋月才道:“淑妃娘娘怎是这般性子?王妃可千万别往心里去。不过,王妃,你当真不想和离了吗?” “殿下现在一天到晚不见人,总得让殿下现现身才行。”明婵道。 秋月:? “此事你我就别担心了,淑妃娘娘会帮我们考虑这些问题的。”明婵漫不经意的说,“去把昨天的草药翻出来继续晒。” 秋月还想问点什么,不过见明婵一副若无其事不想再谈的模样,她只好去忙晒药之事了。 出了楚王府,淑妃又起身去郊外庄子寻楚王殿下,想弄清楚事情的原委。 既然明婵这女人不肯和离,那她便让楚王休妻! 不趁着这个机会将明婵这女人赶出王府,她日夜难安。 * 京城郊外,楚王府庄子。 沈时韫在这里避了几日风头,林家之事虽然不至于让他像三年前那样被迫离开京城,却也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只不过这影响也分两面。 一则认为楚王殿下竟跟林相这样的贪官在一起,定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只不过皇上疼惜这个儿子,所以才没有严惩他。 另一些人则认为楚王殿下出淤泥而不染,林家跟他关系如此亲近,他府上也没查出什么问题,清廉得连大理寺和刑部都找不出污点,足见其身正。 这两种声音在民间都传得很广,不过沈时韫对这些评价都不甚在意。 三年前他被左秋杰等奸臣蒙蔽陷害,在黔州吃了三年苦,如今再次回到京城,已经吸取了以前的教训。只要不把把柄给别人,他就不会有事。 皇上现在正值壮年,而且还有一颗不服老的心,若是自己太过完美,反倒容易引来一些父子之间的猜忌。 三年前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皇上为什么最喜欢不学无术的老七?还不是因为老七不会对他的皇位造成任何威胁,而且还喜欢幼稚跑到他面前装巧卖乖? 沈时韫做不来沈星野那一套。 不过相比起三年前,他也成熟稳重了不少,不会像以前那般急于求成。 比起展露自己的锋芒,急流勇退,伺机而动才是他如今的选择。 明婵那女人在这种时候和自己闹和离,沈时韫也想了又想,不如趁这个机会在庄子上躲一躲。 一来可以避免京城里的风头,毕竟想让他解救林相的人不少。 但现在的沈时韫不会那么天真了,林家经营了几代人,在朝中的势力已经触犯到了天家的底线,跟之前的季家何其相似。皇上已经有心要借着这个机会整治林家,他若敢为林家说一句话,绝对也逃不过被牵连的责罚。 虽说楚王府没有收林家的一点好处,但他回到京城,林家确实在皇上面前说过不少好话。 而且……未央宫收过林家的东西,只是皇上出于对他和淑妃的愧疚,没有跟淑妃计较、没有命人彻查未央宫而已。 沈时韫不想淌这趟浑水,在林家的事落定之前,他不想回府。 二来明婵那女人着实可恶,对于和离与否,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在意。 明婵确实不适合当楚王妃,如果和离,让这个位置空出来给更有资格的人也挺好。 可惜这女人表现得如此殷切,甚至一大早就在他的院子里等着,就为了要和他和离,这一点让他很是不爽。 既然他不爽了,那他更不可能遂了这女人的愿。 至少在自己气消之前,他不会有什么动作。 他们在一起都已经这么久了,多等几天十几天,他也不是耗不起等不起。 他现在很想看看,明婵这女人到底想要做什么。没了自己她又要去哪里,她这般贪吃贪财,当真能适应过去的穷苦日子吗? 沈时韫漫不经心的做完了一幅画,谢长辉走了进来。 “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沈时韫问。 他虽然没在府上,也还是派长辉去府上察看每日的情况,尤其是明婵这女人。 他想弄明白,明婵这般一穷二白毫无后台的女人,到底是什么给了她底气,让她铁了心要和自己和离。 当然,暗查明婵只是其中一方面。 沈时韫让谢长辉回城,还有一个原因,则是让谢长辉暗中打探城内的动向。 就算沈时韫不在京城内,也要做到洞悉一切,才能胸有成竹。 谢长辉道:“淑妃娘娘今日去找过王妃,与王妃在言语上有些冲突。” 沈时韫倒并不意外,沐霜、柳嬷嬷等人多多少少都和明婵有些关系,淑妃向来不喜欢明婵,如今他不在府上,更是找明婵麻烦的时候。 不过这样的麻烦也是明婵自己招惹出来的,沈时韫并不觉得明婵被淑妃为难有多冤枉。 沈时韫淡淡的嗯了一声,对这事并不感兴趣。 “她今天也在府上,没有出去也没有见任何人?”沈时韫问。 “嗯,王妃将最后一批药草也收了,然后便在翠萝院晒药制药。睿王殿下早上给她送了百香斋新出炉的糕点,王妃以近日长胖了,要少吃甜点为由婉拒了,还让人送了一些强身健体的药丸给睿王殿下当回礼。”谢长辉回道。 沈时韫冷哼一声,“她倒是想得周到,对外人倒是礼数周全。” 谢长辉低垂着头,没应话。 沈时韫虽然很不喜欢明婵这一点,倒也没有多纠结。 她和睿王客气,正好说明她不想和睿王牵扯不清,不想欠睿王人情。 在黔州时,明婵也时常会送人一些自己制作的药方,大部分是些伤寒用药,或是跌打伤药。她对外人也算得上热心,所以在黔州待到后来,当地人对他们都算得上热情。 其实黔州当地人很是排外,他们刚去的时候,也受过不少排挤,是明婵这女人和他们往来多了,才渐渐被他们接纳。 若是换个人和他一同流放黔州,就算没有遇上刺客,沈时韫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过三年。 或许就算能挺过,也不会过得那般……宁静舒坦吧! “还有一事……淑妃娘娘她正往庄子赶来,想寻殿下你。”谢长辉又道。 谈起淑妃,沈时韫脸上的表情渐渐冷漠下来。 “本王知晓了,一会儿让她直接进来吧。” 淑妃找上他本来也是迟早的事,沈时韫其实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只是一想到要面对淑妃,心中还是不免有些烦躁。 如果说明婵让他感到讨厌的话,那现在的淑妃就让他感觉到难缠和烦。 那个曾经知书达礼的淑妃仿佛已经死在了他的记忆里,她被失去权势后的无力感和恐惧感支撑,已经变得越来越极端。 * 果然没过多久,淑妃就找上门来。 “如果母妃是为林家之事而来,那母妃现在可以回去了。林家这次所犯下的错不是你我能左右的,唯一有决定权的是父皇。”沈时韫直接开门见山地说。 淑妃见他如此坚决,也是有些不悦:“林家帮了我们良多,娉婷更是你的王妃,我们见死不救,如何对得起林相和太后?” “儿臣已经说了,这件事的决定权在父皇,儿臣刚回到京城,一言一行都得小心翼翼,难道母妃还想儿臣被流放一次?”沈时韫道。 至于林家与他之间的恩情,说白了也不过是利益的结合。 如果四皇子没死,林家不可能选择他的。 至于他回京平反一事,真正起决定作用的其实是顾卿珩…… 只是这些,沈时韫和淑妃没法说清。 淑妃听说“流放”一词,脸色果然大变,只好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她现在更想做的,是打发掉明婵这个女人。 “听说你和明婵要和离?此事可为真?” 沈时韫道:“这不正好合了母妃的意?” “但本宫看明婵这女人不会那么容易善了,既然你和她之间已经没了情分,不如直接休了来得痛快!”淑妃直言。 沈时韫道:“母妃是嫌儿臣现在所受的指令还不够多吗?” “谁敢指点你?你以前做事也不这般拖沓,怎么现在越来越优柔寡断?我们何须畏惧旁人的看法?” “吃一堑长一智,儿臣现在想低调行事,母妃也该少过问一些事情,安心享受现在的生活。至于明婵,本王知道该怎么处理。长辉,送娘娘回宫。”沈时韫说完便转过身去,不想再谈。 “你还对明婵那女人顾念旧情,也不看看那女人如何敷衍你!那女人就是个不知好歹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她根本不是真心喜欢你……” “够了!母妃,等林家事情落定,我会和明婵和离的。”沈时韫压制着心中的烦躁,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第107章林家下线 第一百零七章 秋日的风吹过院落,带着一股萧瑟。 沈时韫捏着手里的白玉酒杯,漫不经意的喝着今年新出的清酒。 只是他的神情微微有些出神,看上去不像在品酒,倒像是在想事。 谢长辉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沈时韫这副出神的模样。 “殿下。” 沈时韫这才回神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回来了。” “嗯。”谢长辉想了想,“殿下当真要和王妃和离吗?” “你觉得我不该和她和离?”沈时韫闻言挑眉。 谢长辉察觉到沈时韫的不悦,赶紧道:“属下不敢妄议殿下和王妃之事。刚才属下在城中得知了刑部那边已有眉目,林家丢失的账本有望找回。如果是这样的话,林家的事很快就会有结果……” 后面的话,谢长辉便没再继续说下去。 楚王对淑妃坦言,林家之事落定,他便会和明婵和离,但看楚王现在这副模样,怕是有些不甘。 不过沈时韫面上并无什么变化,依旧是那副冷清淡漠的模样,只是捏着酒杯的手紧了紧,“是么?如此也好,那本王与明婵之事,也可早点解决。” * 林家因林娉婷几句发狠的大话惹来大祸,天子命大理寺和刑部共同办理此案,御史台监察。 此案已成继季家抄家案后,朝中发生的重大案件,牵连甚广,不仅牵扯到朝中重臣,还涉及到各地的地方官。 现在天下都在看着这起案子,朝廷里也有不少人自危,百官纷纷上奏,为林家喊冤。 京城最大的酒楼,食客们也都在谈论这件事。能坐在这醉香楼吃饭的,来头也都不小,他们对这件事情也各有看法。 “不过是后院女人们斗气说的大话,怎么可以当真?说起来这位明家庶出王妃倒是颇有手段,竟然逼得林家走到这一步,她却还安然无恙。” “当初所有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话,现在这位庶出的小姐却一朝翻身,已经稳坐楚王府的王妃之位,就连林家的小姐都不是她的对手。” “就算她手段了得又怎样?她这般不仁不义,终究会招来报应的。” “这明家的王妃虽然出身低了一些,但对楚王殿下不离不弃,可比那位眼看楚王殿下被贬为庶民就急急忙忙让庶女替嫁的嫡女可好多了,怎么就不仁不义了呢?” “这位兄台有所不知,明家让她替嫁,她才有了今日。可现在这位庶女跟着楚王殿下鸡犬升天,对生养她的明家已经不闻不顾。不止如此,林家小姐才嫁到楚王府多久,就被这位庶出王妃逼得进了牢狱。到底是小户人家庶出的,心胸气量着实差了一点。” “我倒觉得楚王府的大王妃做得没有问题,明家当初背信弃义,让大王妃代替嫡女陪殿下去黔州受罪,现在大王妃凭什么要管他们?林家小姐嚣张跋扈,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又怎么能怪罪到大王妃的身上?” “你们懂什么?这大王妃无法生育,所以心理扭曲,容不得楚王殿下身边有人,所以楚王府至今还没有添子嗣。你们只看到这位庶出王妃跟随楚王三年,却不知道是这位庶出王妃耽误了楚王殿下三年。林家这件事,也让楚王殿下看清了这位庶出王妃的面目,我听说楚王殿下要休了这位王妃。” “所以说娶妻当娶贤,要是娶了个度量小的,后院就会一直不得安宁,还会累及到自己的子嗣。” 说到后面,明家庶出王妃善妒一事便已传开,这些满口之乎者也的读书人最擅长用他们一张嘴去定义女性的不是。 只是这一幕,却像是有心人故意引导散播…… 但这些并不影响林家在这场闹剧中失势,天子并没有松口,朝中的局势依旧紧张。 这次天子不顾百官阻挠,一定要调查到底。 皇上这般强势到底的做派,让林相和林太后寒心。 林家的账和银子到底有没有问题,是不是贿赂所得,现在已经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了。 不过在老百姓看来,林家拥有堪比国库的财富,却对饱受天灾的百姓们不管不顾,只顾自己享受,已经失了仁义。 而林娉婷能如此嚣张跋扈,就足以说明林家有恃无恐,她那些狠话可不只是狠话那么简单,而是大实话。 现在林家还在做垂死挣扎,而百姓们也在翘首等待这件事的结果。 林相倒是很能坐得住,听说被禁足在家依旧面不改色,每天品茗下棋,颇有身正不怕影子斜那味儿。 不过刚被楚王娶进门的平妻林娉婷,则没有那么好的定力。 她因糟蹋了名贵药材一事困在了牢狱之中,而现在林家也在风口浪尖上,自身尚且难保,更是无暇顾及她。 林母现在天天以泪洗面,皇上这次铁了心,就连太后以死相逼都没用,非要一查到底。 林家韩家都是利益一体,林母让韩馨悦去催促韩大人想办法。 韩馨悦在林家颇受冷落,现在林家才想起她,韩馨悦早已没有了以前的雀跃,只剩下失落和复杂。 韩大人现在也很头痛,因为韩家跟林家关系非同一般,林家遭殃,韩家肯定也难保。 韩大人最后想到了一人,只是这个人他不方便见,只能让韩馨悦去求。 * 明婵现在没事每天就在王府走动,她也不走出王府,就沿着王府的各个院子走一遭。 秋月跟在她身后,走的脚都酸了,“王妃你要减肥的话可以少吃点,为何每天非要走这么多路?这样真的能减肥吗?不对,王妃你的身材一点都不胖呀,根本不需要减肥好吗?!” 秋月像个麻雀一样,走在她后面叽叽喳喳。 明婵不紧不慢的散步,“现在不锻炼,很快就会长胖了。” “王妃胖一点也很好看,而且我觉得王妃你长胖之后气色变得好了不少……” 秋月这话倒并不是恭维,她是真心发现王妃长胖一些更好看,气色比以前好了很多,就连原本黑黄的肌肤,现在也没那么黑那么蜡黄了。 都说一白遮百丑,王妃现在还没有完全白,就已经好看了很多。要是再变白净一些,岂不是更好看? 可惜明婵并不在意小丫头的心思,等到秋叶追得气喘吁吁时,她才停下来,“行吧!今天就到这里,有客人来了。” “王妃今天你要见客吗?”秋月不解。 最近楚王不在府上,但上门来求见的客人却不在少数,只是明婵全都拒绝了。 “别的客人不见,但是这个客人可以一见。” 秋月正好奇是哪个客人的时候,便见韩馨悦正朝着她们走来。 秋月顿时升起警惕,“王妃小心。” “韩小姐一个人只身前来,也是勇气可嘉,你不必如临大敌,去打一壶茶水过来吧。”明婵吩咐道。 秋月依旧不太放心,这个韩小姐可是个十足的疯子,心肠歹毒,和她家王妃素有旧仇。 明婵看出了她的担忧,道:“你什么时候见我吃过亏?” 秋月想想也是,但还是站在远处观察,另外吩咐了一个小丫鬟去倒茶水。 明婵从容的将韩馨悦打量了一遍,“韩小姐好久不见,怎么看着你又憔悴了。” 韩馨悦这辈子都不想再见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曾是她的噩梦,也是她恨不得玉石俱焚的人。 只不过这些日子她在林家处处受冷落,林家只有需要她的时候才会想起她,韩馨悦渐渐也明白了,林家是真的看不上她。 他们只是看中韩家的家底和权势而已。 林母和她爱慕过的林公子迫不及待让她堕了胎,之后便对她不管不顾,她这些时间也恢复得不太好,不仅人瘦了一圈气色也比以前差了很多,身体也大不如以前了。 现在再回过头去看明婵曾经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她虽然还是不想承认,但似乎每一件都被明婵这女人说中了。 “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们。”韩馨悦没有拐弯抹角。 明婵对她笑了下,“韩小姐,我可从来没说过要对你们怎么样,都是你们自己作的。当初那杯烈性药的酒,是你受林娉婷唆使,非要让我喝下去。我才只好将计就计,想让你知难而退,你宁可自己受罪,也非要和我一人一半喝下。” 要是换做以前,韩馨悦一定早就跳脚了,可现在她只是攥紧了拳头,似乎已经麻木,也没准备反驳和辩解。 明婵淡淡看着她,继续说道:“你相信林家,相信你的好姐妹林娉婷,选择嫁入林家,这件事也跟我没关系。林家接受贿赂不是一天两天,林娉婷说出那样的话,为林家招来祸事,只能说是她自作自受,也是你们林家本来就干净了缺德事……” “我和林家没什么关系!” 不知是哪一句话触痛了韩馨悦,韩馨悦忽地咬牙说出这么一句。 “你现在是林家的媳妇,是林家明媒正娶的,又怎会和林家没有关系呢?不仅你和林家有关系,你的娘家和林家关系也匪浅,我想谢大人很快也会查到韩家……”明婵说。 韩馨悦一脸屈辱,她今天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便是想为了韩家求一条生路。 她爹已经将里面的门道告诉她了,韩家跟林家牵扯不浅,单看天家这次的强硬态度,只怕早就铁了心要治林家。 而这次负责此次案件的主审不是别人,正是和明婵关系不浅的谢若安。 所以韩大人才让韩馨悦前来找明婵,看看能不能为韩家寻到一条生路。 韩馨悦心中挣扎不已,要她对眼前这个女人低声下气开口,她是做不到的。 不过明婵说到一半,也没再说了,就这么漫不经心的坐在凉亭里,看起了远处的风景。 韩馨悦等了半天,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最后只好开口:“我们韩家没有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韩小姐对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应该去谢大人面前澄清,我又不是主审官。更何况……”明婵笑了下,“林夫人对自己的娘家如此有自信,那更不必担心了。” 韩馨悦:…… “别叫我林夫人,我不喜欢这个称呼。”韩馨悦别扭的说。 “韩小姐那般喜欢林公子,喜欢到爱屋及乌,对他的妹妹言听计从,我还以为你会很喜欢这个称呼呢。”明婵别有深意的说。 韩馨悦一脸屈辱,她知道明婵肯定是故意的,偏偏她现在又不敢甩袖离开,只好屈辱道:“我现在不喜欢了。” “哦?为什么?”明婵问。 韩馨悦却咬着唇别过身去,不再说了。 明婵悠悠道:“韩小姐要是没事的话,就请自便吧!我要走了。” “你……”韩馨悦这下才有些急了,“我是为韩家来的,明小姐可有方法救……救韩家。” “韩小姐,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明婵道。 韩馨悦只得拿出一只锦盒,递给明婵。 这是她爹早在之前准备好的。 不料明婵只是看了一眼,又推了回去,“韩小姐,我可不是见钱眼开的林家。” “那……那你要怎样才肯帮……帮我帮韩家?”韩馨悦一脸屈辱都快要哭出来了。 明婵道:“林家现在已经无可挽救了,如果我是你的话,就把林家的账本拿出来,送去官府将功抵罪,至少还能救下你和韩家。” “这……”韩馨悦迟疑不定。 明婵又道:“你选择怎样做是你的自由,大不了就是韩家跟着林家一起没落,你跟着林家一起受处罚流放,或者更糟糕一点发卖去青楼。” 林家的案子一直找不到铁证,韩馨悦和韩家也是一道突破口,明婵也并不想帮韩馨悦。不过要是能因此把林家彻底搞垮,她倒是乐意做这个不计前嫌的大善人。 “我要回去沐浴了,韩小姐自便!”明婵说完便转身离去。 韩馨悦一个人想了许久,既然林家对她不义,那就不怪她趁机落井下石。 * 就在朝中争论不休的时候,林家的儿媳韩馨悦将林家受贿的账本上交给了谢若安,林家的案件终于可以定音。 林家因贪污受贿,数额巨大而被抄家,这起案子因口舌之争而起,最后牵连出如此大案,也是让人唏嘘不已。 不过皇上还算开恩,林家一事并没有牵扯到旁人,甚至皇上还特地称赞了楚王,说他没有因私废公,也没有被林家污染,楚王府的账目一目了然,十分清廉。 韩家虽然也牵涉其中,不过因为韩家最后提供了重要线索,韩家最终只是被贬官流放,并没有遭来死罪。 既然林家的事已经落定,沈时韫也没理由再待在郊区的庄子,只得回到楚王府,还有很多朝中事务要等着他处理。 明婵也在等着他和离…… 第108章我愿伺候殿下报恩 第一章零八章 林家倒台,林太后气得怒火攻心,虽然在林太后的几经阻挠和以死相逼下,林相等人最终没有被斩首,却也全被贬为庶民,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回京。 林太后一口气没上来,气得晕了过去,醒来后便再也站不起来,连吃饭都需要人伺候,话也说不利索,成了半个废人。 林家人离京当日,城中不少人都出来看热闹,林娉婷更是没了往日的光鲜骄傲,像具行尸走肉般,偶尔还会发出咯咯的笑声,看得人渗得慌。 沈时韫倒是派了家丁给林相送了一些路上的盘缠,不过送的并不多。毕竟离开京城之后,前往岭南的路还会经过青州、云州等灾民聚集之地。 而林家贪污受贿,连朝廷拨给灾民的款项也收入囊中,百姓们对这位前相爷现在口诛笔伐,要是得知他们身上带了银子,只怕林家的人在路上更不会好过。 这一路出城,林家也都受到百姓们的指指点点,甚至还有人朝他们扔了臭鸡蛋。 沈时韫坐在醉香楼最高层的楼阁上,冷淡的目送林家人出城,思绪却不由得飘向了三年前。 三年前,他也是在百姓们看热闹的目光中离开京城,只是现在回想起来,他已经不太记得当初的情景。 那时他受过鞭笞,身体不太好,他记得那日他发着高热,头昏昏沉沉。 明婵搀扶着他,走过长长的街道,仿佛永远都走不到头。 那日的太阳很大,他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只有明婵那双粗糙的手搀扶着他,伴着他一同前行。 他是厌恶极了明婵这女人的,可如今回想起来,他却只记得明婵那双粗糙有力的手,以及她身上淡淡的、能让人感到安宁的清雅香气。 林家一名小妾哭哭啼啼,林家公子十分厌烦的推开她,“哭什么哭!你身上都是臭鸡蛋味,别往老子身上靠!” “二郎,我错了!我不该贪图林家的富贵,不该听信林公子一时的花言巧语,我不想流放去岭南,我……” 又一名女子对着人群中一名老实巴交的男子哭诉,声泪俱下,犹如在泣血。 林家今天上演了很多精彩闹剧,沈时韫坐在阁楼上的窗子旁,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一切,心底不知被触动到了些什么,眼底有一瞬复杂情绪流淌…… 看着这些哭哭啼啼的女子,不知道当初明珠让明婵替嫁的时候,是不是也如那些女子一样,不想和他一同流放黔州,怕此生客死异乡,再也回不来。 刚这般想着,沈时韫很快又否决了。 明珠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她也曾为自己舍弃过性命,三年前或许她有不得已的苦衷…… 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在明珠三年前抛弃他的时候,他们之间的感情就已经结束。 沈时韫不由得想起了另一个普通庸碌的女人,有了今天林家这些人做对比,明婵这女人似乎也显得不那么可恨了。 能无怨无悔和自己去黔州,光这一点,也胜过了许多人。 闹剧看得差不多了,沈时韫起身下楼。 * “臭婊子!爷打发你这么多钱,让你陪爷喝两杯,你在这里装什么纯?!真要是良家女子,出来卖什么艺!” “我……我只是想赚点钱补贴家用,我不卖身不陪酒,求求你们放过我!救……救命!” 沈时韫刚下楼,就见楼下大堂有名醉汉正纠缠着一名女子。 而这名女子还有些眼熟——正是明家的嫡小姐明珠。 沈时韫几步走了过去,谢长辉赶紧阻止了那名醉汉,“住手!” “你们又是谁?干嘛管我的事!老子付了钱的,这女人本来就是出来卖……” 醉汉话还没说完,谢长辉的刀就架到了他的脖子上。醉汉这次酒醒了大半,看出了这两人来头不小,不敢再做纠缠。 明珠擦拭着脸上的泪,瑟瑟发抖的躲到了沈时韫的身后。 沈时韫倒没有阻止她,任由她跟着自己,一起走出了醉香楼。 谢长辉把马车牵了过来,沈时韫上了马车。 明珠泪水涟涟的看着他,“殿……殿下!” “还有何事?”沈时韫淡淡问道。 “我……我能跟着你走一程吗?我怕……怕刚才那人跟上来。”明珠抱着琴,小心翼翼的问。 沈时韫沉默了一瞬,终究还是心软道:“上来吧!” 明珠感激的谢过他,然后跟着上了沈时韫的马车。 逼仄的空间里,两人一时相顾无言。 “今日之事,多谢殿下出手相救。”明珠说着又不由得垂下泪来。 “举手之劳,你不必放在心上,换做任何人,本王也不会坐视不理。”沈时韫道,依旧是疏远的口气。 明珠脸上有些失落,不过很快她又调整过来,露出一丝得体的浅笑,“殿下有一颗仁爱之心,是我大锦百姓之福。” “你……”沈时韫看了眼她手上抱着的琴,这琴是当初他送的,也算是他们的定情之物。 沈时韫一度以为自己再次看到这琴会勾起许多意难平,没想到今日真正见到了,他的心情却异常平静。 或许他只是对十多年前记忆里的那一抹纯真与温暖存了太多执念,因为他们只有那一次真正的相处。 后来明家离京上任,一去就是许多年,直到五年前才回到京城。 而五年前的他们都已经要注重男女大防,真正能见到、相处的机会并不多。 他们之间并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现在他也更能理解明珠不愿和自己去黔州的选择了。 因为他们之间并没有那么喜欢。 说起来,他跟明珠之间远不如跟明婵之间关系深厚…… 即使他看不惯明婵的庸碌,但不可否认明婵对他的影响更深一些。 沈时韫理了理自己的思绪,“你怎么出现在醉香楼?” “家道中落,为救大哥我们卖了宅子,家里已经没银子了……”明珠艰难的说道,眼泪又止不住往下流,“我实在没有办法,只能靠弹琴赚点钱补贴家用。” 沈时韫没想到明家没落得如此之快,其实明家的案子还一直没有落实,不过明珠去求了林娉婷,想必林家之事也影响到了明家。 本来明家的案子是他负责,但因为近期避嫌,他停职在郊外的庄子,对明家的事了解的就没那么细致了。 沈时韫听着她的抽泣声,心口还是有些酸胀,“你……你不必如此作贱自己,这些银子够你补贴一段时间的家用了,你拿去吧!” “无功不受禄,我怎能白拿殿下的银子?不知殿下府上是否还缺人手?我……我愿来伺候殿下,以还殿下的恩情。”明珠道。 第109章小肚子都隆起了 第一百零九章 车里陷入了一片静默中。 明珠看着眼前俊美无俦的男子,却琢磨不透对方此刻的想法。 她有些紧张地拽紧了手中的巾帕,“明珠愿意做牛做马,报答殿下的恩情。” 沈时韫脸上神色淡然,静静的看了她好一会儿,“你我恩怨已消,本王不需要你的报答。” “明珠有负殿下,这辈子都欠着殿下的情,永远都还不清,请殿下成全。明珠绝不会打扰殿下,只想离殿下近一些,这样明珠才会心安。” 她说得真诚,眼眶里蓄满了泪,一片氤氲。 沈时韫搞不明白,为什么女子都喜欢哭哭啼啼,只有明婵那个女人似乎从来不会哭。 不过小时候的明珠其实也没有那么爱哭,当初在那个无人的山洞里,他都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了,那时的明珠却还能勇敢的护在他面前,安慰他鼓励他…… 但人总是会变的,就像自己也早就变了一样,这么多年都已经过去了,自然不可能还是小时候的样子。 “随便你吧!”沈时韫道。 “多谢殿下成全!明珠……明珠感激不尽!” 她带着泪笑了起来,显得越发楚楚可怜。 沈时韫别开眼去,“不过你不要去明婵的院子附近,她……不喜欢被打扰。” 他说的委婉,但明珠还是听出来了,她收起了脸上的笑,又变得愁云惨淡,“明珠知晓,四妹妹她不喜欢我,怨我恨我,我会注意的,不会去找四妹妹的不快,也不会给殿下添麻烦。” 说话间,马车已经停靠在了楚王府门口。 沈时韫下车后就直接赶去翠萝院,没再和明珠多聊。 他和明珠其实也没有那么多话可说,他们说过最多的话就在十多年前的山洞里,长大之后却没有真正相处过,就连小时候的感觉也找不到了。 明珠目送着他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心中还是有些失落和苦涩。 可这又能怨谁? 当初是她把楚王殿下推走的,还推给了自己此生最讨厌的女人…… 一想着楚王殿下现在对明婵的包容和亲近,明珠心中那份悔恨不甘又涌上来…… * 翠萝院。 秋月看着光秃秃的院落,十分不顺眼,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王妃,我们当真不洒草药种子了吗?这土荒着太可惜了。” 明婵悠然惬意的吃着香梨,“之前让你锄地种草,你总嫌折腾嫌累,如今让你好好歇着,你又嫌太闲了,你可真是难伺候。” “王妃~奴婢和你说的是正事呢!殿下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就算你要走,也可以种着等殿下呀!”秋月劝道。 “不必了,殿下已经回来了。” 秋月抬头看去,果真便见一脸冷清傲然的楚王殿下出现在了翠萝院的门口。 秋月赶紧行礼,明婵也站起身来,恭顺地上前迎接。 “殿下可算回来了,让妾身好等。”明婵道。 沈时韫听着她这话,就有几分不高兴,本来他还带着几分感念之心回来,可明婵这女人总是能轻易挑起他的情绪。 让他没法心平气和。 “本王看你这些日子倒是过得惬意,也不像是盼着本王回来。”沈时韫道。 “怎会?妾身一直等着殿下,没有哪一日不盼着殿下早些回来。” “盼着本王回来做什么?盼着本王和你和离?”沈时韫挑起眉梢,带着一股不悦。 明婵只好干笑两声道:“原来殿下也一直记着这件事。那殿下可想好了,何时能将和离书给妾身?” 沈时韫不由得捏紧了手,努力克制着胸口的情绪,周围的气场顿时冷了几分,“你就这么盼着和本王和离?” 明婵看向他冷沉的脸,实在有些搞不明白,明明之前说好的,这么转眼又变了卦? “那殿下的意思……是以后都独宠妾身一人吗?”明婵眨了下眼,似有一道光从她明澈的眼底闪过。 沈时韫已生了几分烦躁,“你可真是霸道贪婪!你又不会生子嗣,不会伺候人,还想独占本王的宠爱,本王身边的女人一个个被你送走……” “那殿下为什么还要把妾身强留在身边?让妾身又生出诸多妄念。”明婵满腹委屈。 “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让你克制一下你那些妄念,没事抄抄经书念念佛,没事少争风吃醋。”沈时韫道,“这是本王最后的宽容了。” “唉!”明婵叹气,“殿下何必为难自己,为难妾身呢,强扭的瓜不甜。况且我又不是出家人,还要吃斋念佛,殿下不是要我的命嘛!” 沈时韫被她气笑,“本王对你一再忍让,你还不识好歹,过来!” 明婵不情不愿地走过去。 沈时韫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明婵被他弄得措手不及,挣扎了下。 沈时韫按住她,“别动!” 明婵只好不再动了。 沈时韫看她像个木头人一样坐在自己腿上,终于找回了一些场子,手在她腰上摸了两下。 “不是要本王独宠你么?怎么现在本王宠你,你又这副不情不愿的模样?”沈时韫问。 明婵道:“妾身又不会为殿下诞下子嗣,不配得到殿下的宠爱。” “少跟本王玩那些心机!”沈时韫敲打道。 明婵只好不再吱声了,秋月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离开,院子里就只剩他们两人。 沈时韫的手从他的腰摩挲到她的腹部,刺激得明婵身体更僵了几分。 沈时韫心情却似乎好转不少,“看来本王不在这些日子,你确实过得滋润,小肚子都吃来隆起了。你这般贪吃,离了本王,又能去哪里如此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第110章就算要走也得是本王休你 第一百一十章 明婵有一瞬的愣怔,随即拉开了沈时韫放在自己小肚子上的手,扭过身去嗔怪道:“殿下既然嫌弃妾身能吃能喝还长胖了,又为何不放任妾身离开?妾身走了,你也好去娶你的如花美眷。” 听着她这些赌气的话,沈时韫倒没多生气,反倒多了一丝不自知的愉悦,“本王竟不知你何时心眼变得如此之小,还学会了这些拈酸吃醋的伎俩。” “妾身所言,句句属实。”说着,她不悦地从沈时韫怀里站了起来,自顾自走到另一张石凳上坐下了。 沈时韫看她现在的脾气越来越大,不由得冷哼了声,“你想自由自在无人约束,本王偏不想遂你的愿。如今林娉婷已被你弄走,这楚王府后院又只剩你一个女主子,本王也不追究你小题大做那些心机,你也该知足了。” 明婵低头不语。 沈时韫又道:“明婵,本王的忍耐也是有限的,不要再消耗你在本王这里的情分。” 明婵似是不认可,“妾身愚笨,长得奇丑,又无法讨殿下欢心,上不了台面,于殿下而言不过是个婢女般的存在。可如今殿下也不缺婢女了,又何必非要忍耐我呢?” 沈时韫眼神一凛,已然有了些不悦,“本王不知你何事竟能将本王说过的话记得如此之牢?” “殿下的话,妾身不敢不牢记。”明婵说。 沈时韫冷笑,“那本王让你不要惹事生非,让你要安分守己,怎不见你记在心上?” 明婵:“是别人先冒犯的我,不是我主动惹的事。” 沈时韫跟她这种一根筋的人说不清,即使他跟她解释了这里头的人情世故和背景规则,明婵这种女人也未必听得懂。 “和离一事,你暂时先了心思吧!就算哪一日你要离开这楚王府,也得是本王厌倦了你,休了你!”沈时韫冷冰冰说。 明婵垂头丧脑,“妾身知晓了。” 沈时韫看她这副木讷愚笨的模样,气又不打一处来,“过来伺候本王。” 明婵乖乖走过去,“殿下想要妾身如何伺候?” 沈时韫看了她好几息,“本王看你是过得太逍遥自在,就连你份内的事都忘了。” “可是……可是这样白日宣淫……只怕不太好吧?”明婵纠结为难的说。 沈时韫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明婵!你将本王想成什么了?你……本王只是让你揉肩捶背!” 他严重怀疑这女人到底有没有羞耻心,竟然把他想得如此淫荡不堪! 他已经如此克制、守节,这女人竟还把他想得这般欲求不满。 沈时韫越想,脸色越阴沉。 明婵却松了一口气,走到他身后一边替他揉捏,一边替自己解释道:“殿下以前每次让妾身伺候,不就是在床上翻云覆雨么?妾身以为殿下又想要了。” 沈时韫:…… 明婵站在他身后,没看见沈时韫脸上一言难尽的复杂表情,继续说道:“其实殿下也该修身养性,不该仗着年轻便纵情享乐,这对殿下的身体有损,不然等着殿下年纪稍大些,只怕就会力不从心……” “明、婵!” 沈时韫捏住了明婵的手腕,明婵惊呼一声:“疼,殿下!” 沈时韫道:“知道疼便好!你以后再这般胡言乱语,可就不止疼这般简单了。” 明婵看着沈时韫气到扭曲的俊脸,实在搞不懂他为何如此生气,“妾身只是说几句实话而已,殿下既然不想听,那以后妾身就不说这些实话了。” 沈时韫:…… 这翠萝院他是不想待了,沈时韫直接起身离开。 守在外面等候吩咐的秋月见楚王殿下一脸阴沉地走出去,吓得大气不敢出。 待到楚王殿下走远,她才赶紧进去见明婵,“王妃,殿下怎么又走了?” “他是这里的主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明婵一脸平静的说。 “不是,奴婢看殿下似乎很生气,可是王妃又在殿下面前说了些什么?”秋月忧心忡忡。 明明之前殿下和王妃好好的,甚至还不计较王妃之前的言行,要和王妃重修和好。 怎么才一会功夫,殿下又被王妃给气走了。 明婵随手拿起一块削好的梨不紧不慢的品尝,“我也没说什么,殿下便是那般爱生气,习惯便好。” “唉,王妃,以后您在殿下面前还是少说几句吧!” 虽说王妃性格宽厚仁和,但王妃有时候说的话确实很容易让人破防。 尤其当王妃不喜欢某个人的时候,总能很轻易的就让别人急得跳脚。 “我会注意的。”明婵一向很听劝。 但就是不会改。 秋月道:“奴婢看殿下对王妃你还是有情分的,终究还是舍不得和王妃你和离。依奴婢之见,王妃还是当好好和殿下过日子,别再想着离开了。” 明婵却不以为然的笑了下,“殿下不是舍不得,只是面子放不下,我们再等等吧。” “等什么?” “等殿下自己提出休妻,这样他会好受些。” 秋月:??? * 沈时韫沉着脸走向听雨轩。 却在听雨声外的翠竹林听到了悠悠琴声,这琴声如泣如慕,哀婉至极。 有着几分熟悉。 沈时韫朝着琴声传来的方向走过去,果真便见明珠正坐在竹林丛中抚琴。 她身穿一身淡绿色的轻纱衣,和周围的景致融为一体,倒是十分雅致。 见到他来,明珠止住了琴弦,起身对他盈盈一拜,一言一行都是大家闺秀的得体温柔:“明珠见过殿下。” “起身吧,不必如此大礼。”沈时韫道。 明珠起身,邀请沈时韫一旁坐下,为他倒了一杯清茶,“殿下心情不好么?明珠观殿下眉心紧锁,可是遇上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听到这样温声细语的关怀,沈时韫有一瞬的恍惚。 其实这才是他预想的婚后生活,有个知冷知热的妻子,跟自己相敬如宾,能陪自己解闷,能在适当的时候对自己体贴关怀…… 可惜造化弄人,他最终却和明婵那样的女人纠缠在一起,稀里糊涂过了三年之久。 这一刻,沈时韫似乎又有些清醒了,他刚才不该因为一时之气,而将明婵强行留下。 他跟明婵之间……根本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殿下?” 明珠轻轻唤了一声,将沈时韫的思绪拉回。 沈时韫淡淡的看向她,不冷不热道:“没什么,本王没有不开心。” 他嘴上虽是这般说,但面上的表情依旧是冷的。 明珠轻轻笑了起来,只是笑完之后又带了一丝苦涩,“殿下与我之间确实疏远了,既然殿下不想说,那明珠便不追问了。只是殿下如果有什么需要明珠之处,明珠永远在这里等着。” 她真诚的望向沈时韫,眼底虽然有受伤,却也有满满的真诚,以及悔意。 沈时韫见她如此善解人意,原本不悦的心情倒是好转了一些。 他静静打量着眼前女子,心中也翻涌着许多复杂。 其实他心中也有很多困惑和疑问,想问她为什么那一年如此匆匆的离开,也想问为什么三年前要抛弃自己…… 在沈时韫的心中,明珠一直不是那样的人,但是这个问题困惑了自己整整三年。 两人如今相顾而坐,沈时韫却又不知该和她说些什么。 他发现自己对明珠的了解其实很片面,片面到只有记忆中那些相互矛盾的印象。 比如他记忆中的明珠勇敢坚强,小小年纪就很聪慧镇定,遇上事情丝毫不慌,也从不掉一滴眼泪。 而且还很善良,善良到可以为不认识的小伙伴挺身而出,即使面临的是随时可以撕碎他们的凶禽猛兽,她也从不畏缩退却。 可这样完美的明珠,却又在三年前抛弃了他,把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推出来替嫁。 当时的沈时韫有着说不出的失望和怨怼,他埋藏在心中那么多年的温暖就在三年前被撕得稀碎,他从未想过明珠会抛弃她。 那可是愿意为他挺身而出,不顾性命的小女孩! 在前去黔州的路上,沈时韫意志消沉,甚至想过一死了之,可惜他心中终究还有很多不甘。 是这些不甘撑着他最后一口气,如行尸走肉般活着。 也不对,那时他心情郁结,缠绵病榻,其实不过是躺在床上等死而已。 自己这些痛,明珠根本不知晓。 “当初为何要让明婵替嫁?”沈时韫冷淡问道。 第111章明珠只愿追随殿下 第一百一十一章 他的声音和口吻都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又无端让明珠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威压和紧张。 明珠咬着唇瓣,眼睛里蓄满了泪,“对不起,殿下,是我……是我有负于你,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这只此生配不上殿下,也当不起殿下这份深情,明珠只求殿下不要赶明珠走,明珠愿意做牛做马,伺候在殿下身边,以求赎罪。” 她说着,起身跪到了沈时韫面前,满脸都是悔恨的泪水,看得让人于心不忍。 沈时韫却只是冷淡的坐着,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最终,他终究还是没能狠下心,“起来吧!我说过我与你之间已经两清了,你救过本王,本王如今也好好的回到了京城,本王不会为难你,也不需要你在本王身边做牛做马。” “殿下宽厚大度,可以原谅明珠,可是明珠日日夜夜无不牵挂着殿下,甚至恨不能替明婵守在殿下身边,陪殿下重新走一遭。”明珠满脸泪痕,也满脸悔恨,“殿下能原谅明珠,可明珠永远原谅不了自己!” 沈时韫看着她这般,只无声的叹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明珠咬着唇,似有难言之语。隔了好一片刻,她才道:“是明婵……是四妹妹偷偷和我换掉的,我……等我发觉的时候,殿下你已经离开了京城。” 沈时韫猛然一惊,“你说什么?” “替嫁一事……我……我根本不知,等我知道的时候,殿下你已经和明婵走远了,我也曾一路追来过,只恨我从未出过京城,也不知道黔州当如何去,最后我被大哥追回,才没能去到黔州。” 明珠哭的不能自已。 “都是我没用,所以才没能追上殿下,才会造成这一生的遗憾。我……我也曾想过以死明志,可心中终究还有不甘,我想等着殿下回来,想亲自对殿下说对不起,想跟在殿下身边,还殿下的恩情……” 明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哭诉着她对眼前人的真心和追悔,大有恨不能将心掏出来给眼前人看的决心。 沈时韫就这么坐在她面前,眼底神色明明灭灭,不知在想些什么,也让人看不懂他此刻的情绪。 “明婵……她为何要替你出嫁?”沈时韫问。 “是府上的姨娘给老夫人出的主意,他们怕我知道后坏事,所以一直瞒着我。我被蒙在鼓里,那时的我天天都在祠堂为殿下祈祷,并不知道外面的事。等我知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明珠说着,泪水又如断线的珠子般流了下来。 沈时韫喉咙有些干涩,原来背后是这样的故事。 他就说那个曾经可以为自己舍弃性命的小女孩,就算长大后性格变了,这份纯善之心应该不会变。 “对不起,殿下!一切都是我的错,要是我当时不日日跪在祠堂祈祷,多出去留意外面的动向,或许就不会辜负殿下对我这份信任。” “你无需自责,明婵……”沈时韫心情复杂,喉咙也有些紧,“黔州的生活困苦,你跟我去了也不过是吃苦受累,兴许还永远回不来……” “明珠不怕!”明珠抬起头,坚定的看向沈时韫,“只要能和殿下在一起,哪怕顿顿喝粥吃菜,哪怕再苦再累……就算是死,明珠也甘之如饴,总好过在这京城行尸走肉般的活着!” 她这几分决绝,倒让沈时韫想起了十多年前生死相依的往事,眼前人似乎终于和那个小女孩重合在一起了。 沈时韫伸出手,想去擦她眼角的泪,可在要碰到明珠脸庞的时候,他脑海里突然又想起了另一道人影。 那个越来越嚣张跋扈、认不清自己身份的女人,她说她和明珠天生八字相克,明珠和她,这楚王府只能留其一。 沈时韫微微皱了皱眉,伸出去的手虚握成拳收了回来。 明珠满怀期待的看着他,见他的手收了回去,这份期待又转为了失落。 她自己擦了擦眼角的泪,对眼前人勉强挤出一个笑,“殿下,明珠此生不求名不求分,不求荣华富贵,不求金银财宝,只求能有一个机会伺候在殿下左右,让明珠弥补此生的遗憾就足矣!” 沈时韫未置可否,只站起身来,背对着明珠走了几步。 隔了好一会儿,沈时韫才问道:“遗憾能这样简单弥补么?” 这句话不只是在问明珠,还是问他自己。 明珠想了想说:“对明珠而言,能留在殿下身边,就已不再是遗憾。” 沈时韫侧头看了她许久,终于松口道:“林娉婷已经搬走了,以后你就住潇湘苑吧!” “明珠谢过殿下!” 地上女子喜极而泣,对他磕头行礼。 可看着眼前的女子,沈时韫却很难从她身上找到儿时的感觉。 “你……”沈时韫想了想,“你还记得那一年在山洞里哼给我听的那首曲吗?” “嗯?”明珠愣了愣,脸上有一瞬的茫然,和不易察觉的慌乱…… 第112章我嫂嫂真难 第一百一十二章 沈时韫静静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明珠赶紧垂下头去,“已经太久了,我早都忘了是哪一曲,要是殿下想听曲,明珠可以为殿下弹新的曲子。” 沈时韫有些失望,同时也有些狐疑,当真是忘记了吗? 他记了这么多年,没想到对方却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不必了,忘了就算了,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说罢,沈时韫让人安排明珠去潇湘苑。 * 明家嫡小姐也住进楚王府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成了京城的热门话题。 许多人都不理解楚王殿下此番做法到底是何意,不过任谁见了不说一声——楚王殿下对明家嫡小姐果然是真爱。 即使明家嫡小姐背叛了楚王殿下,楚王殿下依旧能既往不咎,甚至还依旧把她收入自己府上。 楚王殿下的深情让不少怀春少女更加仰慕,都希望能找到像楚王殿下这般深情的男子。 今儿下了早朝,沈时韫和郑大人走在一起。 想起那日明婵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沈时韫心中还是有点在意,便问太医院的郑大人:“房事当多久一次方算正常?” “啊?”郑大人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不过看沈时韫一脸正儿八经的神色,他只好正经回道:“殿下现在正值青春年少,是一生中最旺盛的时期,以殿下的体魄,一至两天一次应是不成问题。但要是殿下觉得身体有亏,可以减少频率,三到五天一次亦可。” 沈时韫听罢,脸色越发难看。 明婵这女人又在骗他,他们在黔州的时候,除了初尝情事那两个月夜夜行房,后来通常也是两三天一次。 如今回到京城之后,他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一直在房事上压抑着…… 沈时韫不由得紧了紧手。 郑大人见状道:“殿下可是房事上有……难言之隐?可要下官为你把把脉。” 其实早在之前,郑大人也是替沈时韫看过脉象的,楚王殿下的脉象怎么看也不像肾亏的。相反,楚王殿下阳火旺盛,性欲应该极强才对。 “不必了!”沈时韫直接回绝。 “楚王殿下何必讳疾忌医呢?有难言之隐就该好好治。” 一道温润的戏谑声从身后传来。 谢若安、谢明微等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们身后。 谢明微道:“想不到楚王殿下竟然不行啊,难怪老大不小了,连个子嗣都生不出。” 沈时韫忍不住皱了皱眉,“本王自是不如你们谢家,没事便天天在后院研究如何造人,只要能生,嫂嫂婶婶儿媳弟媳都不放过,就是不知你们自家人当如何称呼。” “你……”谢明微被羞得满脸通红。 “本王洁身自好,可不想当配种的猪。”说罢,沈时韫便要离去。 “三皇兄既然如此洁身自好,又把你那心上人往府里带干什么?”沈星野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上来。 “睿王殿下有所不知,楚王殿下或许只是对心上人洁身自好。即使遭到如此背叛,楚王殿下还能让背叛之人伺候在身边,楚王殿下的胸襟,果真无人能及。” 谢若安明褒实贬地挖苦道。 “还是谢大人看得准啊,可惜我那嫂嫂替他们吃了那么多苦,最后还要看着三皇兄跟把自己推出去挡灾的女人情深似海,我嫂嫂真难。”沈星野痛心地说。 “应该说楚王殿下是个世间难得的痴情种,即使被欺骗、被背叛,也依旧对谎言者痴心不改。就算小婵姑娘陪他流放黔州,为他九死一生,他也依旧不会有一丝动容,他满心满意可都是背叛他的谎话精。这样的痴情,世间除了楚王殿下,再也不会有第二个能做的出了……”谢若安颇为感慨的说。 沈时韫听得眉心紧锁,拳头邦邦硬,“谢大人如此恶意揣度,跟村口的长舌妇有何区别?” 谢若安也不恼,依旧面不改色的说道:“楚王殿下有所不知,谢某本就是市井出身,说话当然没有楚王殿下如此动听,惹得身边莺飞燕舞。谢某只会说老实话。” “同为出身卑微之人,谢某当真为重情重义的小婵姑娘可惜。楚王殿下既不喜欢,何不放人家自由?这样你也好和你的心上人双宿双飞。” 沈星野从未觉得谢若安如此投缘过,忙附和道:“就是!三皇兄,你这简直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我知道你不喜欢小婵姐,但你也犯不着用明珠那种人去恶心小婵姐吧?” 当初明家将明婵推出来替嫁的时候,怀着怎样的心思,只怕只有他们清楚。现在看明婵过得好,他们又不痛快,非要来搅和。 沈星野最近可是了解了不少明家的事,对明珠这种女子更是讨厌。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看到小婵姐委屈。 谢若安和沈星野两人一人一口“小婵姑娘”、“小婵姐”,听得沈时韫鬼火冒。 “本王的家事就不劳烦各位操心了!各位有这闲心,不如去操心一下自己的婚姻大事。” 说到这里,沈时韫倒是忽然想起谢若安有个求而不得的心上人,便又继续说:“谢公子,你用这闲心去追你的心上人,也不至于一大把年纪了还求而不得。” 算起来,谢若安比他还要大上两岁,也曾有不少人想给谢若安做媒,不过却不知为何原因,谢若安至今还孤身一人。 果然,谢若安听到这话,脸色也是骤然一冷。 “在下正在等待时机,这就不劳楚王殿下操心了,只要时机成熟,谢某定会上门提亲。”谢若安说。 末了还故意加一句:“希望到时候能得楚王殿下一句祝福。” 沈时韫自认跟他没什么私交,不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时韫还是特别大度道:“那本王也祝福谢大人能早点追到你那个求而不得的心上人。只是想要讨不喜欢你的姑娘欢心,谢大人还得多费功夫呀,小心强扭下来的瓜是苦的。” 谢若安拢在袖口里面的手不由得紧了紧,“这就不用楚王殿下忧心了,谢某可没有楚王殿下那种不喜欢也要强行拴在身边的嗜好。谢某对喜欢的女子从不用强,只希望她能过得好;对不喜欢的,谢某也绝不沾花惹草。” 沈时韫对他这副君子做派带了几分讽刺,“那本王就拭目以待,希望谢大人能早日成功,也希望这一天不要让本王等得太久。” 说罢,沈时韫阔步离开。 却不见身后的谢若安露出了一抹别有深意的笑…… 第113章本宫要你休了明婵 第一百一十三章 林家被流放三千里,林太后一蹶不振,瘫痪在床,淑妃又失去了一大助力,如今越发力不从心,处处不得势,过得越来越憋屈。 近日又听楚王殿下对明家嫡女明珠旧情复燃,将这位背叛过他的明家嫡女收入了楚王府的后院,淑妃更是急火攻心,卧床不起。 沈时韫前来未央宫探看,淑妃靠坐在床头,哭的肝肠寸断,“你是要气死本宫才肯作罢,你看上谁不好,非要吊死在明家那对贱人姐妹身上!你忘了明家是怎么对我们的吗?!” 沈时韫默了默,“当年明珠是被蒙在鼓里,明婵替嫁一事,她并不知情。儿臣只是念在她曾经救过儿臣一命的份上,让她在府上避祸,明家之事,儿臣不会插手,也从来没有插手。如今的衰败是他们应得的,儿臣只是……想还十多年前的那份情。” “纵然是天大的情,我们早都还够了,哪有要还一辈子的道理?人心是会变的,她这副嘴脸早已经不值得你对她好了!”淑妃依旧不肯罢休。 她可太了解女人心了。 明珠作为明家的嫡长女,又是待嫁的新娘,三年前楚王府和季家的事闹得如此沸沸扬扬,明珠怎可能全然不知? 把明婵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庶女推出来替嫁,不就是为了敷衍了事? 明家受了楚王府和季家那么多恩惠,最后就用一名最上不得台面的庶女打发给楚王,明家上下哪可能没有一点风声? 只怕那位嫡女就是出谋划策的人物之一! 如今却又装出一朵白莲花的模样,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这种女人也就装装可怜,骗骗对她还抱有幻想的男人,想要骗过淑妃却很难。 淑妃在这后宫里见过太多,光是听几句就知道其中门道。 “儿臣心中自有分寸。”沈时韫执意说,“母妃不该忧思过度,还是好好歇息养病吧!” “你如今跟那对狐狸精姐妹纠缠在一起,你让本宫如何能静下心来歇息?明婵那个贱人,害得我们如此之惨,现在又害得你失去林家,你如今在这朝中还有何人可信,何人可用?”淑妃痛恨的诉说道。 提起明婵,沈时韫也不由得皱紧了眉。 他现在也非常复杂矛盾,他也累了,而明婵这女人身上真的没有一点值得他留恋的地方…… 按理说他应该和离,和离后他们都可以得到解脱。 可一想到明婵这女人没心没肺,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离了自己可能很快就会忘了自己,然后继续过她没心没肺的生活,沈时韫心中便会生出一种不爽和不甘。 更不要提这没心没肺的女人和沈星野关系非同一般,两人之间根本没有分寸感和距离感,沈时韫便更加不爽。 “儿臣之事就不用母妃担心了,顾卿珩不日便将抵达京城,有他相助,纵使没了林家,儿臣在朝中的地位依旧无人撼动。” 听到这话,淑妃的脸色才总算好转一些。 “小顾将军跟你同年,一直在军营,此番回京,想必也是为了解决终身大事。你二舅家的表妹上个月刚及笄,本宫原本想着留给你当侧妃,不过你今天提起,倒是更适合用来拉拢小顾将军,可千万不能让小顾将军落入别人之手。”淑妃道。 联姻便是利益的结合,顾卿珩和沈时韫虽然自小一起长大,是最好的玩伴,可这人呐无论男女,只要成了婚,以后的重心终究是会产生偏移。 顾卿珩这次平定外敌有功,是现下最炙手可热的武将,世代忠良,又正值年轻,手上还握着兵权,怕是不少党派都想拉拢。 淑妃自是要好好利用现在的关系,将这一层关系拉得更紧更牢。 沈时韫其实也有此意,他也不想自己最好的朋友流到外人田,要是能内部自己消化,那是最好不过。 只是…… 顾卿珩早已心有所属,而且还是娃娃亲,但这事沈时韫也只是听顾卿珩提过一嘴,他再追问下去,顾卿珩便再也不肯说了。 就连和他定娃娃亲的女方到底是哪一家,沈时韫也无从得知。 说起这事,还是当初在黔州时,顾卿珩喝醉时无意间提起的。 顾卿珩的酒量其实一直都很好,远在他之上,那还是沈时韫第一次看他喝得那么醉。 可纵使醉成那样,顾卿珩却还是不肯多说一句,想必那名未婚妻在他心中的位置定是非同一般。 顾卿珩都不曾细说,沈时韫也不好给淑妃解释那么多,免得她又胡思乱想,更怕她过于激进,坏了顾卿珩的姻缘。 “这是顾卿珩的人生大事,还得问他自己的意见,等他回来后,儿臣自会亲自问他。”沈时韫道。 “此事你切不可松懈,他如今军功在身,圣上对他甚是喜爱和倚重,想必也会为他下旨赐婚,我们得赶在皇上之前先下手。”淑妃提醒道。 沈时韫敷衍地“嗯”了声,“母妃便好生休息吧,不管卿珩娶了谁,他永远都是我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淑妃对顾卿珩和沈时韫的情谊倒并不担心,她现在最担心的还是楚王府的后院。 明婵还没消失,现在又来了个明珠。 不过,淑妃眼下最想除掉的还是明婵,这个不起眼的庶女害得她的亲信一个个死去,就连自己看好的儿媳,也被她拔除。 偏偏她做了这么多动作,却能毫发无损,淑妃真不相信她运气有这么好,也不相信这一切都是巧合。 “本宫可以好生休息,也可以不用过问你其它事,本宫对你唯有一个要求——休掉明婵!”淑妃道。 沈时韫对这个问题很是烦躁,明婵跟淑妃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本王会休了她,但不是现在。”沈时韫道,他也很烦了。 “你现在不休掉她,难不成还要等着她破坏你和小顾将军的关系!” 沈时韫觉得荒谬,“她怎会破坏我和卿珩的关系?” 第114章我们假怀孕 第一百一十四章 淑妃不管不顾,癫狂似的发泄道:“你自己想想,你身边的人,谁没受过她的毒害?从苏鸢到沐霜、到林娉婷、到林相……哪个不是败于她手上?这么多事实摆在面前,你还不明白么?她就是个扫把星,专门克你的!” 沈时韫并不迷信这些玄学之说,他虽也不喜欢明婵,但看淑妃如此疯狂极端之态,却还是无法苟同。 沈时韫疲倦地看向她,声音冷漠:“母妃累了,先歇着吧!其余之事,儿臣自己会处理。” 说罢,沈时韫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 淑妃看着已然不信自己的儿子,痛心不已。 “这只挨千刀的狐狸精,非要搅得本宫不得安宁!她是要毁了楚王才肯甘心啊!”淑妃捶着胸口哀嚎。 伺候在一旁的宫女见状,开口劝道:“娘娘别气了,气坏身体可不值。” “你让本宫如何不气?!本宫的人全都折在她手里,明婵这只狐狸精一日不死,本宫一日不得安宁。”淑妃恨恨道。 那宫女眼珠子一转,讨巧地说:“依奴婢愚见,不如让这对明家姐妹狗咬狗,娘娘在一旁看热闹就好。” “嗯?”淑妃抬头看向说话的宫女巧如。 这宫女是淑妃从外面调来未央宫的,原本伺候淑妃的大宫女因不够机灵惹了淑妃不快,被淑妃责罚去了浣衣局。恰巧那日淑妃看这宫女还算机灵,便让她来未央宫伺候自己。 巧如迎着淑妃的目光,继续解释道:“娘娘,你不妨想想那明家嫡女为何要接近殿下?” 她顿了下,也没故意卖关子,便自问自答地说:“自是因为明家嫡女心中不甘!因为这桩姻缘原本是属于明家嫡女的,可惜这位嫡女是个势利眼,见殿下一时失势,便将这么好的姻缘推给了自己最讨厌的庶女。” “可惜这位势利眼的嫡女算错了,殿下就算再怎么失势,也依旧是皇家血脉,是圣上最疼爱的皇子。如今殿下回京,明家嫡女昔日最看不起的庶女,如今却反成了她高攀不起的王妃。” “娘娘觉得,这位如此精明势力的嫡女,她会甘心让从小就看不起的庶女这样顺利翻身吗?” 淑妃静静听着,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 巧如又道:“而明家庶女为何能嫁给才貌双绝、身份尊贵的殿下,成为今天人人艳羡的楚王妃?” “还不是因为三年前,她被明家当成牺牲的棋子,推出来替嫡姐出嫁、流放黔州,才终于得到了楚王殿下的一点怜悯。现在,这明家庶女靠着楚王殿下的同情心翻身,终于可以压嫡女一头。” “娘娘觉得……以明家庶女的性子,她会忍让自家嫡姐么?” 淑妃微眯起眼,眼前豁然开朗。 这下她心也不疼了,头也不晕了。 “继续说。”淑妃道。 “娘娘想除掉明家庶女还不简单?直接拉拢她的嫡姐即可。” “这位嫡小姐在明家能欺压住明婵,还能让明婵吃了亏却无处诉说,甚至……还能在这种时候住进楚王府,与已经是楚王妃的庶妹抗衡,说明这位嫡小姐手段也绝不一般。” “她们本就是姐妹,想必也最为了解彼此。王妃不如给这位嫡小姐一个机会,让她去当你的利剑,将这不识好歹的明家庶女除掉。” “至于这位嫡小姐以后怎么处理,就端看王妃了。据奴婢所知,这位嫡小姐并不会什么医术,以前也是一朵娇养在后院里的花,应该没有那位庶女那般难以拔除吧!” 巧如头头是道地说着,末了还加一句:“当然,这些都是奴婢一家之词,奴婢实在是不想看娘娘为一名不值得的庶女气到卧榻不起,才斗胆进言。” 淑妃颔首道:“你说得很好,本宫这只镯子便赏你了。” 巧如赶紧磕头谢恩。 淑妃已经冷静下来。 明婵确实是她所见过的最难缠、最难对付的女人,明里暗里都不行,这女人警惕心强,而且还能辨别药物,比狐狸精还要精。 看来她也是时候会会那位明家嫡女了! * 明珠倒是十分听话,只在王府的潇湘苑活动,偶尔会去听雨轩端茶送水。 不过她也并不上前打扰,只送给守在外面的谢长辉,然后便知趣的离开。 沈时韫那日头脑一热答应她住在王府,后来想了想又觉得不妥,原本想着找个机会打发她出府去,但看她如此努力讨好又知趣,沈时韫最终还是默许了她的存在。 只是明珠还是有些发愁,她虽然住进了王府,但却不属于这府上的人,府上发月银都没她的份。 吃食膳堂倒是有,但这换洗的衣服却没有多的,她只能将就着之前的旧衣服穿。王府另外两个院子的几位侍妾都年轻貌美,衣着也比她华丽得体,衬得她这位明家嫡女反倒失了颜色。 明珠正犹豫着该怎么对楚王殿下开口时,不料却被未央宫的嬷嬷叫了去。 明珠心中本有些忐忑,奈何对方相当强势,再加上是淑妃娘娘有请,她实在不敢明目张胆的推脱。 毕竟……淑妃娘娘是楚王殿下的生母,要是过不了淑妃娘娘这一关,那她以后更是没法在楚王府立足。 到了未央宫,明珠毕恭毕敬的走到淑妃面前行了个跪拜大礼。 “民女见过淑妃娘娘!” 淑妃见她如此上道,本想刁难她一番的,最终倒是忍下来了。 “你倒是挺机灵,知道怎么审时度势。”淑妃坐在高位上,带着几分嘲讽的说。 “民女自知愧对娘娘,愧对殿下,如今无论解释什么都无意义,娘娘想怎么惩处,明珠都毫无怨言。”她拿出了十二分的诚意。 不过淑妃对她的反应依旧很冷淡,只问道:“你既然愧对我们,又为何非要待在楚王府?” “民女已经无路可去,是殿下好心收留了我,我只想在殿下身边当个尽心伺候的丫鬟,报答殿下对我的恩情。” 淑妃冷冷一笑,“你只想当个丫鬟?” “是!只要能伺候在殿下左右,明珠就心满意足了,明珠不敢再求更多。”明珠低头伏跪在淑妃面前,一副懊悔又虔诚的模样。 “如果本宫要你求更多呢?” 闻言,明珠抬起头来,有些迷茫的看着淑妃,“民女不知娘娘何意?” 淑妃眼中满是嘲弄与阴狠,“本宫要你让明婵消失!” 似怕对方听漏了,她的语速放得很慢。 明珠瞳孔一震,仿佛不敢置信,“娘娘……” 淑妃看着她这精湛的表演,却忍不住冷笑,“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本宫给你半个月的时间,你要做不到,本宫便容不得你。” “娘娘,民女……” “来人,送客!” 淑妃似乎没什么耐心与兴致听她说下去,直接吩咐身边的嬷嬷送她离开。 待到明珠犹犹豫豫的离去,淑妃身边的宫女问道:“娘娘,这明家嫡女当真会按你的话去做吗?” “放心吧,她会的,你别看她一副柔弱无害的模样,其实这女人心中门儿清,知道怎么做才是对她最好的选择。”淑妃讥讽道。 * 明珠走出未央宫,眼底的犹豫和柔色渐渐退去。 她在宫门口踌躇了会儿,最后还是朝着明家现在的住处走去。 “你这丫头终于舍得回来了,你倒是在楚王府吃香喝辣的,让我和你哥挤在这又小又破的房子里。” 明珠刚一进屋,就听到王氏的抱怨。 “我这不回来了么?”明珠道,“我若不在王府尽心伺候殿下,又如何能取得殿下信任?” 听到这话,明叔扬就来精神了,“你现在又得到了楚王殿下的宠爱,什么时候跟殿下说一声,让我官复原职?” 明家老二明叔扬是个十足的草包,可惜明家老大英年早逝,王氏就剩下这根独苗子,把这草包当成宝来疼,最终养成了个完完全全的废物。 “我劝哥哥还是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你自己犯的什么事,你心中没点数吗?殿下本来就心存芥蒂,我哪敢用这种事去烦他?”明珠道。 “你……你现在一个人过舒坦了,就不管我们死活……” 明叔扬正要跟明珠吵,王氏赶紧阻止了他,“你少说两句,此事不急。只是明珠,你看我们家里现在都这样了,娘也不求你帮你哥官复原职,只求你能接济一下家里,我们一起度过这个难关。” 自打三年前季家被抄,楚王流放,明家虽然即使撇清了关系没有受到牵连,但明家最终还是逃不过没落的命运。 加之明家临阵用不得宠的庶女代替嫡女嫁给楚王一事,也让明家陷入了忘恩负义的境地,不仅遭人议论纷纷,在官场上也混得极差。 前段时间明家老二还惹了事,王氏散尽家财,才终于把他救出来,但这仕途之路算是彻底没望了。 现在明家老小都挤在这个普通宅院里,跟以前富足的生活自是不能比。 好在他们还有最后一张王牌——对明珠深情不改的楚王殿下…… 不料明珠却道:“娘有所不知,明婵在上面压着我,我在府上连月银和寻常布匹都拿不到,自己尚且过得如履薄冰,哪里还有本事接济家里。” “果然那小贱蹄子不想让我们好过!”王氏对明珠的话倒是深信不疑,毕竟明婵跟他们本来就跟仇人一般。 “当初你们就不该让她替我出嫁。”明珠一说起这事,就后悔不已。 对于明婵替嫁一事,她是非常反对的。 虽然当时楚王殿下已经被贬为庶人,她也知道明婵跟着楚王殿下去黔州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可一想着明婵就要跟在她最喜欢的男人身边,明珠心中还是难以接受。 只是明家受季家和楚王府的恩惠太多,要是退婚的话,难免会招来世人的闲话。 当然最重要的是,季家当时给他们放了话,要是他们舍不得嫡女,也好歹得派个女儿过去照顾楚王殿下的起居。 最后这事才落到了明婵的头上。 一来明婵是王氏最痛恨的女人生的孩子,二来王氏也想趁着这个机会,除掉明婵。 毕竟流放黔州可不是随便闹着玩的,从古至今,被流放的皇子又有几人能活着回来? 谁能想到,明婵这么命大,不仅活着回来了,现在还一跃成了楚王府的王妃。 这荣誉本来应该是属于明珠的,结果却便宜了明婵这个女人。 现在明家更是越来越没落,就连普通的书香世家都算不上了。 他们心中又怎能平衡? 其实当初明家就是靠着楚王府和季家扶持,才有了后来的短暂辉煌,可惜这一切都在明家大哥死后没落。 “我直接找人杀了明婵。”明叔扬道。 “你这个笨猪脑子,就别在这种时候给你妹添乱了!”王氏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明婵这女人小心翼翼,平时很少出来,也很少见客,天天都在自己的院子里,不知道忙什么。楚王殿上也告诫过我,让我不要去招惹她,我也不敢过去。” 明珠也很是苦恼。 “更何况我就算见到她,我也拿她没办法,她现在的身份比我尊贵,楚王府的人都听她的话,我想要有任何动作,只怕首先遭殃的反倒是我自己。” 这也是今天明珠回来的原因。 “这件事情怕得从长计议。”王氏说。 她在房间里走了两圈,“这小贱人确实很有本事,我们也是在她手上吃过亏的。” “眼下看来要从他身上下手,怕是很难得逞,毕竟淑妃和林小姐这样的人都不是她的对手,我们更是势单力薄,而唯一能借助的,便是楚王殿下。” 王氏到底是深谙宅斗的人,很快就分析出了利弊。 “楚王殿下?可惜现在殿下也天天不回来,即使回来也很晚,女儿想见他一面也很难。” “这男人嘛,总会有那方面的需求的,只要你想方设法怀上他的孩子,明婵就拿你再也没有办法了。” “孩子?”明珠听到这里,有一瞬愣怔。 “更何况,只有把明婵弄死,当初那些秘密才能够保住。若是让殿下知道十年前的人根本不是你,你的处境只怕会更难。”王氏道。 明珠有些动心,这也是她对淑妃今日的提议暗喜的原因。 只是…… “殿下对我还有心结,我想要得他宠幸怕是很难。退一万步说,就算我有幸被宠,想要在短时间内怀上孩子,也不太可能。你们知道我之前……” 想到自己这三年所经历的遭遇,明珠一度哽咽。 王氏也知道说到她痛处了,便赶紧接话道:“这有什么难的,我们假怀孕不就得了?” “假怀孕?”明珠一惊。 第115章既不喜欢,何不放手 第一百一十五章 小顾将军顾卿珩平定西戎,凯旋而归。回来的路上,小顾将军还顺道平了青州的流寇之乱,可谓战功赫赫。 延平帝对于这位骁勇善战的少年将军,也是喜爱有加,对其重视程度甚至远超那些不受宠的皇子。 天子亲自设下庆功宴,专门为他的爱将接风洗尘。 京城上下,一时间都沉浸在少年将军凯旋归来的喜悦中。 千秋殿上,延平帝对这次凯旋归来的将士们论功行赏,而后便是宫廷盛宴,美酒佳肴。 酒过三巡,延平帝状似无意地说道:“卿珩这一去就是五年,生生把人生大事都给耽搁了。若非此次朕叫你回来,不知你这婚姻大事还要拖到何时?” “家国未平,末将不敢成家。”顾卿珩道。 “哈哈!现在西戎已平,青州之乱也消弭了,朕都可以高枕无忧,卿珩也可以放心成家了!” 延平帝今日龙心大悦。 “既然是朕耽误了你的人生大事,今天朕就在这里为你解决,你喜欢哪家的姑娘,想要多少美人,朕今日都亲自为你做主。” “皇上言重了,是末将不想成家,并非皇上耽误了末将……”顾卿珩谦逊道。 “诶,你跟老三同岁,马上都是二十的人,早该成家了。朕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四五个了。”延平帝道,“你是朕的定国将军,普通的女子配不上你,不如朕将最宠爱的八公主嫁给你。” 皇上此话一出,周围都安静了一瞬。 这位八公主去年才刚及笄,是惠妃的小女,长得娇俏可爱,平日最得皇上的喜欢。 原本皇上想把八公主嫁给谢若安,不过谢若安心有所属,再加上八公主说她更喜欢上阵杀敌的英雄人物,延平帝最后便歇了这心思。 如今顾卿珩回京,风度气场更胜往昔,延平帝见到这意气风发的年轻将军,心中更是满意。 正好八公主今天也在这宴会上,躲在帘后已经偷偷瞄了顾卿珩不知多少次了。 听到皇上要将她许配给顾卿珩,八公主忍不住羞红了脸。 不料下一瞬,顾卿珩起身道:“多谢皇上的错爱,末将出生草莽,实在配不上皇上最喜欢的金枝玉叶。” 八公主听到这话,羞愤的哭着跑了。 延平帝也有点点扫兴,原以为这样的殊荣顾卿珩应当不至于当面拒绝,没想到这顾卿珩跟谢若安一样不上道,都对他最疼爱的公主没兴趣。 “朕说配得上就配得上。”延平帝道,“卿珩不必妄自菲薄。” “实不相瞒,末将早已有婚约在身,不想欺瞒皇上与公主。若是末将今日应了,更是对公主和末将的未婚妻不负责,请皇上和公主谅解。”顾卿珩道。 沈时韫就坐在顾卿珩的旁边,见他在这件事上如此强势、坚持,倒是有了几分兴致。 他跟顾卿珩相识多年,自认对顾卿珩还算了解,从未见他和哪个女子多说过几句话,甚至还有人曾怀疑过顾卿珩不喜欢女子而好男风。 没想到顾卿珩早就定下娃娃亲了,而且他似乎还很喜欢他的未婚妻。 顾卿珩解释清楚后,延平帝倒也没再坚持,只问道:“不知卿珩与哪家姑娘定下了婚约?朕竟也不知。” “这婚事是末将小时候,祖父定下的。” “原来是老将军定的,你现在也老大不小了,那姑娘也应该早到婚配之龄了吧?怎拖到现在还未成亲?可别让人家姑娘等太久。”延平帝道。 老顾将军早在十多年前就已去世,推算下来,这门婚事早该成了。 “时机尚未成熟,等到了合适的时机,末将会亲自上门提亲。”顾卿珩道。 “哦?还要等时机?”延平帝生出了几分好奇,“你先告诉朕是哪家的姑娘?竟然还要让朕的定国将军等!” “此事年代已久,末将不知她是否知情,也不知她的心意,待到她心中有末将的时候,末将一定向皇上讨一道赐婚圣旨,还请皇上到时候一定不要推辞。”顾卿珩道。 “原来你连姑娘家的心意都不知!诶!”延平帝都替他有点着急了,“那你不如直接告诉朕,朕替你去说这门亲。” “婚姻之事求的是你情我愿,臣不想强迫自己喜欢的姑娘,臣希望若有一日和她在一起,只是因为她喜欢我,我也喜欢她,而并非别的。”顾卿珩认真道。 “哈哈哈!想不到我们的定国将军还是个痴情人,好!那朕就先祝卿珩早点赢得美人心。” 虽说没有把自己的爱将招揽为驸马,但延平帝很快倒也释怀。联姻是锦上添花的点缀,若一方不喜欢强行扭在一起,最后也很难幸福。 延平帝倒不至于非要让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嫁给一个不喜欢她的男人。 * 坐在旁边的沈时韫看着顾卿珩,莫名生出了几分羡慕。 人生在世,能找到值得如此坦坦荡荡喜欢,又大大方方追求的佳人,也是一大幸事。 他这一生,怕是很难体会到这种浓烈而纯粹的感情。 或许曾经他也有过,有过想要保护的、想要一辈子对她好的人,可惜在三年前这种幻想便破灭了。 即使如今那人再回到自己身边,那种感觉却再也回不来。 不过沈时韫也有点好奇,能让顾卿珩如此小心翼翼喜欢的女子,到底该是何等仙人之姿? 沈时韫往顾卿珩身边凑了下,带着一丝好友间的笑侃:“不知让卿珩爱慕之人,到底长什么样,本王都越来越好奇了,真想尽快一见庐山真面目。” “会很快见到的。”顾卿珩道。 沈时韫微微挑了挑眉,“哦?已经有进展了?” 顾卿珩却只是笑着喝了口酒,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问道:“嫂夫人……不对,现在该叫王妃……她现在怎么样了?” 听他提起明婵,沈时韫脸上的表情僵了下,而后不由得皱了皱眉,“她现在性情大变,越发恃宠而骄、贪婪无度、不知进退、不识好歹……” 沈时韫越说,越发嫌恶。 明婵这女人最近像在和他赌气般,一点也不过问他,完全没尽到王妃之责,只成天待在翠萝院,捣鼓她那些药材。 “既然如此不喜,又为何留她在身边呢?如今你已经身在京城,也不需要她贴身照顾,你想要什么样的婢女、美人会没有?若真不喜欢,倒不如早点放手,这样对你、对她,都是一种解脱。” 顾卿珩真心实意的劝道。 沈时韫眸色冷了下去,他低头闷了一口酒,“本王知晓,只是……” “只是什么?”顾卿珩问。 只是他还有些不甘,和不爽。 明婵那女人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 但是这种话他对眼前的好友也说不出口,说出来简直就是给明婵那女人长脸…… “没什么,只是时机未到而已。”沈时韫道。 顾卿珩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道:“对了,之前多亏了王妃赠送的药材,让我最后两场大战顺利了不少。此番回来,我也顺道带了些各地的风土之物,聊表对她的谢意,一会儿我着人给她送去你们府上。” 礼节虽是如此,没什么好挑剔的,也没有不妥之处,但沈时韫心中莫名有些疙瘩。 他不喜欢旁人对明婵如此客气,简直长她的威风。 “你在黔州时也帮了我们很多,不必如此客套。”沈时韫道。 顾卿珩:“只是顺道带回来的,并无什么贵重物品,况且这不是给你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沈时韫:…… 这更心塞了。 第116章原来你就是抛弃殿下的女人 第一百一十六章 沈时韫心中失落烦闷,喝了一杯又一杯,等这宴会散去的时候,他已经微醺了。 顾卿珩搀扶着他,一同前往楚王府。 沈时韫道:“你不用扶我,我还没醉到需要人扶的程度。” “楚王殿下千杯不醉,只是心中有事,人自己醉了。”顾卿珩说。 “果真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我最近确实有些心烦,说起来我还真是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能找到如此深爱之人,想不到你藏得这么深,我和你认识这么多年,竟不知你还有个从小定亲的未婚妻。”沈时韫无不羡慕的说,“恭喜了!” “是吗?”顾卿珩笑了下,“你身边不也一直有佳人陪伴?我先前无意间听说你的心上人也在你府上,你们现在已经再续前缘,想必琴瑟和鸣,恩爱有加。又何必羡慕我?” 沈时韫原本以为他要说明婵,没想他说的却是明珠。 沈时韫微微愣了一瞬,顾卿珩提起他身边的人,他还真的从未想过明珠。 毕竟他和明珠之间的故事,早在三年前就结束了。他对明珠的感情,也在明婵替嫁的时候彻底死了。如今留她在府上,也不过是为十多年前那段他无法释怀的记忆。 他已经完全当她是一个需要救助的过客,在她最艰难的时候搭一把手而已。 “卿珩说笑了,我跟她不会再有前缘,我早已释怀了。”沈时韫道。 “哦?为何?”顾卿珩随口问。 沈时韫自嘲的笑了笑,“我之前喜欢的不过是我臆想出来的那个明珠而已,而真正了解她才发现现实中的她跟我想象中的那个人很不一样。可能是我想得太完美,这世上本就不会有那么完美的人。” 不料顾卿珩却道:“不!有的,可能身在局中的人看不到而已。” “嗯?” 沈时韫疑惑地看向身边的人。 顾卿珩笑道:“我觉得有,你不必如此心灰意冷。” 沈时韫见他如此笃定,又想起他那位藏着掖着的未婚妻,眼前的顾卿珩像极了以前的自己,意气风发,心有所属,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沈时韫也不好打消他的积极性,便道:“好吧!本王就祝你早日追到心仪的女子,我还等着喝你这杯喜酒。” “嗯。” * 行至楚王府。 沈时韫道:“你劳途奔波,想必也累着了,就送到这里吧,早点回去休息。” 顾卿珩却不着急,“殿下何时变得如此啰嗦?我都已经到你门口了,你也不请我进去喝一杯茶?” 沈时韫听他这么一说,倒是不由一笑,“你要喝茶本王随时奉陪,我只是不想你太累。” “再累哪有打仗累?我把东西给王妃送去便走。倒是你,今晚喝了那么多,想必不太舒服,要不我先送你去歇息?”顾卿珩体贴道。 “给明婵的东西你交给管家便是,不必特地走一趟……” “殿下?!” 就在沈时韫和顾卿珩闲聊间,一道柔柔的声音插入。 “殿下可是喝醉了?” 一名妆容精致的女子盈盈走了过来,满是担忧的问道。 沈时韫不觉间皱了皱眉,他并不喜欢自己和顾卿珩谈话间被人打断。 只是看到对方脸上的担忧和体贴,他也不好在顾卿珩面前给她难堪。 “本王没醉。”沈时韫不冷不热的回道。 “看来是明珠过于担忧了。”她说罢,又看了眼搀扶着沈时韫的顾卿珩,温柔一笑,委身行礼,“想必这位便是小顾将军吧?民女明珠见过殿下和小顾将军。” 顾卿珩反应甚是冷淡,许久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淡淡的看了她好一会儿,“原来你就是三年前抛弃殿下的那名女子。” 明珠身体一僵,像是被人兜了一盆冰水。 “明珠惭愧!”她几乎咬着唇说,眼眶中蓄起了泪,显得楚楚可怜。 沈时韫似乎也没想到顾卿珩竟然会为自己出头,毕竟顾卿珩极少管闲事。 “民女当时不知情,被家中长辈蒙在鼓里,后来得知时悔恨已晚,这三年民女无不在悔恨中度日……民女如今只愿做牛做马,伺候殿下左右,还殿下这份恩情。”明珠说着,眼泪簌簌落下。 沈时韫酒气上涌,又见明珠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不由得更觉烦躁。 “卿珩,算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此事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本王已释怀,你不必再为我不平。”沈时韫道。 顾卿珩又瞟了明珠一眼,他虽然面容英俊,却不是沈时韫那种玉树兰芝的俊秀,而是轮廓分明,线条俊朗,五官深邃,是一种极具侵略性的英俊。 再加上他常年征战沙场,身上自带一种摄人的气魄,仿若任何魑魅魍魉在他面前都无法遁形。 只一眼,便好似要将明珠看穿,看得明珠连头都不敢抬。 隔了好一会儿,顾卿珩才道:“既如此,那你便伺候殿下好生休息吧!” “民女知晓了,请将军放心,民女一定将殿下好生伺候。”明珠上前搀扶沈时韫。 沈时韫不由得微微皱眉,他其实并不想被明珠搀扶,他留明珠在府上,只是看她如今可怜走投无路,并没真正想过要她伺候。 只是顾卿珩对明珠颇有意见,自己现在推开明珠,明珠在顾卿珩面前难免更抬不起头。 “谢长辉在何处?”沈时韫问。 “谢侍卫应该去巡逻了。”明珠道。 沈时韫心中的不悦更甚了些,最近谢长辉似乎也有些怠慢,经常他想找人的时候不见人影。 既然谢长辉不在,沈时韫只好跟明珠一同回文心殿。 走了几步之后,沈时韫还是不太习惯被明珠搀扶,便抽回自己的手,“本王没醉,你不必再搀扶了。” 明珠眼底划过明显的受伤和失落,但很快这些情绪转瞬即逝,她只得跟在沈时韫身后,一同回到文心殿。 在沈时韫开口赶她之前,明珠先道:“那我去给殿下备醒酒汤,以免殿下明日起来难受。” 沈时韫确实喝的有点多,便也没有阻止她。 沈时韫躺在躺椅上,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眉心。 “对了,顺便叫明婵过来伺候本王。” 他这一声吩咐说的理所当然,明珠却不由得攥紧了拳头,指尖刺入掌心也浑然不知。 楚王殿下嘴上再不喜欢明婵,潜意识里却还是处处想着她! 三年时光,让自己和明婵在楚王心中的位置有了如此明显的区别。 明明这一切跟明婵那女人都不该有一丝关联的! 第117章我为你种一院子折耳根 第一百一十七章 翠萝院。 秋月最近很是愤愤不平。 楚王殿下竟然让明珠住进了楚王府,明珠当年可是把王妃推出来替嫁的人啊! 楚王殿下遭到了这样的背叛,竟然还容得下明珠,难道当真这么喜欢吗? 不过这样的想法秋月也不敢在王妃面前说出来,因为怕王妃听到会伤心。 虽然王妃从来没有表露过任何伤心,但秋月觉得这只是王妃心理强大,把感情藏得太深,所以才从不表露出来。 王妃天天待在这翠萝院里,每天就研究那些只有她才分得清的药材,秋月都替她感到无趣。偏偏王妃除了制药和吃食,好像也没有别的爱好了。 还有府上的谢侍卫,最近经常出现在翠萝院的门口,要不是他的眼神冷漠如霜,秋月都快要怀疑这位谢侍卫是不是对他们翠萝院的某位婢女动了心。 “长辉既然来了,不进来喝杯茶吗?”明婵随口招呼道。 在门口伫立许久的谢长辉这才走进院子。 明婵邀他在自己对面的石凳上坐下,替他倒茶。 “属下自己来。”谢长辉忙道。 明婵倒也不和他争,收回了手,“那长辉就自便吧!不用拘谨客气。” 秋月站在一旁看着两人,总觉得这种画面有哪里不对。 谢侍卫为何要来王妃这里喝茶?王妃泡的茶就这么好喝吗?? “秋月,我想吃风吹排骨了,你去厨房通知一声吧!哦,对了,看着他们做,盐和花椒不要放太多,我最近不想吃太咸的东西。”明婵叮嘱道。 秋月原本还想看谢侍卫天天来王妃这里喝茶到底所为何事,没想到王妃又将她支开。 莫非王妃和这位谢侍卫真的有什么…… 秋月不敢往下想。 谢侍卫虽然长得也不差吧,但殿下可是京城第一美男子,而且身份尊贵,王妃不至于这般糊涂吧?! 但看王妃的坦荡神色和从容,又完全不像是会和侍卫长勾搭在一起的狐媚子,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吧! 王妃平日天天待在府上,也没像别的世家千金贵妇一般出去赴宴,有人来陪她解解闷也挺好。 不然,秋月都怕自家王妃憋出病来。 * “谢侍卫怎么没去伺候在殿下左右?”明婵问道。 谢长辉:“……殿下身边不缺人伺候。” “也是。”明婵赞成的点了点头。 谢长辉看着碗中红棕色的茶水,浅浅抿了一口,“这是什么茶?” “哦,这是从黔州带回来的折耳根,殿下脾胃不好,这折耳根本本是为他带的。不过回京后他好像不需要了,这些折耳根翻来覆去晒了太多次,再存放下去就要发霉了。此物虽不值钱,却是我一根根从山间撬来的,丢了可惜,我便让秋月熬了一锅给大家喝。”明婵解释。 谢长辉:“……” “长辉你也多喝一点,我看你最近似乎也有些郁结于心,想必胃口不太好吧,多喝两碗折耳根水,胃口就开了。”明婵劝道。 谢长辉低着头喝了一口,茶水入喉,明明不苦,流入心口却成了一种苦涩。 “你……”谢长辉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你当真想和殿下和离吗?” “当然想了,长辉会帮我吗?”她从藤椅上直起身,朝谢长辉的方向倾了倾。 碰触到她明亮又狡黠的黑眸,谢长辉垂下眼去,又抿了一口茶。 “你……你不喜欢殿下么?” 问出这话,谢长辉心跳如鼓。 他终究还是僭越了。 “他又不喜欢我,我喜欢他作甚?这不自找苦头么?殿下心中有喜欢的人,我不喜欢跟别人一起挤。”明婵不假思索道。 她说得豁达,就像在谈论她喜欢晴天而不喜欢雨天一样,坦坦荡荡大大方方。 谢长辉却甚是不解:“你不喜欢他,又为何……为何对他付出这么多?为何对他这般好?” 明婵努力理解了下谢长辉口中的付出和好,回道:“因为我确实想过要和他好好过一辈子。” 当初在黔州,他们经历了种种磨难,一开始沈时韫对她不假辞色,视她如无物,可她也没有选择,她跟沈时韫是绑在一条绳上的,她只能努力让彼此都活下去。 要是沈时韫死在黔州了,她肯定也活不下去。 后来沈时韫良心发现,对她虽然还是很冷漠,但会帮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也会在她遇上麻烦时挺身而出。 他们终于像一对普通百姓家的夫妇过起了简单朴素的生活,平平淡淡无波无澜。 那时,明婵是真的有想过就这般和沈时韫过一辈子。 虽然谈不上全真心喜欢,却能相扶相持、简单平凡的一辈子。 谁也没想到,沈时韫又被召回了京城…… 谢长辉喉咙有点紧,默默又喝了一口茶。 明婵好奇的看着他,“你真这么喜欢喝折耳根水啊?” “嗯。”谢长辉心虚的应下了。 “你那光风霁月的殿下当初打死都不肯喝,是我想尽办法灌他,他后来才不得不接受的。”明婵笑道,“要不这样吧,你帮我和离,我送你一车折耳根当谢礼。” 谢长辉:“……” “属下没有这样的能耐说动殿下,殿下对你……对你或许也是有情的,只是他没发觉而已。” 说出这话,谢长辉心中只余苦涩。 明婵不以为然,“这些都不重要,我已经不喜欢他了,也不想和他这般纠缠下去。” “我也不需要你去说动他,因为这只会适得其反。我只需要你帮我将一物给明珠交换就行。” 谢长辉微微一顿,“何物?” “我新研究的致幻药。”明婵道。 谢长辉一惊:“你……你要给殿下用药?” “诶,长辉还是如此猴急,我都还没说完呢!此药只会让人产生幻象,幻想与最爱的人云雨一场,不会让你那光风霁月的殿下变傻或死去。”明婵不疾不徐的解释道。 谢长辉却还是没有点头,“殿下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就算……就算他跟明珠有……肌肤之亲,他也不会因为这个原因而和你和离。” “我当然知道不会。”明婵道,“不过后面的事就不用长辉担心了,你只需要帮我做一件事就行。” “何事?” 明婵胸有成竹道:“我只需你将此物和明珠手上的春药暗中调换。” 谢长辉眉宇一皱,神情顿时严肃起来:“明珠手上有春药?” “嗯,你还不快去解救你的殿下,你的殿下又要中春药了。”明婵道。 谢长辉哪里还坐得住,立即就要走。 结果才走两步,手腕便被人拉住了。 他一回头,便见明婵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只小小的青花瓷瓶,拉起他的手,放在了他掌心。 “事成之后,我为你种一院子的折耳根,你随时想喝都可以来采摘。” 明婵看着他的眼睛,笑得无比灿烂,生生让这张普通的脸,都好似有了勾魂摄魄的光彩。 “长辉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谢长辉只觉得被她碰触的手烫得灼人:“……好。” 明婵放开他,“对了,盯紧明珠,不要让她奸污了你那光风霁月的殿下。” 谢长辉:“……” 明婵:“我虽不喜欢他,却也不想用这种方式恶心他束缚他。” “如果他以后当真非要跟明珠滚在一起,我也希望他是在清醒情况下的自主选择,而不是在这种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迫苟和。” “好!”谢长辉见她如此豁达大度,心情也跟着开朗起来,“明婵,你……我不能确定你以后能不能遇上比殿下更好的,但你一定能更幸福。” 他脸上的寒意消融,多了几分无人见过的暖意和真诚。 明婵对他坦然一笑,“那我便先谢谢长辉。” 第118章算计 第一百一十八章 谢长辉刚走到门口,就遇上了正好带着谢礼而来的顾卿珩。 两人一照面,各自眼中皆是一怔。 但谢长辉心中挂念沈时韫,没与顾卿珩寒暄便匆匆离去。 顾卿珩目送他离去,眼底似有几分思忖。 不过也只是一瞬,顾卿珩收回目光,在王府下人带领下走进了翠萝院。 明婵正坐在院中的藤椅上,见到顾卿珩来,起身相迎。 “顾……顾将军。”明婵笑着打了声招呼,“你总算回来了。” 顾卿珩静静看了她一瞬,深邃的眼眸犹如深海,“嗯,你……”本想问候一声她这些时日过得可好,但想到她此时此刻的处境,这话终究没问出口。 “我给你带了些东西回来,你看看放在哪里合适?我让他们给你送进去。” “好!”明婵没跟他客气,让他们把东西抬进了存放药材的房间。 “你不打开看看吗?”顾卿珩问。 “顾将军送的,必然都是有趣之物,我要留着慢慢打开,这样每天都有惊喜。”明婵道。 顾卿珩不由得笑了,他长得英俊逼人,笑起来时冲淡了深邃五官带来的攻击性,干净而明朗。 “那我以后多给你送点。” “那我便先谢过了。”明婵开心道,“将军今晚喝了不少酒吧,我这就给你泡一杯葛花茶。” 顾卿珩眉眼带着些淡淡笑意,“好。” * 潇湘苑。 明珠刚将药倒入茶壶中,忽而一阵风吹过,吹灭了房中的灯火。 明珠吓得手一抖,差点打翻了手中的茶壶。房内一片漆黑,她只得重新去摸火折子。 待到室内重复光明,明珠心中依旧七上八下,今晚也不像有大风的样子,为何刚才灯火一下就被吹灭了? 她心中有鬼,不由得更加忐忑,只得赶紧拿起茶壶离开。 * 酒气上涌,沈时韫身体有几分疲软,但脑子却很清明。 顾卿珩应该去找明婵了吧? 明婵这女人姿色不怎么样,人缘倒是挺好。 这或许跟她精通医术有关,她从不吝惜替人治病疗伤。凭着这本事,她在黔州口碑极好,从底层百姓到当地豪绅,跟她有交情的都不少。 尤其最受小孩、老人和妇人喜欢。 至于顾卿珩……则更特殊一些。 当初明婵失踪数日,是遇上顾卿珩才得以解救,她也是跟顾卿珩一同回来的。 后来顾卿珩中了箭伤,在他们家的茅草棚住了一月有余,是明婵为他解毒疗伤。 临行之前,明婵还给顾卿珩备了许许多多的药,分类清晰,用途明细,不知道的还以为明婵要帮顾卿珩开药房…… 不过军中将士众多,战时死伤疾病皆极为严重,沈时韫心中虽觉得明婵体贴得过头了,却还是没说什么。 只是现在想起,沈时韫隐隐有些不痛快。 明婵这女人,当真是对谁都极好。 不知她跟顾卿珩之间会聊些什么,她如此无趣,除了她的草药,她似乎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甚至连察言观色都不会,更不用说揣摩别人心思…… 沈时韫等得有点不耐烦,正欲起身去看看,这时明珠端着一壶茶回来了。 “明婵呢?”沈时韫问。 “四妹妹说……有我照顾,不想过来,无论我怎么劝,她都不愿意。”明珠道。 沈时韫眉心紧锁,这倒是明婵会说的话。 当初她就说过,她跟明珠,这楚王府只能留其一。 沈时韫看向明珠,明珠已经将茶水倒好,“殿下先喝一杯醒酒茶吧!” 沈时韫此刻确实有点难受,便接过手喝了一口。 明珠乖顺的站在一旁,忍不住偷偷用眼打量,心跳如鼓。 “这茶对治头痛很有效,殿下多喝一点。”明珠劝道。 沈时韫没吱声,任由明珠又给他倒了一杯。 两杯茶水下肚,沈时韫不想再喝了,因为他发现他的头更晕了,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明珠站在一旁暗中观察,见沈时韫没有动静,便试探道:“殿下?我伺候你休息吧!” 沈时韫依旧没有回应,明珠有些狐疑,按理说这春药发作,楚王应该不是这种像要睡着的反应。 明珠大着胆子上前,正要触碰到沈时韫,忽然后颈一痛,直直倒了下去。 * 沈时韫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见自己和明婵巫山云雨…… 沈时韫忍不住皱了皱眉,他怎么会做这种梦?! “殿下也醒了?” 沈时韫被这道声音猛然惊醒,侧头一看,便见明珠正衣衫不整地坐在自己的床上。 “你怎在这里?”沈时韫冷声问,语气不复平日的温柔。 眼神也多了一种凌厉,和藏不住的嫌恶。 明珠被他的眼神伤到,心跟坠入冰窖似的,眼底蓄起了泪,“殿下忘了昨晚之事吗?既如此……那便当是一场梦吧!是明珠不配!” 说完她便哭着跑了出去。 她伤心,同时也心虚,她怕自己露出马脚。 沈时韫看着她伤心离去的背影,心情越来越烦躁。 难道昨晚他……把明珠当成了明婵? 他昨晚并未完全醉,不至于那么糊涂。 沈时韫不由得想起了那壶茶,然而此时那张桌面上什么都没有,茶壶不见了。 “谢长辉!” 沈时韫心中怒意渐起。 “属下在!”谢长辉走了进来。 “昨晚你去了哪里?”沈时韫道。 “昨晚属下在王府内巡逻。” “本王回府,你为何也不来见本王?” 谢长辉单膝跪地,“属下失职,属下来时……明珠在殿下房内……” 沈时韫不由得一掌拍在额头上,他心中忍不住升起一种嫌恶来。 “给本王查,查查昨晚明珠给本王喝的是什么!” “属下领命。” * 谢长辉离去,沈时韫靠坐在床头,久久没有回神。 他胸腔里有释放不出的烦闷,昨晚那个美梦此刻变得无比恶心。 不对……他怎会觉得恶心? 是了,明珠不仅背叛过他,还用如此肮脏手段算计他……他无法忍受这种算计! 谢长辉很快回来,手上拿着昨晚的茶壶,里面的茶已经倒掉,茶壶上沾着泥点子。 “殿下,茶里有……让人发情的药物。”谢长辉道。 “叫明珠过来!”沈时韫冷声道。 * 明珠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叫了回去,见到沈时韫冷沉的脸,明珠心里一咯噔。 “殿下……” “本王原念在旧情,好心收留你,但你不该如此算计本王。”沈时韫现在看着眼前人都觉恶心,“你走吧!” “殿下,我……” “明珠,不要消磨掉本王对你最后那点记忆。”沈时韫冷声说。 明珠听到这里,哪还不懂,只得流泪告别。 * 明珠刚一离开,秋月便赶紧去通知明婵。 “太好了,明珠小姐终于走了!” 明婵一脸淡然,“她很快还会回来的。” “为何?”秋月不懂。 “因为她很快就会怀上殿下的孩子了。” 第119章和离 第一百一十九章 “什么?”秋月大吃一惊,“王妃你连这也算得出?” “嗯。” “不是……王妃你是怎么算出来的?”秋月还是一头雾水。 “想学?”明婵似笑非笑地看她,“交一百两银子拜师费,我教你。” 秋月:“……” * 沈时韫这两日脸色差到了极点,就连顾卿珩找他打猎,他也没有什么兴致。 南方近日又发生了灾情,此次大河决堤,江南一带受灾严重,不少百姓无家可归。 现在朝廷正在筹集赈灾银两,而执掌户部的沈时韫也忙得不可开交。 不过这样的忙碌正好可以让他不去想那些烦心事,反倒因此好过不少。 除了身体感觉疲惫之外。 忙完一日的公务回到楚王府,沈时韫刚下车,便被一妇人叫住了。 “楚王殿下,求求你救救明珠吧!” 沈时韫忍不住皱眉。 那妇人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明珠怀了你的血脉,如今脉象不稳,需要银子看病抓药,好生调养。不然……不然这个孩子很难保住。” 沈时韫听到这话,却没有多少惊喜。 “需要多少?”沈时韫问。 王氏一时被这话弄得愣了愣,楚王殿下的反应太平淡了,平淡到好似并不在意。 楚王现在还没子嗣,他怎能如此轻描淡写呢?? “殿下,民妇并非故意前来讨钱,只是如今明家没落,我们一家老小挤在破落小院里,明珠吃不好睡不好,还要受周遭市井小民的指点……民妇怕她想不开。”王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民妇恳请殿下将明珠接回府暂住,让殿下的血脉能顺利生下。” 沈时韫直直的看了王氏许久。 王氏心中忐忑不已,摸不透沈时韫心中的想法。 不过事已至此,她更不能慌了神,只能硬着头皮任由沈时韫审视。 直到王氏快要撑不下去时,沈时韫才松口道:“长辉,去将明珠小姐接来府上。” 谢长辉面无表情的应了声是,和王氏一同离开了。 * 明珠就这么又住进了楚王府。 膳堂管事前来禀道:“王妃,潇湘苑的明三小姐想要些燕窝人参养胎。” 秋月一听就不爽,“府上不是有采购么?你拿这种事来烦我们王妃作甚?” 那明三小姐明明都已经被赶出王府了,这才刚出半个月,又厚着脸皮跑回来了。 而且……据说还怀了殿下的血脉。 这不是往王妃的肺管子上戳么? 不料管事后面的话更让人气愤:“她们看上了王妃送去膳堂的那一份。” 秋月立马炸了:“那是顾将军千里迢迢买来送给王妃的,谁给她们的脸?!” 那管事一脸难为情:“我也这般给她们说了,可那潇湘苑的王夫人不听,非要说是小的怠慢了殿下的血脉,要是出了事便要拿小的问罪。” 秋月被气得不行,一直没有表态的明婵此时终于开了口:“府上的一切用度都有现行的规矩,明珠不过是寄居在这里的客人而已,哪有客人在主人家嚣张霸道、挑三拣四的?燕窝、人参等贵重物品只有殿下、绛雪楼和碎玉阁的主子可以享用,其余人想要,让他们自己出钱去采买。” 管事得了准儿,领命而去。 秋月气愤不已,“她们哪来这么大的脸?!” “因为她们怀了殿下血脉呀!”明婵淡淡提醒道。 “王妃果然料事如神!”秋月恨恨道,“只是奴婢还是不敢置信,这位三小姐当真这么快就怀上了殿下的孩子?有这么巧的事吗?!” 明婵没有接话,反而悠悠然品尝起了桌上的秋梨膏。 秋月还在那里纠结思索,“这明珠该不会是假怀孕吧?” 明婵抬眸瞄她一眼,“小心祸从口出。” “奴婢只是觉得蹊跷。哪有这么容易、这么快就怀上的?母猪配种都没这么简单。” “这种话你在翠萝院抱怨两句就行了,不可在外宣扬。殿下要是知道你把他当成种猪,神仙也救不了你。”明婵道。 “奴婢……奴婢知错了!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呸呸呸!奴婢这嘴该掌!” 秋月赶紧拍了自己的嘴巴几下,麻溜干活去了。 * 西风起,天气又凉了一层。 明婵托人办的事有了回音,便出府转了一圈。 回来时,正巧在王府遇上明家的一家子。 自打明珠“有孕”后,王氏也堂而皇之地跟着明珠住进了楚王府,美其名曰要照顾明珠,陪明珠散心。 今天,明家老二明叔扬也来了,这一家人整整齐齐。 几人一照面,王氏便主动说:“这不是明婵吗?你回京这么久,都不回明家看看,当真是嫌我们明家没落了么?” 明婵轻描淡写的扫了她一眼,“当初夫人不是说好只要我替明珠嫁了,以后就跟你们明家再无瓜葛。为了不拖累明家,我这样的带罪之身最好永远不要和明家往来。” 王氏脸上的表情立马变得难堪起来,“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夫人真会选择性失忆。”明婵道,“也是,当初你没说过要是我跟着殿下翻身的情况,所以现在你们又有脸出现在这里。” “明婵!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如此记恨,你真是小心眼!娘低声下气给你打招呼,你倒是摆起谱来。”明叔扬气势汹汹,往明婵走了两步。 “谁许你这么跟王妃说话的?!” 秋月只觉得这个明家老二吃了熊心豹子胆,脑子有坑,竟敢在楚王府如此放肆。 明珠上前,苦着脸劝:“娘,二哥,别说了,明婵现在是王妃,我们惹不起……” “什么狗屁王妃!这丑八怪要容貌没容貌,要出身……呵!”明叔扬不屑讥讽,“讲出身,她只是个贱婢生的野种。要不是得了你的气运,顶替你嫁给楚王,哪有今天的风光?她不仅不知感恩,还敢跟我们……” “啪!” 一道响亮的耳光声打断了明叔扬后面的话。 “你……你反了你!你竟敢打我?!” 明叔扬就是个被养坏的废物,明婵没出嫁前,在明家跟条狗没什么两样,明叔扬欺辱惯了,根本没将明婵当人看。 这次王氏交代给他的任务便是激怒明婵,这种事他可太会了。 只是没想到明婵竟真敢打他! 被自己从来看不起的一条狗打,这种屈辱让明叔扬怒不可遏。 “你……你想对王妃做什么?”秋月见情况不妙,赶紧挡在明婵面前。 而明珠也见时机成熟,上前拉扯着明婵的胳膊“劝架”,“四妹妹,二哥只是关心则乱没有恶意,你别再跟他一般见识了。” 王氏也跟着上前拉明婵,“别再打叔扬,他再怎么混,也是你哥啊!” 秋月见王氏和明珠都拉着明婵,而明叔扬气焰嚣张,她根本挡不住,便赶紧转身护着明婵。 就在明叔扬的拳头要落到明婵身上时,一根木棍飞过,正好打在明叔扬高举的手臂上。 只听见咔嚓的骨折声,明叔扬发出一声惨叫。 明珠见情况不妙,赶紧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捂着肚子哀嚎:“我的孩子……” 明叔扬和明珠同时都在惨叫,王氏一时竟不知该去问候谁。 “快!快叫大夫!”王氏头疼地喊道。 一名眼生的丫鬟匆匆应下,没一会儿便将大夫带来。 那大夫把完脉后,遗憾的摇头说:“这位小姐滑胎了,以她的脉象,以后怕是很难再怀上。” 王氏顿时嚎啕大哭:“明婵,你好狠的心,明珠好不容易怀上殿下的孩子,你自己怀不上,就用这种方式杀死了殿下唯一的孩子。” “娘!跟她说那么多干什么!我们跟她拼了,还有我的手……”明叔扬痛得人都扭曲了,凶神恶煞指向明婵,不扳回一局很难解气。 “谁敢动王妃一根指头试试?” 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谢长辉带刀出现在众人面前。 明家母子再怎么嚣张跋扈,这一刻还是不敢乱来。 明婵道:“把他们绑起来,嘴巴堵上,扔进柴房里,实在太吵了。” 很快便有下人过来,要将明家母子绑去柴房。 明珠痛哭道:“四妹妹,母亲和哥哥只是关心则乱,我都已经丢了孩子了,你能不能行行好,就放过他们这一回吧!算我求你了!” 不料明婵却冷笑,“你求我,我就必须要应吗?” “你……”明珠似乎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四妹妹,我知道你气当初祖母和姨娘让你替我出嫁,可明家现在已经遭到报应了啊!” 反正老夫人已故,姨娘也被休回娘家,没人能作证。 谢长辉既已出现,殿下肯定也在附近。 明珠哭得更凄凉了,“四妹妹,我知道我对不起你,这一切都是我该受的,我愿让你出任何气。但是……但是你为何要害我的孩子……” 果然下一瞬,楚王殿下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王氏赶紧挣脱下人的束缚,跑到沈时韫面前,扑通跪下道:“殿下,殿下你一定要替明珠做主呀,小世子……小世子却被明婵弄掉了!” 沈时韫眉头紧锁,没有理会王氏,直直朝明婵走去,眼神冷漠如霜。 明婵就这么站在原地,没有开口替自己解释。 秋月急得不行,“殿下,这……这不是那样……明三小姐不是被王妃推倒的!” “不是被她推的,难不成还是明珠自己倒在地上的?明珠那么喜欢这个孩子,殿下你一定要替明珠做主呀!”王氏哭嚎。 沈时韫看着明婵,脸带薄怒,“你有什么要说的?” “殿下觉得妾身该说什么呢?妾身说了,殿下就一定会信妾身吗?”明婵反问。 沈时韫简直要被气笑了。 明婵又道:“妾身当初就告诉了殿下,妾身跟明珠八字相冲,在一起不会有好事发生,是殿下不肯相信,一定要将明珠带回府。” “你——”沈时韫没想到她不仅不知错,反过来怪自己,“明婵!你真是……好得很!” 明珠继续拱火:“四妹妹,我知道你心中有怨,你打我骂我、克扣我吃食……这些我都认,是我罪有应得。但你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他不只是我的孩子,也是殿下的子嗣呀!” 明珠在王府住了几天,即使凭着“怀孕”,她也并没享受到什么殊荣,就连吃食上都受制于王府规矩。 她心中怎能不气。 明婵冷漠看她一眼,“我对你的孩子没有兴趣。” “你……”明珠满脸羞愤,眼泪掉得更凶了。 “殿下,你看看……这种话她都说得出来!可怜的小世子,还没见到爹娘就……”王氏又开始哀嚎。 “王妃真的没有推明小姐……” “够了!”沈时韫被吵得头疼,冷喝一声。 众人皆安静下来。 沈时韫讳莫如深的看着明婵,眼底尽是愤怒的暗涌。 偏偏明婵没有低头的打算,与他就这般倔强的对视着。 沈时韫看了她半晌,最终冷冷吩咐:“跟本王过来!” 沈时韫大步走在前,明婵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没多久就落后了一大截。 沈时韫见她如此悠然自得,更是怒不可遏:“谁许你如此慢吞吞?!” “妾身长胖了,身体不如以前矫捷,还请殿下慢些。”明婵道。 沈时韫简直气笑了,她的日子过得太舒坦,长胖了不说,还有脸要求自己慢些! 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中,两人终于走到了听雨轩。 一进书房,沈时韫便怒斥道:“跪下!” 明婵抬眸看他一眼。 沈时韫更气,“怎么?现在连本王也使唤不动你?” 明婵只得乖乖跪在地上。 可惜即使这样,沈时韫也并没有丝毫解气,“你可知错?” “妾知错。” “你倒是能屈能伸。”沈时韫带着几分嘲讽的说,刚才还如此倔强硬气,如今让她跪下,她便知道怕了。 “那你说说你错在何处?”沈时韫冷声道。 “妾处处皆是错,妾……恳请殿下和离。” 说着,她从身上摸出一纸和离书,双手恭恭敬敬呈上。 这一幕已在沈时韫意料之外,刺痛了他的神经,让沈时韫顿时怒不可遏。 沈时韫走到她面前,接过她呈上的和离书,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和离?明婵,你觉得现在的你有什么资格跟本王讲和离?” 说罢,当着明婵将那份和离书撕得粉碎。 纸屑飘散在明婵身上和周围,像是谁的心被撕碎了。 明婵抬起头,仰望着眼前人,“殿下既不肯和离,那便将明珠赶出府吧!妾说过,妾此生最讨厌她,和她共侍一夫,让妾感到恶心。殿下不喜欢妾身便罢了,为何非要恶心妾身?” 怒到极致后,沈时韫竟莫名无比平静。 “这便是你要让她流产的原因?” 明婵抿着唇,没予回答。 沈时韫缓缓道:“明婵,这次本王并未想过要将明珠一直留下,本王让她住在府上,只是希望她能顺利产下子嗣。你……你太急躁了。” 明婵望着他,眼底似有一丝错愕闪过。 沈时韫看在眼里,心中冷笑,“看在你过去三年尽心伺候的份上,本王原可留你在身边,可你一而再再而三让本王失望。” “如今更是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明婵垂下头去,似有几分悔意。 可惜已经迟了。 沈时韫道:“本王之前说了,你要离开王府,只有本王休了你。你可还记得?” 明婵低眉顺眼道:“妾记得。妾嫉妒成性,心眼狭隘,上不了台面,不配留在殿下身边。请殿下休了妾身!” 沈时韫原以为自己坦诚了心迹,她多少会有些懊悔,会说几句悔恨的话挽留。 哪想她即使被休,也要离开自己,沈时韫心中不由得发笑。 他的一再忍让、宽容,在她眼里又是什么? “好、好、好!本王成全你!” “本王这就给你休书!” 沈时韫连说三声好,即刻招来谢长辉文房四宝伺候…… 第120章楚王殿下早就该离了 第一百二十章 提起笔,沈时韫心中依旧还有抑制不住的怒火。 明婵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她怎么敢……怎么敢如此糟蹋自己对她的好意? 她容貌平平,性格更算不上贤淑,多次视自己的警告不顾,在伺候自己方面……更是跟尽心两字不沾边。 这样的女人有什么好值得自己留恋的?! 她不就是跟了自己三年,便当真以为自己应该像在黔州那样跟她过那种平庸无趣的生活?? 沈时韫提着羊毫,半天没有落笔,书房内落针可闻。 “殿下……” 一道幽怨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安静。 沈时韫掀起眼皮,目光冷冷的看了眼地上跪着的女人。 明婵不适地动了一下身子,“殿下,可不可以容妾起来活动一下,妾的腰和腿都很难受,还有心口也很痛。” 沈时韫冷笑,“你也知道痛?” “嗯,妾有些呼不过气来。”她认认真真的说。 但并没有多少悲伤的情绪,仿佛只是纯粹身体难受。 沈时韫看她的额头沁出了细细的汗珠,不由得想起两年前她为自己挡刀的那一夜来。 当时她倒在他怀里,满身是血,虚弱地问他,她是不是要死了,她的心口很疼…… 她的伤离心口很近,近到若是偏半寸,她都必死无疑。 她那时也是这般,平静无波的跟自己诉说难受,没有多少悲伤,甚至连哭都没有哭一声,只是痛到极致时,眼角落下了一滴不知是泪还是汗的晶莹水珠。 沈时韫握紧了笔,喉咙有些干紧:“起来吧!” “妾谢过殿下!” 明婵揉了揉发麻的膝盖,一时间没法站起来。 沈时韫冷眼看着她就这么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慢慢的揉着膝盖和腿。 谢长辉偷偷瞄了几眼,终是问出了一句不该问的:“王妃可要属下搀扶?” 沈时韫偏头看向谢长辉。 明婵道:“不用不用,我只是腿麻了而已,一会儿恢复就能起来了。” 沈时韫这才搁下笔,站起身,绕过书案,将明婵从地上扶起。 这女人回京后死吃傻胀,不知到底吃了多少东西下腹,回京才不过两三个月,她便足足胖了一圈。 沈时韫搀扶她的时候,都能明显感觉到珠圆玉润的柔软肉感。 “妾多谢殿下。” 明婵语气如常的谢道。 她这副稀疏平淡的模样,哪有一点像要被休的模样? 不知是不是她天生缺乏感情,仿佛天生没有任何东西会让她悲伤难过。 她的情绪都是浮于表面的,身体痛了伤了就难受,有好吃的东西有银子给她,她就高兴。 她根本没有更高级的情绪。 面对这样的明婵,沈时韫有时会生出一种不甘和恶趣味,他想看明婵爱极了他、或是为他动情动心的模样…… 仿佛只有这样才不会枉心他为她一再降低底线,才值得他念及的这些旧情。 这种情绪或许也不是没有,在黔州那简陋的小院里,他们也曾有过相依取暖的温情…… 但这些画面都已经远了,远到沈时韫都感到模糊朦胧,没有真切感。 “殿下?”明婵的声音将沈时韫的思绪拉回,“妾已经无碍了,你去写休书吧!” 沈时韫的脸顿时冷如寒冰,“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被休?” 明婵却是一脸茫然不解地看他,“可是殿下既不愿意把明珠赶出府,又怨妾把你的孩子弄没了,妾自知无颜再留在殿下身边,殿下……可是不舍得妾身?” 沈时韫怔了怔,随即露出几丝嫌恶,“明婵,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你不过是跟了本王三年而已,当真以为本王就离不开你?” “是妾会错殿下的意了。”明婵赶紧恭顺回道。 “你可知被休之后,你将会过上怎样的生活?世人又将怎样看待你?”沈时韫慢慢走向书案。 明婵道:“妾都知晓。但妾不配留在殿下身边,妾怕自己以后会生出更多的心思。如今殿下只是想休了我,要是以后妾身变得更贪婪、更小心眼,没准妾身连性命都难保。” “你倒是很了解你自己。”沈时韫冷嘲道,这确实是明婵能做得出来的。 “妾今日离去,殿下或许还会念及妾身一丝好,妾觉得这就够了。”明婵诚心诚意的说。 沈时韫这次倒没再讽刺她,他坐到案前,重新执笔,在纸上写下了和离书三字。 他似乎也彻底想通了,此次落笔没有一丝停顿,也没再有任何犹豫,洋洋洒洒很快便写完。 落笔后,沈时韫对谢长辉道:“送去官府盖章吧!” 谢长辉领命而去。 室内只剩下沈时韫和明婵两人。 明婵就这么恭顺站在一旁,沈时韫问道:“你今后打算去哪里?” “天下之大,总有妾容身之地。”明婵道。 沈时韫冷笑,“你没钱没房,明家不仅落败了,也容不得你,你去哪里容身?找睿王、谢府还是太子妃?又或者,找个男人再嫁?” “殿下说笑了,妾身只想过简单自在的生活。京城繁华,妾身定是没法买房安居的,妾或许会当个赤脚大夫吧。妾孤身一人,能赚多少就用多少,应该不至于饿死。” 她笑了下,“当初我们在黔州不就这么过来的,妾想,大不了又重来一次。” 沈时韫知道她在医术上确实有几分本事,虽不能保证她荣华富贵,但日常开销确实没什么问题。 “你可知今年南边天灾不断,到处都有流寇四起,就算你有起死回生的医术,也得你有命活得下去。你一柔弱女子,在外如何自保?” “殿下能为妾身考虑这些,妾身甚是高兴。”明婵道。 沈时韫:……他只是挖苦而已,哪一点是为她担心考虑?! 不过她要这么误解,沈时韫也难得纠正。 只听明婵又道:“况且妾身姿色平平又无财物,就算遇上盗寇,也无财色给他们打劫。” 沈时韫:“你倒是难得一次有自知之明。” 明婵只是巴巴地看着他。 沈时韫冷傲道:“你跟了本王三年,也曾舍命救过本王,回京后虽是屡次冒犯本王,本王今日便也既往不咎。本王在南郊有一处宅子,和离后你便搬去那边住吧!” “多谢殿下赏赐豪宅!”明婵立即高兴道。 沈时韫看她如此没出息的模样,心中既鄙夷,又心塞。 而且……他只是让她去住,何时说过要赏赐给她? 这女人真是会偷换概念。 但看她因一处宅子就高兴成这样,沈时韫终究还是没有泼她冷水。 虽说明婵这女人回京后对他怠慢不少,行事也变得越发讨厌,但凭着过去三年尽心侍奉的苦劳,一座宅子是她应得的。 至少不至于让她四处漂泊,无处安家。 “殿下若无他事,那妾身便去收拾行李了。”明婵又说。 沈时韫看她如此迫不及待,越发觉得心烦,平生第一次说出了简单粗暴的两字——“滚吧!” 他自小便被教以君子之道,性格虽高冷淡漠,但谈吐为人却都是翩翩君子之态,极少如此失礼。 而且……似乎他的每一次失利破防,都是在明婵这女人身上。 偏偏明婵全然不放在心上,反而一溜烟走了,独留沈时韫一人在听雨轩生着闷气。 * 谢长辉很快便将盖了官府章印的和离书带了回来,同时明婵的户帖也从楚王府迁出,现在成了单独的女户。 不仅如此,跟谢长辉一同回来的,还有睿王沈星野,以及前来送新户帖的谢若安。 楚王府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沈时韫看着这些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脸比锅底还要黑。 谢若安却跟看不懂他脸色似的,把新户帖递了过去,笑着说道:“楚王殿下早就该离了。” 沈时韫目光如冰的盯着他,“真是劳烦谢大人特地跑一趟,本王从不知谢大人如此尽心尽责,竟连本王换个户帖,谢大人都要亲自走一遭。” “楚王殿下怎能跟旁人相比呢?下官是特地来恭贺楚王殿下的,想必楚王府以后一定会安宁了吧?不然明婵姑娘的黑锅就白背了。”谢若安笑道。 “本王府上的事不劳谢大人操心!”沈时韫语气一冷,明显已动了真怒。 谢若安倒是见好就收。 只是他递出去的户贴沈时韫一直没接,显得有些尴尬,最终还是一旁的管家代为接过手的。 “嫂嫂……哦,不对,现在该叫小婵姐了。小婵姐,我来帮你搬行李,保证一趟就给你搬完。”沈星野献宝似的跑去明婵跟前。 沈时韫冷沉着脸,目光如刀子。 但这刀眼对厚脸皮的睿王和明婵完全无效。 沈时韫原以为明婵会收拾很久,没想到不过两刻钟的时间,所有的东西都已装箱上车。 睿王带了三辆马车过来,三两下便将所有东西带走。 明婵出府时,沈时韫就在前院等着。 看见沈时韫,明婵大大方方的走过去,对他得体地行了一礼:“殿下,妾要走了,你好生保重自己。妾祝殿下幸福安康,前程似锦。” 说罢,明婵便转身离去。 沈时韫目送着她走出王府,心口渐渐泛起一股难耐的酸胀感来。 三年,三年多了,他有想过让明婵当侍妾当婢女,却从未想过让明婵离开自己…… 没了自己,她能去哪里?会去哪里? 沈时韫觉得自己不应该去想,他跟明婵之间,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只是,就算是跟一条狗生活三年,也该有一丝情分吧! 自己只是不习惯她突然离开而已。 沈时韫想着。 “殿下要是舍不得,便去将王妃留下吧!”谢长辉看了看沈时韫的神情,提议道。 “本王没有舍不得,不过是个女人罢了。”沈时韫冷漠道,转身便走。 但走了几步,沈时韫又顿下脚步,冷声吩咐道:“你去盯着点,看看她最后在哪里落脚。” 第121章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第一百二十一章 “小婵姐,以后我的府邸就是你的家,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只要我有的都给你。你也不用想着以后没去处,我养你一辈子,你无论想做什么想去哪里都可以,我们睿王府没有那么多规矩,绝不束缚你。”沈星野十分豪爽的说。 他是真的替明婵开心,他就觉得像明婵这样的女子,不该被困在楚王府后院那种狭窄的院子里,毫无自由。 明婵见他如此率真坦诚,也不由得会心一笑,“那我就先谢过睿王殿下了。” “你还是叫我星野吧,我们之间不必那么客气,就像你教我弹琴相处时那般就好。”沈星野道。 秋月却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时候王妃还教过睿王殿下弹琴? 不对呀,不是说王妃不会弹琴吗? 而且今天应该是一个悲伤的日子,但悲伤失落的好像只有她一人,王妃和离后竟然跟之前一样泰然自若。 甚至王妃的心情似乎更好了…… 秋月简直想不明白,王妃当真一点都不喜欢楚王殿下吗? 明婵道:“星野的好意我便先心领了,不过在这之前,还请星野先带我去城南的郊外,我要先去处理一点事。” “好,小婵姐想去哪里,本王都奉陪到底。” 沈星野原本也有点担心明婵会舍不得或失落,所以处处都顺着明婵。 但这在秋月看来,实在是太令人费解了。她知道睿王殿下对自家王妃……哦,现在该叫自家小姐了,睿王殿下对自家小姐很好,但这也好得太过头了。 不过自家小姐对睿王殿下有救命之恩,上次在楚王府要不是自家小姐及时发现情况救了睿王殿下,帮睿王殿下化解了一个劫难。 或许睿王殿下是在感恩吧! 而且睿王殿下本来也是不拘于礼教的性情中人,行事单凭喜恶,只是外人看来荒唐了些。 * 到了城南郊外,明婵让睿王将车马停在十里亭处。 “我还有一事要劳烦睿王殿下,请殿下代我去附近的五柳巷走一趟,帮我找一名姓贺的老伯。”明婵道。 沈星野不知她有什么打算,但看她一切成竹在胸,又知她向来是个很有主意的人,便也没多问,爽快答应下来便去了。 明婵叫上秋月,一同走往前方送人的亭子。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秋月直到现在还有些懵。 “王妃真的要去睿王府吗?”秋月问道。 明婵并未回答她这个问题,只道:“如今我既已离开楚王府,便不再是什么王妃。当初我说过,你若尽心伺候,我便不会亏待你,你做得很好,我今日便兑现对你的承诺。” 秋月听着这话,莫名有些不安,“伺候王妃本就是奴婢职责,奴婢笨手笨脚,王妃从未责怪过奴婢,也从未亏待过奴婢……” 明婵却是轻轻一笑,她走到亭中坐下,将手上拿着的锦盒打开,然后往前一推,推到了秋月面前。 “我如今既已不是王妃,便不再需要人伺候了。这里是你的卖身契,以及五百银票,还有一处宅子和田庄,虽不能保证你荣华富贵,但你若踏实本分,应该能过一辈子。” 秋月一听傻了眼,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王妃……不不不,小姐我错了!奴婢不要什么卖身契也不要银子,奴婢只要跟着小姐你……” 明婵道:“我说了我今后不需要人伺候。” 秋月惶恐不安,边哭边道:“定是奴婢哪里做的不好,才让小姐不肯要奴婢,小姐只管说只管打骂,奴婢一定都改……” 明婵见她这般凄惨模样,无奈道:“我若对你不满意,就不会这般对你了,你可能会落得像……百合那样的下场吧。百合你还记得么?” 秋月一哆嗦,她哪能不记得? 当初便是百合躺在床上成了废人,她才得以接替百合的位置,伺候在明婵身边。 “可是……可是奴婢无父无母,没了小姐,奴婢一孤女,又能去哪里?”秋月想着看不见的未来,只觉得茫然无助。 “我已在你家乡给你买了一处宅子,宅子算不上豪华,但你若好好收拾,也够你住了。若你以后遇上良人,招他入赘也够你们住了。” 明婵说的坦荡,秋月却被她羞得满脸通红。 “奴婢……奴婢不嫁!奴婢只想一辈子跟着小姐你!” “唉,难道你也想尝尝我的银针吗?”明婵叹气道。 秋月惊恐睁大眼。 明婵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你若非要这般蛮缠不听,那我就只能把你扎晕了,然后再遣人送你回家。” 明婵的扎针术,秋月是亲见过的,此时纵使再有挣扎和不舍,也只得忍了下来。 “那小姐今后要去哪里?小姐身边没人伺候怎么办?”秋月想着分别,眼泪又簌簌流下。 “在我回京之前,都是我伺候别人,所以我的生活你不用担心,你过好你自己的生活就行。”明婵道。 秋月却是越听越难受,“那奴婢以后可以再见到小姐吗?奴婢要是想小姐了,可以前来找小姐吗?” “我们有缘自会相见,这些东西收好吧!一会儿贺伯会来送你去你的新家,贺伯是个老实本分的人,有他护送你,我也可以放心。” 明婵有条不紊的说着,秋月却哭得更凶了。 “原来小姐早就给奴婢安排好了,可是奴婢却再也没有机会报答小姐的恩情。小姐以后若是有需要奴婢的地方,奴婢一定万死不辞!” 说罢,秋月对明婵磕了三个响头,心情复杂地收下了锦盒。 没多久,沈星野便带着一名精神矍铄的老伯和老妪过来。 明婵给那对老夫妇打了招呼,那对老夫妇对明婵甚是亲切和蔼,也将此事高兴应下。 秋月依依不舍地坐上贺家夫妇的牛车,彻底离开了京城。 明婵站在十里亭,看着那牛车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沈星野好奇地瞅了瞅明婵,“既然舍不得,干嘛要把她赶走呢?” “因为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是时候该分别了。”明婵幽幽道。 沈星野搞不懂,也懒得去想,他迫不及待道:“算了算了,小婵姐和我一起回府吧!” 明婵摇摇头,“我们先去看看莲心湖北畔的房子。” “莲心湖?三皇兄给你的?”沈星野道,“那绝不能去,你要宅邸我给你一座新的。三皇兄那人反复无常,说不准哪日他反悔登门上来,你又不得清静了。” 明婵抿唇轻笑,“果然不愧是兄弟,看来你真是很了解他。不过,现在那房子已经是我的了,我这正打算去处理。” “怎么处理?”沈星野问。 明婵悠悠吐出两字:“卖掉。” 第122章我要离开京城 第一百二十二章 沈星野一拍大腿,高兴道:“卖掉好啊!反正那宅子又不怎么样!” 要断就得断干净,沈星野不想看着明婵跟楚王还有任何关联。 反正是楚王不懂珍惜,明婵跟了他三年没有落得一声好,反而处处受制受气,沈星野早就看不下去了。 只是三年的情分对一名女子来说应该很难忘怀,沈星野就怕明婵对楚王还有一丝眷恋。 但看她如此果断的说卖掉,沈星野无比欣慰。 “我们现在就去卖。”沈星野道。 明婵跟他一同去了莲心湖畔的宅子,将宅子里里外外看了一圈。 “想不到楚王殿下出手如此阔绰,竟给了我这么大的宅子……” “你跟他吃苦受累整整三年,在黔州定是你不辞劳苦的照顾他,他才给你这么一座宅子,简直小气到家了。” 沈星野十分不屑。 “若换做是我,我才不会这般喜新厌旧,见一个娶一个,更不会和这么好的小婵姐和离,也不会只给你一座旮旯角落的宅子!” 明婵道:“你也知道他心眼小、吝啬,能从楚王殿下手里拿到一处宅子,已经很不错了。” “你说的也是。”沈星野很是赞同的点头。 “只是这么大的宅子,一时怕是很难卖掉,也很难卖出好价钱……” “小婵姐不用担心,我帮你去卖,绝不让你卖亏。让我想想卖给郑国公、安乐侯还是大驸马……”沈星野开始绞尽脑汁的想。 明婵见他如此积极,不禁觉得可爱好笑,“多谢睿王殿下如此为我着想,其实我已有买家,只是她暂时没法接手。要不我先把这宅子卖给你,等她来了,你再卖给她。” “也行!那就卖给我吧!虽然我不喜欢三皇兄的东西,也不缺宅子,但能为小婵姐解忧也是不错。” 两人很快便定下了买卖契约,这宅子算是脱手成功。 “我想将东西暂时寄存在此处,改日再来搬走。”明婵又道。 沈星野也不知她这些大箱小箱的是什么东西,不过既然是她从楚王府带出来的,想必也是对她来说重要或贴身之物。 沈星野道:“小婵姐想放哪里想放多久都可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朋友,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你不用跟我客气。” “好。” “那我们一起回府吧!”沈星野邀请道。 “我才从楚王府搬出来,便去你府上,怕是会给你招来许多非议。我想先去找谢小姐,她之前邀约过我许多次,我都不曾应邀,我也曾答应过她,若有朝一日出府定会去看她,我想今天去应这个约。” 沈星野有点遗憾,其实他根本不怕任何非议,但想来明婵可能会在意这些,他也只好不舍地答应了。 “那你去找了谢灵瑶,下回就该来找我了,我等你。你是我的小婵姐,谁要是敢嚼舌根,本王就割了他们的舌头!”沈星野道。 明婵:“好。” * 沈星野将明婵送去了谢府。 不过谢府今天的气氛有些凝重。 “明小姐,你来的可不巧,太子妃提前临盆了,进去了整整一日,小世子还没生出来……”前来领路的丫鬟满脸愁容的说。 明婵没想到竟遇上太子妃临盆,但按理太子妃的产期应该在半个月后。 虽说之前太子妃的胎心不是很稳,但后来经过她的调理,应该并无什么大碍。 “带我过去看看。”明婵道。 这领路的丫鬟正是谢灵瑶身边的,知道明婵医术高超,并赶紧带她前去。 在待产的院子外,跪着一片黑压压的人头,谢太师和太子殿下皆在,一个个都焦虑不已。 明婵简单跟他们打了见面礼,便被里面的谢灵瑶催着叫了进去。 “小婵姐,你来得正好,我阿姐她……”谢灵瑶急得快要哭了。 她是一直陪在谢灵姝身边的,本来昨天太子妃回府小住,想再产前回来看看爹娘,哪想这一回来,谢灵姝便肚子发痛。 谢家赶紧去叫产婆和大夫,然而谢灵姝整整痛了一天,既没有好转也没有生出孩子。 现在躺在床上的谢灵姝像是已经耗尽了体力,整个人快要陷入昏迷状态,就连眼神都有些涣散。 这般下去,只怕便是一尸两命。 也难怪谢家今天的气氛如此紧张凝重。 明婵上前看了谢灵姝的状态后,赶紧给谢灵姝按摩施针,迫使谢灵姝清醒过来。 而后,明婵又让人备好水。 明婵在谢灵姝肚子上按摩揉压,使其胎位回归正位,又给谢灵姝服用一粒丹药,吊着谢灵姝一口气。 两名产婆在一旁给她打下手,就这么忙活了一炷香的时间,一个湿漉漉的胎儿终于生产出来。 只是…… “孩子……怎么没听见孩子哭声?”谢灵姝虚弱而紧张道。 “太子妃别担心,小世子只是懵了而已。”明婵在新生儿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房间里顿时便传来嘹亮的哭声。 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恭喜太子妃,是个健康活泼的小世子。”产婆对虚弱的谢灵姝道。 也有人去外面院子给太子和谢太师等人报了喜,太师府一时陷入了上下欢腾的喜悦中。 明婵看了眼床上脸色苍白、满头是汗的谢灵姝,却是高兴不起来。 “小婵姐?”谢灵瑶见她盯着谢灵姝,神色凝重,也不由得敛去了笑,“我姐姐怎么了?” 明婵回神,对她安抚一笑,“没什么,太子妃产下世子,身体正虚弱,你们要好好照顾她。” “哎呀,光顾着高兴去了,倒是忘了灵瑶。还不快去将补药端来,伺候太子妃喝下。”谢夫人吩咐道。 没一会儿,便有下人将一碗黑乎乎的药端了过来,明婵见状微微皱眉,“太子妃现在虚不受补,此药不宜给她喝,你们去熬点鱼骨汤或是肉粥过来吧!” “就是,夫人你总是让姐姐喝药,姐姐又不是生病只是生孩子而已,哪有天天拿药当饭吃的?你看姐姐都瘦成什么样了?”谢灵瑶很是不满。 谢灵姝确实很瘦,即使身子有孕,也依旧一副清瘦孱弱之态。 谢夫人只好讪讪道:“我也是希望她能将身子骨补起来,她这副虚弱的模样,如何伺候得了太子殿下?” “夫人放心,太子殿下身边自有下人伺候,又怎会事事都让太子妃伺候呢?太子妃当好好调理自己的身体才是。”明婵插了嘴。 谢灵瑶点头如捣蒜,很是不满的看了谢夫人一眼,“还是小婵姐说的最对,姐姐嫁给太子殿下又不是去当丫鬟的。” 谢夫人只得悻悻作罢,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谢灵姝因身体过于孱弱,很快昏睡过去。 * 谢灵瑶拉着明婵去外面聊天,她这才得知明婵已和楚王殿下和离。 “可惜我没第一时间赶来接小婵姐,真是遗憾。”谢灵瑶懊悔道。 “阿瑶妹妹有这份心,我已经很高兴了,不知我请你帮我看的房子和铺子……” “小婵姐就放心吧,房子和铺子我早都打理好了,里面都是信得过之人。不过你也不用着急着过去,先且在我们府上住上一段时间,我陪你好好逛京城。”谢灵瑶道。 明婵却是轻轻摇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太子妃才是你最该陪伴的人。她此次生产,身体亏损严重,须得精心伺候,不然以后会落下病根。” 当然落下病根还是轻的,谢灵瑶的身体……要是再继续亏损下去,只怕会影响阳寿。 只是这话明婵也不好说得太绝,毕竟今天也是小世子诞生的吉日。 谢灵瑶见她神色凝重,只好遗憾道:“那你先在府上住下,等姐姐养好身体出了月子,我们再一同庆祝。今日若非有你,姐姐和小世子只怕……” 谢灵瑶想着先前惊险一幕,也是忍不住红了眼眶,“你又一次救了姐姐和小世子,说明你和小世子很有缘,小世子一定会很喜欢你的。你要是留下,姐姐也很高兴。” “可能我等不了那么久了。” “嗯?小婵姐此话何意?” “我要离开京城。”明婵道。 第123章我想要一个全新的身份 第一百二十三章 “啊?小婵姐要离开京城?”谢灵瑶万万没想到,“小婵姐打算去哪里?你已经想好了去处?” “嗯,天下那么大,我想四处走走。”明婵说。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可有人随你同行?” 明婵却没有明确答复这个问题,只道:“你放心,我有自保的能力。” “可我还想你在府上住一段时间呢!我和姐姐都没有好好答谢你。” “你们给我的回报已经够多了,也帮了我许多。况且我既是医者,看病救人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你们不用一直记挂在心上。”明婵道。 “可我很难找到像你这么投缘有趣的朋友了,你这一走,我和姐姐又失去一个好友。你打算去哪里落脚?等姐姐身子养好了,我和她带着小世子来找你。”谢灵瑶很是不舍。 明婵想了想,“待我安定下来,我再告知你吧!” 谢灵瑶见她主意已决,也不好强留,谢家府上也有一堆烦心事。 当然,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她姐姐,谢灵瑶也自知自己强留明婵下来,也陪伴不了明婵,最终只好作罢。 谢灵瑶将之前明婵委托她买的宅子和铺子的房契和钥匙给了她,万分不舍得送她出府。 除此之外,谢家和太子也都送了重金作为谢礼。 明婵一下变得阔绰起来。 走出谢家后院,明婵对谢灵瑶道:“太子妃身边缺不得人伺候,你要多留心一些。她这身子骨也不像完全是体质造成的,极有可能吃了些不该吃的东西,你可以暗中查查。” 谢灵瑶一听这话,脸色顿时陡变。 “我知道了,谢谢小婵姐告知。” “就送到这里吧,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回去好好照顾太子妃。” 谢灵瑶本要派车送她,不过明婵以想走走活动筋骨为理由拒绝了。 太子妃是不得已才在谢家生产,想来很快也要回到东宫去,谢家和东宫还有不少事要忙,她也不想如此麻烦谢灵瑶。 而且,她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处理,而这些事情她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 * 明婵和谢灵瑶道别后,转眼便遇上了谢若安。 “恭喜小婵终于获得自由!”谢若安眉目含笑地看着她,道出了这声喜。 明婵也回以他一笑,“多亏谢大人帮忙,我才能如此顺利。” “小婵太客气了,在下说过我们之间不必如此生分,原来小婵都忘了。” 明婵一时不好接话,便问:“谢大人这是要回去吗?” “嗯,小世子既已顺利出生,太子殿下正在享天伦之乐,谢某在这里便显得多余了。” “谢大人何必如此自谦?你在这里,想必太子殿下和谢太师都十分欢迎。”明婵道。 “小婵还是如此善解人意,天色已晚,谢某送你一程吧!” “好。” 两人并肩走出了太师府。 外面下起了毛毛细雨,谢若安撑开伞,罩在明婵头顶。 “看来我们与雨天很有缘,几次相逢皆是下雨。”谢若安感慨道。 他们都没马车可乘,谢若安清贫惯了,纵使现在已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也甚少乘马车出行。 明婵看雨丝都飘洒在谢若安身上,不由得好笑道:“谢大人不必专门为我撑伞,要不我回去借一把伞吧!” 谢若安道:“你现在若是回去借伞,他们定会派马车送你。” 明婵想想也是,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小婵当真与我生疏了不少,以前小婵可不会这般与谢某客气。”谢若安失落的说道。 明婵浅浅一笑,“谢大人,我刚与楚王殿下和离,若与你走得太近,只怕会被大人惹来不少争议……” “谢某不惧那些流言蜚语。”谢若安说道,他静静看着明婵,“人生短短数十载,谢某已经失去了太多了,不想在剩下的时间为别人的口舌而活,谢某想为自己的心活一次。” 眼前这张温润随和的脸上多了一些坚持与执着。 明婵被他灼灼的目光看得有点不自在,便垂下眼去。 “想不到谢大人也有如此固执的一面。”明婵再次抬起头来时,脸上已是豁然开朗的明媚,“谢大人寒窗苦读,凭着满腹才华得到圣上重用,你而今身居高位,该把目光看得更远些,或许谢大人会看到更远更广阔的风景。” “凭着谢大人的才华与聪慧,应该青史留名才对,可千万不要辜负了自己的寒窗苦读,以及步入仕途的初心。” 谢若安紧了紧手中的伞柄,是他急躁了些。 “谢谢小婵,与你说话,要么如沐春风,要么豁然开朗,都是令人舒服快意之事。”谢若安道。 明婵被他夸得简直无地自容,“谢大人对别人总是不吝赞美之词,却不知与你谈话才是真的如沐春风,难怪别人都盛赞你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是么?谢某竟不知自己在别人眼中如此之好。” 两人闲谈起来,有说有笑,像多年老友街头重逢,不觉间便走过了两条街。 “谢某先前不小心听到了你与二小姐几句对话,你……你要离开京城?”谢若安问。 “嗯,京城人多口杂,我留在这里不会有什么安生日子,我想寻个安宁的地方过简单生活。”明婵如实道。 “小婵可想好要去哪里?”谢若安又问。 明婵:“暂时还没定下,或许走到哪里适合,就在那里定下吧!” 谢若安默了一瞬,“谢某可有能帮助的地方?” 明婵道:“我还正有一事需要谢大人帮衬。” “何事?” “我想要一个全新的身份。” “一个从姓名、出身、籍贯、背景完全不一样的我,包括容貌特征。” 明婵坦诚地看向谢若安,唇角微微扬起一抹笑,一双明亮的美目跟着流光溢彩,竟生出了几分勾人的妖冶。 “谢大人能帮我吗?” 第124章再见了,谢大人 第一百二十四章 谢若安感觉自己的呼吸都紧了一瞬,他哑着声音道:“能!” “那小婵便先谢过谢大人了!”明婵道。 两人又就这件事谈了一些细节。 不觉间来到了闹市,明婵抬头看了眼前方的食肆,“上次我从宫中饿着肚子出来,谢大人请我饱腹了一顿,今天我也请谢大人一顿吧,就当是上次的谢礼。” 谢若安不由得笑了起来,“谢某岂能让小婵姑娘破费?谢某更想喝小婵泡的茶。不若这样吧,等你定下来后,我们在吃这顿饭,也当是庆祝你乔迁之喜。” 明婵失笑,“谢大人太客气了,你帮了我许多,请你吃几顿饭是应该的。虽说我已经和楚王殿下和离,但刚才太子和谢太师已经赏了我不少银子,这顿饭还是请得起。” 谢若安见她执意坚持,便也不再扫兴:“那谢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能得小婵如此热情相邀,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两人进了食肆,点了不少吃食。 明婵今天奔波了一天,也确实又饿又累,便大快朵颐起来。 饭后,明婵还特地让店家打包了两份新鲜吃食,其中一份交给了谢若安,“这些就拜托谢大哥给兰婶带回去了,谢谢你们这些年的照顾。” 谢若安静静的看了她几瞬,“你这样搞得像是特别告别一般,谢某着实有些难安。” 明婵笑了起来,“只是送一份吃食而已,谢大哥不必多想,兰婶以前可没少请我吃过饭。” 谢若安只好随了她去。 两人从食肆出来又走了一段路,走到一处街角时,明婵顿下脚步,“谢大哥就送到这里吧,我已经到了,只是家中没有打理,就不便请谢大哥进去喝茶了。” 谢若安抬头看了眼,这是一处极为普通的房子,虽说算不上寒酸破败,但也跟豪华阔气完全不沾边。 “嗯,你……”谢若安直直的看着她,温和的脸上满是不舍,“不知谢某何时才能喝上小婵这杯茶。” 明婵笑道:“谢大人连中三甲,深得皇上陛下重用,当是不可多得的天之骄子,这种伤感不该出现在谢大人身上。纵使我离开了京城,以后有缘总会见到的。” “可那又将会是多少年后?”谢若安道,“小婵当真打算这么过一辈子么?” “嗯?”明婵有些不清楚他具体想问什么,但还是如实说道:“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自由自在,不用受任何束缚,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谢若安沉默了一瞬,“小婵,没了楚王殿下,这世上还有很多人等你,你不必……为不值得的人孤独一辈子。如果有一天你累了倦了,随时可以回来……我永远在这里等你。” 明婵微微愣怔了一瞬,随即又是一笑,“谢大人误会了,我既已和楚王殿下和离,对他自是情分已尽,我离开京城确实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但更多的是我想去外面走走,去继承我娘没有完成的遗志。” 她说的豁达而坦率,完全没有扭捏和遮掩之意,显得极为真诚。 谢若安不由得被她感染,“看来是谢某狭隘多虑了。” “谢大哥劝我,且不知真正该劝的人是你。这世上的繁花千万种,没必要为不值得的人苦等下去。”明婵道,“雨变大了,谢大哥也早些回去吧!” 说罢,她转身走入雨中,潇洒又从容。 谢若安站在原地看着她,直到她开门进屋。 回头关门时,她对着谢若安灿然一笑,“谢大哥,再见了!保重好自己!” “嗯。”谢若安静静的看着她,终是露出了一抹和煦笑容。 明婵关上了大门。 然后借着月色走进了房间。 “院子里的小贼既然来了,就进来喝杯茶吧!” 明婵不紧不慢的取出火折子,将屋内的灯点亮。 空气静了一瞬,隔了会儿,一道挺拔的黑色人影才从夜色中走出来。 “属下见过王妃。” “我都已经和你那光风霁月的楚王殿下和离了,又算哪门子王妃呢?”明婵道。 谢长辉:“……” “今天奔波得太累了,长辉帮我铺床吧,我不想动了。”明婵一点都不客气的吩咐。 谢长辉:“……我不知王……你的被子在哪里。” “应该都在柜子或箱子里,你找找看吧,我也是第一天住进来。”明婵道。 谢长辉起身去找被子床单,一言不发的将床铺好。 明婵撑着手肘,悠悠然的看着他做这一切,心情似乎很不错。 等到谢长辉做完,明婵又将带回来的那份吃食推到桌子中间,“跟踪了我大半天,没吃东西吧?先将就这些填肚子吧!” “你……你什么时候发现我跟踪你的?”谢长辉不解的问。 “你的功夫这么好,我哪能发现?”明婵说,“只不过是我猜到的而已。” 谢长辉:“……” “先填饱肚子吧,吃完我还有事要拜托你呢!”明婵道。 谢长辉确实有些饿了,便也不再客气,坐下吃起来。 饭后,明婵带着谢长辉去了柴房。 “过惯了有人伺候的日子,家中没有仆人,果然很不适应。”明婵随口说着,“长辉帮我把这些柴劈好吧,我近日不宜使大力。” 谢长辉倒没有说什么,找出一把斧头,噼里啪啦劈起柴来。 明婵一旁生了火,烧了些热水,也给谢长辉泡了一壶茶。 “长辉果真能干,你若是生在寻常百姓家,怕是门槛都会被媒婆踩烂。”明婵笑着打趣道。 谢长辉:…… “对了,之前我说过要给你牵线做媒,不知长辉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如今我可以云游四处,正好可以帮你留意。”明婵又说。 谢长辉:“……属下不喜欢姑娘,没有结婚的打算。” “噗——”明婵一口茶喷了出来,“想不到长辉不爱女色爱男色,那长辉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谢长辉:“…………属下也不喜欢男子,属下谁也不喜欢,不会成婚。” 明婵若有所悟的点点头,“好吧,我懂了,你喜欢陪伴你那光风霁月的殿下。” 谢长辉:…… “今日也是殿下派你来跟踪我的吧?”明婵问起。 谢长辉不语。 明婵道:“那长辉会告诉殿下我落脚在这里吗?” 谢长辉依旧沉默地劈着柴。 “看来长辉是打算一五一十告诉殿下了。” “唉,那这样的话,我为长辉种的满院子折耳根岂不就要被殿下发现了?” 第125章他要看看明婵能去哪里 第一百二十五章 “啪!” 随着长辉手起斧头落,一根直径约莫一尺大小的结实圆木被劈成两半。 明婵哀叹道:“以殿下小肚鸡肠的心眼,不知他会怎么处理……” “属下不会告诉殿下你在这里。”谢长辉终于开口打断她后面的话,“但是你要离京的话就尽快走吧,殿下……他已经后悔了,只是他自己没察觉而已。” 明婵高兴的笑了起来,“长辉果真外冷心热,是个正义的真君子。等我获得新身份,我便立即离开。要是殿下问起,你就告诉他我住在莲心湖得了。” 谢长辉沉默着,隔了好一会儿才问:“你……你打算去哪里?” “为什么每个人都喜欢问我这个问题呢?”明婵失笑,“长辉是自己问,还是为你那光风霁月的殿下问?” 谢长辉:“……你不想说便不说吧!就当属下没问过。” “如果是长辉你自己问,我告诉你也无妨。”明婵道。 谢长辉手上劈柴的动作顿了下,却半天没等来明婵的下文。 他知道自己又被眼前的女人耍了,只好垂下眼继续劈柴。 明婵这才悠悠道:“我要是告诉了长辉,长辉会来找我吗?” 谢长辉:“……不会。” “那长辉这一问岂不多此一举,看来长辉是为你那光风霁月的殿下而问的,这样我就不能告诉你了。”明婵道。 谢长辉:…… 他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只是不知道也好,这样自己就不会生出那些多余的心思。 谢长辉自小习武功夫高绝,他这一身武艺用来劈柴简直大材小用,没一会儿便将柴房的柴劈完。 “辛苦长辉了,喝口茶吧!”明婵笑意盈盈的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谢长辉一口饮尽。 “王妃还有什么吩咐?若无他事,属下便回去复命了。”谢长辉倒也不再隐瞒自己此行的目的。 明婵道:“那你走之前帮我把水倒入浴桶中吧,我有些乏了,想泡个热水澡。” 谢长辉果真帮她把洗澡水倒好后,便如一阵风般消失在夜色中。 * 楚王府。 沈时韫手持书卷,却是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他努力让自己的思绪放空,不去想那些糟心的事,也不去想明婵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可这心就是平静不下来。 他已经没有去想明婵那女人了,也没去计较今天之事,可心情还是烦躁不已。 以至于他今天一点食欲都没有,睡意更是没有,他在等着谢长辉回来。 只是现在暮色已浓,谢长辉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让他越发烦躁。 “殿下,你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我给你熬了点养胃的山药粥,殿下尝尝吧!” 沈时韫正烦闷间,明珠不知何时端着一碗山药粥走了进来。 沈时韫不由得皱起眉头,“不用了,本王没有胃口。” “可……”明珠满脸担忧和愁容,“可殿下不吃东西也不行呀,殿下的身体会被拖垮的。” 沈时韫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模样,更加觉得烦躁,“本王说了不想吃,你下去吧!以后没有本王的应允,不可随便进入本王的书房和寝殿。” 明珠愕然,眼中已经蓄满了委屈的泪,却又倔强的咬着唇,不让自己的泪落下。 “明珠知晓了。” “退下吧!”沈时韫冷声道。 明珠退出了书房,委屈的泪水终于簌簌落下。 她从未想过曾经对她情根深种的楚王殿下,现在竟会如此冷漠的对她。 这是明珠从未受过的委屈,即使明家败落,她也没有如此难过。 因为她知道还有一个人心中有她,而那个人正是可以让她的命运翻盘的楚王殿下。 但现在,这后盾也不管用了。 明明在前不久,楚王殿下对她依旧还有旧情,为何自己为他“小产”后,他对自己毫无怜惜与关心,甚至还把自己的关心踩在地上? 明珠想不明白,似乎所有的症结都在明婵那个女人身上。 明婵那女人明明平平无奇,根本跟美貌不沾边,性格更是不讨喜,她凭什么能左右自己在楚王殿下心中的位置? 明珠忽然就很想笑,她好不容易偷来的这份缘,莫非就要这般还给明婵了? 不!她不甘心! 明婵都已经走了,绝不能再让她回来! 明珠的不甘和嫉妒在心底落了根,迅速滋生出疯狂而阴暗的想法。 明婵必须得死! * 就在沈时韫等的极不耐烦时,谢长辉终于回来了。 “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沈时韫问道。 “王妃去了谢府,正好遇上太子妃临盆,耽搁了些时间。”谢长辉道。 太子府又添了一子嗣,此事已有人过来报过喜,沈时韫倒是知晓。 报信的人还特地强调过小世子是明婵帮忙接生的,若非有明婵在场,小世子怕是凶多吉少。 沈时韫冷笑,“她倒是热心,哪里有热闹都去凑。她现在在哪里?” 谢长辉低头道:“王妃最后去了莲心湖的宅子。” 沈时韫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她没去睿王府?” 谢长辉:“王妃说不想给睿王殿下带去争议,拒绝了睿王殿下的邀请。” “那她可有说她今后的打算?”沈时韫又问。 谢长辉:“王妃大概会离开京城吧,她说想去云游四海,但没有说具体去哪里。” 沈时韫倒不惊讶,因为之前明婵就是这么对他说的。 只是他有些气闷,“本王都给了她居所了,她还想着离京?” 谢长辉默然。 沈时韫:“她打算什么时候走?” “应该会准备些时日吧!”谢长辉道,“王妃或许不会离开太久,房子都在京城,她应该还会回来的。” “太子妃产子,明婵立下大功,东宫和谢家想必赏了她不少银钱。以她贪玩贪吃的性子,拿着这些银子四处云游,不知会有多潇洒,她只会乐不思蜀。银子没用完,她是不会回来的。” 谢长辉:…… “把长泱调回来,让她跟着明婵。” “殿下,这……你与王妃已经和离了。”谢长辉劝道。 沈时韫眼神渐渐沉下去,周围的空气在这一瞬变得尤为凝重。 谢长辉再度开口道:“要是殿下实在舍不得王妃,便去将王妃请回来吧!” “你何时也开始学那些人揣度本王的用意了?” 谢长辉赶紧道:“属下不敢。” “本王不想再看你在明婵一事上忤逆本王,这是最后一次。”沈时韫冷然道。 “属下知晓了。”谢长辉领命离开。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沈时韫推开窗,感受着迎面扑来的湿气,抬眸眺望远处浓浓的夜色。 他倒是要看看,没了自己做依靠,明婵这天真的、不知世间险恶的女人,只身一人到底能走多远…… 第126章好好照顾殿下 第一百二十六章 翌日清晨。 明婵刚推开门,院子里便站了一道冷俊挺拔的身影。 “哟!谢侍卫长,早啊!”明婵拖着声音调侃道。 出了楚王府,她整个人变得更加慵懒随性,也更爱笑了。 谢长辉静静的看了她一瞬,将手上的食盒递过去,“路上顺便带来的点心,望王妃不要嫌弃。” 他依旧叫她王妃,明婵知道他固执,也懒得纠正了。 横竖也叫不了两天。 明婵接过手,“长辉如此体贴,我甚是感动。” 她提着进屋,桌边坐下拆开,都是她喜欢的吃食,“看来长辉还是很了解我,带来的都是我喜欢的。” 谢长辉有点不自在的别过眼去,“你若真要走,便早些走吧!” “哦?长辉这么想我离开?”明婵一边吃着他送来的早点,一边漫不经心的调侃。 谢长辉:“……殿下会派人跟着你,你……若不趁早离开,以后的行踪都会暴露。” 他这般说完,似乎又觉得不妥,补充道:“殿下也是担心你。” 明婵却是笑了起来,“都这种时候了,长辉还不忘维护你家殿下光风霁月的形象。” 谢长辉:…… “不过我很谢谢你能来告诉我这些,我原本还想在这里多待两日的,现在看来是不行了。”明婵道,“可惜了我这么大的房子和院子,我还想在这里为长辉种一院子的折耳根呢。” 谢长辉:………… “这是我用殿下的玉佩典当后买下的院子,若是被殿下发现,想来他又要大发雷霆了。”明婵说道。 谢长辉此时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 好在明婵并不需要他接腔,又自顾自道:“殿下蛮不讲理小肚鸡肠,没准他会不要脸的收回去。可我一走,这院子荒废了也太可惜,不若我将这院子交给长辉你打理怎么样?” 谢长辉:“……” 漫长的沉默后,谢长辉道:“属下不会打理院子。” “长辉何必如此自谦呢?你大可放心,我会给你报酬,不会让你白干。”明婵道,“当然,要是长辉实在不愿意,我也不强人所难。” “我只求长辉帮我找一个可靠人选,为我守住这处宅院,免得我今后回来无家可归。” “我整日困在王府后院,也不知能从哪里找到这样的人。” 她说得如此可怜,谢长辉也不好再拒绝。 “属下会为王妃留意的。” “那我便先谢过长辉了,长辉当真外冷心热,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明婵道。 谢长辉:“……属下该走了。” “长辉莫急,我还有要事相告。”明婵从身上摸出一块玉佩,交到长辉手里,“长辉助我良多,我无以为报,就用这块玉佩作为谢礼吧!” 谢长辉看着掌心里那块颇为熟悉的羊脂白玉,眼皮忍不住跳了下,“这是殿下送给你的吧?” “长辉果然好眼力,这确实是殿下送的,殿下说它价值不菲。我想只有这种价值不菲的东西,才值得起长辉为我奔走、通风报信的报酬。”明婵道。 谢长辉将玉还了回去,“一切皆是属下自愿,属下不需要报酬。” 说罢,谢长辉转身离去。 他走的很决绝,似有几分情绪在里面。 明婵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将桌上的玉佩拾了起来,“这么贵重的谢礼都不要,这世上原来真有视金钱为粪土的人呀!” * 没想到这处院子她才住一日就不能再待了,明婵只得又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去下一个落脚点。 好在她的东西都在莲心湖,这里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只需打理一下院子就行。 从这杨柳巷出来,已是午后时光,明婵正准备去自己的铺子看看,她都要离开京城,这些闲杂事还是得交涉清楚。 不想走到半路,却遇上了几名意料之外的熟人。 “姐姐!没想到我们终于等到你了。” 明婵倒是颇有几分意外,“你们找我有何事?” 这几位熟人正是楚王府后宅的侍妾,明婵自认跟她们的关系不算亲近,平日也鲜有往来,没想到如今自己离府了,她们却来找上自己。 “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听说你走了,我们想来给你送行,谢谢你这些时日的关照。”碎玉阁的舞姬妙柔道。 她和蝶舞都是季大人送给楚王殿下的,不过两人来到楚王府后,一直未得宠幸。 但比起在风月场卖笑的生活来说,楚王府这种不得宠的日子竟也自由惬意。 虽说未得楚王殿下宠,但王妃从未苛待过她们,也没有找过她们麻烦,她们的待遇都是按王府侍妾的标准发放,没有任何偏颇。 明婵见她们一脸真诚,不似作假,便道:“我没有特别关照你们,你们不必如此谢我。” “在姐姐眼里或许不算特别关照,不过我们心中都记着的。” “是呀,上次我高热是姐姐派人送的药,我们在府上虽然不受宠,可姐姐从来没有亏待过我们,更没有苛责过我们。但是我们从来没有帮到过你什么……” 陆雪说着,不由生出了几分愧意。 她和苏鸢同是淑妃娘娘选来伺候楚王殿下,为楚王府开枝散叶的。 她不如苏鸢心思活络,也没有苏鸢的胆量,便老实本分的等待碎玉阁,盼着楚王殿下有一日能临幸。 但苏鸢一事之后,陆雪便歇了这份心思,楚王殿下这样的人物,不是她这种小户人家出身的女子能肖想和攀附的。 与其冒着风险去博那虚无缥缈的宠爱,倒不如就这么老实本分的活着,至少吃穿无忧、性命尚在。 只是王妃就这么走了,也不知以后的楚王府还能不能如此自在、惬意。 毕竟之前沐霜管王府后宅的时候,她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 明婵倒没想到她们把这些事都记着,也算是知好歹懂感恩,明婵也从未想过要她们为自己说什么做什么,毕竟她们同样是这个时代背景下被牺牲的可怜女子。 更何况在沐霜、淑妃、林娉婷等势力面前,她们若是敢明目张胆站在自己这边,只怕早都成了泄愤的牺牲品。 “你们不必自责,我知晓你们没有话语权,你们帮不了我,反而会被无辜牵连,管好自己、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不去存那害人之心,就没什么好苛责。”明婵道。 “谢谢姐姐。”几人越发惭愧起来。 明婵跟她们总共没说过几句话,私下里甚至连照面都没打过,便道:“你们的心意我心领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早些回去吧!” 天知道楚王那个反复无常的小气鬼派来跟踪自己的人是否就在附近,若是被楚王知晓,她们回去说不准也会无端招来麻烦。 蝶舞将一只小小的包裹递了过去,“这是我与两位妹妹的一点心意,还请姐姐不要嫌弃。” 明婵略微犹豫了下,接过手,“谢谢。” “姐姐以后还会回来吗?”妙柔问道。 明婵轻轻一笑,“你问的是回王府还是回京城?” 妙柔想了想说:“我更想姐姐回王府……” “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再回王府。”明婵道。 妙柔还想说点什么,却被蝶舞拉住了,“姐姐医术高明,心胸开阔,是有大志向的人,若真囿于后院,反倒可惜。我祝姐姐心想事成,永远随心所欲,畅游人间。” 明婵倒是颇喜欢她这番话,“你的祝福我收下了,你们也好好保重。” “嗯。”三人齐齐点头。 明婵在她们或艳羡、或不舍的目光中转身,走了两步,似又想起什么,回头对她们淡淡道:“好好照顾殿下。” 第127章我有一个朋友 第一百二十七章 明婵去铺子里看了账本,取了些银子走。 这铺子是她托谢灵瑶帮忙买下打点的,谢灵瑶的性格虽然大大咧咧,但做事却利落靠谱,这铺子因着地势好,利润也十分可观。 尽管只开了两个月,但也有一笔不大不小的盈利。 她此番离开京城,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去新的地方落脚,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多带些银票在身上终归没错。 原本她也是可以卖掉京城这些房屋和铺子,不过仔细想来却又没这必要。 且不说她能不能在短时间以满意的价格脱手,光就这些房子铺子所处的地段来看,只要大锦不亡,这些房子和铺子便永远是值钱的,甚至还会越来越值钱。 她现在拥有的银子已经够她别的城池落脚了,没必要低价变卖京城的房子和铺子。 * 从铺子出来,明婵直觉暗处有视线盯着她。 不过这里是京城最繁华的闹市,明婵暗自松了一口气,想必对方再怎么大胆,也不敢光天化日之下在这人来人往的街头对她怎么样。 明婵不急不慢的走了一条街,暗处的视线依旧尾随着她。 就在明婵考虑该如何甩掉对方时,一辆醒目的马车朝着她驶来。 明婵心中有了底。 马车虽然赶得及,却还是稳稳当当停在了她面前。 一张清秀干净的脸从马车里探了出来,“上车!” 明婵对他抿唇一笑,从善如流地上了马车。 “小婵姐,你可让我好找!”少年带着几分不悦的说。 “哦?睿王找我何事?”明婵悠悠然问。 沈星野看她如此悠然从容,心中更加憋闷,“不是说好见了谢灵瑶就来找我吗?本王等了你半天……” “能得睿王殿下如此挂念,我真是受宠若惊。”明婵笑道。 “谁挂念你了?!”沈星野别扭道,脸颊涨得通红,他只是不高兴她爽约而已。 明婵丝毫不觉尴尬,反而继续道:“哦?原来是我会错意了,既如此,那我便无需过意不去。” 沈星野:“你——” 明婵见他在炸毛边缘,不急不慢的转了话题:“睿王殿下来的真是及时,我正要去寻谢大人,劳烦殿下陪我走一趟了。” 她是一点都不客气,完全不将眼前少年当外人。 沈星野更加郁闷了,“你去找谢若安,也不来找本王!” 沈星野越想越不高兴,他把明婵当成唯一的朋友,但明婵却好像把他排在了很后很后面。 就连谢若安都在他前面了! 明婵见他这副少年心性,脸上的笑意更甚了些,“我找谢大人是有事相求。” “你找谢若安什么事?他能帮你的,本王也能帮你,甚至本王还能帮他帮不了的事。我将你当朋友,你干嘛每次拒我千里,宁可找别人也不找我。”沈星野越说越气闷。 之前在楚王府拒绝他那么多次就算了,现在离开楚王府,明婵还是对他如此见外。 明婵笑道:“看来确实是我的不是了。可惜我不会分身术,这样既可以找谢大人帮忙,也可以来麻烦睿王殿下,省得睿王殿下如此委屈。” “本王哪里委屈?本王只是不高兴!”沈星野纠正道。 “是我才疏学浅用词不准,其实是我有太多事要麻烦睿王殿下,所以打算见了谢大人后再去找你。只是没想到恰巧在这里邂逅了殿下,还请殿下别再不高兴了。” 她的声音清澈动听,温言细语时犹如三月春风,纵使沈星野心中有再多不悦,听到她这番软语相哄,心中的委屈也都消了七八分。 “算了算了,本王不和你计较了,但你以后有事也得记着我这个朋友。”沈星野道。 “好。” * 到了官府,明婵和沈星野去见了谢若安。 “谢大人,我那朋友的户帖和路引可有备好?”明婵开门见山地说道。 “嗯,都已经备好了。”谢若安道。 沈星野看看明婵,又看看谢若安,总觉得这两人在打哑谜。 “什么户帖、路引?”沈星野问。 “我有一名朋友要远游,但她抽不开身,托我前来帮她取这些文书。”明婵道,“不过此事还请睿王殿下替我和我那朋友保密,不要告知旁人。” 沈星野越发摸不清头脑,但看明婵一脸认真,他总觉得此事并不单纯。 “哼!我又不是那种到处宣扬的人。”沈星野傲娇地说。 明婵不由一笑,“我知道谢大人和睿王殿下都是可靠之人,所以才敢委托给两位。谢大人还有公务在身,我便不再叨扰了。” 她对谢若安郑重地行了一礼。 谢若安直直的看着她,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却一句都没能说出口,就这么目送她与睿王离开。 * “这是小婵姐的哪位朋友,我可否看看?”沈星野甚是好奇,出了官府之后便一直缠着明婵问。 “睿王殿下不必如此着急,你和她很快就会相见的。”明婵道。 “嗯?”沈星野越发好奇了。 明婵:“她便是要买莲心湖那套宅子的人,到时候还请殿下多多关照。” 沈星野满脸狐疑的看着她。 “你先前说她要远游,那她又买这宅子做什么?” “大概是这宅子很合她的意,买下来终归是亏不了的。”明婵道。 沈星野算了算明婵定的那个价,确实是亏不了。 而且那处宅子依山傍水,放眼整个京城也是不可多得的皇家雅苑。 虽然他不想承认。 “你就这么卖了,就不怕三皇兄生气?”沈星野忽然有几分好奇。 “楚王殿下反复无常,若是知晓,定会生气,所以我才想请你帮我一个忙。”明婵道。 “什么忙?”沈星野问。 明婵:“我想请你在莲心湖的宅子住上几天。” “若是楚王上门问罪,想来也只有睿王殿下你,才能将他打发。” “等他知道那是你的住宅,想必以后也不会再上门打扰我的朋友了。” 第128章她要是嫁人,你肯定不会干涉吧 第一百二十八章 沈星野算是明白过来了,“这个办法好!那你和我一同住在莲心湖,要是他敢胡搅蛮缠,我帮你对付他。” 明婵听后却是轻轻摇头,“现在莲心湖的宅子既是你的,我又怎好住进去?” “有什么不好的?你都已经和离了。”沈星野道。 明婵:“可我要去见我那位朋友,需要把这些东西亲自交给她。” “我派个人送去不就得了。” “这个人我必须亲自见。我会随你一同去莲心湖,迟些再离开。”明婵道,“一会儿我还需要殿下帮我送件东西给小顾将军。” “嗯?”沈星野疑惑,“什么东西?” “一件谢礼,我欠了小顾将军人情。现在我要离开了,想送点礼物谢谢他。”明婵解释。 “小婵姐真是面面俱到,那我又没有礼物?”沈星野道。 “睿王殿下也帮了我许多大忙,当然是有的。” 沈星野这才高兴了些,“你欠了小顾将军什么人情?我怎一点都不知道?” “都是在黔州的一些旧事了,睿王殿下不知晓也很正常。”明婵说。 “你们在黔州还见过?”沈星野心中又有点酸溜溜的,“你怎么跟谁都那么好?” 明婵听着他这酸酸的话语,忍不住笑了起来,“睿王殿下也是我的朋友啊。” 沈星野的脸一下就红了,傲娇的哼了声,转过脸却不说话了。 明婵却是笑得更欢,“一会儿我可能还要借殿下的马车和车夫一用,殿下应该不会介意吧?” “本王是那么小气的人吗?”沈星野道。 “确实不是,你和楚王殿下还是有很多不同的。” 沈星野:“嗯?哪里不同?” “楚王殿下会跟我明算账。”明婵道,“还是睿王殿下慷慨豪爽。” 沈星野一脸震惊:“三皇兄竟如此吝啬过分?!我跟他本就是两个人,才不会一样。” 明婵赞同的点了点头。 * 夜已深。 听雨轩的灯火依旧未灭。 身形清俊的男人坐在窗前,提着笔,满脸愁绪。 南方水患,受灾百姓不计其数,而且范围还在不断扩大,前些日子派去的人手和银粮根本不够。 朝廷近日天天都在讨论这个问题,延平帝也是焦头烂额,今日早朝后又留几名肱骨大臣和户部共同商讨此事。 此次南方不仅受灾严重,还伴着疫病,情况并不乐观。而南方的粮商、药商还趁乱涨价,若是不及早遏制,只怕又容易出现内乱。 近些年来气候越来越恶劣,各种极端天气时常发生,这种情况倒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但正因为如此,国库的消耗也十分严重,每一次灾情又是一大笔银子的支出。 也幸得顾卿珩平定了西戎,不然内忧外患,赈灾款项再加战时军资的支出,只怕情况更加严峻。 好在现在只有灾情,善加处理便可度过。 只是说起来轻巧,实施下来却也不是一件轻松事。 朝廷已经拨了不少银子下去,却一点成效都不见。除了天灾的因素外,只怕这后面还有人为的猫腻。 他该去南边走一趟了。 只是……自己府上发生了这么多糟心事,尚且还未处理好,当真适合亲自去南边吗? 沈时韫犹豫了许久,终是放下了手上的笔,唤来谢长辉:“去请顾卿珩来府上一趟,本王有事相邀。” 谢长辉领命而去。 半个时辰后,顾卿珩应邀前来。 “殿下这么晚了找我何事?”顾卿珩道。 “南方灾情想必你也知晓,本王怀疑朝廷发放的银子没有落到该用之处。这次朝廷准备加大赈灾力度,确保民生安定。此事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唯一能放心的便是你了。”沈时韫道。 顾卿珩:“殿下想我为你走一趟灾区?” “嗯,果然还是卿珩懂我,你可愿为我走这一趟?”沈时韫道。 顾卿珩:“能为百姓和殿下效劳,是末将荣幸。” “那我明日便上奏父皇,你尽早准备吧!” 顾卿珩点头应下。 沈时韫准备提笔写奏疏,顾卿珩状似随口问了句:“你……和明婵……当真和离了吗?” 沈时韫握笔的手一紧,脸上的神色冷了几分,“嗯。” “她跟了你三年,为你付出那么多……你当真不会后悔么?”顾卿珩又问。 沈时韫心中那些烦闷又涌了上来,“有什么好后悔的?!是她逼的本王不得不这么做!本王对她已经留了情分,她不该一再试探本王的底线。” “殿下当真不会后悔吗?在这世上,要找一个愿意反复为你挺身而出,愿意在你最落寞的时候依旧贴心陪伴的人,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可能错过了,便再也不会有了。”顾卿珩道。 沈时韫抬起眼眸来,静静看向顾卿珩,“卿珩是来替她当说客的吗?” 因着不乐,他没有去深究顾卿珩话里的“反复”两字。 顾卿珩道:“我只是怕殿下会后悔。” “本王心意已决,不会后悔。倒是她……”沈时韫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更冷了几分,“你们见过?” 顾卿珩:“她没来找过我,她在京中朋友众多,谢家二小姐跟她似乎颇为投缘,她自有去处。殿下怎会有此一问?” 沈时韫知道自己想多了,顾卿珩心中有未婚妻,且对别的女人没兴趣,明婵不过是个刚刚和离的女人,不至于明目张胆去顾卿珩府上。 “我只是随口问问。”沈时韫道,“你要是见到她,可以告诉她,若有朝一日她反悔,楚王府还是愿意养她一名闲人。” 这明明是一番给人余地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显得倨傲又薄情。 顾卿珩只是静静看他,“我会替你转达的。” 沈时韫冷然不语。 顾卿珩见状开解道:“其实分了也好,你既不喜欢她,把她留在身边也只会弄得两人都很累。” “你们一开始便是阴差阳错不得已的结合,现在也算各自回到正轨。今后两人各自安好,胜过不喜欢,却非要在一起。” 沈时韫依旧神色高冷,漠然不语。 顾卿珩像是想起什么,“对了,你既不喜欢她,以后她要是重新嫁了人,你应该不会干涉吧?” 第129章她就如此耐不住寂寞 第一百二十九章 “啪!” 沈时韫手中的笔落在纸上,晕染出一片不规则的墨迹。 顾卿珩静静看着他,而后轻笑出声,“怎么?你这前夫该不会现在就受不了了吧?” 他故意在“前夫”二字上加重了些语调,听着满是调侃。 “你要是还喜欢、离不开,其实现在可以去追回来,莫要等到将来后悔。” 沈时韫压下心中乱糟糟的心绪,冷冰冰道:“此事就不劳卿珩挂心了。你大概是不了解明婵,这女人天生冷情薄性,只对吃和银子感兴趣,没心没肺,根本不懂男女之情。” “况且她容貌平平,又与本王和离,普通百姓她大概也看不上,稍有些家世的,也看不上她这种庸碌之辈。更不要说她性情古怪,也无法生育。” “除了本王念在过去三年的情分上,又有哪个世家子弟愿意娶她这样的女人为妻?” 他微微眯起眼,似有几分不屑,但更像是被触动后的情绪发泄。 “看来你是真的很不喜欢她,那大概她改嫁,你也肯定不会介意的……这样也好。”顾卿珩道。 沈时韫不知顾卿珩这句“这样也好”具体何意,不过他现在不想谈论这些。南方水灾一事已经让他够烦了,聊起这些只会让他烦上加烦。 “本王难得清静,不想再提及明婵那女人了。此去南边路途迢迢,非三五几日能回,卿珩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准备吧!”沈时韫下了逐客令。 顾卿珩倒也识趣,抱拳一礼,潇洒离开。 * 沈时韫坐在书案旁,半天才平复下心绪。 明婵那女人不会察言观色、不懂讨好别人,长得也平平无奇,性格更是不讨喜。她的追求只有银子和吃,肤浅又俗不可耐。 她能改嫁给谁? 沈时韫重新展开干净纸张,写下了明日的奏疏。 不多时,谢长辉带着一玄衣青年走了进来。 “属下见过殿下!” 沈时韫搁下笔,慢条斯理地将刚写完的奏疏放到一旁。 玄衣青年继续道:“王妃今日去官府见了谢大人,后来又跟睿王殿下去了莲心湖,睿王殿下用完晚膳才从莲心湖离开……” 玄衣青年汇报着明婵今日的行程。 沈时韫神情淡淡的听着。 “对了,在去官府之前,王妃还和王府的三位美人见过面。” “嗯?”沈时韫挑起眼皮,似是有几分意外,“她们见面做什么?” 他记得她们几人井水不犯河水,明婵跟明珠、沐霜和林娉婷这些人极为不对付,但跟碎玉阁和绛雪楼那几名侍妾却没起过冲突。 “是王府的三位美人去送别王妃。”季长泱道。 “哦?想不到她们之间竟有如此情谊?”沈时韫倒是奇了。 他在府上并未看见她们有什么往来,他记得明婵连绛雪楼和碎玉阁都没踏入过。 “属下这就不知了,不过属下听她们闲聊,王妃与她们似乎并不熟,只是王妃日常中没有为难过她们,还差人送过药,她们感念王妃,才特地去送行的。”季长泱如实说。 沈时韫听到这里,倒是明白过来。明婵那女人虽然性格不讨喜,但遇上病患却是慷慨热心,会随手给她们送些药也正常。 “她在这方面倒是很会笼络人心。”沈时韫冷笑道,“她去找谢若安何事?” “官府周围有守卫,属下没能混进去,不知王妃找谢大人何事,属下只听了王妃和三位美人的聊天。”季长泱说。 沈时韫倒也没有特别好奇,谢若安偏袒了她好几次,她应该是登门道谢。 “那她跟后院那三位聊了些什么?”沈时韫悠悠问。 季长泱想了想,“倒也没多少特别的内容,她们只聊了几句,王妃便走了。三位美人送了一只行包给王妃,王妃走的时候叮嘱了她们要照顾好殿下,其他的就没了。” 沈时韫微微一怔,出了会儿神,眉间的神色舒展了又皱紧,甚是纠结。 “殿下?”季长泱不知道自己哪句说错了。 沈时韫道:“还有没有别的?” 季长泱:“确实还有一事,属下在跟踪王妃时,发现另有几人在跟踪王妃。不过他们看上去并非暗卫,功夫也不高,像是一些地痞流氓。” “哦?”沈时韫微微惊讶。 “可要属下将他们捉拿?”季长泱问。 沈时韫想了想,“暂时不必捉拿,你就这么捉了他们,也定不了他们的罪。你继续暗中跟着就行,只要没有危及到她的性命,不必出手。” “这……”谢长辉开口,“殿下,此事不可轻忽。王妃只身在外,万一有个……请殿下将那几人捉拿!” 沈时韫见谢长辉如此紧张,不由得皱起眉。谢长辉极少对他下达的命令提出质疑,而今为了明婵这女人,谢长辉已经惹恼了他数次了。 不过是几个地痞流氓而已,有季长泱跟着,能出什么万一?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明婵这女人不知天高地厚…… “是她自己要与本王和离,要离开楚王府,如今她被强盗盯上,也是她自找的。本王与她没有关系了,又为何要帮她?” 沈时韫一口郁气闷在胸口,“本王就是要她长点教训,要她看清她的天真愚蠢……” 他要等她哭着回头的那一天。 谢长辉见沈时韫态度坚决,已有怒意,只好不再相劝。 * 翌日,云朗风轻。 明婵乘坐睿王的马车一道去了京郊的千佛寺。 两人在寺庙住了一晚,然后一同回了莲心湖。 到了莲心湖的宅子后,睿王带了不少奴仆和箱子进去,一直未出来,莲心湖的灯火燃到了半夜。 沈时韫坐在听雨轩,听着季长泱汇报完这一切,忍不住眉心紧蹙。 “睿王在莲心湖住下了?”沈时韫问。 “是的,属下亲眼所见,直至属下离开,睿王都不曾出来。而且……”季长泱看了看自家殿下的脸色,后面的话实在不敢说。 “而且什么?”沈时韫冷着脸追问。 季长泱只得硬着头皮道:“睿王就住在……王妃的房间。” 第130章捉奸 第一百三十章 “荒谬!”沈时韫终于沉不下气了,拍案而起。 一旁的谢长辉那张向来冷酷不变的脸也微微动了下,起身道:“殿下息怒,王妃不是那样的人。况且……你与王妃……已经和离了。” 沈时韫冷笑不止,“和离?!这就是她和离的目的?!” “才不过短短几日,她便如此耐不住,住着本王给她的豪宅,却和别的男人同居一室?是不是再过些时日,她便要用本王给她的别院养一屋子面首?!” 沈时韫气得脸都绿了。 “她当真如此不要脸?!本王倒要去看看,她哪来的熊心豹子胆,竟敢如此对本王!” 沈时韫此时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立即叫谢长辉调度人手,前往莲心湖。 * 京城夜市。 谢明微拿着两支镶金的凤钗给谢若安,“你手上那只漂亮是漂亮,但太年轻了,适合小姑娘,一点都不适合兰婶。兰婶现在好歹也是诰命夫人了,得这种沉稳华贵的才配得上。” “我娘的我已经给她买好了,这只簪子是买给我另外的朋友的。”谢若安解释道。 “哪个朋友?该不会就是你的心上人吧?”谢明微猜道,满脸都是八卦的兴奋,“若安兄这是打算明着追了?快告诉我是哪家的小姐,我倒是要看看是怎样的如花美人把若安兄迷成这样。” 谢若安却只是笑容淡淡,问商贩老板:“这支玉簪多少钱?” 卖货的老板娘笑道:“大人好眼力,这是我们才采买回来的极品白玉簪,这白玉来自西域深处,是用最好的晶玉做成。既是谢大人要,那我就收你两百银子得了。” 谢若安爽快付了钱,谢明微更是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 “好你个若安,平日如此节省,让你请我喝坛酒都不肯,对人家姑娘倒是如此阔绰,两百银子眼都不眨。”谢明微感觉自己有被衬得无足轻重。 两百银子对世家子弟来说或许不算什么,可谢若安虽然姓谢,却跟谢太师这一脉相隔太远,算是谢家的穷亲戚。 谢若安是在及第之后才被谢家注意到,后被谢太师主动认领了这位远房亲戚。 谢家其实有意资助谢若安,帮其建府,不过都被谢若安婉拒了。 或许是受个人经历影响,又或许是骨子里就崇尚节俭,谢若安在成名之后依旧过着苦行僧般的生活,就连皇上有时都看不过去。 但谢若安依旧坚持自我,每个月只领那些月俸,太师府和东宫赏他的,他都一一婉拒,与朝中其余官员也甚少来往。 不过也或许正是他秉着这种清流的品行,皇上才对他极为信任。 没有殷实的家庭作为支撑,两百银子对谢若安来说,确实也不算少。 能让向来节俭、从不乱花钱的谢若安如此豪爽的,谢明微更加好奇谢若安喜欢的到底是哪家小姐了。 他将京中有名有姓的世家小姐都想了一遍,还是想不出来谁值得才貌双全、洁身自好的谢若安如此倾慕。 就在这时,一群侍卫拥着一辆马车从他们身旁经过,阵仗十分气派,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咦?这不是楚王府的马车吗?这么一大晚了,楚王这是要去哪里?”谢明微好奇道。 原本神色自若的谢若安也来了几分兴致,看着那队人马和马车行走的方向,微微垂下眼眸,似有所思。 “跟上去看看。” “啥?”谢明微怀疑自己没听清,但谢若安已经拿起玉簪跟上去了。 谢明微一脸懵逼,“若安兄,你何时对楚王府的事如此感兴趣?” 不过楚王府近日的事确实精彩纷呈,楚王回京后,府上便有各种精彩八卦传出。这次楚王和王妃和离,更是闹得满城皆知。 “诶,若安兄,你等等我。” 谢明微跟在谢若安身后,连声招呼。 不过楚王乘坐的是马车,随行的侍卫个个武艺高强,很快就和他们甩开了长长的距离。 谢明微跑得气喘吁吁,“若安兄,我们一定要跟到底么?” 虽然他也很喜欢听楚王府的八卦,但也用不着这样跟着楚王府的马车追吧! 谢若安却道:“明微要是不想跟来,可以自行回去。” 见向来随性的谢若安如此执着认真,谢明微也突然有了几分警觉,“若安,难不成楚王这是在秘密谋反?” 谢若安:“……” 他跟这位谢家纨绔解释不清,对方要这么误解他也没办法。 “事出反常必有因,我想跟上去看看。”谢若安含糊的说。 谢明微更加坐实了自己的猜测,“可惜今天太子殿下不在,要不我去通知一下太子?” 谢若安:“……这一切只是你的猜测,若是你猜错了,反会被楚王拿到把柄,治你不敬之罪。” 谢明微只好打消了这愚蠢的想法。 * 莲心湖别院。 沈时韫站在这套自己刚送出去的湖畔别院门前,看着紧闭的朱红大门,心中早已憋出了一团火。 侍卫上前叩门。 隔了好一会儿,门才从里打开,一名仆人打着哈欠道:“谁呀?一大晚上的……” 等他看清门口站着的威严侍卫,以及锦衣玉袍的楚王殿下时,瞌睡顿时清醒了大半。 “楚王殿下?!”那仆人倒是眼尖,一眼认出了沈时韫,“不知楚王殿下深夜拜访所为何事?” 沈时韫冷冷扫了那门童一眼,这人他有些印象,是伺候在睿王身边的。 一想到睿王果真住进了这里,沈时韫心中就只想发笑。 “我们殿下前来找王妃。”谢长辉上前道。 “王妃?可我们睿王殿下还没有娶妃呀!”那仆人一脸懵逼地说。 沈时韫冷哼一声,似已耗光了耐性,直接绕开门童走了进去。 “楚王殿下,我们殿下已经睡下了,你有事明天再来吧!楚王殿下……” 沈时韫充耳不闻,熟门熟路的往前走。 这本来就是他的别院,他对这里的地形布置再熟悉不过。 一路走到主院,沈时韫根本不顾下人的阻挠,直接踹门走了进去。 房内一片漆黑,只有跟随在后的掌灯人手中的灯笼散发着光。 沈时韫直接走到床边,将床上的被子掀开。 第131章走火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沈星野睁着惺忪睡眼,看向床边一脸冷漠的男人,“三皇兄,你这是在干嘛?” “明婵在哪里?”沈时韫没在床上找到明婵,脸色终于没有那么绿。 但是,看到沈星野睡在这张床上,沈时韫心中的怒意依旧压不下去。 明婵这女人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把他的主卧给沈星野睡! 被这般折腾,沈星野的瞌睡也去了大半。 “三皇兄,你要找你的前王妃,干嘛跑来我的别院!”沈星野理直气壮道。 “你的别院?”沈时韫冷笑,“这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别院了?” 沈星野:“我真金白银买的,三皇兄这话是何意?” 沈时韫懒得跟他纠缠,又问了一遍:“明婵在何处?” 这一次的语气较之先前更冷了几分,显然他的耐心已不多了。 偏偏沈星野也是个不吃硬的主,“三皇兄好生无赖!你都已经跟小婵姐和离了,现在还敢如此理直气壮来找人,小婵姐早就不是你的王妃了!” “就算本王与她和离,这里也不是你该待的地方。”沈时韫冷冰冰瞥他一眼,随后对身后的侍卫们下令道:“给本王搜!” 沈星野一听这话就炸毛了,“三皇兄,你别欺人太甚!我看在父皇的面上给你几分薄面,你擅闯我的别院不说,还在我的别院里耀武扬威,别以为我不敢拿你怎样,我现在就去告诉父皇!” 沈时韫轻描淡写的看着他,“那你去。” 沈星野气急,“我跟你拼了!” 他正要冲过去,季长泱赶紧护在了沈时韫面前。沈星野的仆人见状,也赶紧拉住自家主子。 “殿下冷静啊,楚王殿下带着这么多人,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他带的人多又怎样!本王又不怕!有种他杀了本王啊!”沈星野横道。 仆人见劝不动自家主,只好对沈时韫道:“楚王殿下,明小姐真的不在这里,你找错地方了。明小姐已经将这处别院卖给了我家殿下,地契上还有官府的官印。” 然而沈时韫充耳不闻。 既然季长泱没看到明婵离开,那明婵定然还在这别院中。 今儿他就算在这里掘地三尺,也一定要把明婵那女人找出来。 他要看明婵如何给他解释! 沈星野也气得不行,他对付不了沈时韫,又赶不走这座瘟神,只好冷嘲热讽道:“三皇兄当真威风霸道蛮不讲理,对和离的前王妃还要死缠烂打,难怪小婵姐只想走得越远越好,这婚早就该离了!” “你住在你嫂嫂的房间里,毫不避讳,也不觉羞臊脸红,这便是你学的礼数么?”沈时韫也怼道。 “你——”沈星野噎了下,“我和小婵姐行得正坐的端,清清白白,本就不需要脸红!哪像你心思龌龊,见一个爱一个,还跟旧情人怀了孩子,难怪小婵姐不要你!” 沈时韫蓦地握紧拳头,朝沈星野逼近了两步,周身都是冰冷气场。 “楚王殿下,你要做什么?”沈星野的家仆见状,赶紧护住自家主子。 沈星野却是个不怕死的,“别拦着我,让他打!小婵姐早都不是你的王妃了,她爱和谁在一起就和谁,你不过是个前夫,你管得着吗?!” 沈时韫脸色阴沉,仿佛风雨将来。 护着沈星野的仆人瑟瑟发抖,恨不得将自家殿下的嘴缝住。 这些话是能说的吗?! 没看见楚王殿下一副要杀人的模样!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道温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哟!这儿怎么如此热闹?” “谢大人!”沈星野的仆从见到谢若安,简直像看到了活菩萨,“快来劝劝两位殿下吧!” “哦?这到底发生了什么?”谢若安问。 沈星野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反奇道:“你怎么也来了?” 谢若安:“刚才在下与明微一路散步至这边,正好见到楚王殿下和门僮闹了些不愉快,谢某一时好奇,问了这位小兄弟,怕两位殿下因误会起冲突,就进来看看。” 带谢若安进来的正好是刚才开门的门童。 沈星野这才道:“我的三皇兄威风得紧,带着如此多的侍卫擅闯我的别院不说,还要搜我的别院,谢大人可一定要为我作证呀!” 沈时韫一脸倨傲:“这里是我的别院,没有我的允许,七皇弟就这么搬进来,我还没找七皇弟问说法呢!” 谢若安故作思索道:“要是谢某记得没错,楚王殿下已将这处院子送给了明小姐吧?” “送出去的东西还想继续霸占,三皇兄你的脸呢?”沈星野挖苦,“我可是真金白银白底黑字从小婵姐手上买的,难不成小婵姐连自己的东西都没权处置了?” 沈时韫面色如冰,明婵那女人真是好的很!转手就把自己送给她的别院给卖了! 场面又一度陷入死寂。 此时,奉命搜院子的谢长辉走了进来,“殿下,没找到王妃的身影。” 沈时韫眉宇皱得更紧。 季长泱也是十分困惑,他今天确实没见明婵离开,王妃怎会不在? 沈星野气定神闲,悠悠然的翘着腿,“三皇兄,你如此气势汹汹赶来,只怕不是来抓嫂嫂的,是故意想找我的茬的吧!” “我都给你说了小婵姐不在,你还偏不听。父皇都不曾这样搜过我的府邸,三皇兄你好威风!” 沈星野正逮着理不依不饶,谢长辉却道:“不好!殿下,王妃怕是……” 沈时韫经他这么一提醒,脸色陡然一变,再不复先前的散漫与倨傲,看向沈星野的眼神更多了一种凛然杀气,“明婵去了哪里?” 见沈时韫突然杀气凛凛,沈星野也是吓了一跳,同时也更加委屈和不服,“我凭什么告诉你!” “睿王殿下,王妃可能有危险,有人在尾随王妃!还请睿王殿下告知王妃的去处!”谢长辉一脸冷肃的解释。 沈星野半信半疑,但看这两人的神色不似作假,而且他也不敢拿明婵的安危开玩笑,只好如实道:“小婵姐今晚和我把酒话别,她说她要离开京城了,以后都不会回来!” “是她认识的一名老伯来接的她,去的五柳巷!” “五柳巷在哪里?”沈时韫冷声问。 然而此时,却没人回答他这个问题了。 谢长辉、谢若安率先离场,沈星野也顾不得穿衣服,提着鞋子就跑。 沈时韫冷着脸跟了上去。 独留吃瓜的谢明微一脸懵逼,谁来告诉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他真的比人笨一些,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一个个全都跑了?? * 出了别院,谢长辉直接翻身上马,他武艺高强,动作矫捷,比所有人都快上一筹。 谢若安出来在门口看了一圈,也赶紧从门口挑了一匹马,不太熟练的爬了上去。 沈星野边走边整理凌乱的衣襟,狼狈地爬上马背就跑。 沈时韫出来时,看着熟络朝着同个方向奔去的三匹马儿,作为唯一一个分不清五柳巷在何方的人,沈时韫不由得生出了几分疑惑—— 五柳巷这个地名很出名吗?为何他们都知道?而且……明婵除了明家那些亲戚,还有亲人在京城? 不过沈时韫此刻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这些问题,他只求明婵那女人能命大一些。 季长泱说过尾随明婵的只是一些地痞流氓,应该只是求财的,明婵这女人又没什么姿色,就算遇上危险,应该也不至于丢命…… 又或者他们根本没有跟上明婵,毕竟明婵那么狡猾,就连季长泱都被她糊弄了过去,糊弄几个地痞流氓应该更不在话下…… 沈时韫乱糟糟地想着,一路紧追沈星野和谢若安。 今夜的夜色又浓又黑,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直到前方传来一片火光…… 沈时韫的心突然就像慢了半拍。 风声从他耳畔疾驰而过,可他已经听不到,只听得见自己如鼓的心跳。 不会那么巧的,五柳巷或许不在那个方向。 然而,看到最终停在火光前的三匹马儿时,沈时韫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走水了!赶紧救火!快救人啊!” 第132章殿下吐血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熊熊火光冲天,照亮了半座城,也将这萧瑟深秋烧得一片灼热。 然而沈时韫此刻却感觉不到一丝温度,只觉得浑身冰冷。 “小婵姐,小婵姐你在哪里?”沈星野跟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找人。 谢若安和谢长辉也没好到哪里去。 谢眀微气喘吁吁赶来,正好碰到一个提着水桶的男子,赶紧拉住道:“哎哟,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起了这么大的火?” 那人回道:“我咋知道怎么回事?我也正准备睡觉,就见贺家这边起火了,那火一下就蹿得跟天一样高。这不才转眼工夫,房子都要烧没了!” “那人呢?贺家房子里的人呢?!”沈星野匆匆过来,急躁地抓着那人的手腕问。 那人被他这过激的反应弄得一愣,也急道:“我咋知道?我一出来火势就这么大了,根本进不去,我也只得敲锣打鼓让邻里来灭火。” “李老三,你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救火。”又有人提着水走来催促道。 “是这小公子非要拉着我问贺家的人在哪里!你可有看到贺家老两口?”李老三问。 “我倒是见过,先前他驾着牛车带了个姑娘回来,说是来看望他老两口的远房亲戚。那时我才刚打扫完院子,都没准备睡呢!” “你那都多久的事了?!这火烧得如此大,那三人一个都没出现,八成还在里面。” 听到邻里的交谈,沈星野再也沉不住了,直接朝着火里冲去,可把紧随而来的睿王府仆从吓了个半死,赶紧上前去拉。 而谢若安则已经冲了进去,谢明微彻底傻眼,虽然人命关天,但谢若安也没必要做到这程度吧? “不要拉着我!我要去找小婵姐!”沈星野被两个仆从死命拽着,只能焦急吼道。 眼前的火势如此之大,谢明微也不敢轻忽,冲进去把谢若安拽住往回拉,“若安兄,你不要进去了,这火已经彻底失控了!” “你出去!放开我!”谢若安的语气完全没了平日的温和随性,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决然和冷冽。 谢明微跟谢若安虽然不是亲兄弟,但他向来最敬重这位才华横溢、也从来不嫌弃他草包的若安兄,自然不能就这么看着谢若安以身犯险。 谢明微也不清楚谢若安今天为何如此不冷静,在他心中谢若安向来是理智沉稳的,不至于如此冒失冲动。 或许这贺家跟谢若安有些渊源。 但谢明微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依旧死死拖着谢若安劝:“我说句不好听的,这火已经燃成这样了,就算里面真有人,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他刚说完话,还没能把谢若安拖回去,便又见一道熟悉人影朝着这火里走了进来。 只是相比沈星野的急躁、谢若安此刻的冷锐,这位主就显得沉静许多,只是冷静的过了头,反而更像失魂落魄了般。 谢明微:??? 这贺家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能把京城赫赫有名的才子和皇子们急成这副模样? 难道……难道是楚王妃在这里?! 可如果是楚王妃的话,那谢若安这么拼命是为什么?? 谢明微脑子乱糟糟的,简直想不通这里面的关窍。 不过他也没多余的精力想,他还得拉住失智的谢若安。 正帮着救火的几名侍卫见自家殿下不见了,一问之下才得知楚王也走进了火里,赶紧跑过来拽人。 “殿下,危险!长辉和长泱已经进去寻人了,请殿下爱惜自己,不要以身犯险!” 沈时韫却是一言不发,只双目赤红的盯着眼前的熊熊大火,隔了好半天才吐出一句:“滚!不要拖着本王!” 那侍卫见沈时韫根本拉不住,只好心一横:“殿下,得罪了!” 随后,侍卫一个刀手劈在了沈时韫后颈,沈时韫整个人软了下来。 那侍卫赶紧拖着沈时韫出了火海。 谢明微看得一愣愣的,“诶,兄弟别走,帮我把谢大人也带出去呀!” 大火依旧熊熊燃烧着,那一桶桶的井水对这已经失控的火势根本没用。 禁军统领唐庆带着人手过来,赶紧加入灭火的队伍中。 “唐大人!快给本王扑灭!本王的小婵姐还在里面!”沈星野见到唐庆,总算看到了一丝希望。 唐庆在现场马不停蹄地指挥着禁卫军和火兵丁灭火。 可这火就是很难扑灭,而且借着萧萧夜风,还有越燃越烈之势。 “头儿,火里有油,这火怕是灭不了,灭了又燃,灭了又燃,没完没了!”一禁卫军前来对唐庆汇报道。 “小婵姐!”沈星野一听,更是急红了眼,挣扎着要上前,却被三名仆人死死抱着,怎么也挣不开,“该死的!放开本王!不然本王治你们不敬之罪!” “殿下,你就算要了奴婢的命,奴婢也不能让你冒险啊!” 任沈星野打骂,那三名仆从死活不肯松手。 唐庆看了眼鬼哭狼嚎的睿王,以及一旁躺着未醒的楚王,一个头两个大,“灭不了也继续灭,油总有燃尽的时候。” 那禁卫军领命而去,又继续加入灭火大队伍。 官兵和百姓们一起忙活到了三更天,火势终于被扑灭。 原本就简陋的院落被烧成了一片焦黑的废墟。 众人都唏嘘不已。 沈时韫已经醒了过来,看着被烧成废墟的眼前景象,整个人精神恍惚。 谢若安也冷静下来了,只是这冷静像笼着一片散不开的乌云。 “放开本王,本王要去……要去找小婵姐!”沈星野还在挣扎。 “哎哟我的殿下,你真是要了奴婢的命!你看这哪里有人影?说不定明小姐和贺伯已经走了……” 那仆从的话刚宽慰完,一名火兵丁走了过来,“唐大人,里面已经清理完毕,一共有三具尸体,全都已经烧焦,辨别不出原貌。” “你说什么?!”沈星野几乎睚眦欲裂。 唐庆一脸严肃问:“尸首可还有别的发现?可有确定身份之物?” “有两具尸首旁边并无特殊东西,另一具尸首旁边倒是有块玉佩。”那火兵丁道。 唐庆:“玉佩在何处?” 火兵丁将玉佩呈上。 这时,一直一言不发的沈时韫突然踉跄上前,一把夺过了火兵丁手里的玉佩。 此时这块沾满灰烬的玉佩像还还未退热般,烫得他掌心生疼。 这块玉佩是当初明婵跟他讨价还价时,他不厌其烦之下,随手给的。 沈时韫拽紧手中的玉佩,其实也并没感到多少伤心。 是明婵这女人自己要走的,她现在这样算是自食恶果吧? 只是这般想着,喉间却有股腥甜再也压抑不住,噗一声吐了出来。 “殿下!快带殿下就医,楚王殿下呕血了!”唐庆赶紧吩咐道。 这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第133章我想活得有意义些 第一百三十三章 听到唐庆说楚王吐血,楚王府的侍卫们赶紧赶过来。 沈时韫只觉眼前天旋地转,所有喧嚣都变得虚无,只有掌中那块滚烫的玉佩给他的感觉才是清晰的。 然而就在侍卫们要将沈时韫抬走时,一直叫嚣不已的睿王也突然挣开了仆人的束缚,直朝昏迷的楚王而去。 沈星野伸手就要去夺沈时韫手中的玉。 沈时韫虽是昏迷,那握玉的手却拽得紧紧的,好似在拽着最后的救命稻草。察觉到有人要夺走他的救命稻草,他的手更是捏得紧了些,就连修长的指节都隐隐泛着白。 众人见状,都是傻了眼,这两兄弟竟然为了一块死人的东西争了起来! 楚王府的侍卫们实在看不过去,对沈星野道:“睿王殿下,我们殿下都已经这般了,还请睿王殿下不要再跟我们殿下置气。” 沈星野我行我素,就连延平帝有时都拿他没辙,又怎是个肯听劝的主? “他弱他就有理了么?本王凭什么要让着他?!今天这事就算闹到父皇面前,本王也绝不惧他!”沈星野争得像只受伤的小兽,龇牙对着他的对手。 “可这本就是王妃遗物,自当归我们殿下所有……”一名楚王府的侍卫弱弱的说。 “王妃?哈哈!”沈星野忽然笑了起来,“小婵姐都已经和他和离了,算什么王妃?小婵姐已经自由了,她只是明婵,她跟你家殿下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不对!”沈星野说完又忽然否决掉自己,“也不能算没有一点关系,毕竟是他把我的小婵姐害得如此之惨!” 说到这里,沈星野眼睛一片赤红,既像流泪又像要喷火。 “你根本不值得小婵姐对你那么好!你不配拥有小婵姐的遗物!小婵姐遇上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你不配带走她任何东西!你不配!” 沈星野像发了疯般,狠命去掰沈时韫的手,直到将那只手掰得血淋淋,从里面取出了那块玉佩,他才罢休。 一旁的唐庆看着这一幕,终究还是没有阻止。 这件事不是他能掺和的。 睿王府的仆人们此刻也不敢多劝什么,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沈星野这般失控生气的模样。 在世人眼中,睿王或许有些恃宠而骄、离经叛道,但在睿王府的下人眼中,睿王并没有那么难伺候,他只是少年气盛,心性却单纯善良。 这般发气,倒是前所未有的第一次。 想来这位前楚王妃对睿王来说,是个很重要的……朋友。 至于楚王府的侍卫,自然也是他们是争不过睿王的,更何况现在楚王的情况不容乐观,只得赶紧抬着楚王回府医治。 * 楚王府的人一走,睿王府的仆人也赶紧上前劝自家殿下:“殿下,更深露重,我们也回去吧。你还没穿外衫,小心着凉。” 沈星野先前被沈时韫弄醒,后来又急匆匆离开莲心湖,根本没来得及穿衣服,直到现在都还穿着一身里衣。 经过之前的拉扯,这身衣服已经变得皱巴巴的,穿在身上有损皇子的形象。 而且,先前有火光炙烤着,倒不觉得冷。现在大火已经被浇灭,深夜的萧萧秋风吹在身上,吹得人直哆嗦。 睿王府其实也有人送衣服过来,不过沈星野沉浸在悲伤中没心情穿。 如今尘埃落定,楚王殿下都走了,他们也该走了。 沈星野摆摆头道:“我不能让小婵姐一个人留在这里……” “哎哟!我说我的若安兄,这都已经是一具焦尸了,你抱着有什么用?!” 沈星野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谢明微那道夸张的声音打断。 沈星野侧头一看,就见谢若安正在抱着那具烧焦的尸体。 沈星野才刚冷静下去的情绪立刻又涌上来,赶紧上前去阻止:“谢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我要带小婵去安葬,还请殿下不要与谢某为难。” 他虽然说着客气的话,可那一反常态的冷肃眼神却没有一点商量余地。 “谢大人是小婵姐什么人?小婵姐于本王有救命之恩,本王早已拿她当亲姐姐,她的后事理当我睿王府来照理。”沈星野也不容置喙道。 “救命之恩?”谢若安嘲讽一笑,“小婵救过的人又何止殿下你一个?在下与小婵相识微末,若非……” 若非当年明家突然将她推出去,替明珠嫁给楚王,他会在放榜后亲自去明家提亲。 若是明家不肯答应,他会亲自去御前求赐婚。 可惜……可惜造化弄人! 谢若安此时只余满嘴苦涩与懊悔。 唐庆头疼地走过来,对两人道:“睿王殿下,谢大人,此案另有隐情,还请两位将证人放下,在下会将此案移交刑部处理,还请两位不要让在下为难。” “也当还这三位死者一个公道和清净吧,在下想若是……明小姐在,定然不会希望看到你们这样。” 唐庆一番好言相劝,沈星野这才终于松口:“我也不想在……小婵姐面前如此失礼,只要谢大人放下,不要对小婵姐的尸首动手动脚,本王愿意将剩下的交给唐大人调查。” “若安兄,你也不要再执着了,人死不能复生,让唐大人尽快找出真凶,才能真正让明小姐安歇呀!”谢明微劝道。 谢若安终于小心翼翼的放下了尸首,然后对唐庆郑重的行了一礼,“劳烦唐大人了!” * 千佛寺的南山坡上。 幽幽烛火映照着几道人影。 一名年轻女子取了三支香,点燃后对着一处荒坟行了跪拜大礼。 而后,她又依次给附近的几处荒坟上香烧纸。 “外祖父、阿娘、舅舅……兰兰来看你们了。兰兰终于逃脱了所有的桎梏,以后可以随心所欲的活着,去继承你们的遗志,你们不用担心我。” 她说罢,又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旁边站着的妇人擦了擦眼角的泪,“小姐你有孕在身,不宜久跪,起来吧!太老爷、老夫人和你娘亲看着,也会心疼的。” “嗯,谢谢张婶,我无碍。” 女子在她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妇人一脸慈爱的看着她,“小姐和夫人长得真像,都是万里挑一的倾城之姿,可惜小姐被他们逼得浪费了这么多年的好姿色。” “容貌美丑都不过是给人看的皮囊而已,我自己又看不见,算不上浪费。我反倒该感谢之前那张普通皮囊,让我平安活了下来,还少了很多麻烦。”女子坦率道。 烛火幽幽,勾勒出她柔和姣好的轮廓,是夜色也掩盖不了的美。 妇人遗憾道:“可惜楚王殿下未见过小姐真容,若是他见过,定不会舍得和小姐和离。” 女子却道:“楚王殿下自己便生得兰芝玉树,他对容貌美丑并没那么在乎,这人世间的婚姻本就不是以容貌来决定的。” “我和他之间已经离心了,他有他要追逐的权势,我的存在会成为他的阻碍。而我……” 女子释然地笑了下,“我也不想一辈子在后院跟别的女人争宠,消磨一生。我想去实现外祖父和娘亲未竟的志向,让燕家的医学可以传承下去。” “剩下的人生,我想活得有意义些。” 第134章让我的孩子认你做爹 第一百三十四章 “张婶现在还觉得遗憾吗?”她回眸笑看着妇人,一双美目熠熠生辉,那种由内而外的从容自信,美闪耀得让人移不开眼。 妇人也跟着释怀的笑了起来,“夫人若是见到今日的小姐,不知会欣慰成什么样。她貌美无双,一身医学,最终却被困在一方宅院中,受尽磋磨,含恨而终……老身现在总算明白她给小姐服用那种丹药的苦衷。” “好在小姐今日重获新生,也算是圆满了,你就别再太老爷和老夫人坟前哭哭啼啼,别吵着他们安眠。”一旁的贺伯出言劝道。 妇人这才擦了眼泪,瞪了老伴一眼,“尽瞎说!我哪有哭哭啼啼!” 贺伯又对女子道:“小姐当真不和我们一起走吗?麟州虽然地僻,但气候宜人,只要我与你张婶还能动,断不会让你吃苦。” “是呀!况且你现在怀着孩子,没人照顾,我和你贺伯也不放心。”张婶也跟着担忧起来。 “两位不必操心,我会好好照顾兰兰,不会让她和孩子受到任何伤害。” 贺伯和张婶正依依不舍地相劝间,身姿挺拔、面容英朗的青年牵着马走了过来。 听青年这般郑重承诺,两位老人这才放下心来,纵使再舍不得,也只有挥泪告别。 “小姐定下来后,可一定不要忘了给我们捎信。”张婶哽咽着说。 女子道:“这是自然,你和贺伯都是我的至亲,若今后有缘,我们总有相逢之日。” “我这有些信物,你们带在身上,若遇上麻烦,这些东西或许对你们有用。”青年将一只小小的包裹递给两位老人。 “这……” 贺伯和张婶一时不知该不该接。 年轻女子道:“既是小顾将军的一番好意,你们就不要推脱了。小顾将军的信物可不是一般东西能比的,带着吧,这可是能救命的保命符。” “多谢小顾将军!”贺伯接过手,对着顾卿珩郑重行了一礼。 “夜已深了,我让人送你们尽快离开吧!”顾卿珩道。 “这就不必再叨扰小顾将军了,我年轻时习过一些武艺,虽说如今年纪大了,比不上从前,但一般小贼还是奈何不了我。况且我与内子这些年也常走南闯北,风餐夜宿算不得什么。”贺伯说。 “倒是小姐现在有孕在身,夜深露气重,小顾将军早些送她回去歇息吧!”张婶道。 顾卿珩看他确实健朗,知他定有些武功底子,便也没再坚持。 几人一起下了山,两位老者上了牛车,一路驱车而去。 女子目送那牛车消失在夜色中,旁边的青年解下了身上的披风,给她披在了肩上。 女子收回视线,看向眼前的青年,“顾大哥。” 青年垂眼,熟练地给她系上,“更深露重,小心着凉。” 女子抿唇轻笑,“顾大哥还是如此贴心,喜欢照顾人。” “我们也走吧,回府了。”顾卿珩道。 “嗯。” “我扶你上马,等到了前方再换马车。” 这段路马车上不来,他们得走一段才能换乘马车。 女子也没跟他客气,“好。” 顾卿珩微微弯腰,拦腰将她抱上马背,待她在马背上坐稳,才松手牵起马绳,就这么慢慢的牵着马儿往前走。 女子坐在马背上,垂眸看着牵着马走在前面的青年,唇角扬起一抹浅笑,“顾大哥又救了我一次,总是欠顾大哥的救命之恩,我都不知该怎么报答了呢!” 顾卿珩回头看她一眼,“不需要报答,你安然无恙就行。” “顾大哥总是这么不求回报,可我欠你的人情就越来越多了,怕是这辈子都还不清了。”女子佯作苦恼道。 顾卿珩笑了下,顺着她的话道:“那就留着下辈子还。” “可我不知道有没有下辈子。”女子一脸认真的考虑,“当世情还是当世还比较好,我看不如这样吧,我还不完的,就让我肚子里的小崽子还。” 顾卿珩:“……好。” 他顿了下,回头问她:“你打算怎么让他还?我得替他好好记着。” “不如就让这小崽子认你做爹,供你驱使一辈子。你看这样可好?”女子提议。 顾卿珩拉着缰绳停在原地,马儿也跟着停了下来。 他静静看着马背上的女子,“你这话是认真的?” “顾大哥看我像开玩笑吗?”女子反问。 顾卿珩不由失笑,“你是想让小家伙驱使我吧?” “唉,又被顾大哥识破了,看来是诈不了你了。”女子叹气说。 顾卿珩看着她故意装腔作势的样子,却还是笑着应了下来,“好,我答应了,以后我就是他爹爹,但你可别让他叫别人爹了。” “嗯,当然。救命之恩,如同再生父母,是别的人比不了的。”女子道。 顾卿珩被她的话逗得笑了起来,“看来这个爹,我是非当不可了。” “顾大哥,你看月亮出来了。”女子遥望夜空,有感而发道。 顾卿珩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一轮圆月正破开乌云,洒下满地青霜。 顾卿珩却只是看了月亮一眼,视线又落到她身上。 朦朦月色下,高头骏马上的女子被笼上了一层柔光,显得恬静而美好。 “今天的月亮可真美!”她的心情似乎很好,一轮圆月就足以让她由衷赞美。 可她却不知,比起夜空中的月亮,她才是那道让人离不开眼的月光。 鲜活、灵动、耀眼。 * 未央宫。 淑妃一大早起来,宫女巧如就匆匆来报喜。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何喜之有?”淑妃端着茶水,一脸倨傲地问。 “娘娘,今早奴婢听说了昨夜城南发生了一起大火,有人在火中丧生。” “既是有人丧身,又何来喜?”淑妃问。 “因为这次葬身火海的,正是之前和娘娘你做对的明家庶女!” 第135章本王只是要回自己的东西 第一百三十五章 淑妃端着茶水的手一顿,随即抚掌大笑,“哈哈哈!果然苍天有眼,这小妖精终于被天收了!快给本宫细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淑妃兴致高昂,连茶也顾不着喝了,就等着听这事的原委。 沈时韫和明婵和离后的一日,淑妃就曾去找过沈时韫,可惜却被沈时韫拒之门外,说是公务要忙。 淑妃知道那都是借口,沈时韫只是被明婵那小贱人迷糊了眼,才会跟她这个亲娘离了心。 而后淑妃又听闻接走明婵的是睿王,明婵这小贱人还去谢府帮太子妃接生,即使和离楚王也给了她莲心湖的别院…… 这小贱人长得不怎么样,手段倒是很高明,当真竟被她攀上了这些权贵。 再加上自家儿子也对这小贱人处处留情,为了这小贱人跟自己都不亲了,和离带来的那点愉悦,没能持续多久就被冲淡了。 不过上天开眼,今天早上便让她闻此喜讯,明婵这小贱人一死,自家儿子这下也应该死心了。 巧如绘声绘色的说起了昨晚的事。 得知莲心湖别院被明婵卖给了睿王,淑妃直接一掌拍在了桌面上,茶水被打翻洒了一地。 “她竟如此不要脸,竟敢把莲心湖别院拱手让给睿王!”淑妃恼道。 莲心湖别院可是京城赫赫有名的三大别院之一,是皇上亲自赏赐给楚王的,如今竟被明婵这贱人给败掉了。 “是啊,楚王一片好心给她的恩赐,她竟如此不懂珍惜,说不准她在外面跟人有了苟且。老天都看不过眼,这不一场大火把她收了。” “听闻昨晚还惊动了禁卫军,禁卫军首领唐大人都去了,那火怎么也灭不掉。你说这事邪不邪门?” “听说等火灭掉的时候,明家庶女都被烧成一块焦炭了!哪还认得出生前样子,就连是人是狗都看不出来。” 巧如添油加醋的说着,不过略去了睿王、楚王为明婵冲进火场的部分。 这些让淑妃娘娘生气的,她会自动过滤。 更何况这些都是外面传进来的版本,细节真假难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明婵真的被烧死了。 淑妃听罢果然心情大好,“人在做天在看,她这样的祸患留着只会害惨身边人。” “可不是么?听说收留她的两个老者也都被她牵连,在火海中丧生了。”巧如奉承道。 “阿弥陀佛!这种天煞孤星,死都要带人走,真是造孽啊!”淑妃感慨道。 只是这火来的蹊跷,淑妃略微沉吟,不由得冷声一笑,“这明家嫡女果真手段高明,这般杀人于无形,外面可还有什么风声?” 巧如道:“这事奴婢倒不知了,此事是唐大人经手的。” “禁军首领唐庆?”淑妃疑惑道,“他怎么也管起这种事来?” “这个中内情,奴婢就不知晓了。” 淑妃心中狐疑,莫非是皇上下的令?不过这不太可能。 昨晚的事太突然,皇上定然也不知晓,他即使要派人调查失火一事,也不至于动用唐庆…… 难道这只是巧合,还是另有人差遣唐庆插手? 但谁又差遣得动禁军首领呢? 看来多是巧合了,睿王、楚王两位皇储在现场,唐庆若是正好察觉,会亲自带人前去救火,也说得过去。 淑妃此刻倒是希望这场大火真的只是天降灾火,毕竟禁军首领唐大人可不是好糊弄的,自己要是被明珠这女人牵连,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反正人不是她派的,自己又何必在这里杞人忧天? 淑妃心思流转间,外面又有人来报。 “娘娘,楚王府有人来传话,说楚王天下昨夜吐了血,今儿一大早起来又去找睿王,娘娘快去劝劝吧!” 淑妃一听这话,顿时顾不得许多,起身前往楚王府。 * 楚王府文心殿。 沈时韫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又梦回到流放黔州之时。 有人想要害他和明婵的性命,明婵将他藏进地道里,自己放火引开了敌人。 可惜这次明婵没有顺利逃生,她被刺客刺穿了身体,扔进了火场中。 最后等他砸开地道的入口出来时,明婵已经成了一具漆黑的焦尸。 “明婵——”沈时韫从梦中惊醒过来。 “殿下,你总算醒了,四妹妹她……她已经不在了,你节哀吧!”明珠捧着一碗药,满脸悲戚地坐在他床沿,“郑大人说你该好好养病,不宜多思多虑,请殿下爱惜身体。四妹妹若是在天有灵,也并不想看着你这样……” 沈时韫根本没心情去听她说些什么,“让开!本王说过,没事你不许进本王的寝殿!” 明珠眼底闪过一丝受伤,人却是不躲不闪,“就算今日殿下赶我走,明珠也绝不离开。谢侍卫也受了重伤,没法照顾殿下,明珠若是走了,就没人了。” “明珠姐姐说的哪里话,你是府上寄住的客人,哪有客人来主人房间里照顾的道理?这里就交给我们姐妹吧!”伴着一道女声,蝶舞、妙柔和陆雪三人走了进来。 “是呀!小婵姐那日还让我们好好照顾殿下……”陆雪说着,忍不住有些哽咽。 明珠愣在原地,脸色难堪极了。 沈时韫此时却无心理会她们的明争暗斗,“都给本王滚出去!” “走吧,明珠小姐!”妙柔故意对明珠道。 明珠只得屈辱地咬着唇,走出了文心殿。 待到四人离开,沈时韫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在床上到处翻找。 郑大人和两名王府侍卫听见动静也走了进来。 “殿下,下官给你把把脉。”郑大人道。 沈时韫却只是冷着脸问:“等王的玉佩呢?” “殿下,你昨日昏迷时,玉佩被睿王拿走了。”一名侍卫答道。 “睿王!”沈时韫几乎咬着牙槽吐出这两个字,随后挣扎着从床上起来。 郑大人见状,赶紧上前相劝:“殿下,你伤心过度气血攻心,需要静养,切莫在动怒动气啊……” 沈时韫却充耳不闻,“本王只是去拿回自己的东西而已,本王的东西拿不回来,怎么能静养,又怎么能不动怒不动气?!” 说罢,他不顾劝阻,直接穿上衣服走出王府。 郑大人和两侍卫不得不赶紧跟上去,生怕他这身子骨又出什么差错,更怕这两位殿下之间起冲突,这可都是京城最金贵的主。 * 莲心湖别院。 一宿未睡的少年正坐在院子里,对着一块玉佩红了眼眶。 几名守了一宿的仆从面如菜色,对此皆是束手无策。 “我的小祖宗唉,你这样不吃不喝不睡,要是把身体拖垮了,这可如何是好?” “是呀!殿下,要是明小姐在天有灵,看着你这副模样,想来也会不开心的。” 仆从们好言好语相哄,只盼着这位小祖宗能早点想开。 可惜少年丝毫没有得到安慰,眼眶变得更红了,“你们根本不懂,我又错过了救她,我已经错过一次又一次了。要是昨晚我把她强行留下,她就不会……就不会……”死得那么惨。 他原谅不了自己。 沈星野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就这么埋头趴在了桌子上,肩头微微耸动。 “殿下!门外有名女子求见!” 就在这时,门童匆匆走来禀报道。 “不见不见!没看见殿下正伤心着吗!”少年旁边的仆从不耐烦地摆摆手,为这名门童的眼色堪忧。 门童纠结道:“可那女子说,她和殿下约好了今日来买房,这……” 趴在桌子上的少年人闻言,微微顿了下…… 第136章本王觉得你像我一个朋友 第一百三十六章 “唉,那小的去给那位小姐说殿下今天不宜见客,让她改日再来拜访殿下吧!”门童也觉得睿王如此伤心,肯定不会见客的。 只是那名女子非要让他带话,他才进来带个信。 就在门童要转身之际,趴在桌子上的少年突然抬起头来,“带她进来。” “啊?” 几名仆从和门童皆是一愣,殿下刚才同意了? 倒是离沈星野最近的那位仆从反应过来,对门童道:“殿下已经发话了,还不快去!” 门童这才恍恍惚惚的离开。 殿下果真是个守信之人,都已经伤心成这样了还要见客。 不过这样也好,有点事做、与人结交,这样殿下才能从悲伤中走出来。 “殿下什么时候和人有这样的约,奴婢都不知道。”一名仆从笑着问。 “本王做事还要告知你?”沈星野心情不爽极了,只是这事是小婵姐千叮咛万嘱咐交代给他的,让他务必不要推脱。 小婵姐才走第一日,沈星野虽然伤心,却也不想在这种时候食言。 “小的没有这个意思,只是随口一问而已。”那仆从解释。 “问也不准问,谁要敢谈这事,本王就割了谁的舌头!”沈星野警告道。 “小的们明白了。”几名仆从赶紧应是,他们得罪谁也不敢得罪自家主。 沈星野一想着昨晚被这几人拉着的事就烦,“你们都退下吧!没有本王的允许不要过来烦本王!” 仆从见他心情不好,他们也很难伺候,只好从善如流地退下。 * 没过一会儿,门童就带着一名头戴帷帽的女子走了过来。 “殿下,兰小姐到了。”门童道。 “本王知道了,你退下吧!”沈星野背对着他们而坐,不耐烦的说。 门童起身离开,沈星野有些后悔答应得太快,他还没来得及整理仪容,自己现在这副模样肯定很狼狈。 他有些犹豫要不要让进来的人先等一会儿,自己重新去梳洗打扮再过来。 不过没等他开口,身后便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殿下为何背对民女而坐?” 沈星野身子绷得僵直,有些怀疑自己幻听了,他猛然一回头,便对上一名头戴帷帽的女子。 女子婷婷站在离他几步远处,朦胧轻纱遮住了她的面容,有些看不真切。 但这身形…… “小婵姐?!”沈星野跌跌撞撞走上前,一把掀开了女子头上的帷帽。 一张清水芙蓉般的姣好面容展露出来,映入沈星野眼眸。 沈星野眼里闪过一丝愕然。 女子也不恼,反而接过他手上的帷帽,重新戴回了自己头上。 “民女知道自己长得有几分姿色,但睿王殿下也不必如此呆呆的盯着民女的脸看吧?虽然民女刚刚丧偶,可这般也不合乎礼节。” 女子大言不惭的说,那从容中带着一丝狡猾的语调……实在太熟悉了。 不过沈星野还是被他这番话调侃的满脸通红,“本、本王哪里……哪里呆呆盯着你的脸看?我只是……只是觉得你像我的……我的一个朋友。” “哦?”女子将帷帽的垂纱朝两边掀开,露出那张灵动姣好的面容,“那民女真是荣幸,能和殿下的朋友长得像。” 沈星野又盯着她看了一眼,明明她跟明婵长得完全不同,但沈星野总在这张完全不同的脸上,仿佛看到了熟悉的那个人。 “你……你跟明婵是什么关系?”沈星野直接问。 “哦,你说她呀,我跟她也是好朋友。”女子道。 沈星野半信半疑的看着她,又想起明婵这些天的种种安排,一种荒诞又大胆的想法突然在他脑海里成型。 “你……你可知她的事?”沈星野问。 “你是说昨晚之事吧?”女子轻轻叹了口气,“我已经知晓了,人死不能复生,睿王殿下不必为她过度忧伤。她不喜欢看别人为她伤心,你就当她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吧!” “哼!你说的倒是轻巧!本王最好的朋友就这么走了,能不伤心吗?”沈星野不满。 女子轻轻抿了抿朱唇,“睿王殿下重情重义,难怪眼睛哭得这么肿,鼻头也红红的,想来是哭了一夜吧!她要是知道,肯定也会很感动。” “谁哭了?!”沈星野炸毛,“你不要瞎乱说!” “哦,原来是我误解睿王殿下了,殿下没有哭,殿下天生眼肿。” “你……”沈星野被气得一噎。 女子赶紧见好就收,“睿王殿下不必激动,民女今日便是替她来向睿王殿下表达感激之情。她知道金银财物对睿王殿下来说并不稀奇,所以托我带了一些自制的药丸香包赠予殿下,还请殿下不要嫌弃。” 说着,她将一只精致的锦盒递了过去。 沈星野狐疑的接过手,打开看了眼,里面确实躺着几只熟悉的香包。除此之外,旁边还有几只小瓶子,一只上面写着雪颜丹,另外几只也分别标注着丹药名字。 而在锦盒的底部,则是一封书信。 沈星野翻出来潦草看了一眼,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女子也没再说话,只耐心的等他看完,然后才说:“民女知殿下还沉浸在失去朋友的伤心中,那民女就长话短说,我们这就去立契,尽早将这笔买卖做了,免得打扰殿下缅怀故友。” 沈星野又看她一眼,还未置可否,外面又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女子道:“唉,看来我今天来的很不是时候,殿下又有客人来访。这位客人似乎不好打发,殿下还是先去接见这位贵客吧!” “那你呢?”沈星野脱口问。 “民女自然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免得冲撞了这位贵客。”女子从容道。 沈星野听着越来越近的人声,看了女子一眼,拉着她的手腕就往后面走,“你在这里躲好了,本王这位皇兄不是好招惹的,你千万不要被他发现。” 女子眸光熠熠,对他粲然一笑,“好。” 沈星野看着眼前这双熟悉的美目,心情豁然开朗,“你身上可有手绢?” “嗯?” “本王想擦擦脸。”沈星野道,“本王不想让皇兄看到这副狼狈模样。” 女子浅浅笑着拿出手绢递了过去。 沈星野胡乱擦了下脸,闻到手绢上淡淡的香味,心情好转不少。 他复杂的看了女子一眼,“你就在这里等我,哪儿也不要去,我这就去把那讨人厌的三皇兄打发走。” 说罢关上门转身迎了出去…… 第137章你身上的兰花香出卖了你 第一百三十七章 沈星野刚出院子,正好就遇上了不顾下人阻挠、一脸虚弱却又满身冷冽的沈时韫。 “三皇兄好威风,昨晚的威风没耍够,今天还要来再耍一次吗?”沈星野嘲讽道。 沈时韫一步步逼近,“玉佩交出来!” “这是小婵姐的东西,我凭什么交给你?凭你和她和离?我还是第一次听闻和离后还要霸占前妻的东西……”沈星野现在跟沈时韫已经撕破脸皮,连面子上的话都不肯说一句了。 沈时韫冷笑:“这是本王赠予她的贴身之物,七弟拿着本王给你嫂嫂的贴身之物、霸占着本王给你嫂嫂的别院,你也不嫌膈应脸红?” “送出去的东西还要要回去,三皇兄府上的院墙是用三皇兄的脸皮做的吧,难怪那么厚!” 两兄弟打起了嘴架,沈时韫没有那么多耐性,“七弟如此顽劣,是要逼我这个兄长动手教导吗?” “这是我的别院,三皇兄尽管动我试试!”沈星野也是驴脾气上头。 这两位主互不相让,简直苦了随行的两家侍卫仆从。 “两位殿下有话好好说,只是一块玉佩而已,何必闹得兄弟反目?”睿王府的仆从打着圆场。 可惜这两个主没一个买账。 “七弟可要想好了,明婵是你名正言顺的嫂子,你看看你现在的行为像什么?父皇和丽妃娘娘果然把你惯得……不知廉耻礼节,连兄嫂之物都要霸占。把玉佩交出来,搬出这里,我可以既往不咎!”沈时韫冷冷道。 沈星野哪会乖乖拿出来,“你才反复无常思想龌龊,你和小婵姐都已经离婚了还要纠缠,害得小婵姐……害得小婵姐这么惨!我才不会让我的救命恩人的东西落在你这种人手里!”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互不相让之际,淑妃带着一群人匆匆赶路过来,“想不到睿王竟对和离的嫂嫂有这种心思,难怪睿王到了娶妻之龄还不娶妃,就连皇上和丽妃给你挑的世家女子都看不上,原来睿王有这样的癖好。” “你胡说什么?!”沈星野不悦极了,一张俊脸憋得通红,“不许你这样亵渎我和小婵姐的感情!” “呵呵,哪有小叔子跑到嫂嫂的别院住的?这别院是你三皇兄给你嫂嫂的,你打着什么样的心思,当真以为世人不知?可惜你那和离的嫂嫂命薄,才刚刚和离就被大火烧死了,不然本宫倒是可以替你牵个线搭个桥,让你跟她成就一段风月佳话……” 淑妃一脸得意的说着。 “闭嘴!” “母妃还是少说两句吧!” 沈星野和沈时韫此时倒是难得想法一致。 淑妃被自家儿子这态度弄得心头一梗,都这种时候了,自家儿子还不忘维护明婵那小贱人。 沈星野怒道:“本王不许任何人亵渎小婵姐!都给本王滚出去!” “这宅院是皇上赐给楚王的,睿王你有何颜面让我们滚出去?真正该走的人不是你?哪有小叔子继承嫂嫂的遗产?”淑妃这次倒是收起了刚才的口吻,正经了几分。 “殿下,这可怎么办?”睿王旁边的仆从苦哈哈道,“要不我们退一步吧?” “滚!”沈星野看着自己身边的软蛋就烦,一把将他推开。 “看在你我同是父皇的儿子的份上,玉佩我可以给你,但这别院是我真金白银买回来的,三皇兄就歇了这心思吧!” 说罢,他扬起手,本想将玉佩狠狠扔在沈时韫身上,但是想了想,还是没舍得扔,只恶狠狠的塞在他手里。 “我玉佩都已经给了,你们是否可以走了?还是说非要我告到父皇面前去?”沈星野不悦道。 要不是今天有特殊客人在,他一定……一定寸步不让。 “一块玉佩就想把我们打发,这别院……”淑妃依旧不肯罢休。 不料沈时韫却握紧了手上的玉佩,冷冷道:“走!” 他转身离去,淑妃恨得差点咬碎了牙,但这事真闹到皇上面前,恐怕到时候也不好收场。 毕竟睿王是丽妃那狐狸精的儿子,这两母子深得天子宠爱,自己如今人老珠黄,季家又已没落,怕是讨不了什么好。 都怪明婵那小贱人,连死都这么不安生,竟把这别院卖给睿王。 且这笔买卖还有官府盖章,并非只是私下交易,想要就这么从睿王手上拿回来,只怕比登天还难。 淑妃再是不甘,也只好恨恨离开。 等到他们一走,沈星野便对那几名仆人道:“把别院的门都给本王关了,一只苍蝇也别给本王放进来,不然本王拿你们是问!” 几名仆从领命离开。 沈星野回到院子,那女子正坐在他房间里自顾自的吃起了点心。 “上酥院的紫金糕和桂花酥果真风味独特别具一格,殿下搁置在这里一块也不尝岂不是暴殄天物?”女子笑道。 “你也喜欢这些甜点?”沈星野问。 “人世间的美食都不该被辜负,我自是喜欢。”女子从容道。 沈星野:“你喜欢就多吃点,我让他们多去买一些,各种糕点都让你尝一遍。” “殿下果然是个热心人,我这般失礼冒犯,你也不计较。可惜殿下这番好意我只能心领了,我还有正事要忙,无法一一品尝殿下的点心。我们还是先谈宅子之事吧!” 女子说着,把准备好的银票拿了出来,全部递给了沈星野,“睿王殿下看看是不是这个数?” 沈星野拿到手一看,这正是自己几天前给明婵的银票。 “你……”沈星野此时却有些犹豫起来,“你非要把这处宅院买回去吗?” “嗯?”女子似是在消化他这句话的意思,“殿下,君子一诺驷马难追,你该不会是反悔了吧?还是说殿下觉得这个价出手亏了?我可以再添一些利……” “本王哪有这个意思?算了算了,那我们就立契吧!”沈星野又觉得心情烦躁起来。 两人立下了买卖契约,沈星野看着她签下的名字,低声道:“兰嫣。” “我比你虚长几岁,要是殿下不嫌弃我出身卑微,可以叫我兰兰姐或阿嫣姐。”兰嫣说。 沈星野却道:“我只有一个小婵姐,可没有别的姐姐,我以后就叫你阿嫣。” 兰嫣:“……” 唉,这小子竟不肯再叫她一声姐了。 “你现在住在哪里?”沈星野问。 “殿下对我的事如此关心吗?”兰嫣反过来笑问。 沈星野:“你买下这处别院,以后就打算住在这里了吗?” “这倒没有,我只是钱多,随身带着没安全感,想买套院子放在这里,等以后缺钱的时候再卖。”女子道。 “那你接下来要去哪里?”沈星野又问。 “看来睿王殿下对我的事真的很关心,你该不会对我一见钟情了吧?” “你你你……你乱说什么?!”沈星野脸色涨得通红。 “睿王殿下纯情可爱,长得也很帅气,人也如此有趣,可惜奴家已经嫁过人了。”兰嫣很是遗憾道。 即使说着这些面红耳赤挑逗人心的话语,她都面不改色,毫无扭捏之态。 看上去真像见惯风月的高手。 沈星野心中乱糟糟的,“你……你不是说你夫君已经死了吗?” “嗯,刚死不久。”兰嫣坦然说。 但她这副无所谓的模样,真不像是刚死了夫君。 “那你不改嫁?”沈星野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问出这种话。 “我这不还在丧期中么?怎能刚死了丈夫就改嫁呢?会被人戳脊梁骨的。”兰嫣道。 沈星野:“……” 跑腿的小厮动作倒是快,没过多久就将盖章的地契拿了回来。 女子正要伸手去接,沈星野却没有给她。 “你先告诉我,接下来你要去哪里,我才给你。”沈星野道。 兰嫣见他对这个问题如此执着,不由得失笑,“睿王殿下真是会强人所难,要是不出意外,可能会去南边吧!” 沈星野:“南边这么大,我怎么知道你去哪里?” 兰嫣:“我是青州人氏,自是回到青州去。” 沈星野半信半疑。 兰嫣又道:“殿下可以将房契给我了吗?这可是我用银子买的呀!” 沈星野只好将房契还给了她。 兰嫣将东西收起,就准备离开。 沈星野道:“你不在这里住?” “嗯,我该走了。殿下帮了我大忙,要是殿下喜欢这处别院,可以一直在这里住着。”兰嫣道。 “你今天就要走?”沈星野跟在她身后。 兰嫣顿下脚不笑看他,“难道殿下真的有特殊癖好?” 沈星野一头雾水,“你说什么?” 兰嫣:“刚才那位娘娘说殿下你……” 沈星野立即明白过来,脸上顿时染满飞霞,“你不要听他们胡说!我对你……对小婵姐是纯洁的友情。” “嗯,殿下心性单纯,坦率可爱,以后会遇上更好的佳人。殿下切莫再为失去姐姐而悲伤了,她喜欢你意气风发的模样。就送到这里吧,再见了,殿下。”兰嫣对他一挥手,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 沈星野站在原地,目送马车消失在远处。 第138章纵火案审出了有趣的东西 第一百三十八章 谢若安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官府。 两名小吏正在闲谈:“这睿王真是个奇人,才买两天的别院又转手卖了。” “你还不知道么?听说这睿王和楚王为了一个女人大打出手,而这个女人就是刚和楚王和离的楚王妃。楚王妃转手把楚王给的别院卖给睿王,现在楚王妃已经死了,睿王殿下估计是伤心欲绝,怕睹物思人,所以才在楚王妃走了的第二天就转手卖了。” “唉,楚王妃也不过容貌平平,怎让两位殿下争得如此不堪?” “你问我,我怎知晓?不过听闻楚王妃救过两位殿下的性命,或许还是有些情分的吧!尤其是那楚王殿下,楚王妃可是陪他流放三年的女子,能跟旁人一样么?” “有情分怎还会和离?我反倒听说楚王一向不喜王妃,觉得王妃出身低微,配不上王妃之位。” …… 两人正津津乐道地讨论着京城正热门的八卦,丝毫未察觉有人进来。 “睿王将莲心湖别院卖了?” 熟悉的声音将两人吓了一跳,回头见到来人,两名小吏这才赶紧打了招呼。 “可不是么?大人,睿王才买没两日呢,而且听闻睿王殿下昨日才搬进去,今天就转手卖了。” 谢若安心中存了几分疑惑,以睿王的性格,对明婵的东西向来看得很重,不可能转眼就把别院卖了。 “他卖给了谁?”谢若安问。 “我看他们立的契上面写的是一名叫兰嫣的女子。” 谢若安闻言愣了一瞬,那张因整夜未睡的脸终于像有了一丝光彩。 “大人?大人你怎么了?”两名小吏觉得谢若安此时的表情有点怪异。 谢若安回过神,对两人道:“没什么,今日我有些事,要出去一趟,你们好好办公。” 说罢,谢若安便抬步走出了官府大门。 与来之前的默然凝重不同,此时的谢大人仿若卸下了一身疲惫,就连唇边都扬起了笑。 他怎么没想到……小婵那样聪明狡黠的姑娘,已经做下了那样的安排,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死去! 谢若安豁然开朗,雇了一辆马车,直接朝着莲心湖奔去。 * 沈星野正在叫人收拾东西,他早也知道在这里住不久,搬过来的东西倒也不多,都是一些给人看的障眼法。 从睿王府抬过来的很多箱子都还没打开,今日房子即已卖掉,他自然也该搬走。 只是临走的时候,他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要是搬走了,这别院不就没人照料了么? 小婵……哦,不对,是兰嫣说他可以一直住在这里,那他为什么要全部搬走? 正这么纠结的时候,门童又跑过来了,“殿下,又有客人来了。” “什么客人?本王不是说了今天谁也不见,谁也不准放进来。”沈星野没好气的说。 “我已经按照殿下的吩咐说了,可门口的谢大人就是不走,他就这么守在门口,跟座门神似的。”门童苦着脸道。 今天来拜访的都是些什么不好打发的主啊,这守门的工作真不好做! 沈星野没想到来的是谢若安,不过也是,谢若安这人对小婵姐的心思也很不单纯。 沈星野越发觉得自己任重道远。 “他喜欢在门口蹲,那就让他在那里蹲!本王看看他能蹲到什么时候!”沈星野没好气道。 * 然而没隔多久,宫里便来了公公,说是丽妃娘娘和皇上叫他回去。 沈星野现在正好有一事要找延平帝,便只好跟着宫里的太监出了别院,同时也叫上自己的仆从把箱子抬回睿王府,只留了两个看守别院的下人,今后就留在这里打理别院。 走到门口,正好遇上蹲守在外的谢若安。 谢若安见了他,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并没有主动打招呼,也没有开口要交谈的意思。 沈星野奇了怪了,“谢大人不去值班,蹲守在这里做什么?” “谢某今日告了假,我在这里自然是等……这里的主人。”谢若安解释道。 沈星野:“那可能要让谢大人失望了,我朋友已经走了,而且不会再回来,她已经把这里交托给我打理。” 谢若安神色平淡的看了看他,“原来是这样么?也罢,看来是我来迟了。那谢某就不打扰睿王殿下搬家了,告辞!” 谢若安说罢,便又上了马车离去。他倒是来的干脆,去的也潇洒。 “这谢大人真是古怪,在这里蹲了这么久,小的劝了他很久都不走,怎么殿下你和他说了几句,他就走了?”门童一头雾水。 沈星野没空搭理门童的疑惑,直接奔去皇宫。 * 刑部很快就揪出了这起纵火案的罪魁祸首,是京城里几个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 但这几人却否认是他们做的,还在牢狱里大喊冤枉。 可惜这件案子是由刑部和禁军首领唐庆经手,很快就找到了指认他们的证人。 在五柳巷当晚,有好几名百姓都见过他们,这几个地痞流氓面生且鬼鬼祟祟,在贺家附近徘徊了许久。 因着他们看着就不好招惹,也没人敢驱赶他们,倒是有人提醒过贺伯两口子,没想到最终还是发生了惨剧。 沈时韫从莲心湖别院出来之后,并没有直接回楚王府,而是直接去刑部牢狱。 淑妃担心沈时韫的身体,她还从来没见过沈时韫如此鲁莽冲动的一面。就算三年前遭遇人生大劫,当时的沈时韫也不过是沉默以对,并没有像现在这般冲动。 “你这是要去哪里?你的身体不要了?”淑妃焦急的不行,“不就是一个女人,你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像什么?你口口声声说着不喜欢她,却为她把自己捣鼓成这样?那女人有哪一点值得你留恋?!” “明婵已走,母妃现在应该得偿所愿了吧?”沈时韫道。 “你说什么?你在怀疑是本宫?”淑妃有点不敢相信,“既如此,你是不是还要杀了本宫,为那个小贱人报仇?” “母妃还是口下积德吧,明婵已经死了!”沈时韫隐忍着怒意。 他不想再和淑妃争论这些,但他一定要弄清楚昨晚之事到底是谁指使。 只是走进刑部的时候,他又有些迟疑,如果当真是淑妃,自己又该如何……如何面对。 “楚王殿下来了。”唐庆在门口遇上沈时韫,赶紧邀他进去,“殿下是来看昨日的纵火案的吧,正好廖大人审出了些有趣的东西,我与廖大人都不知该如何结案,还正想请教殿下。” 第139章将明珠捉拿过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沈时韫不明所以,不过还是跟着唐庆一起走进了刑部大牢。 而这里收押着的不仅有几个地痞,还有一个沈时韫认识的人——明叔扬,明珠的亲哥哥。 “殿下冤枉啊!小的真的没有杀人放火!”明叔扬一看见沈时韫,就哭天抢地的大喊。 “闭嘴!你没杀人放火,你去贺家做什么!”狱卒拿着鞭子威吓道。 明叔扬被打怕了,不敢在这些狱卒面前叫嚣,只好眼巴巴的看着沈时韫。 然而,此时的沈时韫冷得有如寒霜,其实在来刑部的路上他也有想过,但是没想到真的是明家…… “明婵也算是你的亲妹妹,你竟也下得了这样的狠手!”沈时韫冷声道。 明叔扬懵了下,“我……殿下我冤枉,我真的没有杀明婵!” “看来你还在死鸭子嘴硬,不给你吃鞭子你是不会老实交代了!”狱卒一鞭子抽在了明叔扬的身上。 明叔扬本来就是王氏唯一的儿子,自小都是被王氏宠溺大的,哪里挨过这样的打,吃过这样的苦,顿时就哇哇惨叫起来。 “我说我说!我一定老实说!”明叔扬哭着道,“我确实有想过要给明婵好看,但是我真的没有杀她,也没有放火……” “还不肯老实交代!都有人看见你们从火场里出来!”狱卒又要抽鞭子。 明叔扬立即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殿下救我!我真的没有沙明婵……” 沈时韫此刻只恨不得狱卒把明叔扬打死,原来明婵离开后,真的被明家的人盯上,而且盯她的人还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哥。 狱卒又狠狠的抽了明叔扬几鞭子,明叔扬受不了这种痛,直接昏死过去了。 紧接着,唐庆又让狱卒提审了剩下几人。 这几人是京城的地痞流氓,也是牢狱的常客,只是这次似乎比他们想象的要严重。 这几个地痞倒是精明多了,狱卒才抽两鞭,他们就立即招供。 “我们只是拿钱办事,跟踪和离的王妃,明叔扬许了我们很多好处。” “让你们跟踪王妃做什么?”唐庆问。 “把……把她的钱偷走。” “那你们偷走的钱呢?”唐庆又问。 “我们没来得及偷走,就起了大火。” “放你娘的屁!我看你们是不止偷钱吧!”狱卒又开始上刑。 其中一名地痞立即抢着道:“是是是!大人别再动刑了!小的一定老实交代!明叔扬说了等我们逮着机会,无论我们怎么对王妃都可以,最好……最好……” “最好什么?还想吃鞭子吗?”狱卒怒喝。 “最好抢了钱之后,再毁了王妃的清白,然后然后再抛尸……” 沈时韫听到这里,已经无法再听下去,直接抢过狱卒手上的鞭子,狠狠的抽在了那地痞身上。 “殿下饶命!小的知道错了!小的真的没有碰王妃一根指头!是明叔扬,一切都是他指使的!”那地痞吃痛,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明叔扬头上。 “是呀!都是明叔扬,是他人面兽心,知道王妃卖掉了别院,想要抢占王妃的财产。” “对!他还说殿下根本不喜欢王妃,殿下喜欢的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而且他妹妹还是淑妃娘娘的人。只要王妃死了,以后他妹妹就会顺利成为楚王妃,以后我们跟着他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那火是谁放的?”唐庆问。 “火也是明叔扬放的,因为被王妃察觉到了,明叔扬就放了火,故意制造一场意外。” “对对对!他还把王妃和另外两个人敲晕了,所以他们都没有跑出来。这一切都是明叔扬一个人干的,我们只是给他壮胆,给他打掩护。小的们胆子太大,也不敢对王妃不敬啊!” “是啊是啊!求殿下和各位官大爷饶命吧!小的们知错了!” …… 几个地痞流氓争相认错,纷纷指认明叔扬,他们是真的被打怕了。 这一场火灾总得要有人来承担罪责,要是他们一直否认,这些官老爷只怕会把他们打死才肯罢休。 既是如此,那就只能推给明叔扬了,反正都是明叔扬的馊主意。 要不是明叔扬说明婵身上有他们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银子,他们怎会冒此风险? 而且他们确实也没想过杀人放火,只是想谋财而已,他们至今都不知道那火是怎么燃起来的。 似乎他们一进房间就起了火,他们都还没来得及偷明婵的钱财,火势就迅速不受控制了。 但是他们先前如实说了,却被打得一身伤,再被这么打下去他们非死即残。 所以只能让明叔扬承担下所有。 一时间,大牢里鬼哭狼嚎。 沈时韫的手已经握成了拳,他早该想到的……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杀害明婵和贺家老两口,定然是跟他们有利益冲突或旧怨。 只是,明婵都已经准备离开了,这些人却还是不打算放过她。 “娘娘,你不能进去呀!” “滚!你们谁敢拦着本宫!” 淑妃不顾狱卒阻拦,正气势汹汹的朝里面走。 “凶手可审出来了?”淑妃一来就问。 沈时韫冷冷看着她,“母妃,我这里一直不喜欢明婵,但你也用不着用这种恶毒的方式……来对付已经打算离开京城的她吧?” “你在说什么?你怀疑本宫是凶手?” “若非母妃授意,他们怎有这样的雄心豹子胆?母妃是要儿臣带着一辈子的愧疚而活吗?”沈时韫的眼神已经冷若寒冰。 “是!本宫确实有想过要她死,因为她不配楚王妃的位置,她不配你如此对她!” “但你和她和离后,本宫便歇了这心思,只要她走得够远,不要再来招惹你,本宫不想当这中间的恶人。” “你以为本宫做这些是为了谁?她一个无才无貌无身份的庶女,甚至还不能给你生子嗣,她能给你带来什么?” 淑妃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指责她,就为了明婵那个女人,那个已经死去的卑贱的女人! “她确实不能给我带来什么,可她也尽心尽力照顾过我三年,为我挡过刀,为我差点丢过命。最后,她也真的因为我——死了。” 沈时韫说到最后,又一口血喷溅出来。 “殿下!”唐庆见状赶紧上前搀扶,“快叫太医!” 淑妃本也气愤伤心,自己唯一的儿子竟与自己生了这样的隔阂,但看沈时韫吐血,她也顾不及伤心难过,赶紧找人去请太医过来。 沈时韫昏迷不醒,淑妃也从唐庆处了解了今天审讯的原委。 “原来这事竟是明珠所为!”淑妃不由得绞紧了手绢,是她小瞧了明珠的胆量。 也是,这可是当年能顶住各种舆论,推庶女出来替自己出嫁流放的狠角色。 虽说那几个地痞流氓指向的是明叔扬,但明叔扬这种没脑子的人,若是没人给他指点、没人许他好处,他是没这种胆量的。 “去将明珠给本宫捉拿过来!”淑妃冷声下令。 第140章反目成仇 第一百四十章 楚王府潇湘苑。 明珠因被楚王当着三位侍妾的面赶走,心情正不佳,王氏又哭哭啼啼赶来找她。 “明珠,你一定要救救你哥,你不救他他就完了,他被官大爷带走,现在正在牢狱之中受苦,不知被殴打成了什么样。我们明家就这么一个血脉了,要是他当真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我们明家就绝后了,以后我们怎么去地下见你爹,去见列祖列宗……” 王氏哭得伤心,可惜明珠却无动于衷,甚至还有些厌烦和不耐,“我自己都自身难保,怎么救他?是他自己笨,才会把事情弄成这个样子,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哥!”王氏没想到明珠这样指责明叔扬,顿时也来火了,“要不是你乱出馊主意,让他给你解决明婵,他怎么会惹来这么大的祸?你现在想撇清关系摘得干干净净?你做梦!” “明珠,老娘告诉你,要是你哥出了什么事,你也别想逃脱干系!你摸着你自己的良心想想,你哥如此疼爱你,为了你什么事都可以做,你现在又如何报答他?你真是个白眼狼!白瞎了你哥对你这么好!” 王氏越说越生气,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平时宝贝的跟块金疙瘩似的,谁敢说她儿子一句草包一句不好,她都要跟人争一争。 如今这块金疙瘩遇上了大麻烦,还极有可能招来杀头之罪,王氏又怎能不着急? 至于明珠,她虽然也很喜欢,但明珠终究是女,又怎能跟她的宝贝儿子相比?只有明叔扬才能传宗接代,给她养老送终,是真正的自家人。 明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王氏这般偏心,这种时候更是心寒,再加上她本来也有些心虚害怕,此时心思一转,有了策略。 “娘,我劝你自己考虑清楚。”明珠冷声说,“你是想我们三人一起死,还是只牺牲哥一个人。” “你……你这贱蹄子竟敢反过来威胁老娘?!”王氏气到极致了,说着就要去抓打明珠。 明珠知道王氏的脾气坏,只不过以前动辄打骂的对象是明婵,现在开始轮到自己。 明珠自然不会乖乖等着挨打,往旁边躲去,“娘想让我们一家子在一起,那我们就索性一起死吧!” 王氏心中乱糟糟的,听到她这话更是伤心,最后坐在地上哭了起来,“这辈子你们一个个都是来向我讨债的!” “娘可要仔细想好了,哥哥不成气候,一点小事都做不好,更没能力养活家养活你,更不要说现在根本没人保得了他。” “娘要是把我也供了出来,那今后可还有人给你养老送终,你无儿无女,孤零零一个人,又如何过以后的日子?” “事已至此,不如就让哥哥承担下所有,至少我们两母女还能相依为命。只要我有一口吃的,也少不了娘亲你。” “而今明婵已经不在了,趁着楚王殿下对我还有点情分,正是我们上位的好时机……” 明珠冷静地分析着利弊,王氏此时也冷静下来不少,终于不再像之前那般耍泼耍赖了。 两人正说着,很快便有宫女来带话,让她前去面见淑妃。 明珠不由得紧了紧手,跟着带话的宫女一同前往。 王氏现在想清楚了些,也跟了过去。这件事要么他们三个一起死,要么牺牲明叔扬一个。 * 到了淑妃面前,明珠恭敬得体地行了大礼。 淑妃冷眼看着她,见她到现在还能保持冷静,就知道这女子是个狠角色。 “明珠你可知罪?”淑妃冷傲问道。 明珠道:“民女不知何罪之有。” 淑妃一掌拍在桌子上,“何罪之有?你指使明叔扬杀害明婵,你还不知何罪之有!” “娘娘明鉴,我从未指使过任何人杀害明婵,我不过是个寄住在楚王府的人,就连月银都没有,只有一口饭吃,我哪有银子和本事去买凶杀人?”明珠说道。 淑妃眯起眼,“你在威胁本宫?” 明珠之前问她要过银子,她答应淑妃要对付明婵,但是没有银子,没法买通帮手。淑妃便打发了她一些银子,没想到这笔银子就成了现在的坑。 明珠道:“民女不敢。民女只是说出事实而已,我想殿下和大人们也不会相信没有银子就能买凶杀人。” 她故意强调没有银子,淑妃气得咬紧了牙,连说三声好。 想不到自己今日竟被蛇反咬一口。 不过要对付这小贱人,倒也不在这一朝一夕。 而且……明婵这一祸患今日终究是除了,只是自己的儿子和自己离了心。 要是坐实了自己给明珠银子,到时候自己也会牵连到这桩案子里面来。 不仅自己的儿子会和自己彻底离心,传出去也有损自己的名声,皇上那边肯定也会知道,自己少不得要受一番罪。 淑妃只得忍了这口气。 * 很快,唐庆这边也提审了明珠,明珠咬死不承认。 王氏也出来指责明叔扬,说明叔扬利欲熏心,做出了这种蠢事,要他在牢狱中好好改造。 已经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明叔扬原以为明珠和王氏是来救他的,没想到这两人却是来将一切罪名推到他身上,明叔扬气得在牢狱中大骂。 “明珠你这个不要脸的!枉我对你这么好,被打都没供出你来,想不到你为了自保竟这么对我!” “你小时候就嫉妒明婵长得比你好看比你聪明,长大了又嫉妒明婵过得比你好,你让老子帮你对付明婵,老子从来没有犹豫过,说帮就帮……” “你是怎么对我的?你就不怕报应?!” “哦,老子知道你为什么非要明婵死了,你不仅嫉妒她,还因为你抢了她的机缘!” “够了!哥哥为何要陷害我说这些疯话?!你是想看着娘被活活气死吗?!”明珠试图冲上前去阻止明叔扬,不过却被两名狱卒拦住了。 “哈哈哈!少拿娘来威胁我!当初在山洞里救楚王的根本不是你,是明婵!你装了这么多年时时刻刻都在担心被明婵揭穿吧!所以你一定要我帮你把明婵除掉!” “你还假怀孕陷害明婵!楚王被流放后,你就试图攀勾搭秦州的世家,结果不仅被骗,还被糟蹋得再无生育能力……” “够了!明叔扬,你要诬陷我到什么程度!”明珠也彻底失了控,红着脖子冲明叔扬狂吼。 可惜明叔扬早已气疯了,只想将他知道的都一吐为快。他那边维护的妹妹,最后却为了她自己的利益,如此背叛他,他怎能不疯?! 明珠这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被当众捅出来,既羞又愤,恨不得明叔扬就地死去。 她现在唯一能庆幸的,便是楚王因为吐血昏厥不在这里,而淑妃定不会想让楚王知道十年前的真相。 只是楚王府绝对容不下她了。 没了楚王府的庇佑,她以后又将何去何从…… 明珠不敢想。 * 审讯之后,唐庆也被淑妃请了过去。 两人聊了一阵后,淑妃才离开大理寺,而明珠和王氏,则暂时被扣押在狱中,等候楚王醒来发落。 沈时韫醒来时,屋内站着一人。 听见动静,那人朝他走来,“殿下醒了?” 沈时韫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他抓着来人的手,“卿珩,明婵去哪里了?” 第141章殿下一定会祝福我吧 第一百四十一章 “殿下,你又做梦了吧?小婵不在这里,你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顾卿珩道。 沈时韫这才恍惚间回神,他睡得浑浑噩噩,竟已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是本王睡太久了。”沈时韫喃喃道。 郑大人进来替他把了脉,又给他扎了两针,沈时韫意识渐渐回笼,清醒了几分。 “案子审讯得如何了?” 清醒后的楚王殿下又恢复了往日的高冷和肃然。 唐庆跟着走了进来,将案子的审讯结果告知沈时韫。 “这一切都是明叔扬计划执行的,他贪王妃身上的银子,且在明家的时候就看王妃十分不顺眼,他和明珠、王氏都有欺负打压王妃之嫌。” “明珠和王氏末将也都审讯过,她们都在撇清和这事的关系。” “明珠两年前曾跟秦州的苏家六公子有过一段过往,后来因为跟苏家后宅闹了些矛盾,被苏家赶出了府。明珠之前小产过,又被喂过绝子药,很难再怀上子嗣。” 唐庆每说一句,沈时韫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唐庆硬着头皮继续:“明珠服用过假孕药,才会被误诊为怀孕。明叔扬指认明珠是蓄意陷害王妃,目的是想将王妃赶出府。” 沈时韫拳头紧握,忽然有些想发笑,却又怎么都笑不出来。 “好了,唐大人,让殿下先缓缓吧!”顾卿珩适时插话道。 唐庆行了一礼,退出房间。 “郑大人也出去吧,这里有我陪着殿下。”顾卿珩道。 等到闲杂人都离开,沈时韫才靠在床头,脸色一片冷沉,又恍若一片死寂。 “先把药喝了吧!这是他们先前端来的,还有些余温。”顾卿珩将桌上的药碗递过去。 沈时韫却没有接,只是这么冷沉沉的看着顾卿珩,隔了好一会儿才道:“是本王害死了她。” 顾卿珩:“人死不能复生,殿下节哀。” “你倒是看得开,你之前不是跟她关系也不错?”沈时韫问。 顾卿珩也直直看着他,“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不是不喜欢她么?现在后悔了?” 沈时韫噎了下,有几分沉默,“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就算不喜欢,也终究还是有愧意,若非我一时疏忽,若非我引狼入室,她……或许不会丧命。” “我只是不喜欢她,又没想要她死。” 沈时韫自嘲的笑了笑,“她就是不想让我安宁,连死都要给本王找这么多不痛快,她要是死远一点,我或许就不在意了。” “嗯。”顾卿珩意味不明地颔首,“那你打算怎么处理明珠和王氏?” 沈时韫一时默然。 “你还喜欢明珠?”顾卿珩又问。 “怎会?”沈时韫这次倒是回答得没有犹豫,“她早已经变了,我喜欢的只是十年前的那段回忆,是我幻想出来的那个女孩,可惜那个女孩已经长歪了。她早已丢掉了她身上最珍贵的善良……” 沈时韫又嘲讽的笑了起来,“是我一直沉浸在过去,过于执着那段回忆。我喜欢的都是我的臆想而已,你说可不可笑?” 顾卿珩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沈时韫又道:“你说一个人的变化怎会如此之大?不都说人的本性是刻在骨子里的?小时候那般善良的女孩,为何长大后会如此……恶毒不堪?” 他原是不想用这种词去形容一个对他来说意义非凡的人,但他现在实在是想不出别的词了。 顾卿珩静静听他牢骚了一阵,终于道:“有没有可能你弄错人了?我怎么觉得你记忆中的那个女孩更像……明婵?” 沈时韫愣了一瞬,随即赶紧摇头否认:“不会,其实我也见过小时候的明婵。” “哦?”顾卿珩挑了挑眉。 沈时韫道:“离开秦州前,我去明家找过那个女孩,他们告诉我明珠不在府上。我正要离开时,角落里有个小孩正在干活,长得黑漆漆的,穿得也很破旧。他们说那是脑子不太好使的四小姐,平日里不喜欢女红,就爱折腾那些粗活。” 顾卿珩垂眸听着,长睫掩住了眼底的情绪。 “那次你不是同我一起去了明家么?”沈时韫问,“可惜你只在前院跟明家家主闲聊,没见着。对了,你和明家家主聊了些什么?” “横竖不过是些闲谈,我都忘了。”顾卿珩道,但语气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冷。 “也是,都十多年前的事了。”沈时韫感慨道,“是我的执着换来今天的恶果。人,果真不能太执着。” 似又想起什么,沈时韫道:“你和你那未婚妻……近况如何了?若是实在无缘,就不必强求了,不要落得像我这般。这世间佳人无数,以你的赫赫战功,天下佳人随你挑,没必非要执着于谁。” 顾卿珩却是从容一笑,“我正要和你说,我已经见过她了,我会好好珍惜的。” “嗯?”沈时韫有几分惊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竟不知。” “你近日公务繁忙,府上杂事也多,我便没来烦你。”顾卿珩道。 “是哪家的小姐?”沈时韫问。 “我虽和她见了面,不过还没和她说清楚。” “你这也太磨叽了,可不像小顾将军雷厉风行的风采,可要本王为你牵线搭桥,助你一臂之力?” “这就不用了,我与她的情况有些复杂,还是我自己亲自来吧。更何况,我都等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一天两天。”顾卿珩道。 沈时韫见他脸上露出少见的柔和,又想起自己身边的一大堆糟心事,不免生出一种强烈失落感。 “殿下,你既不喜欢明婵,便将这一切忘了吧。别这副伤心欲绝的模样,你这样岂不是让她走得也不安心?她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你们今后已是一别两宽,再无关系了,她不会因为你过得好而嫉妒。这一场火对她来说,或许也是另一种解脱。” 许是顾卿珩看出了他的失落,出言宽慰。 “她倒是解脱了,可本王就是不想她走得如此……如此洒脱。”沈时韫负气道。 “可她已经走了,不会再回来了,殿下还是先把药喝了吧!我明日便要离京,以后朝中之事,还需殿下养好身体打理。”顾卿珩道。 沈时韫迟疑了下,“你不等明婵下葬后再走?” “来不及了,行程既已定下,不便修改,更何况明婵并不是注重这些形式的人。” 沈时韫想了想,顾卿珩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明婵确实不在乎这些。沈时韫这才端起药碗,皱眉喝了一口,此药又苦又臭,当真难喝。 他又不由得想起明婵来,当初在黔州时,明婵知道他不喜欢喝药,每次等他喝完药,都会送他一些味道香甜的吃食,有时候是蜜饯、有时候是果脯、有时候是些小点心。 他不喜欢甜食,但药后的甜点却能冲淡他嘴里的苦味,如今却再也没人给他递一块甜点了。 “此行数月,你和你那未婚妻岂不是又要分开了?”沈时韫放下药碗,随口问了顾卿珩一句。 顾卿珩道:“这就不劳殿下操心了,我会带她在身边好好照顾。” “让你如此费心的女子,我倒是越发好奇了。不知明日出行时,我可有幸一睹能将小顾将军迷得如此神魂颠倒的佳人风采?”沈时韫问。 顾卿珩却是笑了笑,“可能要让殿下失望了,她不在我的随行队伍里。不过殿下也不必着急,以后若是有缘,殿下总会知晓的。” 他顿了下,看向沈时韫:“到了那一天,殿下一定会祝福我吧?” 第142章越俎代庖 第一百四十二章 沈时韫总觉得顾卿珩这话问得有点怪,说的他好似会嫉妒一般。 不过也可能是自己多心了,或许顾卿珩没有那样的意思。 “这是自然,你可要抓紧一些,这一天不要让我等太久,我盼着喝你的喜酒。”沈时韫道。 “多谢殿下,我会努力的,争取不让你等太久。”顾卿珩道。 “嗯。” “殿下好生休息吧,我回去再看看东西是否已备齐,你这身体还很虚弱,明日不必特地为我送行了。”顾卿珩说道。 顾卿珩离开之后,郑大人很快走了进来。 沈时韫问道:“长辉呢?情况怎样了?” 他隐隐记得谢长辉在火海里待得最久,听说伤得很严重,不然也不至于一直没有出现。 郑大人道:“谢侍卫吸入了太多烟尘,身上还有许多烧伤,至今未醒。” 沈时韫不由得皱了皱眉。 郑大人见状又说:“不过殿下不用过于担心,谢侍卫吉人自有天相,以他的功夫底子,应该能够撑过来。” 沈时韫没再说什么,但心中却有一股郁气萦绕不去。 其实长辉不是这么不理智的人,昨夜那种情况,他该早些抽身的。 想不到明婵竟在无形中笼络了这么多人心,她确实有几分手段。 只是这么聪明的女人……就这么被一场大火突然带走了,简直荒谬又讽刺。 沈时韫靠在床头,自己多年坚持的感情成了一场笑话,陪伴自己三年的女人又突然走了,就连自己的好友也都找到了想珍惜的人……现在就只剩下他一个孤零零、病恹恹,此时的他,虽是重回了权势的中心,却又比三年前流放黔州时更孤独。 * 唐庆送顾卿珩走出大理寺。 “顾将军,我有一事不明,你为何也不想让楚王殿下知道十多年前救他的女孩是王妃?”唐庆问。 淑妃让他不要把这个真相告诉楚王殿下,他可以理解,毕竟淑妃娘娘一向看不惯王妃,只是没想到顾卿珩也同意了淑妃这个提议。 顾卿珩道:“殿下对明婵的愧疚太多了,要是让他知道这个真相,怕是这辈子都再也忘不了明婵。我不想他一直惦记明婵,明婵该有新的生活了。” 唐庆若有所悟,“顾将军请放心,我会守住这个秘密的。” “多谢!” * 夜已深。 谢长辉从恶梦中醒来,听着熟悉的屋顶发着呆,身上是火辣辣的痛,但这种痛感似乎已经麻木了,麻木到已经无所谓。 他从床上挣扎着起来,一步步踉跄朝外走。 前来送药的丫鬟在路上遇上他,赶紧叫住:“谢侍卫这是要去哪里?你身上的伤还未好,郑大人说你需要休养数日,殿下已经准了你的假了。” 可惜谢长辉充耳不闻,反而直接出了王府。 再次翻入杨柳巷的宅院,它的主人已经不在了,可谢长辉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守着这房子的主人回来。 院子里冷冷清清,只有一束月光照着萧瑟的院落。 “你说过要给我种一院子折耳根的,骗子!”谢长辉喃喃地说了句。 一阵风吹过,将半掩的窗户吹开了。 谢长辉犹豫了下,还是上前试着推了下门,他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目的,或许还抱着某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房间门没有上锁,轻轻一推便开。 借着幽暗的光,他看清了屋内桌上的东西。 谢长辉赶紧上前,桌上摆着几只瓶子,还有一只钱袋,钱袋沉沉的,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谢长辉心跳如鼓,赶紧取出纸条展开。 “长辉,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你这是擅闯我的民宅了,想不到长辉你竟是个梁上君子。” 才三言两语,谢长辉就被弄得又气又笑。 “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帮了我很多,这里是我的一些小小报答,止血药、生肌膏和灼伤膏可都是我自制的千金难买的好药,你要好好善用,可千万不要留疤留痕,不然就不是好看的侍卫了,你那光风霁月的楚王殿下会嫌弃你丑的。” 谢长辉:“……” “对了,折耳根种子我已经给你播种在院子里了,你记得要来看好它们哦。这可是我为你种的折耳根,你要是没看好,让他们被虫吃了,被草埋了,可不要怪在我头上,我没有食言。” “后会无期。” 谢长辉看完整张纸,脸上的表情已经无法用复杂两字来形容。 他似乎感觉那个狡黠的、表面不一的王妃又回来了。 他走到院子里,翻开院子里的土,土壤里确实有一些小小的种子。 “说是要为我种,结果还是要我自己动手。”谢长辉无奈地扯出一个笑。 “我早该知道的,知道像你这么聪明的人,不可能这么简单被算计、也不可能这么平庸的死去。” 谢长辉抬头看向天上的明月,心情顿时豁然开朗。 重获自由的你,一定要开心幸福。 * 翌日清晨。 虽说顾卿珩表示不需要送行,但沈时韫还是亲自去了一趟将军府。 结果等他赶到的时候,却被告知顾卿珩天没亮就已经出发了。 沈时韫知道顾卿珩做事积极,只是没想到积极到这种程度。 不过沈时韫倒也因此更放心了些。 由顾卿珩去跑这一趟,想必能将南边的情况摸清楚。 沈时韫只得转而去宫中面圣,本来昨日便是小朝的日子,但他因病耽搁了。今日不需要上朝,他想单独去见皇上。 没想到来到千秋殿,沈星野和谢若安竟然都在。 沈时韫心中存了几分疑。 接着就听沈星野道:“父皇,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能学学皇兄们做点事,这次不正好是个好机会?我要去青州,去那边赈灾,去宣扬父皇的爱民之心。” “顾卿珩不让你同行,朕也无法。”延平帝道。 “他不让我一路,我自己去,我又不是非要他不可。” “胡闹!青州流寇之乱才平,一路都有漏网之鱼。” “那儿臣多带一些人手不就得了。”沈星野理所当然的说,“你总说儿臣长不大,不如几个兄长,你都不肯让儿臣去历练,儿臣怎么能长大?” “你——”延平帝气得一噎。 谢若安此时说道:“皇上既不放心睿王前往,臣愿意与睿王一同前去。” 沈时韫:??? 这两人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青州一带的赈灾事宜本是他负责,这两人如此殷勤是想做什么? 第143章清理门户 第一百四十三章 莫非这两人不满自己,想为自己找堵,想截胡自己手上的权?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沈时韫给否认了。 若是想要权,自然还是待在京中更有利些。 他们想为自己找堵的可能性确实更高一些,但也没有必要非去青州那种地方。 沈时韫冷眼看着这两人,倒没有任何动作,他只想看看这两人到底要做什么。 延平帝听到谢若安的话,微微挑了挑眉,“若安也跟着起哄?” “皇上,江南水灾年年皆有,年年都耗费朝廷不少银子,一直这样赈灾也无法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依臣之见,还是得修筑河堤深挖河沟,这样才能有效保障两岸百姓免受水患。”谢若安说道。 延平帝微微颔首,“若安所言甚是,只是朝廷每年也有拨款修筑河堤,但这依旧没有解决问题。” “皇上,所以臣愿意前去青州走一趟,既然朝廷每年都有修筑河堤,不可能每年一下大雨两岸就会受灾,而且受灾情况一年比一年严重,这情况太反常了,想必定有旁的因素。”谢若安说道。 沈星野立即附和:“对对对!肯定有人贪污了银子,说不定那河堤修的也有问题,儿臣也愿意随谢大人走这一趟。” 延平帝似在犹豫。 沈时韫静静看着这两人,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这两人却好似根本没看见他似的,还在极力劝说皇上。 现在明婵还没有下葬,这两人的态度就突然的转变,甚至还想离开京城前去青州,这青州到底有什么,让他们如此关注? 沈时韫一时想不明白。 延平帝看了眼沉默不语的沈时韫,“老三意下如何?” 沈时韫想了想道:“七弟和谢大人都不是修筑河堤的专业人选,此事还是当交给懂行的人才行。” “光懂行没有心又有什么用?朝廷每年拨这么多款,不知中饱了多少懂行人的私囊。”沈星野不悦地说。 “皇上,楚王殿下说的也有理,那就不如派工部的人和我们同行。”谢若安道。 沈时韫见他们这么积极,甚至大有不惜一切要去青州之势,心中的疑团更大。 “谢大人未免也太着急了点,如今洪峰才刚刚退去,你们就算和工部的人一起前去,只怕也不是挖河道、筑河堤的时机。” 他们越是如此,沈时韫越是不安心他们前去,此事他必须摸透。 谢若安和沈星野都因明婵一事跟自己处处作对,现在这两人似乎没了那晚的气愤和悲伤。 延平帝听着他们的争辩,犹豫了片刻,“顾卿珩已经前去了,等他那边回了结果再议。” 沈星野气得不行,“父皇不让我去,我自己去!” 说罢,转身就走。 “你给朕回来!”延平帝见他如此任性,也是头疼。 沈时韫想了想道:“父皇,儿臣去看看七弟。” “也好,去把他劝回来。” 延平帝向来最宠爱睿王,再加之睿王少年意气,不够沉稳,延平帝自是舍不得睿王去这么远的地方冒险。 沈时韫在千秋殿外拦住了沈星野。 “七弟如此匆忙,连你的小婵姐都顾不得安葬,便要这般离开吗?”沈时韫酸而不自知的问。 沈星野冷哼一声,“这不是有三皇兄在吗?我知道我争不过三皇兄你,留下来又有什么用?难道再让你抢一次?” 看来他对玉佩一事耿耿于怀。 沈时韫道:“我知你感念你嫂嫂的救命之恩,等你嫂嫂下葬之时,你可以前来吊唁。” 沈星野听罢却是笑了起来,“小婵姐都已经走了,我对着一具躯壳有什么好吊唁的,我喜欢的是小婵姐这个鲜活的人,以及她有趣善良的灵魂,可不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喜欢?”沈时韫咬着这两个字,“七弟说话还是当注意一些分寸,省得被人误会了去,以为你对你嫂嫂有什么想法。” “三皇兄在这里酸什么?你都和小婵姐已经和离了,就算我对小婵姐有什么想法,也跟你没什么关系。”沈星野道。 沈时韫紧了紧拳头,努力按下了心中的怒意。 “你的伤心也就那么一会儿,这样也配谈喜欢?” 沈星野:“难道要像三皇兄这样生前处处伤小婵姐的心,死后还要抢她的礼物,这样才算喜欢吗?” 沈时韫冷冷道:“明婵已经死了,我不想和你争这些。我只是替父皇来问你,你此去青州的真正目的。” “我已经不想留在京城这个伤心之地了,想走的越远越好,这样不行?” 沈时韫见他不肯说实话,便没再追问了。沈星野不肯说,他自己会查。 在没有查明之前,他是不会让沈星野和谢若安去青州的。 顾卿珩不肯带沈星野同行,想必是知道其中的内情的。而顾卿珩今天早上那么早出发,或许也跟这些有关。 * 送走了顾卿珩,沈时韫接下来便该清理自己的院子了。 明珠和王氏在大理寺的牢狱待了两天,王氏天天鬼哭狼嚎,恳求见楚王一面。 不过沈时韫对明珠已经彻底寒了心,再也寻不回多年前的温暖,直接让唐庆将明家三人依法处置。 只是明珠和王氏的罪行暂时没有证据,那几名地痞流氓指证的是明叔扬,而明叔扬前言不搭后语。 明珠和王氏只有假怀孕、欺瞒皇室这些罪名成立,再加上淑妃那边施压,最后唐庆将这烫手山芋扔给了大理寺。 大理寺卿斟酌一番,将明珠和王氏各打十大板,放了回去。 至于明叔扬和几名京城混混,则被处斩于菜市口。 明珠和王氏原想去楚王府求见沈时韫,结果不巧遇上谢家的幺女谢灵瑶,被谢灵瑶一通痛骂。 明珠和王氏丢尽脸面,只得惨兮兮地回到明家的小宅院。 王氏挨了十大板,浑身上下哪哪都不对劲,又想着自己唯一的宝贝儿子就这么被斩首,将所有的气都往明珠身上撒。 “你这丧门星,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跟明婵那个小贱人较劲,害得你哥丢了性命,老娘也半条命都没了……” 明珠虽是王氏亲生的,可明家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跟明珠也有脱不开的干系。 要是当初明珠没有临阵脱逃,不把明婵推出去替嫁,而是自己跟着楚王去黔州流放三年回来,哪会有后面这些事?明家也不可能因此没落。 偏偏明珠看见明婵跟楚王过上了荣华富贵的好日子,心中又极为不平衡,非要跟明婵斗到底,还把亲哥搭进去。 王氏想起自己唯一的儿子,再看眼前这个女儿,就越发觉得哪都不顺眼。 王氏抄起扫帚就要往明珠身上打,明珠赶紧伸手反抗,“娘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说要对付明婵那个贱人的时候,你可是在一旁拍手称好!如今这个局面,难道你就没有一点责任?是你从小就告诉我,明婵是个贱人生的贱种,是我们家的贱婢……我对她的恨难道不是你从小给我种下的!” “你……你现在还反过来怪老娘了!她本就是个贱种,只可恨当年我没有早点杀了她!她就该跟她娘一样早点从这个世上消失!”王氏又恨又悔。 可惜现在后悔也没有用,就算打死明珠,她儿子也回不来了。 好在明珠还有几分姿色,以后找个老实的人家嫁了,她们也还能过得下去。 正这般想着,一道冷酷的黑色人影如幽灵般出现在她们的院子里。 因着光线昏暗,对方的脸隐在暗影里,看不清面容。 “你……你是谁?你来干什么!”王氏惊恐道,“你别过来,不然……不然我就叫……”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一道寒光掠过,王氏痛苦的发出一声惨叫。 紧接着又是一道寒光,明珠还没跑出院子,腿上便是一道锥心之痛,瞬间摔倒在地。 “我本想取了你们的狗命为王妃报仇,但你们做下的那些恶毒事,死对你们来说太便宜了。” “可若是就这么放过你们,我也为王妃委屈,只好废掉你们一条腿,让你们苟活于世,好好赎罪。” 那人说完,收起剑,又如鬼魅般消失。 漆黑的院子里,只余王氏和明珠的痛吟与哀嚎…… 第143章医仙(二更合一) 第一百四十四章 谢长辉这位得力亲卫受伤在床,沈时韫只好另寻他人前去调查睿王和谢若安想去青州的原因。 不料原因还没调查出来,却得到沈星野不听皇上的劝阻、已经独自前往青州的消息。 延平帝头疼不已,派了禁卫军前去捉拿沈星野。说是捉拿,实质上谁敢惹这位矜贵的主,显然目的是一路暗中护送。 沈时韫得知这消息,更是疑虑丛生,心中越发笃定沈星野此去青州另有目的。 只是眼下沈时韫抽不开身,他还得张罗明婵的后事。 虽说明婵和他已经和离,但明婵终究是跟过他三年的女人,且在这世上再无可靠血亲。都说人死灯灭,过去种种恩与怨也该一笔勾销,沈时韫不想她死后无人收尸。 谢灵瑶来楚王府闹过两次,为明婵抱不平,沈时韫念在她只是个娇蛮女子,没予理会和计较。 不过纵使如此,沈时韫还是被烦得不行,现在的楚王府没事都不随便开门了。 好在丧事举行的还算顺利,只是明婵的身份尴尬,已经不再是楚王妃,自然无法以楚王妃的规格下葬。 沈时韫请了道长做法,在楚王府设了灵堂,前来吊唁的官员倒也不少。 只是与明婵私交真正要好的几位却缺席了。 也不知是不满沈时韫这个楚王,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沈时韫倒也不甚在意,反正跟明婵私交要好的几位,除了顾卿珩,都跟他的关系不怎么样,甚至是处处给他使绊子的死对头。 不来正好省得膈应他。 谢长辉因为伤势过重,休了一个小长假,沈时韫近日颇有些不习惯。 * 明婵的丧事虽说只举行了短短数日,但这几日沈时韫精神紧绷,夜难入眠,整个人跟着憔悴了不少。 因着近日的耽搁,户部的案卷也积累成山,各地征收的赋税情况他须得过目一遍,心中方才有底。 等他熬夜看完卷宗,肠胃隐隐有些绞痛。明婵曾说他脾胃有损,须得好生调养,不然发作起来会要命。 许是他这些时日没啥胃口,整夜失眠,饮食又极为不规律,才会突然发作。 “殿下?”谢长辉一来就见沈时韫脸色不对,赶紧关心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沈时韫见着谢长辉,这一瞬仿佛回到了以前,谢长辉伺候在自己左右,明婵还未走。 沈时韫额头大汗淋漓,腹部的绞痛疼得他无法思考,脱口说道:“叫明婵过来给本王扎几针。” “殿下……王妃已经不在府上了。”谢长辉提醒。 沈时韫微微一顿,似乎从这一阵绞痛中清醒了几分。 “属下去叫郑大人过来吧!” 谢长辉赶紧吩咐人去叫郑大人,自己则扶着沈时韫到一旁的软榻躺下。 沈时韫痛得难捱,不觉间又想起了在黔州的日子。 他刚到黔州那一年缠绵病榻,也曾犯过胃痛,但却从未觉得像今日这般难熬。 明婵会用针和按摩替他缓解痛苦,也会衣不解带地在旁边伺候。 当时他们还没有同床共枕,明婵就自己在他床边用干草搭了个地铺,以便随时起来探查他的病情。 那时他们是真的穷,一无所有。明婵每日要照顾他,去采药也不能走太远太久,换来的银子还要给他去药铺抓药,因为许多药材都需要去药铺才买得到。 也不知是当时心灰意冷的心境,还是因为有明婵在身边,如今回想起那段时光,似乎也不是特别难熬。 至少他在身体上没有感到太多痛苦。 而今想起这些,浑身上下更觉无一不痛,甚至心口的疼远超了胃部,疼得让他无法呼吸。 谢长辉在一旁守着,看他一脸痛苦,默然许久,终是忍不住问了句:“殿下现在可是后悔了?” 后悔? 沈时韫微微一怔,他后悔吗?或许还是有一点,是他的疏忽,害得明婵死了。 要是他听了季长泱的提议,直接弄死那群人,明婵或许就不会有事。她可能会没心没肺地去另一个地方,开启一段新的生活。 他觉得自己也并不是放不下明婵,更多的是不习惯。就好似你日日用习惯的东西突然不见了,你终究会遗憾一句要是在该多好。 他对明婵没有那么多爱,更多的是生死与共的情义。 或许也是感动。 虽然明婵这女人性格不讨喜,也从来不会说动听的话,在黔州时老实木讷,回来后又狡诈贪婪,但每每回想起来,她对自己的付出并不少。 他本就不喜欢明婵,若非明婵为他付出了太多,他又怎会接纳她…… 对于这样一个和自己生死与共的女人,他有过后悔吗? 也许愧疚更多一些吧! 沈时韫闭上眼,“本王没什么好后悔的,是她执意要走,本王给过她无数次机会,呵,这就是她向往的自由……” 沈时韫无比嘲讽的笑了声,笑得有水从眼角溢出,落入了两边的鬓发中。 谢长辉不再言语,只在一旁默默守着他,直到郑大人姗姗赶来。 * 沈时韫这一病如山倒,在床上足足躺了半个多月,人也跟着消瘦了一圈。 淑妃担心不已,前来探望过几次,不过沈时韫现在对她的态度已经彻底冷了。每次淑妃前来,沈时韫都爱搭不理、沉默以对。 淑妃没想到明婵的死对他的影响如此之大,心中也是又恼又悔。 恼的是明婵这女人明明一无是处,却还让沈时韫如此重视在意,就连死都如此不安生,搅得他们不得安宁。 可是现在这种话她也不敢跟沈时韫说,本来沈时韫对她就有了心结,而明婵这女人已经死了,她再怎么不爽、再怎么劝说,也终是争不过死人。 只恨当初慌不择路,跟明珠这个又坏又蠢的女人合作,以至于留了把柄给自己儿子,让沈时韫怪到了她头上。 淑妃在楚王府连连碰壁,再加之担心自家儿子的情况,满头青丝都生出了几根白发。 恰逢今日又去楚王府碰了一鼻子灰,淑妃心灰意冷的回到皇宫,在皇宫的游园遇上了丽妃和一群妃嫔。 这丽妃倒是个心眼大的,儿子跑去青州她也不着急,还有闲心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跟个狐媚子似的。 不过这么多年她盛宠不衰,延平帝又偏心他们母子俩,得知睿王去青州,还专门派了禁卫军暗中保护,确实不需要焦虑。 “娘娘,你最近的气色真的越来越好了,皮肤比那十多岁的少女还白嫩,这雪颜丹真的这么好使吗?可不可以也分点给妹妹?我最近脸上总是冒痘,太医院那些老头开的药实在是又苦又臭,我都捏着鼻子吃了几天了,效果也不见好。”一旁的婉嫔道。 她这话吹得丽妃心花怒放,不过要她就这么分出来,丽妃却是不乐意的。 “本宫手上也只剩这么一瓶了,你们想要可以掏钱来买,我让睿王给你们带。非是本宫小气,实在是因为这雪颜丹是一名仙医所制,听闻所要的材料需集齐春夏秋冬的百花,再以人参灵芝等珍贵药材做引子,再炮制个十天半月方可制成,极为不易,寻遍天下药铺都买不到。” 听丽妃这么一说,众妃嫔更是来了兴致,纷纷表示愿意掏钱购买。 毕竟女人天生爱美,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青春永驻?更不要说这后宫中的女子了,她们本就需要凭一副好颜色,才会博得君王的恩宠。 丽妃对她们也不客气,说了价钱,便让一旁的宫女将各妃嫔美人交的银子和所定之物一一记下,列成清单,方便给青州送去。 这边正热闹着,有人眼尖瞧见了淑妃,便对丽妃耳语了几句。 丽妃侧头,笑了下,朝着淑妃走过去。 “这不是姐姐么?数日不见,姐姐怎的如此憔悴?”丽妃笑语盈盈。 淑妃看着丽妃这张容光焕发的狐媚子脸就心生厌恶,只是如今自己已人老珠黄,又无娘家做靠山,无法再和这狐媚子较劲。 “本宫自是不如你过得逍遥,睿王成天便研究这些胭脂水粉,专门哄你这个当娘的和女子开心,你们当然没有焦虑。”淑妃暗戳戳地讽刺道。 可惜丽妃不甚在意,反而道:“瞧姐姐你这怨气,隔着几个院子都能闻到,儿子哄娘亲开心多正常?这是孝心的体现,难道楚王殿下从来不哄姐姐开心吗?” 刚从楚王府碰了一鼻子灰的淑妃听到这话,本就不好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 偏偏还有不长眼的继续附和道:“是呀!淑妃娘娘,你最近可是天天往楚王府跑,怎么还是开心不起来?我瞧着你脸上的皱纹怎比前些日子还要多些了?” “淑妃娘娘,到了年纪就该好好保养,你看你和丽妃娘娘站在一起,怎么像隔了辈分似的?” 几名年轻妃嫔仗着年轻貌美,颇得帝王宠爱,说话越发不知收敛。 淑妃以前在这后宫哪受过这种气,铁青着脸,直接上前给了说她和丽妃隔着辈分的美人一巴掌。 那美人挨了打,哭着跑去御前告状。 延平帝想着淑妃近日私底下那些举动,虽是没有妨碍到他,但终究有失身份,与贤良淑德之名相去甚远,便有意敲打一番,将其禁足未央宫。 淑妃没想到皇上竟为了一个才入宫不久的美人就将她禁足,这是何其大辱。 更不要说是那个贱人挑衅在先,结果被禁足的却只有她。 皇上此举,无疑让她成了后宫的笑话。 被禁足未央宫的淑妃气也气过,恨也恨过,可她这些怨与恨,却无一人能安抚,终究只能她自己含泪吞下。 她站在妆镜前,看着镜子里那张憔悴的、已有细纹的脸,从未觉得如此陌生过。 她真的老了…… 她只比丽妃大几岁而已,然而丽妃现在依旧光鲜艳丽,自己却憔悴不堪愁容满面。 明明年轻时,她也曾是姿容昳丽,艳冠京城的美人,根本不比丽妃差。 难不成自己真的输在了保养? 淑妃一时间也对自己产生了自我厌弃和怀疑。 睿王去青州莫非真的是为丽妃寻那什么永葆青春的药? 淑妃意识到自己竟也朝这个方面想,只觉荒唐。 人都是会老的,只有权力才能让人永葆青春。 但想起自己唯一的希望——楚王,淑妃此刻却再也找不到一丝安慰…… * 等到沈时韫的身体终于有些好转时,都已经立冬了。 顾卿珩办事确实高效,已经查出了当地官员贪污赃款、倒卖赈灾粮食等罪行。 沈时韫知道自己不能再躺了,便拖着刚刚好转的身体,前去皇宫面圣。 说来也巧,他此去皇宫,正好又遇上了谢若安。 谢若安向皇上递了解决水患的相关草案,包括分流、筑堤、种树、河道整治等,所述的内容和观点倒也可圈可点,看得出是下了一番苦功夫。 延平帝也感受到了他这份诚意,同意了他前往青州治水。 沈时韫将南边几城贪赃枉法致使百姓民不聊生的情况上呈给了延平帝,延平帝勃然大怒,当下便要给睿王和顾卿珩拟圣旨,让他们共同办理此案。 沈时韫见状道:“父皇,七弟从未处理过政事,他玩心未泯,这等重大之事交给他只怕不妥……” “老三,你太小瞧星野了,这孩子虽然贪玩,但遇上大是大非,心中还是拎得清的。你最近在府上养病怕是不知道,云城、江州两地起了瘟疫,你七弟跟着一名医仙研究克制疫病的药,已初见成效。”延平帝说起自己疼爱的小儿子,满脸都是欣慰。 “医仙?”沈时韫不知怎地,脑子里突然冒出明婵的脸。 仙可能只是指医术高明,犹如神仙。 延平帝道:“你七弟对这名医仙极为推崇,跟着她一起上山采药,还在城中广开善堂,免费给百姓熬制防治疫病的药,现在你七弟在云城一带可是小有名气。前两日他还托人给朕带了些强身健体的药丸,朕吃了这两日精神好多了。” 沈时韫平静无波的心又泛起波澜,虽然觉得荒唐,但他总不由自主的联想起明婵来。 在黔州的三年里,他们也曾遇上过一次小规模的疫病。 当时不少人高烧不止,甚至还有因高热而死的人。明婵那段时间也是这样,天天熬药免费给城镇的百姓们喝,他们所在那个小镇最终没被疫病波及。 而明婵也是在那一场疫病中,赢得了当地百姓的尊敬,甚至还有人称她神医。 沈星野和谢若安如此迫不及待前去青州,会不会跟这位“医仙”有关系? 会是明婵吗? “父皇,敢问这位医仙大名?”沈时韫问出这话时,心跳如鼓。 延平帝道:“这医仙姓兰,单名一个嫣,听闻人如其名,是个气质如兰、清丽绝尘的奇女子,难怪你七弟乐不思蜀,真是儿大不中留啊!” 第145章你亲自跑一趟青州 第一百四十五章 沈时韫听到这里,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或许是种期待落空的失落感吧! 但其实他早知道明婵已经死了,这名医仙不可能是明婵。 延平帝见他脸色惨白,不免叹了口气,“你这身子骨不好,就别出来晃悠了,先回去把身体养好吧!” “至于南边的事,卿珩、星野和若安皆在,卿珩与若安分列文武第一,全都是沉稳有才干之辈。至于星野,他虽是稚嫩了些,但脑子灵活,善于随机应变。更不要说还有一名精通岐黄、不让须眉的医仙,有他们坐镇,你大不必担忧。” 延平帝这番话并未宽慰到沈时韫,反倒让独在京城的他更显得孤寂。 仿佛所有人都开启了新的生活,只有他还在被过去所累,总是睡不好吃不好。 其实他并没有刻意去想,他也并不觉得明婵能影响自己到这种境地,只是每每夜深人静,他总辗转反侧。 若没有按时喝郑大人开的有助安眠的药,他便难以入眠。 即使如此,他总还是在某些不经意的瞬间联想起明婵那女人来。 就如刚才,皇上只是随口提起一名大夫,他便荒唐的以为是明婵…… 这世间擅长医术的人又岂止明婵一个,大夫本就是以悬壶济世为志向,想必每一个有善心、有志向的大夫,都不会对人间的疾苦视而不见吧? “儿臣谢父皇关怀。”沈时韫谢过皇上,语气无波无澜。 只是瞧着有点失魂落魄。 延平帝见他如此憔悴失落,便又让他回府好好休养。 告别延平帝,沈时韫拖着虚弱的身体出了皇宫。 天气越来越冷,凛冽寒风吹在脸上,像能把人的心也吹凉一般。 * 宣德门处停放着两辆马车。 谢明微见着谢若安出来,赶紧迎了上去:“若安兄,听说你要去青州了,可是真的?” 谢若安不紧不慢道:“确有此事,圣上刚刚应下,让我前去青州负责修堤一事。” “若安兄,你太不够厚道了,我把你当兄弟,可你却悄悄去青州,把我一个人扔在京城。”谢明微抱怨着。 “京城繁华,明微处处都是朋友,怎能算是一个人?”谢若安道。 谢眀微听着更不满,“那些都是酒肉朋友,还是跟若安兄在一起更舒服,若安兄此去青州把我也带上吧!” 谢若安:“我不是去游山玩水的。” “我当然知道,若安兄是有大志向的人,为的是这天下百姓。所以我更要去了,我要去跟你学学,免得成天被我爹骂不学无术。”谢眀微道。 谢家兄弟和门生都不少,而且个个都很成才,只有他是个半吊子,也不怪谢太师骂他。 谢若安失笑,“我可不敢拐走太师家的小公子。”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是我爹主动开口让我跟着你去的。我跟别人混,他肯定一百个不同意,但我要跟你一起,他老人家立即点头。” 两人正闲聊着,楚王冷着脸走出了宫门,正朝他们这边走来。 “数日不见,楚王殿下为何如此憔悴?现在你后院不是空出来了么?想娶谁便可娶谁,怎还如此失魂落魄?”谢若安故意问道。 沈时韫冷冷看他一眼,也不忘挖苦:“想不到谢大人也跟长舌妇一样,喜欢盯着别人的后院瞧,看来谢大人还没追上心上人,不然怎会如此酸?” “原来楚王殿下也在关心谢某的婚姻大事,谢某真是受宠若惊。看在殿下如此迫不及待希望我追到心上人的份上,谢某这次一定努力。” 谢若安笑得温和。 沈时韫心中却总有种不得劲的感觉。 谢若安又道:“谢某也祝楚王殿下能和你那心上人再续前缘,冲破一切阻碍双宿双飞,白头偕老……” 沈时韫的脸色瞬间就垮下来。 谢明微在一旁看得心惊胆颤,赶紧打圆场提醒道:“若安兄,你最近忙于政事,怕是不知道,楚王殿下把他的心上人赶出王府了。” 然而谢明微这话完全没起到缓解气氛的作用,沈时韫对“心上人”这三字颇为深恶痛绝。 谢若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楚王殿下如此失魂落魄,殿下既如此痛心,何不将人追回来?这可是殿下你喜欢了十多年、甚至不惜为她赶走陪你流放的糟糠之妻的心上人啊……” “够了!”沈时韫冷语打断,“本王与明珠已再无瓜葛,谢大人收起你的冷嘲热讽,否则别怪本王不客气!” 说罢转身上了楚王府的马车,匆匆离去。 谢明微被沈时韫的气场吓的不轻,“若安兄,看来你是真的惹恼楚王了,我差点没被你们吓死。说起来你与谁都和和气气的,怎唯独跟楚王殿下针锋相对?” 谢若安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可能八字不合吧。” “这哪是八字不合?”谢明微显然不信,“你当我是真傻子呢?是不是因为明婵小姐?” 谢若安没接话。 谢眀微道:“我就知道是。唉,明婵小姐确实是个很有趣的人,医术高明,人也善良,可惜人年纪轻轻就……” 他本还有些担忧谢若安的状态,但看谢若安神色如常,这才继续往下说,“若安兄,你告诉我,你喜欢的那个女子是不是明婵小姐?” 谢若安笑了下,“小婵确实是个值得人喜欢和珍惜的女子,不过从现在起,我喜欢的姑娘叫兰嫣。” “啊?兰嫣又是谁?我怎从未听过?”谢眀微一脸震惊与八卦。 他原以为谢若安一定是喜欢明婵,才会在那场大火中那般情绪失控。 没想到原来是自己误会了,谢若安喜欢的另有其人,那谢若安对明婵又是什么感情呢? 难道真的是朋友之情?知己之意? 那一定是极好极好的朋友。 可惜谢若安似乎没想回答他这个疑问。 谢眀微有感而发道:“明婵小姐能得若安兄你这样的朋友,想必泉下有知,也十分欣慰。” 谢若安瞅了他一眼,“我们也走吧!” “哦,现在走哪里去?”谢明微问。 谢若安:“回家拿东西,前往青州。” “啊?这么着急就走?这也太突然了吧?好歹明天再启程吧?!”谢明微诧异道。 谢若安:“那明微明日再走吧,我先行一步了。” 谢明微:“……” * 回到楚王府,沈时韫的脸色依旧没有好转。 “前去青州查探的人怎么还没消息?”沈时韫不悦的问谢长辉。 谢长辉想了想道:“许是出了什么意外。” “废物!”沈时韫心中甚是不痛快。 他在听雨轩内来回踱步,青州定然是有什么异常,才会让睿王和谢若安费尽心机争相前去。 是有什么利益可图? 显然也不太像,若是有利可图,争着前去青州的定然不会只有他俩。 但太子和其余几名皇子对此并无太多反应。 顾卿珩传回来的文书中,也没有提起这点,只让他在京中一切放心。 沈时韫思索良久,终于顿下脚步,“长辉,你亲自跑一趟青州,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本王要他们在青州的一举一动。” 第146章不请自来的梁上君子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云城。 城东一处别院内,正飘散着浓浓药香。 清丽绝尘的女子挺着凸起的肚子走进来,对正在往火里添柴的少年道:“睿王殿下,火候太大了,你要是再把这锅熬糊了,那就不是扣半个月工钱那么简单了……” “我知道了!”少年抬起一张被烟熏黑的脸,带着几分不服和倔强,“这次一定不会!” 女子轻轻一笑,“嗯,殿下继续努力,你离一个合格的伙计不远了。” 少年轻轻哼了一声,“那我这适用期算过了吗?” 女子一脸思索状,“等我再考虑考虑吧,这不还有几天呢!” 少年:“……” 一旁负责切晒药材的欧公公一肚子苦水,他们这是造的什么孽啊,为什么要陪着小祖宗来这里受罪? 说起这一趟远游,那简直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的苦楚。 睿王殿下不知发了什么疯,突然好好的京城不待了,要来青州。青州这鬼地方前不久才发生过暴乱,后来又遭遇天灾,哪是人住的? 睿王到了青州之后就到处打探一名叫兰嫣的女子,他们在青州足足找了半个月,结果连鬼影都没找到。 还是后来偶然听说云城发生了瘟疫,幸好有一名女仙医,人美心善医术高绝,治好了大家,才让瘟疫没得以蔓延。 睿王得知这一消息后,即刻前来云城,这才在云城找到了这名叫兰嫣的女子。 起初这位医仙不肯收留他们,睿王又不肯离去,差点在医馆外面睡了一宿。 好在后来医馆需要人手,他们才得以留下,也成了这医馆的杂工。 要是工作做得不好,他们还有被辞退的可能。 欧公公这辈子就没遇见过如此离谱之事,哪想这位桀骜不驯的睿王殿下竟然答应了,而且任由兰嫣怎么“磋磨”,睿王殿下竟然没有抱怨过一句。 欧公公都快要怀疑这还是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睿王殿下。 而且睿王殿下还发了话,谁要是做得不好被赶出了医馆,就自己滚回京城去。 同睿王殿下一起前来的,谁敢在这种时候找这位主的不痛快,一个个都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力争把自己手上的事做好。要是被赶回京城的话,那以后睿王身边哪还有他们的位置? “小顾将军回来了!”门口有人打着招呼。 兰嫣抬头看去,便见一袭玄色云纹锦袍的顾卿珩正从外面走进来,身上带了些风霜。 “顾大哥,你回来的刚刚好,先来喝点汤暖暖胃吧!” 说着,兰嫣揭开锅盖,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大骨汤,递给了顾卿珩。 “多谢兰兰。”顾卿珩笑着接过手,周身的寒气似乎也跟着消散不少。 沈星野看在眼里,“阿嫣,我也要。” 不等兰嫣回答,顾卿珩就对一旁的下属吩咐道:“老李,给睿王殿下盛一碗汤。” 老实巴交的老李立即应道:“好。” 沈星野:“……” 这个顾卿珩,实在有些讨厌。 兰嫣抿唇轻笑,“你们一路辛苦了,还是我来吧!” 说着也递了一碗给沈星野,沈星野的脸色这才稍微好转一些。 顾卿珩等人既然已回来,兰嫣便招呼着众人吃饭。 顾卿珩说什么也不再让兰嫣动手,吩咐下属将饭菜摆上桌。 饭桌上,顾卿珩将最大的一块肉分给了兰嫣,“你有孕在身,要多吃一点。” 沈星野端着一碗燕窝鱼翅进来,“阿嫣,这是我让张叔做的,你先尝尝。” 兰嫣看着眼前两大碗珍馐,脸上的笑容透着几分无奈,她最近长胖了不少,这两人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劳。 “就算我有孕在身,一次也吃不了这么多。”兰嫣道,重新拿了两只碗,分了小份吃着。 顾卿珩道:“孩子的月份现在越来越大,你不必事事都亲力而为,我从别处招揽了一批大夫,不日便将抵达这里。这两天天气不错,明天我带你出去走动……” “本王也要去!”沈星野道。 顾卿珩:“殿下还是在医馆继续学习熬药吧,兰兰过不了两个月就要生了,你若连熬药都没学会,兰兰又怎放心将医馆之事交给你?” 沈星野听到这里就有点炸毛,“你怎么不来学?你就只会带着阿嫣去玩。” “要是睿王殿下愿意和我交换工作,我来负责煎药,你去修葺城墙、帮着百姓们重建房屋,我倒也乐意交换。”顾卿珩从容的说。 沈星野:“……” 兰嫣低头吃着自己碗里的东西,对这样的场面似乎习以为常。 她也不再参与进来,只安静享受自己的美食,偶尔抬头笑看他们玩闹。 * 饭后,兰嫣正要去洗漱,沈星野一脸郁闷的跟了过来,“阿嫣,你明天真的要跟顾卿珩一起出去吗?” 兰嫣微微挑眉,“怎么了?” “我也想跟你一起出去。” 兰嫣略微想了想,“下次采药我又叫上你。” 沈星野:“……你跟顾卿珩单独出行,我不放心!” “顾大哥是个正人君子,武功高强忠肝义胆,更何况我和他只是城中走走,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兰嫣笑道。 “哼!他跟楚王同气连枝,还和楚王保持着密切的书信往来,你就不怕他把你的秘密告诉三皇兄……” 兰嫣笑得更加灿烂,“睿王殿下,我有什么秘密?你的三皇兄又是谁?我兰嫣可从来没见过呀,你别胡思乱想了。” 沈星野被堵得一噎。 恰在这时,院子里忽然传来短兵交接的声音。 “哦?难不成今天还有不走寻常路的客人来访?”兰嫣美目流转道,“睿王殿下,我们过去看看热闹吧!” 想说的话题被打断,沈星野只好跟着兰嫣一同走了出去。 只见光线昏暗的院子里,两道熟悉的身影正在交手。 两人皆是世间难得的武学奇才,招式来往犹如电光火石,快的只剩下残影。 弓箭手迅速将院子包围,顾卿珩一个漂亮的旋身撤了回来,弓箭手立即对准另一名黑衣人。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顾卿珩走到兰嫣身边,“兰兰,那两名还在关着,想不到还有同伙送上门。” 兰嫣看了黑衣人一眼道:“唉,我身上真的没有值钱的东西可以偷了,怎么总有梁上君子光顾我呢?” 黑衣人:“……” “无妨,来几个我抓几个,兰兰不必困扰。”顾卿珩潇洒道。 兰嫣眼波流转,似另有想法:“顾大哥,可以把这位梁上君子交给我亲自审讯吗?” 第147章五十银,包治好 第一百四十七章 顾卿珩略微想了想,“当然可以,我在外面,有什么情况你随时可以叫我。” “好,谢谢顾大哥。”兰嫣对他粲然一笑。 顾卿珩示意弓箭手们退下。 沈星野却不太放心,“喂,顾卿珩,你就这样让那黑衣人跟阿嫣独处?” “那人不会伤害兰兰。”顾卿珩却说。 沈星野:“……” 这是重点吗?! 唉,算了,阿嫣向来最有主意,她拿定主意的事,劝也没有用。 只是……派探子前来的人真的很烦! * 众人皆已离去,院子里便只剩兰嫣和黑衣人。 兰嫣笑道:“这位壮士怎么还不以真面目示人?莫不是长得太丑?” 对方站在原地,没有动,似在犹豫。 兰嫣又道:“哦,我忘了你是梁上君子,既然阁下没脸用真面目示人,那就这样吧!” 黑衣人:…… 大概是她的激将法起了作用,黑衣人终于摘下面罩,露出面罩下的真容。 兰嫣轻轻笑了起来,“这不长得挺俊的么?干嘛要去当个梁上君子?” 黑衣人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不知是无话可说,还是不知该说什么。 兰嫣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黑衣人:“……” “咦?难不成你是个哑巴?”兰嫣绕着他走了一圈,可眼前的青年却一句话都没开口说过。 “属下拜见……”青年作势便要单膝下跪。 兰嫣赶紧托住他的手腕,“你这人是什么怪毛病?怎么一来便是自称属下,还要下跪,我可不是你的主子。” 青年顿了一下,终究是没有跪下去。 隔得近了,兰嫣才发现他左边脸颊还有一团狰狞的疤:“啧~这么俊的脸怎么留下这么丑一团伤疤?难怪要遮住。” 青年不动声色的偏过头去,似乎不想让她看到。 “五十两银子。”兰嫣忽然说。 青年:? “五十两银子,我保管将你这伤治好,绝不留痕。”兰嫣说。 青年:“……多谢,不用了。” “怎么?这伤难道还要留着当纪念?”兰嫣挑眉问。 青年别过眼去:“贵了,我身上没有银子。” 显然,他不太会撒谎。 不过兰嫣还是很配合他,作出一副若有所悟的模样,“啧,你的雇主连这点银子都给不了你吗?他这也太小气了!但这也不能成为你当梁上君子的理由呀!” 青年:“……是我自己没带那么多。” 他顿了顿,补充:“不过我可以在这里当苦力还债。” “你想得倒挺美的,想混吃混喝,还想拿工钱,就凭你这一身好功夫,去哪里找不到活做,来我这里凑什么热闹?”兰嫣道。 青年不知该接什么了。 兰嫣看他一副老实沉默的模样,深深叹了口气,“罢了,看在你这张俊脸上,我还是多做一次善事吧!这药我赊给你,等你以后有钱了再还我,这里不是你该久待的地方,早些回去吧!小顾将军可不是吃素的,下次我可不敢保证他会不会扔进大牢里去。” “属下……”青年纠结了一瞬,终究还是如实道:“殿下派属下前来查探睿王和谢大人前来青州的原因,想知道睿王和谢大人在青州的情况,属下……” 剩下的话他不知该怎么说,但他的意思倒是表达的很明确了。 兰嫣又笑了,笑的像只狡黠的狐狸,“这位不知名的壮士,你们朝堂之上的明争暗斗就不用告诉我一个乡野女子了,我不懂你们那些纷争。你家主子想调查谁,你就去找谁吧,不用特地告知我。” “哦,对了,叫你家主子别再派人过来了,我这小院真是经不起你们拆,你看这些瓦和树,我还没让你赔偿呢!喏,得算在药钱里面,就给你算十两银吧!” 青年:“…………” 女子不再理会青年的沉默,进屋翻箱倒柜一番,找出了一只瓷瓶,交到青年手上,“这可是我花了苦功夫制成的特效烧伤药,总共就两瓶,一瓶给了个傻子,结果被他浪费了,这剩下一瓶就交给你了。” “没有浪费,那一瓶被长泱分去了大半。”青年解释说。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时候不早了,你走吧,我要休息了!要是睡不好,小家伙会折腾我的。”她摸着凸起的肚子说道。 青年从身上摸出了银钱,交给兰嫣,“剩下的,我下次来还。” 兰嫣将银钱拿在手上颠了颠,“算了,看在你长得俊的份上给你打个折,剩下的不用还了。” 青年:“我……会给你,你好好保重!” “行吧,你稍等。”兰嫣回屋去,用干净方巾打包了一些点心出来,“这些点心路上吃吧,我会让小顾将军把你的兄弟放出来。你们以后好好做人,不要没事跑去当梁上君子。” 青年:………… * 兰嫣去给顾卿珩说了此事。 顾卿珩倒也没多问什么,让人将关在柴房里的两人放了出来。 这俩侍卫见到谢长辉,差点没感动的哭出来。 “头儿,你怎么也来了?” 谢长辉没回答他们这个问题,反问:“你们调查到了些什么?” 这两侍卫忍不住大倒苦水: “别提了,我们一路跟着睿王去了青州,睿王一到青州就到处找一名叫兰嫣的女子。” “我们跟着睿王在青州逗留了半个天,睿王成天除了找人,也没什么别的事。直到后来云城这边有了线索,我们一路跟过来,结果就被顾将军发现,关进了柴房。” “我们跟顾将军解释了半天,但顾将军非要一口咬定我们是假冒的,偏偏我们的路引和信物在云城弄丢了,没法自证身份。” “是啊,那兰嫣还让我们天天挑粪水,去浇她种的花花草草。” “甭提了,那医馆后院十多亩地都是我一锄头一锄头的挖出来的,每次干活还有人亲自监督,就连偷懒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逃跑了。” 这两人说起这些经历,简直像有说不完的辛酸泪。 谢长辉倒不觉得离奇,毕竟这确实是那古灵精怪的女子做得出来的。 “头儿,我们现在做什么去?可还要跟踪睿王?” 谢长辉:“不用了,我们先回京回复殿下吧!” 第148章她和明婵长得像吗? 第一百四十八章 到了京城,谢长辉对两名手下道:“关于睿王殿下寻找兰嫣一事,就暂且先不告诉殿下。” “为什么?”两侍卫都不太明白。 谢长辉并不擅长撒谎,只好含糊不清的说:“殿下因王妃一事耿耿于怀,若是知道此事,难免会多想,所以暂时先瞒着吧!若是将来殿下怪罪,便说是我的主意。” “头儿,这……” “好吧!横竖不算什么大事。” 三人达成一致意见,去回复沈时韫。 沈时韫最近日日全靠郑大人开的药保着身体,才终于能在晚上勉强睡得着,气色倒也因此养回来了一些。 只是食欲还是不怎么好,身体依旧很清瘦。 见到谢长辉和最初派去调查的两名侍卫一同回来,沈时韫倒也没有太多的情绪,只问:“你们可有查出什么异常?” “睿王去了青州之后,在青州城里逗留了一段时间,后来遇上城中不少人染了病,睿王掏了银子给百姓们买药,还为百姓们寻了名医。” “幸得睿王在云城遇上了兰大夫,在兰大夫处得到了可以治疗瘟疫的药方,便在兰大夫处住下了,平日里帮着熬一些药材。” 两名侍卫说道,隐去了沈星野主动寻找兰嫣的部分。 “就这么点事,你们怎么去那么久?”沈时韫问。 “我们丢了路引和信物,被顾将军发现了身份,抓了起来,才一直没能按时返回。” 沈时韫忍不住微微皱眉,“顾卿珩,他抓你们做什么?你们怎么遇上他了?” “云城、青州和江州三地都有疫情,顾将军正好也在兰大夫处,帮着为百姓们发放免费药物,遏制疫情传播。” 沈时韫总觉得这事有些巧合,“你们为何没与顾卿珩说清自己身份?” 而且顾卿珩在信中没有提及过此事。 “属下说了,顾将军不相信,我们被关在柴房,每日都有人轮流看守,后来便再也没机会见着顾将军。” “若非头儿来相救,我们只怕还要一直在那里被监管着。” 沈时韫听后,忍不住骂了句废物,挥手让他们退下了。 随后他又看向谢长辉,“谢若安此去青州可有什么异常?” 谢长辉道:“属下走之前,他尚未有异常动作,到了青州便主动召集工匠,忙着修堤一事。” “既没查清,为何匆匆回来?”沈时韫问。 谢长辉办事牢靠,极少有如此失策的时候。 谢长辉道:“谢若安并无异动,但属下发现谢明微身边的随从似乎不简单。” “嗯?”沈时韫提起精神,“为何有此一说?” 谢明微只是谢府一个不成气候的儿子,而且此去青州是谢若安费尽心机求来的,莫非谢明微随谢若安去青州,别有目的? 谢长辉道:“那人往外送过几次信,且他的功夫不在我之下,我不敢靠得太近。” “谢若安可知此事?”沈时韫问。 “谢若安和谢明微都不知。” 沈时韫心中有了些底,“本王知晓了,此事不可外露,我得给顾卿珩通个信。” 待到密信写好,沈时韫还是有些不心安,将密信置于炭盆中点燃。 “殿下为何又将信烧了?”谢长辉不解。 “此事还是不宜打草惊蛇,如果谢若安知情,只怕是奔着贪墨案去的,所谓的修筑河堤可能只是个幌子。顾卿珩心思缜密,武艺高强,如果真有人在他眼皮下动作,他定然会有所察觉。”沈时韫道。 “那殿下准备如何应对?”谢长辉问。 沈时韫眼底有了几分成算,“放长线,钓大鱼。” 谢长辉不再言语。 沈时韫想起他们提起的那名兰大夫,便随口多问了句:“你可有见到那名兰大夫?” “见了。” “如何?” 谢长辉犹豫了下,斟酌着回道:“城中百姓对她赞不绝口,想来医术定然不差,不然睿王殿下和顾将军不至于鼎力相帮。” “她和明婵……长得像吗?”沈时韫也不知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问出这种话。 问完之后,他也觉得自己这问题问得愚蠢。 谢长辉道:“长得不像,只有悬壶济世的心是一样的。” “本王发现你现在倒是学会夸人了。”沈时韫道。 谢长辉不知该回应什么,只好沉默站在旁边。 沈时韫心情有些说不上来的复杂,大概是自己想法太荒唐,才会问出这么荒唐的问题。 “让长泱收拾一下前去暗中协助顾卿珩,不可让人坏了事。”沈时韫吩咐道。 谢长辉微微一顿,“殿下,还是由属下去吧!” “嗯?”沈时韫挑了下眉。 谢长辉硬着头皮道:“长泱的伤还未痊愈。” “郑大人已经给他看过了,他的伤已经无碍,倒是你的伤比他的伤要严重,一会儿让郑大人帮你看看。”沈时韫道。 “多谢殿下,属下也无碍。” 沈时韫看了眼他留疤的那边脸,疤痕淡了不少,气色似乎比先前好了许多。 “看来你这一趟青州之行颇有收获。”沈时韫意味不明的说了句。 谢长辉垂下头,没敢多说什么。 * 季长泱奉命去了南边的云城,此去又是半个月之久。 这次倒是传回了许多消息,但多数是睿王、谢若安两人在云城青州一带的作为,都是些正面的事。偶有提及那名叫兰嫣的医仙,这名医仙似乎颇受欢迎,睿王和谢若安甚至会为她争风吃醋。 不过睿王和谢若安本来也只是表面关系,相处久了两人会产生矛盾,倒也并不稀奇。 沈时韫得知这两人为一个女人争风吃醋时,不屑一哂,这两人以前也为了明婵与他争风吃醋,他们或许不是喜欢明婵或那名医仙,只是单纯喜欢跟人争。 明婵现在才死多久,这两人便又去别的女人面前献殷勤。 呵~ 沈时韫现在最关心的是谢眀微身边的高手,可惜季长泱说对方十分警惕,暂时没有露出实质性的破绽。 顾卿珩已将此人安排去修城墙了。 至于谢眀微的人为什么听顾卿珩使唤,季长泱倒没解释清楚,或许是云城人手不够,又或许是顾卿珩故意安排。 修城墙更容易接触到城中的官员,就看这人到底什么目的了。 * 淑妃被禁足未央宫,成日郁郁寡欢幽怨愤恨,终于气出一身病来。 她这一病就病了近一个月,依旧还未见好转。 第149章儿臣岂是见色起意之辈 第一百四十九章 沈时韫终是没能继续狠下心,去未央宫见了淑妃。 这一次的淑妃是真的病了,整个人瘦了一圈不说,眼睛里也没有光,面容十分憔悴。 见他来,淑妃终是落下悔恨的泪,“时韫,你还在怨母妃吗?” 沈时韫没做回答。 淑妃自嘲的笑了声,似乎早料到这种局面。 但这次她倒是没表现出什么过激的情绪,脸上只有深深的懊悔。 “或许这就是报应吧!母妃确实不喜欢明婵,除了她的出身,也因她是明家推给你、用来羞辱你的棋子,而你却对这颗棋子产生了感情,你太重情了。她陪伴了你三年,所以你对她狠不下心。” “母妃不想看着你被明婵左右感情,本宫给你的侍妾和妃子,一个不碰,却次次留宿在明婵院子。她给你生不了子嗣,还赶走了林娉婷,这样的女子,本宫确实容不下她。” “本宫和明珠说过,要她赶走明婵。只是你和明婵离婚后,本宫便没再想揪着不放,取她性命。” “只要她离开京城,不再影响你,本宫可以视作不见,本宫没必要害死她,让你我母子之间产生隔阂……” 淑妃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诉说着她对明婵的种种。 沈时韫面无表情地听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淑妃见他一言不发,也不由得有了几分焦虑。 “如果我们只是寻常人家,我或许不会对她一再刁难,可你生在帝王家!”淑妃痛苦的闭上眼,“时韫,我们是没有退路的。你外祖父和谢家交恶,太子若是……” “够了!母妃,你病糊涂了。”沈时韫打断了她。 淑妃见他神色严肃,后面的话最终吞了下去。 “你是母妃唯一的儿子,母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淑妃哭诉道。 沈时韫:“做一个闲散王爷,也没什么不好,儿臣既无子嗣,便也无后顾之忧。” “你……”淑妃听到这话,胸腔更疼了。 她努力平复了下心绪,“楚王府不能没有女主人,你舅家的表妹已经及笄,是个活泼伶俐、单纯善良的女子,季家与我们一荣俱荣,她兄弟多,娘家亲戚也靠谱……” “母妃歇了这心思吧,儿臣已经很累了。”沈时韫再一次打断她。 淑妃愁容满面:“难道你便要打算这么过一辈子?且不说明婵已经死了,就算她还活着,她也与你和离了,跟你没有任何关系。难道你就这样打算为她当一辈子鳏夫?” 淑妃这话说得难听,沈时韫的脸色也陡然变得难看。 “母妃为何如此执着于逼儿臣娶不喜欢的女子?难道除了娶妻生子,儿臣这辈子就活不下去了吗?”沈时韫问。 淑妃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身为皇子,不娶妃生子做什么?本宫就知道,你还是放不下明婵那女人。” 沈时韫听到这话心烦不已,“跟明婵没有关系,儿臣怎会放不下她?!儿臣只是不喜欢女人罢了!” “你……你说什么?”淑妃一脸震惊。 “儿臣现在不喜欢女人了,母妃歇了这心思吧!”沈时韫对淑妃行了一礼,“母妃好生养病,儿臣还有公务要忙,先行告退。” 说罢,便在淑妃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决然离去。 “娘娘?”巧如上前叫了淑妃一声。 淑妃愣怔半天,才终于回过神来哀嚎道:“造孽啊!本宫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 从这之后,淑妃和季家轮流送了各种貌美女子前来楚王府,皆被楚王悉数回绝。 不过淑妃不死心,变着花样往楚王府送人,沈时韫不肯接收,那她便让美人们站在楚王府门口,引得不少路人围观。 沈时韫被弄得不胜其烦,恰好季长泱来了消息,沈时韫便直接进宫面圣去了。 勤政殿上,延平帝正拿着一只丹药瓶研究。 沈时韫行了礼道:“父皇,儿臣请命前去云城!” 延平帝这才撩起眼皮,瞅了自家三儿子一眼,“你们这是怎么了?淮江三城现在是发现了宝藏么?怎么一个个都想往那里跑?” “父皇,青州、云城、江州三地官官相护,背后的势力牵扯众多,儿臣想早日还天下清明,以告慰在这场人祸中丧生的百姓们的在天之灵。”沈时韫郑重道。 延平帝略微踌躇了下,挥退左右。 待到殿中只有父子两人,延平帝才问道:“当真是为民请命而去?” “儿臣句句真心,这是儿臣派去的人带回的消息,请父皇过目。”沈时韫将密信呈上。 延平帝接过密信展开一看,脸上的神色也跟着变了变。 “只是还有何人知晓?”延平帝问。 “就儿臣和顾卿珩知。” 延平帝微微颔首,“你此去务必小心。” “多谢父皇!” “对了,你此去云城……当真没有别的私心?不要对朕撒谎。”延平帝提醒。 沈时韫这才颇有些难以开口道:“母妃见儿臣没有子嗣,行事越发有些极端……儿臣实在不愿面对,想去远点的地方散散心,也好让母妃先冷静冷静。” 延平帝听后,笑了起来,“你母妃现在确实越来越不得体,但这一事倒也怨不得你母妃,谁让你妃子都娶了两个,却还无一儿半女?” 沈时韫道:“可能是儿臣没有儿女缘吧。” “瞎说什么呢?!你该不会当真有龙阳之好?”延平帝道,“你与卿珩素来交好,他也长得英俊非凡,你该不会对他有什么心思?” “儿臣绝无此念!儿臣与顾卿珩是朋友之谊!父皇明察!”沈时韫赶紧澄清道。 延平帝:“最好是这样,顾卿珩已经向朕讨了赐婚圣旨,只要他追到未婚妻,朕便立即给他赐婚。” 沈时韫:“……” 此事他竟不知。 “谢若安也不可,他也跟朕讨了圣旨,等他追到心上人,朕也会给他赐婚。”延平帝补充说。 沈时韫:“……儿臣和谢大人没有私交,且儿臣没有龙阳之好,只是暂时没有喜欢的女子而已。” 延平帝:“如此甚好,顾卿珩和谢若安一文一武,是我大锦未来的肱骨之臣,你要与他们交好,切莫因私事生出罅隙。”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沈时韫恭敬道。 “对了,你七弟不想朕让你去云城坏他好事,你此去切莫与他起冲突。”延平帝又叮嘱。 沈时韫有些不解。 延平帝见他茫然,解释道:“他怕你也喜欢上美貌医仙,跟他争抢。” 沈时韫一脸复杂,沈星野到底把他想成什么了?! “儿臣岂是那种见色起意之辈?”沈时韫羞愤道。 第150章本王要去会会这名医仙 第一百五十章 延平帝拍拍他的肩,“你七弟本就少年心性,你别跟他一般见识。这位叫兰嫣的女医确实有些本事,淮江三城的疫病在她的防治下,已经被控制住了。而跟淮江相隔的对岸城池则严重许多,好在你七弟这次出行成长不少,已经派人送药去防治了。” 沈时韫听着,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也说不出来是什么。 可能是自己多虑了。 不过青州、云城确实迷雾团团,他在京城隔得远,摸不透那边的具体情况,所以总是心神难安。 * 告别了延平帝,沈时韫派人去给淑妃送了口信,自己则回府收拾行李,匆匆离开了京城。 自明婵之事后,沈时韫忽然觉得这京城也冷清了许多,明明只是走了几个人而已,却让他感觉只有自己一个人被留了下来。 谢长辉与他同行,但沈时韫很快发现谢长辉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长辉有心事?”沈时韫问。 “没有。”谢长辉道。 沈时韫见他对自己不肯说真话,语气淡了下来,“你不是个擅长说谎的人,你骗不了本王。” 谢长辉想了想,这才道:“殿下,等此行了结,属下想退隐了。” 沈时韫一怔,“连你也要离开本王么?” 谢长辉垂首,“属下已不配站在殿下身边。” “你做了有愧于本王的事?”沈时韫问。 他太了解谢长辉了,若非心中有愧,他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谢长辉认真道:“属下心中有了想守候的女子,不配再做殿下的刀。” 沈时韫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 他静静看了谢长辉好一会儿,“想不到长辉也有如此柔情一面。你是本王最亲近的近卫,既有喜欢的女子,本王为你做主便是,不必说什么配不配站在本王身边。本王不是那么不近人情之辈,不至于因你找到了心仪女子,便将你逐出王府。” 谢长辉:“……” 他默然片刻,“属下怕有朝一日会为她欺瞒殿下。” 空气顿时陷入一片死寂中,静得犹如有了实质。 沈时韫警惕问道:“你心仪的女子是谁?” 谢长辉却怎么也不肯说了。 沈时韫冷哼一声,“你既不愿说,本王自会查明。你既如此在意她,那本王更要看看,若真到了那一日,在她与本王之间,你会如何选择。” 谢长辉知道触犯了沈时韫的底线,便不再多言,只恭敬候在一旁。 * 路上颠簸了八九日,终于到了青州。 沈时韫此行来得低调,并未表露身份,自带了谢长辉及几名侍从,住的也是城中客栈。 在大堂用膳间,便听百姓们聊起了最近的热门话题。 “你们不知道,河对面的菀县死了好多人,真是造孽哦!” “谁让他们自己不信医仙,反而去信什么巫术,那巫术真是害人,那些信巫术的人也是傻,还把医仙赶走了,幸好医仙和七皇子宽容仁善,没跟他们一般见识。前些时日,菀县来人求药,七皇子派人送去了。” “幸好我们没信那玩意,不然现在没准儿就去见阎王了。” 沈时韫听他们聊起医仙,不由得多问了句:“这医仙到底是何许人?” “这位公子一看就是外地来的吧?”有人立即为他解惑:“医仙长得可漂亮,老婶子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那么漂亮标致的姑娘。她不仅长得貌若天仙,心地更是善良,起初大伙见她只是个年轻姑娘,都不肯信她有能克制疫病的通天医术,是她不在意大家怀疑,在城中征集了不少愿意试药的病人,又带着她的伙伴亲自上山尝遍百草,终于配出了可以治疗疫病的神药。” “是呀!听说那京城来的七皇子对她也格外推崇。” “这不很正常么?谁见了医仙会不尊敬呢?更何况,我听闻睿王殿下对医仙有意,不然哪个皇子愿意拉得下脸,跟在一名女子身后当个被使唤的小厮呢?” “医仙可不是一般女子,就连小顾将军对她都格外关照。前天我从云城经过的时候,还看见小顾将军和医仙一起逛街,小顾将军英姿飒爽,医仙貌美如仙,走在一起甚是养眼,就如那戏文里的神仙眷侣。” “小顾将军是她大哥,大哥对妹妹关照,这不天经地义?我倒觉得谢大人跟医仙更配,谢大人为民请命,清正廉洁,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官。而医仙妙手回春,医者仁心,两人都有着为天下苍生立命的远大志向,他们竟然更懂彼此,互为知己。” …… 并不是很开阔的客栈大堂里,食客们谈论起这位悬壶济世的医仙,皆是津津乐道。 沈时韫心中的古怪感觉却是越来越强烈。 倒不仅仅因为他们如此盛赞这名医仙,更因为顾卿珩、睿王和谢若安都与这名医仙有着密切的关系。 这实在是太巧合了! 顾卿珩有个深爱不已的未婚妻,谢若安有个求而不得的心上人,至于沈星野……沈时韫倒没听说过沈星野早前有什么喜欢的人,但沈星野对明婵很不一般是真的。 总不能顾卿珩的未婚妻和谢若安的心上人都是同一人吧?! 而且这同一个人还正好是沈星野现在喜欢的女医?? 这着实够离谱的! 更离谱的是,听他们对这名医仙的描述,除了容貌对不上,行事风格跟明婵为何这般的像? 沈时韫顿时没了胃口,放下筷子上了楼。 谢长辉只跟着他一起上去。 到了天字号客房,沈时韫有些不悦道:“你为何没告知本王他们与这名女医之间的关系?” 谢长辉垂首回道:“属下只留了一个晚上便被顾将军打发走,顾将军和睿王殿下确实都在医馆帮忙,至于他们与医女之间的私交……属下并不清楚。” 沈时韫冷哼一声,“明日启程,前往云城,本王也该去会会这个天上有地下无的医仙了。” 能同时将顾卿珩、谢若安和沈星野折服的女子,怎能不令人心生好奇? 第151章荒诞的梦境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夜深人静。 沈时韫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明明这一路奔波身体已经很累了,可脑子却越发清醒。 百姓们对于那名医女的描述,总不自觉的让他想起明婵来。 这种猜测一旦起了头,便再也收不了尾。 外面传来打更的声音,已经到了三更天了。 自从郑大人帮他调理了身体之后,他这段时间的睡眠质量改善了不少,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般难以入眠。 逼不得已,沈时韫只好起身去拿出一颗药粒。 这助眠药的效果很好,不过不能多用,郑大人提醒过他。 只是沈时韫不想被失眠的痛苦折磨,只好倒出一粒服用。 吃了药后,沈时韫没过多久便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间,沈时韫来到了云城,正好遇上了顾卿珩。 此时的顾卿珩正和一名背影绰约的女子有说有笑的走着,举止甚是亲昵。 “卿珩!”沈时韫招呼道。 不过顾卿珩却像是没有听到似的,继续往前走。 沈时韫觉得奇怪,赶紧追了上去,终于在一处街角追上了顾卿珩,“卿珩,你……你在做什么?” “原来是殿下,你来的正好,我正要给你说,我已经找到了我的未婚妻,她愿意嫁给我。”顾卿珩道。 “恭喜,你的未婚妻在哪里?”沈时韫问。 “快来见过殿下!”顾卿珩说着,招呼旁边的女子。 那女子转过头来,赫然是明婵的脸! “你……”沈时韫一脸震惊。 女子却笑意盈盈道:“殿下可一定要记得来喝我与卿珩的喜酒。” 说罢,两人笑着牵手离开。 沈时韫震怒不已,追上去却不见了两人,反倒遇上了沈星野。 沈星野背着一背篓药草,对着正在采药的女子说:“嫂嫂,药材已经够了,我们回去吧。” 沈时韫皱眉上前去,“你对你嫂嫂做什么?” “三皇兄不知道吧,我喜欢的就是嫂嫂呀,你和嫂嫂都已经和离了,我的机会终于来了!三皇兄你没有资格再管我和嫂嫂相爱了!”沈星野无比嚣张的说。 “无耻!荒谬!”沈时韫气愤不已,上前就要去拉那名蹲着的明婵。 不料明婵跑得比什么都快,沈时韫只好赶紧去追。 结果又追丢了,这时谢若安牵着一名女子走了过来,他与那女子撑着一把伞,并肩而行,像极了话本里的才子佳人。 “哟!这不是楚王殿下吗?楚王殿下为何如此狼狈?”谢若安主动问道。 沈时韫看着他就心烦。 但是对方却好像没有打算放过他,“楚王殿下这是在追谁?为何孤身一人?” “哎呀!忘了给殿下介绍,谢某不才,终于来青州追到了心上人,谢某不日就要回去求赐婚圣旨。楚王殿下,你的心上人呢?” 谢若安笑得跟不怀好意的老狐狸一样。 沈时韫道:“让开,我要找人!” “殿下如此急急忙忙要追的是谁呀?这里没有别人经过,总不会是我的心上人吧?”谢若安春风得意地说。 然后贴心的将身后的女子牵上来,“殿下,这就是我的心上人,青州城人人称颂的医仙。” “兰嫣,快来拜见楚王殿下!”谢若安说道。 那女子抬起头,这哪是什么医仙,这分明就是明婵! “明婵,是你!”沈时韫惊诧不已,心脏怦怦直跳。 医仙就是明婵! 失而复得的喜悦充斥着沈时韫,沈时韫就要将明婵拉入怀…… 不料他这一动,直接从梦境中脱离出来。 原来只是一个梦而已…… 四周还是黑漆漆一片,沈时韫有些茫然的看着帐顶发呆。 他怎会做这么奇怪的梦? 自己当真是入了魔。 只是等待天亮这段时间,却仿佛变得格外漫长。 他再也睡不着了,满脑子都是这个荒诞的梦境。 答案很快就会揭晓,如果这名女医是明婵,谢长辉和那两名王府派出去的侍卫不可能不知道,季长泱也没有在回信中提起过。 自己大抵是魔怔了。 沈时韫在这种纠结的心态中,终于熬到了天蒙蒙亮。 他也没再耽搁,叫上谢长辉等人,备了一些路上吃的东西,便直接出发,前去云城。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这名叫兰嫣的医女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她……是不是明婵。 * 青州离云城一日路程便到,他们从青州出发得早,路上又没怎么耽搁,到云城的时候还是下午时间。 沈时韫在谢长辉的带领下,直接去了兰嫣的医馆。 大概是“医仙”的名气在外,前来这里看病抓药的人不少,外面还排着长长的队伍。 “不要插队!请自觉在后面排队!喝预防药的去那边排,要看病的在这边,不要把通道挡了,这位公子请往后边排去。”一名药童在门口招呼着病人,见沈时韫挡了道,便赶紧打招呼。 谢长辉问道:“不知顾将军现在何处?” “顾将军不在医馆,要找顾将军,自己去城里找。”那药童道。 谢长辉转头对沈时韫道:“殿下,我们可要去城中寻顾将军?” “不必了,就在这里等吧!”沈时韫昨晚一夜没睡好,今天又赶了大半天的路,现在已有些疲惫。 谢长辉见他的脸色有些惨白,便问:“殿下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只是昨晚没睡好而已。”沈时韫道。 “要不让仙医给殿下看看?”另一同行的侍卫道。 “嗯。”沈时韫算是默许了。 谢长辉并未动作,那姚侍卫只好自己去和药童交涉。 “这位小哥,我家公子身体抱恙,想见兰姑娘一面,还请行个方便。” 说罢,姚侍卫亮出王府令牌。 那药童愣了下,“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问问。” 没一会儿,那药童便走了出来,对沈时韫等人道:“我们家兰大夫说了,她眼里只有病人,没有贵贱高低,还请几位病人去末尾排着取号,等叫到你们的号码才可进去。” 药童的声音不小,足以让在场的人听见。众人纷纷朝沈时韫几人看来,眼中不免鄙夷。 姚侍卫脸上有几分尴尬和不悦,他们这是对楚王殿下的不敬。只是这里百姓颇多,他也不便帮着殿下抱不平。 沈时韫对此倒似乎没怎么生气,只对姚侍卫道:“去后面排着拿个号吧!” 姚侍卫去了队伍末端。 谢长辉则搀扶沈时韫去外面找位置等候。 医馆外面的门前安放了不少椅子,是方便病人们休息等候之地。不过因为今天的病人实在太多,这里已经没什么空位了。 沈时韫在外站了会儿,才得知今天是医馆义诊日,因为不需要诊金,且大部分药材免费,所以前来看诊的人格外多。 好不容易沈时韫才等到了自己的看诊号,起身朝医馆里面走去。 第152章公子,你认错人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走到医馆里面后,沈时韫才发现这医馆里面被分成了多间房屋,每个房间都有一名大夫坐镇,替前来的病人看诊。 而每一个房间在病人进去之后都被一块帘布遮着,实在看不清房间里面是什么情况。 沈时韫倒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正踌躇哪个房间才是医仙的诊室时,一旁的药童提醒道:“这位病人,你该往这边走。” 沈时韫走到门口,透过撩起的帘布看到了里面的医者,里面是个白发老者,并非年轻女子。 沈时韫顿下脚步道:“不知兰大夫在哪间?” 那药童道:“你轮到哪个大夫,就去哪个大夫处。兰大夫已经说了,我们医馆的所有大夫都是经过考核的好大夫,寻常病症不在话下。今天是医馆义诊日,病人就不要再挑三拣四了,我们医馆不存在特权。” 沈时韫:“我可以支付多倍诊金。” “看来病人你还没弄清楚,我都已经说了我们这里不存在特权,就算你付十倍诊金也没用。若是每个病人都像你这样挑三拣四非要找兰大夫,那兰大夫岂不是要累死?”这药童油盐不进,他的话也招来了周边病人侧目。 这些病人自然也都是向着兰大夫的,将沈时韫上下打量了一遍道:“你这小公子看着一表人才,没想到如此不讲道理,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想见兰大夫,我们也想。可来了兰大夫的医馆就要讲医馆的规矩,当真以为自己有几个臭钱了不起?” “就是!要说有钱尊贵,谁能比得过睿王殿下,人家睿王殿下是皇上最疼爱的七儿子,也没见睿王殿下在医馆摆过威风!” 沈时韫被这些人指责,脸上的表情也有点冷,“那我现在不找兰大夫了,我找睿王。” “你这人好大的脸,睿王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后面等着的人像看疯子一样看他。 沈时韫:“……” 这时房间里面的大夫也看完了房间里的病人,见门口吵吵嚷嚷的,便走过来板着脸道:“要看就看,不看就给老夫滚!” 这老头子的脾气暴躁,语气完全没给沈时韫留面子。 沈时韫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难堪。 “放肆!”姚侍卫走过来,作势要把手上的刀,周围的百姓哪见过这种阵仗,纷纷往后退。 还有人尖叫道:“有强盗!要杀人!” 这声尖叫让不明情况的人都跟着慌乱起来,一时间场面变得十分混乱。 被姚侍卫杀气凛凛盯着的白发医者倒只是愣了一瞬,随即一副不畏生死的模样道:“老夫行医多年,自问医术不差,被老夫救过之人无数,老夫行得正坐得端,就算是去见了阎王爷,老夫也问心无愧!你们如此蛮横,要在这里耍威风,那就来,老夫的脖子就在这里,你杀!” 沈时韫冷着脸,对姚侍卫呵斥道:“退下!” 姚侍卫收剑退到沈时韫身后。 沈时韫对白发医者道:“家奴无状,并无冒犯之意。阁下身为医者,也当多些耐心。” 白发医者道:“老夫的耐心可不是坐在里面看你在这里挑事,老夫的耐心是留给真心来看病的病人的。” “就是!你自己无事生非,还想让别人给你耐心,从未见过如此胡搅蛮缠之人!” “要走赶紧走,我们还要忙呢!” …… 众人议论纷纷。 谢长辉劝道:“殿下,我们先走吧!” 沈时韫皱了皱眉,倒也没与他们计较,转身离开。 等到他们离开后,那药童才走到后院去,对正在熬药的少年说:“睿王殿下,刚才那个登徒子走了!” “嗯,干得好,这是赏你的。”沈星野赏了他一些碎银。 那药童拿到手后高兴不已,“谢谢睿王殿下!这种人小的见多了,不就仗着家里有钱为非作歹,竟然打起兰大夫的主意。以后这个登徒子要是敢再来找兰大夫,小的一定再让他好看!” “嗯,你去忙吧!”沈星野道。 药童高高兴兴离开,今天又是为医馆做了好事的一天。 * 沈时韫走到医馆外,脸色难看至极。 姚侍卫见状道:“殿下,这医馆的人故意刁难,可要小的前去查探?将那冒犯殿下之人捉拿回来。” “不必了,睿王在这里,想必是他的授意。”沈时韫其实倒也不难猜。 姚侍卫明白过来,牵涉到睿王殿下,此事确实不好办。 睿王殿下是所有皇子中最离经叛道、最不讲理的,偏偏睿王殿下和他们家殿下又极不对付,之前在京城的莲心湖别院就差点打起来,想必睿王殿下是记恨在心中了。 “那我们眼下该去何处?”姚侍卫问。 “去找顾卿珩。”沈时韫道。 结果在城中一打探,才得知顾卿珩今天跟兰嫣一同去江州购买药材去了。 “兰大夫不应该在医馆坐镇么?”姚侍卫问道。 负责修葺城墙的人道:“原本兰大夫每日都会在医馆的,但现在兰大夫月份大了,顾将军说她应该适当出去活动,不宜整日在医馆接触病人。顾将军就从附近的城镇招揽了一批大夫,每日轮番在医馆给人看病,兰大夫也因此得了些闲,可以出来走动了。” “原是如此,可恨那药童故意不告诉我们真相!”姚侍卫气愤道。 既然顾卿珩不在,沈时韫只好先在城中转转,看看云城的具体情况。 云城现在恢复得还算不错,城墙和城中房屋正在重建中,百姓们虽然遭受了灾难,却也正在努力恢复农耕和贸易。 城内的一切都井然有序,比沈时韫想象中要好很多。 在去往黔州时,沈时韫也曾路过遭遇天灾之地,到处都是饿殍遍野,极目之处皆是萧条与荒芜。 而云城、青州这样的地方,人们却还依旧抱有希望,街上的行人也不少。城中被毁的房屋无数,也有很多断壁残垣,可另一边也有官兵和工匠带着百姓一起重建这个城市。 沈时韫也在路上听了很多关于顾卿珩等人的故事,是他们带着这里的百姓重新点燃生活的希望。 不过相比起帮助他们重建家园的顾卿珩,这里的人提及的最多的还是那名叫兰嫣的女医。 因为兰嫣尝百草、研制药方,又自掏腰包,免费给大家熬制治疗疫病的药,救了城中无数百姓,是给他们命的恩人。 就连和对门那最冥顽不化的菀县,现在也被这位兰大夫彻底收服,已经有许多人不再信那要人命的巫术了,改信奉这名医仙。 “你们别在那里闲侃了!医仙回来了,就在城门处,我们赶紧过去吧,别一会儿又错过了。” 一中年男子正招呼着几名坐在树下唠嗑的妇人。 那几名妇人听罢,赶紧提起地上的竹篮子,跟了上去。 沈时韫正在不紧不慢地游城,见到那几名妇人跟着中年男子匆匆往城门走去,也跟上了他们的步伐。 到了城门处,便见那几名妇人和中年男子正围着一名女子道谢。 “兰大夫,真是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不计前嫌救了我们,我们现在还不知是死是活。这是我们一点小小心意,还请兰大夫不要嫌弃。” “要不是兰大夫妙手回春,我们荀家的香火香火就要断了。狗娃,快过来给恩人磕个头。” 妇人将一名黝黑瘦小的小孩拉过来,让他给女子磕头谢恩。 这妇人正是河对面菀县的百姓,菀县巫术横行,不少百姓也都信奉巫术,得了病不求医不求药,却去找那些迷信偏方。 因着此事,菀县也是在这次天灾和疫病中死伤最多的县城。 还好后来青州、云城和江州的疫病在兰嫣的药方和顾卿珩的强制推广下,终于得到了控制,菀县才悔不当初的求上门来。 兰嫣不计前嫌,所有愿意前来求药的人,她都没有刁难,现在菀县的疫病也终于得到了有效防控。 而这个叫狗娃的孩子,就是菀县荀家村的,说起来这个村也很惨。洪水过境,荀家村整个村子都被淹没,大部分村民死在了这场洪水中。 剩下一些村民,又因听信了巫术,也得疫病死了。 那荀家大娘最后走投无路,才抱着活马当做死马医的心态,接受了兰嫣和顾卿珩推广的药。 正因这一举动,才救下了她唯一的孙子。 沈时韫远远看着这一幕,目光落在那道背对他站立的女子身上,一时间心跳如鼓。 他有些不敢置信,太像了,实在太像了! 简直一模一样! 沈时韫脑子里此刻乱哄哄的,心也像是悬了起来,他冷沉着脸,疾步朝那正弯腰搀扶小孩的女子走去。 他说不清自己此刻是怎样的心绪。 有被欺骗的愤怒,有被戏弄的不甘…… 他就知道明婵这女人不会那么轻易就死去,她只是在骗自己,把自己骗得好惨好惨…… 他在京中自责懊悔,为她吐血,为她噩梦难眠,她却没心没肺开始了新的生活…… 她怎敢如此戏弄自己?! “明婵!” 沈时韫走到女子面前,拉住她的手臂,几乎咬牙叫出了这个名字。 正弯腰搀扶小孩的女子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清丽姣好的绝世容颜。 是与明婵完全不一样的一张脸。 “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 第153章你不觉得这样的女子很可爱吗? 第一百五十三章 “你……”沈时韫的愤怒顿时转为了错愕。 女子微微蹙着眉,“公子,你还不打算放手吗?你抓疼我了。” “抱歉!”沈时韫下意识松了手。 就在此时,另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兰兰。” “顾大哥!”女子得了自由,立即转头朝着来人走去,“顾大哥,你可算来了。嘶~好疼!” 她站在走过来的俊朗青年身边,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倒吸了一口冷气。 青年垂眸看向她的眼神暗了暗,但很快又转为了温柔:“回去我给你抹一点跌打伤药。” “嗯。”女子对他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像是坏心情被他哄好了。 沈时韫看着这一幕,总觉得有种不真切感。 可惜没等他缓冲这份震惊,几名妇人便立即投来愤怒的目光。 “我说你这公子,长得一表堂堂,怎么却是个冒失的登徒子,真是白瞎了这张脸!” “兰大夫有孕在身,哪经得起你下这样的死手?你如此凶神恶煞,要是吓着兰大夫肚子里的孩子,你负责?!” “你年纪轻轻眼睛就瞎了吗?竟然能把兰姑娘也认错,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吧!” “你看你认错了人还如此凶巴巴,根本就不是真心认错……” 几名妇人连珠炮似的,对着沈时韫便是一阵乱轰。 倒也不怪她们得理不饶人,实在是因着沈时韫气势汹汹走过来时的态度太骇人,而道歉后他脸上的神色也不见温和愧意,反倒像是惊疑更多。 沈时韫何时被这般指责过,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甚是精彩。 姚侍卫见自家殿下被几名妇人如此责骂,就要上前抱不平,谢长辉赶紧拉住了他。 “别冲动。” 姚侍卫不解:“可也不能这样看着她们冲撞殿下。” “你我出场,只会适得其反。顾将军在,他会处理的。”谢长辉如实道。 姚侍卫迟疑了下,这才没再上前。 顾卿珩将兰嫣安抚好之后,果然不疾不徐走上前去,对几名妇人道:“只是一场小小的误会,多谢诸位为兰兰抱不平。不过这位公子也是我的朋友,此事就交给我们自己来解决吧!” “这位是顾将军你的朋友?”荀大娘有些吃惊,又忍不住多看了沈时韫一眼。 顾将军虽是身经百战的战神,但对兰大夫极为温柔体贴,对百姓们也从来没有自恃身份耍过威风。可顾将军这位朋友,看上去就一脸高冷,十分不好招惹。 顾将军脾气真好,竟能容忍这样的朋友! “嗯,他是来找我的,刚才只是误会。”顾卿珩道。 既然顾卿珩都这么说了,这几名妇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留下篮子里的肉和果子就走了。 兰嫣从身上掏出一些碎银,交给了旁边的仆人,“他们也刚刚遭过天灾和疫病,生活定是不易,拿去给他们,让他们回去好好生活吧!” 沈时韫的视线一直落在兰嫣身上,从她的脸到她凸起的肚子,似乎想将她这个人看穿。 “咳咳!”顾卿珩忍不住咳了两声提醒,站到了兰嫣和沈时韫之间,“殿下,我们先回去再说吧!” 沈时韫这才收回视线,淡淡嗯了声。 “兰兰,这位是楚王殿下,我与殿下有些话要说,你先上车。”顾卿珩对兰嫣道。 “好!”兰嫣没看沈时韫,只对顾卿珩浅笑,仿佛感受不到沈时韫那灼热的视线,“那我先回去看看饭菜有没有做好,等你回来吃。” 她与顾卿珩之间的交流很平淡,但又透着一种平淡的亲昵。 还有一种违和的熟悉感。 似乎就在不久前,也曾有这么一个人,会在他出门散步时叮嘱他早些回来,也会煮饭等着他…… 这些记忆原本他都快要遗忘了,然而眼前这一幕却又无端勾起了那些不甚重要的回忆。 一种莫名的酸胀感突然袭来,充斥在沈时韫心口处,让他觉得眼前这一幕都变得刺眼起来。 他一点都不羡慕,也不嫉妒,他追求的又不是这种平庸的生活,有什么好羡慕好嫉妒的? 沈时韫赶紧按下这些多余的、无用的想法,不让自己被这些莫名的情绪左右。 “殿下。”顾卿珩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我们边走边聊吧!” 沈时韫淡淡的嗯了声。 “怎么突然想起来云城了?这里一切都在计划中,你其实更该待在京城。”顾卿珩道。 “想出来散散心,母妃对我的后院之事依旧不肯死心。” 顾卿珩听后笑道:“淑妃娘娘又想要你娶哪家的姑娘?” 沈时韫没回答他。 顾卿珩道:“我要是猜的没错,定然是季家的。” 沈时韫见他幸灾乐祸,实在是有些碍眼,“本来是要介绍给你的。” “别!我可就用不着,我不早给你说了有未婚妻。”顾卿珩道。 沈时韫见他提起未婚妻时,脸上的表情都柔和不少,心中不免有几分复杂,“就是刚才那位兰嫣?” “嗯。”顾卿珩承认的很大方。 沈时韫脸色有些怪异,“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不是,她前夫的。”顾卿珩似乎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回答的很坦荡。 “前夫?”沈时韫琢磨着这两个字。 顾卿珩道:“嗯,她前夫在这场天灾中死了。” 沈时韫:“……” “沈星野和谢若安是不是也和你们在一起?”沈时韫问。 “嗯,睿王来了许久了,他现在负责医馆熬药。谢若安是前些日子才来的,他在我们隔壁租了房子,在医馆交了伙食钱,天天来蹭饭。”顾卿珩说。 沈时韫:“…………” “你可知睿王对兰嫣也有意,还有谢若安,她有个暗恋了许久的心上人……” “嗯,他俩都对兰嫣有爱慕之意。”顾卿珩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还主动补充了沈时韫想说又未说完的话。 沈时韫这次是真的不理解了,“她就有这么好,让你竟然连这些都不顾,也非要喜欢她?” “殿下,你今天不过才和她见一面而已,又怎知她没有那么好,不值得我们喜欢呢?”顾卿珩反问。 沈时韫一时答不上话来。 顾卿珩点出:“殿下,你对兰嫣已经心存偏见了。” 沈时韫微微蹙眉,“我只是不希望你像我这样……被欺骗、被利用。” 顾卿珩听后更是坦然笑了起来,“殿下,你想的太多了,我本来就喜欢她一身医术,喜欢她在医道上的理想与坚持,喜欢她善良慷慨,对待病患一视同仁,在大义面前,散尽家财也愿为百姓熬制克制疫病的汤药……” “如果她真像明珠那样,一意贪图我的财和权,那我给她便是。她还能更好地利用这些权和财,为黎民百姓造福。那我手上这些虚名利禄,也算是有了最好的归处。” 顾卿珩说的坦荡又率直,沈时韫一时竟无言以对。 只是沈时韫还是莫名觉得不妥,心底有道声音告诉他顾卿珩不该,甚至不能喜欢这名叫兰嫣的女子。 于是,他犹豫片刻道:“可她嫁过人,肚子里还有别人的孩子……” “我知你的顾虑与担忧,不过就算她嫁过人又怎样?嫁人本就不是她的选择,也跟她的品行没有任何关系,更何况她的前夫都已经死了,她有改嫁的自由。” 顾卿珩如实说,不见刚才的笑意,倒是多了几分认真和严肃。 沈时韫知道,他在为兰嫣被迫嫁人一事而不平。 不然在黔州那一晚,他不会喝得那么醉…… 顾卿珩继续道:“即使她并不完美,有狡黠的一面,也有心中的小算计,但这又怎样呢?她是鲜活的人,又不是完美无瑕、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圣人。” “我倒觉得她这样就挺好的,有善良宽容深明大义的一面,也有狡黠记仇偶尔捉弄人之时。这一正一反两面,才是善良、鲜活、聪慧的兰嫣。” 顾卿珩毫不掩饰自己的喜爱,说到最后还不忘问沈时韫一句:“你不觉得这样的女子很可爱吗?” 第154章明婵真的死了吗 第一百五十四章 沈时韫与顾卿珩对视了一瞬,搞不懂对方来自己这里寻求认可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行就行,问我做什么。”沈时韫皱了皱眉道。 顾卿珩从容一笑,“我只是不想你对兰兰抱有偏见。” 沈时韫轻哼一声,酸不溜秋道:“你对她倒是处处维护。” “这是我喜欢的人,我不维护她维护谁?”顾卿珩对他言词间的酸味视而不见,反倒很是坦荡大方地反问。 沈时韫更觉得心中堵得慌了。 * 回到医馆,天色已暮。 前来看病的病人们倒也走的差不多了,在这里坐镇看守的大夫和药童们也都闲了下来。 再次见到沈时韫,先前赶人的那名药童立即走了过来,“你这人怎么又回来了?我们医馆已经关门了,不再接待病人……” “我们是和顾将军一同回来的。”姚侍卫赶紧解释道。 那药童这才发现跟在后面的顾卿珩,赶紧改了口,“顾将军你回来了呀!这位是……” “这是我的客人……沈公子。”顾卿珩解释。 因着这次沈时韫打算配合顾卿珩暗中查访,就没打算亮明身份。 “这位药童刚才对我们家公子甚是无礼!”姚侍卫说道。 顾卿珩看了药童一眼。 那药童顿时有点头皮发麻,他虽然得了睿王的好处才针对沈时韫,但他没有料到沈时韫当真是顾卿珩的朋友,要是顾将军追责下来,那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恰在这时,沈星野从里面走了出来,“哟!顾将军怎么还拖家带口的回来蹭饭了?” 他说话是一点都不客气,本来就因兰嫣而和顾卿珩不太对付,现在顾卿珩又带了一个他最看不惯的人回来,语气更是不掩嘲讽。 沈时韫看了沈星野一眼,眉头皱得更紧。 谢若安此时也从外面走了进来,“今天怎生如此热闹?” “因为有人来砸场子了。”沈星野一副散漫姿态,语气却带着挖苦。 显然是跟新来的“客人”杠上了。 “哦?”谢若安看了一眼屋内的几人,视线最后落在沈时韫身上。 顾卿珩道:“先开饭吧!” 谢若安倒没多说什么,他身后的谢明微却是睁大了眼,正想上前去跟沈时韫打招呼。 不料沈时韫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跟着顾卿珩去了后院。 沈时韫这才发现医馆的占地不算小,除了前面开药看病的大堂,这后面还分了很多房间,中庭的院子也很大。 中庭的院子跟隔壁的一套别院是打通的,从这里过去,便是吃饭的饭堂。 也不知是为了方便还是怎的,医馆里的人都集中在这边吃。 不过顾卿珩、沈星野等人倒是除外。 这几人一路往后院走。 只是沈时韫也跟上去的时候,却被沈星野拦住了,“这位新来的客人,这里面是我的院子,你该去大堂那边吃。” 沈时韫看了看沈星野,又将狐疑的目光看向顾卿珩,似乎在等待一个解释。 顾卿珩道:“睿王殿下,这是我的朋友,何必闹得如此难堪?” “他是你的朋友又不是我的朋友,我可没你这么大度。”沈星野理直气壮道。 顾卿珩:“睿王殿下,院子虽是你的,食材却是我买的。” “哼!那你把饭菜端走便是,本王又不是买不起。”沈星野寸步不让。 谢若安抱着手在后面看着,忽然就觉得这些日子受的气比起眼前这一幕不算什么了。 “若安兄,这真是一场好戏呀!两位殿下又争起来了。”谢明微一脸八卦的说,“看来睿王殿下是真的跟楚王殿下对上了。” “嗯,如果是我,我也不会让他进去的。” “啊?”谢明微一时不明所以,“为什么?” “怕吃饭的时候被噎着。”谢若安道。 谢明微:“……” 看来楚王殿下得罪的人有点多。 沈时韫站在原地,他原不是一个喜欢跟人争执的人,但这一刻他却不想退让,就这么如一座石雕站在那里。 沈星野也丝毫不让。 顾卿珩最后只好劝沈时韫:“睿王殿下既然不肯相让,那我们就在外面吃吧!” 沈时韫未置可否。 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儿,兰嫣才过来说道:“来者是客,睿王殿下,让他们都进来吧!” 沈星野这才很不爽道:“看在阿嫣的面上,本王不想跟你们计较!” 说罢,跟上了兰嫣的步伐,“阿嫣,你也太心软、太好欺负了!” “没事,有嫉恶如仇的睿王殿下在,没人欺负得了我。”兰嫣轻笑道。 她的声音清越动听,带着浅浅的调侃之意。 沈时韫走在后面,看着熟悉的背影,听着熟悉的声音,莫名又生出了那种荒诞的感觉。 “阿嫣坐这里,挨着本王。”沈星野护宝似的将她安排在了主位,随后吩咐欧公公等人上菜。 兰嫣浅笑着看沈星野安排这一切,并未做任何打断,也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妥。 她对沈星野的倨傲无礼甚是纵容。 沈时韫将这些看在眼里,眸色微沉。 饭菜很快上桌,顾卿珩、谢若安、谢眀微等人也都一一坐下。 兰嫣的视线不经意落到远处站着的谢长辉身上,“沈公子的两位朋友也坐下一起吃吧!” 谢长辉道:“多谢……兰大夫好意,属下去外面吃。” 说罢转身离开,姚侍卫见状,也赶紧跟上谢长辉,走了出去。 兰嫣笑意不减,“沈公子的这位朋友真是客气。” 沈时韫盯着她的脸看了一瞬,沈星野不悦地瞪了过去,“看什么看!沈公子不知道盯着别人看很无礼么?!”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能沈公子也觉得我长得太好看了,所以每次见我都喜欢盯着我的脸看。”兰嫣解释道。 沈时韫眉头紧皱,这女人真是大言不惭,说的都是什么话?! 她竟如此不要脸的自夸,且脸不红心不跳,沈时韫都快被气笑了。 偏偏沈星野还非常相信她这套说辞,“他这不叫爱美之心,叫见色起意,叫贪图美色!他后院又不缺娇美侍妾,还娶过两名正妻,还不知满足!” “啪!” 沈时韫手中的筷子折成两段,把坐在他旁边的谢明微吓得一抖。 早知道就不坐这位高冷殿下旁边了,他都快要被冻死了。 不!这种大场面他这样的外人还是最好不要参与进来,神仙打架,容易殃及他这个无辜。 谢明微给谢若安递眼神,示意他赶紧一起撤退,不料谢若安却道:“沈公子,你倒也不必因着被揭穿心事就如此动怒,阿嫣姑娘有孕在身,经不起你这般惊吓。” 沈时韫给了他一记冷冰冰的刀眼,“抱歉,这筷子太脆了,轻轻一折就断。” 沈星野道:“那是本王从江州买回来的白玉箸,十两银子一双,沈三公子可要记得赔!阿嫣,这银子得记在账上。” 没等沈时韫质疑,就见兰嫣颔首道:“损坏东西按价赔偿,确实是我们医馆的规矩,我看这位沈公子也是出自有钱人家,想必不会在意这十两银子的。” 沈时韫:“……” “不过这位沈公子力气真大,重新给他一双竹筷子吧!这样就算损坏了,也可以免去一大笔赔偿。”兰嫣又道。 沈时韫:“……不用,就要白玉箸。” 兰嫣听罢轻轻笑了起来,“沈公子果然不缺钱,那就给沈公子白玉箸吧!” 沈时韫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里漾起的狡黠笑意,越发觉得心情烦闷。 顾卿珩盛了一碗汤,放到了兰嫣面前。 沈星野将额外留起来的鸡腿给了兰嫣,“阿嫣,这是我特地让厨房给你做的,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这么大两只鸡腿,我一个人哪吃得完?”兰嫣笑问道。 “你哪是一个人?肚子里还有小宝宝,他吃一只你吃一只,这不刚好一人一只?”沈星野理直气壮的说。 沈时韫:“……” 除了沈时韫之外,所有的人对这一幕似乎都习以为常,甚至没有任何尴尬和不适。 沈时韫此刻都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想法真的有问题,所以才会如此格格不入。 谢明微这时也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兰嫣姐,我们今天清理河沟时,若安兄发现了一株野枣树,味道非常不错,他帮你摘了很多,都放在车子里的。一会儿饭吃了,我给你洗。” “那就有谢公子了,谢谢谢大人。”兰嫣笑得明媚。 沈时韫:…… 这群狗东西为了讨好一个女人,真是连脸都不要了! 沈时韫不由得再次看向座上的兰嫣,只见此时这女子浅笑嫣然,虽未施粉黛,却依旧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确实是世间难得的姝色。 难怪这几人都被这女子迷得神魂颠倒…… 但这些都不是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女人给人的感觉……太熟悉了。 可她跟他熟悉的那人不太一样。 除了容貌上的区别,还有性格和气质都不一样。 眼前这女子更明媚、更狡黠、更精明,也更喜欢笑,看着就像一只会勾人的……小狐狸精。 但明婵……则显得老实木讷许多,明婵没有这么爱笑,也没有这般风情万种。 “阿嫣,我们换一桌吃吧!这里太挤了,有些人的目光都挤得挪不动了!”沈星野暗戳戳的讽刺道。 兰嫣依旧笑得明媚,“好。” 沈星野带着兰嫣换了一间院子,这时谢若安也道:“明微,我们也去外面吃,吃了好将车上的枣子搬下来。” 谢明微本就尴尬不已,早就巴不得走了,便赶紧点头离开。 这偌大的房间就只剩沈时韫和顾卿珩两人,顾卿珩倒没表现出什么,吃了两口饭之后便起身道:“殿下,我去看看兰兰,这里你就自便吧。” 顾卿珩想去看未婚妻,沈时韫也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所有的人离开后,沈时韫脸色变得更加阴沉,这一路赶来、本该饥饿不已的他对着满桌子的佳肴,此时竟完全没有胃口。 饭后,沈时韫被安排到了城中客栈,顾卿珩在这里并没有多余的宅子,他一直住在医馆里。 而医馆……是兰嫣名下的。 顾卿珩的银子,买了医馆左边的房子,可这套房子现在是医馆的库房,以及晾晒药材、制药、种药的场地,顾卿珩只留了一间院子当卧室。 到客栈住下后,沈时韫却久久难以平静,更不用说入眠了。 昨晚的梦和今日的所见纠缠在一起,让他十分烦躁。 谢长辉见他的气色不太好,便将郑大人开的安神药材交给店家,让店家熬了一壶安神茶,亲自送去沈时韫的房间。 沈时韫看向已经恢复平静的谢长辉,他记得当初明婵葬身火海,谢长辉的反应也是非常执着……连自身安危都不顾。 可如今谢长辉也走出来了,他恢复了以往的心态,并没有因明婵的逝去而一直耿耿于怀。 “长辉,你觉得明婵真的死了吗?”沈时韫问。 谢长辉微微动了下,抬头看向沈时韫,“五柳巷一案人证物证皆在,王妃……已经不在了,殿下还是节哀吧!” “当真如此吗?” 谢长辉道:“殿下为何有这样的疑问?” 沈时韫:“你不觉得这位兰嫣很像一个人。” 谢长辉看着一脸沉静的沈时韫,隔了好一会儿才问:“殿下觉得她像谁?” 沈时韫:“明婵。” 第155章怀疑 第一百五十五章 谢长辉一顿,随即回道:“殿下此话何意?兰大夫和王妃长得一点都不像,属下实在是看不出兰大夫哪里像王妃。” 谢长辉回答的一本正经。 沈时韫也觉得自己这话有点荒谬,“他们面容虽然完全不相同,但声音和身形很像。” 谢长辉想了想道:“她们的声音确实有些相似,但兰大夫……说话更轻柔、带着笑,王妃要……要严肃许多。至于身形,兰大夫比王妃胖一些,属下实在是看不出……哪里像。” 谢长辉低头说完,没再去看沈时韫。 或许他也怕被瞧见破绽。 沈时韫迟疑着,“一个人说话的语态是会跟着说话的环境而变,至于你说的身形胖瘦,也会随怀孕而产生变化。此事本王定要查个明白!” 想着明婵可能用这种方式来逃避、报复自己,沈时韫简直就气不打一处来。 但要是兰嫣就是明婵,那她现在怀着的想来应是自己的孩子。 一想到这里,沈时韫心中那些气又消了。 反而因此生出几分暗喜。 这会是他的孩子吗? 关乎他的血脉,他一定要弄清楚。 “把长泱叫过来。”沈时韫对谢长辉吩咐道。 谢长辉暗中观察了一眼沈时韫的脸色,见他时而皱眉时而展眉,想来自家殿下心中定是摇摆不已。 可惜王妃现在已经过上了新的生活,殿下想要追回王妃,可能将会是一件艰难的事…… 谢长辉领命而去。 没一会儿,谢长辉就带了一名青年过来。 沈时韫看着眼前这位长壮一圈的侍卫,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 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身边的人都过得很好,就连季长泱这个执行秘密任务的人都长壮了! 只有自己……只有自己吃不好睡不好,清减了许多。 “看来你在这里的日子过得很舒坦。”沈时韫意味不明的说了句。 季长泱有些摸不着头脑,“属下每日要浇十亩地,才能住进医馆。” 他过得可一点都不舒坦,每天这十亩地浇完,比杀十个人还要累。 “这是兰嫣给你的任务?”沈时韫问。 “这是医馆的规定,医馆不养闲人,睿王殿下也要熬药,才能在医馆吃住领工钱。”季长泱如实道。 沈时韫:“你倒是很听他们的话。” “属下若是不依规矩行事的话,会被赶出医馆。谢明微身边那个隐藏实力的侍卫也在医馆有差事,他负责掏粪和灌溉三十亩药园,属下已经观察他数日了。”季长泱道。 沈时韫淡淡看着他,“那你可有什么发现?” “暂时没有,他有意隐藏实力,没有进一步动作。”季长泱道。 医馆有顾卿珩的人,且顾卿珩也在,对方不敢轻易有动作,倒也在预料之中。 沈时韫又道:“你与兰嫣可有接触?” “兰大夫?”季长泱不知自家殿下为何有此一问,想了想回道:“属下与兰大夫接触不多,但兰大夫人很好,会定期开放免费义诊,也给城中百姓免费提供克制疫病的药。城中百姓对她无不赞颂,属下也受过兰大夫恩惠。” “嗯?” 季长泱忙补充道:“兰大夫看出属下经脉曾受过损,影响了属下的武学精进,兰大夫主动为属下扎针开药。自那之后,属下感觉身体轻盈不少,兰大夫之医术,当真令人折服。” 沈时韫琢磨着这话,“那你可知她是否有能改变面容的本事?” “啊这……”季长泱不知沈时韫为何有此一问,“属下不知。” “她日常会去哪些地方?做些什么?”沈时韫又问。 季长泱不懂自家殿下为什么对兰大夫如此感兴趣,却还是一五一十的回答了。 沈时韫听着季长泱说起睿王对兰嫣的霸道占有,谢若安对兰嫣的蓄意靠近,还有顾卿珩对兰嫣的体贴照顾……脸色不觉间渐渐变绿。 “够了!你下去吧!”沈时韫绿着脸听完,心情又烦躁起来。 上一个让他们如此照顾的,便是明婵。 这个兰嫣十有八九就是明婵! 他昨晚做的那个梦虽是荒诞,或许也是另一种预示。 季长泱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自家殿下了,他全都是如实回答的呀! 不过自家殿下现在的心思越发诡谲难猜,原本沉稳高冷的性格也变得浮躁善变了。 季长泱只得乖乖退下。 “殿下,或许这一切都只是巧合罢了,王妃并未使用过易容术,她跟兰大夫是两个人。”谢长辉说道。 沈时韫静静的看着他,声音有点冷:“长辉是怕本王找她麻烦吗?” “属下不敢!” “长辉,你跟在本王身边的时间最长,你的心思骗不过本王。”沈时韫道,“不过你可以放心,她若真是明婵,本王也不会拿她怎样。毕竟她现在还怀着孩子,那孩子极有可能是本王的。” 谢长辉不敢再多说什么。 沈时韫道:“退下吧!本王要歇息了。” 谢长辉只得退出沈时韫的房间。 出来之后,谢长辉便在走廊上遇上了等候在这里的季长泱。 季长泱苦着一张脸,“殿下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何又突然生气?莫非殿下也喜欢兰大夫?” 谢长辉道:“殿下怀疑兰大夫是王妃。” “啊?”季长泱显然有些震惊,不过隔了好一会儿,这份震惊似乎又化为了若有所悟,“难怪……” “难怪什么?”谢长辉问。 “难怪我也觉得兰大夫有几分熟悉,如果兰大夫真是王妃的话,那真是太好了。” “什么好?”谢长辉见他如释重负的模样,不免又追问下去。 “殿下追回王妃,便再也不用伤心了,王妃和殿下也可以有一个圆满结局。” 谢长辉却道:“人各有志,王妃未必会喜欢这样的结局。” 季长泱搞不懂,“为什么会不喜欢?” 谢长辉看向远处深邃的夜空,幽幽道:“也许王妃想要的是一个真心喜欢她、尊重她的人,又或者她追求的是更广阔的天地……这些,殿下都给不了她。” “殿下还不够喜欢王妃?”季长泱疑惑。 谢长辉沉默良久,“殿下喜欢她,可殿下自己都没察觉这份喜欢,更没学会如何去爱她。” 季长泱疑惑地看向谢长辉,见到对方脸上的认真,季长泱仿佛又悟了什么。 他轻轻拍了拍谢长辉的肩膀,“这些不是我们当下属的人该想的,不要逾矩了。” “嗯,我知晓。”谢长辉沉静道。 * 沈时韫在床上辗转反侧躺了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想了许多,直到后半夜才浑浑噩噩的睡了会儿。 清晨,沈时韫又被外面的鸟叫声吵醒,他心中想着事,便招来谢长辉和姚侍卫,洗漱好便出了门。 青州云城这一带流民多,不少百姓被占了田地,无地可耕种,在加之前段时间又发生过水灾,又有一批百姓家园被毁,这一片的粮食极为紧缺。 直到顾卿珩等人到来之后,这里的情况才稍微得到缓解。但眼下粮价居高不下、百姓无粮可吃依旧是这一片最紧张的问题。 由睿王出资、顾卿珩出人力从秦州一带调粮过来缓解此地粮食危机,是目前他们不得已采用的方式。 至于本地官府的粮仓,目前全都是空的。 根据本地官员的说法,这些粮仓早被他们用来救济百姓了。 可百姓并没有分到什么粮食。 当地官员的解释便是今年收成不好,还有许多赋税无处可收,所以粮仓里的粮食本来也不多。 此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暂时还未有分晓。 兰嫣每日清晨会在城中施善粥,这善粥由一些野菜和米饭混合熬制,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果腹足够了。 若是顾卿珩等人外出狩猎有收获,那善粥里也会多一些肉渣和油腥。 对无家可归的流民们来说,这已经是难得的恩赐。 别说流民,就算是城中的百姓家,有时也揭不开锅,更别说天天有粥喝。 善粥里的野菜,全由医馆后面的几十亩菜园、药园栽培,米饭则是医馆从别处采购。 沈时韫站在人群外,看着兰嫣挺着肚子也在帮着为百姓施粥,心中不免被触动。 眼前女子和记忆中的明婵还是有诸多不同。 明婵自私贪婪,重口腹之欲,将每一笔银子都看得很重,喜欢跟他斤斤计较;而眼前女子似乎并没有那么在意钱财。 此地粮价飞涨,每日熬制这些善粥,想来也要花掉不少银子,难得她坚持了这么久。 这便是明婵的另一面吗? 沈时韫看不真切,但她认真的模样,又像极了明婵。 前来领粥的人不少,多是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百姓,将这条巷子挤得水泄不通。 沈时韫静静看了会儿,迈步走过去。 一路走到兰嫣面前,沈时韫接过她手上的勺子,“你有孕在身不方便,我来吧!” 第156章或许我该叫你一声明婵 第一百五十六章 兰嫣侧头看了眼身边高大俊美的男人,随后不着痕迹地朝旁边走了两步,拉开了与男人过于亲近的距离。 她这动作落在沈时韫眼里,颇有避嫌的意思。 沈时韫不由得想起她对顾卿珩的信任,对沈星野的亲近,甚至对谢若安的随和……忽然就觉得自己的面子被当面驳了。 “沈公子怎么也过来了?” 熟悉的声音落入耳畔,沈时韫稳住了面上的情绪,“既是为百姓做事,在下自然也该当仁不让。” “真是看不出沈公子也是一名热心的人呢!”兰嫣轻声笑道。 沈时韫:“……” 她这是什么意思? 故意暗讽自己没有热心肠么? 沈时韫无声的瞥了她一眼,眼底有几分被质疑的不悦。 兰嫣却像是没看懂他的小情绪,道:“沈公子,你做事太磨叽了,这样可不行。你若是真心想帮忙,动作可得要利索点,不然排在后面的百姓可要饿慌了。” 她这话一出,排在这一列的百姓便开始纷纷催促起来:“这位公子,我们都已经排了一大早了,你可不要再磨磨蹭蹭了,再磨蹭下去我们就要饿死了。” “是呀!看你长得人高马大,怎么做事比老婆婆还要磨叽!兰大夫虽然身怀六甲,动作却比你这个大男人利索多了。” 沈时韫:“……” 谢长辉和姚侍卫都一旁看得冷汗涔涔。 “公子,我来吧!”谢长辉上前道。 “不用,我来。”沈时韫自然不好意思在这种时候退缩,不然更是坐实了自己废物的一面。 沈时韫从未做过这种事,手忙脚乱地施起善粥。 沈星野闻讯赶过来,看到沈时韫献殷勤这一幕,从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 “阿嫣,既然这里有人忙,那你跟我去后面休息吧!”沈星野道。 兰嫣对他微微一笑,“这里百姓太多,我得看守着,最多还有半个时辰就结束了。况且我休息的够多了,再这般休息下去,反倒对我不太好,就让我活动一下吧。” 她肚子里的孩子月份大了,离出生的日子也不远,确实该适当多活动一下才有利于顺利生出来。 沈星野听她这么坚持,只好去端了一张椅子过来,“那你在这里坐着,我陪你一起看守,免得有些不怀好意的人打着帮忙的名头,故意在这里闹事。” 当然这些不怀好意的人也可能是特指。 他说这话还故意拔高的声音,生怕那“不怀好意的人”听不到。 沈时韫一边忙碌一边紧皱眉头,沈星野果然还是很讨厌、很幼稚。 只不过此时的沈时韫没有多余的功夫去理会沈星野,这份施粥的活看上去简单,可他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做起来,并没有那么游刃有余。 排队的这些百姓很多都已饿得狠了,迫不及待挤上前。 好在谢长辉和姚侍卫见情况不对赶紧维持秩序,才没有完全乱套起来。 沈时韫现在也总算明白,为什么兰嫣刚才会说要看守在这里。 除了这一列,还有另外几口大锅也在施粥,这每一列都有侍从守着,维持排队的秩序,也防止有人领了之后又来反复多次领。 毕竟善粥也是有限的,要是不立个规矩,会放大人性的恶,也可能会抢占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的名额。 现在的粮食如此紧张,每一份都弥足珍贵。 好在沈时韫虽然没有做过这种事,却也并不是一个完全的生活废物,很快便熟练起来。 等到后面排着的人渐渐少了,他才终于有空抬起头,分一些精力往旁边看去。 这一看就正好见着沈星野陪着兰嫣悠然惬意的坐在一旁,沈星野正殷勤的剥着榛子,献宝似的放在兰嫣手上,“阿嫣多吃点,以后生出来的孩子一定像你一样聪明。” 兰嫣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嗯,有殿下天天陪他说话解闷,还给他讲故事,想来他也会是个像殿下这般活泼热情的好孩子。” 沈时韫:“……” 这都是些什么话?! 这孩子跟沈星野有狗屁关系!! “这位公子,你把粥倒在我手上了。” 沈时韫回过神,对眼前人道:“抱歉!” “新来的这个伙计怎么笨手笨脚的?医馆竟然连这种人都会聘请,早知道我也去碰碰运气了。”那人舔了舔手上的粥,小声嘀咕着走了。 沈时韫:“……” “沈公子,做事可不要三心二意哦,不然会被扣取工钱。”女人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沈时韫:“……我不需要工钱。”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当然没脸要工钱。”沈星野十分不悦的补充。 沈时韫:“……” 现在排队的百姓少了,兰嫣便也放心的起身,朝着后院走去。 沈星野赶紧屁颠屁颠的跟上,脸上的神情别提有多愉悦。 沈时韫朝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颇有一种被利用完就被扔掉的感觉。 兰嫣,或者该叫明婵,定是故意的! 她在报复他,报复他曾经对她做过的一切…… 等她这一离开,自己一会儿想要再找她,只怕就不会这么容易了。 “长辉。”沈时韫冷声叫道,“你来继续施粥。” 谢长辉走上前,接过他手上的活。 沈时韫则朝兰嫣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兰嫣怀着孩子走得慢,沈时韫腿长,没多久就追上了。 沈星野正搀扶着兰嫣,那神情模样,简直跟孩子他亲爹一样紧张。 沈时韫只觉得这一幕分外刺眼。 他起步走到了兰嫣面前,挡住了兰嫣的路。 兰嫣倒是十分平静,微微抬头看着他,那双清澈明亮的黑眸带着几分疑惑,似乎完全不懂他的用意。 沈时韫静静看着眼前人,万种情绪在心中流淌,最终还是化作了平静一句:“我们聊聊吧!” 沈星野不悦极了,挤在沈时韫和兰嫣中间,“阿嫣和你又不熟,跟你有什么好聊的!” 沈时韫微微拧眉,一手将他拉开,冰冷的眼神带着警告:“我与她的事,轮不到你插手。” 紧跟上来的姚侍卫一脸懵逼,而沈星野旁边的欧公公看着这一幕都快要哭了。 只有兰嫣依旧一脸泰然,对着这剑拔弩张的两位皇子丝毫不见慌乱。 不过她也没法再装作若无其事,只好对沈时韫道:“沈公子,睿王殿下金贵之躯,你的手劲大,还是先松开睿王殿下的手腕吧!” “金贵之躯?”沈时韫意味不明的冷笑。 兰嫣道:“睿王殿下是我的好友,他只是担心我而已,还请沈公子多多谅解。” “阿嫣,没关系,就让他捏碎我的骨头,到时候我回京找父皇说理去!”沈星野不忘添油加醋的说。 沈时韫不屑的冷哼一声,松开了沈星野的手腕。 沈星野立即走到兰嫣身边,“君子动口不动手,阿嫣,这个人一来就动手,好生粗鲁,你千万不要相信他任何话。” “嗯,我知道,你的手怎么样?”兰嫣问。 沈星野立即戏精上身,“很痛,不过没关系,只要能阻止别有用心的人伤害你,我就算被他捏碎骨头也不算什么。” 沈时韫:“……” 姚侍卫:……睿王殿下果然离经叛道,不讲礼义廉耻,自家殿下想必要吃哑巴亏了。 兰嫣道:“睿王殿下重情重义,又以朋友之谊待我,我又怎能让睿王殿下为我受伤呢?” 沈时韫见他们两人这副惺惺相惜的模样,更觉得荒谬。 “放心,他又不是豆腐做的,捏不坏。”沈时韫冷冰冰道。 “你……”沈星野气急。 沈时韫冷冷瞥他一眼,“哦,难不成你还真是豆腐做的?难怪脑子这么不好使,那就请恕在下失礼了。” 他敷衍塞责地说,神情语态极为倨傲。 沈星野:“那也总比你这种茅厕旁边的石头变的怪人好,又臭又硬没有心,难怪这么讨人厌!” 兰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沈星野哄道:“好了,殿下,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回去我给你熬点顺气的药,省得气出好歹来。” 沈星野这才被安慰到,“好。” 沈时韫却伸手拦住了兰嫣。 兰嫣微微抬头,与沈时韫对视:“沈公子还有何事?” “我们聊聊。”沈时韫坚持道。 兰嫣:“沈公子想说什么,就在这里说吧!” “我想单独和你聊。” 兰嫣却道:“我与沈公子素未平生,实在不知沈公子想和我聊什么。况且沈公子如此暴躁,总有动不动就喜欢捏人手腕的癖好,我实在不敢单独与沈公子闲聊。” 沈星野点头如捣蒜,“就是就是!跟你这种不讲道理的人,确实没什么好聊的。” 沈时韫直接忽略掉沈星野,对兰嫣承诺道:“你有孕在身,我不会对你怎样。我只是……只是想和你说几句话而已。” 昨日的种种,他确实有些生气,然而今天看见兰嫣对这当地百姓的付出,他这些气终究还是消散了。 或许他也有错,才会和她走到今天这种境地。 他不会让她一个人漂流在外,他想和她重新开始好好生活…… 可惜兰嫣跟他此刻所想不在一个世界。 “沈公子,你昨天误伤了我,今天又故意伤害我的朋友,你的话已经失了信。那些需要单独见面才能说得出口的话,我觉得还是不要说才好。况且我今天还有正事,请恕我不能应约。”兰嫣说罢便要走。 沈时韫见她如此,直直盯着她道:“兰嫣,或许我该叫你一声明婵。” 第157章亡夫 第一百五十七章 周围一片寂静。 欧公公和姚侍卫都是一副惊呆的吃瓜表情。 沈星野眉头紧皱,一把推开沈时韫,“你害死了嫂嫂还不够,还想来祸害阿嫣吗?我这次就算死也不会让你得逞的!小婵姐是小婵姐,阿嫣是阿嫣,都跟你没任何关系!” 沈星野红着脖子、满脸怒意,俨然是动了真怒。 沈时韫被他推的踉跄一步,脸上却不见狼狈,相反还有几分从容:“她怀着我的孩子,怎会跟我没关系?七弟还是不要闹了,我与你嫂嫂的家事,不是你一个外人该插手的。” “你……不要脸!”沈星野气急败坏,就要上前跟沈时韫厮打。 此时兰嫣拉住了他。 沈星野道:“阿嫣别怕,我先把他揍一顿再说。” “他的侍卫看上去是有真功夫在身的,你一会儿讨不了好。我知道你想保护我,可我也不想你受伤,这事就交给我来解决吧!” 兰嫣似乎很会顺毛,少年听了她的话,终于平静了些。 兰嫣而后又对沈时韫道:“看来沈公子你确实对我误解颇多,我要是不将这些误会给你一一解开,只怕你不会释怀。既然你想和我单独聊聊,那我们就边走边说吧!” “阿嫣!” 沈星野正要劝阻,兰嫣回过头来,对他嫣然一笑,“睿王殿下放心,我有自保的能力。更何况,我相信这位沈公子也是有身份的人,应该不会对我一个寡妇用那些下三流的手段。” 沈时韫:“……” 沈星野却冷哼一声,“谁知道呢!要是一会儿他对你不轨,你就叫我,我就……我就跟在你们后面。” “好。”兰嫣道。 沈时韫和兰嫣走在前面,沈星野正要跟上,却被姚侍卫拦下了。 “还请睿王殿下不要跟得太近。”姚侍卫一板一眼道。 沈星野不悦:“本王这哪里跟得近了?!让开!” 可惜姚侍卫是个武人,长得高高壮壮,在少林寺练过一身铜墙铁壁的神功,任由沈星野怎么折腾,都越不过他这座人墙。 * 兰嫣不紧不慢的走在前面,脸上也不见任何慌乱,跟与普通朋友闲庭散步一般悠然自得。 沈时韫对这些院子的布局不熟,再加上他此刻心情复杂,便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她的身高跟明婵并无二致,除了稍微胖了些……可明婵离府前,也曾天天胡吃海喝,吃胖了不少。 想来那时她就应该有孕在身,所以才会吃那么多东西吧! 是自己疏忽,没往这一面想…… “沈公子,我长得很像你的妻子吗?” 熟悉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 沈时韫见她依旧还在装傻,微微蹙了蹙眉,“你……你还是不愿承认吗?” “承认什么?”兰嫣笑问,“我从未见过沈公子。” 沈时韫定了定神,知道她假死脱身,定然不会这么轻易承认。 “你与睿王、谢若安、顾卿珩等人如何认识?”沈时韫追问。 兰嫣轻轻笑了,“沈公子,以我的医术,如今云州城没几个不认识我的。睿王殿下和谢大人爱民如子,想知道我这个人应该不难,莫非沈公子觉得是我有意结交他们?” “如果沈公子非要这般认为,那倒也说得过去。睿王殿下慷慨多金,若非他的资助,我这医馆可能只有小小一间,我也救不了那么多人。” “与睿王殿下结交,让他留在医馆内,你就当做确实有我的算计吧!” 她承认得十分坦然,坦然的找不出漏洞。 “至于小顾将军,他武艺过人、忠肝义胆,我要将治病的药推广出去,自然会损害到一些人的利益,若没有小顾将军相随,我一个小小的女子,自然不敢跟那些地头蛇较劲。” “谢大人学识渊博,爱民如子,与我志趣相投。他白天与工匠们在河边赶工,晚上还要挑灯夜战,寻找解决淮江水患更一劳永逸的方法。我敬重他的认真与志向,愿意与他成为知交。” “还是沈公子觉得,女子都应该深居后院,不该出来与男子结交?” 兰嫣顿下脚步,从容看向沈时韫,等待着他的回答。 从这双过于清澈平静的眼眸里,沈时韫又找到了那种熟悉的烦躁感。 她的纯粹与从容,显得他在无理取闹,甚至还心思狭隘。 沈时韫知道她在装,在没有找到十足的证据之前,她不会承认自己的身份。 “你祖籍便在青州,医术如此高明,可在这之前为何从未有人听过你的名字?”沈时韫问道。 “唉!”兰嫣无奈的叹了口气,“自是因为我不得自由,无法施展这一身医术,所以籍籍无名。” 言辞间多有失落。 沈时韫:“那你肚子里的孩子又是谁的?” “这当然是我的前夫的,不然沈公子觉得会是谁的?”兰嫣道,“难道我在沈公子眼里就是如此水性杨花之辈?” 沈时韫知道她故意这般说,却还是认真澄清:“我没有此意,你前夫又是谁?”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好奇这个问题,本来今天之事,我本来没打算邀请外人一同前去,既然沈公子依旧不肯相信,那你就跟我一同过来吧!” “去哪里?”沈时韫狐疑。 兰嫣依旧坦然说:“去带你见我的前夫。” 沈时韫:“……?” 兰嫣没再理会他的疑惑,径直往前走了。 沈时韫迟疑了一瞬,还是跟了上去。 * 绕过几个晒满药草的院子,沈时韫随兰嫣来到了后院深处。 相比起前院的嘈杂,这后院要清净许多。 走到尽头处的幽深院落,这里候着几个道士打扮的人。 沈时韫正疑惑间,为首的道士前来给兰嫣打了声招呼。 兰嫣道:“曾道长,你要的大红公鸡我这边已为你备好,就在房间里,不知何时开始作法?” 曾七道士道:“不急,还有两刻钟,夫人可先去上炷香。” 兰嫣点点头,又回头对满脸狐疑的沈时韫道:“沈公子,随我进去上一炷香吧!” 沈时韫隐隐有了猜测,却还是跟了进去。 兰嫣道:“依我们这里的习俗,人死后要做三场法事,今天正好是我夫君的最后一场法事,叫做除灵。” “等这场法事一过,他的灵魂便将彻底从我的身边离开,我与他便将是两路人。我走我的阳关道他走他的鬼门关,今世的夫妻缘分便算尽了,此后再无瓜葛。” 兰嫣缓缓说着,不觉间已经到了牌位前。 她取了三炷香,在牌位前的蜡烛上引燃,然后对着那牌位郑重地行了三拜。 沈时韫此时整个人有些分不清真假了,或许他是真的认错了吗? 他的目光追随兰嫣一路落在了那漆黑的牌位上,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亡人名字——亡夫朱题之灵位。 “朱题?”沈时韫总觉得这名字怪怪的,“你丈夫为何取这样的名字?” “我夫家也算书香世家,只是这些年没落了。我婆婆一直希望我夫君能金榜题名,再度光耀门楣,我夫君正好也有此志向,所以便取金榜题名的‘题’为名。”兰嫣不疾不徐的解释。 第158章我还要为我的亡夫做法事 第一百五十八章 沈时韫冷冷看着这一切,心中的念想一点点湮灭。 兰嫣对着牌位作了揖,将香火插在了牌位前的香炉里。 她转过头来,对神色晦暗不明的沈时韫挤出一抹浅笑,“沈公子想必爱惨了自己的妻子吧?” 沈时韫:“……不爱。” 兰嫣疑惑道:“既然不喜欢又为何如此在意呢?” 沈时韫:“……” 到了现在,他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或许是因为不甘吧! 不过他不打算和兰嫣聊这个话题,反而问道:“你很喜欢你的夫君?” 兰嫣犹豫了一瞬,轻轻摇头,“不喜欢。” “不喜欢你为何又要嫁给他,还要为他生儿育女?”沈时韫对这个问题似乎有些烦躁。 兰嫣却很淡然,“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一个不受宠的小女子,哪有什么选择的权利?” 沈时韫一噎,“他既是书香世家的弟子,又以光复门楣为志向,想来也不是败家的纨绔子弟,你与他……当真没有一点举案齐眉的感情?” 大概是第一次听一名女子如此直白的坦言不喜欢自己的夫君,沈时韫心中不免多了几分好奇。 女子当以夫为纲,哪有女子不爱自己夫君的? 兰嫣道:“沈公子有所不知,我的夫家自视甚高,若非家中变故,定不会娶我这种出身卑微的女子。况且我这位亡夫也不喜欢我,他心中有位喜欢许多年的青梅竹马,那才是他的心上人。” 沈时韫听后不免有些唏嘘。 “那他为何不娶他的青梅竹马?”沈时韫皱眉道。 兰嫣轻轻笑了起来,“沈公子想来一生顺遂,没经历过什么困境波折。你可知这世上如此多的姻缘,又有几桩当真是两厢情愿心意相通?沈公子不也没有娶到如意之人?” 沈时韫:“……” “我夫家没落后,他的青梅竹马自然也是看不上他的,不然这门婚事又怎会落到我头上?”兰嫣坦然道。 沈时韫一时无言以对。 隔了一会儿,他才道:“所以他心中喜欢别的女人,却又被迫娶了你?” “嗯。” “他既喜欢别的女子,又为何还要与你……”他低头看了一眼兰嫣凸起的肚子,后面的话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便换了种说法:“又为何还要与你生子?” 兰嫣听罢噗嗤一声笑得更欢了,“沈公子,你真是有趣。难不成你不喜欢你的夫人,你就不与她同房了?” 沈时韫:“……” “我不喜欢的人,自是不会碰的。”沈时韫冷声道。 他原本也以为自己会有很多娇妻美妾,生一院子的子嗣……可惜后来他发现,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人,他不会有那方面的兴趣。 至于明婵……可能是在黔州时的感动,也可能是习惯了和她共赴云雨,所以才没有觉得恶心和抵触。 兰嫣一脸惊讶的看着他,“难不成沈公子成婚后还一直保持童子身?” 沈时韫:“……” “沈公子,你是不是……有隐疾?”兰嫣脸上不免浮出了几分同情,“你要是有隐疾,我这里倒是有几副药方,保管药到病除……” “我没有隐疾!”沈时韫冷声打断,颇有些咬牙切齿。 这女人……连气人的本事都跟明婵如出一辙。 这些粗俗露骨的话,别的女子都当避之不及,她倒是一点都不脸红心跳就说出来了。 兰嫣见他动怒,却并没有任何收敛和害怕,反而依旧偷笑不止。 沈时韫看她笑得那么欢,心中不由的又涌出一股烦闷,冷冷解释道:“我与我的夫人房事和谐,此事就不劳兰大夫操心了!” “嗯嗯。” 兰嫣敷衍地嗯了两声,终于没再偷笑了。 沈时韫却只觉得更烦了。 “你为不喜欢之人也可以生儿育女?” 知道兰嫣不是明婵后,这些话题本该结束,但沈时韫抑制不住自己要问到底的想法。 尽管这些话题早已经逾矩了。 兰嫣道:“我对我的亡夫倒也不全是不喜欢,他是我们十里八乡长得最好看的,有时候虽然不喜欢,但看着还是赏心悦目。” 沈时韫:…… “容貌美丑都不过是表象,百年后皆是白骨,怎能如此肤浅?” “我又不像沈公子这般饱读诗书精通佛理,我一个乡野女子看人当然先看脸。”兰嫣理所当然道。 沈时韫:………… “当然,我的亡夫也不止脸好看这个优点,他在房事上也勇猛无匹,不然我也不会怀上了。” 沈时韫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你……你怎如此放浪?!” “我忘了沈公子是读书人,听不得这些污言秽语。”兰嫣脸不红心不跳道,“既然我都已经怀上了,又能有什么办法呢?难不成真的用药流掉吗?这不仅是我亡夫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如今他都已经死了,这孩子也跟他没关系了,沈公子觉得我为什么不可以生下来?” 沈时韫:“……” 他确实问的愚昧。 “你今后是否还会再嫁?”沈时韫又道。 兰嫣轻轻一笑,随口答:“今后之事,谁能说得清呢!万一遇上真心待我、我也很喜欢的良人,可能会吧!” “那你现在可有遇上?” 兰嫣古怪的看向沈时韫,“沈公子,你这是打算要毛遂自荐吗?” 沈时韫刚刚缓和下去的脸色又是一红,“我绝无此意!” 他绝不会喜欢这般肤浅放浪的女人。 “如此便好。”兰嫣道,“沈公子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本还担心沈公子如此执着,怕是不好拒绝。既然沈公子绝无此意,倒是我多虑了。” 沈时韫:“…………” “你说话便是如此无礼吗?”沈时韫有点恼。 兰嫣却像不懂此意,“我与沈公子坦诚相待,何来无礼一说?难不成沈公子想听我说谎话?” 沈时韫:…… 他此刻气的都想夺门而出。 好在此时道士们走了进来,马上便到了做法事的时辰。 沈时韫最终还是没有离开,其实按理来说他该走的,既然兰嫣不是明婵,他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 或许是好奇心使沈时韫留了下来,他想看看这个跟明婵极为相似的女子到底是怎么对待他的亡夫的。 要是死的是自己,明婵会不会也像这个女人一样…… 意识到自己这种荒谬的推论,沈时韫赶紧打住了自己的想法。 道士们拿出工具敲敲打打念着经,兰嫣则拿着三炷香跟在道士们身后,每到一个方位便要拜一次。 沈时韫看她挺着肚子,每一拜都显得十分艰难,偏偏她还每一拜都不落下,认真又虔诚。 这般看着,沈时韫又觉得烦闷起来。 他走上前去,将兰嫣拉到一旁。 兰嫣不明所以,“沈公子怎么了?” “你有孕在身,不必再拜了!”沈时韫道。 兰嫣一脸不解与茫然,“可我还要为我的亡夫做法事呀!” 沈时韫听得更加气闷,“你既然都不喜欢他,就没必要为他做这些面子功夫了!” 第159章喜欢雨中散步的沈公子 第一百五十九章 兰嫣轻轻笑了起来,“多谢沈公子好意,沈公子有所不知,我这位亡夫特别小气,我要是不把法事做好,他做鬼也不会放过我的。” 她笑起来时眉眼弯弯,有几分狡黠,丝毫看不出对亡夫的留恋。 可偏偏做法事的时候她又一丝不苟,一点都不会偷懒。 沈时韫越发烦躁,却还是耐着性子解释:“这世上没有鬼,他不会拿你怎样,更何况……你还怀着他的骨肉,他不会伤害你。” “沈公子对我的亡夫如此笃定和了解,莫非你们都是同一类人?”兰嫣笑问。 沈时韫:“……我只是就事论事,我不了解他,和他也不是同一类人。” “可有时候我觉得你和他还挺像的,都是如此一板一眼,还爱训人。”兰嫣道。 沈时韫:……他哪里爱训人了?! “你爱信不信,我走了!”沈时韫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多管闲事,这女人跟自己毫无关系,自己又何必如此烂好心?! 沈时韫气冲冲转身便走。 因步子跨得太大,还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 兰嫣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下来。 没一会儿,沈星野匆匆赶了进来,“阿嫣,你没事吧?那个沈三有没有把你怎样?” 兰嫣轻轻摇头,“没有,他是个懂礼仪廉耻的老古板,骨子里刻着规矩礼节,不会为难我一个小女子的。” “哼!这可不一定!他只会拿规矩来教训别人,他又不是拿规矩来教训他自己的!”沈星野显然很不认同。 兰嫣噗嗤一声笑了,“嗯,睿王殿下果然聪慧,什么东西都能一眼就看穿。” 沈星野被夸,尾巴翘上天,“这是自然!我虽然很不着调,但我的眼光不会有错。这地方晦气,你不要在这里呆了,谢若安挖河道时抓到了几条鱼,我们烤鱼去。” “嗯。” 兰嫣给几名道士打赏了工钱,“我身体不适,剩下的流程就麻烦诸位了。” 道士们得了多余的赏钱,又知道兰嫣的名气,自然不会多嘴说什么,便顺着台阶道:“夫人有孕在身,确实不宜在这种阴气之地久留,我们会将法事做好。” 兰嫣在沈星野的搀扶下,离开了这间小院。 * 沈时韫一脸烦躁的走了出来,正好遇上已经收工的谢长辉。 谢长辉见他的脸色有异,不由得关切道:“殿下……发生了何事?为何脸色如此难看?” 沈时韫却不想说,径直往前走。 谢长辉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姚侍卫,却见姚侍卫也是一脸茫然,小声道:“我也不知殿下发生了什么,他和兰大夫单独见了一面,他似乎觉得兰大夫是王妃。唉!殿下对王妃之死,似乎难以释怀。兰大夫如此美貌,又有身孕,怎么会是王妃呢?” 谢长辉没说什么,只含糊不清地嗯了声。 沈时韫独自一人走在街上,心情又乱又烦闷。 这种烦闷到底从何而来,他也无法理清。 走到城门处,沈时韫在云城驿馆找到了顾卿珩。 顾卿珩正和一名当地官员打着交道,见着他来,便将那官员打发走了。 “殿下怎么一大清早便如此生气?”顾卿珩问。 沈时韫不知当从何说起,“你与兰嫣是如何认识的?” “我祖父曾被她外祖父救过一命,当时我还小,兰嫣还在她母亲的肚子里。我祖父与她外祖父约定,若兰嫣是个小女孩,我们两家就结为姻亲,若兰嫣是个小男孩,我们就结为异姓兄弟。”顾卿珩解释道。 沈时韫想了想道:“兰嫣的外祖父是谁?” “她外祖父只是青州的一户杏林之家,不过现在已经凋敝了,她母族的人也都不在世上,才会被继母欺压算计。”顾卿珩说。 沈时韫并不知这些内情,“她还有继母?” 顾卿珩道:“若非有继母压着,以她的医术,肯定早已名满天下。也是我的疏忽,我原本想着平定西戎后,便去御前求赐婚圣旨,应当年两家之约。可惜我终究慢了一步,等我功成名就时,她却被继母设计嫁了出去。” 沈时韫听着,一时间也说不清是什么心情。 “那你可知她与她的亡夫……过得可好?”沈时韫问。 顾卿珩奇怪的看着他,“殿下为何有此一问?” 沈时韫也是微微愣了一下,这事确实跟他没什么关系。 “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沈时韫道。 顾卿珩:“她并未对我抱怨过什么,也没在我面前说过她亡夫一句坏话。只是……她的继母本就不喜欢她,又怎会给她找好姻缘?” 沈时韫一时无言。 或许真的是自己未经她的苦,所以不理解她的想法……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她又不是明婵,对自己来说便没了意义。 “刚才那人是谁?”沈时韫想通之后,便不再去纠结兰嫣的事。 “江州派来送文书的。”顾卿珩道。 “可有什么进展?”沈时韫问,这才是他来此地的正事。 顾卿珩道:“这群老狐狸狡猾得很,他们似乎已经有所察觉,最近十分小心谨慎。想要查出证据,怕是还要费一番功夫。不过也不着急,我有的是时间跟他们耗,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沈时韫点点头,“你的人怕是已经被盯住了,我再暗中派人去这些老狐狸家中打探一番吧。” “如此也好。”顾卿珩赞同道。 沈时韫想了想,又问:“你在城中可还有别的住处?” 顾卿珩:“我的银子除了买房买地,剩下的都已贴去秦州买粮了,哪还买得起别的院子。但要说住处的话,这驿站倒也还能住人。” “不用,我要是住进驿站,身份容易暴露。你在城中帮我购置一处宅院,不需要太大,也不要太远,最好离医馆近一点,这样我们方便互通消息。”沈时韫道,“那客栈我住不习惯。” 顾卿珩倒是爽快的答应下来了。 不过沈时韫很快发现顾卿珩帮他找的宅院也不太好,顾卿珩说医馆附近的院子最近疯涨,没人愿意出售,给他找的院子都比较远。 最后,沈时韫花了大价钱,才将药堂正对面的宅子买下来,搬了进去。 才搬进去第一天,沈时韫就后悔了。 这屋子是普通的民房,就连院墙都没有,只有一圈竹篱笆在门前围了个院子出来。他每次一出门,就可以将对面一览无遗,而对面每天发生的事,他也想不知道都难。 沈星野每天像只花蝴蝶一样,在兰嫣面前大献殷勤;谢若安心思深沉,不会像沈星野那么张扬,却总会“恰到好处”地弄来些吃食,送给兰嫣。 而顾卿珩,更是像被迷糊了眼一样,天天陪兰嫣城中散步,甚至还学起了文人墨客踏雪寻梅。 沈时韫与顾卿珩相识这么多年,从来不知他有这样的雅兴。 偏偏兰嫣这女人来者不拒,也不知她那死去的亡夫要是泉下有知,会怎么想…… 云城的冬天阴冷潮湿,今天一大早便淅淅沥沥的落起了雨。 沈时韫站在檐下,不知是在看院子的风景,还是在看对面的人。 谢长辉见状劝道:“殿下,外面冷,还是进屋来烤火吧!” 沈时韫:“屋子里太闷了,我想吹吹外面的冷风。” 谢长辉不好再劝什么,只好进屋去给他拿狐裘披风。 这时对面的女人走了出来。 沈时韫看她只身一人,微微皱了皱眉,取了一把伞,也跟着走了出去。 沈时韫撑开伞,罩在了兰嫣的头上。 兰嫣回头,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沈公子?” 沈时韫道:“下雨了,你要去哪里?” “城南萧家的主母病得厉害,我过去看看。”兰嫣道。 沈时韫微微皱眉,“非得你去?其他的大夫呢?” “如今云城已无疫病,他们自然也要回家去。”兰嫣解释道。 这些大夫大多都是有家庭的,他们受睿王邀请,前来云城应援,如今云城、青州、江州和菀县的疫病皆已清除,他们自然也要回去与家人团聚。 难怪沈时韫觉得今天医馆冷清了许多。 “城中又不是只有你一名大夫……” 兰嫣道:“沈公子,治病救人本就是我份内之事。更何况萧家仗义疏财,资助过我不少,这次又是重金相请,我又何必跟钱过不去呢?” 沈时韫:…… “你一个人出行不太安全,我陪你去。”沈时韫道。 兰嫣:“沈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与沈公子不过点头之交,怎好劳烦沈公子特地陪我走一趟?外面风寒,沈公子还是回屋去吧!” 沈时韫听着她这些推诿的话,不免生出了几分烦躁,“我不怕冷,正好想出来走走。” “要走你自己去走!”一道讨厌的少年音从医馆传来。 随即,带着一只药箱的沈星野几步走到了兰嫣面前,“阿嫣,你吩咐的东西我都带齐了,我们上车吧!” “嗯。”兰嫣对沈时韫挥了挥手,送出友善的祝福:“沈公子,祝你雨中漫步愉快。” 说罢,嫣然一笑,跟沈星野一起上了萧家的马车。 谢长辉带着狐裘披风出来时,便见自家殿下撑着一把伞站在路上,伞面下那双黑眸晦暗不明。 来往的行人都绕开他走,生怕被他周身凛冽的气场冻住。 第160章神奇的一家 第一百六十章 “那个沈三真是讨人厌,我不过耽搁一会儿,他就盯着你了。阿嫣,你以后别搭理他,他一看就不是好人!”沈星野愤愤不平道。 兰嫣抿唇轻笑,“嗯。” “对了,我们今天去哪里?”沈星野问,他先前只知道兰嫣要出门,就放下手中的活跟上来了。 “去城南萧家,萧家主母病了。” “萧家?这萧家主母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沈星野疑惑。 “或许病来如山倒。”兰嫣随口说。 “我倒是听说这萧家有些邪门。”一路随行的药童小声说道。 “怎么邪门了?”沈星野来了几分兴致。 “听说萧家家主克妻,已经娶了好几个夫人了,前面三任夫人都是病死的,现在这任主母又病了,你说邪不邪门?” “都是病死的?”兰嫣也觉得蹊跷。 “倒也不是吧,好像有一任是失足落水的,救上来的时候,人都没气了。萧家家主也惨,听说那任夫人是他最喜欢的,他也伤心了很久,才娶了现在这一位,唉!”药童叹气道。 沈星野却嗤之以鼻,“真要这么喜欢就不会再娶了。” “那总不能让萧家家主一直不娶吧?萧家这么大的家业,都还没子嗣呢!不过听说最近萧家后宅有个陪房怀上了,要是个儿子,萧家也算有后了。” 兰嫣听着药童讲着八卦,没多久便到了城南萧家。 * 萧家在云城算是数一数二的富贵之家,虽然家中没有致仕,但因产出的云绸质量上乘,是送去皇宫的贡品,也算是朝廷的皇商了。 说起当初的皇商竞选,也有一桩轶事。原本萧家的云绸虽为上乘,但算不上顶级极品,城北秦家的云绸更胜一筹。 不过萧家家主乐善好施,对病重的夫人更是体贴入微,这份情谊打动了云城知府,最终云城知府认为有情有义的萧家云绸更能体现云城丝绸的品质,便选萧家为皇商。 后来萧家夫人死后,萧家家主十里红妆向城北对手秦家下聘,迎娶秦家女儿,同为皇家效力。 萧家也不负仁义之名,这次云城遭遇瘟疫,萧家也捐出了不少银子用于购置药材,在这当地的名声也算不错。 兰嫣见了萧家家主,萧家家主客气地让人带她去后院,自己则留下陪睿王。 到了后院,兰嫣发现这里伺候的人倒是不少,房间里和院子里都有下人守着。 “兰大夫,快给我们家夫人看看吧!”一名盛装打扮有两分姿色的年轻女子从屋内迎出来,给兰嫣热情打着招呼。 兰嫣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这位好像就是萧家主母的陪房。 不过相比上一次相见,这位陪房丫头俨然像变了个人,兰嫣差点一眼没认出来。 上次这位女子还是丫鬟打扮,现在倒像个主子了,想来是因为母凭子贵。 萧家子嗣本来就单薄,这位怀有身孕的丫鬟可以翻身,倒也不难理解。 兰嫣跟着这陪房丫鬟走进去,见到了床上的萧家主母。 数日不见,萧家主母看上去憔悴了不少,病恹恹的躺在床上,没了印象中的体面。 不过萧家主母是个不可多见的美人,二十出头,正是女人一生中最艳丽的时候,即使这般病着,也依旧不影响她的美貌。 “兰大夫……” 见着兰嫣来,萧家主母秦氏挣扎着要起身。 兰嫣赶紧将她按了回去,“你病了,好好躺着吧!我先给你把把脉。” 秦氏轻轻嗯了声。 兰嫣给秦氏把脉的时候,陪房丫鬟绿蕊便站在一旁。 兰嫣看了秦氏的脉象,眉头忍不住微微蹙起。 绿蕊道:“兰大夫,我们夫人这是怎么了?” 兰嫣收回手,看了绿蕊一眼,“秦夫人的病确实有些难,不过此事我得给你们老爷说。” 绿蕊一脸懵逼,猜不出兰嫣想说什么,又问:“夫人的病可有治?” 兰嫣道:“你对秦夫人的病倒是很关心,看来是个不错的忠仆。” 绿蕊脸色有点点怪异,不过很快恢复了常色,笑着说道:“我与夫人从小情同姐妹,我自是希望夫人能好。” 不过床上的萧家主母听着这些话却是神色木然,眼底甚至还有几分嘲弄。 兰嫣道:“秦夫人郁结于心,忧思成疾,我要为秦夫人施针,你们都出去一下吧!” “这……”绿蕊显然有些不情愿,“我们同为女子,我还是留下照顾夫人,兰大夫要是有什么吩咐,也得有人在这里照料……” “我施针的时候需要心无旁骛,你留在这里会打扰到我。”兰嫣很不客气的说。 “兰大夫都这么说了,你出去吧!”秦氏也冷漠的说了句。 绿蕊被驳了面子,只好悻悻的走了出去。 等到所有的人都走了出去,兰嫣才拿出针,开始给秦氏治疗。 “秦夫人有心病。”兰嫣直言道。 秦氏却直愣愣的看着帐顶,没有回答她,似乎已经心灰意冷。 兰嫣道:“秦夫人不说,我也能猜得到一二,这病大概跟你的房事有关。” 秦氏听到这里,泪水抑制不住往下流。 兰嫣看着她脸上的悲伤与屈辱,倒是有几分奇了。萧家家主虽然其貌不扬,但也称不上丑,而且萧家家主性格温和,乐善好施,相比起很多空有其表的纨绔来说,在世人眼中也算不错的归宿。 为何秦氏反应会如此之大? 不过想到她身上这病,这萧家家主是真善还是伪善,只怕要重新定论。 “秦夫人不必担忧,你这病虽然有点麻烦,但我可以替你治好。”兰嫣宽慰道。 “兰大夫不必为我费心,我……我不想治好,就让我这么去吧!”秦氏咬着唇,无声哭了起来。 “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你要是有什么难处,也可以给我说。”兰嫣道。 秦氏却没有再吱声。 兰嫣见她不肯坦言,知道这萧家后宅肯定没有表面那么祥和,这里面的水怕是有点深。 兰嫣也没再逼问,给她施了针之后,又给她开了两副药,然后叫来外面的丫鬟,把药方交了出去。 绿蕊拿到药方之后,脸上满是欣喜,“兰大夫,夫人这病有救是吧?” 兰嫣见她是发自肺腑的高兴,不像是在作假,便点点头,“不过秦夫人这病有点难治,三日后我会再来看看。” “谢谢兰大夫。”绿蕊高兴道,又对旁边的丫鬟吩咐:“还不去取些银子来感谢兰大夫。” 那丫鬟很快就取了一只沉甸甸的锦盒过来,绿蕊客客气气的交给了兰嫣。 兰嫣对于这样的谢礼,倒没有客气。 她看了眼这位光鲜亮丽的陪房丫鬟,现在算是萧家后宅的姨娘了。 “你近日可有半夜惊起,频繁夜尿?”兰嫣问。 绿蕊一听她这般问,心中顿时一惊,“兰大夫果然不负医仙之名,实不相瞒,我最近确实经常起夜。” “你如今才怀孕不久,便已这样,等到月份大些只怕会更难受……”兰嫣道。 绿蕊现在可宝贝她这肚子了,赶紧道:“兰大夫,你帮我看看吧!我现在就觉得很难受,晚上经常睡不着。” “嗯。” 兰嫣让她伸出手腕,替她把了会儿脉,心中便有了数。 “你这是忧思过度引起的,我给你开副安胎宁神的药,问题应该不大。”兰嫣道。 绿蕊松了一口气,又让人打发给兰嫣一些珠宝首饰,亲自送兰嫣去前院。 到了萧家前厅,萧家家主萧良才正在和睿王品茗。 见到兰嫣回来,沈星野终于来了精神迎上去,“阿嫣给秦夫人看完了?” “嗯。” 萧良才赶紧道:“不知贱内之病……可还有救?” 兰嫣道:“萧员外不必担忧,尊夫人的病虽然麻烦了点,却也不是不能治。我已经给尊夫人开了药,三日后会再来看看。” “那便有劳兰大夫了!”萧良才道。 兰嫣:“萧员外不必客气,你们也给了我许多诊金,我都有些受之有愧了,不如我就给萧员外把个平安脉,当做礼尚往来的回报吧!” “这……”萧良才有些犹豫。 “萧员外不方便吗?”兰嫣笑问。 沈星野不满道:“多少人求着阿嫣把脉,萧员外你就别不识好歹了。” 萧良才只好将手伸出来,让兰嫣看诊。 兰嫣看完之后,没有说话。 之前一直说个不停的绿蕊现在反倒成了个闷葫芦,闷头站在一旁,似有些惴惴不安。 不过很快,她倒也恢复常色,热情问道:“兰大夫,我们家主的身体怎么样?应该没事吧!我们家主平日身体健朗,积福积得好,没病没痛。” 兰嫣淡淡的看着她,绿蕊被她看得有点不安,“兰大夫?” 兰嫣才笑着说:“萧员外的福确实积得好,以后还是要多做善事,你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就是苦了秦夫人。” 萧良才似有一些挣扎,脸上也显得很尴尬,“兰大夫,可否借一步说话?” 兰嫣颔首。 沈星野一脸懵逼,不过还是没有追去,就在前厅等着她。 “想必兰大夫也知道贱内的病见不得光。”萧良才苦着脸说。 “我也很好奇,萧员外身体还算健康,怎情夫人会得那样的病?”兰嫣问。 萧良才一脸痛苦道:“都是家丑!秦氏跟别人有了苟且,我……我实在说不出口,可她到底是我娶回来的夫人,我只能让她就这样……就这样堕落下去,到时候世人又该怎样看我,看我们萧家。” 萧良才说起这些,满脸都是心痛,似乎是真的很爱他的妻子。 “我可否冒昧问一句,前面几位夫人又是怎么死的?” 萧良才一抹眼泪,“可能是我命真的不好,娶回来的第一任和第二任夫人都是病秧子,第三任又失足落水,现在的秦氏又……要是秦氏有个好歹,我这辈子也不想再娶妻了。我虽不信命,可这些经历却让我不得不信,我也不想再害别人……” 兰嫣听完后安抚道:“萧员外节哀,秦夫人的病,我会尽力救治的。” “兰大夫,此事事关萧家名声,萧某恳请兰大夫不要外传。”萧良才道。 兰嫣点头应下。 * 从萧家出来,沈星野便忍不住问道:“阿嫣,那个萧良才和你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这是他们家的家丑,我就不便到处宣扬了。”兰嫣道。 眼下她也分不清真假,且秦氏的病确实于她的声誉有损,在没弄清内情之前,兰嫣不好声张。 她看了眼萧家送给她的东西,有银票八百两,还有不少做工精致的珠宝首饰以及一些质量上乘的云绸,这萧家当真出手阔绰。 当下的普通百姓家中,一个人从生下到死去,大概都用不了这么多银子,他们却就这么送给了自己。 是给自己,还是看在睿王的面上行的贿赂? 可睿王似乎也没许他们什么好处。 兰嫣一时想不明白,或许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不过这萧家……确实有趣。 家主没有生育能力,正妻一身花柳病,陪房丫鬟却怀起了孩子…… 这真是神奇的一家。 * 最近天气渐冷,街上行走的人也少了。 医馆除了早上施粥会忙一些外,大部分时间还算清闲。 兰嫣正在医馆内配制药材,谢长辉匆匆走了进来。 “哟!今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吗?这不是对面邻居家长相清俊的侍卫么?俊侍卫怎么也来光顾我们医馆了?”兰嫣饶有兴致的笑看着他。 谢长辉:“……” “过来坐下吧,我给你把脉,你哪里不舒服?”兰嫣笑问。 谢长辉:“……属下来请兰大夫前去替我家公子看看,公子他生病了。” 第161章沈公子该不会赖账吧 第一百六十一章 兰嫣倚靠着柜台,并没有动身的打算,悠悠然问:“你家公子生了什么病?” 谢长辉道:“应是感染了风寒,一直高热不止。” 兰嫣:“哦,你家公子的身体真虚!” 谢长辉:“……我家公子的身体以前很好,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昨日又吹了半天冷风,才会……” “嗯,知道你家公子在你眼里很好,你不用特地解释。” 谢长辉听出了她话语里的敷衍,只好不再解释。 兰嫣又若无其事地低头处理起了她的药材,谢长辉在原地等待会儿,见她还没动身的打算,便道:“兰大夫,可以走了么?” 兰嫣这才慢条斯理地抬起头,“我说壮士,你都没交诊金,我怎么跟你走?难道你家公子看病从来不交钱?” 谢长辉:“……” 他从身上摸出五两银子,“是属下疏忽。” 兰嫣接过手,掂了掂,浅笑晏晏地看着谢长辉,“俊秀壮士,你这点银子不够哦,我的出诊费可是很贵的。” 谢长辉:“需要多少?” “上门看诊,得先付定金五十两。”兰嫣开价道。 谢长辉:…… “怎么?你家公子如此威风,你可是他的贴身侍卫,竟然连这点定金都拿不出吗?”兰嫣挑眉问。 谢长辉:“……” 他从身上摸出了一张银票,“这些应该够了。” 兰嫣收下那张百两银票,笑得狡黠,“我还当真以为你这么拮据呢!原来是藏得紧。” 谢长辉:“……属下以为要不了那么多。” “别人当然要不了那么多,可沈公子不是普通人,自然不能收取普通人的价格。”兰嫣明媚一笑,拖着长长语调,“那是对沈公子的羞辱。” 谢长辉:“……” * 兰嫣收了银票,跟着谢长辉一起去了对面。 推门进屋,就见沈时韫躺在床上,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 兰嫣不紧不慢的走过去,看了眼床上的人,忍不住问道:“沈公子,才一日不见,你怎就病成这副模样?” 她这话满满都是调侃意味。 烧得昏昏沉沉的沈时韫睁眼与她对视,眉心紧锁,俨然很不愉悦。 不过或许是他烧得太厉害了,此时这副不悦表情看着就像病恹恹的老虎,实在不足为惧。 兰嫣继续道:“你身子骨如此虚弱,以后就别再学人雨中漫步了,我还是第一次见识你这般脆弱的男子。” 沈时韫绷紧了下颌线,本就烧得通红的脸此刻仿佛更红了。 正在一旁照顾的姚侍卫都有些听不下去,“兰大夫,我家公子都已经病成这样了,还请兰大夫就不要再挖苦了。” “忠言逆耳,我这是善意的劝诫,怎么就成挖苦了?”兰嫣无辜道。 姚侍卫:“……” “不过你家公子与我确实有过一些误会,你们不信任我也正常。既然你觉得我在挖苦你家公子,你可以趁早去找城中的其他大夫,省得一会儿再闹不快。”兰嫣诚恳提醒。 “咳咳!”沈时韫这时忽地咳了起来。 姚侍卫见自家殿下一副难受模样,只得认错道:“是我用词不当,还请兰大夫大人大量。” 兰嫣没有理会他,等沈时韫咳完,她才不紧不慢取出一块方巾,放在沈时韫手腕上,隔着方巾为沈时韫把脉。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气氛变得有些沉闷。 沈时韫躺在床上,烧得有些迷糊,目光却直直落在兰嫣身上,再也挪不开。 时光仿佛回溯到了过去的某一个点…… 曾经,也有一人如此为他认真把脉,为让他活下去而努力用尽所学…… 可惜后来他将这个人弄丢了,但这一刻,他感觉明婵又回来了,就在自己眼前。 “明婵。”沈时韫恍惚叫出了这个名字。 兰嫣收回手,淡淡道:“沈公子,你烧糊涂了,我是给你看病的兰嫣,不是你口口声声不爱的亡妻明婵。唉,你这乱认人的毛病真是改不了。” 沈时韫一瞬清醒。 “沈公子,你这病只是忧思过度、邪风入体,倒也不算什么大事,我给你扎几针、吃点药就好了。”兰嫣泰然自若的说。 沈时韫看着她,心情颇为复杂,喃喃道:“你当真不是明婵么?” 兰嫣当做没听见,取出银针,“沈公子,扎针可能有点痛,你忍着点。” 沈时韫还没缓过神来,便觉指尖一阵刺痛,顿时倒吸一口冷气,额头冷汗涔涔。 他想收回手,兰嫣却死死将他拽着,“沈公子真是不听话,不扎针怎么能好呢?喂,那位俊俏的壮士,还不快来按着你家公子,一会儿要是扎偏了,我可就不负责。” 姚侍卫还有些迟疑,他从未见过风寒需要这样治。 不过谢长辉却不疑有他,两步走到了床边,对痛得满头大汗的沈时韫道:“公子,得罪了。” 说罢,将沈时韫死死按住。 沈时韫痛苦不堪,却又不想在兰嫣面前表现出来,只好咬牙忍着。 姚侍卫看得心惊胆战,“兰大夫,公子这样……这样真的没事吗?他已经痛得脸色惨白了。” “你是在质疑我的医术?”兰嫣有点不悦的挑眉,“刚才我不是说过,你们不信任我大可以去找别人。那我现在收手吧,只是若你家公子有个三长两短,可千万别再来找我,后果你自己负……” “我没有此意,请兰大夫继续为公子施针。”姚侍卫赶紧道。 沈时韫此刻倒是巴不得姚侍卫力争下去,让兰嫣赶紧收手。 他严重怀疑兰嫣故意报复他,这种痛真不是常人能忍的。 明婵在黔州的第一年,也经常为他施针,却从未有哪次这般痛过。 不过他若叫停下,又难免会被兰嫣取笑…… 这次施针虽然只花了一刻钟,但沈时韫却觉得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他都快要痛到麻木。 等兰嫣将插在他指尖的针取下时,沈时韫的衣服已经全部被汗浸透。 他躺回床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像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殿下是否感觉舒坦了许多?”兰嫣问。 沈时韫简直不想理会她,这女人跟明婵一样恶劣……不!她比明婵还要可恶! 但不得不承认,这种极致的痛感之后,沈时韫整个人像是轻松了不少,也清醒了不少。 仿若重获新生。 姚侍卫见沈时韫精神好了些,也暗中松了一口气。要是殿下真出什么三长两短,谁都负不起这个责。 只是这位兰大夫总是给人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姚侍卫之前对她颇多误解,现在隐隐有些歉疚。 看来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多谢兰大夫!刚才我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兰大夫大人不计小人过。”姚侍卫惭愧道。 “你们主仆真是如出一辙,心眼又多又小,希望以后我们少一些交集。”兰嫣摇头叹息道。 姚侍卫更加惭愧了。 沈时韫扶了扶额,差点气笑,这女人真会倒打一耙,到底是谁心眼又多又小?! “对了,我们虽是邻居,但这看病抓药的银子还是得一五一十的算。看在沈公子与我缘份颇深的份上,这次诊治我就只收你们四百八十两银子即可。” “多少?”姚侍卫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唉,你的耳力如此之差,到底是怎么当上侍从的?一共四百八十两银子。” 姚侍卫的脸色一言难尽。 沈时韫虽然没有表现出姚侍卫的震惊,但脸色也相当不好看。 只有一直一言不发的谢长辉还算淡定,似乎早有预料。 兰嫣又道:“刚才这位俊俏的壮士已经付了一百两,一共还剩三百八十两。沈公子,请付银子。” 她唇角含笑,显得格外温和。 沈时韫此时却只觉得自己是被骗上贼船的冤大头,“你……你的诊金都如此昂贵么?” “当然不是。”她毫不避讳的承认,“沈公子如此特殊,和我也如此有缘,这是我给沈公子的缘分价,别人可都享受不到这样的待遇。” “缘分价?”沈时韫彻底气笑,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也是第一次听人把趁机敲诈说得如此清晰脱俗。 兰嫣一脸清澈地看着他,“沈公子,你该不会想赖这笔账吧?” 第162章官商勾结 第一百六十二章 “谁想赖我们的账?”沈星野急匆匆走进来。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顾卿珩和谢若安。 见到这三人跑来凑热闹,沈时韫的眉头又忍不住皱起来,才刚刚好转的身体,又变得头疼。 “你们也来了?”兰嫣回头随口打了声招呼。 “听说我们的邻居病了,特地过来看看。”谢若安解释道,脸上笑得无比温和。 顾卿珩道:“谢公子可有好些?” 沈时韫很想说好不了,谢长辉抱拳解释:“多谢诸位关心,我家公子已经好多了。” “只是这诊金……”姚侍卫有些尴尬,也有些为难。 谢若安道:“诊金怎么了?” “沈公子嫌这诊金贵了。”兰嫣说。 “哎呀!想不到沈公子竟是这种斤斤计较之辈!”谢若安故作惊讶道,甚至根本没问诊金多少。 沈时韫的脸色沉了沉,兰嫣这女人是故意敲诈他,现在这三人又插脚进来,自己定然讨不了好。 其实这几百两银子他也不是给不起,只是这女人仗着这三人撑腰故意报复的行径,委实让他生气。 姚侍卫赶紧解释:“我们公子没说不给,只是四百多两太离谱了。” “这哪里离谱了?昨天阿嫣去给萧家的家主看病,萧家不仅给了八百银子的诊金,还有无数谢礼。你们没给谢礼就算了,还在这里嫌贵,我都替你们害臊。”沈星野一脸嫌弃的说。 “其实沈公子要是不想给呢,也可以去医馆打杂,赚钱还债。医馆每个月给伙计五百钱,慢慢还总能还清的。”谢若安提议道。 沈时韫终于绷不住了,闭了闭眼,“长辉,把钱给他们。” 谢长辉付了剩下的钱,兰嫣笑着接过手,“沈公子好好养病,切莫为了银子生气,要是气坏了身体,又要花钱了。” 沈时韫冷笑道:“本王会好好爱惜的。” 他这话说的几乎咬牙切齿。 兰嫣掩唇轻笑,“那我就不叨扰了。” 说罢转身离去。 沈星野不屑的哼了一声,跟上兰嫣的步伐。 谢若安也敷衍的行了个抱手礼,“沈公子,你确实该把心胸放宽一些,不然怎会老生病,谢某也告辞!” 沈时韫大概是气得头昏,伸手搭在自己的额头上,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 顾卿珩见状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说你好好的怎又招惹她了?” “本王招惹她?”沈时韫气得冷笑,“你也觉得是本王招惹她?” 顾卿珩倒没再说什么。 但他这一句话不说的样子,沈时韫更气了,因为就连他最好的朋友也认为是他招惹兰嫣! “你这未婚妻心术不正。”沈时韫道。 “就因她收了你几百银子?”顾卿珩道。 沈时韫不说话,顾卿珩显然是向着他的未婚妻的。 果然,顾卿珩笑侃道:“楚王殿下什么时候对银子如此斤斤计较了?” 沈时韫:“……” 这哪是银子的问题?这是被糊弄被敲诈的问题! “唉,你既然如此在意,那这笔钱我帮你出了,你也别再生闷气了。诚如兰兰所言,要是气坏了身体,那就不好了。”顾卿珩笑着说道,显然心情很好。 沈时韫哪里丢得起这个脸,只好咬牙切齿道:“本王还没有穷到这种地步。” 顾卿珩便又将银票收了回去。 沈时韫感觉他只是做做样子,又或者是故意替兰嫣解围。 “你真的想好了?”沈时韫问道。 “嗯?”顾卿珩似有不解。 沈时韫:“兰嫣同意和你在一起?” “她还在丧期,此事不急。” 沈时韫皱眉,“你确信她心中有你?” “殿下为何如此问?我心中有她就行了,为什么非要强求她心中有我。”顾卿珩洒脱的说。 “你……”沈时韫都被整无语了,“你这位未婚妻睚眦必报,还跟睿王和谢若安都牵扯不清……我不想看你像我这般,被一个不值得的女人蒙蔽。” “殿下大可放心,就算她最后没有选我,这也没什么大不了,感情之事没必要算得那么清。”他顿了下,“明婵对你的付出也不少,你可曾见她在这种事情上计较过?” 沈时韫顿时哑口无言。 在回京之前,明婵从未与他计较过得失,也从来没有抱怨过他的冷淡……甚至她一早就知道自己喜欢的不是她…… “不能这么比。”沈时韫道。 只是这话他自己都没底气。 顾卿珩道:“为何不能这么比?人的感情都是一样的。殿下,你对兰兰太苛责了,我和睿王、谢若安都不计较她喜欢谁,就算像现在这样也挺好。” 沈时韫三观都要碎了。 难不成当真是自己太保守? “你好好养病吧,以后没事别去招惹她,我过去看看。”顾卿珩扔下这么一句劝诫,也离开了。 沈时韫躺在床上,有些愣怔的看着帐顶,心中郁气萦绕。 “长辉,以后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再去找兰嫣。”沈时韫实在气不过,最后对谢长辉吩咐道。 谢长辉只得应下。 * 兰嫣最近两天财运颇旺,就这么轻轻松松赚了一千多银票,当晚便在医馆大肆庆祝了一番。 对门的沈时韫只得关了门和窗,眼不见为净。 很快便到了三日后,兰嫣再次去了萧家,为秦氏复诊。 让兰嫣意外的是,秦氏的病情并没怎么好转。 按理来说,她的诊断和药方应该都没错,不至于一点效果都没有。 “兰大夫,是不是药量开的太小,所以用处不大,要不兰大夫这次多开一点吧?”绿蕊道。 兰嫣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床上难受不已的秦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既然上次的内服药没什么用,那这次就用外敷的吧!我来给秦夫人上药,你们去外面候着。”兰嫣道。 “外敷?”绿蕊眼珠子一转,“我也跟兰大夫学一点,不然等兰大夫走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用。” “你也染上了这病?”兰嫣挑眉问。 绿蕊赶紧摆手,“兰大夫开什么玩笑呢!你不是才给我把过脉吗?” “这病会传染的,你怀胎还未稳定,最容易受影响,你确定要留下来学?”兰嫣问。 绿蕊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那我还是不学了。” 等到所有的人离开后,兰嫣才取出药膏,交给秦氏,让她自己涂抹。 “这种药膏只能抑制你的痛苦无法根治,你当真还不愿意说内情吗?萧员外阳虚,无法生育,你这一身病是如何来的?”兰嫣问。 对于萧良才说秦氏跟人苟且一事,兰嫣并不怎么相信。 秦氏话语不多,是个病恹恹的美人,阴郁内秀,与人说话细声细气,头都不怎么敢抬,不像是那种会主动跟人搞在一起的女子。 秦氏满脸都是泪痕,“兰大夫,没用的,你以后还是不要再来了。” “你是觉得我治不好你的病,还是我救不了你的处境?”兰嫣问。 秦氏便只顾着哭,不再说话了。 “你若不说出来,怎知有没有救?” 秦氏这才道:“萧良才把我送给……知府淫辱,那狗官最爱搞别人的妻子,前面几位夫人也是……” 秦氏说不下去,又呜咽起来。 兰嫣一惊,她料想过萧家跟官府有勾结,但没想到是用妻子贿赂。 “那我上次给你开的药……也被他们拿去给狗官了?”兰嫣问。 秦氏点头,“那狗官不敢找你治疗,云城能治此病的医者寥寥,所以才借我……借我的名头拿药。” 兰嫣了然,“你好好养病,以后我每天来一趟,给你送药。” “萧良才一口咬定是你跟人通奸,要是找不到他跟云城知府的罪证,只怕难以将他们捉拿。你可有办法找到他们的其他罪证?”兰嫣问。 虽然让秦氏出来作证,也可以将他们捉拿,但这个代价却是要让秦氏将最不堪的一面曝光出来,毁她一身清白,是最下下策。 “萧良才对我颇有戒心,娶我只是为了贿赂狗官,不过那狗官的账本我知道藏在哪里。”秦氏恨恨道。 兰嫣心中了然,问了些细节,又将秦氏安抚了一番,方才离开萧家。 第163章我要生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沈时韫这一病倒是好的很快。 不过经过这一次,他对兰嫣倒是完全歇了心思。 兰嫣不是明婵,而且是个比明婵更加贪得无厌、睚眦必报的人。 明婵跟她比起来,都显得可爱了。 病好之后,沈时韫便带信回京城,让郑大人跟着一起过来,以后这边要是发生什么事需要用上大夫,他也绝不去找对面的兰嫣。 更何况,云城这边人烟凋敝,就连城中的大夫也没几个,确实需要一些人才。就算自己未必用得着,对城中百姓也是有利的。 因为天灾加疫情,今年淮江这一片的百姓都很难过,许多百姓不仅没钱没粮,就连避风挡雨的房子也都被毁了。 顾卿珩最近就带着人手到处为百姓修建遮风挡雨的草棚,至少要让大家挺过这个冬天。 天气一冷,人们也容易生病,把郑大人叫过来,也算能让郑大人发挥所学了。 沈时韫没有特地去观察对面的情况,只知道兰嫣每天都要出门一趟,去的还是城南的萧家。 这女人倒是很有笼络人心的手段,比明婵圆滑许多,就连这云城的富户们,跟她的关系好像都不错。 尤其是这城南的萧家。 沈时韫只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便没再过问了。 灾款贪墨案遇上了瓶颈,这些地皮蛇精明着,表面上个个都是清流,跟他们打着圆场,背地里小动作不断。 这些官员的住处也都守备森严,谢长辉等人跟顾卿珩都去探过几次,并没找到他们真正的账本藏在何处。 不过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顾卿珩、沈时韫等人准备再一次行动。 结果今晚他们一去不久,云城官府便发生了火灾,据说一名在官府当值的小吏不小心打翻了油灯,将书房烧了个精光。 顾卿珩等人立即救火,可惜救出来的文书等都没什么可疑之处。 这场火来的蹊跷,当值的小吏已经被关押,审讯也没审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明眼人也看得出,这小吏就是被推出来当冤大头的替死鬼,可惜这官府都被烧的差不多了,想要找账本,现在更是难于登天。 又或者这些账本,在这场大火中已经化为了灰烬。 云城的师爷一脸痛心,“我们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面,这下如何是好!” 顾卿珩冷笑,“师爷不必痛心,我们这次正好还找到了一个贼人,想必好好审讯一顿,应该有所收获。” 师爷一时懵住,另一边,谢长辉已经把那蒙面人带了过来。 这人正好就是跟在谢明微身边的随从。 谢若安和谢明微匆匆赶来时,看着这一幕都愣住了,尤其是谢明微,完全像在梦中一般。 他正要开口质问,没想到这随从直接咬破了藏在嘴里的剧毒,当场自尽。 那师爷暗中松了一口气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怪我就说这火怎么这么奇怪,这人为什么要来纵火?” “原来师爷也不知道?先前我还看见师爷和他一起。”姚侍卫道。 “我真不认识这人。”师爷一口否决。 “你们的知府大人呢?”沈时韫冷着脸问。 “知府大人抱病在床,实在不宜见客。” “哼!”沈时韫冷哼一声,让人带路,去见云城知府。 结果云城知府当真躺在床上,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身上还有大片溃烂,让人看着就恶心不已。 已有人看出这病的病因,赶紧拦住沈时韫,“公子,小心,这是花柳毒,会传染人的。” “一方父母官,流连花丛,竟染上这种毒,还敢自称什么青天!”沈时韫冷笑。 “这位大人,话可不能乱说,我们大人不是染的花柳毒,还请将军和殿下不要误会。你们想要查账本,我们也都给了,我们也不想烧了官府,里面还有很多我们的重要文书。就算你们想要给我们定罪,也得有证据呀!”那师爷说道。 顾卿珩只好拉着沈时韫道:“算了,我们先走吧!” 谢明微跟谢若安走在最后,有些心不在焉,“若安兄,史大哥是父亲叫来跟我同行的,他怎会……怎会跟这起案子有关?他刚才……” “清者自清,你不用过于担心,做好自己就行。”谢若安安慰道。 谢明微点了点头。 * 沈时韫冷着脸回去。 “卿珩,今晚只是我总觉得蹊跷,为何我们一去就起火?定是有人泄露了消息。”沈时韫怀疑道。 “风声是我放出去的。” “嗯?”沈时韫更加不解了。 “你为何要这样做?” “声东击西。”顾卿珩道。 ? 沈时韫狐疑的看着他。 “兰兰已经知道他们的账本放置的具体地点,所以我才决定今晚虚晃一招,为的就是让这群人转移注意,从而顺利拿到账本。” “这……兰嫣?她怎会知道?”沈时韫此时的脸色十分精彩。 “她都快临盆了,还天天去萧家,这路可不是白跑的。”顾卿珩笑道。 沈时韫:“……” “这一次她可是立了大功,之前那几百两银子你就别再计较了。” 沈时韫:………… 他哪有计较那几百两银子?只是……只是不喜欢被针对的感觉。 “你刚才为何不告知我?” 害得他愤怒了许久,还当真以为这次的线索就此断掉。要是没有证据,这群狡猾的鱼很难一网打尽。 “这不知道你对她成见颇深,兰嫣怕你因为这点恩怨害得大家的计划出纰漏,所以特地叮嘱我不要告诉你。”顾卿珩解释。 他越是这般坦诚的解释,沈时韫心中越发不爽。 他在她心中,竟是如此不分轻重缓急、不辨是非之人?! 沈时韫简直气笑。 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个计划,除了他。 “可要进去看看?” 走到医馆门口,顾卿珩问道。 沈时韫迟疑不已。 顾卿珩道:“你要是不想进去也无妨,一会儿睿王见到你,可能也会不大高兴……” 沈时韫:自己为什么要顾虑别人的心情? 没等顾卿珩把话说完,沈时韫便跨步走进了医馆。 医馆后院果然热闹不已,沈星野正兴高采烈地和明婵烤着肉,他们搜到的账本已经在去京城的路上了。 不过看到沈时韫进来,沈星野脸上的笑容立马收敛,“顾卿珩,你怎么什么人都往本王的院子带?本王同意了吗?” “咳咳!睿王殿下,沈公子好歹是我们的邻居,何必闹得如此不堪呢?”顾卿珩道,“况且我们的沈公子前段时间还贡献了几百银子。” 提到这笔银子,沈时韫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顾卿珩这混球肯定是故意的吧? 他竟然还敢提那几百银子?! 沈星野了悟,“有些人觉得自己的诊金给多了,现在想来占点便宜吃回去。” 沈时韫:“……” 他懒得去理会沈星野,目光落在了兰嫣身上。 兰嫣倒是神色如常,她身边还坐着一个女子,那女子似乎有些胆怯,低垂着头也不怎么说话。 兰嫣接过沈星野递来的烤肉,给了那女子,“秦姐姐,尝尝,美食可以让人心情变好,也可以治愈一切不愉快的回忆。不妨试试?” 秦氏这才抬起头来,经过这些天的治疗,她的气色好了许多,周身的阴郁之气也消散了不少。 “谢谢。”她对兰嫣露出一抹笑。 “吃吧!以前我不高兴的时候也喜欢吃东西,吃饱了心情就会舒坦。除了死亡,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兰嫣道。 “嗯。” 沈时韫坐在兰嫣斜对角,看着兰嫣开解身边的女子,此时的兰嫣显得亲近开朗,她身上那些狡黠和棱角都收敛了,倒是可爱了许多。 她确实是个很受欢迎的人,只是因为自己把她错认成明婵,所以她对自己成见颇深,才会故意针对自己。 沈时韫现在算是明白过来。 没一会儿,欧公公端了数碗人参汤过来,“这是兰大夫为大家准备的,说是天气冷了,给大家暖暖身体。” “阿嫣姑娘想得太周到了,早听闻阿嫣姑娘熬的药膳最是一绝,今日有幸品尝,算是谢某三生有幸。”谢若安笑道。 “谢大人太客气了,你若喜欢,以后空了我再为大家熬制。”兰嫣说着,递了一碗给谢若安。 谢若安赶紧双手接过。 兰嫣又一碗碗给大家递过去,从秦氏、睿王到顾卿珩,欧公公也有一碗。 等周围一圈都分过之后,剩下的就只有两碗了。 兰嫣将其中一碗端给谢长辉。 谢长辉犹豫了一下,接过手。 兰嫣端起剩下一碗,看了眼沈时韫,“沈公子,真是不好意思,我不知你要来,所以没有多准备,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沈时韫面无表情道:“不会。” 谢长辉将手上的那一碗递给沈时韫,“我不饿,公子喝吧。” 沈时韫:“……我也不饿。” “你们都不饿,那推来让去干什么,给我。”沈星野一点都不客气的抢了过去。 兰嫣只是眉眼弯弯的笑看着这一切。 * 喝了人参汤后,兰嫣又有些想如厕了,便起身离开。 没想到回来的路上,正好遇上了沈时韫。 他一人站在走廊下,遥望着天上的孤月,朦朦月色将他的背影勾勒得清瘦又孤独。 听见兰嫣的脚步声,他转过头来,目光晦暗不明。 “沈公子还在为那几百银子生气吗?”兰嫣问。 沈时韫:“……在你心中,我便是这样的人?” “我和你又不熟,我怎么知道你是哪样的人?”兰嫣一脸无辜。 沈时韫努力按捺下想转身离开的冲动:“……我只是想来跟你说声对不起,是我之前误会了你。” “哦。”兰嫣点点头,像是知道了,“那我可以走了么?” 沈时韫侧身往边上靠了靠:“……我没有要拦你的意思。” 兰嫣一脸淡然的从他身边走过。 就在路过沈时韫身边时,她忽觉肚子一疼,顿时一个趔趄。 沈时韫赶紧伸手扶住她。 这阵痛来的又快又突然,兰嫣死死抓着沈时韫的手臂,“快扶我回院子!” 沈时韫不明所以,“你……” “快点!我要生了!”兰嫣催促道。 听着她这理直气壮的命令,沈时韫简直不知该气还是该笑,这女人还真是没有一点边界感。 不过沈时韫还是搀扶着她走。 熟悉的清甜幽香随风萦绕在鼻间,沈时韫有一丝晃神。 兰嫣见他在发呆,气道:“你不扶我,那就去帮我叫小顾将军,我自己回去。” 现在才刚刚发作,她应该能撑一会儿。 不料沈时韫一低头,将她打横抱起。 兰嫣愣了下,有一丝慌乱,“你干什么?” 沈时韫还没回答,这时沈星野等人找了过来。 见到兰嫣一脸痛苦和慌乱,沈星野顿时就来了气,“沈时韫!你在做什么?!你太过分了!” “是她要生了。”沈时韫面无表情的解释道。 顾卿珩二话不说,直接向前从沈时韫怀里去接兰嫣,“我来吧!” 沈时韫紧了紧抱着兰嫣的手,没有放开。 顾卿珩直直看向他。 沈时韫道:“不用,我抱得动。” “你找不到她的院子。”顾卿珩依旧没有后退。 沈时韫也没有放手。 这一瞬,两人就这么僵持住了。 顾卿珩忽地笑了一下,“忘了说,我现在是孩子的爹。” 第164章我才是爹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不好意思,忘了告诉你我是孩子的爹,我这个当爹的总不能让你这个外人操劳,对吧?”顾卿珩又特地强调了遍。 沈时韫眸色晦暗不明。 沈星野听得云里雾里,“顾卿珩,你说什么?你是孩子的爹?!” “你该放手了,兰兰现在很疼。”顾卿珩没有搭理沈星野的质疑,稍微用了巧劲,便将兰嫣从沈时韫怀里抱走。 将兰嫣抱到怀里后,顾卿珩一刻也没停留,飞速朝后院奔去。 他本就是练武之人,动作敏捷异常,如一阵风般在众人眼前消失。 沈星野憋屈不已,他还没弄清所以然呢,顾卿珩这厮就跑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扯这些的时候,最重要的还是兰嫣。 “你等等我!”沈星野风风火火追上去,差点被绊了一跤。 欧公公跟在沈星野的屁股后面,边跑边劝:“我的小祖宗,你慢点!” “滚!赶紧去叫太医!”沈星野暴躁道。 欧公公叫苦不迭:“殿下,这不是京城,这哪来太医?生孩子应该叫接生婆吧?” “那你还不赶紧去!” 欧公公正要去叫接生婆,转头看见谢若安已经派人去城中找了。 不过多叫几个接生婆总归不会错,欧公公也赶紧往外跑。睿王殿下如此紧张不已,这差事定然马虎不得。 办得好了,兰大夫顺利产子,睿王殿下必然会有赏;要是出了什么差池,就人人都不好过了。 当然,兰大夫虽然天天驱使他们干活,欧公公也看得出她是个宽厚善良的人,每个月的工钱没少给,有什么好处也没少给他们。 最重要的是,她是个难得的心怀苍生的女子。 欧公公也希望她这一关能顺利通过。 谢若安安排人手去找产婆后,也赶紧跟上去看兰嫣的情况。 沈时韫被留在原地,目光晦暗不明。 姚侍卫不明所以,只是生个孩子而已,又不是他们的孩子,干嘛一个个如此紧张? 最离谱的是,自家殿下竟然也掺和在里面,自家殿下现在这模样简直跟失魂落魄一般。 兰嫣的孩子跟自家殿下又有什么关系呢? 楚王殿下总觉得兰嫣像王妃,姚侍卫就完全看不出哪里像,明明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姚侍卫犹豫道:“殿下,兰大夫产子,我们不适合在这里,要不先回去吧?” 这是别人家的事,而且睿王殿下对他们敌意颇深,姚侍卫觉得楚王殿下完全没必要在这里受气。 当然,姚侍卫也不想看着自家殿下为一个女子这般反常,更别说这个女子还是个死了丈夫又有身孕的女子。 这对他家殿下的影响……实在不太好。 睿王殿下那是离经叛道惯了,可楚王殿下不一样啊,他们家殿下以前可是个正经人。 不料沈时韫却跟没听到似的,依旧目光沉沉的站在原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长辉上前道:“殿下,生孩子是女人的生死关,我们也过去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吧!” “嗯。”沈时韫这才五味杂陈地应了声。 姚侍卫:? 道理虽没错,可这里已经有这么多人帮忙了,他们在这里真的合适吗? 最重要的是他们好像都很排斥楚王殿下…… 不过就在姚侍卫迟疑间,沈时韫和谢长辉已经跟了上去。 * 产婆不多时便赶到。 不过一个小时过去了,房间里一直没有动静;又一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没有动静…… 随着时间的流逝,众人脸上的神色也越发烦躁凝重起来。 沈星野在院子里来回踱着步,欧公公都被他晃得脑袋疼了,“小祖宗,停下来会儿吧,兰大夫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哼!站着说话不腰疼!疼的又不是你,少在这里多嘴。”沈星野心中着急,语气自然不好。 欧公公没讨到好处,只好闭了嘴。 沈星野看向谢若安,“你去请的人到底靠不靠谱?!怎么进去这么半天,阿嫣还没有生出来?” 谢若安一改往日的沉稳温和,此刻的脸色也变得十分凝重,他抿着唇,看了沈星野一眼:“殿下不也请人去叫了产婆?” 沈星野一噎,“本王去请的,当然是最好的!” 正因为他们请的都是云城里最好的产婆,所以现在才更加焦虑。 “不行,还是得把大夫也叫来!”沈星野道。 欧公公提醒:“殿下,城中除了兰大夫外,就没有别的女医了。” 沈星野:“没有女大夫就把男大夫也请过来,谁规定一定就要女大夫?!阿嫣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欧公公被说了一通,只好赶紧又去叫大夫。 顾卿珩站在檐下,向来成竹在胸的脸也有些难安。 沈时韫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总觉得有几分熟悉。 就在前不久,他们也曾这样在意明婵,而现在他们没再提明婵这个名字了,他们在意的人也由明婵变成了兰嫣。 沈时韫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心也跟着拧在一起。 如果……如果兰嫣就是明婵,那这个孩子…… 沈时韫心跳如鼓,不觉间朝着那紧闭的房门走去。 没想到有人比他快一步,已经走到了房门口。 “你们做什么?!”沈星野怒道。 “我进去看看。”顾卿珩解释道。 “你们凭什么进去?!要进去也是我进去!”沈星野道,也赶紧走到了门口。 顾卿珩道:“凭我是孩子的爹。” “你不要脸,我才是……那孩子跟我有相同的血脉!”沈星野理直气壮,“我才是名正言顺的爹!” 谢若安皱了皱眉,将沈时韫挤开,“楚王殿下就别来凑热闹了吧?这里又没你什么事。” 沈时韫:“……” “就是!阿嫣跟你都不熟,你靠边点!孩子要是看到你,都不敢出来了!”沈星野立即转头怒视沈时韫。 沈时韫面无表情的跟他对视了一眼,睁着眼开始说瞎话:“我也觉得我与这位孩子缘分不浅。” 第165章争当爹 第一百六十五章 “你真是好不要脸!从没见过你这么厚颜无耻的人!”沈星野怒骂道。 沈时韫却没予理会,反而冷声吩咐道:“长辉、长陵,拦住他们,任何人都不能靠这里一步。” 谢长辉和姚侍卫领命将沈星野等人隔开。 沈星野这下更是气急,“你想干什么?!” 沈时韫伸手去推门。 然而顾卿珩动作却快一步,将他挡在了门外,“就凭他们俩,还拦不住我。” 沈时韫看着挡在门口的顾卿珩,眉心微蹙。 顾卿珩道:“阿嫣是我的未婚妻,殿下现在是想和我抢未婚妻么?” 沈时韫冷冷看着他,没有回答。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正在里面陪产的秦氏着急忙慌的走了出来,“顾将军,不好了,阿嫣妹妹情况不妙。” “上官,拦住殿下。”顾卿珩冷声吩咐道。 随即,一名亲卫加入了这混乱的战局。 顾卿珩快步走进房间。 房间里,只见兰嫣满头大汗,眼神似乎有些恍惚,原本白皙的脸也变得有些青紫。 顾卿珩心口一紧,赶紧上前去,将兰嫣微微扶了起来,摸了她肩膀处的两大要穴,“兰兰,不要再睡了!” 兰嫣浑浑噩噩,像是闯进了一片迷雾中,找不到出路在哪里,也看不见一时光。 她的身体很难受,像十多年前的那个雨夜,也像两年前被追杀的那一晚……她能感觉自己的生命在流逝,恐惧在渐渐的席卷她。 “兰兰!” 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叫她,兰嫣愣怔了一瞬。 独特而冷冽的雪松香渐渐将迷雾驱散,兰嫣感受到了熟悉而温暖的怀抱。 就像每次遭遇险境那般,这个怀抱总会从天而降,将他从黑暗中拉离。 “卿珩哥……” 兰嫣轻轻的叫了声,眼眶里蓄起了水。 “是我,我在这里。兰兰,挺住,再坚持一会儿!”顾卿珩抱着她。 “卿珩哥,我好痛~”兰嫣睁着水汽氤氲的眼,似在辨别眼前人,“我好像看见阿娘和外祖父了,他们是不是来接我?” “他们不是来接你,是来守护你。我也会一直陪着你,你别怕,你要是痛就咬我吧!我们一起把孩子生下来。”顾卿珩鼓励道。 “嗯。”兰嫣不再多言,伴着产婆的鼓励使劲。 沈时韫冲进来的时候,正好就看到兰嫣躺在顾卿珩怀里,泪眼迷离,却又满满的都是信任和依赖。 顾卿珩看着怀里人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他那温声细语又耐心体贴的模样,跟他平日的冷厉疏离截然不同。 沈时韫看着这一幕,总觉得心口像是缺了一块。 他该上前吗? 可他又以怎样的身份上前? 所有的人都认定她不是明婵,只有他知道她是。 酸楚和嫉妒发了疯一般在心中阴暗滋长,沈时韫有些失魂落魄的走上前。 他蹲下身,也搭在了兰嫣身上,“明……兰嫣,你……一定要坚持……唔!” 沈时韫话才说到一半,手背上就是一痛。 痛到无法自已的兰嫣一口咬在了他手背上,像是失控了般,要生生从他手上咬下一块肉来。 有温热的液体从他的手背流出。 沈时韫微微蹙了蹙眉,咬牙忍住了,就这般保持这个姿势。 隔了一炷香的功夫,产婆终于欣喜道:“太好了!孩子出来了,哎哟,还是个小公子!” 产婆把孩子抱出,兰嫣终于松开了沈时韫的手,然后整个人倒在了顾卿珩怀里。 孩子发出一声嘹亮的哭声,秦氏和产婆们都欣喜不已,纷纷报着喜讯。 沈时韫整只手都已经麻木了,不仅是被咬的地方痛得麻木,手臂上也全是被掐出来的青紫。 鲜血沿着他的手背流下来,他有些复杂地看向兰嫣。 可惜此时的兰嫣却只是虚弱的靠在顾卿珩怀里,连看都没朝他这个方向看一眼。 “兰兰辛苦了,好好休息吧!”顾卿珩替她整理凌乱的鬓发,温柔又贴心的说道。 兰嫣虚抱着他一只手臂,“顾大哥,我好累。” 顾卿珩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你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我哪里也不去。” “嗯。” 兰嫣虚弱的闭上眼。 顾卿珩将被子替她盖好,随即道:“叫外面的医生过来看看。” 就在这时,沈星野也走了进来,“阿嫣怎么样了?” 顾卿珩没有回答,脸色无比凝重,兰嫣出的血有点多。 “阿嫣!”沈星野慌乱叫道。 “她晕过去了,你叫不醒的。”谢若安提醒道。 “怎么会晕过去?”沈星野脸色陡变。 可惜这个问题没人回答他。 两名大夫进来给兰嫣把了脉,表情也不太妙。 “怎么回事?”沈时韫问。 “兰大夫这一关……怕是不太好过。” 两名大夫都齐齐摇头。 “什么?”沈星野不敢相信,“阿嫣不是好好的吗?孩子都已经生出来了,怎么会……” “生孩子本来就是女人的鬼门关,唉!是在下医术不精!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喜悦被这个消息冲淡,孩子也好似有感应一般,一直啼哭个不停。 “殿下,郑大人应该快要到了,属下去看看。”谢长辉道。 沈时韫点头。 谢长辉箭步走了出去。 说来也是巧,郑大人正好已经抵达云城,谢长辉在城门处与他碰了个正着,便匆匆领着郑大人快马加鞭回到医馆。 郑大人替兰嫣仔细把了脉,看了看几位大佬的脸色,实在是不敢如此相告,只好道:“兰嫣小姐失血过多,待下官给她开副药试试。” “郑大人,你一定要把阿嫣给救醒。”沈星野道。 郑大人倍感压力,只得道:“下官一定竭尽全力。” 幸而郑大人知道楚王前段时间大病一场,所以这次也带了一些救命的神药,立即给兰嫣吃了一粒。 随后郑大人又开了药方,让欧公公等人拿去熬制。 一直到了晚上,兰嫣才终于睁开眼,有一丝清明。 “阿嫣,你可总算醒过来了,你吓死我了!”沈星野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兰嫣还是第一次见他落泪,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我还没死呢,怎么就哭起来了。” “什么死不死的,不许说这个字!”沈星野道,“不对,本王哪里哭了!只是眼睛进沙而已。” 说着还装模作样的揉起眼睛来。 兰嫣笑道:“嗯,那看来是我看错眼了,睿王殿下如此英明神武,怎么会哭呢?” 沈星野:“……” “哎呀,兰大夫终于醒了,太好了,药也热好了。”欧公公适时进来说道。 顾卿珩原本想去接,沈星野却抢了过去,“本王来喂阿嫣。” 顾卿珩一人霸占兰嫣身边的位置,不过吃了一堑的沈星野这次可就没那么好打发,分毫不让。 顾卿珩只好将兰嫣扶起来,沈星野很有耐心的在旁边喂她喝。 兰嫣想接过手自己喝,可惜沈星野不让。 沈时韫被排挤在外,看着这一幕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或许就像这手一样疼着吧! 他的手已经被郑大人包扎好了,不过沈时韫并不怎么在意,也没有为这伤生气。 他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一些东西,这些东西可能很难再回来…… 兰嫣喝了药,秦氏把孩子抱过来给她看,一时间喜气融融。 沈星野像是想起什么,道:“对了,阿嫣,这孩子的亲爹既然死了,总不能让他没有爹疼,以后就由本王来当他的爹,以后本王的一切都由他继承。” “睿王殿下,这可不行,凡事得讲个先来后到,他的爹爹是我。”顾卿珩说。 “凭什么是你?!本王不管,本王一定要当爹!你看他长得多像我,英俊帅气,你看他还在对我笑!”沈星野理直气壮道。 欧公公扫了一眼,也不知自家殿下哪只眼睛看着小公子笑了,小公子才刚刚生下来,这么小的孩子,哪里会笑? “咳咳!谢某不才,也想为自己的毕生所学找个接班人。我看不如这样吧,小公子的亲爹竟然不在了,那我们三就按年龄来当大爹爹、二爹爹和小爹爹,以后我来教小公子断文识字,顾将军可以教他习武练剑。至于睿王殿下你……”谢若安故意一顿。 沈星野道:“哼!本王虽然文不成武不就,但本王可以陪他玩,本王还有爵位可以让他继承。还有,谁要跟你按年龄来排,本王要当最正统的爹,小家伙长得最像我!” “谢大人好城府,我早已和兰兰约定好了,孩子的爹只能是我。”顾卿珩道。 三人争来争去,却不见被排挤在外的沈时韫此刻脸色比青草还要绿…… 第166章取名 第一百六十六章 兰嫣低头笑看着小家伙,并没理会他们的争执。 沈星野早已在城中为小家伙找了可靠的奶娘,又有秦氏在一旁帮忙带着,倒也不至于在慌乱中亏待小家伙。 不过兰嫣生孩子费了劲,又没进食东西,现在还虚弱着。 欧公公送来了吃食,沈星野还想喂她,兰嫣这次坚持要自己吃了。 沈星野犟不过她,只好道:“那我要当孩子的爹爹。” 兰嫣笑道:“我已经和顾大哥约好了,顾大哥当他的爹爹,不过你要是实在很喜欢的话,可以当他的小爹爹。” “为什么要加个小?”沈星野不服。 “你本来很小。”顾卿珩漫不经心道,“睿王殿下要是不愿意当小爹爹,也可以当叔,这样就可以不用加小了。” “我才不要当叔,我要当爹!”沈星野立即反驳,这个顾卿珩就是不怀好心,想一个人霸占爹的位置。当小爹爹本来就不爽了,还想让他沦为叔! 这称呼跟爹可就差了十万八千里。 沈星野气闷间,像是想起什么,然后故意朝沈时韫看了一眼,别有深意道:“沈公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你该不会羡慕嫉妒吧?” 突然被挑衅的沈时韫不觉间紧了紧手,却又不小心震开了伤口。 “我有什么好嫉妒的?都不过是假的而已。”沈时韫冷声道。 谢若安轻声笑了起来,“沈公子是去老酸菜坛子里滚过?怎么周身都透着一股酸味?” “可不是么?有的人不羡慕、不嫉妒,就是天生一张黑脸而已,而且非要赖在别人家中不走。”沈星野冷嘲热讽道。 这是换做往常,沈时韫早就转身离开了……不!如果是换作以前,他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场合。 沈星野等人就是故意为明婵抱不平,所以要赶他离开。 他不会遂他们的愿! 只是他已经无法指认兰嫣就是明婵,因为除了他,所有的人都在装瞎,一口咬定兰嫣不是明婵。 他要是在这时重提这个话题,只会适得其反。 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沈时韫身上的气场更冷了几分。 可纵使气成这样,这位矜贵倨傲的楚王殿下还是不肯离开。 姚侍卫都替自家殿下憋屈,可殿下都没动身的打算,他也只好干着急地等着。 兰嫣喝了些滋补的汤,气色终于好了些,见这几人还在唇枪舌剑不互相让,这才跟着浅笑道:“其实沈公子要是真羡慕的话,倒也可以当孩子的叔,毕竟这次也得感谢你。” 沈时韫:“……” 让他这个亲爹当叔? 沈时韫都快要气笑了。 谢若安却道:“阿嫣的好意,沈公子怕是不会领的,他这么目下无尘的人,一看就不喜欢孩子。” 沈时韫:…… “谢大人说的是,是我妄图攀沈公子的高枝,看来行不通了。”兰嫣笑得灿烂,让那张不施粉黛的虚弱面容都平白多了几分光彩,绚烂而灵动。 “我没……” 他正要为自己辩解,兰嫣却又打断了他:“沈公子,今天谢谢你,不过我现在没空接待你了,等孩子百日宴的时候,我再宴请沈公子。” 她这逐客令下得很明显,但凡有点眼色的,都知道该起身离开。 可向来最骄傲自爱的楚王殿下此刻却依旧不动如山,仿若完全听不懂这话里之意。 “沈公子,请吧!”沈星野特地提醒。 “我想看看孩子。”沈时韫却说,朝兰嫣和小孩走了过来。 沈星野赶紧母鸡护崽般把孩子护住,“你干嘛?!这孩子又不是你生的!” 沈时韫深吸一口气,“我只是看一眼。” 沈星野这才让开一条缝,却依旧把沈时韫挡在两步开外的距离,“你又不是瞎子,靠这么近干嘛!” 沈时韫:“……” 隔着两步远的距离,沈时韫看到了那个白白嫩嫩的小家伙。 小家伙小鼻子小脸,像个小老头子,沈时韫就不知道沈星野凭什么说这孩子长得像他。 这根本就没有一点像。 不过眉眼倒是有点像兰嫣。 不知是不是小家伙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微微睁开了眼睛,然后咧嘴笑了下,还对他淘气的吐了个泡。 沈时韫突然就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触动到了。 “孩子对我笑了!阿嫣,快看他在对我笑,他一定是最喜欢我这个爹爹的。”沈星野激动道。 “他先前就对我笑过了。”顾卿珩道。 谢若安:……这群蛮不讲理的莽夫,他不跟他们争! 反正大爹爹的位置他要坐。 “阿嫣,是时候该给孩子取个名了。”谢若安提醒道。 兰嫣道:“谢大人觉得该取什么好?” “君子当怀瑾握瑜,三辅九翌,不如就叫瑾翌吧!”谢若安道。 “我儿子还这么小,当什么君子?他应该众星捧月,取个闪耀的名字。”沈星野道,“叫星熠,璀璨之星,熠熠生辉。我儿子就该是最耀眼的日月星辰,永远是最灿烂的。” 这可是他想了许久,翻阅了无数典籍,才选出来的名字。 顾卿珩:“我倒觉得儿子当叫淮然更好,他生在淮江,河汉江淮,处之泰然,这才当是大将之风。” 沈时韫:“……” 这一个个假的还当爹当上瘾了。 “叫承熙。”沈时韫沉声道。 他话音刚落,就收到了无数道灼热的刀眼。 “沈公子,我们在给儿子取名字,你一个外人凑什么热闹?”沈星野不悦道。 “此事确实跟沈公子你无关,沈公子还是把这名字留着吧,等你以后有了儿子再用。”谢若安说。 “我既是孩子的叔,又凭什么不可以给孩子取名?你们这些假爹都有份,我这个真叔为什么不可以?”沈时韫面无表情的说。 众人:??? 想不到光风霁月的楚王殿下不要脸起来竟是如此无敌! 就连谢长辉和姚侍卫这一刻都被震惊到了。 第167章大夫面前无秘密 第一百六十七章 众人皆惊呆在原地。 “沈老三,你真是好不要脸!难怪赶也赶不走,我就是我儿子的亲爹,你这个毫不相干的叔离我儿子远点。”沈星野起身推了他一下。 沈时韫岿然不动的站在那里,两兄弟大有相互较劲的意思。 “各位大人都好有文采与学识,我等乡野之人想尽一辈子都想不出如此好听的名字,这些名字个个都好听极了。”奶娘赶紧出来打圆场,“不过依民妇之见,孩子现在还太小,不宜这么着急取大名。取个乳名好养些,大名可以等小公子大一些,能压得住时再取。” 兰嫣点头道:“我正有此意。我怀着小家伙的时候最馋烤鱼,取谐音瑜,就叫瑜瑜吧!” “这名字好,简单顺口,寓意又美好,小公子以后一定会长成一块美玉。”奶娘道。 既然是兰嫣开口,众人也都没了意见。 兰嫣刚刚生了孩子,身体正虚,没说几句话又有了疲态,便道:“顾大哥,我想休息一会儿,你们陪了我一天也都累了,回去休息吧!今天之事,谢谢大家。” 沈星野等人虽然万分舍不得,但看兰嫣少见的表现出如此脆弱一面,也都不忍再打扰她,便一一起身离开。 顾卿珩替她掖了掖被角,“我就在隔壁院子,有事你可以随时叫人过来传唤。” 兰嫣轻声应下。 沈时韫依旧站在原地,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沈星野很是不悦道:“阿嫣要休息了!你还想在这里赖着不走!” 沈时韫直直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人,想留下和她说说话,可终究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没到真正的绝境,明婵是从来不会表现出脆弱一面的。 沈时韫记忆中,她只有在黔州为自己差点死去那一次,才会乖巧躺在自己怀里,表现出痛苦与依赖。 只是这一次她依赖的人……不再是自己。 “你……好生休息。”沈时韫艰难的开了口,声音有些低沉暗哑,“等你休息好了,我再来看你。” “多谢沈公子好意,你这样会让我受宠若惊的。”兰嫣对他挤出一抹虚弱的笑,话语里不掩婉拒和疏离。 沈时韫只觉得满嘴苦涩。 沈星野完全看不下去,“阿嫣都已经这么累了,你还在这里烦她!你真为阿嫣好,就别再来烦人了!” 沈时韫紧了紧拳头,转身走了出去。 “这人真是莫名其妙,阿嫣,你好好休息,不要管他!等我养条狗拴在门口,免得什么人都跑来打扰你。”沈星野愤愤道。 兰嫣眉眼带着浅浅笑意,“嗯。” * 出了院子之后,郑大人对沈时韫道:“殿下,兰姑娘出血过多,需要好生调养才可恢复。药方中有几样药材需要特殊处理,下官怕交给别人处理不好,想留下在这医馆里处理。” 沈时韫淡淡的看着他,郑大人触碰到他深不见底的黑眸,赶紧低下头去,没与他对视。 沈星野道:“那郑大人就留下好生处理吧,一定要让阿嫣恢复如初,可千万不能伤了身体底子。” 沈时韫倒也找不出别的借口,更何况“明婵”的身体确实比别的事情更重要,便也点头应了。 离开医馆后,沈时韫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 那一缕熟悉的清香似乎还萦绕在自己身边,一直消散不去。 这是独属于明婵的气息,错不了的。 只是一想着“明婵”竟然这样对自己,沈时韫心中又觉得莫名火大。 她要是一直不承认,自己的儿子都要管别人叫爹了! 目前唯一能验证她身份的……大概只有她身上的旧伤。 沈时韫站在简陋的屋檐下,目光沉沉如水。 * 兰嫣这一觉睡得很沉,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或许是睡得太久了,她闻着空气中的药味,还有一些不真切感。 “你醒了。” 兰嫣闻声看了眼旁边的人,似有些意外:“郑大人?” “下官见过王妃。”郑大人恭敬地行了一礼。 兰嫣忍不住轻笑:“郑大人,你还这么年轻,怎么就糊涂了,这哪里来什么王妃?” 郑大人沉默了一瞬,不过他对自己的判断却没有迟疑,“你若不是王妃,又怎知我的身份?” “你昨晚不就在这里么?我只是闭眼而已,又不是死了。”兰嫣爽朗道。 “……” 郑大人:“下官在京城的时候替王妃把过脉。” “哦?”兰嫣挑了挑眉,“郑大人还会从脉象来认人?这倒是奇事,我还第一次听说。” “下官医术不精,没有这等奇招。是因为王妃服用过特殊的药物……”郑大人道,“在楚王府时,下官为你把脉,就觉得你的脉象很奇怪,像是体虚之症,极难受孕;却又像是有孕在身,下官忘了你也精通医理。只是……” 郑大人说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只是王妃自己也懂医,却为何不爱惜自己呢?” 兰嫣斜靠在床头,懒洋洋的看着他,“郑大人何出此言?” “你长期服用的那些药物对你的身体……影响极大,王妃不会不知道。这次你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若是……若是下官昨日没有到云城……”郑大人说不下去了。 他现在想起都有些后怕,只是这些话他不敢在众人面前说。 王妃这么做,定然有她的理由。 而且王妃的身份…… 郑大人只觉自己已经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边是自己效忠的楚王殿下,一边又是……燕家后人。 哪想兰嫣却不以为意,“郑大人真是有趣,你这想象力不该当太医,该去搭戏台子,想出来的故事没准能赢得满堂喝彩。” 郑大人见她不肯承认,只好叹息道:“下官会好好为王妃调理,只是王妃用了哪些药材,还请王妃如实相告,下官好依据药材的药性来配制调理的药方。不然,你这身体怕是……撑不过几年。” “那就活一天算一天吧!说不准我命里有贵人,你看我这次在鬼门关都没死,这不就是遇见了郑大人你这个贵人?” 郑大人依旧脸色凝重道:“可是因为你身体里服用的那些药的毒性……无药能克制?”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郑大人。”兰嫣倒没再装了。 要隐瞒一个在太医院当值、且又很有天赋的太医,确实是件很难的事。 她自己便行医,自然知道大夫面前无秘密的道理,再加上郑大人实在难缠,便直接摆烂了。 “那你为何又要服用?”郑大人痛心问道。 “因为形势所逼,迫不得已。”兰嫣淡淡地说。 “楚王殿下并不是那般不通情理的人,王妃实在没必要这般防他……” 兰嫣笑了,“自然不是防他。他自负、小心眼又爱面子,虽然不讨喜,但人并不坏,我自然没必要牺牲自己去防他。” “那是……谁?” “说起来话就很长了,一些陈年往事而已,郑大人就不用知道了。不过最后一次吃药,确实是为了瞒他。”兰嫣承认得坦荡。 “你有孕在身,不该吃这些药的。”郑大人叹道。 “我当然知道,谁让你家殿下那么难缠,非要缠着我不肯放手?”兰嫣说。 但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跟郑大人拉扯下去,就道:“我看郑大人的医术应该也是出自秦州燕家这一脉吧?” “家父师从燕院正。”郑大人道。 “这么算起来我们也算同门,郑大人应该不至于不顾同门之谊,去小心眼的楚王殿下面前揭发我吧?”兰嫣挑眉笑问。 郑大人:…… “反正我都没几年好活了,你就让我清静一下吧!楚王殿下自视甚高,刻板无趣,还很喜欢收留一些奇奇怪怪的女子,我真要被他抓回去,别说几年,可能几个月都活不了了。”兰嫣道。 “更何况,为了逃离这样的命运,我已经付出这么多了。我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没有约束,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郑大人没有被困住、被猜忌、被打压、被折断翅膀折磨过,或许不懂我对自由的向往之心。” 郑大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那小世子……”郑大人提了一嘴。 “你担心那小家伙,他有的是人疼,郑大人就不必担心了。他要是被认回楚王府,说不准也是一个小短命鬼。” “王妃切莫这般说!小世子福星高照,一定会健健康康,长大成才。” 兰嫣未置可否,“郑大人要是没事的话,就回到你家殿下身边吧!他那个人心眼小,要是见你一直待在我这边,说不准又会胡思乱想了。” 郑大人犹豫着:“那你的身体……” “你不都说了我还能活几年,那至少现在死不了。我以后会不会病死我不知道,但你要是再耽误我吃东西的时间,我可能现在就会饿死。”兰嫣按了按有点晕晕的头。 郑大人见她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反而有些不耐他的啰嗦,只得道:“王妃好生休息,下官配好药便离开。” “嗯,有劳郑大人。对了,我和你家殿下早都和离了,以后别叫我什么王妃,我们既然师出同门,你就直接叫我兰嫣吧!” 两人客套一番后,郑大人退出了房间,与在门外站立的顾卿珩碰了个正着。 顾卿珩端着饭菜,身上却像落了风雪。 郑大人愣了下,对他抱了抱拳,转身离去。 顾卿珩垂眸敛去眼底的情绪,推门走进房间。 第168章变天 第一百六十八章 顾卿珩带着吃食进来,兰嫣见到他就笑弯了眼,“我老早就闻到香味,果然是顾大哥给我带吃的过来了。” 顾卿珩也笑了下,“先洗漱了再吃。” “嗯。” 秦氏端着热水走了进来,照料兰嫣洗漱。 她被顾卿珩的人救了出来,现在萧家和官府那边都不知道她的行踪。如今这起贪墨案牵涉的人员还没有定罪,皇上要怎么处置也没下旨。 秦家如今已经没落,秦家父母只有秦氏一个女儿,秦老爷两年前病逝,秦夫人也在半年后跟着去了。 在外人看来是女婿接管的家业,但实际上的情况却是萧良才吞并了秦家的家业。 秦氏没有地方可以去,只能躲在医馆,医馆里知道她身份的人并不多,也算是对她的一种保护。 在贪墨案了结之前,她都不能出去。 秦氏看着柔弱,但做事还算仔细靠谱。兰嫣原本没想让她做这些事,不过秦氏不想闲着,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 兰嫣便随了她去。 秦氏照顾兰嫣洗漱完后就离开了,室内只剩下兰嫣和顾卿珩两人。 兰嫣埋头吃着膳房那边精心制作的汤羹,顾卿珩就在一旁淡淡的看着她。 兰嫣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笑道:“顾大哥也想吃吗?要不要我分一点给你?” 顾卿珩将她额前那缕不听话的头发别到耳畔去,“我已经吃过早膳了,你……你的身体好些没?” “顾大哥刚才是不是在门外偷听?”兰嫣笑问。 “嗯,过来的时候听到一点。” “噗~顾大哥你不会当真了吧?”兰嫣笑得眉眼弯弯。 顾卿珩认真的看着她,看她笑得如此灿烂不知该信还是不该信。 “我也不知道兰兰这只小狐狸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是假,我怕自己又信错了。”顾卿珩说。 “嗯……”兰嫣微微歪头想了下,“我对别人说的话我不敢保证一定是真,但是我一定不会骗顾大哥,所以你可以相信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我不会死的,我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我很珍惜自己的命。” 顾卿珩看着她明亮的黑眸,心情也跟着开朗起来,“好。” 他除了相信她还能怎样呢? “不过你需要什么一定要给我说,如果真有事……也一定要说。”顾卿珩认真道。 “嗯,我不会跟顾大哥客气的,之前的事我不就跟你说了吗?”兰嫣笑道。 顾卿珩想起五柳巷的事,终是温柔的摸了一下她的头,“那现在我有什么能帮你的?” “每天给我按时送好吃的就行,我怕饿。” 顾卿珩看她微眯着眼享受美食的样子,轻轻嗯了声。 她一定吃了很多苦,才会如此贪恋美食,一点点美味就能让她如此满足…… 他该早些把她带走的。 * 云城、青州等地官员贪墨成风腐败贿赂的证据送到天子的龙案前,延平帝震怒。 这些贪墨名单里,牵涉到的人员甚多,而且还有很多跟京城官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延平帝立即下旨清查。 一时间京城风起云涌,这天要变了。 不仅京城,云城、青州和江州这几日也在大变天。 一夜之间这几座城池不少官员落马,被押解进京。 不过在由谁来押解这些官员上京时,众人又出现了分歧。 沈时韫原本就是为这贪墨案而来的,如今这案子已经了结,他按理是要回京复命的。 只是到了现在这种时候,他却不想回去了。 沈星野十分不悦:“你已经完成你的任务了,你不回去在这里待着干嘛?你不是向来最喜欢在父皇面前表现,这次你功劳第二大,你还不回去邀功?” “云城的疫病也都已经消除了,你又为何不回京?”沈时韫反问。 “我又不问世事,对那个位置也没兴趣,我想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我要留下来,跟阿嫣一起看病救人。”沈星野道。 沈时韫冷哼一声,“本王也要留下来,打你这城中的事务。” “楚王殿下还是回去吧,这边的情况总要有人汇报给皇上。至于城里的情况,我会打理好这一切的。安置居民的房屋,也修建了大半,城中百姓不会挨冻。”顾卿珩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对沈时韫劝道。 沈时韫笑了下,不过这笑显得有点讽刺。 “你们这般盼着我走,不就是怕我去见兰嫣。” “算你还有自知之明,你像头不怀好意的狼一样天天守在这里,别说阿嫣了,谁看了都觉得烦。”沈星野道。 在沈时韫到来之前,沈星野觉得顾卿珩和谢若安碍眼,沈时韫到来后,顾卿珩和谢若安顿时都被衬得顺眼了许多。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命里没有的缘分,是强求不来的。”沈时韫缓缓道。 “楚王殿下所言甚是,你和明婵姑娘的缘分早就断了。如今明婵不复存在,你又想缠上阿嫣,这何尝不是一种强求?”谢若安问。 沈时韫听他们一口一个兰兰,一口一个阿嫣,脸色微沉,“这就不劳诸位烦心了,本王留下来自有本王的道理,难不成本王要做什么,还需要征得你们同意?” 说罢,沈时韫拂袖进屋,直接闭门谢客。 其实不光他们,就连谢长辉姚侍卫等人也都觉得自家殿下这次的选择过于任性了。 “殿下,此案牵连甚广,正当是殿下你回去掌权之机,殿下当真……当真为了一名女子,要放弃到手的机会?”姚侍卫苦心劝道。 沈时韫背对他们而立,“本王不打算回去,也不全然为了兰嫣,如今京城局势混乱,想要啃下这块肉的不少。本王若是表现得太积极,难免又会像三年前那样重蹈覆辙,倒不如就在这里当几天闲散人吧!” 天子又岂是那么好糊弄的?这天下间再大的功劳、再高的声望,都不能越过天子。 即使他是皇子。 这个道理在这三年间他已经悟出来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可不想再被摧残了。 至于兰嫣…… 沈时韫抬起手,看了一眼自己手背上还没完全愈合的咬伤。 这种被人玩弄鼓掌的感觉,他竟在一个女人身上体会到了。 他一定要揭穿她的伪装。 第169章秦家后人 第一百六十九章 兰嫣在月子这段期间,郑大人毛遂自荐替她守起了医馆。 听说这位郑大夫是从太医院来的高官,不少百姓都慕名前来,甚至还有许多从别的城池过来的,医馆每日都热热闹闹。 朝廷下达抄家令后,顾卿珩等人从这些狗官的庄子里抄出了不少粮食、盐、茶、丝绸等好东西。 狗官的粮仓里,有些粮食甚至已经放到发霉,却依旧舍不得给百姓吃,当真令人发指。 沈时韫、顾卿珩等人坐下来讨论出了这些粮食的处置方案,一部分发放给城中百姓,另一部分储存在官府粮仓,以备不时之需。 谢若安、沈心野虽和沈时韫很不对付,但在政事上倒是难得意见统一,至于发放多少存多少又如何发放,虽有分歧,却也远远没到无法调和的地步。 有了这些粮食,三城百姓都欢呼雀跃,这个灾后的冬天,他们不仅有了避风的房屋,也有可以充饥的粮食,他们的生活渐渐走上了正轨。 兰嫣在床上躺了整整四十天,原本刚刚满月她就想出来,结果顾卿珩等人听了奶娘说月子坐满四十天更好,兰嫣便又被他们按回去继续躺。 兰嫣躺完这些天感觉自己都要发霉了。 小家伙天天吃了睡睡了吃,这一点倒是酷似她。 吃饱睡好的小瑜瑜一点点长开,终于成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 城中百姓得知她生下孩子后,送来了许多小孩子用的衣服和玩具,这些东西基本都是百姓们自己做的。 小瑜瑜才刚满月,俨然已成了云城的团宠。 为了感谢百姓们这份心意,沈星野包下了城中的酒楼,大宴城中的百姓和前来道贺的好友。 “若非兰大夫聪明心细,这些狗官不知还要横行多久!” 酒宴上,不免有百姓津津乐道的谈论起了这次的贪墨案。谈起这桩牵连颇广的案子,众人都兴致勃勃。 这起案子不仅重大,也跟他们的生活和利益息息相关。 他们在这些狗官的压榨和剥削下过着凄惨的生活,这些狗官不仅想方设法吞并他们的土地,还吞了朝廷拨下来的救灾银子和粮食,中饱他们的私囊。 百姓们对这些狗官的落马无不拍手称好,对办理这起案子的顾将军和楚王殿下也都争相称颂。 不过对于兰嫣在这件案子中作出的贡献,却并非人人都知晓,于是很快便有不知情的百姓问:“这些狗官的落马怎么还跟兰大夫扯上关系了?” “要不是兰大夫冒着危险天天往萧家赶,萧家和狗官那些利益勾结,又怎会这么快暴露出来?” “兰大夫果真冰雪聪明,那段时间兰大夫都快要生了,还天天去萧家,这一点我可以作证。” “这萧家家主看着仁义道德,是个好人,没想到竟和狗官勾结在一起狼狈为奸,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还好这些人终于落马了!” “唉,可惜这萧家一倒,我们云城的云绸也要跟着没落了。想当初我们云城就以质地上乘的绸缎闻名天下,城中的绸缎庄子又多又好,可惜在秦家没落后,那些稍有名气的绸缎庄子也都相继倒闭,最后只剩了萧家这一家独大。” “是呀,听闻精通云绸制作的工匠要是不为萧家做事,就只能离开云城,萧家暗地里这些阴私手段,让云绸现在后继无人,城中剩下这些全是不入流的。” 百姓们从狗官谈到了云绸,在楼上逗着小家伙闲玩的兰嫣抬眸看了旁边的女子一眼。 只见秦氏低垂着头,心事重重。 兰嫣笑道:“秦姐姐可愿意振兴秦家?” “我……”秦氏抬起头来,眼睛里满是错愕,“妹妹别拿我开玩笑了。” “我没有拿秦姐姐开玩笑,我听说你出嫁前便负责秦家的云绸工艺,想来你是精通这些的。你做事仔细耐心,且有自己的想法,为何不尝试一下呢?”兰嫣问。 秦氏确实有些心动,“我……可我找不到工匠,也没有本钱,而且……”她低下头去,有些屈辱道:“我这样的人,就算能做出云绸,也不会有人买的。” “姐姐想多了,只要你愿意尝试,其他的你不用去想。”兰嫣将孩子交给旁边的奶娘,“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帮你宣传。” 秦氏不明所以,就见兰嫣下了楼。 她朝着正高谈论阔的那些百姓走去,“其实云绸不会失传的。” “兰大夫来了!” “兰大夫为什么这么说?难不成兰大夫你还会织云绸?” “要是兰大夫你做,我们一定买!” 经过这次的瘟疫,再加上这些狗官的落马,城中百姓现在对兰嫣深信不疑,甚至觉得她无所不能。 兰嫣笑道:“云绸也是一门很考验经验和技术的活,我不会做,不过秦家的后人会做。” “秦家的后人?秦家哪有什么后人?不是只有一个女儿,都已经嫁给萧家去了么?” 兰嫣:“秦家的女儿嫁去萧家,身体里依旧流着秦家的血,她是秦家云绸的传人。” “可是……可是萧家没有一个好人,这秦家女嫁去萧家也是助纣为虐……”有人提出了心中的质疑,“兰大夫可千万不要被骗了。” 兰嫣笑道:“大家只知我之前天天去萧家,可知我为何要去萧家?” “兰大夫不是去找萧良才贿赂官员、排挤同行的证据吗?” 兰嫣:“就算我天天去萧家,可我不是萧家的人,萧家那样的富庶之家,就算我找到明年,也未必能找到有用的东西。更何况,萧良才又怎会允许我一个外人肆无忌惮在他家搜索?” 她这话一说,众人倒是明白几分了。 “难道是秦家嫁去的女儿帮了你?”有人立即问。 “不错!萧良才求娶秦家女儿,不过是想窃取秦家制作云绸的特殊配方,同时也想侵占秦家家产,所以才会在外装作一副好人模样,对秦家各种哄骗,最后‘打动’秦家家主,将女儿嫁给了这豺狼。” “秦家姐姐嫁入萧家之后,长期被萧良才控制和欺压,得了一身病。我便是被他请去为秦姐姐看病,才因此有机会进入萧家。” 兰嫣真假参半的说。 有人不太理解,“那萧良才为什么不直接把秦家女弄死?这样岂不一了百了?” “他当然也想弄死秦姐姐。”兰嫣道,“可是秦姐姐手上还握着秦家的云绸秘方,只有秦姐姐才能制出皇宫贡品需要的云绸,他又怎能让秦姐姐这么轻易死去?所以才会托人找我为秦家姐姐治病。” 秦氏真正的病因自是不能向外人道,虽然错不在她,可这世上并非人人都这般开明。兰嫣也不希望秦氏一辈子生活在这种阴影之下,被人背地里谈论。 找个合理的借口将这些前因后果说清,秦氏以后也能有自己的生活,那些不堪的过去,就让它们永远尘封在过去吧! “这萧良才当真歹毒!手段竟如此龌龊,亏我还以为他是好人!” “秦家也是倒了大霉,竟被这种人算计,不仅折了全部家产,连女儿也被这种人糟蹋了。” 众人义愤填膺。 兰嫣继续道:“其实并非我冒着生命危险去偷的账本,而是秦姐姐深入虎穴,跟萧良才等恶人斗智斗勇,偷听了萧良才跟狗官的阴谋,最终得知了账本的下落。这才有了后来顾将军的调虎离山之计,顺利拿到账本。” “要是没有这些账本做证据,要想将他们一网打尽只怕很难。我今天把这些说出来,是希望大家不要因为萧良才而对秦家后人存有偏见。” “秦姐姐嫁给这样的恶人,又受了各种非人折磨,已经很惨了。她能挺身而出,大义灭亲,并没有屈从萧良才这样的恶人,也没有跟这种恶人狼狈为奸,实属难得。” 兰嫣侃侃道。 众人听了之后,都惭愧不已。 “不过萧家现在已经被抄家,萧家的人全都被关进了大牢,还有些被押解进京,这秦家后人……不知此刻又身在何处?” “唉!可千万不要被萧良才这种恶人牵连才好。” 众人又开始为秦家后人担忧起来。 兰嫣望向阁楼上那一角,对楼上正在擦泪的女子招了招手,“秦姐姐,下来吧!” 秦氏心情难以平复,她原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再也抬不起头做人,只能藏在没有阳光的地方,等着腐烂死去。 她甚至都不敢站在人前,生怕别人看穿她所经历的一切。 但现在,她心中那些担忧……已经渐渐消散了。 秦氏擦了擦眼角,努力平复心绪走下楼。 兰嫣上前牵她,对众人介绍道:“这位便是在此次贪墨案中,帮顾将军打探到账本下落的秦姐姐。” “秦娘子,是我小人之心,错将你和姓萧的伪君子混在了一起,请你恕罪!” 刚才提出质疑的人对秦氏单膝下跪道,大有负荆请罪之意。 秦氏哪受得起这样的大礼,赶紧虚扶一把,让对方起来,“不是我……不是我的功劳,是兰大夫看出了萧良才不是好人,又多次开解我,我才……才有勇气站出来。” “你能站出来就已经是明辨是非、有勇有谋的奇女子了。” “你父母被萧良才这种人面兽心的人所害,你又在他手下被他胁迫,想必吃了很多苦吧?没关系,这些都会过去的,我们支持你重振秦家的家业,将我们云城的云绸重新做起来。”一位颇有些资历的老者对秦氏道。 “多谢叶公,多谢大家!”秦氏感动不已。 这位老者是城南叶家的家主,叶家做着瓷器茶叶等生意,在云城的商行里,也算有些资历了。 叶家之前也想过做云绸的生意,但因见识了萧良才如何迫害同行,后来叶家便藏起锋芒,低调行事,才在这云城勉强维持了下去。 云绸的制作也是需要技艺的,叶家没有摸到门道很难做大。叶公在这里做了个顺水人情,为秦家后人说话,这云城的商行也算是默认了秦家女的身份,不会有人再与她为难。 当然,秦家后人如今有兰大夫、顾将军这些人撑腰,也不会有人会如此没有眼色,去为难她。 这事到此为止也算皆大欢喜。 沈时韫站在阁楼上,目光淡淡的看着这一切。 楼下大堂里的女子鲜活灵动,将谎言说得如此滴水不漏,若不是他知晓内情,只怕也会对她所言深信不疑。 可她这样的谎言,却又并不让人厌恶,甚至还会为她的聪明善良打动。 她真的是明婵吗? 明婵会有如此聪明灵动的一面? 沈时韫有些想不清了,明婵在他面前总是木讷的,虽对他言听计从,却又像是没有灵魂、没有思想的木头。 她脑子里装的都是一些琐碎的事,是柴米油盐和银子,她没有这么圆滑。 明婵处理事情的方式简单粗暴,她要是遇上这种事会怎样呢? 或许她会直接把萧良才弄残,逼对方说出正本下落……这才更像明婵的作风。 明婵也不会如此思虑周全,为一名素不相干的女子编造出如此精密又动人的谎言。 “顾卿珩,你到底有没有在上表的文书里把立了大功的人写清楚?可别把所有功劳都往自己身上揽去了!”沈星野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沈时韫望过去,见到了坐在斜对面不远处的顾卿珩等人。 顾卿珩道:“睿王殿下信不过我,不是自己也往京城送了信?难不成睿王殿下没在信中说清楚?” “哼!谁知道你有没有在父皇面前乱说,让父皇的判断失误。”沈星野道。 “睿王殿下,在下虽然不才,却也是军功在身,不至于去抢这样的功劳。”顾卿珩道。 “那父皇的行赏圣旨为何还没送来?”沈星野问。 “这就得问问你们两兄弟了。”顾卿珩道,“你们一个个不回京,这论功行赏的圣旨就下不来,可别影响到我那一份。” 沈星野:“……” “这案子又不是我负责,你要劝去劝沈老三,他才是那个赖着不走的赖皮狗!”沈星野挖苦道,还特地挑衅的瞪了沈时韫一眼。 沈时韫装作视而不见。 第170章他长得像本王吗? 第一百七十章 秦氏和兰嫣为贪墨案立下大功,皇上的赏赐圣旨终于在一个月后姗姗来迟。 秦氏有了这些赏赐,便有了将秦家的产业发扬下去的资本。 其实在兰嫣替她宣传之后,秦氏便得到了一笔银子,这银子是睿王殿下借给她的,让她将秦家云绸重新做起来。 不过也不知是不是皇上的故意安排,兰嫣、秦氏和顾卿珩等人都得了赏赐,只有睿王和楚王这两位亲儿子什么都没有。 想来延平帝是对这两位离京不回的皇子十分不满。 好在这两位皇子都并不在意这些赏赐,倒也并没真的放在心上。 * 暮色降临,长身玉立的青年站在檐下,隔街望着对面热闹非凡的医馆。 昏黄的灯光将他清俊的脸照得半明半暗。 季长泱走到他身旁道:“殿下,外面风寒,进屋去吧!” 沈时韫面向黑暗,并没有理会季长泱的劝告。 季长泱知他不想进屋,只得又硬着头皮说:“属下此次回京见到了淑妃娘娘,淑妃娘娘恳请殿下回去,淑妃娘娘说……说殿下不想娶妃,可以不用娶。但京城诸事,还需殿下回去定夺。” 淑妃也是无奈之举,自从沈时韫离开京城之后,她在京城越发难过。贪墨一案牵连甚广,就连谢家和太子也被牵扯进去了。 如今太子地位难保,延平帝也失望至极,京中其余几名皇子都在天子面前积极表现。 可这次立功最大的楚王,却一直不肯回京,这岂不是把功劳平白推给别人? 沈时韫却是连头都没有回,“本王已经知晓了,你继续回京城去舅父身边盯着,不要让他们干蠢事。季家早已不是以前的季家,让他们都给本王老老实实当个哑巴,不要去议论任何事。” 季长泱看了眼沈时韫冷沉的脸,“属下知晓了。”他想了想又问:“马上就到年关,殿下过年也不回京么?” 沈时韫淡声道:“不回。” * 郑大人替最后一名病人开好药方,起身准备离开。 兰嫣倚在柜台上,清点着今天的药方单子,见他过来辞行,便道:“郑大人开的药方药效确实极好,不过以后还是少开点这种又苦又臭的单子,病人都来找我诉苦了。” 郑大人微愣,“是下官考虑不周。” 他这人做事一板一眼,医术虽然高明,却又太过于死板,他所开出来的大部分药单都是遵从太医院书上的药方开的。 这样虽然没什么不好,对大部分病症而言完全够用,但郑大人若是想在医道上更上一层楼,那便需要更灵活的分析和用药。 “我这里有一本医书,或许对郑大人有些用处,郑大人要是不嫌弃,便拿去看看吧!”兰嫣随手扔了一本无名书给郑大人。 郑大人接过手,恭敬对她行了一礼:“下官谢过王……” “嗯?” “下官谢过兰大夫!”郑大人赶紧改口。 兰嫣道:“你我不是上下属关系,又何须在我面前以下官自称?” 郑大人:“在下知晓了。” “今日医馆有鱼和鸡,郑大人吃了再回去吧!”兰嫣道。 郑大人犹豫了下,还是客气婉拒:“在下想多看会儿书,就不打扰你了,楚王殿下那边也备了饭菜。” “哦,你不说我倒是忘了,沈公子是个小心眼的人,我就不留你了。”兰嫣恍然说道。 郑大人:“……” “兰大夫真爱开玩笑。”郑大人只好干笑两声,拿着书离开。 出了医馆后,郑大人将书拿出来翻看,待他粗略看清书上内容,脸上情绪忽地激动起来。 他这些年在太医院当值,虽然没出什么大错,也备受楚王殿下和皇上等人重用,可这样的殊荣多少跟他的父亲和燕家的经历有关。 他父亲受燕家的案子牵连,死于狱中。他年幼失去依靠,只能凭着父亲留下的医书自学成才。 后来皇上登基,得知他的身世,才破格将他招入太医院。 因着年幼时的经历,郑大人在医术上终究还是差了点指引,其医术虽然中规中矩,却也很难有所突破、更进一层。 他手上这本,与其说是书,不如说是一本手札,里面详细的记载了很多病症和相应药方,甚至连药效、禁忌都记得一清二楚。 不仅如此,这些手札还详细记载增减药材对药方的影响,还提出了一些比较新奇的观点,比如药理、病理和一些惊世骇俗的治疗手法。 虽是如此,但写这手札的人却并非空谈,这里面记载的东西竟还有些道理。 他一边走一边看得入迷,直到差点撞到前方的人,他才赶紧抬起头来。 见到对方面容后,郑大人赶紧后退两步,恭恭敬敬行礼道:“下官见过殿下!” “你手上拿的什么东西?”沈时韫问。 “是兰大夫给下官的医书,兰大夫在医术上颇有见解。下官这些时日与她共事,在她身上学到许多东西。” 郑大人坦坦荡荡的说,他这话倒不是吹嘘兰嫣,是真心觉得兰嫣这女子厉害,年纪轻轻却头脑灵活,随便开的药方都能让人眼前一亮。 沈时韫道:“哦?那你觉得她和明婵,谁的医术更好?” “这……”郑大人想了想,“下官并未见识过王妃的医术,不好评。” 沈时韫:“你学医多年,精通医术,可知这世上有没有认亲之术?” “殿下的意思是……?”郑大人似乎没太明白。 “本王想看看那小孩是谁的。” 郑大人这才明白过来,“下官并未在医书上见过认亲之法,世人所谓的滴血认亲也并不正确。况且小公子太小,这种方法不可取……” 沈时韫皱了皱眉,“本王没说过要用这种方法。难不成你也觉得本王是如此残忍之辈?” “下官不敢!”郑大人道,“或许可等小公子长大些,再根据他的容貌能辨出一二。” “小瑜儿,快叫一声爹来听听!” 恰在这时,对面医馆的门口,沈星野带着出门绕了一圈的小孩回来。 欧公公在一旁笑道:“殿下,小世子才两个月,哪会这么早叫爹。” “本王的儿子天赋异禀,那必须是最聪明的对不对?”沈星野逗弄着怀里的孩子道。 小家伙粉雕玉琢,正睁着这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笑看着他,努力发出一点欢愉的声响,似乎在回应他的话。 沈星野被他取悦到了,“乖儿子,算你识趣,不枉费爹爹这么疼你。以后你必须第一个叫我爹爹,哦,不对,只能叫我爹爹,别的爹都是假的。” 顾卿珩正好也骑马回来,道:“睿王殿下倒是很会抢身份,你还是当小叔比较好,我才是瑜瑜唯一的爹。” “那你还是先拿面镜子来照照自己,你看你这五大三粗的模样跟可爱漂亮的小瑜儿哪一点长得像?小瑜儿这鼻子这小嘴巴这眼,明显跟本王一模一样,本王才是小瑜儿的亲爹。” “睿王殿下还真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请恕我眼拙,看不出你们哪一点像。不过,我只知道兰兰亲口承认,我以后便是孩子的爹。” “你们这样争来争去,可别把瑜瑜教坏了,还是谢某来抱着,你们一旁去慢慢争辩吧!”从河边收工的谢若安也赶在饭点走了回来。 三人又陷入了每日必上演的争爹大战中。 沈星野怀里的小家伙成了三人争抢的香饽饽,偏偏那小家伙还高兴不已,好奇的看看这个,转头又对另一个笑,十足讨人喜欢。 直到兰嫣走出来叫他们进去开饭,这场闹剧才收场。 沈时韫站在檐下,许久没有收回目光。 “你觉得他长得像本王吗?”他忽然开口问。 “这……”郑大人被问住了,他想了想道:“请恕下官眼拙,小公子粉雕玉琢,眉目清秀,跟睿王殿下不像,跟殿下你……也不太像,小公主更像兰大夫一些。” “你下去吧!”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沈时韫只得让郑大人退下。 既然无从确认,那他只能用最后一种方法了…… 沈时韫眸底闪过一丝决然。 第171章打不过就加入 第一百七十一章 已近年关,淮江的河道还没清理完毕,等翻过年便将迎来迎来雨季,到时候水位上升,这河道就没法清理了。 偏巧谢家被牵扯到贪墨案中,谢明微回京,也带走了一部分人力。 谢若安最近忙得不可开交,顾卿珩的人手也被调用去清理河道、修筑河堤。 就连顾卿珩也没能幸免。 淮江横跨了青州、云城和江州三座城池,需要清理的工程也非常大,目前谢若安亲自负责的云城基本已经竣工。但谢明微负责的青州和杜侍郎负责的江州却还有许多没做好,谢若安和顾卿珩分别过去支援一城。 如今医馆就只剩下沈星野独享与兰嫣、小瑜瑜相处的时光,沈星野可别提多高兴。 为了表示自己的“友善”,他还一大早就特地起来为谢若安和顾卿珩两人送行。 “淮江两岸都是百姓,这河道治理和河堤修筑关乎民生,顾将军和谢大人千万马虎不得,一定要仔细将事情做好,没有做好就不要想着回来了。本王会照顾好阿嫣和小瑜儿的!” 当然,要是他们永远不回来,那就更好了。 沈星野从来没觉得这两人如此顺眼过,只有在这分别一刻,他才终于觉得舒爽了。 顾卿珩和谢若安自然知道睿王殿下心中打着怎样的主意,对他这番话自是充耳不闻。 “睿王殿下还是不要高兴的太早,小心乐极生悲。”谢若安也反劝道。 “谢大人说话真是绵里藏针,放心吧,本王会过得很好的。”沈星野道。 顾卿珩连看都不看一眼,和兰嫣交代了一些话,又抱了会儿小瑜瑜,便策马离开。 谢若安也到兰嫣跟前道:“阿嫣保重自己,我会尽快早些回来。” “嗯,谢大人也是,好好保重。” 谢若安和顾卿珩一走,沈星野便浑身都是劲,兴致高昂道:“阿嫣,城南梅园的梅花开了,我们一起去赏梅吧!梅林煮茶也是一种乐趣,我们再捉几只鱼烤着吃……” “睿王殿下果然好兴致,不过我想制一些药丸,就不陪你去了。”兰嫣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话。 沈星野顿时兴致也没了,“你都不去,那我一个人还去什么?” 兰嫣笑道:“难不成睿王殿下还是三岁小孩,非要大人陪不成?” 沈星野被揶揄,脸颊顿时一红。 兰嫣又道:“睿王殿下身份尊贵,身边自然不缺人陪,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不过睿王殿下倒是可以替我折一枝梅花回来。” “本王也没兴趣去了!”沈星野道。 “唉,那看来我的梅花就这么泡汤了,我本来想说放一枝在我的房间里,可以留得满室梅香。”兰嫣十分遗憾道。 沈星野:…… “那你和小瑜瑜在家里等我,本文一会儿就回来。”沈星野道。 今天的天气冷,虽然梅花开的很好,但兰嫣产后不久,而且小瑜瑜也太小了,确实不太适合长时间带出去。 沈星野只好自己带着随从,去城南梅园折梅。 * 这三位大人物一走,热闹的医馆顿时变得冷清起来。 因着从狗官的粮仓里搜出了不少粮食,城中困难的百姓都已收到了救济粮,医馆没再施粥,再加上又有郑大人坐诊,兰嫣如今倒不是很忙。 她带着小瑜瑜回到了后院,陪小瑜瑜玩了会儿。 小家伙昨晚睡得很足,现在精神正好着。 兰嫣喂了他一些奶,小瑜瑜吃的太撑,吐了一些出来。 兰嫣摸了下领口有些湿,只好起身去给他找干净衣服。 小家伙现在的衣服都被秦氏包了,秦氏每隔几日就会送些料子上乘的成衣过来,说是孩子长得快,得多更换。 秦氏不仅云绸织的好,做衣服的女红也了得,她做的衣服不仅舒适也好看,小瑜瑜根本穿不过来,很多衣服才穿一次,新衣服又送到了。 兰嫣劝了几次也无果,送去的银子也都被打发回来,兰嫣只好作罢。 因着衣物玩具太多,兰嫣不得不腾出一间空房间,专门存放小瑜瑜的东西。 好在她院子里的房间不少,倒也够用。 * 沈时韫来到婴儿床旁,垂眸看向床上躺着的小孩,神色复杂。 床上的小家伙粉雕玉琢,有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确实跟他的娘亲长得非常像。 也像极了明婵的眼。 除此之外便是小鼻子小嘴巴,实在看不出像谁,但绝对不像顾卿珩,也不像沈星野,更不像谢若安。 既然兰嫣不肯承认,那他便来加入……就看他们能撑到多久。 他打量着床上的小家伙,小家伙似乎也感受到了他审度的目光,对他吐了个奶泡泡,还挥了下手,看上去有些兴奋。 沈时韫一向觉得自己对小孩这种东西是无感甚至还有些讨厌的,尤其是这么小的小孩。可这一刻,他却发现自己很平静。 小家伙半天没得到回应,有些急躁的对他发出了“奶凶”的抗议,这点声响已经是小家伙的极限了。 这么快就不耐烦,这性格肯定不随他。 沈时韫犹豫了下,准备伸手去抱他,这时兰嫣已经拿好衣服回来了。 “哪里来的偷娃小贼?当真会趁人之危。” 清越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沈时韫收回手,回头看向来人。 “哟,原来是沈公子……哦,不对,现在应该叫楚王殿下了。楚王殿下就这么直入我的后院,是不是于礼不太合?”兰嫣道。 沈时韫:“……顾卿珩不也时常来你后院?” 兰嫣笑了,笑得有点嘲讽意味,“我与顾大哥是生死之交的朋友,他在我心中是家人一样的存在,我的家人来看我,自然不需要通报。听闻楚王殿下最重礼节规矩,难道这就是楚王殿下你的礼节?” 沈时韫没有计较她的嘲讽,只问:“睿王和谢若安也是你的家人?” “谢大人可没有楚王殿下你这种擅闯民宅的特殊嗜好。”兰嫣道。 沈时韫:“……” “哇啊~”床上的小家伙被忽视,又发出了抗议。 沈时韫道:“我只是想过来看看……小孩,你这是要给他换衣服么?先给他换掉吧!” 兰嫣看了他一眼,朝小瑜瑜走了过去。 沈时韫在一旁看着,问道:“需不需要我帮忙?” 兰嫣:“多谢楚王殿下好意,我自己能行,楚王殿下既然已经看过了,就请回去吧!我很忙的,实在没空招呼殿下。” “我帮你。” “?” 兰嫣诧异地看了沈时韫一眼。 沈时韫解释道:“你既然这么忙,那我来医馆帮你。” 兰嫣惊诧一瞬后忍不住笑了,“楚王殿下该不会还以为我是你那死去的妻子吧?” 沈时韫:“……没有。” “既然没有,又来故意接近我做什么?”兰嫣用一种你有病的眼神看着他。 沈时韫想了想道:“在家太无聊,想来打发时间,顺便解决吃食。” 兰嫣听他如此理直气壮的解释,忍不住眨了下眼,“楚王殿下如此闲,何不像顾将军和谢大人一样,去清理河道,为百姓们做点贡献?” 沈时韫:“前些日子我大病一场,郑大人让我这半年好生休养,不宜劳苦奔波。我已向朝廷上疏云城、青州等地的革新之法,并会亲自在此驻守,还这片天地一片清明。” 兰嫣:“那楚王殿下又会做些什么呢?是会像郑大人一样坐诊?还是会像奶娘一样给瑜瑜喂奶?” 沈时韫:…… 他低头看了眼在兰嫣怀里兴奋的手舞足蹈的小家伙,“……我会照顾孩子。” “是么?”兰嫣听到这话笑了,也没再继续拒绝他,“行吧!那楚王殿下就好好照顾孩子吧,可千万不要半途而废哦。” 她笑得嫣然,深圳还有几分看好戏的嘲弄在里面。 沈时韫低头看了一眼软趴趴的小家伙,莫名有种接了烫手山芋的感觉。 兰嫣将穿到一半的衣服和小瑜瑜一起递到沈时韫怀里,“楚王殿下,好好表现。” 沈时韫看着怀里突然多出的小孩,身子绷得僵直。 他甚至不敢用大力却又不敢松懈,生怕这怀里的烫手山芋就这么掉到地上去。 “别把小瑜瑜弄感冒了。”兰嫣还不忘叮嘱。 沈时韫只好硬着头皮,小心将小瑜瑜挪到床上,然后替他穿衣。 小家伙像一只不肯安分的泥鳅一样,明明还这么小,却还要乱动个不停。 沈时韫摸着他柔软无骨的手臂,完全不敢用大力,费了好半天劲,才终于给他把衣服穿好。 这是他第一次替别人穿衣服……也不对,他其实也给明婵穿过…… 明婵比这小家伙安静多了,但那一次他也穿的不容易,因为那时的明婵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身上都是伤。 沈时韫给瑜瑜穿好衣服后,便不知该做什么了。 他没有带孩的经历,甚至连小孩都没怎么接触过。 年少的时候他倒是见过他的几个皇弟,但他对他们的印象只有一个字——烦。 尤其是沈星野小时候,仗着父皇和丽妃的宠爱,调皮捣蛋无法无天。 沈时韫跟床上的小瑜瑜大眼对小眼,小瑜瑜可不想这么安分,很快就不高兴的扭动起来,显得有些烦躁。 兰嫣就坐在一旁,吃着膳堂给她端来的美食,没再去过问沈时韫的窘迫。 沈时韫犹豫了一下,把快要变脸的小瑜瑜从婴儿床上抱了起来。 小瑜瑜小脚脚一蹬,把松垮垮的尿布给挣开了。 紧接着,一道清亮的水柱直接冲向沈时韫。 沈时韫根本避闪不及,又或者无法避闪,被冲了个正着…… 沈时韫:“……” 第172章你这是在赏赐他 第一百七十二章 沈时韫眉心一皱,脸色微沉。 然而那罪魁祸首却终于舒爽了,甚至又愉快的开始对他吐起了奶泡。 沈时韫:………… 小孩子果然很讨厌! 兰嫣在一旁看着,见到沈时韫脸上的神色,微微挑了一下眉,提醒道:“楚王殿下,你的活又来了,记得将他的pp洗干净,再给瑜瑜换衣服。” 沈时韫:“……” “对了,差点忘了告诉殿下,这些都只是最基本的活,你既然想揽下照顾瑜瑜的事情,就得有心理准备,小瑜瑜不仅会尿到你身上,还会拉屎,你不仅要将他清洗干净,还要将这些沾了屎尿的衣物也一并拿去清洗。”兰嫣平静的阐述着。 沈时韫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兰嫣:“当然,我并不是强人所难之辈,要是楚王殿下嫌脏嫌臭做不下这些活,还是尽早放弃比较好。” 沈时韫:“……” 他这一刻确实很想放弃,他这辈子还没遭遇过现在这种窘迫的困境。 但如果这一刻放弃了,那眼前这女人只怕以后会更加看不起他,更加疏远他…… 沈时韫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只好咬咬牙道:“本王知晓了。” 等他找出破绽,揭穿这女人的真面目,他一定……一定要将他们带回京。 沈时韫深吸一口气,将这小罪魁祸首小心翼翼的抱了起来。 他还从来没有抱过这么柔软的小孩,跟没骨头似的,沈时韫生怕把他折断。 “去哪里洗?”沈时韫面无表情的问。 奶娘恰好这时走进来,赶紧打圆场道:“哎呀!楚王殿下,让我来吧!” “奶娘去打一盆水来吧,以后照顾小瑜瑜的活便由楚王殿下去做。楚王殿下一片好心,非要照顾小瑜瑜,我们应该满足楚王殿下这个心愿。”兰嫣道。 她似笑非笑,又像有点点嘲讽,看得奶娘摸不着北。 可是这位沈公子不是普通的富家公子,是当今的楚王殿下,这么尊贵的人,哪里能做这种粗活? 奶娘悄悄的打量了两人,却见楚王殿下虽然冷着一张脸,却又没有说任何反驳的话,也没有当场生气,至少没有气到骂出来……看来这位楚王殿下对兰大夫也很不一般啊! 奶娘想了想兰大夫和睿王、顾将军、谢大人等的关系,最后还是乖乖听命行事,去打了温水过来。 “楚王殿下,我来吧!”奶娘这才又对楚王殿下说。 沈时韫面无表情道:“不必,你教本王就行。” 奶娘只好将如何为小瑜瑜清洗一事仔细说给了他听,甚至还故意示范了,也借着示范动作将小瑜瑜清洗了个大概。 沈时韫全程听得认真,只是对他来说做起来还是有些难。 这小奶娃如此柔软脆弱,他一点都不敢折腾。 因为有了这层顾虑,所以做事总是束手束脚。 “一个人照顾孩子确实有些忙不过来,人丁多的家庭差不多都是两个或者多个人共同照顾,一个抱着奶娃一个清洗。也只有像我们那种贫穷人家,才腾不出这么多人手,有时候必须学会一个人做这些。”奶娘笑着解释,也算是为沈时韫解围。 “多谢。”沈时韫道,然后看向全程旁观的兰嫣,“明……兰嫣,过来帮我搭一把手。” 兰嫣倒也没在这种时候为难他,走了过去,摇头感慨一句:“楚王殿下如此笨拙,又何必为难自己呢?” 沈时韫:“……帮我抱着他,我替他清洗。” 小家伙一看见兰嫣就兴奋,兰嫣只好从他手里接过了小瑜瑜。 沈时韫继续接着奶娘教的方法为小瑜瑜清洗,一边清洗一边又怀疑人生,他是谁?他在哪里?他在做什么? 他堂堂一国皇子,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但他只是为儿子清洗一下而已,自己再不对儿子好,难不成真要让儿子叫别人爹? 这般一想,沈时韫忽然就和自己和解了。 他只是在对自己的儿子好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他仔仔细细清洗干净后,兰嫣将小瑜瑜放到了铺好的浴巾上,然后便不再管了。 沈时韫:…… 他发现自己现在的耐心好了很多,即使这女人如此对他,他也只是皱了下眉,然后继续去给小瑜瑜擦拭身体穿衣裤。 兰嫣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漫不经心的看着这一切。 “楚王殿下,我发现你现在这副认真模样倒是顺眼多了。殿下你年纪也不小了吧?不知家中有几个孩子?”兰嫣问。 沈时韫:“……” “你还真是演上瘾了?” “嗯?”兰嫣一脸天真的看向他,“楚王殿下此话何意?” 沈时韫知道她不会承认,便道:“本王府上没有子嗣。” “哦~”兰嫣一脸恍悟,“那真是遗憾,我还想着楚王殿下如此认真,身份又如此珍贵,要是我们能结成亲家就好了。既然你没有子嗣,那看来我们是没这个缘分了。” 沈时韫:………… 罢了,忍一忍,自己何必在这种时候跟她一般见识? 小家伙换上干净新衣后,似乎舒爽了许多,好奇的东看看西瞅瞅。 兰嫣吃完粥和点心后,便没在这里停留,直接去了前院。 沈时韫看着床上还精神着的小家伙,又看了看头也不回离去的兰嫣,那种被故意刁难戏耍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可他纵有气,也不好对着两个多月大的孩子冷脸发泄,想了想只好将那个还精神着的小家伙小心翼翼的抱起来,跟了上去。 小家伙似乎很喜欢被人抱着走,窝在襁褓里不哭不闹,还用好奇的眼睛打量着他,不只是在分辨他是谁,还是在努力认识他。 “我是你爹,记好了。”沈时韫低头对他说了句。 小家伙见他对自己说话,发出奶呼呼的一声啊。 沈时韫看着怀里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倒忽然觉得刚才那些掉价行为也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 还没走到前院,沈时韫便听到了沈星野的声音:“阿嫣,我回来了!看!这些梅花可还满意?要是不满意我又重新去给你折。” 兰嫣明媚笑道:“睿王殿下亲手折的,怎能不满意?” “那我给你插到院子里去,欧公公,去把我的白玉花瓶抱过来。”沈星野吩咐道。 欧公公应声离去。 沈星野正要朝着后院走,蓦地与抱着小孩的沈时韫碰了个正着。 “你怎么在这里?”沈星野的笑容顿时就僵在了脸上,“谁让你抱小瑜儿的?!” 沈时韫一脸倨傲,没有回答他,似乎对他的问题很是不屑。 兰嫣解释道:“楚王殿下在家里闲得发霉,非要来为我们带娃。楚王殿下这样的好心,我实在拒绝不掉,只好应了。” 沈星野一脸不可思议,将手上的梅花交给了随从,“阿嫣,你疯了!这人不安好心,他就是冲着你来的!” “我有什么办法呢?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民女,他是高高在上的楚王殿下,现在顾将军不在,已经没人能够阻拦得了他了。”兰嫣道。 也正是因为知道没法打发沈时韫,兰嫣才只好将照料小瑜瑜的事交给他,希望对方能知难而退。 只是没想到才短短几个月而已,这位目下无尘、高冷倨傲的楚王殿下为了目的竟能忍让到这种地步。 “谁说只有顾卿珩收拾得了他,本王也可以!来人,帮本王把他轰出去!”沈星野道。 可惜他这声令下后,却没有一个随从有动作,随从们个个都一脸为难的看着他,“殿下,小的们真的没这胆。” “就算小的们有这个胆,也没有这实力,谢侍卫和姚侍卫功夫比我们强多了。” 沈星野只得骂了他们一句废物。 “把我儿子还回来!”沈星野走到沈时韫面前道。 沈时韫将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冷冷道:“七弟还是去熬你的药吧,那才是你该做的活!” 沈星野气得牙痒痒,再看兰嫣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沈星野更急了,“阿嫣,可以给他安排别的事,干嘛非把儿子给他。” 兰嫣道:“有人帮着养儿子难道不好?” “哪里好了?!”沈星野都要气死了,“你看他的狗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噗~”下人们忍下忍都难受。 沈时韫倒是展现出了难得的气度,只沉着脸没有搭话。 兰嫣道:“楚王殿下,瑜瑜要睡了,你抱他回去睡觉吧!别忘了把裤子和尿片搓了,记得搓干净点。” 沈时韫:…… 本来心中还有几分快意的楚王,这一刻脸色青了又红红了又青,十分精彩。 沈星野好像明白了些什么,立即大声催促道:“三皇兄,还不快去?!你不是要帮忙吗?这该是你表现的时候了!” 沈星野原以为沈时韫一定会气愤的掉头离开,没想到沈时韫却只是冷着脸抱着孩子走了。 沈星野:? 已经惊掉下巴的众人:?? 兰嫣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沈星野道:“阿嫣,你这方法行不通,楚王的脸比城墙还厚,比王八还能屈能伸。” “是吗?”兰嫣满眼都是好奇与期待,“你这么一说我倒更有兴致了,楚王殿下这么尊贵的人,忍辱负重的模样一定也与众不同。我们当好好珍惜他这一面,就不妨看看他能坚持多久吧!” “他是巴不得天天都这样!你这不是在惩罚他,你这是在奖励他!小瑜儿那么可爱,万一他起了歹心偷走怎么办?”沈星野道。 兰嫣却是轻轻笑了,“睿王殿下,你就这么不自信吗?” “本王哪里不自信了?!”沈星野矢口否认。 兰嫣:“睿王殿下要是还很生气,不妨跟上去欣赏一下楚王殿下洗尿布的风采,或许你的气就消了。” 沈星野想想也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便到了后院去。 看着他那高高在上的三皇兄屈尊降贵洗起了尿片,沈星野心中也是复杂万千。 一边不忘狠狠挖苦沈时韫,一边又暗想着,楚王这不要脸的混账,为了兰嫣和小瑜儿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万一哪天真的把兰嫣打动了,又该如何是好? 沈星野挖苦一番后,又觉得甚是无趣,还是去找兰嫣。 兰嫣在药园打理新长出来的药草,见沈星野心事重重的走来,不禁问道:“睿王殿下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当真被楚王殿下洗尿布的风采折服,开始感到自愧不如?” 见她还有心情调侃自己,沈星野郁闷道:“阿嫣,你会不会因为感动而原谅一个人?” “睿王殿下犯了什么事?” 沈星野:…… “我行得正坐得端,才不会犯事!我说的是别人,比如楚王。” “哦,他呀……”兰嫣道,“他之前的那些事,我早已经原谅他了。” 沈星野一惊:“那你和他……你不会……不会又想和他在一起吧?” 兰嫣开怀的笑了起来,“睿王殿下在想什么呢?我的丈夫已经死了,我还在丧期。” “那你终有一日可以再嫁的。”沈星野道。 “就算再嫁,我肯定也会嫁自己喜欢的。” “那你喜欢谁?” 兰嫣眼波流转,满是狡黠:“这是秘密~” 沈星野看着她脸上的明艳光彩,一时恍了下神,别开眼道:“楚王?” “你为何觉得我会喜欢他?”兰嫣失笑,“睿王殿下大可以自信一点,比起他,你更可爱。” 沈星野:“……” “那你嫁给我,我一定对你好,什么都给你。”沈星野涨红着脸,却又说的认真坦诚。 第173章曾想白头偕老的人 第一百七十三章 “睿王殿下,你是皇上最喜爱的天之骄子,而我却只是一个死了丈夫、还带着孩子的寡妇,我们之间天生就注定了不可能的。”兰嫣道,她说得无波无澜,也毫不避讳。 沈星野不服:“为什么不可能?我都不在乎……” “因为我会在乎。”兰嫣十分果断的打断了他,“我只是一个俗人,会在乎世人的眼光,也会在乎门不当户不对。” 沈星野一时噎住。 “谁要敢乱嚼舌根,本王把他们的舌头割下来!”沈星野恨恨道。 兰嫣却忍不住笑了起来,“睿王殿下,你这样跟小霸王有什么区别?会变得让人讨厌的。” 沈星野:“……” 看她笑得如此开心,沈星野更加郁闷了,“要是有一天我不再是睿王……” “那就更不可能了。”兰嫣道,“你要是继承大统,我若跟你纠缠不清,岂不成了祸国殃妃?” “谁说我要继承大统?!我对那个位置没兴趣,我是说我要是成了一个普通百姓……” 兰嫣还是摇头,“殿下要是成了普通百姓,那岂不跟被贬为庶民流放一样,这种情况殿下可要好好担心自己才对。” “你……”沈星野被气住了,“要是我没有被流放也没有被贬为庶民,只是一个像你现在这样的普通百姓,是不是就可以了?” “当然也不行。”兰嫣道。 沈星野:“为什么还不行?” “因为我对殿下你没有男女之情呀!”兰嫣毫不避讳的说。 沈星野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兰嫣伸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头,“殿下帮了我许多,是个热心爱民的好殿下,处处为我出头,我将殿下当做亲友看待。要是殿下哪一天真的成了庶民,或是遇上什么麻烦,我会收留你,不会视而不见的。” 沈星野:……他伤心的是这些吗! 沈星野垂头丧脑,“是我哪里不好吗?是不是因为我不够沉稳,不像三皇兄他们那般成熟。” “楚王殿下有一颗难得的赤子之心,又有他们没有的少年意气,这些都是极难得的品质,殿下没有哪里不好。” “但男女之情不止关乎这些,这世上的好人那么多,我们也总不能每个都想娶想嫁,我们想携手共度一生的,一定是对我们来说最特别的那个。” 沈星野明白她所说的,“那你心中最特别的那个是谁?” 兰嫣低头浇了一瓢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 “为什么不重要?” “我和他也没有可能。”兰嫣说。 沈星野听得更急:“为什么?” “造化弄人,有缘无份。” 沈星野:? “我原也想过等尘埃落定后,就与他归隐山林,举案齐眉,后来又渐渐发现,以他的身份,他没法和我归隐山林,当个籍籍无名的普通山野村夫。”兰嫣平静地说,却又并没表现出多少悲伤和遗憾。 仿佛她在这方面天生缺乏情绪。 “为什么?”沈星野又追问。 不过问完之后,他又觉得自己这问题有点傻。 兰嫣所说的,肯定是楚王。 当初她跟楚王流放黔州,在那里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可惜三皇兄最终却回到了京城。 三皇兄不仅回到了京城,还纵容淑妃和那些后院下人欺辱她,又娶了新的王妃…… 若不是失望到极点,她这样随和的人,肯定不会用假死脱身这种方法离开京城。 “他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值得你喜欢和付出!你就不能多看几个?多找几个!你不喜欢我就算了,但也用不着……为那样的人守寡!” 沈星野越说越气愤,眼眶都红了。 兰嫣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失笑道:“睿王殿下想到谁去了?” 沈星野转头整理情绪,一声不吭。 兰嫣解释道:“我所说的那个人……我很早就认识了,他是个令人敬仰的英雄,沉稳可靠,永远值得依赖。” “既然他这么好,那为什么不可以?”沈星野心中泛酸。 “大概是因为太好了,所以打起了退堂鼓吧。”兰嫣随口说。 沈星野想了想,“为什么要打退堂鼓?你本来就是世上最好的女子,无论想要什么样的男人都可以,就算你想要几个,都是值得的!你看得起他是他的荣幸,他要不识好歹,那……那本王去帮你把他打到识好歹!” 他恶狠狠的说完,又补充:“嫁错人又不是你的错,有小瑜瑜更不是你的错,小瑜瑜那么可爱,算是他捡到便宜了。阿嫣,你千万不能妄自菲薄,你值得一切最好的。” 兰嫣听他说完这些离经叛道的话,心中一暖,笑得更加灿烂,“谢谢你。” “我是和你说真的!” “我知道,瑞王殿下是真心为我好。”兰嫣道,也跟着认真了几分,“我并没有觉得自己配不上他,我也知道他的心意,只是这些日子以来,我的心境和想法有了改变。” “?”沈星野还是不太明白。 兰嫣继续解释:“这些日子我看到了远离京师的普通百姓们的生活,看到了在天灾和疾病面前,生命的脆弱,我想或许我之前的眼界和想法都太过自私狭隘了。” “我与他归隐山林,或许可以举案齐眉终老泉林,做一对不顾世俗眼光的恩爱眷侣。” “可后来我又想,这会是我和他想要的生活吗?要他放弃他的一生荣耀,收敛他的一身光彩,屈居于山林里?这对他是好事吗?” “为什么一定要隐居呢?”沈星野想不明白。 至于这个问题,兰嫣没有回答。 她只说:“或许就这样一辈子才是最好的,他有他的使命与抱负,我也可以自由自在不受约束,去做我想做的事。若真在一起了,必然会有一方迁就另外一方。” “我知道他愿意为我停下脚步,可这样未免太自私了,我怕他遗憾也怕自己歉疚……” 兰嫣浅浅笑了下,“罢了,我和殿下已经说的够多了。殿下单纯善良,又有一颗赤子之心,以后一定会遇上一个真心相爱的女子。” 沈星野看着她干净纯粹的黑眸,倒是在这双漂亮的眼睛里看到了认真与真诚。 “那你……” “我也找到了自己要走的路,殿下不用担心我,改嫁又不是我必选的选择,殿下看我现在不是过得很好吗?有钱、有朋友、有自由、有百姓爱戴,我并不觉得这比成为身份尊贵的某某夫人差。” 她脸上都是豁达自信的笑意,沈星野看着她,微风吹过,拂过她身后成片的花草,这一幕竟无比灿烂动人。 沈星野忽然也释怀了,他喜欢的就是这样恣意的、自信的、有自己的信念和想法的兰嫣,谁也束缚不了她,她应该是最自由的风,是最灿烂的阳光,不该被困在谁的身边。 “阿嫣姐,你说的很对,我好像也找到我要做的事了。”沈星野道。 兰嫣微微挑眉,“哦?” “我要给你当弟弟,你以后就是我姐姐,我们一起把医馆做大做强,以后让这天下的百姓都不再受疾病的困扰。” 少年人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刚才还一脸愤懑和悲伤,现在却已过风雨,又成了灿烂晴天。 兰嫣忍不住一笑,“好,那你先把这一片药园浇了。” 第174章楚王迷上了寡妇 第一百七十四章 很快便到了年关,可惜顾卿珩和谢若安等人都没能回来。 青州和江州的河堤和河道都做得不够好,进度也慢,顾、谢两人过去不仅要继续未完成的工程,还要对之前所清理的河段和修筑的河堤进行查漏补缺。 这些事情不能拖到开年,因为开年后便会进入淮江的雨季。 顾卿珩和谢若安没能赶回云城过年,倒是送了不少礼物回来,其中又以给小瑜瑜的稀奇玩偶和压岁钱居多。 按照云城一带的习俗,遇上逢年过节这样的喜庆节日,百姓们通常不会看病吃药,为新的一年讨个好兆头。 医馆倒是因此冷清了许多,兰嫣则天天和郑大人研究配方和药材。 郑大人做事虽然一板一眼,但毕竟是在太医院历练过,知识渊博,看过的书籍、打过交道的太医也多,正好可以弥补兰嫣对其他医书和不同流派的医家的认知。 而兰嫣在配方上的大胆和不断创新,也让郑大人受益颇多。 兰嫣还在后院专门腾了一个院子出来饲养一些兔子老鼠,用于实验新药。 而沈星野也没再和沈时韫较劲,每天都蹲在药炉旁边,按照兰嫣的要求熬药炼药。 沈时韫接手了带娃的事,整天手忙脚乱,不是在洗尿片就是在洗尿片的路上。 他就搞不明白,小孩子为什么那么多屎尿,但要是不及时给他更换,小瑜瑜的屁股就会变得跟猴子一样红。 谢长辉和姚侍卫见自家殿下干起这种下仆才会做的活,心中都很是过意不去,想要上前去帮忙,结果却被通知去负责浇灌和打理药园。 不仅每日要浇水泼粪,还要锄草、收割药材,有时甚至还要翻地,这些工作极为繁琐,而且因为药园又扩大了几亩,这两位楚王府的得力侍卫都快自顾不暇,更别提去帮他们的殿下。 最惬意的还是当属小瑜瑜,每天吃饱就睡,睡饱又吃。 只是照顾他的叔不苟言笑也不会逗孩子,和自己的娘亲和小爹爹根本没法比。 好在小瑜瑜会哭会闹,只要他一哭,这位冷脸叔就会抱着他到处走逛。 兰嫣这两天在忙着实验一种新药,大部分时间都和沈星野待在一起守着药炉。这是她最近实验的一种新的配方,是用于攻克一些特殊病症。 因为配方比例和药材增减对药效会有影响,兰嫣不敢马虎,试验的全程都得亲力亲为地盯着,怕被弄错。 她暂时也没功夫去管小瑜瑜了,毕竟现在小瑜瑜有奶娘和楚王带着。 不过兰嫣叮嘱过奶娘,除了喂奶的事情,只要小瑜瑜没有危险,都不用特地去帮衬和代劳。 带孩子是楚王殿下的事,乱插手的话楚王殿下会不高兴的。 这样一来,只要兰嫣不来接手小瑜瑜,沈时韫便不会有自己的空余时间,他的所有时间都被小瑜瑜给占去了。 最开始的几天,沈时韫或许还有争一口气的想法,算是坚持下来了。但是这日子一久,每天都是这些琐碎又重复的事,而且还一刻也不得闲,沈时韫的耐性似乎被磨平了。 兰嫣这一招确实很厉害,目的便是想让他知难而退。 沈时韫想去找兰嫣,但兰嫣实在太忙,而且兰嫣特地叮嘱不要把瑜瑜经常带去药炉房。那边每日都在熬药,空气中的有些药味儿对大人没什么影响,但小孩还是不宜吸入太多。 这么一来,沈时韫能见到兰嫣的机会便更少。 夜色已深,兰嫣依旧还没忙完,沈时韫准备把小瑜瑜带回他自己的民房。 小瑜瑜现在已经有三个多月大,精力比之前好了许多,每天的瞌睡也没之前多,需要人陪玩。 沈时韫陪了小瑜瑜一整天,这带娃的活一点都不轻松,远比忙一天的政事还要累很多。 他打算回去休息会儿,毕竟这医馆没有为他准备房间,他在这里无从休息。 到了医馆对面的民宅,谢长辉迎过来道:“殿下,你累了,属下来抱一会儿吧!” 沈时韫原本想把小瑜瑜放到小床上,但想着这孩子并不怎么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待着,便把他交给了谢长辉。 “抱好一点,他骨头软,使不上力,要托好他的颈部和头部。”沈时韫现在俨然有了很多带娃心得。 谢长辉郑重应下,小心翼翼将小瑜瑜抱在怀里。 沈时韫终于可以放松一些,便舒展了下手臂,抱了一天娃,着实累人。 姚侍卫对这位新出生的小瑜瑜并不怎么喜欢,楚王殿下把这小家伙太当回事了,俨然是将他当作自己的儿子抚养。 不!甚至比儿子还上心。 京城里那么多小世子,甚至还有身份更为尊贵的皇长孙,也不见哪位殿下会亲自带儿子。 这带娃的活本来就该是女子和下人做的,那兰嫣却将这种活交给楚王殿下,当真是把他们楚王殿下当仆人使唤。 偏偏楚王殿下非但没生那女子的气,还乐此不疲,姚侍卫完全看不出兰嫣跟王妃有哪一点相像,这兰嫣完全就是仰仗着这一点欺辱他们殿下,还让殿下带孩子。 这种事情要是传了出去,对殿下的名声也有损。 思及此,姚侍卫劝道:“殿下,我们留在这里做这些活,实在是不妥。我们还是回到京城吧……就算不回京,也可以另找地方过几天清静日子。” 本是十分疲惫的沈时韫听到这话,微微皱了皱眉,他其实也有过动摇的心思,可他若就这么走了,兰嫣和沈星野等人少不得看不起他,他此生便和这孩子彻底没了父子缘。 “这孩子是本王的。”沈时韫冷声说道。 “殿下?”姚侍卫竟当真如此笃定地认为,楚王殿下至今无子,对子嗣的期待和看重自是非寻常人能比。 甚至曾有人谣传,说殿下不近女色,只夜宿过翠萝院,并非殿下不喜欢别的女子,而是因为殿下那方面有缺……怕是难以有后。 姚侍卫以前还不信,还会惩戒谣传之人,如今他却是有些信了。 若当真如此,那殿下对此子只怕更不会轻易放手。 姚侍卫想了想,直言道:“殿下,那不若我们直接把孩子抱走,再回京为孩子寻更好的教养嬷嬷和奶娘。” 谢长辉听得一惊,赶紧道:“不可!这孩子未必便是小世子,要是抱错了的话,只怕不太好。” “殿下既然喜欢,就算抱错又怎样?他若不是殿下的血脉,能够成为小世子已经是他的荣幸。”姚侍卫道。 谢长辉:“殿下是要成大事的人,不能如此不讲道义。兰大夫妙手仁心,为百姓做了许多善事,在百姓心中是当之无愧的医仙。若是殿下就这般抢走她的孩子,只怕会激起民怨,对殿下的名声有损。” “啊呀~”小瑜瑜看着谢长辉说话,以为他在和自己谈,还咿呀了两声回应,像是在赞同他似的。 谢长辉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孩子,小家伙见他在看自己,对着他咯咯笑了起来。 谢长辉从未遇上过这样的场面,那张冷俊的脸如冰雪融化,露出了少见的温柔。 沈时韫看着这一幕,莫名有点心塞,他陪了这小家伙一整天,这小家伙都还没对他这般高兴的笑过呢! “把孩子交给本王吧,本王要带他去歇息了。”沈时韫道。 谢长辉小心地将小瑜瑜交给了他。 姚侍卫有点懵,“殿下……” 沈时韫冷眼看向他,不耐的眼神藏着几丝警告:“本王没有抢孩子的打算,此事休得再提!” 姚侍卫一愣,随即领命道:“属下知晓了。” “你们都退下吧!” 沈时韫说罢,带着小瑜瑜进了房间。 小家伙在小床上啃着手,东瞧瞧西看看,对自己的新床似乎很满意。 这是沈时韫专门为他准备的小床,就在自己的卧室里。这样他把小家伙带回来睡觉时,自己也可以休息一下。 沈时韫看着眉眼漂亮的粉糯团子,心中莫名生起了几分异样情绪。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亲自带孩子,会把成天的时光和精力都倾注在一个孩子身上。 他原以为孩子对自己来说可有可无,但现在他想努力去当一名合格的父亲,把所有最好的都给自己的孩子。 他从小跟在淑妃身边,淑妃对他的教养极为严厉,一心希望他能成为最优秀的皇子,她给他最好的条件,教他为君的道理,却极少抱过他、亲近他。 沈时韫似乎想起了一些遥远的事,直到小家伙翻身到了他身边,软软的小手抓到了他的手指,“呀~” 沈时韫收起了多余的神思,将小家伙重新抱回小床中间。 “阿爹会对你好的,不会让你和你娘漂流在外。”沈时韫轻声道。 “呀~”小家伙咿呀道,算是给他的回应。 沈时韫跟着心情好转了些,带孩子虽然很累,但似乎也并非全无乐趣。 * 兰嫣忙完之后,得知小瑜瑜被沈时韫带回对面去了,倒也并不惊讶。 街对面的小院里,灯火依旧亮着,兰嫣看了一眼,没有过去接孩子,直接朝后院走去了。 “阿嫣姐不去把小瑜儿接回来吗?”沈星野问。 “不了,太累,想睡个好觉。”兰嫣道。 “要不我去接?”沈星野说。 “不用,既然有人喜欢带,就让他带着吧!小瑜瑜现在还没有记性,不会记得这些的。”兰嫣坦然说。 沈星野:? 兰嫣已朝后院走去了。 * 京城。 淑妃近日又喜又急。 喜的是谢家这样的家族竟然卷入到贪墨案里,谢太师一直在以权谋私,为自己的利益而纵容门生故吏,导致数万百姓死于天灾,也跟去年青州的流寇之乱有着关联。 天子震怒,将谢家关进了大牢,而跟谢家关系最为密切的太子,也跟着受了牵连,被废了太子之位。 只是天子在这一事上,还是留了很多情面,谢太师一人揽下了所有罪责,以死谢罪。天子最后便没有再对谢家赶尽杀绝,只是谢家从京城最重要的皇亲贵戚变成了普通的世家。 太子被废后成了宁王,不再入住东宫。 现在东宫之位空悬,其余几名皇子皆在蠢蠢欲动,疯狂去延平帝面前刷好感。 淑妃着急的就是这一点。 谢家倒台太子被废,如今看来,最有实力登上太子之位的应该便是楚王。 毕竟楚王能力超群,文采斐然,最得皇上重用,睿王虽得皇上喜欢,却不是个人治国的料。 可惜这两位皇子现在都不在京城,才让其余几名皇子都有了争相表现的心思。 淑妃为了这事,头发都快要愁白了,恨不得亲自去南边抓人。 可惜她走不出皇宫。 她倒是派了几拨人去打探情况,劝楚王回京,不过却没一人能说动。 更让她气恼的是,听前去云城的人回来说,楚王竟是迷上了一个寡妇,才留在云城不肯回来。 这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未来的一国之君,岂能跟一名寡妇纠缠不清?! 淑妃原以为楚王对出身卑微的明婵生了情分,便已足够荒唐,没想到还有更荒唐的在这里等着她。 她绝对不能让一名寡妇坏了楚王的名声,毁了楚王的前程! 第175章本王不喜欢被欺骗 第一百七十五章 转眼间,小瑜瑜已经半岁了,顾卿珩和谢若安也都回到了云城,医馆又变得热闹起来。 最近几个月,沈时韫几乎天天带娃,倒是渐渐上手了,没再像起初那样不知所措。 顾卿珩和谢若安回来后,偶尔会带小瑜瑜出去玩,沈时韫竟然还生出了一些不舍,自己带大的娃,怎么能随便给别人玩? 最近风和日丽,正处在春夏交替的时节,到处都是一片葱翠,最适合带小孩出去游玩,顾卿珩差不多半年没见到瑜瑜,便来跟沈时韫讨要。 “我要带我儿子出去玩玩,殿下要一起么?”顾卿珩很是爽朗地问。 昨天才拒绝完谢若安的沈时韫不由得眉头一皱,“这孩子跟你没血缘关系。” “殿下还是如此古板无趣,谁说要有相同的血脉才亲?亲父子亲兄弟关系不好的大有人在,更何况不止一个父母的也很常见,殿下何必如此纠结?小瑜瑜,来爹爹抱。”顾卿珩说着,就要去抱小瑜瑜。 偏偏小瑜瑜一点都不认生,不仅不认生,还对谁都一副小脸,还最喜欢跟人咿咿呀呀。 顾卿珩凑过去,他便激动地挥舞着小手手,冲着顾卿珩高兴地咿呀叫,一副迫不及待的兴奋样。 沈时韫看着这一幕,就觉得无比心塞,自己养了一只小白眼狼,对谁都这么亲近,一点都不懂亲疏远近。 沈时韫看不下去,动作敏捷地抢先一步,将小瑜瑜抱了起来。 顾卿珩看他一副护宝贝疙瘩的模样,微微挑了挑眉。 沈时韫道:“我来抱。” 顾卿珩忍不住笑了,“你这是怎么回事?我抱一下我儿子,你一个当叔的还吃醋?” 沈时韫绷着脸,显然对他这番话很不爽,如果这人不是顾卿珩,他只怕早像昨天那样跟谢若安对峙起来。 “顾卿珩,本王不喜欢被欺骗、被玩弄,这孩子到底是谁的,本王想你心中很清楚。”沈时韫冷声道。 顾卿珩见他动了真怒,也收起了脸上的调侃,“看来殿下对小婵依旧放不下,既然如此放不下,那当初又为何要伤害她,你不是说你不会后悔,那殿下现在将兰嫣当作小婵的替身,甚至将小瑜瑜占为己有,又算什么呢?” 沈时韫其实已经不想去纠结自己到底喜不喜欢明婵,但这个孩子他绝对不会拱手让给别人。 “她不该带着本王的孩子走。”沈时韫冷着脸说。 “看来殿下还是不肯放弃心中的执念,你伤害明婵还不够,非要再伤害兰兰么?”顾卿珩的语气和神色也跟着严肃起来。 沈时韫抿着唇,没再说话,但他脸上却是阴沉冷漠的神色。 这本是他的家事,可如今所有的人都在觊觎她的前妻,谢若安那样的死对头就算了,就连他最为信任的顾卿珩……也在欺骗自己,甚至还……还说兰嫣是他未婚妻! 虽然目前他还没有证据,但他现在越来越笃定自己的猜想,兰嫣就是明婵! 他们如此欺骗自己愚弄自己,若非自己亲自来了云城,只怕自己这一辈子都会蒙在鼓里…… 沈时韫想着这些,脸色变得越发冷肃凝重。 他与顾卿珩当了这么多年的好友,从未起过争执,唯独在这件事上,他绝对不会退让。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在沈时韫怀里的小瑜瑜似乎也感受到了这非比寻常的气氛,伸手扯了扯沈时韫的衣襟,还发出了一声“啊”的奶音。 沈时韫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小家伙,奶呼呼的小家伙又对他“啊”了两声,似乎在劝他不要生气。 这一瞬,沈时韫忽然倒是不再那么生气了。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故意道:“承熙乖,爹不是在生你的气。” 顾卿珩:??? “殿下在说什么呢,我自然不会生瑜瑜的气。”顾卿珩道。 沈时韫:“……” 两人暗中较着劲,恰好兰嫣走了过来,“还是我来吧!” 沈时韫还是不松手,“我抱他,他喜欢我。” 兰嫣:? 像是意识到什么的兰嫣笑了下,“楚王殿下这般喜欢小孩,为何不自己生一个?听闻楚王殿下你被誉为京城第一美男子,爱慕你的女子多如繁星,楚王府的后院也佳丽成群,楚王殿下想生多少,想必都有美貌妃妾愿意为你生。” 沈时韫脸色又沉了下来,“本王不是那样的人,本王看瑜瑜就很好……” “别!”兰嫣赶紧打断他,“瑜瑜已经有三个爹爹了,不能再多了,楚王殿下就别再和大家争了。我为瑜瑜去找高人批过命,瑜瑜只可有三个爹爹,再多会克孩子。” 沈时韫:“……你身为大夫,也信命?” “有时候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病是病,命是命,都得信一些。”兰嫣说。 沈时韫:“呵。” “哎呀!我倒是想起一事,听闻楚王殿上你有隐疾,所以才生不出子嗣,莫非这传言是真的?”兰嫣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沈时韫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本王没有隐疾,本王能不能生子嗣,难道你心中不清楚?” 他几乎带了点咬牙切齿。 兰嫣赶紧退到一旁,像是急于撇清关系,“楚王殿下可千万不要张口乱说,民妇与你从未有过私交,你这张口就来,我的清誉都被你诋毁了。” “殿下,慎言,兰嫣只是兰嫣,不是你的谁。”顾卿珩也说道。 沈时韫:“……” 所有的人都在装认不出兰嫣就是明蝉,实际上他们却只是想阻止他横插一脚。 沈时韫心中清楚这个道理,却又拿他们没办法。 明婵那道伤在胸前,现在他们死活不承认,沈时韫也没法扒开明婵的衣服去看她的身体…… 沈时韫只好不再与他们谈论这个问题,“既然你们要出去,那就走吧!孩子我带习惯了,我来抱。” 不过小家伙看见兰嫣,似乎闻到了娘亲身上的香味,便朝着兰嫣伸出小手手,“咿呀~” 沈时韫:…… 第176章烤兔 第一百七十六章 沈时韫把小家伙伸出去的手按在了胸前,“别闹,你娘亲身体还在恢复中,抱不动你。” 兰嫣无奈笑道:“楚王殿下,我还没弱到这个程度。” 沈时韫却装作没有听见,抱着小家伙走了。 小家伙眼巴巴的看着兰嫣,“咿呀~” 沈时韫:…… 想了想,他还是走到兰嫣身旁,“这样你们可以说话了。” 兰嫣倒不与他争着干这事儿,虽然她很喜欢小瑜瑜,但这小家伙能吃能睡,长得白白胖胖的,抱在怀里确实有些费手和费腰。 兰嫣最近一年多没怎么做重活,再加上生小瑜瑜确实在鬼门关走了一趟,虽然现在养好了许多,但跟以前还是没法比,没法再像以前那样做体力活了。 既然楚王殿下愿意屈尊降贵做这种事,她自是没必要跟他争的,这位高高在上的殿下十分强势,争也争不过。 兰嫣和顾卿珩在后面逗着小瑜瑜,小瑜瑜兴奋得咯咯直笑,在沈时韫怀里一点都不安分。 这次他们要去城郊爬山,出了城的路并不好走,马车过不去,很长一段山路需要徒步行走。 走了半个时辰后,沈时韫也抱得有些手软了。 平时他虽然也抱的多,不过都是有空休息的,偶尔奶娘、谢长辉还会帮忙换着带,不会像现在这样抱着一直爬坡。 而且这小家伙还趴在他肩膀上睡着了,睡着后的小家伙格外的沉,像一滩烂泥一样趴在他肩上,怎么折腾都醒不过来。 渐渐的,沈时韫想要休息了。 兰嫣和顾卿珩当真没再与他争,两人走在后面,一路有说有笑。 沈时韫就不知道他们为何如此多废话交谈,明明顾卿珩平日也没那么多废话,甚至还从来没跟别的女子聊过几句。 还有明婵……她以前木讷寡言,开口便是让人容易生气的话,根本不懂察言观色。可眼前这个女子,对顾卿珩却是各种褒奖,说的也尽都是些动听的话…… 沈时韫莫名就觉得心口开始犯堵。 谢长辉看出了自家殿下脸色不太好,便上前道:“殿下,属下来抱一会儿吧!” 沈时韫把孩子交给了谢长辉,回头看了一眼走在后面悠然聊天的两人,脸色越发不好起来。 他就站在原地候着,直到两人追上来。 “咦?楚王殿下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一个人生起了闷气?”兰嫣一脸好奇的问道,“瑜瑜呢?难不成是瑜瑜惹恼了你?” 沈时韫:“长辉想抱,本王让他抱一会儿。” 兰嫣轻声笑了出来,“殿下的嘴巴简直比鸭子的嘴巴还硬,你早说你抱不动了,顾大哥不会袖手旁观的。” “是呀!殿下何必逞强呢,瑜瑜本就是我的儿子,让你带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不过殿下才走这么一会儿就累,看来殿下的身体确实还有些虚,需得好好调理。”顾卿珩道。 “殿下可要我为你开点强身健体的药方?” 沈时韫:“……不用。” 这两人一唱一和,当真令人生厌。 沈时韫沉着脸,转身继续往上爬。 兰嫣看向抱着孩子的谢长辉,笑得眉眼弯弯,“壮士,辛苦你了,我来吧!” 谢长辉看向她走得红扑扑的脸,犹豫了一下,“我抱上山给你。” “谢壮士真是个热心人。”兰嫣忍不住感慨道。 顾卿珩看着谢长辉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中。 到了山上,沈星野和谢若安早已经到了,这两人搭着架子开始烤起鱼和兔子。 现在他们总算清闲了些,沈星野难得出京一趟,在这边跟着明婵学了很多东西,也为百姓做了很多实事,城中的大婶大娘们尤其喜欢他。 沈星野性格离经叛道,谁人都不放在眼里,在众多皇子中最让延平帝头疼,在京城也没人真心夸他。如今在这云城,他反倒像是找到了人生的意义,对这里有了一种归属感。 只要兰嫣不离开这里,他也不打算回京城去。 谢若安是为修筑河堤而来,如今河堤已经修成,淮江的河道也被清理过了,前段时间的春汛,淮江的水位全都在安全线下,百姓们今年再也不用担心水患。 不过光是解决了水患还不够,在和当地百姓接触期间,谢若安也发现了很多其他的问题。 这淮江两岸虽然年年饱受水患,但这个地方其实也容易发生旱情,尤其是夏秋之际,经常久晴不下雨,在大旱之后,便是暴雨洪灾。 如果能合理蓄水用于农田灌溉,那或许就能缓解旱情。 谢若安已经将这个想法上表皇上,不过皇上要他回一趟京,谢若安打算过几日便启程。 今天这一次出游,也算是为他践行了。 谢长辉把孩子交给了兰嫣,到了山顶之后,小家伙终于醒了过来,很快又恢复了精神抖擞。 小家伙在兰嫣怀里滚来滚去,没一会儿便滚去了顾卿珩怀里。 虽然顾卿珩带他的时间并不多,但这小家伙似乎最喜欢顾卿珩,其次便是沈星野。 每次跟着这两人时,小瑜瑜都是笑得最开心的。 沈时韫看着和顾卿珩玩得不亦乐乎的小家伙,心中莫名涌出一股酸味儿来。 小没良心的,枉费他天天亲自带着,现在顾卿珩等人来了,这小家伙就忘了他这个正牌爹,反而跟那些假爹打成一片。 “顾大哥,尝尝这只烤兔,超级香。”兰嫣从烤兔上扯了一只兔腿,递给了顾卿珩。 顾卿珩道:“我没手接,你先吃吧!或者你给我咬一口。” 他笑看着兰嫣。 兰嫣十分自然的递了过去,顾卿珩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兔腿。 一旁的沈时韫见到这一幕,脸都绿了,周围的气氛也跟着骤冷。 谢若安也朝这边看了过来,兰嫣察觉到谢若安的视线,也撕了一只兔腿递给谢若安,“谢大人,尝尝吧!” 谢若安看了眼朝自己递过来的兔腿,虽然同样是递的动作,可兰嫣递给他明显就保持了疏远的距离。 “我在烤鱼,没有多余的手。”谢若安解释道。 沈时韫:“……谢大人你只是在烤鱼,又不是在烤你自己的手,你把鱼放在架子上,耽误不了你接东西。” “楚王殿下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殿下若是觉得轻松,不妨过来试试。”谢若安说道。 沈时韫只是冷哼了声,“本王又不是没做过。” 在黔州时,他也曾和明婵一起烤过野兔烤过河鱼…… 只是他不想烤给这些人吃而已。 “哦?想不到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楚王殿下也做过这种活?倒是让人惊讶。”谢若安道,带着几分探究的看向沈时韫。 沈时韫皱着眉,没予理会。 他的视线扫过兰嫣,可惜兰嫣并没有看他,而是将扯下来的那只兔腿放在了一张洗干净的宽大树叶上,“谢大人,我给你放在这里,一会儿你空了吃。” “嗯,多谢阿嫣。”谢若安依旧温文儒雅。 “阿嫣姐,还有我呢!”沈星野急吼吼的说。 兰嫣轻笑,“当然少不了我们的睿王殿下,这里。” 兰嫣将兔腿递过去,沈星野接过手,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这只兔子身上就只剩一只腿了。 沈时韫淡淡的扫了一眼,他倒并非馋这只烤兔,只是看着这女人长袖善舞、处处留情,着实是让人气恼。 不管她是不是明婵,哪有女子像她这般……跟如此多的男子纠缠不清! 就在沈时韫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时,兰嫣朝着他这边走过来了。 沈时韫心中冷笑,她以为他也像谢若安顾卿珩沈星野一样,一只烤兔腿就能打发?而且还是最后才想到他! 她当真以为这样就能一碗水端平?吊着自己的胃口,自己就可以满足、可以不生她的气? 沈时韫已经在心中想好了千万种拒绝的话语。 然而,就在他要开口时,兰嫣却与他错身而过,直接朝着他身后走去了。 沈时韫:? 紧接着,沈时韫便见兰嫣走到他身后沉默寡言的谢长辉面前,“谢壮士,一路辛苦了,谢谢你将小瑜瑜抱上山,这只兔腿就当我借花献佛,你该不会嫌弃吧?” 第177章本王要你守寡 第一百七十七章 兰嫣笑得灿烂而狡黠。 谢长辉看着她沉默了会儿。 “多谢,不用了……” “唉,原来谢壮士还是嫌弃了。”兰嫣收起了笑容,带着一分叹息。 谢长辉:………… 他只得接下了这只兔腿,“多谢。” 兰嫣这才又笑起来,“谢壮士不嫌弃就好。” 谢长辉拿到手后,走到沈时韫面前,把那只兔腿递过去,“殿下已经半天没吃东西了,垫垫肚子吧!” 沈时韫沉着脸,肚子早都气饱了,哪还有什么胃口吃? “没胃口。”沈时韫神色晦暗地说。 看到自家殿下如此生气,谢长辉只好退到一旁,却也没有吃手上的兔腿。 兰嫣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忍不住噗嗤笑出声,“谢壮士你还真是护主,有什么好东西都想到你家殿下,当真是一片忠诚。” 沈时韫目光灼灼的看向兰嫣,似乎想将她身上看出一个洞来。 兰嫣对上他如刀的目光,依旧不敛脸上笑意,把被去掉四只腿的烤兔递到沈时韫面前,“看来是因为我忽略了楚王殿下,才让楚王殿下如此生气,那我把剩下的所有都给你,楚王殿下总该不气了吧?” 沈时韫冷声回绝:“不需要!本王不吃嗟来之食!” 这女人把他当成什么了,所有的人都分遍之后,才把剩下的给他。 “楚王殿下不愧是身份尊贵的天之骄子,想来是看不上,那楚王殿下就不要再怨我没有和你分享了。”兰嫣说着,自己从那剩下的烤兔身上撕下了一块肉,放在嘴里细细品尝起来。 “嗯,欧公公的手艺当真了得,这兔子外焦里嫩,令人食之难忘。”兰嫣毫不吝惜的夸奖道。 欧公公被夸得心花怒放,“兰大夫喜欢便好,这里一会儿还有,大家尽管吃。” 兰嫣坐到顾卿珩旁边,撕着手上的烤兔,吃得津津有味。 顾卿珩抱着小瑜瑜,正和小瑜瑜玩耍,隔一会儿会侧过头来,品尝兰嫣递来的美食。 山上的风景无限,再加上今天是不冷不热的阴天,正是踏青游玩的好时机。 众人吃这东西玩的兴起,除了一脸冷沉的楚王殿下。 沈时韫站在兰嫣身后,看她一脸沉醉的吃着手上被分走了四只兔腿的烤兔,只觉得无比心烦。 隔了好一会儿,沈时韫才走上前,直接在兰嫣旁边坐下,接过她手上被撕了不少的烤兔。 兰嫣本来正与顾卿珩、谢若安闲聊,手上的烤兔突然被夺走,便回过头来,不解的看向沈时韫。 “殿下这又是何意?”兰嫣问。 “本王现在饿了。”沈时韫冷声说道。 “殿下饿了可以自己去找东西吃,为何要夺走我的烤兔呢?” 沈时韫:“这不是你刚才要送本王的?” “可殿下嫌弃这是嗟来之食呀!” 沈时韫:…… “而且,楚王殿下,民妇刚才啃过,这上面有民妇的口水,你还是还给我吧!”兰嫣道。 沈时韫犹豫了一刻,朝着没被咬过的那一边狠狠啃了一口,然后才递回去:“那就一人一半。” 兰嫣一脸意想不到的震惊:“楚王殿下把民妇当成什么了?民妇虽然死了丈夫,却也不该和殿下共啃一只烤兔,百年之后,民妇又该怎么去见地下的亡夫?!” 她一口一个亡夫,说的义正言辞,沈时韫脸都快要气绿了。 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场合,他丢不起这个脸,只好先忍下这口气。 “三皇兄,你当真令人恶心!小婵姐才走一年不到,你把她忘得一干二净不说,还来羞辱我的阿嫣姐!” “唉!想不到楚王殿下你竟是这样的人,阿嫣姑娘来这边坐吧,烤鱼马上就能吃了。”谢若安也说道。 兰嫣起身,对顾卿珩:“顾大哥,那我们去吃烤鱼吧!” 顾卿珩点点头。 沈时韫手上的烤兔被他生生撕成了两半。 这一日大家过得都很尽兴,当然这个大家并不包括楚王殿下。 下山的时候,顾卿珩等人轮换着抱小瑜瑜,小家伙也玩得十分开心,趴在顾卿珩肩上一路跟沈星野玩闹不已。 回到云城,兰嫣正好遇上从医馆出来的郑大人。 郑大人今日为病人诊治时遇上一个疑问,便与兰嫣交流了会儿。 沈时韫等到他们聊完,走了上去。 “楚王殿下有事?”兰嫣正准备进屋,不巧被拦住了去路。 “你很怕本王?”沈时韫问。 “楚王殿下总是黑着一张脸,还用一种阴森的眼神看我,我不怕才怪。”兰嫣理所当然道。 沈时韫:“你总爱在本王面前提起你的亡夫,可本王看你到处招蜂引蝶,与顾卿珩他们如此亲近,还给你亡夫的孩子找了那么多假爹,你就不怕你的亡夫找上门来?” “我亡夫的丧期都过了,我就算改嫁都跟他没关系,楚王殿下为何如此在意?我还这么年轻,我的亡夫都没让我替他守寡,难不成楚王殿下还想我守一辈子寡?!”兰嫣理直气壮的说。 沈时韫被她这张嘴气着了,他冷冷一笑,又朝兰嫣逼近一步。 兰嫣迎着他的目光,岿然不动,“楚王殿下想动粗吗?” 沈时韫倒不至于对一个女人动粗,只是眼前这女人的嘴……实在令他恼怒。 “如果本王要你守寡呢?!”沈时韫冷声道。 “楚王殿下,民妇与你非亲非故,你这要求实在太强人所难了,请恕民妇难随你愿。更何况……”她顿了下,唇角勾起一抹笑,“楚王殿下在要求别人时,能不能先管管你自己,你的桃花都找上门来了,又有什么脸来要求别人呢?” 沈时韫回头一看,便见一辆马车停在他们旁边,车上一名如花少女正冲着他笑:“表哥!” 第178章你若嫁给我,殿下便没理由再纠缠 第一百七十八章 沈时韫眉头一皱,脸色黑的如锅底。 那少女原本还灿烂笑着,见他突然冷下脸,下马车的步伐一个趔趄,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旁边的中年男子赶紧把她搀扶起来,“殿下面前为何如此失礼?!真是!” “啊!爹,筝儿脚疼!”少女满腹委屈,眼泪都快要落下来了。 中年男子狠狠瞪她一眼,“走个路都如此冒失!” “我又不是故意的。” “你还敢顶嘴?!” “我……” 少女崴了脚,又被劈头盖脑训了一通,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低下头忍着痛。 中年男子这才走到沈时韫面前,立即换了一副笑脸,“让殿下见笑了,下官奉命前来云城赴任,这些都是下官从京城带来的一些薄礼,还请殿下不要嫌弃。” 沈时韫眉头皱得更紧,“四舅父不必客气,本王在这里应有尽有,不缺东西,这些厚礼还是四舅父留着自己用吧!” 中年男子愣了愣,似乎没想到就这么被婉拒了,面上有些尴尬,“这……这都是些京城的土味,倒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是淑妃娘娘想念殿下,托下官带的。” 沈时韫这才让姚侍卫收下,“既是土味,就给医馆后厨带去,让他们处理后分享给大家吃。” “啊?这……”中年男子惊愕,赶紧制止道:“殿下,这……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本王一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沈时韫说。 “这些土味并非全是吃的,还有一些是给殿下用的。”中年男子又说。 沈时韫冷笑了声,“那不能吃的就给瑜瑜带去。” 中年男子不知楚王殿下口中的瑜瑜是谁,他看了眼楚王殿下旁边的女子,一时也不由得心惊。 难怪听闻楚王殿下不肯回京是为了一名女子,看来这传闻多半是真的了。这女子眉目如画眼含秋波,即使不施粉黛,也有种清水出芙蓉的美,确实是世间少见的绝色。 难不成楚王殿下口中的“瑜瑜”就是这名女子? 就在中年男子狐疑间,兰嫣对沈时韫道:“楚王殿下既有贵客到来,那民妇就不打扰了,殿下可否让行?” 沈时韫深深看她一眼,终究还是没再阻拦她。 兰嫣转头进了医馆。 中年男子道:“殿下,这些礼物也有淑妃娘娘的一份心意,还请殿下莫要交给别人。” 他辛辛苦苦从京城带过来的东西,而且都是些价值不菲之物,怎能随意便宜别人。 沈时韫目光冷然的看着他:“既是送给了本王,本王自当有处置之权,还是说本王连处置之权都没有,只能放在家中当摆设?” 中年男子赶紧澄清:“下官绝无此意,只是因着也有淑妃娘娘的心意,下官才多嘴相劝。” “母妃不是那般小气之人,送出去的东西没有要回去的道理。”沈时韫道。 中年男子只好不再相劝。 沈时韫又问:“是母妃让你来的?” “自然不是,是下官想跟着殿下,为殿下分忧。” 后宫干政是大忌,中年男子自然不会承认。而且殿下跟淑妃娘娘之间有隔阂,在他离京之前,淑妃也叮嘱过他,不要去惹殿下的不快。 沈时韫冷哼一声,“本王身边的人手已经够了。父皇既然给你这样的机会,那你就在这里好好当个为民请命的好官吧,不要辱没了季家的名声。” “下官谨记殿下教诲。”中年男子说道,又招呼身后的少女,“筝儿,还不过来见过殿下!” 说罢,中年男子又对沈时韫介绍道:“这是下官的小女,殿下应是多年没见过了,她常年被养在闺中,心性单纯没见过世面,下官这次赴任带她前来,也希望她能跟在殿下身边长些见识。” 沈时韫目光冷淡,只是淡淡的扫了少女一眼。 少女一瘸一拐的走过来,委委屈屈的行礼道:“筝儿见过表哥。” 因着脚上很痛,她这行礼的姿势看上去有些怪异。 沈时韫语气冷淡:“不必多礼。” “你以后就跟在殿下身边,好好伺候殿下。”中年男子对少女吩咐道。 沈时韫皱眉:“本王不需要人伺候。” 少女满脸都是委屈,这跟母亲和淑妃娘娘说的完全不一样,表哥好凶,而且一点都不喜欢她。 少女求助的看向中年男子,希望自家父亲能够为自己解围。 谁知中年男子却道:“殿下不需要你伺候,那你就跟在殿下身边学点东西。” 少女的希望落空,只好应“是”。 不想沈时韫却说:“这可能又要让四舅父失望了,本王的宅子很小,没有多余的房间,无法收留表妹。表妹既要学东西,跟着你或许可以学到更多。” 中年男子面露尴尬,可楚王殿下都已经这么说了,他要再纠缠下去,就显得太没眼见。 淑妃娘娘虽然非常看重他,希望季筝能得楚王殿下青睐,从而巩固季家和皇家之间的关系。可楚王殿下不配合,他们也没办法,更何况他们在季家只是旁支,并非楚王殿下的亲舅父,中年男子不敢硬来。 不过来日方长,既然已经来了这地方,总会有机会的。 中年男子只好带着少女离开。 沈时韫没想到自己已经离开京城,还要为这种事烦扰,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 兰嫣走到后院,小瑜瑜玩的太累已经睡了,顾卿珩刚从小家伙的房间出来。 两人在檐下碰了个正着。 兰嫣对他浅浅一笑,“瑜瑜睡着了?” “嗯。” “你今天也累着了,回去好好休息吧!”兰嫣道。 顾卿珩站在原地,沉吟片刻,“殿下又在为难你?” 兰嫣点了点头,“顾大哥跟这种无理取闹的人当朋友,一定很无奈吧!” 顾卿珩被她这话弄得笑了下,随后又道:“你这样一直被他纠缠也不是办法,得想个解决之策才行。” “他这般冥顽不化,跟他是没法讲道理的,只会浪费口舌。”兰嫣道,“不过顾大哥也不必担忧,这件事我能自己解决。” 顾卿珩问:“怎么解决?” “清者自清,终有一日他会知道我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兰嫣说。 顾卿珩沉吟不语。 但兰嫣面上一派沉静,似乎成竹在胸。 只是对顾卿珩来说,这个等待的时间只怕太漫长,他不想这么被动的等下去。 沉默会儿,顾卿珩道:“兰兰,要不我们换个地方生活吧?我带你去北边,你以前说想去看塞北风光,是我回来的太晚,没能带你去。我现在带你和瑜瑜去,以后我们就定居塞北……” 他说得认真诚恳。 可兰嫣听完之后却只是笑了笑,“谢谢顾大哥!不过我现在喜欢上了这里,等我待够了再离开吧!” 顾卿珩只好默然。 兰嫣看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也没着急离开,便又问:“顾大哥还有什么事吗?” 顾卿珩目光浅浅的看着她,深褐色的眼底却又像有暗潮涌动。 他沉默一瞬,终是问出了心中那个深藏多年的问题:“兰兰可知我的心意?” 兰嫣被这个问题问住,她垂下眼,如实说道:“我知道,我又不是瞎子……就算我是瞎子,也能感受到的。” 顾卿珩脸上浮出一丝浅浅的笑意,“那兰兰可愿与我共度余生?若你成了我的妻子,殿下便不会再有理由纠缠。” 第179章殿下真心喜欢小公主 第一百七十九章 兰嫣背过身去,没有立刻回答。 周围的空气忽然变得安静,就连从这庭院吹过的风,也带着一丝缱绻暧昧。 兰嫣沉默的看着逐渐笼罩过来的夜色,忽然轻轻的笑了起来,只是这个笑被这日暮的夜色衬得有点悲凉。 她转过身,看向认真等待他答案的顾卿珩。 “顾大哥这个问题真让我难选,我要是选了你,就要放弃睿王殿下和谢大人了。比起只得一人的宠爱,我还是蛮喜欢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兰兰……”顾卿珩没有震惊和生气,依旧平和地看着她,“你对我撒谎了。”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顾大哥。”兰嫣收起了刚才的放浪口吻,“可我若是实话实说,说自己自惭形秽,配不上这样好的你,不想耽误你的前程,你定是不会甘心的。” “兰兰人美心善,值得被大家喜欢,在任何人面前都不需要自惭形秽。”顾卿珩伸手,将那缕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她耳后。 兰嫣看着眼前人温柔的神情,有一瞬恍惚,“顾大哥,你不要乱撩拨我的心,我会动摇的。” “就怕你不动摇。” “你再给我一些时间考虑考虑吧!”兰嫣道。 “那你先说好,这次要考虑多久?可不要像上次那样,让我差点错失一辈子。”顾卿珩问,脸上也有几分遗憾。 “半年,等瑜瑜周岁之后,我再给你回答。”兰嫣说。 “半年?”顾卿珩笑了,“你可真是会糊弄我,一开口就要让我等这么久。” “你不想等就算了,我也未必会想通,顾大哥要是嫌难得等,完全可以不用等。”兰嫣说。 她就是这样,即使说着如此蛮不讲理的话,顾卿珩也拿她没辙。 虽然是他心尖的女子,再任性骄纵又怎样?还不是只能宠着纵容着。 “罢了,这么多年我都等过来了,也不缺这半年,那我等你的回答。”顾卿珩道。 “我的回答可能也不是你想要的。”兰嫣说,“也许到那一天我还是没想通。” “没关系,无论兰兰做出怎样的选择,卿珩哥哥都永远不会……像殿下那样为难你。”顾卿珩道。 “嗯。” “隔墙有耳,我先回去了,你也早些歇息。”顾卿珩道。 兰嫣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顾卿珩走到院子门口,遇上了等在这里的谢长辉。 顾卿珩看了眼地上沉沉的箱子,没有说话,径直离开了。 谢长辉这才让人将箱子抬进兰嫣的院子。 “偷听人说话可不是君子所为。”兰嫣道。 “属下奉殿下之命前来,为小公子送东西。”谢长辉解释道。 兰嫣一旁静静看着,也没有出言阻挠。 等他们抬进来之后,兰嫣才上前去看了一眼,都是些文房墨宝,也有一些金银字画,大多都是些文雅之物。 “你家殿下真是有趣,将这些东西送给小瑜瑜,小瑜瑜怕是还没那能力欣赏。”兰嫣粗略看了眼,便兴致缺缺地关上了箱子。 谢长辉想了想,解释:“等小公子大了,或许能用得上。” 兰嫣轻笑:“我倒觉得拿去当铺换银子更合适,这些字画应该能值不少银子吧?” 谢长辉:“都是些难得的古物,价值连城。” “看来这位京城来的客人当真出手阔绰,他要是能早些来,我也不至于把亡夫的遗产都卖了。”兰嫣万分遗憾的说。 前段时间疫病横行,百姓们又没钱买药,兰嫣只得自掏腰包,从各地的药商手上购买药材。那段时间药价飞涨,每天要免费发放那么多药,加起来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谢长辉一时无言,大概是不知该说什么。 兰嫣知道他沉默寡言,也没指望他能说什么话开解自己,便道:“你回去替小瑜瑜谢一下你家殿下吧,毕竟他这个当叔的难得慷慨一次。我听闻你家殿下对府上的王妃都吝啬不已,连每一笔开支都要明算账,他突然送这么贵重的东西给小瑜瑜,我都替小瑜瑜受宠若惊。” 她说得有模有样,可谢长辉并没看出她哪里受宠若惊。 谢长辉沉默了一会儿,才解释了一句:“殿下是真心喜欢小公子。” “瑜瑜那么可爱,真心喜欢他的人又不少,其实不缺你家殿下。他要是多一些自知之明,或许也不会那么讨厌。你回去劝劝他吧,别让他来毁我清誉了。”兰嫣说。 谢长辉:“……” 谢长辉回去后,将兰嫣的话如实转达。 沈时韫听罢,整个人都气笑了。 “才收了本王送去的礼物,转头便让你来劝本王跟她保持距离,如此贪婪不要脸,不是明婵,又是谁?” 可惜他迟迟找不到证据,逼得她亲口承认。 * 沈时韫累了一整天,晚上小家伙终于不在身边,他终于难得的睡了个好觉。 不过这个好像并没睡到自然醒,他便被院子外传来的敲门声震醒。 沈时韫忍不住皱眉。 他买下的这套民宅简陋了些,院子有人敲门,卧室里面也可听得一清二楚。 沈时韫黑着脸从床上爬起来,穿了一身衣服走出去。 季家父女已经出现在院子门口,季筝被一名妇人背着,正在嘤嘤哭泣。 “殿下!求求你一定要救救筝儿,她的腿早上起来就没法下地了!”季德才一脸焦急的恳求道。 沈时韫被他们吵得烦,“本王又不是大夫,救不了她!” 季德才被嫌弃,也知道自己一大早过来打扰楚王着实不对,便道:“下官听闻郑大人也在殿下这里,所以想来求郑大人为小女看看。” 一旁的谢长辉赶紧解释:“郑大人一大早就出城去了,他昨天得了兰大夫的点拨,今早说是要去见个病人。” 沈时韫道:“城中有的是大夫,你们可以去城里寻。” “可下官不知哪里有靠谱的大夫,万一耽误了筝儿……”季德才看着楚王冷锐的眼,说到一半心虚的说不下去了。 城中哪些大夫靠谱,他作为新来的地方官,随便一打听就能摸得一清二楚,说到底不过是想找借口来跟楚王殿下套近乎罢了。 当然,也还是有小部分原因是为了寻最靠谱、最好的大夫。 要说最靠谱,这些民间的大夫自然是比不过从太医院出来的郑大人。 哪知今天这么不巧,郑大夫竟然一大早就出城了,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 季筝只觉得脚痛难忍,昨晚她便没睡好,今儿一大早起来,那脚肿的跟猪蹄一样。这里人生地不熟,她爹只会训她,原本是为楚王殿下而来,结果楚王殿下对她那般凶,季筝又恐慌又委屈,哭得更加厉害了。 从街上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停下围观两眼,一名热心大娘劝道:“你这姑娘的脚怎么肿得跟猪蹄一样?还不赶紧让兰大夫帮你治一治,可别年纪轻轻就落下腿疾。” “请问这位大婶,兰大夫是谁?”季德才问。 “你竟然连兰大夫都不知道?兰大夫就是我们的医仙,喏,那位长得最漂亮的女子,就是我们的兰大夫,她人美心善,妙手回春,当之无愧的女华佗。”热心大娘说着,还隔着一条街,对医馆里的兰嫣打起了招呼。 季德才自是听过医仙之名,刚才也不过是装傻而已。 只是他并不知道医仙到底是谁,便朝着妇人所指的方向看去,这一看不由得一惊——这女子不就是昨天跟楚王殿下纠缠不清的女人吗? 第180章成人之美 第一百八十章 季德才惊愕间,那女子已经走出了医馆。 热心大娘道:“兰大夫,这位小姑娘的脚肿得没法下地了,你快来帮她看看吧!” 兰嫣站在医馆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切,“原来是楚王殿下的贵客,想来楚王殿下会另有安排的……” 季筝见这位女大夫都不肯为自己治,心中更加委屈慌乱,哭得越发不能自已。 季德才虽然觉得自己这个女儿被养的天真那些不太懂世故,可到底是自己的人,而且还是淑妃娘娘看中,要许配给楚王殿下的人。 他们这一族都指望着乘楚王殿下的春风往上爬,自然也不敢让季筝真废在这里。 季德才只好赶紧上前道:“兰大夫,求求你救救筝儿吧,要是你救好了筝儿,本官一定厚礼相待。” 兰嫣这才不冷不热的说:“要看病,先去领号排队。” 季德才虽然不是季家最得势的那一房,但好歹也是出身季家这样的簪缨世家,就算最落魄那几年,他们看病也不需要排队等候。 怎么今日来到云城这种小地方,他一个地方父母官,却还被要求得拿号排队?? 季德才道:“兰大夫,小女已经痛不能忍,你看能不能先给她看看。” “当然可以,先付两百两银子,我现在就给这位小姐看。”兰嫣说。 “你……”季德才被这兰嫣明目张胆开口要钱的行为惊呆,同时也有些生气,“你这是漫天要价讹诈银子!” “季大人为何含血喷人?是你自己想要我先给季小姐看,既然要插队,就要遵守我们医馆的规则,得先交插队的钱。” “你……”季德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狗屁规则,“难不成病人要死了,你也要让他排队?” “哎呀!一大清早的,季大人干嘛要诅咒自己的女儿呢?季大人慎言啊!” 季筝伤心的不能自已。 季德才被兰嫣这番胡搅蛮缠的话弄得面红耳赤,“你这女子怎如此无礼?是如何当大夫的?” 见季德才开始指责质疑兰嫣,围观的群众们就不乐意了。 “你这狗官才来第一天,就来兰大夫的医馆摆弄官威,你才是无礼至极!” “就是!你自己交不起钱就好好排队,别想着用官威压人,兰大夫才不吃这一套!” “原来你就是新来的官员?看着就是个不聪明的,朝廷怎么派你这种人来!” …… 无边的质疑声涌来,一人一句,把季德才骂的眼睛都睁不开。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一个朝廷任命的父母官,来到这种地方竟然没一人怕他,反而还纷纷指责起他来,这当真是倒反天罡啊! 这女子到底有什么本事?竟得如此多人维护! 沈时韫被季德才的愚蠢给气黑了脸,“季大人要是不想在这里医治,大可以去别的地方,别在这里闹事!” 说罢,沈时韫让谢长辉关了院子的门。 季德才这才恍然发现自己好像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不仅如此,顾卿珩和沈星野也出来了。 睿王殿下这位主可不是好招惹的,季德才当下就被骂走了。 季德才憋了一肚子气,只得重新在城中找大夫,结果那些大夫看了季筝肿起来的脚后,又想着这父女得罪了兰大夫、睿王殿下和顾将军等人,都不敢轻易给季筝看,纷纷让季德才另寻高明。 季德才就这么在城中跑了一圈,结果一个愿意给季筝看病的大夫都没找到,倒是有些愿意一试的,季德才却没这么放心让他们试。 因为这些愿意试的,在城中都没名气,医术也不怎么高明。 季筝以为自己没救了,眼睛都哭得通红。 季德才知道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只好灰溜溜的回去,交了双倍银子四百两,才求得兰嫣给季筝看。 兰嫣看了之后忍不住叹了两口气。 季筝紧张不已,心都凉了半截,哭着问道:“兰大夫,我这腿还有救吗?” 兰嫣道:“你要是早些来,就不会受这种罪了。现在你这脚必须得躺床半月,每天坚持换药,才能恢复过来。” 季筝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那兰大夫,我能不能就住在这里?我不想回去了,我要先把我的腿治好。” 要是这脚废了,以后她就是个跛子,她还怎么嫁人? 季筝看这医馆里还有不少小床,是专门为前来这里看病的病人准备的,有一些病得厉害的可以在这里住下,但是得交一些银子。 “当然可以,要是季小姐不嫌弃这里条件简陋的话。” 季筝看了一眼那些小床,各种病人都在上面躺过,要她住这种小床,她心中确实也接受不了。 “除了这些床,还有没有客房?我……我想要一间。” 这里离楚王殿下要近一些,楚王殿下既然不愿意收留她,那她只能退而求其次留在这里,才有机会接近楚王殿下。 “当然有,百两银子一天。”兰嫣说。 “这……这太贵了吧?”季筝一时惊呆。 “季小姐可以选择回去,只是季小姐回去了,以后只怕就很难出来见到你的表哥了。”兰嫣道。 季筝被戳穿心事,脸颊一红,“我我我……我没有这个意思。” “啊?那看来是我误会了,那我把这种机会留给别的爱慕者吧!” 季筝:…… “我……我还是要一间吧!”季筝赶紧又改了口。 又将有一大笔银子进账,还多了一张挡箭牌,兰嫣对这位家财万贯的挡箭牌客人也格外耐心了些,还为她提供了一张轮椅。 沈时韫过来找兰嫣的时候,兰嫣没见着,反倒是被住在这里的季筝缠上了。 “表哥,你是来看我的吗?兰大夫说的果然没错。” 沈时韫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说什么了?” 第181章天下何人不识君 第一百八十一章 “她说她不需要你帮忙了,要是你过来找她的话,让我陪你解闷。”季筝一脸天真的说道。 沈时韫就知道这女人过河拆桥,无论自己对她怎么好,她都不会懂得好歹。 “她去哪里了?”沈时韫问。 “兰大夫跟谢大人一同出去了。” 谢若安? “那孩子呢?” “顾将军和睿王殿下带出去玩了。” 沈时韫想着她跟这么多外男纠缠不清,脸色不由变绿。 “表哥,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兰大夫这里的桂花糕很不错。”季筝看沈时韫的神色不太好,便小心翼翼的问道。 “本王不喜欢吃这些东西。”说罢,沈时韫转身离开。 明婵这女人当真可恶。 等自己撕开她的伪装,定会……定会……亲手为她斩断这些不该有的烂桃花! * 城北秦家绸庄。 秦氏将几匹花色稳重的云绸取出,“阿嫣妹妹、谢大人,这几匹是我们这里极好的料子,而且成色极好,色泽稳重耐看,最适合上了年纪的夫人。” “阿嫣觉得如何?”谢若安问兰嫣。 兰嫣笑道:“秦姐姐才是懂行的人,她推荐的断然不会错,我对这云绸的工艺一窍不通,谢大人不必特地再问我一遍。” “谢某相信阿嫣姑娘的眼光。”谢若安坚持道。 秦氏看了看两人,笑着打圆场:“谢大人跟阿嫣妹妹是朋友,当然更相信阿嫣妹妹的话。要是我跟阿嫣妹妹出去,定然也会先问阿嫣妹妹的再拿主意。” 兰嫣道:“原来是我的荣幸,谢大人把这些都买下吧,你娘亲肯定会喜欢的。” 谢若安点头,让秦氏帮忙送去马车上。 秦氏虽是女子,但却很有经商天赋,才半年的时间,就把秦氏云绸重新做起来。 相比起兰嫣第一次见她时的娇弱阴郁,如今的秦氏开朗了许多,也变得爱笑了。她本来也长得漂亮,欣赏眼光又很好,城中的妇人们都爱来她这里买绸布。 不仅如此,因着她大义灭亲,将奸商和贪官送去断头台的事迹已经广泛传开,也有很多商贾慕名而来,跟秦氏做起云绸生意。 再加之秦氏云绸比起以前的萧氏云绸成色更艳更稳定,各种或简单或繁复的花色应有尽有,买过的客人都喜欢不已。 如今秦氏云绸已是远近闻名。 谢若安走到几匹色泽清新淡雅的绸布前,驻足观察了许久。 秦氏见状笑道:“谢大人这是想给哪家姑娘买?” 谢若安道:“我在云城受阿嫣姑娘照顾颇多,也没什么好好回报她的,想做一身衣服给她。秦掌柜把这几匹也算在一起吧,不过这些就不用送去车上了,我想请秦掌柜帮我找一些手艺好的绣娘,做成成衣。” 秦氏愣了下,随即笑着答应下来。 * 从秦氏绸庄出来,谢若安和兰嫣并肩走在街上。 “此去京城,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相见,在下竟有些舍不得走了。”谢若安道。 “谢大人何必烦恼?你为淮江沿岸的百姓解决了近百年来的水患问题,现在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谢大人之名。谢大人这样温文尔雅又清廉爱民的好官,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受人爱戴与敬仰。” 谢若安不由失笑,“阿嫣这番话,夸得谢某都惭愧了。若无你协助,解决了疫病和工匠们的伤药,谢某哪能如此顺利的完成?只怕我走遍这天下,也再找不到第二个像阿嫣这样的朋友。” “谢大人太抬举我了,这世间比我好的人还有很多,是谢大人没有去结交而已。谢大人不妨多去看看,这世间的风景还有很多。”兰嫣道。 谢若安:“那阿嫣为何不愿敞开心怀,多去做一些尝试呢?” “因为我喜欢现在的生活呀,不想再去尝试了。”兰嫣轻快的说。 谢若安:“……” 两人相视片刻,谢若安在眼前这张灿烂的脸上,确实看不出什么多余情绪。 “谢大人,倒是你,如今事业有成,要是遇上合适的姑娘,也可以成家了,省得家中母亲担忧。”兰嫣带着几分调侃的说。 谢若安看着她狡黠的笑,心中有点苦涩:“谢某心中倒有喜欢的姑娘,只是她……似乎没这个意思。” “天涯何处无芳草?谢大人才情无双,清廉正直,性格也温文尔雅,你不知这云城多少姑娘偷偷喜欢你,想来京城爱慕你的女子定然也不会少,谢大人何必去执着于一个眼瞎的女子呢!说不定她就是没这个福气,谢大人不必纠结于此。”兰嫣开解道。 谢若安静静的看着她,最后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你呀!可这世上再也找不出像她这么好的女子了,谢某再等等吧,这一辈子还长着呢!” “谢大人何苦……” “阿嫣,又下雨了,我们找个地方躲下雨。”谢若安打断了她的话。 初夏的雨说来就来,豆大的雨落在地上,没一会儿便要下大。 他们前来乘坐的马车已经载着布匹回去了,现在没有马车也没有雨伞,兰嫣赶紧跟谢若安一起找地方避雨。 偏偏这条街没什么避雨的地方,谢若安想了想,赶紧解下身上的披风,遮在了兰嫣头顶。 “谢大人?”兰嫣抬头,有一丝讶然。 “遮着吧!别被淋感冒了。”谢若安温声说。 兰嫣牵起另一头递给谢若安,“那就一起遮一下吧!你明天还要赶路,受了风寒可不好。” “嗯。” 谢若安唇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如三月春风,和煦温暖。 “前面的湖边有个亭子,我们去那里避一会儿!”兰嫣道。 “好。” 在街道街头,坐在马车里的沈时韫目光沉沉的看着这温情一幕,手中的伞都快要被他捏碎。 “殿下,属下去给他们送伞吧!”谢长辉将马车停在路边,对车里的沈时韫说道。 沈时韫紧紧握着手中的伞,眸色晦暗不明,“本王亲自去!” 沈时韫撑伞朝着亭中走去。 谢若安看见了他,还打了声招呼:“哟!好巧,谢某在这里竟也能遇上楚王殿下。只是不知谁人惹了殿下不快,让殿下如此动怒?” 沈时韫看也没看他一眼,直接走到兰嫣跟前,“雨大了,本王来接你回家。” 他此刻的神色还算平静,甚至还有一种关切与温柔,只是这种反常的平静,让人更觉得不安。 兰嫣微微挑眉,“殿下的好意,我心领……” “啪!”又一把未撑开的伞被放到了谢若安眼前的石桌上,“谢大人也有伞,你不用担心他会被雨淋。” “楚王殿下当真是强势,阿嫣姑娘跟我这个朋友闲聊几句,你一个邻居竟也要管?”谢若安不紧不慢的问。 沈时韫没有理会谢若安,直接对兰嫣说:“瑜瑜还没回来,我带你去接他,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找到地方避雨。” 兰嫣起身,“谢大人,那我先走了。” “阿嫣姑娘不必客气,谢某也是瑜瑜的大爹爹,既然是去找孩子,那谢某也该去帮着看看。”谢若安道。 * 三人一同乘坐马车回到医馆门口,顾卿珩等人还没回来。 兰嫣其实倒并没有那么着急,她相信顾卿珩和沈星野会把瑜瑜照顾好。 在精心喂养下,瑜瑜的身体还算健壮,就算偶尔经历一点风雨,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小孩子保护得再好也会生几场小病才能长大的。 兰嫣自己便是大夫,深谙这些道理。 不过沈时韫显得要比她着急许多,他早已派了侍卫去寻顾卿珩等人。 “我们去找找。”沈时韫对兰嫣说。 “不用了,他们回来了。”兰嫣道。 远处,一人一马正朝这边赶来。 顾卿珩跨坐在马背上,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护着被遮得严严实实的胸前。 在他的后面,还跟着一群人和马。 沈星野驾着马儿边走边追:“顾卿珩,你给本王慢点!小瑜儿要是有一点闪失,本王拿你是问!” “你先追上我们再说。”顾卿珩爽朗挑衅道。 沈星野气得牙痒痒。 没一会儿,他们便到了医馆门口。 “原来大家都在呀!”顾卿珩从马背上翻身跳下。 “呀呀~” “别动,爹爹马上放你下来。”顾卿珩对怀里的小家伙道。 “小瑜儿有没有淋湿?”沈星野也赶紧凑上来问。 小家伙被几件衣服固定在顾卿珩胸前,外面还裹了数层衣服,只留了一张小脸在外面。 他似乎很喜欢这样的游戏,看着众人兴奋的咯咯直笑。 顾卿珩解开身上一层层衣服,兰嫣赶紧上前去抱小家伙。 一路回来的众人都成了落汤鸡,唯有这小家伙一滴雨都没沾到,身上的衣服都还是干干净净的。 而顾卿珩、沈星野及一路出行的随从亲卫,不仅被淋了一身雨,而且一个个都没有外衫,他们的外衫全都给了小瑜瑜,才让这小家伙连一滴雨都没沾到。 “我来带孩子,你身上也湿了,去换洗吧!”沈时韫从兰嫣手上去接瑜瑜。 兰嫣却转手给了奶娘,“这种事情正好劳烦楚王殿下?民妇实在是怕楚王殿下又开始胡思乱想,楚王殿下实在喜欢孩子的话,自己去生吧!” 沈时韫:……? 这女人昨天才收了他送去的大箱小箱的礼物,今天就开始跟他装生疏??? 沈时韫简直气笑了。 第182章你的折耳根水让我想起了故人 第一百八十二章 可沈时韫再怎么生气,也不好把这事当着众人的面拿出来说。 明婵这女人向来脸皮厚,她不要脸就算了,自己还是要点脸面的。 若说出来,倒显得他很在意那些礼物似的。 明婵肯定也会用这一点回击他。 沈时韫只好忍了忍,打算重新找合适的机会,再跟这女人掰扯掰扯。 “三皇兄,听到没有,像你这种目的性这么强的,离阿嫣姐远一点。小婵姐在的时候,也没见你对小婵姐有多好,现在小婵姐不在了,你在这里假惺惺的装什么深情?”沈星野没好气的说。 谢若安颔首赞同:“楚王殿下的深情真是别具风格,谢某见过悔不当初的,可却没见过另外找人当替身的,也不管人家姑娘愿不愿意。” 沈时韫跟这两人不对付,知道自己说不过他们,便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季筝在大堂里看了全过程,已经看得目瞪口呆。 以至于兰嫣转过头来的时候,她都没做好表情管理。 好在兰嫣并未在意她。 众人都淋了一身雨,便各自去洗漱了。兰嫣让欧公公熬了一锅姜汤,让大家趁热喝下,免得染了风寒。 * 翌日,谢若安启程回京。 城中百姓纷纷来相送,若不是他们的谢大人不辞劳苦,每日坚守在河畔,保证河道治理做到位,今年开春的春汛少不得又会像往年那样。 自从河道挖深,河堤修筑好后,今年的水位比往年下降了很多。 而且从这河道里清理出来的泥沙十分肥沃,有百姓用这些泥沙在河畔开垦成了菜园,种出来的蔬菜长势喜人还没有病虫害。 没了水患,两岸百姓的春小麦都大丰收,种下去的水稻如今也都长势喜人,看样子会是个丰收年。 本来淮江沿岸的土壤就十分肥沃,只要没遇上水患,收成都不会差。 百姓们自发前来,一路将谢若安送到城外,场面极为浩大。 * 季德才赴任后,顾卿珩和沈时韫也跟着忙碌起来,云城经过去年的灾情,如今百废待兴,沈时韫对云城、青州和江州有了具体规划,需要季德才去落实。 不过季德才名字中虽然带了才,实际上的才干却很平庸,一些重要的事务,沈时韫也只能让顾卿珩去落实,没法交给季德才。 沈时韫和顾卿珩忙碌起来,谢若安又不在,沈星野现在可以独占小瑜瑜,他本来就是个在家闲不住的人,天天带着小瑜瑜到处出去游逛。 兰嫣和郑大人共同研制出来的新药效果极好,已经帮到了不少患病的百姓。不过这天下的疑难杂症本来就多,针对一种病研究了,还有无数种病需要他们继续去探究。 这两人都喜欢岐黄之术,也都出自杏林之家,在这方面都很有兴趣,尤其是郑大人,新药方研究成功后,当真是大喜,又迫不及待的要跟兰嫣一同研究另外一个药方。 “兰大夫,这些都是有利于后世的方子,待我回京,定要献给皇上。”郑大人高兴不已。 虽说楚王殿下十分信任他、重用他,但郑大人心中清楚,楚王殿下看重的更多的是自己的忠心。至于医术方面,他虽然比民间的大部分大夫要懂得多一些,但跟太医院真正厉害的那几名老太医相比,自己还是差了一些火候。 也正因为他不是通过太医院正儿八经的考核进入太医院,又不属于太医院里那几股势力的门生,所以在太医院也经常受到排挤和轻视。 如今自己在云城遇上了兰嫣,在这里学到了许多东西,兰嫣这里许多药方都是他前所未见的,而且每天又有诸多病人让他诊治,郑大人的医术早已今非昔比。 最令他开心的,还是和兰嫣一同研制出来的新药方。 现在他也是打心里佩服这个比他小许多的女子,也终于明白为何那么多人愿意成为她的好友。 兰嫣见他如此积极,也忍不住笑侃:“那郑大人可一定要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让皇上多赏赐我一些,才不枉费我们这些天的辛苦付出。” “哈哈,这是一定。”郑大人也爽朗笑起来,“那日兰大夫说给我听的针灸法,在下还有些没有领悟透,不知兰大夫可否再讲解一遍?” 兰嫣点头,带他一起去见季筝,“这次我给你说,你来施针吧。” “好,那我先谢过兰大夫。” 所有的准备工作整理完毕,季筝得知是太医院的郑大人亲自为自己施针,心中也高兴不已。 不过她这高兴没持续多久,就被脚上的疼痛弄得惨叫起来。 郑大人听到季筝惨叫,也有一丝慌,“兰大夫……” 兰嫣不紧不慢的蹲下身,“没关系,只是穴位找错了而已,应该再往右移半寸。” 兰嫣不紧不慢的将郑大人刚才插错的针取出,往右移了半寸再扎进去。 季筝痛得满头大汗,听到他们这对话,更是一脸懵逼:“刚才好痛!兰大夫,这是怎么回事?郑大人怎么会扎错?” 郑大人有些惭愧地主动说道:“季小姐,抱歉,你稍微再忍会儿,我对针灸不是很擅长,现在正跟兰大夫学。” 季筝缓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郑大人,你……你的意思是在拿我试手?” 郑大人有些不好意思道:“是这样没错,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接下来会小心些的。更何况兰大夫就在旁边,就算出了什么差错,她也会救你。” 季筝吓得脸色都白了,重点是这个吗?她跟后院那些每天用来试药的小兔子小老鼠有什么区别?! “不!兰大夫,兰姐姐,还是你来吧!我不要郑大人为我扎针了,我要兰姐姐你来,我太怕痛了……”季筝都快要哭出来了。 兰嫣却只是温和的拍拍她的肩,“别怕,你要相信郑大人的医术,能在太医院当值,郑大人的医术不会差的。刚才只是他第一次施针,多练习两次就对了。” “……?” 季筝完全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加害怕了。 兰嫣却没再管她的抗议,让郑大人继续施针。 季筝在哆哆嗦嗦的抽泣中,终于熬过了这一炷香的施针时间。 等她脚上的所有银针撤走,她甚至感觉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兰大夫……”季筝抽抽噎噎的叫住兰嫣,“对不起。” “嗯?”正要离开的兰嫣回头疑惑的看着她。 “我……我不知道楚王殿下喜欢你,我以后再也……再也不打扰你和楚王殿下了。”季筝伤伤心心的说。 兰嫣笑了起来,“我跟楚王殿下没有关系,至于你和他之间……跟我也没关系。” “那……那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季筝委屈问。 “太医院的郑大人为你施针,你该感到荣幸才是,怎么是折磨呢?郑大人要是听到,可是会寒心的。” “我……” “更何况,痛感刺激也是让你快速恢复的方式之一,坦然接受就好。你看现在你不是好好的么?”兰嫣说。 季筝除了刚才那一下,后面确实没什么痛苦了,扎完针后,红肿的地方似乎要好受一些。 “好吧!”季筝这才终于好受了些,“兰姐姐,你喜欢表哥吗?” “不喜欢。” “可是表哥好像很喜欢你。” “你想多了,他那个人不适合去喜欢别人,我跟他没可能。”兰嫣似乎想起什么,又说:“不过你可以试试,看看能不能感化他。” “不,我不敢,他一点都不喜欢我,我都不敢接近他了。” “没关系,你要是真心喜欢就要拿出越挫越勇的执着。”兰嫣鼓励道。 季筝还是赶紧摇头,“我……我其实也没那么喜欢,是淑妃娘娘和我娘说要我好好跟着表哥。我知道自己不够聪明,配不上表哥,我还是喜欢温和开朗些的。要是每天对着一张严肃的脸,我会担心受怕。” 兰嫣心有触动,“你说的很对,跟一个不喜欢你的人强行在一起,会过得很累。以后找一个真心喜欢你的人吧,婚姻不该成为别人的棋子。” “对对对!兰姐姐你真好,所有的人都觉得我应该好好跟着表哥,只有你理解我,只是我不知道怎么回去跟爹娘和淑妃娘娘交代。”季筝一脸苦闷。 再过两天,她就得搬回她爹住的地方了,她还没想好怎么跟父亲回话。 “你要是不想回去,可以在这里帮郑大人做些杂活。”兰嫣道。 “真的?”季筝突然来了精神,“但我没钱付房费了。” “你做活就是这里的短工,不需要付房费,每月会有例银。” 季筝兴奋不已,满口答应下来,她还正愁不知怎么回去面对季德才,现在倒不用担心这个烦恼了。 * 天气渐渐热起来,药园的草药需得早晚打湿。 谢长辉趁着月色将药园浇灌了一遍,回头就见兰嫣正坐在月色下纳凉。 “谢壮士辛苦了,过来喝两杯茶水吧!”兰嫣主动邀请道。 谢长辉犹豫着,兰嫣又笑道:“怎么?谢壮士怕我吃了你?连喝茶都不敢过来了。” 谢长辉这才迈步走过去。 兰嫣倒了一盏茶,递给了谢长辉:“清热解毒的开胃凉茶,喝吧!” “谢谢。” 谢长辉端起来看了一眼,微微一顿,“这是折耳根水?” “谢壮士的鼻子真灵,一下就闻出来了。”兰嫣笑侃。 谢长辉:“……” “曾经有人给我喝过。”谢长辉垂眸解释,“她还说要给我种一院子折耳根……结果却是骗我的,她一声不吭就走了。” 兰嫣浅浅笑看着他,“那她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你不要跟你的主子学小心眼,要看开些。你看我这里什么药材都有,你想喝什么茶都可以自己去摘。” 兰嫣说得理所当然,却绝口不提这药园都是谢长辉和季长泱打理的。 谢长辉知道她是故意的,只好闷头喝着茶水。 沈时韫一直没找到机会单独见兰嫣,趁着今晚沈星野带瑜瑜出去了,他才终于有机会来到医馆后面的药园。 只是没想一过来,就见自己的亲卫跟兰嫣月下相谈甚欢。 “你们在做什么?”沈时韫皱眉问。 “哟!爱生气的楚王殿下也来了?”兰嫣循声望去看了一眼。 沈时韫神色冷漠地走了过来。 谢长辉赶紧起身行礼,恭敬站到一旁去。 兰嫣慢条斯理的解释:“我见谢壮士辛苦了,邀他过来喝两杯茶水,楚王殿下对自己的手下都这么苛刻吗?” 沈时韫的目光在桌上那杯折耳根水上停留了片刻,“给本王也倒一杯。” “楚王殿下没长手吗?”兰嫣问,“我可不是你的家婢。” 沈时韫:…… 这女人现在越来越会摆架子了。 谢长辉帮他倒了一杯,沈时韫尝了一口,是熟悉的久违的味道。 沈时韫心中冷笑,“你做的这折耳根水倒是让本王想起了一个故人。” “哦?又是你那亡故的妃子?”兰嫣挑眉。 沈时韫:“……你还不肯承认?” “承认什么?楚王殿下真是有趣,这折耳根水可是睿王殿下熬制的,难道楚王殿下要民妇承认睿王殿下是你亡故的妃子?睿王殿下若是知道,怕是要发疯。”兰嫣讪讪笑道。 沈时韫脸色很不好看。 “殿下下次记得找个可靠些的借口,免得说出来贻笑大方。你好好喝茶吧,民妇就不奉陪了。” 说罢,潇洒起身离去。 沈时韫捏着手中的杯盏,指节隐隐泛白…… 第183章试探 第一百八十三章 沈时韫吃了一瘪,只好气冲冲的回到自己院子。 在院子里,遇上了满脸喜色的郑大人。 沈时韫道:“郑大人为何如此高兴?” 郑大人回道:“下官刚才和兰大夫闲聊了几句,心境豁然开朗,兰大夫当真是个奇女子。” 沈时韫听他如此毫不吝惜的称赞,沈时韫心情复杂:“看来郑大人对兰嫣也很不一样。” 郑大人懵了一下,见沈时韫误会了,赶紧解释道:“兰大夫爽朗率直,又有慷慨大义的一面,面对下官这个同行也从不藏私。下官和她结交,她既不以下官太医身份而高看,也从不因下官受百姓谬赞而排挤下官。在下官迷茫不解之际,她也真心为下官解惑,这样的女子,下官佩服不已,也尊之敬之。” 沈时韫知道自己多少有点迁怒的意思。 兰嫣这女人对谁都好,和谁都能相处融洽,就连季筝……她都能心平气和的接待。 唯独对自己,她浑身上下都竖着倒刺。 沈时韫沉默了会儿,起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郑大人有些不解,疑惑的看向谢长辉,“殿下这是……?” “殿下心情不太好,让他自己静一静吧!”谢长辉说。 郑大人摇了摇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殿下终究还是后悔了。 * 转眼已到盛夏,季筝的脚终于恢复到能下地走路,她也确实没有回到季德才的居所,而是就在医馆住下,在郑大人手下学着抓药,成了一名药童。 兰嫣和沈星野偶尔会去附近的城池大批购买药材,也会定期去青州、江州两地坐堂,为百姓免费看诊。 今年雨水丰沛,但因去年谢若安等人清理了河道,又加固了河堤,今年淮江虽然雨水多却没有泛滥成灾。 有了丰沛的雨水,百姓们的庄稼也长得很好,是一个丰收年。 兰嫣从江州新购置了一批药材回来,正指挥着医馆里的杂工们将药材入库。 沈时韫站在檐下看着这忙碌的场景,目光幽深。 京城那边每隔十天便会来一封信,催着他回去。 转眼间,他来云城也快接近一年了,他也是时候该回京城去看看。 皇上这一年的身体也不太好,京中各派势力都在蠢蠢欲动。 “兰姐姐,我跟着郑大夫学会了替人把脉,今天有两个病人就是我看的,郑大夫还夸我学得很快,看得很准,药方也没开错。”季筝满脸都是骄傲的神采。 兰嫣笑道:“看来我们的季大夫很快就要出师了,到时候我一定给你多涨点工钱。” 季筝想法单纯,喜怒也都形于色,立即便兴奋道:“真的?那我一定好好努力。” 在这之前的十四五年里,她从未被人这样肯定过表扬过,就算淑妃娘娘夸她,也只是夸她知书达礼、乖巧懂事。 其实不然,季筝知道自己一点都不知书达理,爹和娘经常说她脑子不够灵光,做事不够讨巧。要是姐姐在,这种婚事肯定轮不到她。 是她及笄之后,娘亲才对她多了一些赞赏。但这些赞赏,都是为了哄她跟着爹爹来云城,来讨好身为楚王殿下的表哥。 他们都不是真的称赞她、认同她。 只有在这里,那些病人对她的感激是真的,郑大人对她的称赞也是真的……每多认一种药材,多记一个方子,多学一样东西,她心中都有一种踏实感和成就感。 她每天都过得忙碌而充实,早已经忘了要讨好表哥一事。 * 傍晚,忙碌的一天又已结束。 季筝正准备出去乘凉,不巧被姚侍卫叫住了:“季小姐,我家殿下有请。” 季筝认得姚侍卫,知道他是楚王殿下身边的人,不由得有几分紧张:“表哥叫我有什么事?”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季筝只好跟着姚侍卫去见楚王。 开着小窗的书房里,男人手持书卷,端坐在书案前,即使没有说话,甚至连眼皮都没抬,却依旧给人一种威严的气场。 姚侍卫将人送到便退出了房间。 季筝忐忑的叫了声:“表哥。” 沈时韫抬眸看了她一眼,“你与兰嫣关系不错?” 季筝不知道他为何提这个,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不由的慌了几分:“我……我没有要破坏表哥和兰大夫的意思,我已经不喜欢表哥了……不对!我我……我再也不奢求表哥喜欢我,我不会打扰表哥的!” 季筝语无伦次的说了一通。 沈时韫表情淡漠,“既然你知道本王对兰嫣的意思,那本王要你办一件事。” “表哥请说。” “本王要你去看看兰嫣胸前有没有伤疤。” “啊?兰大夫受伤了?”季筝一脸震惊。 “本王让你去你就去,要是你做成了,本王不会少了你家的好处,也不会让母妃为难你。”沈时韫道。 季筝想不明白楚王为什么会提这个要求,不过她也知道楚王不会对她解释,只好应下。 * 小瑜瑜马上就要周岁了,这一年兰嫣其实并没有多累,帮着带小瑜瑜的人实在太多,她都插不上手。 上半年是沈时韫带,下半年顾卿珩和沈星野轮着来,她这个亲娘反倒被排挤在外了。 兰嫣也有些哭笑不得。 今晚她准备去接小瑜瑜时,便得知小瑜瑜又被睿王殿下带出去看花灯,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兰嫣只好回去先洗漱。 最近天气热,她是个爱干净的人,再加上之前用过一些特殊药物,导致她现在每天都要泡个药澡才舒服。 兰嫣正准备沐浴,季筝走了过来。 “季小姐有事吗?”兰嫣问。 季筝想了想如实说:“我想来问问兰姐姐胸前有伤疤吗?” “哦?季小姐为何这样认为?”兰嫣问。 “表哥让我来打听的,我也不知道表哥为什么要让我打听。”季筝一脸不解。 兰嫣笑了笑,“楚王殿下当真是……太闲了,我这么爱美,身上没有伤疤。” “哦。” “季小姐要验证一下吗?”兰嫣看她一副呆呆的模样,便又问了句。 季筝羞红了脸,赶紧摆手:“我相信兰姐姐,就不看了。” 虽然她们都是女子,但哪有盯着人家身体看的,季家有头有脸,断不会教子女做这种下流的事。 季筝还是个妙龄少女,正是脸皮薄的时候,就更不敢看了。 兰嫣看她脸颊红扑扑的,笑得更加明媚,“那季小姐就去回禀楚王殿下吧,我要泡澡了。” “哦。” “记得一定要告诉他是你亲眼所见,不然他会指责你办事不力。” “嗯。”季筝应声离开。 * 医馆对门的书房。 季筝过来回禀道:“表哥,兰姐姐身上没有伤疤。” “你亲眼所见?”沈时韫问。 季筝有点心虚:“嗯,我亲眼看见的,兰姐姐那么爱美,身上怎么可能有伤疤?” 沈时韫眸色幽幽,隔了片刻才道:“你退下吧!” 季筝忙不迭离开,楚王殿下的气场太强大,她单独面对的时候,大气都不敢出。 还好这样的人不喜欢自己,不然自己当真嫁给了表哥,岂不是每天都要提心吊胆地过活? 她还是更喜欢郑大人那种耐心仔细,从来不会黑脸责骂她的男子…… 沈时韫放下手上的书籍,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心也沉沉如渊。 第184章殿下挨打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近日天气炎热,秦氏约兰嫣去碧波湖泛舟。 而经过沈时韫对云城、青州等地的革新,城中医馆皆被整顿过,鲜有坑蒙敲诈病人的事情发生。百姓们若非遇上难治之症,也都愿意就近医治。 虽说医仙的医馆医术最好,还有太医院的大人坐堂,但这边经常要排队,有时候一排就是一上午。 现在的天气热了,远距离赶过来再等上半天,也很难受。所以,若非遇上疑难杂症,百姓们还是愿意就近拿点药吃。 而且城中的药铺,也都有去医仙的医馆拿一些成品药丸,或是已经配好的药方。 百姓们就算不去兰嫣的医馆,也一样可以拿到相同的药丸和药方,这也便利了城中的百姓。 因而近日医馆终于不再人满为患,兰嫣和郑大人轮着坐堂便足以应付。 兰嫣应了秦氏的约,去碧波湖游玩。 碧波湖也算是云城一远近闻名的湖泊,每年夏日在湖上游玩的游人不少。 秦氏租了一只画船,泛舟湖上,品着江州采来的新茶,好不惬意。 湖畔的太白楼上,青年倚窗而坐,目光冷淡的看着湖面。 季德才小心翼翼劝道:“殿下,你若再不回去主持大局,这京城只怕就要乱了,下官也不好对淑妃娘娘交代。” 沈时韫却是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依旧看着远处的湖面,“急什么?本王心中自有打算。” 他知晓按道理自己是该回去了,可就这么走,他又有些不甘心。 再等等吧! 等到他想通之后再走。 现在还没到最后关头,他父皇心思深沉,并不是那种能任人拿捏的君主,任何一个想趁乱谋势的人,在他手上都不会谋到好处。 季德才见沈时韫态度如此冷淡果决,心中虽急,却还是不敢逼下去。 且不说他并不是楚王殿下的亲舅舅,就算是也未必敢劝眼前这位主。 见沈时韫一直盯着湖面看,季德才便又道:“殿下可是想去湖上玩?这碧波湖远近闻名,即使是炎炎夏日,这湖上也凉风习习,所以才有如此多的游人泛舟湖上,也算是雅事一桩。” 沈时韫意味不明的“嗯”了声。 季德才看他有兴趣,便赶紧吩咐手下去租了一艘画舫,顺便再请几个乐师,有丝竹、有美酒,方有雅趣。 上了画舫之后,季德才看沈时韫一直盯着湖心方向,便让船夫往湖心方向划去。 * 秦氏逗玩着小瑜瑜,和兰嫣聊起近日的趣事,又将谢若安托自己做的衣服取出,交给兰嫣。 兰嫣笑道:“这些衣服多少钱?秦姐姐已经送了太多衣服给我了,这次的我一定要付银子……” 这几身衣服布料极好,做工也很精细,兰嫣看着也觉得舒服。 秦氏笑道:“这些衣服已经有人付过钱了。” “嗯?” “那日谢大人和你一起来店里,他相中了这些布料,说是受了你照顾,一直没来得及谢你,所以便托我帮你做几身衣服,小瑜瑜也有。” 秦氏笑着解释,又让自己的丫鬟把小瑜瑜那几套新衣也翻出来给兰嫣看。 “每次我送你衣服,你总想着要怎么回赠我,这次不是我送的,阿嫣妹妹可就千万别推脱了。为了不浪费这些好料子,我可是去求了人才做出来的,你看可还喜欢?要是有哪里做得不满意,我也好拿回去让人修补。” 兰嫣哪有不喜欢的? 秦氏的欣赏眼光那是出了名的好,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快将秦氏云绸做到如此盛大。 而且也看得出这绣娘手工了得,还用了很多心思,她的衣服和小瑜瑜的衣服都是对应成套的,兰嫣看着就很喜欢。 只是她没想到是谢若安托秦氏帮忙做的,兰嫣心中也有几分复杂。 “这衣服做得很好,他一共花了多少?”兰嫣问。 “你想还给谢大人?”秦氏一眼看出了她的打算,“谢大人怕是不会收的。” 兰嫣其实也料得到。 秦氏道:“其实顾将军谢大人……甚至睿王殿下都很好,阿嫣妹妹要是遇上合适的,也是可以再嫁的。” “秦姐姐说我,自己不也一人潇洒?我看那李家公子、章家二郎对秦姐姐也颇有情有义……” “我跟你说真话呢,你倒反过来打趣起我了。”秦氏羞得脸颊一红,和兰嫣笑着打闹起来。 两人正玩闹着,离她们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呼救声:“救命!有人落水了!” “不好!是船坏了,快救人!” 兰嫣和秦氏都不由得循声望去,只见前方一艘小船摇摇欲坠,没一会儿当真就翻了。 船上有好几人都不会水性,在水中胡乱扑腾。 他们这里离岸边远,兰嫣和秦氏也是因着这边清静才过来的。 “船家,赶紧救人!”秦氏吩咐道。 “船家已经下水去了,只是好几个人呢,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救上来。” 兰嫣看着那名扑腾几下就快要沉下去的小孩,终是站了起来,“秦姐姐帮我看着瑜瑜。” 说完,没等众人反应,兰嫣便跳下了水。 她朝着那就要看不见头的小孩游去。 与此同时,一艘华丽画舫正朝这边靠近,原本正欣赏着湖心景色的青年见到兰嫣跳下水后,脸色陡变,也直接从画舫一跃而下,朝着兰嫣这边游来。 季德才傻了眼,“殿下!殿下你干嘛?!” “大人,这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还不赶紧下水救人!” 季德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楚王殿下身子骨才养好一些,要是出个什么三长两短,他别说做官了,能不能保命都是个问题。 * 沈时韫从未觉得夏日的水会如此冰冷,烈烈阳光洒在他身上都没有温度。 他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兰嫣游去,他记得明婵的水性不好…… 兰嫣找到落水小孩后,将小孩从水里捞起来,那小孩受了惊吓,在水中扑腾着,死死抱着兰嫣。 兰嫣感觉自己像驮了一块石头,不过还是尽力朝着画舫游去。 她现在的体力确实没有以前好了,也许是这一年多没有做重活,缺乏了锻炼吧! 就在她感到费劲时,一只长臂忽然将她捞了过去。 兰嫣愣了一下,随即很快放松下来,两人一起合力,将小女孩送到了画舫旁边。 兰嫣先将落水小孩托着给了秦氏等人,她却没有着急上船,而是回头看了眼沉船旁边的情况。 “先上去!”低沉暗哑的声音从她耳畔传来。 兰嫣回头看了男人一眼,“楚王殿下先上去吧,你是金贵之躯,伤了身体不好……” 沈时韫目光沉沉的看着她,面色是少见的凝重,“这种时候你还不忘挖苦本王……” “民妇说句实话而已,哪里挖苦了?殿下未免太多疑了,你身子骨底子有损,不宜染风寒……” 幸而兰嫣一手扒着船身,脑袋浮出水面,饶是如此,水波冲击过来时,还是被呛了一口水。 沈时韫不想跟她争论,伸手去拉她。 兰嫣侧身躲了一下,沈时韫没有拉住她的手臂,却把她身上那件刚才被小孩拉扯得松垮垮的衣服扯了下来,露出了胸前一片雪白。 沈时韫被这一片雪白晃花了眼,同时他也注意到了,兰嫣胸前确实没有旧伤疤。 “阿嫣妹妹,快上来!落水的都被救了!” 沈时韫懵了一瞬,在听到秦氏的声音时,赶紧将兰嫣往下一拉,对船上的秦氏道:“扔件衣服下来。” 秦氏反应过来,将就把做的新衣扔了一套下去。 沈时韫给兰嫣披在身上,然后抱着她一起上了甲板。 “啪!” 刚一上来,兰嫣就给了沈时韫一巴掌,打得所有人都懵了。 第185章本王凭什么不能追? 第一百八十五章 沈时韫耳朵嗡嗡的。 “想不到楚王殿下你竟是如此放浪之人!”兰嫣扔下一句,转身进了船舱。 沈时韫张了张嘴,想辩解什么,却忽然觉得有点苍白无力。 秦氏等人看他的目光也变了调。 沈时韫:“……” 碧波湖有人落水之事很快就传开了。 顾卿珩和沈星野等人迅速赶了过来,将兰嫣和瑜瑜接了回去。 沈时韫完完全全被忽略。 季德才送来干净的新衣,让沈时韫换下,不巧看到沈时韫脸上赫然可见的五指山,心中不由得一惊。 “殿下,你的脸……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干的?!”季德才怒问。 结果他的关怀只换来沈时韫一记冰冷又危险的眼神。 季德才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殿下先把湿衣服换下吧!” “把那几个落水的安顿了。”沈时韫冷声扔下一句,直接上了自家马车,往医馆方向回去了。 * 到了自家门口,正好遇上秦氏也在。 秦氏从马车上拿下几套衣服,交给瑜瑜的奶娘,“这些衣服是谢大人托我给兰大夫和瑜瑜做的,你拿去收好吧!” 沈时韫听到这话,眉心微微蹙了下。 但很快,他又意识到自己没资格再去过问兰嫣了。 因为兰嫣确实不是明婵。 明婵不谙水性,但兰嫣水性显然勉强还行。 “殿下,热水已备好,先进去换洗吧!”谢长辉道。 他今天负责料理药园,没有跟着沈时韫去。 沈时韫沉默着,进了自家院子。 自这之后,沈时韫倒是很少去找兰嫣了,只是经常站在窗前神游。 * 没多久,谢若安终于又回来了。 这次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把谢明微也带了回来。 经过了谢家的变故,谢明微沉稳了许多。 谢家卷入贪墨案里,谢太师以死谢罪,谢家几名在朝中担任要职的子嗣全部贬官到偏远之地,谢明微因一直只是个闲职,再加上在修筑河堤一事上有功,倒没受多少影响。 延平帝还格外开恩,让他赴任青州,成为青州知府。 算是谢家里唯一没有受到波及,反而得到任职机会的男丁。 或许延平帝不想一网打尽,还是想尽量做到赏罚分明,以彰显自己的明君风度。 谢家门生也不少,而且还是前太子一党,若是做得太绝,难免会引发不必要的动荡。 谢若安此次回来,也为兰嫣带来了好消息。 圣上感念兰嫣的义举,得知兰嫣在云城开辟了药园,特赏赐兰嫣良田万顷,让兰嫣可以不再受土地和药草限制。 谢若安这次将奉命拓宽淮江支流,以方便沿岸百姓防洪灌溉。 这一项任务重大,利在千秋,皇上命顾卿珩协同谢若安一起负责这项工程。 毕竟顾卿珩手下的人力最多,如今西戎之患解决,边地还算稳定。 * 百姓们收割了粮食,第一份新米都送来了医馆,也算是报答之前兰嫣为全城百姓施粥的义举。 医馆虽然没有种庄稼,可医馆的粮仓却已堆满了粮食。 今日的天气炎热,兰嫣熬制了几锅避暑凉茶,给开挖沟渠的人们送去。 顾卿珩也负责了一条渠道,兰嫣来时,不想沈时韫竟然也在。 兰嫣装作没看见,舀了一碗水,给顾卿珩端了过去,“顾大哥,天气太热了,歇会儿吧!” 顾卿珩走过来,满头都是汗水。 其实他是可以不用动手的,毕竟以他的身份,能在这里监管,就已经很尽责很不错了。不过顾卿珩不习惯拖着,闲暇之余,也会帮着手下将士一起挖渠。 “太久没动,想活动一下筋骨。”顾卿珩洗了手过来,接过兰嫣手上的碗,一口气喝尽。 一碗避暑凉茶下肚,汗水便沿着脸颊流了下来。 兰嫣看着他脸上的汗,抽出巾帕递给他,“擦擦汗水吧,落到眼睛里了会不舒服。” “嗯。” 顾卿珩熟稔自然地接过手。 站在太阳下的沈时韫远远看着这一幕,只觉无比刺眼。 他知晓这个人不是明婵,却还是忍不住受她吸引。 他无法忍受一个跟明婵如此相似女子对别人笑、对别人好。 即使她不是明婵,他也难以接受。 嫉妒的种子在他心底生了根发了芽,织成了无形的网,遮了光,让被这些网困住的心跟着阴暗起来。 “殿下,喝口茶吧,别中暑了。”谢长辉端了一碗茶水过来,递给沈时韫。 沈时韫接过手,喝下肚的茶水只觉又酸又苦。 许是看出了自家殿下的心思,谢长辉想了想劝道:“殿下,兰大夫不是王妃,你……还是算了吧!” “算了?”沈时韫自嘲的笑了笑,这些天他也在想要不要算了。 然而这一刻,他这些天的躲避和克制都仿佛成了个笑话。 兰嫣是不是明婵又有什么关系? 他喜欢上这个女人了,所以会吃醋嫉妒,会看不惯她对别人好…… 他看上的人,他为何要忍、要退让? “呵!她不是明婵,本王就不能追了?”沈时韫轻嗤。 第186章强扭的瓜不甜 第一百八十六章 谢长辉闻言一脸诧异,“殿下?” 沈时韫面色冷漠,缓缓道:“谢若安沈星野顾卿珩都可以追,本王为何不能?” 谢长辉欲言又止道:“兰大夫对殿下……似乎并不喜欢。” “那又怎样?她对谢若安和沈星野……也未必就喜欢。” 谢长辉:“……” 这哪能一样?兰嫣只是对他们没有男女之情,但却是欣赏他们、喜欢跟他们相处的。 谢长辉想了想,还是又劝了一句:“殿下该放下了,王妃已经走了一年多,她……永远不会再回来。” 沈时韫有一瞬恍惚,“你说的很对,本王确实该放下了,所以本王决定该开启新的生活,去追别的女子。” 谢长辉:……… * 兰嫣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见着沈时韫正陪着小瑜瑜学走路。 小家伙现在能扶着东西走路,天天都不肯安分,要到处爬到处走,甚至也不喜欢被人抱着。 沈时韫蹲在地上,对小家伙伸着手。 小家伙扶着围栏,摇摇晃晃的朝着沈时韫走去,一把扑在沈时韫怀里,咯咯笑了起来。 “好孩子,叫父王。” “父父~” “真乖。” 沈时韫抱着他,微微一笑。 小家伙在他脸上蹭了蹭,黏人极了。 若是不知情的人,只怕还当真以为他们是真父子。 兰嫣看着这一幕,一时无语。 她上前将小瑜瑜抱走,交给奶娘,让奶娘抱进屋。 “楚王殿下,你都已经亲自验过真身了,还来民妇这里做什么?当真以为民妇没有脾气么?”兰嫣冷笑道。 她是个好脾气的人,极少生气,就算调侃别人也多是笑着的。然而此刻,兰嫣脸上却只剩冷笑。 沈时韫知道自己上次的无心之举确实很不妥,便道:“那日之事,是本王唐突,本王会负起这份责任。” 兰嫣却笑了,“殿下当真好笑,你如此喜爱你的前王妃,为了你的前王妃,甚至不惜毁人清白。现在,你却又说要对我负责。我若真嫁给你,岂不是给人当替身?” “本王是认真的,会好好对你。” “像对你的前王妃一样吗?”兰嫣问,语气中不掩嘲讽,“据民妇所知,你的两位王妃都是被你休掉的,楚王殿下的爱意真是特别,民妇可从未见过这种特别的爱意。” 沈时韫:…… “你要如何才肯相信本王?” “民妇相不相信你其实并没那么重要,且不说殿下你有克妻之嫌,更何况民妇又不是找不到人嫁。城里愿意为我说媒的可不止一家两家,殿下就不用为民妇的婚姻之事操心了。” “那日之事,民妇念在你无心之举,可以暂且不究,但你若执意纠缠下去,就不要再怪民妇翻脸不认人。” 沈时韫听着她这字字句句的拒绝,甚至还不惜用“克妻”这种话来羞辱他,沈时韫肚子里憋着气却又发不出来。 “那你喜欢哪样的?顾卿珩那样?” “民妇喜欢谁,跟楚王殿下没有关系吧?楚王殿下还是省省吧!民妇的亡夫在地下看着呢!想不到你堂堂一个皇子,竟然有戏弄寡妇的嗜好!” 沈时韫从未在感情里遭遇过这样的拒绝和厌恶,向来只有别的女子喜欢他。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有耐心、如此低声下气学着去讨好一个人。 结果却被曲解、被说得这般难听。 沈时韫还从未听她说过如此粗俗的话语,若是换做别人说,那人只怕一脚已经踏进棺材里了。 可眼前女人说这些,他虽然有些生气,却还是忍下了。 他忍了忍,“本王没有戏弄你,那日之事本王不是故意的,本王说了会负起这份责任。况且,你若嫁给别人,会遭人议论。” “殿下,人往高处走,我有更好的选择,为何要在意别人的眼光而跟你一个鳏夫在一起?” “民妇知道你出生尊贵,你的母族季家曾是大锦数一数二的世家。民妇若当真跟了你,才是真的会被你的母族嫌弃。” “我若嫁给寻常人家,反倒没有那么多的约束和规矩,殿下觉得民妇为何要想不开选择你?” 兰嫣不可救药的摇了摇头,“楚王殿下以后还是别再来医馆了吧!民妇虽然死了丈夫,但还没寂寞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说罢,兰嫣头也不回的进了医馆,顺便还吩咐了门口药童,以后不要随便放楚王殿下进来。 沈时韫:“……” “殿下,你当真过分了!兰兰不是你能随便戏弄的人,你还是请回吧!她是我的未婚妻,我早已和殿下说明过,殿下为何还要横插一脚?”顾卿珩从后面走了上来,对沈时韫道。 沈时韫迎着他灼热的目光,“你也没有追到她,本王为什么不能和你竞争?” 顾卿珩笑了下,笑得沈时韫很不爽。 “小婵过去对殿下百求百应,想来才会让殿下如此自信,小婵真是苦命。既然殿下没有尝过被嫌弃的滋味,那你就尽管追吧!” 顾卿珩泰然自若的扫了他一眼,错身走了。 “谢某知道楚王殿下的脸皮厚,没想到竟然能这么厚。”谢若安感叹一声,进了他自己的宅子。 沈时韫脸色冷沉地站在医馆门口,时不时有路人朝他看来。 谢长辉上前道:“殿下,回去吧!” 回到院子,沈时韫的脸色依旧不见好转。 “长辉,本王当真有如此差劲吗?”沈时韫问。 谢长辉道:“殿下宽厚仁爱志向远大,是百姓之福。” “哼!你倒是很会顾左言他,在她眼里,本王一钱不值,还胡搅蛮缠……” 谢长辉想了想说:“感情的事,属下也说不清。但殿下若要再找一个像王妃那样的女子,怕是不太可能了。” “是么?她在你心中就那么好?” 谢长辉:“王妃并非在属下心中有那么好,而是王妃对殿下有那么好。” 沈时韫愣怔了一瞬,想起明婵陪自己在黔州度过的日日夜夜,忽然就沉默了。 他原以为那些过去不会对自己产生什么影响,可如今明婵那女人却像是成了自己的心病,再也好不了。 甚至,自己还要在另外一个女人身上找她的影子,自己已经病到无法容忍一个跟她相似的女子与别的男人在一起…… “所以你也觉得本王该放手吗?”沈时韫喃喃问。 谢长辉肯定道:“殿下,强扭的瓜不甜。” “你下去吧,本王知晓了。”沈时韫推门进了书房,脸上难掩灰败之色。 第187章你为何会那首歌 第一百八十七章 “兰兰。” 顾卿珩跟上兰嫣。 兰嫣回头,“顾大哥怎么了?如果是安慰的话就不用说了,楚王殿下还不至于能让我一直生气,我怕伤身体。” 顾卿珩轻轻笑了笑,“这样便好。上次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马上就要半年了。” “瑜瑜还有半个月才周岁呢!顾大哥不要着急,我说了不会骗你就不会骗你。”兰嫣道。 “嗯,我信你,只是看着殿下对你如此纠缠……我不爽。”顾卿珩道。 他从没说过这么直白的话,眼神有些不自在地看向了远处。 兰嫣被他逗笑,“那顾大哥过来,我给你泡茶,把你心中的怨气赶走。” 顾卿珩:“……不是怨气,是不想看到你受委屈。” “嗯,我知道,走吧,瑜瑜一天没见到你,肯定很想你了。” 谈到小瑜瑜,顾卿珩终于舒展眉头,跟着兰嫣一起去找小家伙。 * 消沉了几日后,沈时韫终于下定决心,准备回京。 只是季德才现在成了云城的父母官,沈时韫临走前要跟他交代一些事情。 季家现在已经没几人了,要从没落的季家中挑选几个人才更是不容易。季家真正有能力的,早在三年前的案子中就已经死了。 季德才这人没什么大本事、也没多少脑子,沈时韫愿意提携他一手,纯属因为这人还算听劝,对自己吩咐下去的事,虽不说做得多完美,但都一一老实的落实了。 云城这个地方土壤肥沃,若是能好好发展,定能成为大锦的粮仓。 做一名合格的父母官,其实也要不了那么多的学识和大智慧,最重要的是用心和爱民。 沈时韫在离京之前,和季德才做了一次详细的交涉,也算是对季德才的敲打。 “本王此番回京,以后将会很难再回来。云城以后会是大锦重要的城池,你要在这里好好为百姓做事、为大锦做事。” “季家所剩的人不多了,若是以后本王有所成,定不会亏待于你。本王不求你在这里做出多大的政绩,只求你能够实实在在为百姓做事,不可打着本王之名欺压百姓鱼肉乡里。否则,本王定将大义灭亲。” 季德才虽是庸碌,却还是知晓轻重好歹,赶紧承诺道:“我必不负殿下所托。” “季筝是本王表妹,本王对她只有兄妹之情,若四舅父能想开些,她将永远是本王仅有的几个妹妹之一。但若四舅父过于贪心,到时候闹得不好看,就别怪本王不留情面。” 季德才听到这话,便知道季筝没戏了。 他虽是希望季筝能当上楚王妃,但若楚王是这般坚决无情的态度,他们就算攀上了这门亲事,以后的日子也未必会好过。 如今楚王肯这样对自己说,说明楚王还是拿他当自己人,季德才便也放下心来:“筝儿被你舅母宠坏了,确实配不上殿下。是娘娘对你舅母和筝儿说了许多,才让她们生出了这种心思,我回去定好生管教。” 沈时韫颔首,“表妹喜欢在医馆,便让她在那里学点东西吧!” 季德才应了声是。 他起初以为季筝在医馆是为了接近楚王,没想到后来季筝竟然在医馆学起了岐黄之术,季德才骂也骂了,结果却是不管用。 季筝索性在医馆住了下来,季德才每天被楚王指派了很多活,根本没空去搭理季筝。 不过现在季德才也想开了,在医馆能跟郑大人、睿王和顾卿珩等人交好,这些资源对季筝来说,也算是提升身价了。 就算以后回到京城,也能找个好点的婆家。 该交代的也交代的差不多了,沈时韫便不再多言,只随性地坐在马背上,放任马儿自顾自上前走着。 寒潮的降临冲散了秋老虎留下的余热,萧瑟秋风吹掉了落叶,冬天也不远了。 沈时韫面无表情的眺望着远方,风中隐隐传来了歌声。 那歌曲的调子悠远祥和,像隔着时空,从遥远的过去传来。 沈时韫拉住缰绳,驻足原地。 原本平静无波的脸陡然生变,无数情绪从这张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掠过。 是记忆深处的那首歌…… 然而,歌传来的方向是田野,马儿没法过去。 沈时韫立即翻身下马。 “殿下!”季德才不知发生了什么,赶紧也跟着下马。 沈时韫冷声道:“就在这里等本王!” 说罢,跌跌撞撞寻着歌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他越走脚下的步伐越快,带着一股众人从未见过的狼狈。 姚侍卫不明白自家殿下这是怎么了,正打算跟上前去看看,不料却被身后的人止住了。 “殿下让我们在这里等着。” “可是……殿下这样有点让人不放心……”姚侍卫道。 “云城没人能伤害殿下,他可能只是去寻找一些……过错和遗憾。” “什么过错和遗憾?你说的话我怎么都听不懂?”姚侍卫一脸狐疑的看向谢长辉。 季德才也跟着看了过来。 “我们不需要懂,在这里等着就是了。”谢长辉道。 * 沈时韫奔走在杂草丛生的田埂上,已经毫无天之骄子的从容。 他像是在拼了命去追求、去找被他弄掉的重要东西,他怕自己慢一步,就会再次错失…… 他已经感受不到周围的世界,感受不到风刮在脸上的感觉,只有那越来越清晰的歌声,以及他胸膛里将跳出胸腔的心跳声。 风里的轻哼声渐渐柔和下来,渐渐就要消失…… 沈时韫已经顾不得形象,改快走为跑,他一口气翻越过前方的小山丘。 这不算长的一条路,沈时韫却只感觉自己像是走了几十年。 站在山丘之上,他终于看到了哼歌的女子。 对方坐在一株叶子泛黄的树下,低头温柔的看着怀里的孩子。 孩子在她怀里乖巧睡着,她的哼唱声也在渐渐变柔变低,以至于渐渐收尾。 秋冬交替的阳光穿过树梢落在他们身上,勾勒出一幅温馨美好的画卷。 沈时韫抑制不住自己的心跳,快速朝着那女子奔跑过去。 在女子将孩子放入摇篮后,一把拉住了她。 沈时韫脸色凝重,心跳如鼓:“是你?你为何会那首歌?” 或许是他此刻的表情太过凝重,女子没被他吓住,但一旁的奶娘被吓住了。 “楚王殿下,有话好好说,兰大夫刚刚只是哄瑜瑜睡觉而已,绝无冒犯殿下之意。” “你带瑜瑜回去休息吧,别让他被吵醒了。”兰嫣道。 “那你……”奶娘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眼前的楚王殿下脸色太过吓人。 “没关系,楚王殿下也是有身份的人,想来不会做出格之事。你回去看看顾将军回来没有,要是他回来了就让他来接我;要是他没回来,你就给睿王殿下说一声吧!”兰嫣道。 奶娘这才带着瑜瑜离开。 本来今天的天气不错,小瑜瑜现在能摇摇晃晃的走路,也会说一些简单的字眼,在家里不太待得住,她跟兰嫣才带着小瑜瑜来新开辟的药园玩耍。 这是皇上特地赏赐给兰大夫的地,平时极少有人来的,真不知楚王殿下怎会突然找到这里来。 听说楚王殿下都要回京了,这位贵主早点回去也好,免得时常来找兰大夫麻烦。 想着楚王殿下凝重的表情,奶娘赶紧朝医馆走,得快点通知顾将军和睿王殿下。 * 泛黄的老树下,沈时韫还在灼灼的看着兰嫣。 兰嫣却淡然瞟了眼被他抓住的手臂,“楚王殿下可否先松开民妇?你的蛮劲很大,抓得人很疼。” 沈时韫没有理她,再一次问道:“你为什么会刚才那首歌?” “这就是殿下求人的态度?”兰嫣反问。 沈时韫只好松开手。 第188章端水大师小瑜瑜 第一百八十八章 兰嫣坦然道:“这歌本就是一首民歌,民妇知晓又有什么奇怪的?殿下当真是孤陋寡闻。” “哪里的民歌?”沈时韫追问。 他可从来没听过这样的民歌。 兰嫣:“殿下这是在审问犯人么?” 沈时韫知道自己的语气过于严肃了,便道:“这首歌对本王来说……很重要。” 兰嫣:“楚王殿下,民妇从小听母亲唱过,民妇的母亲跟着外祖父行医,走南闯北,听到的、看到的自然也多。至于你要是想知道这首歌到底是哪里的民歌,民妇实在无能为力。” 沈时韫迟疑的看着她,似乎在判断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眼前女人太过镇定坦然,没有一丝躲闪和逃避,这样的坦率让他不由得心生动摇,开始怀疑自己。 但又或许是对方太过坦率,让沈时韫在摇摆中催生出了无数荒唐的念头。 他甚至开始怀疑……十年前的那个女孩会不会是眼前人! 她们同样善良狡黠,有着同样让人难忘的美…… “你可有去过京城?”沈时韫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兰嫣笑道:“京都繁华人人向往,可惜民妇生在乡野长在乡野,不然也不至于被婆家嫌弃了。” 沈时韫的期待落空,“你是云城人?” 兰嫣:“民妇是江州人,亡夫死后才搬来这里。殿下该调查清楚了吧?民妇就不奉陪了。” “你……”沈时韫似想挽留。 兰嫣主动打断他:“听闻楚王殿下你要回京,民妇无意跟你这样的皇权贵族交恶,民妇祝殿下前程似锦,还请楚王殿下不要再纠缠民妇,民妇对殿下已是知无不言。” 说罢,她倒是诚心又得体地对沈时韫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去。 沈时韫看着她的背影,恍惚间心口有些抽疼。 他上前几步,似乎想抓住刚才那种已经消散在风中的温柔。 然而,就在此时,沈星野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的赶了过来。 “阿嫣姐!” “睿王殿下。” 沈星野把兰嫣护在身后,“他对你怎样了?” 兰嫣摇摇头,“楚王殿下只是问了我几个问题,并没把我怎样。” “哼!”沈星野依旧还是不爽,“三皇兄当真是闲得发慌,你无所事事就回京城去吧,别在阿嫣姐的地盘上跟条疯狗似的到处乱瞎逛。” 沈时韫被沈星野毫不留情的怼了一通,脸色黑如锅底。 欧公公等人面对这样的场合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一个个装作耳聋眼瞎候在一旁。 “阿嫣姐,我们走。”沈星野怼完便护着兰嫣道。 “嗯。” 兰嫣对沈星野温和一笑,并肩离去。 沈时韫站在原地,如一尊面无表情的石雕,任瑟瑟秋风吹打,也岿然不动。 兰嫣到底是谁?是明婵?是十多年前的女孩? 沈时韫越探究越迷茫,他心中的谜团越来越大,让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 * 季德才、谢长辉等人找过来时,只见楚王殿下站在一株泛黄的老树下,整个人都在游离状态。 他身上的衣摆沾满了杂草,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失落、狼狈。 “殿下。”季德才赶过来叫了一声。 沈时韫依旧没什么反应,像是失了魂。 季德才吓了一跳,“殿下,你怎么了?你可别吓我呀!” “殿下,起风了,我们回去吧!”姚侍卫也劝。 只有谢长辉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沈时韫愣怔了好一会儿,才道:“回京的行程再往后拖一拖。” “殿下这是何意?”季德才问,好不容易这位祖宗才决定回京,怎么突然又不回去了? 季家和淑妃在京城都着急不已,隔三差五就来信催。他们不敢催楚王殿下,送来的信可都是催季德才,季德才倍感压力。 “本王要兰嫣的所有信息,包括她的出生地、过去生平、去过哪些地方,一样都不能漏。”沈时韫道。 “啊?这……”季德才不明所以,“可是这女子有问题?” 沈时韫没说,“你去查便是了。” 似乎怕季德才查不出什么,沈时韫又道:“让季长泱和姚侍卫跟你一道去查。” 谢长辉顿了下,自告奋勇道:“殿下,属下也和他们一起去吧!” 沈时韫不由得看他一眼。 谢长辉低头补充:“早些查明白,殿下也好早日回京。” 季德才倒是巴不得,正要开口赞成,不料沈时韫却道:“不用,有长泱和姚侍卫在,足够了。你跟在本王身边,本王有别的事交予你。” 谢长辉只好应了是。 季德才有些遗憾,不过季长泱和姚侍卫都是出类拔萃的得力助手,调查一名女子应是不难。 * 转眼就到小瑜瑜周岁的日子,兰嫣以小孩子不宜大肆操办、容易折损福寿为由,婉拒了全城百姓想为小家伙庆祝的好意。 不过秦氏却是没能拒掉,她这次倒是低调的只身一人前来,自是不好赶她一人离开。 在沈星野这位小爹爹的安排下,小家伙有了非常有仪式感的抓周活动。 “小瑜儿,快让小爹爹看看你喜欢什么?这是小爹爹给你的夜明珠,拿到就是你的。”沈星野最为积极。 “瑜瑜还是来拿算盘吧,以后我秦氏的产业,都给你继承。”秦氏道。 她如今已经走出过去的阴影,只是被萧良才和那狗官折磨过,她已无生育能力,此生也不打算再嫁了。 她收了小瑜瑜为义子,也是真心喜欢这个活泼可爱的孩子。 秦氏早就想过,等到自己百年之后,这秦氏产业给秦家旁支倒不如给瑜瑜。 秦家那些旁支当年知道萧良才的恶行,也不曾见他们出手相助,秦氏早都将这些人情冷暖看淡了。 “瑜瑜天资聪慧,跟大爹爹学诗书,将来定能诗传千古。”谢若安将一只羊毫放到瑜瑜面前。 与此同时,顾卿珩已经不动声色的将一把未开锋的小匕首放到了小家伙的手边。 小家伙拿起镶满亮晶晶宝石的匕首,放在手上玩了起来,似乎十分好奇。 “顾卿珩,你作弊!”沈星野气急道。 “我哪里作弊了?瑜瑜喜欢我的东西,睿王殿下不要输不起。” “你……” 沈星野气得面红耳赤。 可惜他完全不是顾卿珩的对手,不仅功夫比不上顾卿珩,顾卿珩还有军功傍身,就算闹到延平帝面前,天子也是无条件偏心他最爱的封疆大将。 小瑜瑜玩了一会儿匕首,又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了看周围,拿着小匕首,摇摇晃晃的朝沈星野走去,“小小~” “是小爹爹不是小小。”沈星野纠正道。 “小小,给。” 小家伙把宝刀给了沈星野。 沈星野:? 小家伙给了之后,又拿最靠近的夜明珠,几下爬到顾卿珩跟前,把夜明珠给了顾卿珩。 “爹爹~” 顾卿珩朗声笑了起来,抱着小家伙狠狠亲了一口。 沈星野:…… 瑜瑜又去拿摆放在中间的铜镜,对着自己照了照,引得周围观看的人哈哈大笑。 瑜瑜“欣赏”了自己可爱的面容后,把镜子给了谢若安,“哒哒~” 小家伙还不会叫大爹爹,就连大字发音也不准,但是听着却又萌又可爱。 谢若安得到了铜镜,也亲了亲他。 接着,小家伙又拿着羊毫给了秦氏,把金算盘给欧公公,漂亮的糖果点心玩具给季筝、奶娘、郑大人等人,他这已经不叫抓周,而是分享他的战利品。 沈时韫不请自来,站在人群之外,看着这热热闹闹的一幕,心情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他也说不清是为什么,他并不喜欢小孩,但他对这个小孩却像有着某种割舍不断的牵连。 或许因为他在这个孩子身上付出了感情,瑜瑜对他来说,不是一般的小孩,而是他视之为骨肉的……儿子。 最后抓周布上只剩一根红色绳子和一根百年参,小家伙一手抓绳子一手抓人参,然后摇摇晃晃的穿过人群,朝着门口方向走去。 周围的笑声渐渐的淡了。 小家伙踉踉跄跄来到沈时韫面前,沈时韫怕他摔倒,赶紧抱住了他。 “苏苏(叔叔)~”小家伙把红色绳子给了谢长辉。 冷俊侍卫脸上有了不可多见的温和浅笑,“谢谢瑜瑜。” 小家伙笑得灿烂,用胖胖的手放在唇上,给他做了个一点都不含蓄的飞吻。 谢长辉脸上的笑意更甚了些。 沈时韫看着这位八面玲珑的小家伙,心中有点酸酸胀胀,真不知他是跟谁学的。 小家伙把人参给了他,“父父~” “嗯。” 沈时韫唇角扬起笑意,一切冷眼带来的不悦,在这一瞬全都消融。 不过小家伙并没在他怀里逗留,给完东西后,很快就挣扎着要下去。 沈时韫虽是不舍,却还是将他放回抓周布上,可惜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小家伙最后朝着兰嫣奔去,一下扑到兰嫣怀里,抱着兰嫣脖子,在兰嫣脸上亲了又亲,一点都舍不得撒手。 “娘,走。”小家伙指着自己院子方向。 兰嫣只好抱着他朝那边走。 小家伙一路到了自己院子,又指着自己的库房,让兰嫣抱他进去。 到了库房之后,小家伙把各种亮晶晶的稀世珍宝都往兰嫣怀里塞。 兰嫣和跟来的秦氏等人都已经笑得前仰后合。 奶娘感慨道:“看来小公子最喜欢的还是兰大夫。” 第189章本王查过你的生平 第一百八十九章 抓完周,便到了用膳的点。 沈时韫拿着百年参依旧站在医馆,十分碍人眼。 “沈老三,这里没人欢迎你,你脸皮真是厚,难不成还打算留下来蹭吃蹭喝?”沈星野当着众人的面,毫不留情的挖苦道。 沈时韫依旧站着不肯走。 谢若安道:“睿王殿下有所不知,要是楚王殿下有自知之明,早就搬得远远的了,不然怎会站在这里?” “阿嫣姐当真是惨,被这种不要脸不要皮的人缠上,阿嫣姐都说了不喜欢他,他还要装深情。” “楚王殿下的深情不是向来只能打动他自己?小婵姑娘对他如此之好,他回京就休糟糠妻,休妻还不够,还非要让小婵姑娘彻底消失才安心。谁知道哪一日,他会不会又遇上另一个佳人,便非要说人家长得像前妻,继而厚颜无耻的纠缠。” 谢若安和沈星野两人一唱一和,将沈时韫损得毫无颜面。 众多人在场,也没一人帮沈时韫辩解哪怕一句,就连最为圆滑的欧公公,现在都学会了装聋作哑。 最后只有谢长辉劝了一句:“殿下,我们回去吧!” 沈时韫还是没有动:“本王是给瑜瑜来送礼的,他才是今天的小主人,他喜欢本王就够了,本王并不需要无关紧要之人的欢迎。” “沈老三,你真是好不要脸!我家瑜瑜什么都不缺,不需要你的晦气礼物!但凡你识趣哪怕一点,就该滚回去,别站在这里影响大家胃口。” 兰嫣抱着小瑜瑜出来时,便看到这剑拔弩张的对峙场面。 兰嫣把瑜瑜交给顾卿珩,随后对沈时韫道:“既然楚王殿下也是来给瑜瑜送礼的,那送完就赶紧离开吧。” 她毫不客气地摊开手,等待沈时韫给礼物。 沈时韫却只是看了一眼,走到顾卿珩面前,将一只早已准备好的长命锁给瑜瑜戴上。 可惜就在他准备戴上的时候,却不巧发现瑜瑜脖子上已经有了一只长命锁。 顾卿珩似笑非笑道:“殿下此举有些多余了,瑜瑜早已经有长命锁了,这是我送的。” “爹爹~” 小家伙非常配合的叫了一声。 沈时韫脸色微沉,只是在小孩子面前,终究还是忍下了。 兰嫣从他手上接过长命锁,“我替瑜瑜多谢楚王殿下,也祝楚王殿下回京一路顺遂。” “时候不早了,我们去用膳吧,不要再耽搁楚王殿下回京。”谢若安说。 众人连声应是,个个都十分客气起来。 只不过这种“客气”,只是为了催着他走。 沈时韫简直就要气笑了,只得拂袖离开。 “这人不是老早就说着要回京么?怎么赖在这里这么久还没动身?”沈星野嘀咕道。 “或许是为了等一个更好的时机。”谢若安若有所思的说。 沈星野:“等什么时机?他不是向来最喜欢在父皇面前表现?这就是最好的时机。” 谢若安:“楚王殿下变聪明了,他已经学会了等待。” 顾卿珩淡淡看了他们一眼。 * 因为都是自己人,这顿周岁宴吃得豪华又随性。豪华是因食材全都是不可多得的山珍海味,请的也是青州、云城和江州最出名的厨子,做出来的菜无不精美。 随性则是因着没外人,没有多少拘束。 就连平时最一板一眼的郑大人,也在这宴会上喝了几杯,话也跟着多了起来。 他虽然是楚王殿下的人,但因着平时就在医馆坐堂,又和兰嫣交流最多,兰嫣也没再把他当外人。 郑大人最开始还有一些心理负担,怕楚王殿下不开心,不过昨晚他跟楚王殿下说过之后,楚王殿下倒是让他继续留在云城,帮着兰嫣坐堂。 如果将来一日他需要郑大人回京,会招他回京师的。 一来沈时韫将这里做成了自己革新旧制的试点,必须得有自己的人在这里守着。季德才虽然听话,但有时候应变能力不够,有郑大人在这里,他也稍微放心些。 至于顾卿珩……他虽然相信顾卿珩对大锦的忠心,但他最近跟顾卿珩的关系已经有了隔阂。若非必要,他不想麻烦顾卿珩。 郑大人还有些药方没得到验证,也想将不懂之处全部弄透彻,留下来能和兰嫣切磋医术,倒比回京给达官贵人们看病自在。 “感谢大家这一年多对我和瑜瑜的照顾,这杯酒敬大家,今天我们不醉不归!”兰嫣今天的兴致似乎颇好,主动主持起了这场酒局。 “好!本王也好久没有喝过这么痛快的酒了,顾卿珩、谢若安,我们三人来拼酒。”沈星野喝到兴处,拉着谢若安和顾卿珩非要比酒。 “我不跟酒品不好的人喝。”顾卿珩道。 沈星野炸毛:“你说谁酒品不好?” “我又没说睿王殿下,睿王殿下为何要对号入座?哦,原来睿王殿下也知道自己酒品不好?” 沈星野哪里受得了这种激将,当下就要跟顾卿珩掰扯。 兰嫣跟秦氏坐在一起,看着他们打闹,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 医馆对面的民宅冷冷清清。 顾卿珩站在檐下,听着对面传来的热闹声,脸色冷沉如渊。 “殿下,你要的关于兰嫣的消息属下已经打听好了。”姚侍卫走来,将打探到的消息双手呈上。 沈时韫展开一看,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 “好一个兰嫣!”沈时韫拿着纸的手微微颤抖,“你可真是会骗本王!” “殿下?”谢长辉暗中看了眼沈时韫。 “把所有的人叫上,盯紧对面。”沈时韫冷声下令。 * 深夜,众人都喝得横七竖八,沈星野还跟谢若安叫嚷着要继续喝。 向来千杯不醉的顾卿珩此时也有几分微醺。 兰嫣让奶娘把孩子抱走,点燃了新的香炉。 顾卿珩微微笑看着她,“兰兰。” 兰嫣走过去,“顾大哥醉了。” “还好,没像他俩不省人事。”顾卿珩对她招手,“阿嫣想好了吗?我已经在北边打点好了。” 兰嫣巧然一笑,“当然想好了,等顾大哥清醒过来,就可以看到我的答案。” “你……”顾卿珩察觉到她这话不对,然而此时已经晚了,他只觉得脑袋越来越沉,视线渐渐模糊,“小骗子。” “卿珩哥哥,兰兰不想骗你,只是没办法再继续下去了。”兰嫣看着睡着的清俊面容,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她将早已准备好的东西塞到了顾卿珩怀里,起身看了眼周围,所有的人都已倒在地上睡成了一片。 “阿嫣妹妹,当真要这样吗?”唯一清醒的秦氏还是有些担忧。 “这里就要麻烦秦姐姐帮我照料了,这些东西是我后面的交代,等他们醒来,你把这些交给他们吧。”兰嫣说。 秦氏见她已经拿定主意,知道劝也没用,只好收下。 “阿嫣妹妹今后还会回来么?” “看情况吧,回来的时间肯定也很短促。要是哪一天我游走到这里,一定去姐姐的绸庄做客。”兰嫣笑道。 秦氏满脸不舍。 兰嫣却去叫奶娘抱着小瑜瑜出来,他们要出发了。 秦氏解下身上的玉玦给兰嫣,“这是秦氏的信物,只要你今后看到有秦氏云绸的铺子,可以凭这信物去使唤他们,希望能对妹妹有帮助……算了,还是希望妹妹没有用得上它的一天。” 兰嫣倒是不再推辞,接下了这块信物。 “多谢秦姐姐,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是阿嫣之幸。” “这话该我来说才对,我能逃离魔窟,振兴秦家,都离不开你的相助。若非你保全了我的名声,给足了我体面,让我有了自己的事业,我又如何能堂堂正正做人。” 秦氏现在已经不再畏惧任何背地里的舌根和恶意猜想,这种勇气都是兰嫣给的,她在兰嫣的帮助下一点点站起来,拥有了足够保护自己的财富和底气。 “兰大夫,马车已经在门口候着了,我们走吧!”奶娘道。 兰嫣点点头,跟秦氏道别。 秦氏想送她出去,不过兰嫣让她在这里照看众人,毕竟屋子里生着火,怕出点什么意外。 * 到了医馆门口,兰嫣正要上车,数道黑影突然从夜色中走了出来。 “三更半夜,兰大夫要去哪里?” 走在前头的青年兰芝玉树,犹如谪仙,只是那神情却比冰山上的雪还冷。 奶娘被吓了一跳,抱紧了怀里的小瑜瑜,兰嫣倒还算镇定。 小瑜瑜似乎也察觉到周围不太安宁,不安分的动了下身子。 兰嫣道:“奶娘,你先带瑜瑜上车。” “那你……” “我没关系,保护好瑜瑜。”兰嫣从容道。 奶娘这才上了马车。 青年朝着兰嫣逼近,“兰嫣……或许本王该叫你明婵,你当真是骗的本王团团转!” “楚王殿下这三天两头发疯,也不嫌累?”兰嫣淡淡嘲讽道。 沈时韫站在她面前,目光复杂的看着她,“到了现在,你还不肯承认?你为何要半夜逃跑?” “殿下当真好笑,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脚长在我腿上,难不成楚王殿下还想限制我去哪里?” “本王倒是想……想把你关起来,让你……让你只能在本王身边。”沈时韫几近咬牙切齿。 “楚王殿下,你的想法太极端了,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的变态。” “少跟本王耍嘴皮子,本王已经查过你的生平,现在跟本王一起回京!” 说着,沈时韫便去拉她的手。 “楚王殿下,我自己会走。你喜欢玩绑架良家寡妇的戏码,可民妇没有这种变态的嗜好……” “哼!你要是乖乖听话,本王又何至于出这种下策?”沈时韫不肯放她,好不容易才牵到的手,他怎会舍得放开? 兰嫣见他不吃这套,只好踮起脚尖,勾住他的脖子。 沈时韫身体顿时僵了下,脸色一红,却又没有当真阻止她,或许他心中是暗自喜悦的。 但脸上还是一派正色:“你做什么?” 周围的侍卫见到这一幕赶紧低下头。 就在这一瞬,变故陡生…… 第190章顾卿珩,你疯了 第一百九十章 沈时韫只觉得自己身子一麻,顿时酸软无力,“你……” “殿下别乱动,民妇不想伤你,但你要是乱动,就不好说了。”兰嫣笑道。 她的眼睛清澈透亮,被莹莹灯火照着,有一种蛊惑人心的美。 沈时韫看着眼前这如狐妖般狡黠又魅惑人心的女子,心中有气有怨却又使不上来。 “你以为这样就能逃脱?”沈时韫冷笑,“这次本王说什么也不会放你走。” 说罢,他又冷声下令:“都愣着干什么?!把王妃带走!” “楚王殿下真是一点都不乖,我不喜欢像你这样叛逆又拧巴固执的人。”她说着,淡淡看向欲逼近的人,“你们要是敢乱来,你们的殿下可能就要英年早逝了。” 沈时韫怒极反笑,“那你便杀了本王!本王今日就算死,也要留住你。” “殿下为何还是不肯相信民妇呢?谁没有点秘密和过去?你贪恋民妇的美貌就直说,干嘛去编那些鬼都不信的谎言,非要把民妇跟你那位被你休掉的前妻扯在一起?是不是因为这样,你就可以对你的前夫人少一些愧疚?” 沈时韫要反驳,可兰嫣没给他机会。 “你知道你跟睿王殿下他们最大的不同在哪里吗?为什么我愿意跟他们做朋友,却不愿意跟你扯上关系?” 沈时韫和兰嫣两人距离隔得很近,近到沈时韫可以看清她眼里毫不掩饰的嘲弄。 沈时韫自然有自己的猜测,她心中怨着自己,当然处处针对自己,想以此报复…… 他直直盯着兰嫣。 兰嫣道:“因为他们不似你这般虚伪,他们爱憎分明,坦坦荡荡,不像你,觊觎我的身子,还要找千万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我选择离开,是因为知道顾卿珩等人的真心,他们都是天之骄子,我不想耽误他们。” “殿下却是连我做出这样的选择,都要胡想连篇,往自己脸上贴金。楚王殿下,你不仅虚伪,还很没有自知之明。” “我对你确实有过谎言,那些谎言不过是我用来打发你的纠缠而已。楚王殿下难道不知自己有时真的很烦人?” 兰嫣每说一句,沈时韫的脸色就黑一分,直到最后黑得像锅底。 “你……你竟敢……” 可惜他的话最终没能说完,便彻底失去了知觉,软软的倒在了兰嫣肩上。 姚侍卫等众人一时惊愕不已,“你……你对殿下做了什么?” “你敢对殿下动手?!” 兰嫣却是无所谓道:“反正我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你们要是再敢往前一步,我可就不敢保证你们的殿下还能醒来。以你们殿下的命来给我陪葬,算下来也是我赚了。” “你……”姚侍卫等人气急,“这可是诛九族的罪!” 谢长辉也起身道:“兰大夫三思,殿下并无要取你性命之意。” “嗯,还是谢壮士有眼见,我也不想招来杀头大罪,你们往后退,等我出了城,定会还你们一个完整的殿下。” “但要是你们敢乱来,我可就不敢保证你们的楚王殿下能否安然无恙。” 兰嫣毫不留情的说,她的语气和神态都很平静从容,却又有一种让人不敢与她较真的疯劲。 “退后三步,先确保殿下的安全。”谢长辉下令道。 姚侍卫虽然心有不甘,却还是不敢乱来,只好后退了三步。 兰嫣吃力扶着沈时韫上了马车,这种事她似乎已经做惯,搀扶沈时韫的动作极为自然利索,除了稍显费力一些,没有哪怕一丝迟疑。 坐在马车里的奶娘显然也被吓得不轻,“兰大夫,这……挟持皇子乃是大罪……” “你不用担心,楚王殿下虽然一身毛病,却并不是嗜杀的人,等逃出险境,我会给你寻个安身立命之所,不会牵连到你。”兰嫣平静道,似乎她早已想好了各种退路。 年轻奶娘摇了摇头,“我这条命是你救的,我们一家人也是因你才能活下来,我说过这一辈子都会做牛做马报答你,就一定不会背信弃义。就算……就算会引来祸事,我也认了。” 兰嫣看她如此严肃认真,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救你是医者之心,并不是求你报答,先过了这一关再说吧。” 想到后面还有难以对付的追兵,兰嫣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淡了下来。 奶娘也知道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无论是走是留,都讨不到好处。但兰嫣已经铁了心要离开,奶娘也只好催着自家汉子赶紧赶路。 到了城门口,兰嫣将早已备好的令牌给了守城士兵。 这些士兵都认识兰嫣,也知道兰嫣跟睿王殿下、顾将军和谢若安等人关系非同一般,而且兰嫣也经常出城给病人看诊。虽说夜间出城不太合规,但守城士兵也并未为难她。 兰嫣的马车出了城后,楚王殿下的侍卫们便追了上来。 “这是怎么回事?”守城士兵不解。 “楚王殿下被兰嫣掳走了!让开!” 守城士兵:??? 兰大夫掳走楚王殿下?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瓜? 楚王殿下那么大个活人,怎么可能被兰大夫一个弱小的女子掳走?? 可惜没人能为他们解惑。 “赶紧先去通知顾将军吧!” 负责守城的是顾卿珩的人,察觉到事态不对,赶紧折回去通知顾卿珩。 姚侍卫等人一路追到城外十里坡,兰嫣的马车已经到了山坡上。 “喂!不要再追了,你们承诺不追我,我就把你们的殿下还给你们,我跟你们殿下的恩怨一笔勾销。” “当然,要是你们还要像疯狗一样死咬着我不放,我就先废了你们殿下。你们看这样可好?” 她一副有商有量的口吻,却是听着对面的人火冒三丈,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怕死的女子? 楚王殿下看中她,但是她三生有幸,她不仅不领情,竟还敢挟持殿下,还要威胁他们…… 可是楚王殿下就在她手上,没有人敢跟她赌。 “那便请兰大夫先放了楚王殿下。”谢长辉道。 “我要是放了他,你们就对我赶尽杀绝怎么办?”兰嫣似笑非笑地问。 谢长辉:“不会。” “你说不会,他们可没说。”兰嫣看向姚侍卫等人。 大有姚侍卫等人不起誓,她就不放手那意思。 姚侍卫等人逼不得已,只好不情不愿道:“不会。” “不会什么?要说清楚哦。”兰嫣说。 “不会杀你。” “错了,是不会纠缠我,要是谁敢纠缠就是疯狗,一辈子只会汪汪叫。” 在场的侍卫们都是跟在楚王殿下身边的亲卫,说出去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哪受过这样的羞辱,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兰嫣将沈时韫放倒在地上,随后上了马车。 才不过须臾时间,众侍卫便来到马车跟前,将沈时韫搀扶起来。 同时也将马车围住了。 “你们还真是跟你们的主子一样,言而无信,会变成狗的。” “殿下还没醒过来,等殿下醒过来,我们自会放你走。”姚侍卫道。 “我只是用针刺了他的睡穴,不会要他的命。你们要是再挡路,就别怪我不客气。”兰嫣说着,让赶车的汉子直接朝他们冲过去。 她有一种不顾死活的疯劲儿,众侍卫知道楚王殿下对她非同一般,虽是想擒她,却又不敢当真伤她性命,只好纷纷退让。 待到马车冲出包围,姚侍卫道:“追!” 不料这时谢长辉站了出来,一套行云流水的剑招阻止了众人。 “谢长辉,你这是什么意思?”姚侍卫问。 “让他们走。”谢长辉道。 “可那女子如此欺辱殿下,岂能就这样让他们离开?” “大家都答应过她,不再追了。”谢长辉说。 “对这种欺辱殿下的女子,讲什么信用!” “那便先问问我手中的剑。”谢长辉冷声道。 姚侍卫皱了皱眉,谢长辉才是他们的侍卫首领,也是他们中功夫最高的,他与谢长辉对峙片刻,见谢长辉丝毫不肯退让了,最后只得咽下这口气。 谢长辉下令道:“先将殿下送回去,待殿下醒了再说。” * 沈时韫做了很长一个梦,梦见自己受召回京,明婵却不想跟他一起回去,要独自离开。 沈时韫带人去拦截,定要将她带回回京。 他好不容易寻到的人,说什么也不肯放手,他拉着她:“明婵,本王……错了,跟本王一起回京吧!本王以后只对你好,只求你别离开我……” 沈时韫痛彻心扉,苦苦哀求。 “殿下这狼狈的模样可真虚伪,你睁大眼看看,民妇是兰嫣,不是你的什么明婵。民妇有的是人追,可不喜欢你这种虚伪的鳏夫!” 眼前温顺谦卑的明婵消失,变成了兰嫣那张魅惑众生的脸,她笑得轻蔑又张狂,跟明婵没有一点相似。 沈时韫身上陡然一凉,一盆冷水将他从梦中浇醒。 “明婵!” 沈时韫恍惚惊起。 “沈老三!你还有脸叫小婵姐名字!你逼走小婵姐还不够,连阿嫣姐都不放过!” 沈时韫从梦中抽离,看清了眼前沈星野那张气急败坏的脸。 兰嫣…… 沈时韫顿时惊醒过来,也顾不得身上被浇透的寒意,绷着脸问道:“兰嫣在哪里?” “你还有脸问?都是你把阿嫣姐逼走的!”沈星野红着眼,就要上前去揍沈时韫。 姚侍卫赶紧挡在了沈时韫面前。 沈星野愤怒推开他,“你是什么狗东西,也敢拦本王?!” 沈时韫从床上爬了起来,他身上都是水,脸色比冰水还冰。 “昨天本王让你们拦住兰嫣,你们……”沈时韫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 “属下失职,没敢以殿下性命去赌。”谢长辉告罪道。 “备马!”沈时韫快步走出房间,浑然不顾自己身上还是湿的。 结果还没出院子,顾卿珩便回来了。 “可有追上兰嫣?”沈时韫问。 回答他的,却是一记又狠又准的拳头。 “唔~”沈时韫吃痛,看上满脸狠色的英俊青年,“顾卿珩,你疯了!” “我是疯了!”顾卿珩冷笑,“我后悔自己没早点疯,才让你有一再伤害兰兰的机会。” “你说你会祝福我,这就是楚王殿下你的祝福吗?” “今天我就为兰兰好好教训你!” 第191章打架 第一百九十一章 顾卿珩和沈时韫打成一团,不过看上去更像沈时韫单方面挨打。 周围的侍卫都被吓得不轻,想要上前去拆架,可惜顾卿珩身边的随从也都不是吃素的,一个个都是从战场上厮杀回来,跟沈时韫身边的亲卫也不相上下。 季德才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副乱糟糟的场面。 “哎哟!这是怎么回事?别打了!”季德才想劝架,可惜没有一个人鸟他。 他只得求助于一旁吃瓜看戏的沈星野,“睿王殿下啊,你赶紧上前去劝劝吧!要是楚王殿下有个三长两短,这可怎么是好?” “季大人,我三皇兄就是缺管教,所以才那么自私自利、自以为是,本王倒觉得顾卿珩打得很不错。”沈星野非但没有上前相劝的心,反而只会拱火。 季德才知道这两位殿下向来不对付,就连这两位殿下的生母也都是死对头,指望睿王殿下是没可能了。 季德才只好转而看向一脸严肃赶过来的谢若安,“谢大人,你来的正好,快去劝劝顾将军,他一身武艺,楚王殿下哪经得起他这拳头?” “季大人就放心吧,楚王殿下哪有那么脆弱?”谢若安淡淡的说了句,然后走到沈星野旁边,“可有阿嫣的消息?” “没有,阿嫣姐那么聪明,她想要离开,必然是做好了万全准备,我们哪有这么容易找到她?” 更不要说兰嫣还有能易容的本事。 要不是之前她有意透露会往青州这边走,他们也很难找到她。 就算来到了青州,沈星野当时也是找了一个月,才打探到兰嫣的消息。 因为兰嫣根本不在青州,而是在云城落脚,再加上顾卿珩有意隐瞒,沈星野差点都被绕晕了。 谢若安心中自然也是有数的,只是兰嫣只带了奶娘一家离开,实在难以让人安心。 兰嫣这一走,他们不知何时才能重逢,或许这一辈子都难再相见…… 一想到这里,谢若安也想加入胖揍沈时韫的队伍。 不过顾卿珩一人就足够让沈时韫吃瘪了。 沈时韫本来也心情烦躁,还被自己最信任的朋友顾卿珩狂揍,浑身上下无一不痛,顿时也来了气,跟顾卿珩对打起来。 “我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较量过了,很好,本王今天也想见识一下顾小将军的厉害。” 沈时韫烦躁到极致,反倒坦然接受起来。 他也需要一个宣泄口,把他积压在心中的怒意和怨气发泄出来。 兰嫣那女人真真假假,把他玩弄于鼓掌之间,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摆他一道,沈时韫不便将自己心中那些不堪说出来,只能借着这一拳又一拳的决斗,来释放自己的郁闷。 沈时韫奋力反击,顾卿珩对他没有用自己所学的武艺,两人之间就是最原始的拳头之间的较量。 沈时韫脸上很快就挂了彩,鲜血从他的唇角溢出,他也浑然不觉。 顾卿珩也并没有讨到多少好处,他没有用巧劲,沈时韫出手也极为狠厉,两位昔日旧友都知道对方弱点,两人很快都负了伤。 两人打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才终于双双倒在地上,停止了决斗。 季德才心急如焚,赶紧让郑大人给沈时韫看伤势。 郑大人给两人检查了伤口,顾卿珩到底是行伍出身,伤势要轻一些。 沈时韫虽然看上去伤得很重,却又全都没伤到要害之处,只是要痛上他一段时间。 而且……这些伤看着就很不雅观。 “殿下这又是何苦呢?”郑大人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不管兰大夫是不是王妃,都跟殿下你没什么关系了。” 沈时韫脸色冷沉,“怎会没关系?她说了这辈子不会改嫁……她此生只能是本王的女人!” 沈时韫语气冷冽,可惜他这般用力的绷紧下颌线,又不小心扯到了脸上的伤口。 郑大人心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只是这话他不敢对沈时韫说,沈时韫此刻的脸色和心情实在是糟糕透了。 给沈时韫处理了伤,郑大人又准备去给顾卿珩处理。 可惜走到对面,却被告知顾卿珩又离开了,想来是去找兰大夫了。 如今云城和医馆都在一日日走向更好的局面,可惜兰大夫这么一走,这医馆怕是再难恢复以前的热闹。 “郑大人,今天还要不要开医馆?”季筝问。 “开着吧,兰大夫把医馆交到了我们手上,只要我在云城一日,便会好好经营。外面还有远道而来的病人,不能让病人白走一趟。”郑大人道。 “表哥当真是讨厌,把这么好的兰姐姐逼走了,他为什么非要揪着兰姐姐不放?”季筝有些搞不明白。 “殿下过于执着了,他……”郑大人想了想,到嘴的话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他以前不是执着于那个明家的王妃?我觉得表哥不是执着,是自以为是、执迷不悟,大家都说兰姐姐不是明家王妃,他非不信,一定要把兰姐姐逼走。” 季筝有些不满。 她在京城的时候,就听人说过楚王殿下和明家王妃之间的各种秘辛,淑妃娘娘也很不喜欢明家王妃,还对她说过表哥也不喜欢明家王妃,只是逼不得已,才承认明家小姐的王妃之位。 既然表哥都不喜欢,为什么又要在明家王妃死后装出那么后悔? 在的时候不好好珍惜不好好对待,死后后悔有什么用? 她差点就嫁给这样的人了,季筝突然有点后怕,要是自己嫁给表哥,这辈子肯定也很难开心起来,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松自在。 “这种话以后还是不要再说了吧,楚王殿下若是听到,会不高兴的。”郑大人提醒。 “我当然知道,我只是觉得兰姐姐无辜被牵连了,我不会对别人说的,但郑大人不是外人,我相信你跟我一样,希望兰姐姐能在外面游历一段时间就回来。”季筝道。 郑大人点点头,“让病人们排号进来吧,看完病人,我们才有时间研究兰大夫留给我们的书和配方。” 兰大夫虽然离开了,但是给每个人都留下了东西。 她把医馆给了睿王殿下,把一些药方和行医心得给了郑大夫,把银票给了谢大人,而那些带不走的礼物珍宝则给了顾卿珩。 每一个人都被顾及到了,也不知她自己有没有带足盘缠。 * 沈时韫床上躺了两日,兰嫣依旧音信全无。 这两日他情绪倒是稳定了不少,只是整个人都在放空状态,无悲也无喜。 “殿下,可要派人前去追查?”姚侍卫问。 “不用了。”沈时韫面无表情道,“收拾东西,准备回京吧!” “那兰嫣呢?当真就让她这么离开?”姚侍卫还是有些不解。 之前殿下势在必得,现在又灰心丧志,不过就是一个女人而已,就他们家殿下这样的身份,别说一个女人,只要他家殿下想,十个女人百个女人也可以抢回来。 “顾卿珩都找不到,你们去也多半徒劳无功。更何况……她既不是明婵,又对本王无心,本王也不想再讨这个无趣。”沈时韫冷声说。 他承认自己对兰嫣是有那么一些男女之情,但这并不足以支撑自己花费人力精力去寻找。 他跟兰嫣之间,没有那么多感情基础。 如今想来,在云城这一年多的日子,简直就像一个荒唐的梦一般可笑。 “殿下,这锦盒里的人参要带走吗?”一旁收拾东西的仆从问道。 沈时韫走过去,拿起那根百年参,脸上的表情终于柔和了些。 可惜那么可爱的孩子,以后怕是再也难见了…… 沈时韫将人参放回锦盒里,“带走,不要弄丢了。” 第192章上巳节 第一百九十二章 沈时韫离开这一日,医馆还发生了一场闹剧,顾卿珩和沈星野两人为争兰嫣留下的财产闹了起来。 “顾卿珩!你要不要脸!阿嫣姐的东西你想独占,门都没有。这些是我和阿嫣姐共同的回忆,还是我出钱买的,你凭什么搬走?!” “阿嫣在信里已经明确说清楚了,那些没有开垦的田地是你的,她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的,我没有跟你争田产,你也不要跟我争东西。”顾卿珩强势的说。 沈时韫正准备上车,就看见了几只熟悉的箱子被顾卿珩的人抬了出来,放在门口的一排马车上。 沈时韫:…… 这些东西都是他拿去哄小瑜瑜的,没想到最后便宜顾卿珩。 他心中只觉得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这几箱东西是本王的。”沈时韫道。 “行,既然你们不服,那就来抢吧!打赢了我,你们就可以有瓜分的资格。”顾卿珩就这么从容自信的站在那里,挑衅着两位皇子。 “算了,殿下,赶路要紧!”季德才赶紧相劝。 他现在是怕了这些仙人板板了,一个个仗着身份尊贵劳苦功高,在他负责的这块小地盘上使劲折腾,偏偏每一个都不是他得罪得起的。 能送走一个是一个。 沈时韫虽然心中不舒服,但也知道争不过顾卿珩,只好顺着季德才给的台阶下,上了回京的马车。 沈星野跟顾卿珩争了半天,结果还是一样都没有争回去,顾卿珩搬着这些大箱小箱的东西,去了自己的新府邸。 兰嫣和瑜瑜的院子,已经被彻底搬空,就连那院子里种的花花草草也都被搬走了。 * 转眼两年时光已经过去。 顾卿珩、沈星野等人都曾派人去打探兰嫣下落,然而都没有任何有用的消息。 兰嫣仿佛就像从这世间蒸发了一样。 她果然是个聪明狡黠的女子,只要她铁了心想躲避,便没人能找到她。 沈时韫回京之后,便陷入了忙碌的政事中,朝廷里各种党派明争暗斗,都想为自己的家族、前程多谋一分利益。 不过这本就是皇权斗争的常态,每一朝每一代都避免不了的纷争,尤其是在皇帝逐渐年老体弱后,这样的纷争会变得越来越激烈。 沈时韫在这样的旋涡里,逐渐淡忘兰嫣和明婵,还有那个可爱的孩子。 只是偶尔午夜梦回,会让他久久再难入眠。 * 京城。 “多谢神医治好吾孙心疾,老身当真不知该如何报答是好。一点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望神医不要推辞。” 西郊一处普通人家门前,主人正送一名头戴帷帽的女子出门。 主人手上拿着一只小小锦盒,恭敬的双手呈上。 女子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没有接,“老翁不必客气,看病救人本就是医者之责。你已经付足了诊金,这多余的礼物你们自己收着吧!” 女子声音清越动听,如山谷清泉,从容舒缓,让人的心也跟着不觉间宁静下来。 “燕神医年纪轻轻医术高明,更难得的是有一颗济世的仁心,苗儿能遇上燕神医,是他三世修来的福分。” “神医之名,愧不敢当,叫我燕大夫即可。我只有一要求,我为你家孙儿治病之事,希望老翁不要外传。” 女子此言,让老翁深思不解。 “不知燕大夫为何会有这样的要求?” 女子道:“我昔日在家乡得罪了权贵,不得已背井离乡,四处漂泊。如今那权贵势力更胜一筹,我不希望招来麻烦。” “原来燕大夫竟有这般曲折遭遇,那些权贵当真是以势压人,可气可恨。燕大夫放心,老身定守口如瓶,绝不泄露燕大夫行踪。” “那便多谢了。” 女子说罢,便与老翁告辞。 老翁的礼盒没能送出去,感慨不已的目送女子离开。 燕神医这般厉害、又富有仁善之心的奇女子,若是没被权贵压着,只怕早已跟医仙一样扬名天下了。 * 女子乘坐马车,一路来到莲心湖别院。 这套别院看着大气恢宏,却是常年闭着门。 女子上前敲了两下,门才从里打开,小门童见了女子,高兴道:“主人回来了,小公子可想你了,一直在这前院玩耍不肯进去。” 听到女子的声音,一只可可爱爱的小团子飞奔出来,“娘~” “小瑜瑜在家有没有听话?”女子笑着将他抱起。 “瑜瑜当然听话了,娘亲说不乱跑出去,瑜瑜就在这里等着你,一点都没有调皮捣蛋,也没有哭鼻子。” 小家伙奶声奶气的夸耀着自己。 “真棒!”女子亲了亲他。 “娘亲,我听奶娘说明天就是上巳节,外面有很多花灯,非常非常漂亮,瑜瑜想出去看,可不可以呀?”小家伙满怀期待的问。 “当然可以,让张嬷嬷陪你去。” “不要!我要娘亲陪!娘亲已经很久很久没陪瑜瑜了。” “小没良心的,娘哪天没有陪你?娘现在不是在陪你,莫非是在陪小狗?”女子笑道。 “这不一样,我要娘亲一起出去玩~京城真的很漂亮,好多好多的人,还有漂亮的房子,漂亮的花灯,瑜瑜要跟娘亲一起去。不然我们走了,就再也看不见了。” 娘亲说过几天就要离开京城,但是他好喜欢这里,这里的房子最大,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最漂亮,还有一个非常漂亮的湖,还会开很漂亮很漂亮的莲花。 可惜娘亲似乎不是很喜欢这里,他还没玩够,娘亲就要走了。 女子听他说得这么起劲,忍不住轻笑,小家伙缠起人来,当真是个小麻烦。 “好吧好吧,那我们明天一起去。” “好,拉勾,骗人会变小狗哦。”小家伙神气十足的说。 有时候小孩子太活泼太聪明也是烦恼。 女子笑着跟他拉了勾。 * 大锦的上巳节是个热闹的节日,天色将暮,城中就挂起了万盏灯笼,今夜的京城没有宵禁。 沈时韫忙完一天的公务,从户部走出来,看着满城热闹的灯景,有一丝恍惚。 原来今天是上巳节。 “殿下接下来可要直接回府?”谢长辉问。 “不用了,本王想去走走。” 皇上这两年的身体远不如往昔,太子失势后,便不再过问政事,其余几名皇子不成气候,朝廷之事大多都落到他手上。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这般放松过了。 不过经过这一两年的努力,如今朝廷半数大臣皆倾向于他,他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殿下想去哪里?”谢长辉问。 “随便走走吧,马车不用跟来,今天街上游人肯定很多。” 谢长辉让车把手把马车赶回去,自己跟着沈时韫一同游京。 第193章重逢 第一百九十三章 镜湖畔的游人成群,沈时韫走了会儿,终究是不习惯这样的喧嚣,找了个相对清静的角落。 他似乎越来越不喜欢过节,这种热闹的氛围会让他显得更加孤独。 朝中只有一半人支持他,因为他至今还无子嗣,如果他登上太子之位,今后继承人的选拔会成为一大问题。 更有人暗中放出消息,说他天生没有生育能力,所以才会至今无子。 除了没有成婚的睿王殿下,其余皇子皆有子嗣。 当然,沈时韫除外。 沈时韫看着街上那些吵闹追逐的小孩,心中并没有什么艳羡,除了小瑜瑜,他似乎并不喜欢别的孩子。 或许他没有在别的孩子身上投入过感情,所以在他看来,小孩子是很烦的。 唯有那个小孩,不哭不闹,漂亮又贴心,还有一股子别的小孩没有的聪明劲。 不知他现在在何方,想来应该也有三岁多了,会走会跑会说很多话了吧? 正这么想着,有东西从后面撞到了他腿上。 沈时韫转过头去,看见了一只漂亮的小团子。 小团子长得粉雕玉琢,大眼睛小鼻子小嘴巴,五官极为精致,正仰着头看他,清澈的眼睛满是好奇。 但说不清是什么原因,沈时韫觉得眼前这张小脸有点熟悉。 小瑜瑜应该也差不多这么大了吧! “我不是故意撞你的,这串糖葫芦送给你当赔礼。” 小家伙口齿清晰,一点也不认生。 沈时韫忽然觉得如果是这样的孩子,他应该会喜欢的。 他看着小家伙递过来的糖葫芦,并没有伸手去接,他不喜欢吃甜食,更不要说是小孩的零食。 “你的家人呢?” “他们在那里!” 小家伙指着一个妇人赶来的方向道。 “哎呀,小公子,别乱跑,京城人那么多,走丢了可怎么办?” “嬷嬷,我没有乱跑哟,我再去找娘亲。”小家伙为自己辩解道,他把手里的糖葫芦分了一串给沈时韫,想了想又再分了一串给沈时韫旁边的谢长辉,“叔叔,再见了~” 小家伙说着,把两串糖葫芦硬分出去后,拿着剩下的一串又风风火火的跑了。 “小公子,慢一点!” 那仆人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在后面边喊边追。 沈时韫对谢长辉道:“你跟过去看看,务必让他安全回到父母身边。” “属下遵命。” 谢长辉带着一串糖葫芦离去。 沈时韫看着手上多出来的一串糖葫芦,陷入了沉思中:或许自己是时候该考虑娶妃生子了,他该试着去接纳新的女子。 他这两年没有考虑娶妃,除了心中排斥之外,也有太过繁忙,不想再去考虑这种事的因素。 朝中想和他联姻的大臣不少,可这些多少都牵扯着利益,要是皇上知道,难免会多想。 * 谢长辉远远的跟着那只活泼可爱的小团子,一路追到了杨柳巷。 杨柳巷的巷口停着一辆马车,“娘,瑜瑜回来啦,还给你带了甜甜的糖葫芦。” 小家伙老远就在兴奋叫着。 不过车里的女子却没有下去,倒是车夫将小孩抱上了马车。 车帘掀开的一瞬,谢长辉看清了里面的人,不过他只是远远的看着,直到他们驱车离去,才重新回到镜湖。 “送到了?”沈时韫问。 “嗯。” “是哪户人家的小孩?” “应该是外地来的游客,去了阳春客栈。” “他找到他娘亲了?” “嗯,看上去像有钱的商户之家。” 沈时韫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回府吧!” 那个女人如此讨厌京城,应该不会把孩子带到这里来。 * “怎么不听嬷嬷的话,一个人到处乱跑?”马车里,女子问道。 小家伙见娘亲有点点生气,就把糖葫芦递到女子唇边,“娘亲不要生气啦,吃颗糖糖气就消了。瑜瑜一路上都有看着嬷嬷,没有和嬷嬷走丢。嬷嬷年纪大了,她抱不动瑜瑜的,瑜瑜会自己走。” 女子听到他这番小大人般的解释,简直是哭笑不得,“就你是个机灵鬼,但你也不能跑的那么快,嬷嬷追着也很吃力,而且摔倒撞到哪里也不好。” “没关系呀,瑜瑜虽然有撞到一个好看的叔叔,但瑜瑜用糖葫芦对他们道歉了。而且,瑜瑜今天交到了一个好朋友。” “哦?什么好朋友?” “一个长得瘦瘦的妹妹,她的娘亲说她经常生病,瑜瑜就把身上的平安香包送给了她。” 女子忍不住扶额,这小家伙当真是热心的过了头。 “小公子无论走到哪里都能交到新朋友,这桂花糕是小女孩的家人送的,我一直推说不要,她们非要塞给我。”张嬷嬷把东西拿出来给女子看。 女子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一路到了莲心湖别院,女子刚一下车,便见门口站着一名身形挺拔俊俏的青年。 青年只身站在门口,几乎跟周围的夜色融为一体。 门童听见马车动静,赶紧开门,对下车的女子诉苦道:“主人你可总算回来了,这个怪人我怎么撵都不走,非要站在这里等你。” 女子只是无奈一笑,“你们先退下吧!” 瑜瑜好奇,“怎么又来一个好看的叔叔?娘亲,这个叔叔是你的朋友吗?” “小瑜瑜已经长这么大了呀!”青年温和笑道。 瑜瑜睁大眼,“你认识我?” “嗯,我不仅认识你,还找了你们很久。” 小家伙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你找我们要看病吗?” “我不看病。” “嗯?” “我是你爹爹。” 瑜瑜:!!! “兰兰,好久不见。”青年笑着招呼。 第194章突然多出三个爹 第一百九十四章 兰嫣无奈笑笑,“好久不见,顾大哥,你……这又是何苦?” “一转眼,瑜瑜都长这么大了。” “你真的是我爹爹吗?”小瑜瑜满脸不解,却又满怀希望。 “嗯,你还没出生的时候我就是你爹爹了,爹爹抱抱?” 小家伙迟疑不定的看着他,然后又看向自己的娘亲。 “爹爹的心都碎了,小时候你还最喜欢骑在爹爹脖子上,现在却是连抱都不肯让爹爹抱了。”顾卿珩装出一副很受伤的模样。 “瑜瑜已经记不得小时候的事了,可娘说瑜瑜的爹爹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找我和娘?” 小家伙满脑子都是疑问,兰嫣道:“先进去再说吧!” “那我来抱一抱瑜瑜。” 兰嫣想了想,最终还是让他抱去了。 小家伙倒也没有排斥,还盯着顾卿珩仔仔细细看了很久,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顾卿珩也由着他看。 隔了许久,顾卿珩才问:“瑜瑜看什么?” “看爹爹长得好看啊!我长大以后也能像爹爹这么高这么威武吗?” 顾卿珩被逗乐了,“那是当然,爹爹教你骑射,你小时候可最喜欢跟爹爹一起去骑马打猎。” “真的吗?爹爹还会打猎?” “想去?” “嗯嗯。” “那明天爹爹带你去好吗?” “好!” 一大一小就这么快速商量好了,兰嫣都没有插话的余地。 兰嫣让人备了茶,跟顾卿珩叙了旧,小瑜瑜不肯离开,直到小家伙玩累了,在顾卿珩怀里睡着了。 兰嫣才道:“顾大哥把瑜瑜给我吧,我带他去床上。” “我来。” 把瑜瑜放到床上后,顾卿珩和兰嫣才一路并肩往外走。 兰嫣低沉着头没怎么说话。 “兰兰给我的答案……很不适合。” “顾大哥……” “我不逼你了,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也好,不愿意也好,我都不强求,但是不要再悄悄走了,好么?”顾卿珩认真的看着她的眼,“我会担心。” “对不起。”兰嫣歉意道。 顾卿珩伸手,似乎想摸她的头,但最终没有摸下去,只在空中停留了一瞬,便又握成了拳,收了回来。 “我很喜欢瑜瑜,想看着他长大。” “嗯。” 顾卿珩知道她心中想的是什么,便又说:“我既然已经答应做他爹爹,这辈子我便都是他爹爹。我早已做好了打一辈子光棍的想法,无论娶谁可能都会辜负人家,倒不如一个人无牵无挂自由自在。有瑜瑜这样的好孩子叫我爹爹,我很满足。” 兰嫣默然。 * 翌日,顾卿珩当真带着小家伙去了万岁山狩猎。 小家伙兴奋不已,可惜娘亲没来。 也不知娘亲是怎么了,来到京城之后就闭门不出,以前娘亲可最喜欢带着他到处行医采药,也喜欢带他去各种集市买好吃的和好玩的。 到日落西山时,今天收获满满。 小家伙高兴极了,趴在顾卿珩宽厚的肩膀上,满嘴都是彩虹屁:“爹爹好威风好厉害!” “有多厉害?” “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爹爹。” “哈哈哈~”顾卿珩朗声笑起来,“以后瑜瑜也会成为最厉害的瑜瑜。” “嗯。”小家伙可骄傲了,“爹爹为什么不和我们住在一起?” “你想爹爹跟你住?” “当然想了。娘亲可忙了,经常都被人叫去给人治病,瑜瑜就只有跟嬷嬷一起玩。” “好吧,那爹爹再努力一下。” “嗯?” “努力打动娘亲,好早点跟瑜瑜住在一起。” “哦,瑜瑜明白了。” “明白什么?” “爹爹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娘亲的事?不然怎么会被赶出家门呢?以前瑜瑜邻居家的赵伯就经常被刘婶婶赶出家,因为赵伯总是做错事惹刘婶婶不高兴。”小家伙煞有其事的说。 顾卿珩被他逗得更乐了。 “哈哈哈,那瑜瑜看爹爹像坏人吗?” 小家伙趴在他肩头猛摇头,“娘亲说爹爹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当然不是坏人。” 今天早上他才问过的呢,他也很为爹爹自豪。 “你娘亲都夸爹爹了,那爹爹肯定没有做对不起你娘亲的事。只是大人们的感情很复杂,不像瑜瑜这般简单纯粹,喜欢就大胆说出口。” “哦,瑜瑜明白了,娘亲一定是害羞了。” 顾卿珩无声的笑了下,“嗯。” “爹爹累了没有?瑜瑜可以自己走的。” “爹爹不会累的,爹爹喜欢背瑜瑜,把错失的两年都找回来。” “嗯,瑜瑜也喜欢被爹爹背!爹爹的背比娘亲的大,瑜瑜可以当床趴着。” “哈哈哈!” 两人一路笑谈着,回到莲心湖别院。 * 不过刚到这里,瑜瑜就发现门口又多了两辆马车。 “又有人来找娘亲治病吗?”小瑜瑜满脸好奇。 可顾卿珩看着这两辆马车,脸上的笑意却淡了点。 “小公子可算回来了,又有贵客来找你。” “找瑜瑜呀?” 小幼崽睁大眼睛十分不解。 还没等门童回答,里面就急匆匆走来了两个也长得很好看的人。 “小瑜儿!” “你是谁呀?” 小家伙看着朝他跑过来的大哥哥,赶紧抱住了爹爹的腿。 这位大哥哥太热情了。 沈星野愣了一下,看了眼满脸自得的顾卿珩,心中恨得咬牙切齿,又被顾卿珩这家伙捷足先登了。 “我是你爹爹,小时候你都是被我抱大的。” 瑜瑜震惊! “大哥哥,你也是我爹爹?” 大哥哥?! 沈星野眼皮跳了两下,“嗯,我是你货真价实的爹爹。” “睿王殿下,瑜瑜都叫你哥哥了,就不要在这里妄称爹了吧?” 又一个长得很温柔的叔叔从大哥哥身后走上来。 “叔叔你也认识我?” “是呀,因为我也是你爹爹。” 瑜瑜感觉自己糊涂了,为什么他突然多出了这么多个爹爹?这才是真正的爹爹? 恰好兰嫣也跟着出来了。 小幼崽赶紧跑过去,“娘,他们都是瑜瑜的爹爹吗?” 兰嫣头疼,“嗯,他们小时候照顾过你,收了你为义子。” “这个是大爹爹,这个是小爹爹。”顾卿珩恰到好处的补充。 “哦~”小家伙似有所悟,原来这是大爹爹、亲爹爹和小爹爹。 第195章公子若要排号,得等十日后 第一百九十五章 谢若安挑眉,顾卿珩这人还真是会暗示。 就他一个是亲爹! “哦,瑜瑜明白了,大爹爹小爹爹我们一起进去吧!瑜瑜今天和爹爹打了猎,一会儿烤兔兔招待你们。” 瑜瑜高兴道,没想到他也有这么多爹爹,而且每个爹爹都长得很好看,他太开心了。 他之前就很羡慕小祝哥哥,因为小祝哥哥也有很多爹爹,娘亲说有些地方叔伯也叫爹爹,只是习俗不同。 他还不知道什么叫习俗,但他知道这些都跟娘亲一样,是他很亲很亲的人。 兰嫣看着兴奋不已的小家伙,终究是没说什么。 沈星野将小家伙从地上抱起来,捏捏小家伙的脸,越看越喜欢:“小瑜儿果然长得越来越像本王了,快叫一声爹爹,爹爹给你礼物。” “小爹爹~”小家伙甜甜的叫道。 沈星野把才从皇宫中薅来的千年古玉给小家伙戴在脖子上,“小瑜儿,喜欢吗?” “嗯嗯。”小家伙眼里都是星星,小脑袋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 “那是不是该亲爹爹一个?” 小幼崽一点也不害羞,在沈星野脸颊上吧嗒亲了一口。 这是之前沈星野经常逗小家伙的套路,没想到时隔两年,小家伙依旧跟以前一样乖巧听话,而且长得比奶娃娃的时候更清秀漂亮。 不仅如此,现在的小瑜瑜还懂得了很多道理会说很多话,一张小嘴叭叭,又热心开朗,哄得沈星野乐开了花。 今晚的莲心湖别院迎来了少见的热闹。 * 大家一起欢聚到午夜,小瑜瑜明明已经累得不行,眼皮子也在打架,却还是不肯去休息。 最后小家伙拿着烤兔腿,在顾卿珩怀里终于撑不住睡着了,嘴里都还包着兔肉,手上还有半只没吃完的兔腿。 兰嫣看得无奈又好笑。 这小家伙太黏顾卿珩了,刚才她试图让小家伙来她这边,结果小家伙却非要在顾卿珩怀里,好似这样才能宣誓他终于有爹爹了。 真是一只小白眼狼! 自己天天这么爱他,他却一天时间就被顾卿珩给收买了。 “顾大哥,我抱他下去休息吧!时候不早了,你们也早些回去歇息。”兰嫣对几人说道。 “没关系,我帮你抱过去。”顾卿珩说,“怎么换来换去,会打扰到他休息。” “他的睡眠很好,不会被惊醒的。”兰嫣说。 就在她伸手要去抱的时候,小家伙缓缓的睁了下眼皮,呢喃道:“爹爹~” 兰嫣:“……” “嗯,乖,睡吧,爹爹在这里陪你呢!”说罢,他抬眸看向兰嫣,“我等他完全睡着了再走。” “好吧,那就有劳了。” 兰嫣带路让顾卿珩把瑜瑜带去暗香院,沈星野眼睛都快要瞪出红血丝了。 “顾卿珩这只老狐狸,最会耍心机!小瑜儿以前明明最黏本王的,现在却被他捷足先登,真是老奸巨猾!”沈星野恨恨道。 “谁让你自己废物,天天在京城无所事事,也没发现阿嫣回来了。”谢若安蔑视道。 “你说什么?!本王哪里无所事事了!本王已经在京城开了三家药铺了!百姓们都奉本王为医王,你竟敢骂本王废物?!”沈星野立即炸毛道,生怕谢若安不知道他的成就。 “哦,殿下当真好哄,医王之名……你觉得是就是吧!” “谢若安,你什么意思?!合着就你备受百姓爱戴,你的心眼跟沈老三一样小!” 两人见面就是一通互损,自打兰嫣不告而别后,这几位天之骄子之间的关系都十分微妙,大抵都处在一个相互看不顺眼的状态。 没一会儿,一名下人带着顾卿珩过来,“睿王殿下、谢大人,我家主人已为各位贵客备好了马车,各位这边请吧!” 这已经是明晃晃的逐客令了。 沈星野等人再没眼见,也不好继续在这里赖着不走。 谢若安道:“今天确实是谢某唐突,明天谢某在登门拜访。” “本王也明天来!” “怕是要让两位失望了,明天我家主人已有约了,没法接待贵客。” “阿嫣姐约了谁?”沈星野问,“阿嫣姐的朋友就是本王的朋友,本王也想多结交豪杰。” “主人有事外出,至于主人到底约了谁,奴婢不敢多过问。” “那本王后天再来!” “后天也不行……” “那就大后天,大后天不行,就大大后天。给本王先排个号,本王每天都会来这里等着。”沈星野说。 笑话!他好不容易找回了阿嫣姐和小瑜儿,自然要好好陪他们玩一番,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谢某也占个位吧!” 顾卿珩看着这两个碍眼的家伙,忍不住挑了挑眉,“谢大人不是要去秦州吗?怎么还有空在这京城逗留?” “此事就不劳顾将军操心了,秦州之行,谢某自有安排。”谢若安道。 那丫鬟看了看这几位名震天下的风云人物,发出了没见过世面的惊叹——想不到这三人私底下的关系竟如此微妙。 而且,他们似乎都很喜欢结交她家主人,想不到她家主人才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高人! 三人相互损了彼此几句,便都各自离去。他们都有马车和马儿,倒没真的劳烦兰嫣的人相送。 * 暗香院。 容貌迤逦的女子立于庭院中,遥遥望着天上的弦月。 朦胧月色勾勒出她柔美的轮廓,仿若天上下凡的仙子。 “主人,贵客们都走了。” “嗯,我知道了,你也去休息吧!” 不过那丫鬟却没着急走,“主人,这三位都是京城最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你为何要如此疏离他们呢?奴婢看他们对主人你多有照顾、爱慕之意。” 女子侧头看了她一眼,轻笑,“得一人倾慕,是爱情,得三人爱慕,那就是烂桃花了。” 丫鬟被她过于直白的解释弄得一噎。 “主人你又在逗我。” “去睡吧!明天告知张嬷嬷,让她准备收拾行李,我们后天启程。” “这么快?小公子不是还想玩几天么?” “京城花里胡哨的东西太多,等瑜瑜玩够,都猴年马月了。” 丫鬟:“……” “主人,你该不是在这里欠了情债,所以着急忙慌地跑路吧?” “嗯?”女子斜眼过去,“这个月的月银不想要了?” “奴婢这就去睡!”丫鬟自知触到主人的逆鳞了,赶紧一溜烟跑了。 * 翌日,宁王府。 “燕神医,这边请。”前来带路的仆从领着一名头戴帷帽的面具女子往后院走去。 到了后院主屋,女子一如既往地替床上之人把脉。 “燕神医,我姐姐怎么样了?”床边的女子一脸担忧。 面具女子收回手,“她恢复得还算可以,不过身体底子被糟蹋得差不多了,以后还是得放宽心,不宜过度操劳,否则药石罔效。” “姐姐,明微现在已经懂事,他在青州差事办的不错,皇上都在夸奖他。你跟我一起回谢家住一段时间吧!王府的事,以后就别管了。姐夫他……他要是真的放不下,那索性学小婵姐和离得了!” “阿瑶还是这样孩子气,我跟你姐夫,和小婵跟楚王情况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当初谢家难道就没有鼎力帮助他吗?”谢灵瑶想想心中就极为不服。 “不是这些事,你就别乱猜了。”谢灵姝劝道,“我今天让人做了些糕点,你去膳堂看看怎么还没做好,燕大夫喜欢府上的点心,早些带上来吧!” 谢灵瑶这才不情不愿离开。 面具女子在一旁开药方,留了两瓶药丸在床头矮柜上,“我近日要远游,一时半会儿怕是难以回来,这是两个月的药,等两个月后我再来为王妃你复诊。” 谢灵姝淡淡一笑,“多谢小婵妹妹。” 面具女子动作微微一顿,“王妃认错人了。” “我虽不中用,但眼睛还没瞎,你骗得了阿瑶,骗不了我。” “王妃天资聪慧,我自是骗不了你,看来我这演技还是太拙劣了。” “不是你的演技拙劣,而是这天下间如此有趣的女神医,除了小婵,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人。” “王妃谬赞,你这病……” “咳咳!小婵妹妹别问,陈年旧疴,我心中有数。” “你这并非陈年旧病,你身体底子弱,不该为了子嗣乱服用送紫草,这种药草对你身体损害极大。你产后没有得到好好调理,才会越拖越严重,我以前留给你的药……你没服用么?” 谢灵姝闭了下眼,“被人扔了。” “太……宁王殿下吗?” “不是。” “那是谁?” 谢灵姝没有明确回答,只苦笑着说:“小婵,有时候一个人的心太软太广也不好,因为他对谁都很好、对谁都宽容。有时候倒不如像楚王殿下那般冷淡些好,至少不会到处留情。” “然后,自己也被他的冷淡冻死么?”面具女子问。 谢灵姝:“……” “王妃,我们为什么非要从两个不适合的人中去比较谁更不适合呢?” “小婵妹妹说得对。”谢灵姝似醍醐灌顶。 “王妃还是叫我燕大夫吧,我现在姓燕。” “好,不过燕大夫可不可以晚两天走,媛媛要过生了,你可是她的大恩人,我想邀你一起过。” “好吧!” “谢家牵连到了殿下,殿下虽不曾在言语上怪罪过我,可我……”她顿了下道,“媛媛过生,我不想在王府过,可以去莲心湖么?” “嗯。” 谢灵瑶和谢灵姝都曾帮过她不少,既然谢灵姝已经认出了她的身份,她也用不着再在她们面前伪装下去。 正好瑜瑜也没玩够,便让他跟顾卿珩等人去玩个尽兴吧! * 最近沈时韫的失眠症又犯了。 他近日老是梦见小瑜瑜,这孩子在他心中留下的痕迹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可有瑜瑜的消息?” 谢长辉:“没有。” 沈时韫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早都已经习惯了。 他早已淡忘了兰嫣那女子,只是那孩子却像成了他的一块心病。就算不是他亲生的,但那些相处的时光,早已远胜过亲生父子了。 他不期然又想起了镜湖那晚的漂亮小孩。 “那晚那个孩子呢?” 谢长辉不知他具体指的是什么,斟酌道:“再没见过,应该是离京了吧!客栈的商队已经走了几批了。” 沈时韫有些遗憾,他甚至有个荒唐的想法,要是将来自己当真没有孩子,或许可以将那样的孩子收为义子,好好栽培…… “睿王最近在忙些什么?”沈时韫总觉得最近缺了点什么,这一下倒是记起来了,是缺了点上门找茬的事儿精。 “这个……属下不知。殿下可要派人去查一查?”谢长辉问。 沈时韫不高兴的瞥他一眼,“你最近懈怠了不少,以前很少这样一问三不知。” “是属下失职,属下这就派人去查。” “罢了,他不来找本王的麻烦,本王巴不得。” 沈时韫并不想在沈星野身上花费过多的精力,他的这位七弟仗着父皇的喜欢,经常来找他的麻烦。 不过比起那些暗地里使绊子的,沈星野这种没头没脑只会叫嚣的,倒不足为惧。 “还是多关注一下谢若安吧!”沈时韫道。 谢若安是清流的代表,朝廷里最难对付那几个倔老头都跟谢若安关系不错,前太子被废为宁王后,跟谢若安依旧还有密切往来。 这位谢大才子确实是难得的奇才,可惜这种奇才是专门挑他刺的。 “属下知晓了。” “今天天气不错,备马,本王要去城外走走。” 近日总是睡不好,沈时韫想去庙里上上香,顺便再去给明婵点一盏长明灯。 * 从万佛寺回来,已是夕阳西下。 远天被夕阳染成了一片绚烂,落入湖面上,也是一片绚丽色彩。 沈时韫被这片美景吸引,邀着马儿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欣赏着这休沐日带来的悠闲。 “殿下,这边才是回府的路。”谢长辉提醒道。 “本王又没瞎,不会迷路。”沈时韫道。 谢长辉不再言语,只好跟在他之后。 沈时韫一路向前,不经意间便来到了一座有些眼熟荒芜的别院。 这是他从黔州回来时,皇上赏给他的皇家别院,后来又被他给了明婵。 可惜明婵这女人不识货,转手卖给了沈星野。 看着墙上的斑驳,和墙头上荒芜的杂草,沈时韫心情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沈星野把这套别院占去,后来又卖给了别人。这好好一套皇家别墅,最后却被糟蹋成荒园,着实可恨。 “去看看这房子里有没有人在。”沈时韫对谢长辉吩咐道。 谢长辉下马,上前敲门。 他只敲了两声,门就从里面打开了,一个门童从里面探出头来,态度说不上恭敬,“你们也是来找我们家主人的?” “嗯。”谢长辉道。 “那可不巧了,我们家主人今天和闺中密友泛舟湖上,不便见客。明天顾将军约了主人蹴鞠,后天谢大人邀了主人登山览景,大后日睿王殿下要跟主人去放纸鸢,大大后日要出去给人治病……公子若是要排号,得等到半月后……” 小门童掰着手指头天真的数着,语气间不掩与有荣焉的骄傲。 而沈时韫手中的马鞭不知何时已经折成了两段…… 第196章明婵这女人骗得本王好苦 第一百九十六章 小门童说完,见这两个客人都没回话,心中忍不住犯嘀咕,“你们找我们主人到底什么事?” 他偷偷的瞟了一眼马背上的男人,想来那个才是真正的主,没想一下看到对方一张阴沉的脸,顿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人一看来者不善。 不过对方的衣着和气场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只怕跟顾将军都不相上下。 还有那公子骑着的高头大马,一看也不是普通人家能拥有的。 “两位要是没什么事,小的便要关门了。”小门童说道。 谢长辉看向沈时韫,似乎在等待对方的发令。 沈时韫手上握着折断的马鞭,对那明显被吓得怯懦的小门童道:“拜访旧友,寻错人了,无意打扰。” 随后,调转马头离去。 小门童摸了摸脑袋,觉得莫名其妙,原来是敲错门了,。 但是…… 莲心湖旁边就这么一座别院,怎么还能敲错门? * 谢长辉紧跟在沈时韫身后,沈时韫直接策马回到楚王府,周身的强大怒意让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去叫姚侍卫过来!”沈时韫冷声吩咐。 姚侍卫很快便来到了听雨轩。 “派人盯紧莲心湖别院!”沈时韫道。 “殿下,不可!”谢长辉劝道,“你已经失去了两次,还想失去第三次吗?” 姚侍卫不知发生了什么,不过倒是猜得出一些,可能跟殿下的心结有关。 沈时韫冷冷盯着他,似乎想将他整个人看穿。 谢长辉迎着他的视线垂着头。 沈时韫忽然笑了下,笑得有点讽刺。 “原来你一早就知道,对不对?” 谢长辉跪地道:“请殿下惩罚!” 姚侍卫:? 沈时韫:“你自己下去领十鞭!” “属下领罚,但请殿下不要再犯第三次错了……”谢长辉恳请道。 “你觉得本王是在犯错?”沈时韫气笑,他最亲信的近卫……竟为了一个女人如此背叛他! “殿下,感情不是可以用强硬手段逼出来的,殿下心中既然在意,为何不能好好珍惜、坦诚对待?” 谢长辉对沈时韫向来言听计从,两主仆很少如此对峙,也很少谈论起感情。 沈时韫一直觉得谢长辉这种从杀手营出来的人不会有弱点,不会为任何人求情,他只会听命于主人。 可这一刻,沈时韫才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沈时韫压下心中的酸涩和怒意,径直走了出去,顺口吩咐身边侍卫:“召集人手,开明婵的棺!” * 万佛寺山上,夜风习习,竟有几分寒彻骨。 今晚的万佛寺后山格外不宁静。 “殿下,这是一具男尸。”验尸官将棺材里的焦黑尸首仔仔细细检查后,对沈时韫回禀道。 沈时韫不由的握紧了拳头。 姚侍卫看着这家殿下比这夜色还要冷沉的脸,试探道:“殿下,可要属下这就去捉人?” 沈时韫没有吭声,只目光沉沉的看着远处。 他生气吗?自然是生气的。 明婵这女人把他骗得团团转,甚至还屡次在大庭广众下羞辱他…… 他们在一起三年,整整三年,他竟连她的真面目都不曾知晓。 若非今日……他差点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连自己还有个亲儿子,他都不知晓。 这女人没心没肺、狡猾奸诈、把自己玩弄鼓掌,还在外面招惹如此多的烂桃花…… 当真是让他恼恨至极。 可自己该拿她怎么办? 她多次躲避自己、还曾出言羞辱,不惜以死脱身,甚至还用他的性命来威胁他的侍卫…… 沈时韫越想脸色越黑。 他该把她绑在自己身边,把她幽禁在王府后院,百倍羞辱回去…… 沈时韫神色晦暗不明,眺望着远处幽黑的夜,整个人周身都是不容靠近的强大气场。 他没有表态,姚侍卫也不敢擅作主张。 王妃在殿下心中的地位,只怕谁也说不清…… 沈时韫就这么站到了天明,期间有人上前去劝过,可惜没有一人劝动。 晨曦初起时,沈时韫已站成了一座石雕。 “你派人去莲心湖别院拖住……明婵,让她不要有机会跟顾卿珩等人出去,也不要让她有机会离开京城,多找些病人给她看。”沈时韫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与嘶哑。 姚侍卫领命离开。 沈时韫跟着下了山。 为了不让某些人太闲,他也是时候该给那些闲人找点事情做了。 * 清晨。 兰嫣本已将一切收拾妥当,正准备离开京城,不料刚到门口,就被一名衣衫褴褛的老妇人哭着拦住了路。 “神医,求求你,救救我儿媳吧!她……她昨晚就临盆,到现在都还没生下来,就要不行了!” 那老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好不可怜。 兰嫣只好问道:“老人家先起来吧,你家儿媳在哪里?” “我家在照壁巷,劳烦神医随我走。” 兰嫣让她上了车,催着车把手赶紧驾车前去照壁巷。 照壁巷这边算是京城底层百姓们居住的地方,里面的巷子狭窄,马车进不去,兰嫣下车跟着老人走。 兰嫣看了产妇的情况,脸上表情立刻凝重起来,“太迟了,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你们要有心理准备,不过我会尽力保住大人的命。” 那老妇人本来就知道自家儿媳这情况怕是不行了,今天早上不知怎的突然有人来告诉她,莲心湖别院那边有名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对方甚至还愿意带她去求神医。 她本是不太相信世上还有这种好事,可惜他儿子出去走商,至今没有回来。要是儿媳和孩子出了事,她要如何跟自己儿子交代? 她一名老太婆一无所有,也不怕别人骗她什么,这好歹是一线生机,情况危急之下只得相信了。 她本就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便对兰嫣点点头:“燕神医,你尽管治吧!我们不是那种不讲理的,就算是不好的结果,我也不会怪你,是春花她命薄……” 老人说着说着掉下泪来。 有了老人这话,兰嫣便放开手去帮助产妇。 床上的女子已经昏昏沉沉,兰嫣先用自制的药丸帮她吊着一口气,又让一旁的小姑子帮忙打下手。 房间里的气氛忙碌又凝重,不过兰嫣动作利索,虽然看着忙碌,却不慌乱,一切有条不紊。 * 瑜瑜在巷子口的马车上等着。 嬷嬷清点着东西,一脸焦急,“我明明记得那只包裹带了的,怎么就偏偏不见了?” 今天早上她走最后,带着几只贴身包裹,哪想出来的时候,兰嫣为了赶时间救人,已经直接走了。 嬷嬷只得自己朝着照壁巷这边走来。 那几只包裹倒也不是很重,但里面装的东西却很重要。 “你再找找,会不会是拿掉了?”奶娘道。 “不会,我走的时候还特地清点过的,我记得清清楚楚。”嬷嬷说,“不行,我得回去看看。” “嬷嬷,瑜瑜也陪你去找。”小家伙立即自告奋勇。 “瑜瑜就在这里等娘亲,嬷嬷一个人去就行了。” “可是嬷嬷的眼睛不是不太好吗?瑜瑜可以当你的眼睛,这样就可以很快找到了。”小家伙一脸纯真的说。 本来他已经在车上等了很久了,娘亲还没有出来,肯定是遇上了很棘手的事。 可是里面是姨姨在生宝宝,他不可以去看,只能在车上等着,奶娘还不让他下去玩。 他的小屁股都不想坐了。 本来他都和爹爹约好了要去蹴鞠,可娘亲却说他们要走了,瑜瑜心中有些悲伤,他很喜欢爹爹也喜欢大爹爹小爹爹,可是他们才认识几天,就又要匆匆离开了。 他都还没跟爹爹、小爹爹、大爹爹道别呢! 还有阿瑶姨姨,媛媛姐姐……他在这里有好多好多的朋友,而且他们都对他很好,他很喜欢这里。 要是能跟嬷嬷去街上走走,不仅可以帮嬷嬷找东西,说不定还可以遇上爹爹。 小家伙在心中悄悄的想着。 奶娘想了想,“那你带瑜瑜下去走走吧!能找到就找,实在是找不到就回来吧,小姐不会怪罪的。” 奶娘也看得出瑜瑜坐得很无聊了,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哪能闲得住。只是这孩子乖巧,就算是很无趣,也还是会乖乖听话,不折腾人,也从来没有闹着要下去。 奶娘都有些心疼不已,让嬷嬷带他下去转转。 小家伙高兴不已,“奶娘不一起去吗?” 奶娘道:“瑜瑜陪嬷嬷去就行了,奶娘要在这里等着你娘亲,不然一会儿你娘亲出来见不到我们会着急的。” 当然,她不能直白的告诉小家伙,她不能随便去京城走动,是怕碰见楚王殿下。 小家伙想了想,似乎是这个道理,便跟奶娘和赵伯道别,“你们在这里乖乖等着娘亲,瑜瑜会很快帮嬷嬷找回来的。” 第197章难道你也想当我爹爹 第一百九十七章 清晨的京城就已经很热闹了,空气里飘散着各种美食的香味,到处都是叫卖声,很有烟火气。 小家伙一路仔仔细细的东瞅瞅西看看,终于在一条街角的草丛里找到了。 “嬷嬷,我们的行李在这里。”小家伙兴奋道。 “瑜瑜果然很聪明,这么隐蔽都找到了。”张嬷嬷忍不住夸奖道。 然而就在这时,两个混子从巷子里走了出来,一左一右将他们围住,“老太婆,识趣的,就把东西放下!” 张嬷嬷闻言大惊失色。 瑜瑜见到张嬷嬷被坏人欺负,立即站出来,伸出自己的小手手护在张嬷嬷身前,“你们不许欺负瑜瑜的嬷嬷!” “哟!牙都还没长齐的小家伙,就敢充当英雄了?” “瑜瑜本来就是男子汉,嬷嬷,我们不要理坏人,快跑!” 小家伙作势就要逃,娘亲告诉过他,打不过一定不能逞强,要先保护自己和亲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他长大了,变得强大了,就能将坏人绳之以法。 “想跑?没这么容易!” 那两个人去拉张嬷嬷,小家伙赶紧过去帮忙,可惜他的力气太小了,根本帮不了什么。 要是爹爹在就好了,爹爹是世上最厉害的,一定可以把这两个坏人打趴下。 就在这时,一只长臂伸过来,将他从地上抱走,紧接着两个侍卫插手进来,两名坏人很快被控制住。 “把他们送去官府!” 侍卫领了命,带着这两个地痞离开。 男人将地上的行李捡起,交给了张嬷嬷,“不必惊慌,官府会严惩他们的。” “多谢公子相救。” “不必客气,我和你家小公子也很有缘,我们又偶遇了。” 男人容貌出众,虽然气质冷清疏离,但言谈却温和得体,一看就是家教极好的富家公子。 张嬷嬷这才想起,这不正是上巳节那个晚上瑜瑜撞到的那名公子吗? 这公子的容貌气场实在太出众,想要不记得都很难。 “原来是公子你,还未问公子如何称呼?今日相救之恩,老身该好好感激。” “举手之劳而已,嬷嬷不必放在心上,我在家中排行老三。” 他没有透露姓名,甚至连姓氏都没说。 “原来是三公子,今日之事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感激……” “我与你家小公子甚是有缘,也很喜欢他,上次他给我的糖葫芦很好吃。”沈时韫蹲下身,去看小家伙。 “真的吗?那瑜瑜买糖葫芦给你,谢谢你今天帮了我们。”小家伙礼貌地说。 张嬷嬷正想打圆场,毕竟这位公子一看就出身高贵,不会稀罕糖葫芦这种廉价的、哄小孩的东西。 没想到她还没有开口,对方就十分干脆地应下来了:“好。” 这位贵公子的心情似乎很好,而且也很喜欢他家瑜瑜。 不过瑜瑜这么乖巧可爱的小朋友,确实无论走到哪里都人见人爱。 这位公子对他们有救命之恩,而且对方也没有嫌弃糖葫芦廉价,还配合瑜瑜答应下来,张嬷嬷便不再好拒绝什么了。 只好笑道:“现在应该没有卖糖葫芦的吧?” “刚才我过来的桥头上似乎有一家。”沈时韫说。 “好啊,那我们现在就去吧,瑜瑜有钱钱哦,瑜瑜请你。”小家伙十分慷慨道。 张嬷嬷正要去抱瑜瑜,希望能快点回去,没想到沈时韫先一步将瑜瑜抱起来了。 “那桥头有点远,我抱你走好吗?” “那叔叔会不会很累?瑜瑜自己会走的。” “不累,走吧,我们可以早点看到糖葫芦。” “嗯,谢谢叔叔。” 张嬷嬷总觉得哪里不对,这位公子对瑜瑜实在是太亲近太热情,想不到这位公子长着一张冷清有距离的脸,却是个热心的人。 “这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三公子,还是老身来抱吧!” “嬷嬷不必担心,这里是天子脚下,街上都是行人,我不会把你家小公子拐走。”沈时韫解释道。 “老身不是这个意思,三公子误会了。” “我也只是跟嬷嬷开个玩笑,你年纪大了,拿着行李跟着就行。我只是觉得这孩子太可爱,很喜欢,像这么勇敢孝顺聪明乖巧的孩子,实在不多见。” 小家伙被夸得害羞了,“真的吗?你也很喜欢瑜瑜?” “嗯,没有人会不喜欢瑜瑜。”沈时韫给出了十分肯定的回答。 “我也很喜欢叔叔。” * 张嬷嬷紧跟在他们身后,一路走了两条街,这位三公子似乎只是喜欢小瑜瑜,路上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跟小瑜瑜介绍京城的风物。 他对京城似乎极为熟悉,也很了解这里的历史和风俗,讲得小瑜瑜都听入了迷。 来到桥头,这里确实有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 “小公子要糖葫芦吗?又甜又好吃的糖葫芦,你要吃哪一串,我给你拿。”小贩非常热情的招呼。 “我要很多串。”瑜瑜道。 小贩知道这是有钱人家的孩子,看这两父子的衣着打扮,就知道出身不凡。 “那小公子要几串?” 小家伙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娘亲一串、瑜瑜一串,奶娘一串、瑜瑜一串,嬷嬷一串、瑜瑜一串,赵伯一串、瑜瑜一串,爹爹……算了,爹爹不在。 还有这位叔叔一串。 “九串!瑜瑜要九串!” “好嘞!九串甜甜的糖葫芦,一共二十七文钱。” 小家伙慷慨的把手上的铜板交出去。 那店家见状笑了,“小公子,你这四个铜板只够买一串……” “啊?可是瑜瑜只有这些了。”小家伙像是被难到了。 早知道他多带一些钱钱出门了。 就在小家伙打算转头向嬷嬷借钱钱时,一只修长的大手递了小块碎银过去,“这些够了吧?” “够了够了!”店家见到付钱的人,满脸堆笑道,随后给客人找了零。 男人接过店家找的钱,交给小家伙,“这是你的。” 小家伙赶紧收回手,“这不是瑜瑜的,瑜瑜不能要。” 沈时韫想了想,便又把这些钱给小贩,“都换成糖葫芦吧!” 小贩高兴得合不拢嘴,“公子真是宠孩子,不过要是有这样漂亮乖巧的儿子,只怕无论是谁都想捧在手心里。” “小哥误会了,三公子不是瑜瑜的父亲。”张嬷嬷赶紧澄清道。 沈时韫脸上的表情淡了些。 小贩倒是很有眼见,笑着说道:“啊?不是吗?那看来是小的弄错了,我看这位公子和小公子长得如此相像,都是难得一见的俊俏,还以为是亲父子。” 不是亲生的,哪可能如此用心、如此温柔去宠。 果然,贵公子又打发了他一些银钱,“我们拿不了这么多糖葫芦,这剩下的就不用找了。” 小贩高兴的说了许多好话。 * 从桥头离开后,张嬷嬷手上多了许多糖葫芦。 她现在不知道燕大夫有没有接生完,要是他们一直没有回去,难免会影响今天的行程。 张嬷嬷便道:“今天实在是太感谢三公子了,不过我们今天还有别的要事,实在不好意思。不知三公子家住何处,我家主人改日会送上谢礼。” “不过是些举手之劳,张嬷嬷不必特地给你家主人说一遍,免得她担心。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宝,要是得知自家孩子在外面遇上了这样的危险,只怕会后怕不已。” 张嬷嬷一听,倒也有几分道理。 燕大夫来到京城后似乎也很劳心费神,除了替人看病,每天还要忙着制药,都不曾踏出院门一步。 既然那两个地痞已经被送去了官府,而他们也要离开京城了,想来也不用担心害怕他们伺机报复。 “三公子言之有理,倒是老身考虑不周。三公子就送到这里吧……” “以免这种事再次发生,我还是再送你们一段路吧!”沈时韫道。 张嬷嬷说不过他,今天这事也确实让张嬷嬷心有余悸,她也怕再遇上这类事,只好对沈时韫道:“那就有劳三公子了。” 小家伙拆掉了糖葫芦上的油纸,把糖葫芦送到沈时韫唇边:“叔叔,你吃吧!” 沈时韫看着他一脸认真的表情,忍不住微微一笑,轻轻摸着他的头说:“瑜瑜真是个乖孩子。” 说着,他看着眼前的糖葫芦,咬下了一颗。 他其实不喜欢吃糖,也不喜欢吃这种酸甜的味道,但这一刻,他却觉得这是人间最好的美食。 “瑜瑜也吃,我们一起吃。” 小家伙却非要递给张嬷嬷,张嬷嬷哪敢跟他们吃一串糖葫芦,赶紧说:“嬷嬷牙齿不行了,一会儿可别把嬷嬷的牙齿甜掉,那以后就连饭都吃不了了。” 小家伙这才是回糖葫芦,“嬷嬷真可怜。” 然后自己咬了一口,又递给沈时韫:“叔叔吃。” “我嘴里还有,瑜瑜吃。” 小家伙坐在他怀里,吃着糖葫芦,歪着头打量着他,一双清澈的眼睛忽闪:“叔叔,你也认识我吗?” “嗯,我们上次不是还在镜湖边见过?” “不算那次,以前的以前我们认识吗?” 沈时韫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问:“那你觉得呢?” 小家伙摇摇头,“瑜瑜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 他的三个爹爹都说见过他,但是他对三个爹爹没什么印象,只是觉得亲切,很喜欢很喜欢他们。 眼前这个叔叔给他的感觉也跟他的三个爹爹很像,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爹爹看他的眼神一样温柔。 还给他买了这么多糖葫芦,跟小爹爹一样。 沈时韫被他逗得轻轻一笑,“可能我们很有缘,所以我们都觉得彼此很亲近,你……很像我的孩子。” “啊?”小瑜瑜睁大眼,一脸震惊到了的模样,“难道你也想当我的爹爹?” 第198章楚王殿下的妒火 第一百九十八章 沈时韫未置可否,只是含笑看着他。 小家伙赶紧摇头,“不行,瑜瑜已经有三个爹爹了,再多就不行了。” “为什么不行?” “因为瑜瑜的三个爹爹都很爱瑜瑜,但是瑜瑜只有一个瑜瑜,没法同时陪伴他们,他们常常会因为瑜瑜的疏忽而伤心,还会因此争吵。” 说到这事,小家伙似乎也很苦恼。 “瑜瑜的爱已经不能再分给别人了,娘亲一大份,爹爹一份,小爹爹一小份,大爹爹一小份,没有多余的爱分了。” 沈时韫:“……” 跟在后面的嬷嬷听着他们这对话都觉得尴尬,赶紧打圆场笑道:“孩子童言无忌,还请三公子不要当真。” “嗯,我没有当真,不过瑜瑜真的很像我的孩子。” “三公子此话怎么讲?那你的孩子呢?” “跟他娘亲一起走了。” 张嬷嬷:“……” “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我已经派人去找了,相信有一天他们会回来的。”沈时韫一脸淡然的说。 或许是他此刻太过从容,张嬷嬷有几分信了。 “不知三公子的夫人和孩子是怎么走丢的?” 张嬷嬷看他也像个温和得体的人,想来这其中肯定有些缘由。 沈时韫怅然道:“不过是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若是以后我们家人团聚,我一定请你们做客。” “三公子太客气了,那老身就祝你早点和家人团聚。”张嬷嬷道。 这位三公子想来有些不方便对外人道的过去,张嬷嬷倒也并不觉得他不真诚。 毕竟他们也总共见过两面,对方只是看在瑜瑜长得跟他儿子相像的份上,才跟他们多说了些话,但还没到什么都可以讲的地步。 “叔叔别伤心,你一定会找到你的孩子的。”小瑜瑜也一脸真诚的说。 “嗯,谢谢小瑜瑜,你真乖。”沈时韫道。 “三公子,我们就要到了,你就送我们到这里吧!”张嬷嬷见马车就停在前方不远。 “嗯。” 沈时韫将小瑜瑜放下来,却没着急着离开。 瑜瑜看了他一眼,觉得他有点可怜,就多给了他几串糖葫芦,“叔叔,不要伤心了,这些糖葫芦都给你。” “我不要糖葫芦,你可以叫我一声阿爹吗?” 嗯? 小家伙歪着头看他,似乎很不解。 “罢了,你不想叫就算了,是我太想孩子,让瑜瑜为难了。” 小瑜瑜想了想,凑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还拍了拍他宽厚的肩膀,“叔叔,瑜瑜已经有爹爹了,爹爹会吃醋的。你会找到你的孩子,以后他会叫你爹爹。” 沈时韫心中一片复杂,小家伙如此乖巧懂事,可惜自己却不能正大光明的告诉他……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种又苦又甜的感觉充斥在沈时韫心头,百味杂陈。 “去吧,今日之事别对娘亲说,也不用说遇上了我,免得她担心。”沈时韫摸摸小家伙脑袋。 瑜瑜十分不解,不过还是在张嬷嬷的催促下走了。 沈时韫站在原地,目送他们上了马车才离开。 * 忙活了一个时辰,照壁巷才终于传来小孩哇哇坠地的声音。 兰嫣已是忙得满头大汗。 虽然过程惊险,但还好结局比较完美,母子平安。 那老妇一家对兰嫣感恩戴德,拿出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要给兰嫣。不过兰嫣看他们家境贫寒,并没有收他们的银钱和谢礼。 几番推拒后,老人欲留她吃饭,兰嫣以忙着赶路拒绝了。 刚从老人家中出来,便又有人哭着求兰嫣去救人。 “燕神医,求求你,我家丈夫帮人搬运货物时被重物砸了腿,我们一家上有老下有小全靠着他吃饭,他要是就此残了,可要如何是好?” 兰嫣心中觉得蹊跷,不过这妇人的丈夫就在附近,想来是看到她帮人接生,所以顺道为自家丈夫求一求。 既然都已经到这里了,兰嫣便又顺便去看了那妇人的丈夫。 在这里一耽搁,便又到了午时。 前来围观她诊治的人越来越多,见她确实妙手回春,而且收的诊金比城中那些半吊子郎中便宜多了,便有越来越多的病人想她帮忙看看身上顽疾。 附近住的都是贫苦的底层百姓,做的是最苦最累的活,平日里有个三灾两病也只能拖着,因为找大夫医治实在是太贵了,没几个人家舍得花这个钱。 病越拖越严重,现在终于有个医术靠谱、收费合理的大夫,只要拿得出钱的,都想来看看。 毕竟拖着病体,不仅自己难受,也耽误挣钱。 这样一来,兰嫣根本没法抽身离开。 她只得托人去巷口,告诉张嬷嬷等人明天再出发。 小家伙原本以为要走了,不料却被告知要再待一天,心中暗自窃喜。 他要去跟爹爹好好道别,不然爹爹都不知道自己走了,心中会难受的。 兰嫣带话让他们回去等着,不用再待在这巷口。小瑜瑜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饿着,回去可以吃点热食。 不过小家伙却有自己的想法,“奶娘,我想去找爹爹。” 他和爹爹本来约好今天去蹴鞠,可惜自己一早上就走了,爹爹没有找到自己的话,不知道会不会一个人回去。 他去过爹爹的府上,那也是个很气派的地方,里面还有马场和练武场,瑜瑜羡慕极了。 “你爹爹有自己的事要忙,我们还是回去等娘亲吧!”奶娘哄道。 她哪敢让小家伙去找顾卿珩,要是顾将军知道了他们离京的计划,定会追上来的。 其实她倒是很希望兰嫣跟顾卿珩在一起,这两人站在一起就是金童玉女,顾将军对兰大夫也很好,若是有顾将军陪伴,兰大夫肯定会更幸福。 可惜兰大夫一直在逃避,不肯正面面对这个问题,她也想不通兰大夫心中是怎么想的。但她既然已经跟定了兰大夫,自然便以兰大夫的话为准。 兰大夫虽然温和善良,平日里也很随性,但兰大夫不喜欢随意做主张的仆人,奶娘跟了她这么久,对这点还是很清楚的。 小家伙一脸伤心,“可是我很想爹爹,我想给他说一声瑜瑜要走了。” “好孩子,你要是这么跟他说了的话,爹爹会伤心的。” “但我要是不说,爹爹岂不是会更伤心、更担心?娘亲不是说了一家人要坦诚相待吗?爹爹对瑜瑜这么好,瑜瑜怎么可以不告而别呢?” 小家伙的道理一套又一套,把张嬷嬷和奶娘都搞得一时语塞。 “那奶娘和嬷嬷陪你蹴鞠好不好?” “不好,你们腿脚不方便了,瑜瑜不想让你们累着。” “嬷嬷不累……” “不要~嬷嬷在骗瑜瑜。” 小家伙执意要见顾卿珩,见奶娘和嬷嬷不同意,他只好又哄道:“奶娘,瑜瑜就去看一眼,把糖葫芦送给爹爹就走好不好?” 奶娘见他说的这么可怜委屈,只好无奈道:“行吧!但是你不能告诉爹爹,我们要走了。” “嗯。” 小家伙不太明白为什么不能告诉爹爹,不过只要能见到爹爹,他就很高兴了。 如果注定要走,他也要去见爹爹最后一面。 奶娘只好让自家汉子驾车从将军府门口走一趟,看看顾卿珩有没有在家。 就算打发一下自家这位小主子,不然这小家伙怕是一天都高兴不起来。 到了将军府门口,瑜瑜和嬷嬷一起下了马车。 门口的侍卫都见过自家将军抱小瑜瑜回来,知道这位小瑜瑜是将军的掌中宝,便都不敢怠慢。 “小公子来找将军吗?” “是呀!我想爹爹了,来看看他。” “这可不巧,将军早上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莫非爹爹去找我了?”小家伙一脸懊恼,爹爹不在家,他连爹爹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瑜瑜,看来我们今天来的不是时候,既然将军不在家,那我们就回去吧!”张嬷嬷劝道。 瑜瑜只好失落的点点头,“那你们帮我把糖葫芦交给爹爹,告诉他,瑜瑜会很想他……” 而在另一头,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也朝着这边驶来,马车里的男子撩起车帘往外看着。 马车停在了将军府不远处。 车里的男子正要下车去跟小家伙打招呼,却被另一头赶来的一人一马打断了。 “瑜瑜!” 一匹高头大马从街道那头飞奔过来,马背上的人又高又俊,像天神下凡。 小家伙朝着男人的方向看去,眼睛里都是崇拜自豪的光。 “爹爹!” 小家伙高兴道,朝着那一人一马奔去。 顾卿珩赶紧拉住缰绳,一个漂亮的旋身从马背上稳稳落在地上,然后接住了飞奔过来的小家伙。 小家伙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颊上亲了又亲,俨然就是一对感情甚好的亲父子。 “爹爹,你终于回来了!瑜瑜好想好想你!这是瑜瑜给你的糖葫芦,只有你和娘亲是两串哦,瑜瑜也舍不得吃~” 小家伙凑到顾卿珩耳旁神秘兮兮的说,生怕被别人听见了。 顾卿珩被逗得开怀大笑,“好,那爹爹和瑜瑜一起吃,瑜瑜先咬。” “不,爹爹先。”小家伙满脸喜悦的看着他,眼睛里像有星星似的。 顾卿珩不再客气,豪爽地咬了一口,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而在不远处,原本心情不错的沈时韫此刻已被这一幕刺得满肚子酸水。 那幽深的黑眸沉得如无尽深渊…… 这位向来以君子之风约束自己的楚王殿下,第一次生出了掠夺之心。 第199章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第一百九十九章 兰嫣在照壁巷给百姓们看了一天的病,直到傍晚的时候,才忙完离开。 “娘亲!” 兰嫣刚收拾完自己的药箱,小家伙就跑过来了。 他的后面还跟着一个顾卿珩。 兰嫣其实倒也不意外,小家伙最黏顾卿珩,明明他们重逢后也没有相处几天,这小家伙对顾卿珩却是喜欢的不行。 顾卿珩走上前去,很自然的接过她的药箱,“兰兰辛苦了。” “谢谢顾大哥。” “我已经让府上备好了饭菜,一起去吃吧!你回来这么久,我还没有正儿八经请你吃过饭。”顾卿珩说。 “顾大哥真是太客气了……” “我没有请别人,都是简单的粗茶淡饭。”顾卿珩补充。 这个“别人”就用得很有灵性,兰嫣心领神会,便笑了笑:“好吧!” 反正明天早上她便要走了。 原本冷冷清清的将军府今天突然变得热闹了许多,不过将军府的大门却是紧闭着的。 在将军府的花园里,摆放着宴请宾客的美酒佳肴。 “兰大夫,你终于回来了,你不知道你走后,我们将军有多伤心?” “是呀!我们将军还跟楚王殿下打了一架,楚王殿下实在是太过分了,总是仗着身份欺负你。” “兰大夫,要不你就嫁给我们将军吧!我们将军仪表堂堂又洁身自好,从来不在外面花天酒地,也从来没有去过花楼……” 顾卿珩的几名下属见到兰嫣,都高兴不已,纷纷跟兰嫣闲聊起来。 顾卿珩呵斥道:“你们太闲了是吧?太闲了就去巡逻,别在这里胡编乱造!” “将军,我们不是要烤肉吗?” “刚才是我们胡编的,我们将军一点都没伤心,也没有跟楚王殿下打架。将军,我们还是留下来给你和兰大夫烤肉吧!” “是啊,兰大夫都已经累了一天了,总不能再让兰大夫自己动手吧?而且我们也很久没有见过兰大夫了,也想跟兰大夫聊聊天。” “兰大夫上次给我的膏药太好用了,可惜自从你走了之后,我都不知道去哪里找你买。后来我们回了京城,去济善堂买的又贵,还没有你的好用。” 这几名副将都是顾卿珩的亲信,也曾跟着顾卿珩去淮江一带,跟兰嫣也算是老熟人了,很快就跟兰嫣主动攀谈起来。 顾卿珩本来也把他们算在了这里,这次他们从皇家猎场里猎来的野味比较大只,人多才吃得尽兴。况且这几人都是烤肉的好手,顾卿珩把他们留在这里一边干活,一边活络气氛,也想让兰嫣更自在些。 小家伙跟这些叔叔们打成了一片,一会儿忙着撒盐一会儿忙着翻肉,可勤快了,那认真又忙碌的模样,把众人逗得哈哈直笑。 * 沈时韫站在听雨轩的窗前,看着水对岸的夜景,心中跟有火烧似的。 姚侍卫进来回禀道:“殿下,王妃……王妃进了将军府,一直没有出来。将军府的所有门都关了,里面守卫森严,属下怕暴露行踪,没敢强行进去。还有一事……” 姚侍卫看了看窗边站立的背影,硬着头皮说道:“顾将军在皇上面前求了赐婚圣旨,求娶女医兰嫣,婚成后将前往北地,永世在北地驻守。” “啪!” 杯盏破碎的声音在这书房里显得格外醒目、刺耳。 “殿下……”姚侍卫看到沈时韫流血的手,心中一惊。 沈时韫却像浑然不知自己手上的痛,任由瓷片划破自己的手。 “带上人,去莲心湖。”沈时韫平静道。 * 将军府。 这顿夜宴一直延续到二更天。 小家伙的眼皮子都开始打架了,兰嫣起身告辞。 顾卿珩亲自送她回去,兰嫣倒也没有客气。 小家伙在顾卿珩安安静静的,像是彻底玩累了,不过却还是努力保持着清醒,不想闭眼睡去。 他瞬也不瞬地看着顾卿珩,顾卿珩也温柔的笑看着他,“瑜瑜想睡就睡吧,爹爹抱着你。” 瑜瑜有些好奇问道:“爹爹,你为什么不和我们住在一起?” 别人的爹爹和娘亲都住在一起,可是他的爹爹和娘亲却要分开住,他谁都舍不得。 “爹爹也很想和你们住在一起,不想跟你们分开。” “那你既然想,为什么又没有和我们住在一起呢?”小家伙被绕晕了。 顾卿珩看了眼兰嫣,“可能爹爹还不够资格,爹爹再努力一下,变得更强大一些,能够守护你们。” “爹爹还不够强大吗?你在我心中就是最强大的。” 小家伙满眼都是崇拜。 他的爹爹是他见过的最帅气、最威武、最好看的爹爹,没有人能比得过他的爹爹。 “嗯,可能爹爹做的还不够完美,给你的娘亲带去了心理压力,爹爹再等一等吧,等到可以跟你们住在一起的那一天。”顾卿珩这话虽然是回答孩子的,却更像是说给坐在对面的兰嫣听。 兰嫣:“……” “娘亲,你有什么压力?瑜瑜帮你放松。”小家伙热心道。 “我没有压力,我们有自己的家,你爹爹也有自己的家,我们要各自看好自己的家。” “可是……” “没有可是了,你快睡吧,到了我叫你。”兰嫣道。 小家伙太聪明了,脑子里的想法很多。如果是平时,兰嫣会跟他一一认真解释。 不过她猜得到小家伙很快就要把他们的行程给暴露出来,便直接结束了话题。 瑜瑜确实也很困,就窝在顾卿珩怀里,乖乖的闭上了眼。 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短暂,没想到一眨眼的工夫就到了莲心湖别院。 顾卿珩抱着小幼崽下了车。 “顾大哥,谢谢你送我们回来!” “兰兰是想和我保持距离吗?” 兰嫣一时语塞。 顾卿珩:“在你没想通之前,我不会让你为难的。不管你的心意怎样,我的答案永远是等你。” 他说的真诚而坚定。 兰嫣心中泛起一丝波澜。 果然情债是这世上最难还的东西。 顾卿珩把小瑜瑜交给兰嫣,小家伙就算睡着了都还是很不舍,拉着顾卿珩的衣襟,很是不舍。 兰嫣简直哭笑不得。 “要不我帮你抱进去吧!” “没关系,他只是很喜欢你。”兰嫣说,将顾卿珩的衣襟从小家伙手中解救出来。 顾卿珩怀里空了,目光缱绻的看着离开的兰嫣。 兰嫣走了几步,回头对顾卿珩淡笑道:“顾大哥,谢谢你,要是没有命运的捉弄就好了。” 顾卿珩看着她抱着小瑜瑜进了院子,心中泛起了无边的苦。 命运的捉弄…… 兰兰,你也会在乎这些吗? 顾卿珩站了会儿,直到侍从上前相劝才离去。 * 院子里光线有些暗。 兰嫣正纳闷着,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 她赶紧抱着瑜瑜往回走,趁着顾卿珩现在应该没走远,她或许还可以追上…… 然而,下一瞬,暗处便走出一道熟悉的人影来。 “兰大夫,你这是要去哪里?” 兰嫣抱着熟睡的小瑜瑜脚步一顿,不过很快,她便压下了这丝慌乱,“楚王殿下什么时候也成了擅闯民宅的盗贼了?” 沈时韫知道她狡黠,也知道她这张嘴巴不饶人,便道:“本王来见见自己的王妃和世子,顾卿珩来得,本王这个亲爹反而来不得?” “难怪我刚才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酸味,原来是老醋坛子在这里。”兰嫣笑着说,“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殿下还没梦醒么?” 她这张嘴还是一如既往能轻松挑起沈时韫的情绪。 “好一招瞒天过海,你早就跟顾卿珩合谋了,用死囚的尸首来蒙骗本王。明婵,你……到底有没有心?”沈时韫抬步走上前,语气中藏着怒意。 他一直以为明婵跟他在一起三年,他们之间就算没有爱情,也总算有点生死与共的情义……哪想最后明婵竟用这种方式骗得他团团转。 偏偏眼前女子却没有一丝退缩,只抬起一双明亮清澈的黑眸平静的看着他。 这一刻,那个熟悉的明婵回来了。 “所以殿下想要怎么处置我这位前妻呢?” 沈时韫看她这有恃无恐的模样,更来气,“不要以为本王拿你没辙……” “殿下身份尊贵,手握大权,当然不会没辙。冒犯皇子是大罪,要不殿下直接处死民妇吧!这样一了百了。”兰嫣给他提议。 沈时韫握紧拳头,“死对你来说太便宜了。你骗本王这么多年,骗本王跟你和离,甚至不惜在本王面前扮丑,本王跟你在一起三年,连枕边人的真面目都不知道……” 沈时韫一度说不下去。 “本王不会让你这么轻易解脱!” 他忍着心中酸楚,放出了这番狠话。 然而,心口处的酸涩却越来越浓,让他几乎要失控。 可眼前的人依旧平静从容,孩子在他怀里安详睡着,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就连他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他都不知道。 只有他一人的兵荒马乱。 沈时韫忽然就觉得自己狼狈不堪。 “殿下,我们已经和离了。你本来就不喜欢我、看不起我,你的生母也视我为眼中钉,你为何还非要把我困在你身边?看在黔州的三年生死与共,我们好聚好散,不好吗?” 兰嫣平静理智地问道。 可她越是理性,越是从容,沈时韫心中越是不爽。 “明婵,我们之间永远不会结束,瑜瑜是本王的世子,你是本王的女人,这一辈子都只能是本王的。” “你跟顾卿珩命中注定无缘,既然错过了,那这一辈子便都是错的。” 沈时韫残酷地说。 可惜眼前女子依旧没被他挑起任何情绪,她只是冷静地看着眼前这位被嫉妒逼疯的男人,“我与殿下也从头到尾都是错,我们之间是孽缘,无爱的孽缘。” 第200章明婵,我们重头再来 第二百章 “无爱?!”沈时韫被这两字刺得眼睛发红,“我们一起三年,育有一子,在你心中竟是无爱的孽缘?” “哦,难道殿下你爱上了民妇?”兰嫣一脸惊讶,“你……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民妇当真不知。” 沈时韫绷紧下颌线,还没想好怎么反驳,兰嫣又摇头道:“殿下,就算你再喜欢民妇,民妇也没办法,你不是民妇喜欢的类型。成婚三年,皆是无奈,而今和离,民妇断不会再回头了。” “你……”沈时韫忽而笑了,“没关系,你不回头,本王回头。这辈子生生死死,你都只能和本王纠缠在一起。” “姚侍卫,请王妃和小世子回府!”沈时韫下令道。 话音落,藏在院子里的侍卫全都出来了。 “殿下当真要这么固执吗?”兰嫣无奈地问。 沈时韫不语,但他脸上的神情就已说明了一切。 “王妃,得罪了!”姚侍卫上前道。 就在他要动手之际,门突然被撞开了。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形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顾大哥?”兰嫣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他去而复返。 “兰兰别怕,你要不愿意,没人能将你带走。”顾卿珩一脸认真道。 沈时韫脸上的神色阴沉得比这黑夜还要暗几分。 “顾卿珩,本王来带自己的王妃和世子回府,你可想清楚了非要插一手吗?”沈时韫冷声问。 “你和兰兰和离之事,天下皆知,殿下又要以什么身份来掳走兰兰?”顾卿珩冷嗤一声,“是前夫的身份吗?” 沈时韫不期然想起云城时,兰嫣装模作样拜亡夫之事……心中怒火和执念更甚。 “顾卿珩,你大可一试,今日除非你杀了本王,不然你休想带走明婵!”沈时韫已站到了兰嫣身边。 兰嫣怀里的小家伙似乎终于察觉到周围的危险氛围,缓缓睁开惺忪的双眼,“娘亲,爹爹?!” 看到顾卿珩那一瞬,小家伙的瞌睡去了大半,眼睛里又有了兴奋的光。 “爹爹你回来了!” 沈时韫看着这一幕,心口更是酸胀难忍,“瑜瑜,我才是你的亲爹爹。” “啊?”小家伙听见身边的声音,这才看向沈时韫,“叔叔也在呀!” 沈时韫:“……” “我是你亲生父亲,你该叫我父王,而不是叔叔,你是本王的儿子,是楚王府最尊贵的小世子。”沈时韫缓缓解释道。 瑜瑜一脸震惊地看着沈时韫,“叔叔,你的孩子不是走丢了吗?我是爹爹的儿子,不是你的。” 沈时韫:“当年爹爹不知道你娘怀了你,放你娘亲离开……现在该是我们一家团圆的时候了,爹爹带你去见皇爷爷,还有你的皇祖母。” “瑜瑜,你跟爹爹离开。”兰嫣突然将小家伙放在地上。 “娘亲你呢?”小家伙不明所以。 “我跟你叔叔去谈点事。”兰嫣道。 “什么事不能这里谈吗?” “你跟爹爹走吧,改天娘亲来找你们。” “瑜瑜不能走!”沈时韫道,“他是本王的儿子。” “殿下,你一定要闹到不可收场吗?”兰嫣此时的态度没了先前的平静,已然有了一种冷意。 她是个随和爱笑的女子,脾气也很好,就算之前羞辱他,也都带着一种玩弄的笑意。沈时韫第一次看她如此强势,而这种强势正好是用来对付他。 沈时韫怒到极致,反而笑了:“好,那本王就和你好好谈谈。瑜瑜,改天父王再来接你。” 小家伙警惕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拉着兰嫣的手,“娘~” “去吧,爹爹会照顾好你的。” “瑜瑜不想和你分开,你跟我和爹爹一起走。” “乖孩子,等到娘和叔叔聊完,一定会来找你,娘不会扔下你的。” “那你会不会被欺负?”小家伙有些担心的说,想不到这位叔叔现在变得如此可怕。 “不会,娘是最厉害的,不会被欺负,你跟着爹爹好好听话。”兰嫣摸摸他的头说。 “嗯。”小家伙郑重地点了点头,随后朝着顾卿珩走去。 顾卿珩将他抱起,小家伙的眼睛却依旧落在兰嫣身上,眼眶都润了。 兰嫣对他温柔笑笑,“去吧!” “兰兰……”顾卿珩迟疑着,语气却很坚定,“我可以把你一起带走。” 兰嫣摇摇头,“正好我也有话想和楚王殿下聊,劳烦你照顾瑜瑜一段时间了。” 顾卿珩想了想,最终还是应了声:“好,我和瑜瑜等你。” 说罢,抱着小家伙离开。 小家伙趴在顾卿珩肩上,眼泪汪汪的,呜呜哭了起来。 顾卿珩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看向远处的眼神渐渐冷下来。 * 重回楚王府,兰嫣正要朝着翠萝院走去,沈时韫却直接拉着她往文心殿走。 “你是本王的正妃,理当跟本王一个院子。”沈时韫道。 “殿下,我们已经和离了,住在一起很不适合。” “明婵,本王能忍你过去的欺瞒,因为确实是本王有愧于你在先,但你也不要一再挑战本王的耐性。” 兰嫣沉吟片刻,终究还是顺着沈时韫的意,朝着文心殿而去。 “忙了一天,累了吧?”沈时韫问。 兰嫣没回答。 “我已让人备好了汤池,你去泡个澡。”说罢,叫来丫鬟,“带王妃前去沐浴洗漱。” “王妃,这边请。”前来伺候的丫鬟态度十分恭敬。 兰嫣知道自己没有选择,只好跟着丫鬟去洗漱更衣。 那丫鬟话不多,但很有眼色,动作也很利索,亲自为兰嫣搓背洗头,伺候得尽心尽力,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原来这才是王府丫鬟该有的品质。 想起自己以前遇上的那些糟心丫鬟,兰嫣忽然就觉得有几分好笑。 洗了澡,丫鬟们伺候她在炭盆旁烘干了一头青丝,最后又替她换上新的绫罗衣,送她回到文心殿。 沈时韫听见动静,朝她看了过来。 兰嫣低垂着眉眼,一副恭顺无害的模样,这一瞬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仿佛她还是他熟悉的那个木讷的明婵。 可沈时韫心中却像缺了些什么,他还是更喜欢看她狡黠明媚的模样。 他走过去,牵起兰嫣的手,将她紧紧拥入自己怀中。 窗外的风拂过,室内的灯火跟着跳跃了几下。 兰嫣像一具木头人,任由他这么紧紧抱着。 沈时韫亲了亲她头顶的青丝,“明婵,我们重头再来,好好一起过活,本王……会好好对你和瑜瑜。” 第201章回旋镖 第二百零一章 兰嫣推了推他,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殿下,我有说不的权利吗?” 沈时韫看着眼前这双过于平静清澈的眼眸,里面正倒映着另一个疯狂的自己。 他被眼前这女人逼疯了。 “没有!”他直言道。 跟这个总是不知好歹挑战他底线的女人,他用不着去讲道理。 她的歪理太多太多了,跟她永远讲不清。 沈时韫索性直接将兰嫣打横抱起,朝着床边走去。 兰嫣身体顿时僵住,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沈时韫察觉到她的变化,却并没有打算放过她。 她总是如此不讨喜,在他面前总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也只有这种时候,才能看到她慌乱的一面。 好在这段路不算长,兰嫣很快就被放到了一张柔软的大床上。 她看着熟悉的帐顶,不知想起了什么,有些愣神。 沈时韫在她旁边躺下,从侧边拥着她,静静抚摸着她的脸。 这是跟明婵截然不同的一张脸,可她们身上的气息却是一模一样的。 他早该猜到的,是这女子太狡猾,总有千万种方式左右他的情绪和判断。 “殿下是喜欢民妇这张脸?还是因为瑜瑜?”兰嫣愣怔了许久,认命般地问。 沈时韫抚摸的动作一顿,心中有些恼意,“你觉得本王是那么肤浅的人?本王想要什么样的美人会没有?” 她竟以为自己贪图她这张脸,还有他们孩子。 “是你……是你总惹本王生气,还在本王面前跟外男牵扯不清,伙同顾卿珩欺瞒本王,还带着本王的孩子跑了……你说本王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沈时韫几乎咬牙切齿。 兰嫣道:“殿下若是愤怒、不甘,将我打一顿,或是送去官府也好。” “你别以为本王不敢?”沈时韫翻身伏在兰嫣上方,紧紧盯着眼前人。 “那殿下将民妇杖责一顿打发掉吧,免得殿下生了心魔。”兰嫣说。 “心魔?”沈时韫琢磨着这个词,“本王确实都要入魔了,你仗着本王念及旧情,一再试探本王底线。明婵,你到底有没有心!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你……你对本王就没有哪怕一丝真情实意?” 兰嫣默然不语。 沈时韫见她这样,自是明白了她的答案,心中的怒火将他的理智彻底吞噬。 他俯身,对着身下日思夜想的女子狠狠吻了下去。 久违而熟悉的清甜味道萦绕在口齿之间,让他彻底入了魔。 他知道他这辈子都栽倒在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身上了。 他贪恋她身上的美好味道,即使她一再挑战他的底线,他对这个女人依旧狠不下心。 放不下,弃不掉…… 就算她不喜欢自己,他也要把她永远藏在身边,不能让她被别的男人觊觎。 沈时韫如一头受伤、失控的野兽,啃噬着属于他的猎物。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彰显身下之人是属于他的。 “明婵,本王不许你喜欢任何人!你只能属于我的!” 沈时韫对着她的唇亲了又亲,手也游走在柳腰上,解开了明婵身上的衣襟。 多少次午夜梦回,他都梦见过这样的场景。 他们仿佛回到了黔州,过上了如胶似漆的生活,她对他千依百顺,会在他身下轻喘求饶。 那种蚀骨滋味,永世难忘。 然而,等沈时韫的唇游走到兰嫣眼部时,却触及到了一片苦涩的湿润。 “你……” 沈时韫抬眸一看,对上了那双氤氲的水眸。 这双本该明媚灵动的眼睛此时已满是泪,晶莹的泪光从她眼角滑落,一路掉落到乌黑的鬓发里。 这是沈时韫第二次看到她落泪。 第一次是她为他挡刀,满身是血地躺在他怀里,一边笑,一边流着泪,要他把她的尸首烧了,带回京城的万佛山脚下埋葬。 她说那里的风水好,下辈子能投个好胎。 她自己行医,常常劝人不要迷信巫术魂魄之说,自己却信来世今生。 那次她虽流着泪,却并没有多少伤心和绝望。 不像现在,她仿佛失去了光彩,如一具任人摆布的木偶,就这么乖乖躺在他身下,眼里都是认命般的悲伤。 他甚至一度以为明婵不会有悲伤这种情绪,她没心没肺,感情淡薄,只有银子和美食能带给她情绪。 他可以给她享不尽的财富,可以给她寻遍天下所有的美食,他们重修旧好,举案齐眉。 可现实却让沈时韫顿时清醒过来。 这一刻,他有些慌了,就像多年前他以为自己将永远失去这个人一样。 那时她还有生还的一线生机,他还有失而复得的可能,而现在……沈时韫惊觉自己可能将永失所爱。 他感觉自己的心被撕成了一块又一块,他伸手去擦她眼角的泪,“我就让你这么厌恶吗?” 兰嫣依旧像个木偶,没有回答他。 沈时韫想抱她,想告诉她自己后悔了,想好好弥补她,这辈子以后都只爱她,求她不要哭了…… 他重新替她整理好衣服,盖上了被子,“你不愿,本王不会强求你,你别哭。” “殿下,我想回去。”兰嫣道。 她的声音染上了些沙哑,显得有点疲惫,落在沈时韫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 “你想回哪里?”沈时韫问。 “回哪里都好,楚王府不是我该待的地方,瑜瑜和顾大哥会担心。” “顾大哥?”又是顾卿珩,沈时韫只觉得像吃了黄莲,从嘴里苦到心里,“你很喜欢他是不是?” “他对我来说的,就跟明珠对你来说的意义一样。” 听到这样毫不避讳的回答,沈时韫不由的笑了起来,“明珠对本王来说,已经无足重轻了。顾卿珩对你来说,也一样无足重轻吗?” “当然不一样。殿下看到的是明珠装出来的表象,顾大哥在我面前从来没装过,他坦诚率真,尊重我的每一个选择。在他面前,我可以做自己。” 沈时韫不由得紧了紧手,声音也不带一丝温度,“你跟我一起三年,心中想着的却是另一个男人。明婵,你把本王当做什么?” “殿下不也一样?你不也从未喜欢过民妇?我们本就是错误的结合,殿下是想和我算感情债吗?”兰嫣带着几分嘲讽的看着他,“殿下,黔州三年,民妇已经认命,也不是没想过和你相濡以沫,共度一生。” 她静静地与沈时韫对视着,“是殿下一再提醒民妇,民妇不配!” 沈时韫想起自己曾经对她说过的那些狠话,仿佛全都成了回旋镖,一句句扎在他心中,将他刺得千疮百孔。 第202章臣要弹劾楚王强抢女医 第二百零二章 “殿下为何要对自己说过的话出尔反尔?我们早已经没关系了。” 沈时韫拽紧了手,“明婵,我们之间不会没有关系的,且不说你已为本王诞下子嗣,就凭你骗了本王这么多,本王也不会……不会放你走。就算我们是孽缘,也是上天亲自搭的线,你这辈子只能跟我缠在一起。” “你累了,好好休息吧!本王明天再来看你。” 沈时韫替她掖好被角,走出了文心殿。 兰嫣看着熟悉的房间,忽而有种做了一场梦的感觉。 * 刚出文心殿,沈时韫就在外面遇上了彩蝶等三个侍妾。 “殿下。” 沈时韫看了她们一眼,他在京城两年多,这三人甚少出现在他面前,他都差点忘了王府还有这么几名侍妾。 沈时韫脸色比寒冰还冷,但这种冷跟生气又不一样,更像一种走向自我毁灭的死寂。 “有事?”沈时韫问。 “倒没什么事,听说姐姐回来了,我们三人想过来看看。” 沈时韫想了下,明婵现在的心情想来也很差,让这几人去开解一下,也未尝不可。 “嗯,进去吧!她今天累了一天了,你们不要和她聊得太晚。”沈时韫道。 他此时也不得不承认,明婵确实很有本事,无论走到哪里,都有真心相待的朋友。 三位侍妾应了是,进了文心殿的院子。 久别重逢,这三位侍妾看见兰嫣,皆是一愣。 蝶舞先反应过来,“姐姐!” “原来这才是姐姐的真容,难怪殿下会请你回来。”妙柔惊艳道。 兰嫣从床上起身,敛去了脸上的情绪,“你们找我有事?” “倒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听说你回来了,过来看看你。”陆雪说。 妙柔:“你走之后,殿下伤心了很久,还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 “你们殿下的事跟我没什么关系,我与他已经和离了,今日是受他胁迫,不得已回来一趟。”兰嫣解释道。 “啊?你是被殿下抓回来的?”妙柔惊讶。 “殿下可能很难放下姐姐。算了,好不容易见到姐姐一趟,我们不聊这些扫兴的。我们在京中听到了关于姐姐的很多故事,听说淮江的百姓全都认识你。” “传言不可信。” “姐姐不用谦虚,我们京城的人都知道你医仙之名,淮江百姓想来更爱戴你,其实妾身祖籍也是淮江的。”蝶舞道。 “你祖籍淮江哪里?”兰嫣顺口问了句。 “就在江州,哎呀,我都已经很多年没回去过了,我家里早已没人了。”蝶舞解释说。 她也曾出身官宦之家,不过因受家族牵连,被充入了贱籍。 兰嫣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问下去,转移了话题:“你们这些年过得好吗?” “无所谓好不好,就是混日子,不像姐姐能在外面闯一片天地。”蝶舞道,眼底有几分羡慕。 “以后有机会,我带你们去江州,那里的烤鹅很不错。”兰嫣随口说了句。 “真的?”蝶舞惊喜道,“我已经很多年没吃过江州的烤鹅了,姐姐说得我都嘴馋了。” “嗯。” 几人话题打开,便开始聊起了外面的美食。 * 将军府。 小家伙神情恹恹,躺在宽大的床上,一直不肯睡觉。 顾卿珩在旁边守着他,神情也有些飘忽。 “爹爹,刚才那个坏叔叔到底是谁呀?”小家伙一路哭着回来,直到现在鼻子都还是红红的。 顾卿珩想了想,如实道:“他是你生父。” “那我不是爹爹你的孩子吗?”小家伙一听又委屈上了。 顾卿珩看他又要哭,赶紧道:“你当然也是我的孩子,只是你不是我亲生的,但在我心中,你跟我亲儿子无异。” “我不要坏叔叔当爹,我只要爹爹。” “嗯。”顾卿珩把他抱到怀里。 “娘亲跟坏叔叔去干嘛?”小家伙又问。 “可能会聊一些大人之间的话吧!” “什么叫大人之间的话?” “你现在还小,不需要去懂,等你长大些,就会明白了。” 小瑜瑜听不懂,“那娘亲什么时候回来?瑜瑜想娘亲了。” 顾卿珩搂着他,“等他们聊完,你娘亲自然会回来的。乖乖睡吧,要是你娘亲没回来,我们明天去接她。” 小家伙点点头,终于在顾卿珩怀里睡着了。 顾卿珩将他小心翼翼放在床上,看到小家伙怀里掉落的一张小纸条,“勿念,勿硬闯。” 顾卿珩摸了摸剑架上的宝剑,终究还是忍住了。 他转身出了门。 候在院子里的副将道:“将军,我们去把兰大夫带回来吧!楚王殿下实在欺人太甚,就算兰大夫真是王妃,他们也早都离了!我们兄弟伙一起过去,还怕一个楚王府不成?!” “就是!楚王殿下着实可恨!兰大夫这么好的人,他当初不懂珍惜,现在又要来抢人,真真无耻!” 顾卿珩脸色冷酷,手里的小纸条被他捏成了齑粉,“去请谢若安过来,就说我有事要与他商量。” “啊?将军找谢若安做什么?” 顾卿珩:“你只管去便是。” * 沈星野去找兰嫣,许久都没有找到,莲心湖别院里全都换了人,他一个都不认识,而且这些人还死活不告诉他兰嫣和瑜瑜的消息。 沈时韫只好去找顾卿珩。 不料在将军府竟然遇上了小瑜瑜。 “小瑜儿!” “小爹爹~” 小家伙看见沈星野,跑过去扑在沈星野怀里,委屈的嚎啕大哭。 “小瑜儿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告诉小爹爹,小爹爹亲自去为你讨回公道!”沈星野最见不得小家伙受一点委屈。 他家小瑜儿最活泼可爱,也最勇敢,平时都不会哭的,哪见过他哭得这么委屈?! 小瑜瑜道:“坏蛋叔叔把娘亲抓走了,瑜瑜怕怕,瑜瑜想娘亲了~” “坏蛋叔叔?沈老三?”沈星野看向顾卿珩。 顾卿珩一脸凝重,没有反驳。 沈星野顿时来了气,“沈老三这个不要脸的狗东西,看我不上门去把他打得满地找牙!瑜瑜,小爹爹带你走!” “你就这么去,会被赶出来的。”顾卿珩道。 楚王早已不是以前的楚王,经过这两年多的经营,他在京城的势头已经无人能挡。 “他敢?!”沈星野嚣张道,他嘴上虽是这么要强,但心中还是清楚这全京城他唯一对付不了的就是这个沈老三。 “你不是这么厉害?你护送我们过去!”沈星野道。 他确实想就这么闯楚王府,可兰嫣给他留了那张纸条…… 想来她是不希望自己那么冲动。 “我要进宫去。” “顾卿珩,你个缩头乌龟,亏阿嫣姐那么喜欢……哼!”他才不会告诉这个混账,阿嫣姐绝对没有喜欢顾卿珩这个软蛋! “你不去!我自己去!小瑜儿,爹爹带你去找娘亲。”沈星野道。 “瑜瑜要跟我一起去皇宫。” “嗯?”沈星野皱眉,“瑜瑜去皇宫干嘛?” “我带他去走走,等着兰兰。” “你又在玩什么把戏?!”沈星野问。 恰在这时,谢若安也来了,“准备好没有?我们走吧!” “你们去哪里?”沈星野一头雾水。 “皇宫。”顾卿珩道。 沈星野云里雾里,也赶紧跟上他们的脚步。 * 沈时韫穿好朝服,来到文心殿,看了眼床上熟睡的女子。 见她并没受昨晚影响,依旧睡得香甜,这才稍微放心了些。 可放心的同时,沈时韫心中又升起一股烦躁。 自己整宿未睡,在书房坐了一个晚上。这女人倒是好,让他心绪难宁一晚上后,她自己却哭过就睡了。 “明婵,你当真是没有心。” 沈时韫起身出了房间。 * 皇宫,千秋殿。 今日恰逢小朝。 百官们站在殿内,正在上疏政事。 延平帝坐在龙椅上,有几分神情恹恹。 “众爱卿可还有事启奏?” 近两年大锦还算安宁,西戎之患已解决,北狄今日虽时有进犯,但都只能算小打小闹。 而困扰大锦百年之久的淮江也被谢若安、顾卿珩等人治理好了,这两三年青州等地再没出现过水患。有了从淮江分流出来的灌溉渠,百姓年年丰收,大锦的粮仓也充盈起来。 大锦算是步入了一个相对安宁繁荣的年代。 而自谢家倒台、太子被废后,楚王殿下几乎以绝对性的优势掌控了朝中大权,是下一任太子的最佳人选。 近日朝堂也无甚大事发生,小朝都散得很早。 然而,就在众人都准备退朝时,谢若安出列道:“皇上,臣有事上奏!臣要上奏楚王殿下强抢有医仙之名的女医兰嫣。” 第203章朝廷大瓜 第二百零三章 “兰大夫医术高明、慷慨善良,三年前为淮江四城四处奔走、免费行医,方让淮江百姓免受疫病之苦,淮江百姓无不爱戴。” “楚王殿下贪图美色,对兰大夫见色起意,多番纠缠,逼得兰大夫不得不背井离乡,隐姓埋名。” “近日兰大夫为救病人,来到京城。楚王殿下更是不顾女方意愿,强抢兰大夫回府,楚王殿下这种卑劣行径,着实为人不耻!” 谢若安朗声说道。 朝堂上顿时安静如鸡,文武百官都不由得朝沈时韫看了过去。 真真是看不出,楚王殿下如此兰芝玉树、冷清绝尘之人,竟会对一名女子如此纠缠?! 这个重磅消息砸得在场众人都面面相觑。 不过沈时韫倒是神色未变,只是藏在袖中的手不觉间紧了紧。 延平帝掀起眼皮看了沈时韫一眼,“老三,这是怎么回事?” 沈时韫出列道:“父皇,兰嫣是本王生死与共的发妻,她给本王育有一子,本王不忍她四处漂泊,将她接回府照顾……” “放屁!阿嫣姐才不是你的妻子!阿嫣姐的丈夫朱题早就死了!”沈星野立即反驳,“难道三皇兄想说自己是朱题?!” 百官们更是惊了——原来这位兰嫣还是个寡妇?看来京城那些传闻一点都不假。 只是朱题这个名字着实不雅,配合着睿王殿下刚才的话,简直就像在骂楚王一样。 沈时韫眼神一冷,明婵这女人给他挖了好大的坑! “她跟随本王三年有余,是不是本王的妻子,难道本王不知?”沈时韫也不甘示弱。 顾卿珩此时道:“既然殿下非要这般固执认为,那不妨让人去楚王府传唤一声,请兰嫣来到圣前对质,结果自会分晓。” 沈时韫直直看向顾卿珩,这个自己曾经最信任的好友,现在他也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不明情况的众人都纷纷觉得顾卿珩这个提议不错。 沈时韫自然知道顾卿珩的想法,依旧不急不慌道:“兰嫣精通医理,她的容貌有所改变不足为奇。” “照楚王殿下这么说,兰嫣宁可改变容貌躲避你,也不肯跟你在一起,楚王殿下还要这般没有自知之明,非要强掳回去,殿下的圣贤书都读到肚子里去了吗?”谢若安讥讽道。 他本就是文士出身,不止诗词论政一绝,口才自然也没几人能比。 沈时韫神情冷冷:“谢大人伪造文书、给人方便一事,谢大人怎么不说呢?” 吃瓜的文武百官:?!! 怎么连刚直不阿、两袖清风的谢大人也被牵扯出了大瓜? 谢若安:“楚王殿下为了逃避罪责,竟然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了吗?” “楚王殿下慎言!谢大人就连百姓送的蔬菜鸡蛋都不愿收,又怎会收取贿赂给他人行方便?” “是呀!一切都得有证据呀!谢大人是不可多得的清流,也是我大锦的栋梁之材,楚王殿下切莫寒了谢大人的心呀!” 谢若安最近几年可是做出了实事,在百姓口中的口碑极好,再加上他三甲及第,要深得皇上信任和欣赏,跟这样的人为敌,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帮谢若安说话的不只有清流们,就连沈时韫自己的人也在帮谢若安说话,希望他不要得罪这么一个麻烦的人。 沈时韫却并不在意,明婵假死脱身,换上新身份蒙蔽他,谢若安、顾卿珩和沈星野这三人可都有份。 “兰嫣这个假身份,就是谢大人亲自造的。众人若是不信,大可去查阅三年前的卷宗。”沈时韫冷声道。 “殿下当真是可笑,你这样编排也不嫌丢脸,你这是在编排你自己的正妃宁可冒险换个假身份,也非要离开你么?楚王殿下难道不该先反思一下自己的品行?” “据谢某所知,前楚王妃明氏温良贤淑,曾毫无怨言的照顾被流放的楚王殿下,还在楚王殿下你最落魄的时候为你不顾生死,这样有情有义的王妃却跟你和离,楚王殿下当真没有一点反思?” “你既然都和前王妃和离了,如今装出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当真是可笑至极!” “且不说兰嫣是不是前楚王妃,就算是,楚王殿下你也没有资格把她强抢回去!” 谢若安滔滔不绝地说着,沈时韫脸上虽然没什么失控的表情,但他周围冷冽的气场已经说明了一切。 顾卿珩道:“皇上,兰嫣为我大锦百姓作出了重大贡献,除去淮江一年,这两年兰嫣化名燕大夫行走各地,为各地百姓消解病痛,是位医德高尚的女子,不该受到这样的禁锢和对待!” “臣恳求皇上为兰嫣正名,让她可以光明正大行走各地,不用再隐姓埋名、受人约束,她这样的奇才应该在史书上留下一笔,而不是被人自私的困在后院,浪费一身才华。” 百官们都在暗自传递着眼色。 这下可真的不好站队了。 虽然如今这朝堂上多是楚王殿下的人,可也有一大部分是等着看热闹的。 谢若安和顾卿珩一文一武,两人都是皇上最为喜爱的青年才俊,也都为大锦立下了不世功劳,若是这两人再联合最受宠爱的睿王殿下,将来这太子之位到底会落在谁手上,还真不一定。 “楚王,你怎么看?”延平帝问。 沈时韫紧抿着唇,站出来跪地回道:“父皇,儿臣昔日和明婵琴瑟相和,儿臣自知有愧她待儿臣的真心,儿臣如今愿舍弃一切,只想好好善待她,和她重修旧好。” “三皇兄,你这“善待”可真是特别啊,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直接把人走‘善待’的,就是不知被你关在后院的阿嫣姐领不领你这份特别的后悔之情。” 沈星野嘲讽道。 沈时韫:“她若不愿,儿臣不会逼她。她带着儿臣的孩子东奔西走,儿臣放心不下,想留她和孩子在京城。” “小瑜儿才不是你儿子,你死了这心吧!”沈星野道。 延平帝见他们吵得烦,最后下令道:“去将兰嫣请来。” 他现在也开始好奇,这位兰嫣到底有什么魅力,让他的两个儿子和两位大臣争执成这个样子。 对于明婵这位连正式婚礼都没有的楚王妃,延平帝倒是有一点不多的印象,看似老实本分实则还算聪明通透,但也仅限于此。 老七对明氏这位嫂嫂倒是很有好感。 * 沈时韫走后不久,兰嫣便从床上爬了起来。 无需她开口,婢女们便跟长了顺风耳似的,鱼贯而入,伺候她起床洗漱,还送来了丰盛的早餐。 兰嫣神情冷淡地看着这一切,这是她第一次在楚王府享受到了真正的主子待遇,没想到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我这里不用伺候,你们下去吧!”兰嫣道。 丫鬟们没有多言,将洗漱的水和早点放好后,便知趣地退出了房间,恭顺得没有一丝反驳。 兰嫣洗漱后,吃了点东西,准备离开楚王府。 可惜王府守卫森严,门口还有姚侍卫把守着,她几次想离去,都被“请”了回来。 兰嫣知道现在的楚王府不是自己能够随便出去的了。 不过跟沈时韫来这里之时,她便已料想到了这样的局面,倒也没再去费神了。 她去了自己以前住的翠萝院,没想到自己离开了这么久,这院子的布局和摆设依旧跟以前一样,就连院子里种着的药草都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这一切想来也是沈时韫的手笔。 兰嫣坐在翠萝院的院子里,有几分出神。 蝶舞等三人寻过来时,便见兰嫣静坐在院子里,身边寸步不离的候着四名丫鬟。 三名侍妾上前和她拉了些家常,一起在院子里嗑瓜。 兰嫣知道她们的好意,倒也没给她们难堪,和她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直到宫中有人前来寻兰嫣,兰嫣才得以离开王府,前去皇宫。 第204章小心把自己骂进去了 第二百零四章 未央宫。 “娘娘,殿下昨晚带了一名女子回府,据说那女子……”巧如欲言又止。 “说话别支支吾吾,本宫没那样的耐性。”淑妃语气不悦道。 “听说那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被烧死的明家庶女。” “什么?!”淑妃猛得一拍桌子。 “奴婢也不知是真是假,如今楚王府已经没有咱们的人了,王府守卫森严,很难打探到里面的虚实。不过殿下昨晚带了一名女子回去之事倒是千真万确。”巧如回禀。 淑妃脸色阴沉,她是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卑贱庶女竟是如此难缠! 本以为她死了便可一了百了,没想到这么几年过去了,这女人还在阴魂不散的影响她和楚王。 若是明婵这女人真没死,又入主楚王府,那该如何是好? 如果这女人有生育能力倒也还好,反正现在楚王一个女人也不肯碰,子嗣问题一直没法解决,也常常被其他党派抓住这点不放。 明婵这女人若是能生,她也不是不能退让;可偏偏这女人是个下不了蛋的鸡,还一直影响着楚王,楚王这辈子都被她毁得差不多了! 淑妃正气得咬牙切齿,又一太监匆匆跑进来,“不好了,淑妃娘娘!刚才小的听勤政殿那边的太监传话,楚王殿下被谢大人和顾将军弹劾了!” “什么?!”淑妃再也坐不住,站起身问:“怎么回事?” 谢若安和顾卿珩都是皇上极为欣赏的年轻朝臣,两人虽然都还很年轻,但手上的实权可不小。 尤其是顾卿珩,手上握着大锦半数兵权,在这皇权斗争中,可是各个皇子都极力想拉拢的对象。 谢若安手上的权势虽然没有那么大,但谢若安在文臣中的影响力并不小。这些文人士大夫最较真、最难缠,若是在史书上被记上一笔,对楚王的声誉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弹劾殿下强抢女医兰嫣,殿下又执意坚持兰嫣是楚王妃,要寻楚王妃回府。就因这事,双方互不相让,争执个不休。” “荒唐!”淑妃恼怒道,“不就一个女人而已,楚王怎如此糊涂!” “听说这位兰大夫三年前在淮江为百姓治病,名声很好,百姓们都称她为医仙。楚王殿下此举,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这女人到底是兰嫣还是明婵?还是明婵换了姓名?”淑妃问。 “应该不是明婵,小的听睿王身边的人说这位兰嫣跟明婵长得一点都不像,大概是楚王殿下觉得她会医术,所以才会错认。”太监道。 淑妃眉头紧皱,楚王不是一个冲动糊涂的人,只有在关乎明婵这女人的事上,他才会如此荒唐。 “那兰嫣在何处?”淑妃问。 其实对于兰嫣这个名字,淑妃自然也不陌生,睿王这种离经叛道的人,早就对这名寡妇情根深种,还经常从这寡妇手里拿保养药物给丽妃。 淑妃曾经还嘲笑丽妃之子喜欢上一个寡妇,丽妃竟然也毫不在意。 只是淑妃万万没想到,楚王有一日竟会把这名寡妇弄去府上! 至于兰嫣是不是明婵,她去见了真人便知。 “皇上已经派人去宣兰嫣觐见了。”太监道。 淑妃一咬牙,“我们也去看看!” * 刚走出未央宫不远,淑妃便听到了一阵欢笑声。 “娘娘,小瑜儿太聪明、太可爱了,跟睿王殿下小时候一模一样,真是让人越看越喜欢。” “那是,星野亲自养大的孩子,能不像星野吗?小瑜儿,叫一声皇奶奶来听,皇奶奶又给你剥最香的葡萄。” “谢谢皇奶奶,瑜瑜已经吃饱饱了,瑜瑜想把剩下的留给娘亲和爹爹们,可以吗?”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问。 “当然可以!皇奶奶这里还有很多,小瑜儿想吃多少都有,不用特地留。” “好。那娘亲和爹爹们还有多久才会来呀?” “快了,小瑜儿别担心,你要相信小爹爹,你娘亲很快就会被救出来的。” 听到这样的对话,淑妃眉头皱得更紧。 “不要脸的东西!”淑妃忍不住骂了句,“捡来的野种还真当是自己的孙!” “哟!姐姐也出来了,姐姐脸色怎么如此难看?莫不是昨晚没睡好,还是说姐姐又为芝麻小事生气了?不过我还是劝姐姐嘴下留情,小心把自己都骂了去。” 丽妃听到淑妃的骂声,也忍不住反唇相讥。 淑妃冷哼一声,她今天没时间跟丽妃争,她要去见皇上,绝不能让一个寡妇毁了楚王。 “皇奶奶,这个给你。”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走到丽妃面前,递上了一块小小的宫廷糕点。 出于好奇,淑妃忍不住瞥了那小孩一眼。 只这一眼,淑妃便愣住了,脚下的步子再也迈不开。 怎么可能?! “这孩子……” 淑妃脸上满是震惊,她仿佛看见了小时候的楚王。 “你是谁?”淑妃疾步走上前,再没了先前的嚣张。 瑜瑜本来没有看她,听她突然开口,而且声音十分严厉,瑜瑜本能的往丽妃怀里凑了凑。 “姐姐,你这么凶,吓到我家小瑜儿了。”丽妃不满道。 淑妃也察觉到自己的语气过分严肃了,便又重新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瑜瑜。” “你父亲是谁?”淑妃追问道。 “我的爹爹吗?我的爹爹是英勇的将军,我还有大爹爹和小爹爹,他们都是世上最好最好的人。” 小家伙说话天真,语气中满满都是骄傲,也没有因为淑妃的黑脸而被吓到,在小孩中倒是颇有胆量了。 淑妃听着他这番话,心中只想发笑。 这个孩子根本就不需要滴血认亲,就可以十足肯定他一定是楚王的孩子,他跟楚王小时候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别人或许看不出,但她对自己的判断有十足把握。 “姐姐,你不是忙着要走吗?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可别耽误了正事。”丽妃故意说道。 淑妃视线落在丽妃怀里的小孩脸上,千万种情绪从她心中翻涌而过。 看着自己的亲孙子对丽妃如此亲密、信任,淑妃真想就这么上前去把他们拉开。 丽妃绝对是故意的,故意抢她的孙子! “你想不想见你的娘亲和爹爹?”淑妃问。 瑜瑜却只是警惕的看着她,并没有回答。 淑妃有点酸,却还是耐着性子哄道:“你过来,本宫带你去见你的娘亲和爹爹。” 第205章你很像朕的故人 第二百零五章 瑜瑜摇了摇头,“爹爹让我在这里等他,我是不会随便跟陌生人走的,我要和皇奶奶一起等爹爹和娘亲。” “陌生人?”淑妃简直被气的胸口疼。 自己的孙子叫自己陌生人,叫她的死敌皇奶奶,这简直倒反天罡! “小瑜瑜真乖,就是不能随便跟陌生人走,这世上的坏人太多了。来,皇奶奶又给你剥葡萄。”丽妃神采奕奕的说。 淑妃的脸都快要拉成马脸了。 丽妃还故意问:“小瑜儿喜不喜欢皇奶奶?” “嗯,喜欢。”小家伙一脸乖巧地回答,再也没去看一脸阴沉的淑妃。 “姐姐站在这里还不走,难道也想吃葡萄?可惜我这葡萄是给小瑜瑜准备的,没给姐姐你多准备。” 淑妃握紧拳头,转身离去。 现在不是跟丽妃争论这事的时候。 这个孩子是楚王的,这一点任丽妃如何嚣张,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 “丽妃娘娘真是太过分了!她就是故意在娘娘你面前挑衅嘲讽,讽刺楚王殿下还没有世子!这孩子还不知是哪里来的野种,又不是睿王的亲儿子,却还搞得像睿王亲生的一般……” “啪——” 巧如正滔滔不绝的说着丽妃的坏话,不料走在前面的淑妃突然停下脚步,反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彻底把巧如给打懵了。 巧如这几年靠着这一张护主的毒嘴,成为了淑妃身边的大宫女。 平日里淑妃要是受了气,巧如也会像这样一般帮淑妃鸣不平。这种话虽然有失身份,但淑妃并不在意,还对她这护主行为十分受用。 这一次巧如却不知自己哪一句说错了,竟被淑妃娘娘如此毫不留情地打了一巴掌。 “娘娘……”巧如又震惊又委屈,“不知奴婢哪一句说错了,奴婢下次谨记教诲。” “不准对那孩子口出恶言,不然本宫割了你的舌头!”淑妃阴狠道。 巧如愣了一下,赶紧点头应是。 自明婵那女人被烧死后,沈时韫简直就像失了三魂六魄,对她这个生母也起了芥蒂。 即使三年多过去了,他们两母子之间的关系依旧没有得到缓解。 若非必要,楚王根本不会踏入未央宫。 至于娶妃生子,楚王更是不会听她劝,宫廷内外到处都流传着楚王身有隐疾的传言。 皇上迟迟不肯立他为太子,定然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现在这孩子真是出现的太是时候了,不管他是谁生的,他都必须是楚王府的! * 勤政殿上。 兰嫣已经被带到,恭恭敬敬给延平帝行了大礼。 “你就是医仙兰嫣?”延平帝打量着她问。 兰嫣道:“医仙之名不敢当,民妇只是一名小小的大夫。” “嗯,谦卑有礼、胆识过人,确实是个非比寻常的女子。今日朝堂之上有人状告楚王殿下强抢了你,可有此事?”延平帝问。 兰嫣:“确有此事。” 沈时韫站在旁边,脸色冷沉如霜。 可惜兰嫣看都没看他一眼。 延平帝道:“楚王是朕看着长大的孩子,他在朕众多皇子中向来最洁身自好,也最重礼节,不像是会做出强抢民女之事。” “楚王殿下将民妇错认成他已故的前妻,民妇已经几番澄清过了,殿下依旧不信。想来皇上也是见过楚王妃的,民妇到底是不是楚王妃,皇上想必心中已有定夺。”兰嫣不卑不亢道。 “听说你医术高明,老三一直觉得是你易容骗了他,他才会执意如此。” “皇上,民妇并无那样的通天本事。” “老三,看来你是真的认错人了,老老实实给兰嫣道个歉,朕知你长情,可人家女子既然都不承认,你以后别再做出这种荒唐事来。”延平帝说道。 “多谢皇上替民妇澄清。”兰嫣对延平帝再次行了一礼。 “听说你于医道上颇有研究,就连郑爱卿都对你称赞有加,你可愿来太医院当值?”延平帝问。 “民妇只怕自己医术不精……” “阿嫣姐就别再客气了,我朝太医院已经有几十年没出过女医了,这可是父皇格外开恩,你就别再推辞了!” “兰大夫的医术淮江百姓皆有目共睹,兰大夫何必推辞?你以后是皇上亲赐的女医,那些想对你图谋不轨之人若是再敢动手,便是欺辱朝中官员,皇上这份良苦用心,阿嫣姑娘不必推辞。” 兰嫣斟酌再三,还是婉言道:“皇上的知遇之恩,民妇心中感激不已。民妇这些年走遍了许多地方,见过不少被疾病折磨的百姓,民妇还是想当一名游历四方的郎中。皇上的一片心意,民妇会永远铭记在心。” “你可太像朕的一位故人了!”延平帝道,“他也出生杏林世家,也曾立志走遍天下,去为那些给不起药钱的百姓治病……” 不知是不是勾起了年少时的一些回忆,延平帝的神色多了几丝遗憾和怅然,“你既有此志,那朕也不留你。不过朕听说你还有个孩子,难道你也想让他跟你漂流在外?” “瑜瑜是个懂事的孩子,他自小跟在民妇身边,也喜欢四处游历的生活……” “皇上,孩子不能走!” 伴着一道急切的声音,满身珠翠的淑妃走了进来。 第206章孩子像谁 第二百零六章 “皇上,这个孩子不能走!” 淑妃走进来,目光落在殿中唯一的年轻女子身上,这狐狸精一样的身段,就算化成灰,她也知道就是明婵这小贱人。 不过待淑妃走上前,看清楚女子的正脸时,却又是一愣。 这是一张和明婵截然不同的清丽绝尘的脸。 延平帝扫了眼闯进来的人,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你来做什么?这里岂是随便乱闯之地?!” 淑妃知道自己今天擅闯勤政殿失了身份,惹得皇上不高兴了,便道:“臣妾知罪!但在臣妾领罚前,还请皇上听臣妾一言。刚才妾身从御花园过,见到了和楚王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孩子,那是时韫的世子!” “淑妃娘娘,你是想孩子想疯了吧?我母妃还说小瑜儿跟我这个小爹爹长得一模一样呢!”沈星野嘲讽道。 “哦,难怪楚王殿下非要执意坚持说兰大夫是他亡故多年的前王妃,原来是这种意思。可当初淑妃娘娘和楚王殿下不喜前王妃,还娶了平妻,又收了前王妃,这……” 谢若安故意顿了顿,对淑妃笑道:“淑妃娘娘,下官说句不好听的,就算兰大夫是前楚王妃,那也跟你们没关系了。和离的双方自该一别两宽、各自成家,你们这般……实在没理啊!” “更不用说,兰大夫是有亡夫的,这不是欺负兰大夫死了丈夫吗?” “唉,下官只是说几句老实话,要是有得罪之处,还请淑妃娘娘和楚王殿下海涵。” 他甚至还很有风度的行了抱拳之礼。 淑妃的脸都快要气到扭曲了,沈时韫也没好到哪里去,周身都是冰冷气场。 众人也都面面相觑。 淑妃娘娘到底多想楚王有个小世子,这事在场众人心知肚明,如果淑妃和楚王是为了要个小世子故意这般说,那也太过分了。 “谢大人,若本王当真想要个孩子,不过是件易如反掌之事,没必要非要瑜瑜。只因瑜瑜是本王亲生的,本王想担起父亲的责任,不想让孩子受颠沛流离之苦……” “呵~三皇兄,小瑜儿本来就不用受颠沛流离之苦,他在云城过着安稳幸福的生活,全城上下,谁不喜欢他们?难道不是你的死缠烂打,逼得阿嫣姐不得不离开云城,颠沛流离?”沈星野毫不留情的讥讽。 沈时韫不想跟他们耍嘴皮子功夫,他跪地道:“父皇,过去是儿臣对不起王妃和小世子,才让他们不得不离开楚王府。儿臣如今别无所求,只求能与王妃破镜重圆、重修旧好,儿臣定真心相待,此生不负。” 他说罢,看向兰嫣,“不管你是明婵也好,兰嫣也好,即使你现在接受不了我,我都……不介意。我只希望你能留下,你要是不喜欢在楚王府,我不会强留你,瑜瑜……他不该没有父亲陪伴。” 他这话倒是说的十足认真诚恳,没了平日那份冷傲疏离,仿佛只是一个卸下尊严、恳求妻子留下的心急丈夫。 可惜兰嫣却只是神色淡然的看着他,对他的话似乎没什么反应,甚至连一点感动都没有。 她似乎是懒得争执了,就这么安静的站在一旁,等他说完便挪开了视线。 淑妃看着这个跟明婵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女人,心中也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她知道自己曾经把这女人当做眼中钉,对这女人从未有过好脸色,如今这女人手上有了楚王的世子,自然是要拿乔他们的。 但眼下留住世子更重要,于是淑妃也道:“皇上,时韫心中有多愧疚,全京城都有目共睹。如今终于寻回孩子,难道还要让他经历一次骨肉分离之苦?那孩子到底是不是时韫的,皇上你去见了便知。” 延平帝听了一上午的争执,也坐得有些累了,便让太监去宣那孩子过来。 孩子就在御花园,不一会儿便带到。 小家伙被丽妃牵着,走进了勤政殿。 他一眼见到兰嫣,高兴的跑了过去,“娘亲。” “这是大殿上,先拜见天子。”兰嫣提醒道。 小家伙这才顺着兰嫣的提醒看向座上的天子,然后乖巧的双膝跪地,虔诚地行了一礼,奶声奶气道:“瑜瑜见过皇上,皇上福寿安康!” 延平帝微微挑眉,这孩子拜他像拜佛一样,不过倒也新奇。 “你就是老七的义子小瑜儿?”延平帝问。 “皇上说的是小爹爹吗?” “小瑜儿,这是小爹爹的爹爹,你应该叫皇爷爷。”沈星野提醒着。 “瑜瑜见过皇爷爷。”小家伙很机灵的改了口。 延平帝见他一点都不怯场,不仅乖巧听话落落大方,长得也粉雕玉琢,放眼天下怕是都很难找到第二个像他这么好看的孩子。 也难怪这孩子这么受欢迎。 “过来,皇爷爷好好瞧瞧。”延平帝道。 小家伙看向兰嫣,兰嫣微微颔首,“去吧!” 小家伙朝着龙椅上的天子走去,殿内的百官们都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场景。 皇上的皇孙其实也不少,光老四、老五就生了一大堆,最开始的时候皇上还时不时会去看几眼,但后来皇孙太多了,他似乎也习以为常,没那么多的兴致了。 今天这来历尚且不明的孩子竟然能得到皇上的青睐,倒是令不少人深感意外。 淑妃和楚王一直在争执这个孩子,一些在朝中当值多年的老臣倒是看出来了,这孩子跟楚王小时候确实长得有七八分相似。 可惜女方不认。 又有睿王、谢若安和顾卿珩三人当拦路虎,楚王和淑妃能不能认回这个孩子,只怕要看座上那人的意思。 也不怪淑妃和楚王对这个孩子如此强势,冒着被嘲笑的风险也一定要认回去。 楚王自成婚到现在已经有六七年,虽然最近几年楚王府没有正妃,但侍妾却是一直有的,楚王府却一直未添人丁。 更有小道消息称,楚王那方面不行,所以对女子没什么兴趣。 楚王殿下曾经还问过郑太医关于房事方面的种种,这也更成了楚王殿下不行的佐证。 对于一个那方面不太行的皇子,淑妃和楚王自是把这唯一的独苗苗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 也难怪淑妃竟然顶着被皇上责罚的风险,也要闯进勤政殿。 但要是这位小孩被认回了楚王府,楚王殿下离太子之位只怕便不远了。 各党派的大臣们现在都开始各怀心思。 小家伙走到御前,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打量着延平帝。 延平帝也在仔细的打量他,小孩身上穿着上等的云绸衣,这衣服的做工也极为精致,一看便不是出自普通人家。 听闻这孩子四处漂泊,但从这衣服和白嫩嫩的小脸看来,应是被照顾得极好,没吃多少苦。 这孩子的胆量也比普通小孩大胆许多,延平帝就这么直直的打量着他,也不见他有任何怯懦和躲闪。 “你可喜欢皇宫?”延平帝问。 小家伙点点头,“喜欢,这里很漂亮,皇奶奶给的糕点很好吃。” “那你可愿跟朕在皇宫里住?” 延平帝此话一出,满朝文武皆是暗自震惊,搞不懂天子到底是何意。 淑妃也暗中紧了紧手,看来这孩子很合皇上的眼缘。 倒是兰嫣、顾卿珩等人反应平淡,看不出是什么心思。 淑妃道:“孩子,皇宫还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你留在这里,每天都有不同的玩法。” 小家伙歪着头想了想,“瑜瑜虽然很喜欢这里,但瑜瑜不能扔下娘亲,瑜瑜要跟娘亲一起离开。” 淑妃暗中咬碎了牙。 延平帝倒也不恼,追问:“你要跟你娘亲去哪里?” “瑜瑜要跟娘亲一起采药,一起看病救人,要去帮助那些被病痛折磨的可怜人,要传授一些简单管用的药方给大家。”小家伙说得头头是道。 “你还会采药?”延平帝奇了。 “瑜瑜会的哟,瑜瑜不仅会采药实药,还会背药方。”小家伙一脸骄傲。 “那你背两个给朕听听?” 小家伙当真认认真真的背起来,延平帝虽然不曾学过医,但一些常见方子倒是略有了解。这小家伙背得十分顺溜,想来是一直耳濡目染,才会如此倒背如流。 延平帝又考了他这些方子的具体含义,小家伙也说得头头是道。 不止延平帝,在场文武百官也暗自称奇,这孩子确实很聪慧。 延平帝越听越喜欢,把他抱起放在自己膝盖上,不小心摸到小家伙衣服上的一块凸起,“这是什么?” “这是瑜瑜给娘亲和爹爹们留的点心和果果。”他解释后,似乎意识到什么,便又补充:“皇爷爷想吃吗?” 他把里面的点心和果子拿出来,呈给皇上看。 延平帝看了之后说道:“那朕吃了,你的娘亲和爹爹们不就没了?” “瑜瑜的这份可以给你。” 延平帝听后心情大好,“好,那你喂给朕。” 小家伙当真给了他一份,延平帝笑着吃完,看了一眼殿内的众人,“这孩子是老七的义子,也算是朕的皇孙。朕众多儿孙中,没有一个像朕的,朕看这孩子倒比朕那些儿孙更像朕。” 殿内官员听了,都不由得暗自交换起眼神。 看来这孩子很讨皇上的喜欢。 淑妃心中既欣喜又有些焦虑,小世子能讨皇上喜欢是好事,但若这孩子不能正大光明记在楚王名下,那楚王的子嗣问题依旧还是对手们攻击的目标。 “皇上,孩子的生父是……” “兰嫣。” 淑妃刚一开口,就被延平帝出言打断。 显然皇上不想谈论这个问题。 “民妇在。” “小瑜儿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朕不希望他的聪慧被埋没。他如今三岁有余,正当去国子监启蒙,你就不用离开京城,去太医院就职吧!” 兰嫣领命谢恩。 “退朝!” 延平帝让小瑜瑜把糕点给了兰嫣等人,便叫上他一起离开,“你今天就在宫中陪皇爷爷,皇爷爷要考你些东西,你要是答对了,皇爷爷有赏。” 小家伙虽然想跟娘亲一起走,但是听皇爷爷说有赏赐,便又屁颠屁颠跟着延平帝离开了。 他也想挣钱钱给娘亲,这样娘亲就有更多更多的钱,他们可以帮助更多更多的人,还可以去到更多更远的地方…… 第207章十多年前的真相 第二百零七章 早朝终于散去,沈星野立即给兰嫣贺喜:“恭喜阿嫣姐,不仅重获自由,还得了官职。” “是我该感谢各位仗义执言。”兰嫣道。 沈时韫看着被顾卿珩、睿王等人簇拥着道喜的兰嫣,手不知不觉间已攥成了拳头。 “父皇!父皇别着急走呀!儿臣还有话要给你说。”沈星野对着偏殿叫道。 “皇爷爷,小爹爹在叫你。” “嗯,那就看看他要说什么吧!” 延平帝站在原地,等着沈星野追上来。 沈星野厚着脸皮道:“父皇,要不就让小瑜儿记在儿臣名下。” “你还没娶妃,记在你名下做什么?”延平帝道。 “为什么儿臣一定要娶妃?而且儿臣养儿子跟娶妃又有什么影响?记在儿臣名下,小瑜儿就是你堂堂正正的皇孙,在我们皇家玉牒上也有名有姓。” “皇上不可!”淑妃赶紧过来阻止,“孩子的生父不是睿王,岂可记在睿王名下?” “姐姐这么着急做什么?小瑜儿都叫星野爹爹了,自然是可以记在星野名下的,所谁说非要亲生的才能记入族谱?放眼古今,过继子嗣多正常。” “就是就是!总不能让小瑜儿没有父亲!” 丽妃和沈星野一唱一和,把淑妃刺得双目猩红。 延平帝看着他们明争暗斗,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这事朕自有安排。淑妃擅闯勤政殿,扰乱早朝,你可知罪?” 淑妃见延平帝对她生了厌,只好忍辱负重道:“臣妾知罪!” “你现在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还是禁足在未央宫吧!”延平帝道。 淑妃委屈不已,却又不敢再纠缠下去,只好咽下这口气。 * 兰嫣和顾卿珩、谢若安一同离开。 顾卿珩道:“今天也算是你的喜日,我们不如去京中酒楼庆祝一番,我来买单,庆祝兰兰从此有了新的人生。” 兰嫣笑道:“正好让顾大哥破费?这顿饭理当我来请,是我该感谢你们一直以来的照顾。” “什么?要去酒楼庆祝?这么重要的事,你们竟然就这么背着本王偷偷去!”沈星野匆匆赶上来,听了个尾巴。 兰嫣眉眼弯弯道:“这不正要请睿王殿下,殿下便来了。” “可惜小瑜瑜被父皇叫去了,缺了小瑜儿,似乎缺了点好玩的。” “没关系,我们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可以聚。” “说的也是,阿嫣姐终于偷偷溜不走了!”沈星野带着几分幽怨的说。 “抱歉,之前不告而别,让大家担心了。”兰嫣歉意道。 “阿嫣姐还好提这事,你和小瑜儿偷偷走了,你不知本王流了多少泪!” “那一会儿我先自罚三杯向殿下赔罪可好?” “自罚三杯哪成?自那之后,本王都已经戒酒了,除非你发誓你以后绝不这样!” * 凭栏处,沈时韫看着有说有笑离去的熟悉背影,脸上一片阴霾。 “那个兰嫣到底是谁?”淑妃路过此处,脸上掩饰不住的嫌恶,“不是说明婵生不出孩子吗?” 沈时韫如一座石雕般站着,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他们两母子离心很久了,自三年前明婵出事后,他们两母子的关系就一直处在冰点。 沈时韫道士在朝中渐渐站稳了脚跟,淑妃的处境却并没有得到多少好转。 她知道楚王心中对她有怨,只好自顾自说:“这个孩子跟你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他绝对是你亲生的。明婵勾搭上那些野男人,极力撇清那孩子和你的关系,她就是故意拿捏我们,报复我们,你对这样的女人还有期待?你现在还年轻,多宠幸几个女子,总会有人能怀上,何必受这样的窝囊气?!” “如果母妃是来跟儿臣说这些,那你请回吧!明婵当初为何执意要走,母妃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和悔过?” 沈时韫闭了闭眼,他本不该对自己的生母说这些,但这一刻他无法容忍了。 淑妃被戳中心虚之处,不敢置信道:“你竟然指责本宫?!” “儿臣不敢!儿臣如今只想找回妻儿,家人团聚,还请母妃不要再阻挠。不然你这辈子永远没有皇孙!” 说罢,沈时韫也决然离去。 “你……” 淑妃气得大哭,她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也这般当面怪她,她不想要那个孩子吗?她都已经想疯了,所以才会不管不顾的赶过来,结果得到的却是这样的指责! “你竟这样伤本宫的心!本宫再也不管便是!” 淑妃抹着泪离开。 * “田大人,你说皇上此举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何把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接到宫中亲自培养?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刘大人,若非真正的皇嗣,你觉得皇上可能亲自教导?” 下朝后,三三两两的朝臣都在偷偷讨论着这事。 “那这孩子到底是哪个皇子的?楚王的还是睿王的?” “如果是睿王的,那孩子怎可能只叫他小爹爹?那孩子的模样,跟楚王殿下小时候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既然这孩子是楚王的,那兰嫣为什么不承认?楚王殿下如今执掌朝纲,若是楚王殿下以后顺利登基,这孩子便是未来的太子。” “你这就不懂了,当初楚王和离之事闹得满城风雨,楚王殿下回京后就着急娶平妻,楚王妃心中难免有气。” “这位兰嫣当真是楚王妃?世上只有这样的奇事?” “老夫看这孩子像是紫薇星降世,生来便有睿王殿下、谢大人和顾将军争相宠爱,如今又深得圣心。无论是谁认下了这个孩子,只怕都会贵不可言。” “照你们这么说,这小孩既然是楚王殿下的儿子,皇上为何不让他们父子相认?” “圣心不是你我能猜的,你觉得以楚王现在的势头,要是再有个小世子,那他接下来的势力……”田大人话只说一半,但这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楚王身上最大的争议便是没有子嗣,要是连这个争议也解决了,只怕拥护他的人更多。皇上的权力也可能受到威胁,难怪皇上心中已有答案,却还是装糊涂。 “楚王妃一身医术,名扬四海,若非是当初楚王没与她和离,楚王妃少不得也是楚王殿下一大助力,淑妃和楚王着实太短视了。” 几名朝臣感慨不已。 * “殿下,要下雨了,上车吧。”姚侍卫对沈时韫道。 沈时韫从皇宫里走出来之后,就一直沉默不语,也没有上马车,只这么漫无目的的走着。 像是失了魂似的。 “你先回去吧,本王想一个人走走。”沈时韫道。 姚侍卫让车夫把马车赶回去,自己则不紧不慢跟在沈时韫身后。 楚王殿下现在的身份已经不同往日,若是被人盯上了,这个责任谁都负不起,姚侍卫可不敢放楚王一个人在街上走。 行至半路,前面的人群忽然传来骚动声。 “你这恩将仇报的白眼狼,让你偷东西!让你偷人!那死鬼已经被老娘赶出去了,你还敢来老娘家偷!” 一名妇人追着一跛脚女子边打边骂,引来无数人围观。 有些路人看不过去,劝道:“大娘子,算了吧,她是个跛子,你何必跟一个跛子计较?” “算了?这位大哥有所不知,一开始我也看她是个跛子,每天没卖完的包子还送她一些,有时下雨还让她进屋避雨。哪想这贱人不知不感恩,反而勾搭起了我家那贱男人,打起了我家财产的主意。这些可都是她从我私库里偷的!” 那泼辣妇人指着一地的碎银铜钱说道。 “这些可都是老娘起早贪黑赚回来的,你这贱人想偷走,也不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命享!” “秀娘,我错了!都是她设计勾引我的,我真的没有碰她!她给我喝了春药,我才会中她的计,秀娘,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这一辈子只认你一个,绝无二心。” 一个男人跪在那泼辣妇人面前,痛哭流涕的忏悔。 “秀娘,你要是不肯相信我,不肯原谅我,那我就在这里长跪不起。” “好啊,老娘看你能跪几天!” 沈时韫看着这场街头闹剧,想起自己现在这处境,忽然觉得自己像极了那个窝囊男人。 他在街边站了好会儿,等到路人渐渐散去,才重新迈步往前。 走到道路的尽头,沈时韫在一条巷子里,又看见了那个被打的一身狼狈的跛子。 沈时韫本是没怎么在意,不料却看见另一个熟悉的人——明家的王氏。 那跛子从王氏手里夺过一只包子,咬着就吃。 王氏也跛着脚,指着那跛子道:“怎么弄得这么狼狈?东西呢?” “被那泼妇发现了,打了我一顿。” 沈时韫听到这熟悉的声线,有一瞬迟疑。 明珠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 然而下一瞬,就听王氏骂道:“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你当初若是好好的嫁给楚王,怎会便宜明婵那个小贱人?我们又怎会沦落成这样!” “我就算没有嫁给楚王,后来不也一样被你卖给了丁家,你不一样收了不少好处?”明珠冷笑,“要不是我嫁给那个恶人,被他磋磨得没了生育,我又怎会在楚王面前自惭形秽?” “当初可是你哭着不肯跟楚王去黔州,转头就跟丁家那草包混在一起。” “当年楚王找上门,你便冒充救他的恩人,要我们拦住楚王,不让他跟明婵相认。” “后来楚王以为是你救他,执意要娶你,你又嫌他成了罪人,非要把明婵推出去替嫁。” “明婵被休,你让你哥去除掉她,害得你哥丢了性命,你还把一切罪责推到你哥身上!” “明珠你个丧门星!我们好好的明家,被你折腾成什么样了!你不仅一点反思都没有,还把罪责推到老娘身上!老娘简直受够你这丧门星了!” 王氏骂着骂着,便跟明珠厮打起来。 站在巷口的沈时韫只觉得浑身发冷,他的脸色比头顶的乌云还要黑沉…… 第208章当年的女孩,是你吧 第二百零八章 沈时韫只觉得喉间一阵腥甜,整个人摇摇欲坠。 姚侍卫见状,赶紧上前搀扶,“殿下?” 沈时韫自嘲的笑了起来,笑得无比悲凉。 姚侍卫还从没见过他家殿下如此悲怆的一面,像是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将他整个人彻底摧毁。 “殿下……”姚侍卫也跟着有些无措起来,“殿下,请保重身体!” 正在相互撕扯的王氏和明珠听见姚侍卫的声音,都不由地朝巷口方向看来。这一看,两人顿时吓得三魂去了两魄。 “殿下?”明珠满脸都是惊惶与无措。 “殿下,你相信我,她都是栽赃陷害……” “把这两个毒妇送去天牢,本王要她们不得好生,也不得好死!”沈时韫冷漠无情地打断了明珠的话。 他此生从未觉得一个人能令人恶心反胃到如此境地。 “属下领命!” 姚侍卫立即让两名随从将鬼哭狼嚎的王氏和明珠拖走。 阴沉沉的天终于下起了雨,将这个阴暗肮脏的小巷彻底笼罩。 沈时韫喉间的腥甜涌了上来,直接呕出一口血水。 “殿下!”姚侍卫吓得不轻。 沈时韫借着他,稳住了身形,健儿呵呵的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声听着无比悲凉。 细雨如织,不断落在他们身旁,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们困在中央。 “殿下,雨下大了,属下背你回去。”姚侍卫道。 “不用,本王自己能走。”沈时韫道。 他用袖口擦掉了唇边的血迹,然后推开了姚侍卫,跌跌撞撞往前走着。 姚侍卫担心不已,但是看眼前人现在的状态,只怕是不会再听任何劝。 “殿下,请爱惜身体呀!这不是你的错,你何必这样惩罚自己?!”姚侍卫焦急道。 “不是本王的错?呵呵……”沈时韫自嘲的笑着,“不!就是本王的错!他们骂的太好了!所有的人都看得清明,只有本人是个瞎子,一个被过去蒙蔽了眼和心的瞎子。本王根本不配!” 他还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资格谈爱她? 这么多年了,她就在自己身边,自己却一直把她往外推,就连哪个才是真正的她都不知道。 难怪明珠对当年的歌一点印象都没有,也难怪兰嫣能一点不差地哼出那首遥远的歌谣。 他早该察觉到的…… 沈时韫像失了魂一般漫不经心的往前走着。 周围的行人匆匆,从他们身边路过,见他又哭又笑,任由雨水淋湿,都不由得朝他投来奇怪的目光。 姚侍卫没法,只好在街边买了一把伞,撑在沈时韫头上。 可惜今天这老天爷像是故意在惩罚他似的,瓢泼大雨不断落下,完全没有要停下的迹象。 姚侍卫的伞被风和雨吹得东倒西歪,伞面根本遮不住这雨。 沈时韫却浑然不觉难受…… “咦?这不是楚王殿下吗?楚王殿下这是怎么了?你这狼狈的模样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一道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声音从一辆路过的马车里传了出来。 那马车就停在两人旁边,里面探出一张年轻张狂的脸。 “楚王殿下现在位高权重,不正该是春风得意之时嘛?我还听闻淑妃娘娘正在给你物色新的妃子呢,祝楚王殿下早日成婚,多生贵子啊。” 谢灵瑶隔着雨幕,故意大声说道,像是生怕楚王听不清楚。 沈时韫却跟个木头人似的,对对方的奚落和挖苦无动于衷。 马车里的女子劝道:“阿瑶,算了吧,他都已经这样了,还是不要再去落井下石。” “哼!他哪样嘛?又没人逼他在雨里走,是他自己要淋雨!哼!当初他是怎么对小婵姐的?现在后悔有什么用,说不准还是看在孩子的面上才后悔的!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谢灵瑶不爽道。 他们两姐妹刚刚收到了兰嫣的邀请,前去醉香楼赴约。 没想到在酒楼面前却遇上了楚王,楚王这模样当真是惨,看来被打击的不轻。 不过楚王以前也不是没被打击过,这一次怎么如此狼狈,都快要赶上三年前的惨状了。 不!甚至比三年前更惨,像是有某种信仰崩塌了般。 不过这跟谢灵瑶倒也没有太多关系,谢灵瑶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这一个个的负心汉。 她姐夫如此,楚王也如此。 或许生在皇家的人天生就薄心冷情。 今天醉香楼的最高层已被包下,谢灵瑶两姐妹进去的时候,这里已经聚起很多熟人了。 “小瑜瑜呢?”谢灵瑶问道。 “他还在皇宫中。”兰嫣道。 “那真是太可惜了,我还想和他玩玩呢,那孩子不愧是你养的,性格有趣又讨喜,一点都不像某人……”谢灵瑶道。 “我和瑜瑜这次怕要在京城住上很长一段时间,以后会有机会的再见面的。” “你们不知我刚才在楼下遇见了谁?” “谁呀?”沈星野来了兴致。 “一只失魂落魄的落汤鸡。”谢灵瑶道。 “阿瑶,不得这般无礼,会得罪人的。”谢灵姝提醒道。 现在的楚王殿下如日中天,纵使在感情上不顺,但在朝堂之上,却是没有什么敌手的。 反观她们,谢家如今大势已去,就只有一个谢明微勉强撑着,太子也被废为宁王,已经不再过问朝事。 “好了好了,知道了,我又没有点名道姓。更何况他那样子本来就狼狈得像落汤鸡,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又并不是编排他。”谢灵瑶不服地说。 谢若安道:“今天是阿嫣姑娘的好日子,我们就不用去谈那些扫兴的事了。” “就是就是!”谢灵瑶赶紧附和。 谢家虽然衰落,但谢灵瑶跟谢若安之间的关系却还是很亲近,谢灵瑶并没有像别的宗亲那样怪谢若安不救谢家。 谢家跟当初的季家一样,发展得太过壮大,又没能力束缚,最终从自己内部酿成大祸,说起来也怨不得谁。 谢太师坐在太师之位上,很多事情已经身不由己,被整张利益网卷着走,想要抽身岂是那么容易。 如今谢家被抄,一夕回到解放前,好在当今圣上并不是那种赶尽杀绝之辈,留了一些没担任过要职的子嗣。 而今谢明微在谢若安的帮扶下,已经能够独当一面,谢家虽然很难再回以前的光景,但现在倒也过得更踏实安定些。 若非谢家贪墨一事被查,楚王也不可能有现在的权势。 因着这一层关系,谢灵瑶看楚王更加不顺眼了。 顾卿珩坐在靠窗的位置,没怎么说话,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街上那道狼狈的身影。 “顾大哥,外面的雨很大,靠窗的位置会打湿,你坐这边来吧!”兰嫣道。 “嗯。”顾卿珩回头,对她露出一抹浅笑。 “阿嫣姑娘也不要去坐那边了,我们都到里面来坐!”谢若安招呼。 沈时韫站在酒楼前,看着那抹熟悉身影一闪而过,只觉得眼睛被刺得生疼。 好在这时王府的马车来了。 “殿下,我们走吧!”姚侍卫看着这家殿下如此伤心,实在是想不明白。 殿下现在应该很难受很愧疚,可是王妃早已经变了心,王妃虽然看着很随和,但她的心其实比石头还要硬。 要是殿下这般狼狈上去,少不得要被那些人看笑话。 “殿下,我们改天再去单独找王妃,你要先保重身体啊!” 沈时韫却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依旧像幽灵般继续在街头游荡着。 姚侍卫只得让人把披风拿来,给沈时韫披在身上。 然而,沈时韫却推开了他,一个人跌跌撞撞往前走去。 “殿下这是怎么了?”跟来的侍卫不解道,“兰大夫虽然离开了王府,但至少还在京城,殿下当真对她用情如此之深吗?” “殿下被明珠那个毒妇蒙蔽,错失了一段最好的姻缘,殿下这下怕是一辈子都难以原谅自己。” “嗯?” “此事就别再问了,跟紧殿下要紧。” * 兰嫣在醉香楼跟帮过她良多的一群旧友吃了顿饭,离开的时候天色已暮,雨却依旧没有变小。 “这场雨看来是停不下来了。”谢若安感慨。 “兰兰,我送你回去吧!” “阿嫣姐当然该坐本王的车,你那车太破了,还会灌风。今晚这么冷,阿嫣姐坐我的车,我的马车上暖和。”沈星野道。 “多谢睿王殿下和顾大哥好意,我跟阿瑶妹妹和宁王妃一路,我正好有些事要跟两位姐妹说。”兰嫣上次给谢灵姝把了脉,正好今天帮她复诊一下,看看那些药的效果怎样,是否需要根据恢复情况进行增减。 兰嫣上了谢家姐妹的马车,一路前往莲心湖别院。 到了莲心湖别苑,小门童送了伞出来。 兰嫣把一些注意事项给谢灵姝说了后,便下了马车,目送谢家姐妹离开。 就在兰嫣转身进门的时候,一道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明婵!” 兰嫣顿了下,没打算回头,迈步进屋。 只听见身后扑通一声,是什么东西碰撞地面发出的闷响。 兰嫣依旧没有回头,但门童的表情却已经变成了惊愕。 “殿下!”姚侍卫见到这一幕也是震惊到无以复加,就要上前劝和拉沈时韫起来。 不想沈时韫不动如山,直直盯着门口的倩影,似拿出了一生的勇气,也放下了一生的尊严。 “对不起!我一切都知道了。” “当年和我一起在山洞的是你,对吧?” 第209章温柔刀 第二百零九章 沈时韫很想问她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可明明是他弄错的,他有什么资格质问? 兰嫣回头。 隔着雨幕,她对着跪在雨中的人浅淡一笑,“殿下,我不是明婵,我是兰嫣,你都已经这么狼狈了,怎么还是不长记性呢?” “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我……以后都不会逼你。” “是我有眼无珠,是我愧对承诺,愧对你……” “原来我一直喜欢的人就在身边。” “殿下来这里对我诉这些衷情又有什么意义呢,明婵三年前就已经死了,以后这个世上都再也不会有明婵这个人。”兰嫣冷淡道。 “我不回去,我只求你再看我一眼,只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从头再来好吗?我已经不能……没有你!” “这些年我梦的是你,想的是你,忘不掉的是你。看着你跟别人在一起,我会嫉妒、会发疯,会想将你占为己有。” “我……早已爱上了你,是我糊涂,一直不愿正视这份感情。我怕我一承认,就背叛了年少时对你的承诺……” “殿下。”兰嫣忍不住打断他,“年少时过家家的话,又怎能当真呢?” 沈时韫:! “你身子骨不好,回去吧!我想……明婵如果在,她不会怨你的,她不嫁给你,说不准也会被迫嫁给更糟糕的人。” “至少你给了她……她一直想要的自由。” 说罢,兰嫣转过头,走进了别院的门。 “主人,这这这……”小门童哪见过这种场面,已经舌头打结了。 “关门吧,管好自己就行。”兰嫣淡淡的说道,随后朝着后院走去。 小门童只得关上门。 门外跪着的这位主,可是当下最炙手可热的太子人选。 只是想不到昨天这群人雄赳赳气昂昂的闯进来,气场强大到让人腿软;可才一天工夫,这位全京城最威严、最珍贵的主就变得这么狼狈,气焰没了威严也没了,还这么惨兮兮的跪在他们家主人门前。 小门童关上门后,狠狠的拧了自己一把,痛得他嘶了一声。 “原来真的不是梦。”小门童自言自语道。 他家主人这也太厉害了,竟然能让全京城最尊贵的皇子为她下跪。 * 姚侍卫撑着伞,也是满脸担忧的劝道:“殿下,王妃已经进去了,我们也回去吧!” 沈时韫不肯走,推开了姚侍卫,“我要在这里跪到她出来,我……不能没有她。” 沈时韫抿着唇,任由雨水冲刷着自己的脸。 他已经错付了她这么多年,这辈子都偿还不了她的情,他怎么能就这么离去? “殿下,今天的雨太大了,我们改天再来吧!王妃她已经在太医院当值了,不会走的。”姚侍卫道。 他家殿下的身体经过几次大病,底子不是很好,经不起这般折腾。 不料沈时韫却自嘲的笑了起来:“你可知我这条命也是她救的,她救了我两次,第二次甚至差点为我死去……我现在就算是死在这里,也还欠她一条命!你让我如何放得了手,忘得了她?” 他的笑声悲凉哀切,却又被这嘈杂的雨声湮灭,显得绝望又无助。 姚侍卫已经不知该如何应对。 要是谢长辉在就好了。 可惜谢长辉这两天在养伤,他因隐瞒王妃的消息而被杖责,现在还下不了地。 姚侍卫一直不明白自家殿下对兰嫣的复杂感情,现在好像明白一些了。 楚王殿下表面冷漠,实质上固执又长情,只是不知这份固执长情是不是害了他。 如果他没有坚守年少时那份感情,他或许不会对明珠一忍再忍,也不会如此执拗的否认王妃在他心中的地位…… 感情这种事,实在是太复杂了。 楚王殿下不肯离去,姚侍卫只好跟着他跪在一起,为他撑伞。 * 谢若安没有备马车,又不想跟沈星野那只花孔雀一起,就乘坐顾卿珩的车回去。 快要到谢若安家时,顾卿珩派去暗中护送兰嫣的人赶过来了。 “将军,兰大夫已经安然进屋了。不过发生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楚王殿下竟然在雨中下跪,求兰大夫回头看他一眼。” 前去护送兰嫣的副将将今晚发生的稀奇事大咧咧地说给了顾卿珩听。 “楚王殿下下跪了?”谢若安饶有兴致的问。 “可不是么?他身边的侍卫怎么劝,他都不愿起来,我走的时候都还在跪着呢!”副将道。 “原来硬的不行现在开始玩苦肉计了。”谢若安说 副将很有共鸣,“唉,这楚王殿下也真是能折腾,他既然喜欢兰大夫,就好好的追人家嘛,干嘛老做一些惹人讨厌的事,搞得兰大夫现在看都不想看他一眼了。” 顾卿珩倒是对此没多说什么。 谢若安下了马车,顾卿珩让车夫往莲心湖走。 * 兰嫣回来泡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直接上床休息了。 小家伙今天不在,她终于可以轻松一些,同时又好像缺了点什么。 她也开始想小家伙了。 都说小孩离不开大人,没想到现在却是自己不习惯没有小瑜瑜的生活了。 她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想睡觉一时又没困意。 过往岁月在她脑子里闪过,很多快要被遗忘的回忆又被勾了起来,让失眠的她也变得有些烦躁起来。 “兰大夫,楚王殿下还在门口跪着,你要不出去劝劝吧!他这么一直跪下去也不是办法,要是跪出个好歹来,我们怕是不太好推脱。” 张嬷嬷在外面劝道。 兰嫣只好叹了口气,从被窝里爬起来。 这种倒春寒的天气真的要命,跟冬天一般冷。 兰嫣撑着伞走到门口,被楚王府的侍卫缠着的门童一脸苦哈哈的求助于她。 “主人,你可总算来了,我都已经叫了无数次让他们回去,他们还是不肯走……” “嗯,你进去吧,我要和楚王殿下聊几句。”门童赶紧躲到院子里避嫌去。 姚侍卫单膝跪地,给兰嫣行了大礼:“属下见过王妃,以前属下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王妃,无论王妃如何责罚,属下绝无怨言。属下只求王妃看在殿下一片诚心的份上,再给殿下一次机会吧!殿下他这样……只有你能救他了!” “姚侍卫如此大礼,我一名小女子承受不起。”兰嫣道。 说罢,也没再在意姚侍卫的反应,朝着雨中走了过去。 “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沈时韫一身已经湿透,整张俊脸被雨水冲得一片惨白,显得格外狼狈。 纵使这样,他还是努力对兰嫣挤出一抹笑,只是这笑容再不见往日的傲然,反而显得有几分悲凉。 他抬起头,看着站在面前的女子,像触不可及的梦。 原来被人俯视是这样的感觉。 沈时韫想起她曾经看自己的卑微姿态,心口又是一疼。 自己怎能如此对她?! 她原本该是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啊! “唉!”兰嫣隔着雨幕看着这个狼狈的男人,轻轻叹了口气,“殿下一定要用这种方式逼我出来?可是殿下啊,破碎的镜子又怎么能恢复得了呢?” “可以的。”沈时韫像是抓住最后的稻草,“我会用一辈子来修复……你不爱我也没关系,只求你回到我身边。” 兰嫣淡淡的笑了下。 看着眼前这个卑微求爱的可怜男人,她终究还是往前走了一步,把伞罩在他头顶,蹲下身,拿出方巾帮他擦了擦脸上的雨水。 “我还是更喜欢看殿下骄傲的模样,你这样卑微狼狈,都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骄傲殿下了。”兰嫣轻叹道。 沈时韫握住她的手,那是他能感受到的唯一温度。 那么温暖,那么柔软。 兰嫣没有挣扎,也没有抽回手。 “殿下,你曾说我和顾大哥没有缘,可你我之间有缘又怎样,还不是有缘无份。当初救你、照顾你,只因你是我的夫君,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你死了我也活不成。殿下就当是我在为自己谋命吧!” “明婵……”沈时韫紧紧握着她,“没关系,这些都不重要了,以后换我来爱你。你喜不喜欢我,都没关系。” “殿下何必如此卑微?你长得好,虽然嘴巴不讨喜、感情拎不清,但还算有自己的坚持,也不曾因为不喜欢我而打骂我……在同样迷茫的那段岁月,我也曾有过稀里糊涂的动心。” 她抽出手,帮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温柔的仿佛是正在热恋的恋人。 “如果我们没有回京,我或许会继续努力去当好你的妻子,努力让你喜欢我一点点,我们一起孕育一个孩子,过举案齐眉简单安宁的生活。” “可是从你回京起,我就知道我的梦该醒了。我在回京的路上想了一路,最后我终于想清楚了我想要的是什么,我也清楚殿下想要的是什么。” “我现在在朝着自己幼时理想而去,殿下也不该半途而废,为了一时愧疚,放弃自己追逐多年的东西。我们的缘份已经尽了,殿下不要阻碍我,我也不阻碍殿下你。” 她说得温声细语,却又每一字每一句都是温柔刀,刀刀刺在他心口。 “不!我不是愧疚,我只想用余生对你好……我早已经爱上你了,不需要你努力去做什么……” “殿下,可是我已经不稀罕你的爱了,也不需要你对我好。我只想请殿下不要妨碍我去追我的理想,也别像这样给我添麻烦。” 兰嫣说着,将一根细针刺入他的睡穴。 “你……明……婵……”沈时韫倒在了雨中。 兰嫣起身,对姚侍卫淡淡道:“把你家主子送回去看好吧!” 第210章折腾 第二百一十章 兰嫣重新走进了别院,没再回头看一眼。 姚侍卫赶紧将沈时韫背上了马车,他看向那道清瘦却又决然的背影,为自家殿下忧心不已。 爱上这么个看似随和、实则果敢决断的女人,他家殿下只怕有的是苦头吃。 “兰大夫。”姚侍卫叫了一声。 兰嫣顿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是在等他的下文。 姚侍卫道:“殿下只是被蒙蔽了,他现在已经彻底觉悟悔改,他对你是真心的,你当真不能看在这份真心上,再给殿下一次机会吗?殿下……他将一颗心都掏给你看了。” 兰嫣这才回头对这位忠诚的侍卫道:“我知道他的真心,可是现在我已经不需要了。你还是早点带殿下回去休息吧,他淋了这么大的雨,会生病的。” 姚侍卫心中很不是滋味,可是这种情况下,他也没法跟眼前的女子力争。 不仅时机不对,他也争不过这个女子。 她不是一般的依附男人的女子,她有着自己的志向和目标。这样的女子,一旦下定了决心,只怕难以改变主意。 姚侍卫只得带着楚王离开。 远处的雨幕里,一辆马车停在暗影处,不知是刚来还是在那里等了许久。 姚侍卫看见马车上熟悉的标志,倒也并不惊讶。 还好他家殿下已经昏睡过去了,不然和顾将军碰面,估计更加难受。 “将军,楚王殿下已经走了,你可要进去看看兰大夫?”副将问。 “不必了,她已经无恙,我们也回去吧。”顾卿珩道。 “嗯?将军为何不现在乘胜追击?兰大夫根本就不喜欢楚王殿下,还一再被他纠缠,现在肯定很烦心,正是你表现贴心的时候。”副将不解。 顾卿珩淡淡笑了下,“感情的事又不是行军打仗,哪能套用这样的心计?” “将军不是趁人之危的人,而且我们将军十足自信,走了。”车夫帮着解释了声,调转马头离去。 顾卿珩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的风雨声,自嘲的轻笑了下,十足自信么? 他要如此淡定的话,就不用跑这一趟了。 他们没有缘分么? 所谓的缘分,也不过是人造的…… * “主人,你没事吧?”小门童见兰嫣进来了,赶紧上前问道。 “我没事,只是衣摆溅湿了。” “那主人赶紧进去换吧!楚王殿下会不会再来?”小门童抓紧问了一句。 “怎么?你想念他?” “怎么会!主人你别拿我打趣了,看着他我心里都发怵,真怕他一个不高兴,小的人头就不保。”小门童想起那晚楚王带人闯入别院的场景,就只觉得后怕。 “不会的。他虽然脾气不好,但不是一个残暴的人,不会无辜牵连你们。”兰嫣还是解释了一句。 “主人你真好。” “我好吗?”兰嫣笑了下,她这么残忍的人,经常被骂没心没肺。 “当然好啊,殿下那般对你,你还愿意帮着他说话,而且说的都是公道话,没有诋毁也没有偏袒。” “你不觉得殿下可怜?我对这么可怜悲惨的殿下……是不是太狠心了?”兰嫣又问。 她的视线看着细密的夜雨,脸上的表情十分平静,可这种平静又像这雨,明明没有感情,却又让人觉得哀伤。 小门童想了想说:“感情这种事本来就强求不来,况且是殿下对不起你在先,主人以前吃的苦肯定不止这些,我觉得主人做的一点都没错。你要是真的心软了,说不定就更难甩掉了,只能跟楚王殿下在一起。” 小门童看上去不是很机灵,甚至所有的心思都写在脸上,这番话也说得大逆不道。 不过兰嫣并没有指责什么,只道:“楚王殿下现在是京城最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要是我们能搭上他的春风,以后想来更风光。” “啊?主人心动了吗?” 兰嫣笑了下,“有点心动。” “那顾将军怎么办?” 兰嫣:“……” 原来这些人都喜欢顾卿珩。 “逗你的,且顾将军不需要你操心。”兰嫣说完,朝着后院走去了。 别人的风光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她早已经想通了,不会再在这个问题上动摇。 小门童忍不住叹了口气,主人今天的心情肯定很差,主人心情糟糕的时候,就喜欢开玩笑遮掩情绪。 唉!希望这位极端的楚王殿下别再来了,太影响主人的心情了,也害得他这么晚都还要守在这门口。 * 沈时韫从梦中醒来,“明婵!” “殿下,你终于醒了,先起来喝口药吧。”伺候沈时韫的仆从走过来说道。 沈时韫看了眼周围,原来自己已经回到了王府,“明婵呢?” “兰大夫……王妃已经去太医院当值了。”仆从说道。 沈时韫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脑袋,又躺回了床上。 “殿下,药好了,保重身体啊……” “放在一旁吧!”他冷声吩咐完,便又闭上了眼睛。 明婵亲口说喜欢过他,她是喜欢过他的……沈时韫从未如此痛恨自己。 不过这一刻,那些萦绕在他心中的憋屈也还是得到了一点点满足,就因为她亲口说喜欢过自己。 沈时韫自嘲的笑了起来。 想他堂堂一国皇子,却沦落到会因为一句努力喜欢过而感到满足。 仆从被他的笑声弄得有点心里发毛,“殿下?” “你出去,本王不需要你们照顾!”沈时韫将仆从打发掉了。 如今的他要怎么才能赢回明婵的心? 不,他不求她的喜欢,不需要她的心,只求她不要排斥自己,能回到自己身边…… “殿下,季大人求见。”沈时韫正想着,有人在门口禀告道。 沈时韫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事。 瑜瑜是他儿子一事定然已经传到了季家人耳朵里。 上一次淑妃想让季德才带季筝来接近他,结果目的没达成,如今他最大的障碍便是没有继承人。 瑜瑜的出现,成了淑妃的希望,她定会极力告知那些支持他的臣子,让他们前来劝说自己抢回瑜瑜。 沈时韫只觉得烦,瑜瑜是他和明婵唯一的儿子,也是他和明婵相爱的证明,他不会让那个孩子成为他们谋权夺利的棋子。 沈时韫强撑着从床上坐起,他不能继续躺了,他得把自己失去的、最重要的人追回来。 沈时韫刚推门出去,就遇上了姚侍卫。 “殿下,你怎么起来了?”姚侍卫问,“你这身体该好好休息。” “无妨,本王还撑得住。”沈时韫道。 姚侍卫看他烧的脸颊泛红,知道他现在肯定还病着,“殿下,请爱惜自己的身体啊!兰大夫叮嘱属下要好好照顾殿下,请殿下不要辜负兰大夫的好意。” “她还会担心本王吗?”沈时韫不知想起了什么,自嘲地问。 “当然,兰大夫亲口说的,殿下实在不该这样折腾自己。” “这确实是她会说出来的话。”沈时韫喃喃道。 明婵从来不会主动跟别人交恶,她的耐性极好,容忍度也很高,所以对谁都保持着几分体面。 也难怪那么多人喜欢她。 可她说出这番话就是在意自己吗? 当然不是,她只是不想走到最坏的境地,不想自己在她门口出事…… “本王没事,横竖躺着也难受,本王想出去走走。”沈时韫道。 姚侍卫见他这般说,也只好带上一件云锦披风,跟在他的身后。 结果沈时韫这一出门,就听见满城都在谈论他的八卦,版本众多,以讹传讹,狗血离谱…… 第211章谣言四起 第二百一十一章 今天的京城尤其热闹,大街小巷都在聊着朝廷里最近发生的八卦。 “你们可知,原来燕神医竟然真的是三年前突然消失的医仙!” “真假的?” “当然是真的!今天已经有人看见燕神医去太医院就职了!” “燕神医是女的,女子也可以当官?” “谁说不可以?皇上圣明,凭才能选拔人才,这史上也不是没有出现过女医。前朝的女医虞婉便曾救人无数,在史上留下一笔佳话,我观燕神医也有虞大夫当年的风采,妙手回春,且有医者仁心。” “不过我听说这位女医跟楚王殿下关系非同一般,她就是三年前跟楚王和离的楚王妃,这次楚王妃还带了一个小孩回来。” “燕神医突然变成医仙就算了,怎么还成了楚王妃?” “什么楚王妃?不过是楚王殿下故意设下的陷阱而已。” “楚王设什么陷阱?” 茶肆里的百姓们对这些八卦津津乐道,燕神医之名也是最近突然传开的。最近京城来了一个很神秘的女神医,人称燕神医,医术高超收费公道,甚至还为那些交不起诊金的穷人免费看病。 城中也有不少百姓受过燕神医的救治,但这位燕神医行踪神秘,而且治好他们的唯一要求就是不要宣传她的医名。 对这样的神秘人物,大家自然更是好奇。 “楚王早就贪图医仙的美貌,医仙在云城时,楚王殿下就想强占医仙,医仙不得已只能背井离乡,隐姓埋名、四处漂泊。” “没想到医仙来到京城之后,又被楚王殿下盯上了,还把医仙强抢回府,多番折辱医仙。要不是谢大人和睿王殿下在殿前仗义执言,只怕医仙就再难逃出虎口了。” “楚王殿下兰芝玉树,是京城的第一美男子,爱慕他的女子可不在少数,而且楚王殿下洁身自好,怎么可能做出这么没品的事?我倒是听说这位医仙就是楚王妃,她带着楚王的世子离开,小世子长得跟楚王殿下一模一样,楚王殿下想念王妃和小世子,才邀请王妃去府上做客。楚王殿下对王妃情深似海,我倒觉得楚王殿下这样的男子极为难得,这天下间有几个人能做到像楚王殿下这般深情的人?” 说这话的是一名衣着华贵的年轻女子,她听过不少关于楚王殿下的传言,被楚王殿下的深情打动。 “得了吧!楚王殿下要是当真深情,怎么可能回京就娶了当时还权势滔天的林家小姐?” “就是!听说楚王妃还曾为楚王殿下出生入死过,结果楚王殿下回京就抛弃了糟糠妻,说白了还不是个陈世美!” “楚王殿下哪里抛弃楚王妃?楚王殿下肯定也是身不由己……” “呵,我看你也是个小娘子,怎么去帮着臭男人说话!哼!有谁拿刀逼着楚王殿下娶林小姐吗?要是楚王殿下真不愿意,谁能逼得了他?” “就是,你这位小姐真丢我们女人的脸!和离书可是楚王殿下亲自盖章签的,这还能假?而且当时楚王殿下还把曾经推楚王妃出来替嫁的明家嫡小姐接到了王府,楚王殿下对那位嫡小姐才是念念不忘,简直就是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渣男。” “对啊,大家可还记得五柳巷的纵火案,那案子就是明家嫡小姐指使人做的,明婵小姐真是太惨了。跟着楚王过了最苦的日子,以为回到京城终于可以迎来好日子了,没想到却是一天福都没享受到,最后还葬身火场。” “你们以为楚王殿下是为了死去的王妃才强抢兰大夫?其实根本不是,楚王根本没法生育,所以皇上迟迟没有立他为太子,正好他又看上了兰大夫的美貌,才故意说兰大夫是死去的王妃。” “这样一来,既显得他对王妃情深似海,又可以得到一个儿子,子嗣的问题也解决了,简直就是一箭几雕。” “要是兰大夫没有儿子,说不定他不会这么执着。” “兰大夫医仙之名在外,不仅深得民心,而且容貌也是世间少有,楚王殿下才会选中她。” “所以啊,做人还是得留一线,不然会遭报应的。” “楚王当真不行?我怎么听说是王妃无法生育?” “他要是不这么说,怎么休妻呢?楚王府可不止楚王妃一个女人,你看别的女人肚子有动静吗?要是楚王承认自己不行,传出去脸往哪里搁?楚王妃只能背黑锅了……” 几名嘴巴利索的少女对着那位为楚王说好话的小姐一通反驳,那位小姐终于红着脸生气的走了,众人又加入了楚王到底能不能生育的讨论战。 沈时韫坐在马车里,听着这些闲言碎语,又吐出一口鲜红的血。 “殿下,属下这就去将他们捉拿……” “咳咳,你要以怎样的理由去捉拿他们?防民之口犹如防川,这悠悠众口,如何能防?”沈时韫道,他闭了闭眼,“更何况他们说的……又何尝不是现实?是本王罪有应得!” “殿下……” “走吧!”沈时韫道。 “属下还是先带你去太医院让众位大人帮你看看吧!”姚侍卫说。 楚王殿下现在已经陷入了愧疚之中,姚侍卫知道,要是殿下将王妃追不回来,只怕这一辈子都会生活在愧疚中。 王妃居然在太医院当值,那就去碰碰运气吧! 想来殿下还是更想见见王妃,就是不知王妃这颗如磐石般的心肠,什么时候才能被打动了…… * 太医院。 楚王殿下的到来,让整个太医院的八卦氛围都到了极点。 “李大人,不知兰大夫在不在?”姚侍卫问。 “哎呀,原来是楚王殿下来了,不过殿下来得不太巧,兰大夫实在是太抢手了,惠妃和五殿下都来找过兰大夫,想让兰大夫帮忙看看。五殿下先来一步,已经把兰大夫接走了。” 沈时韫不由得紧了紧手,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打明婵的主意。 “下官看殿下的气色不是很好,殿下应该还发着高热吧?要不下官给你看看?”李太医问道。 “不用了。”沈时韫转身离开太医院。 * 兰嫣第一天上任,很快便收到了第一份邀约。 景王妃病了,邀她前去一看。 这位景王是延平帝的第五子,资质是众多皇子中比较平庸的。 不过这位景王殿下运势比较好,一生顺风顺水,还娶了吏部尚书的千金,府上生了不少小世子小郡主,是众多皇子中,子嗣最多的。 兰嫣来到景王府,刚进门便有人热情接待。 “医仙终于到了,我们殿下已经等你许久了。” “叫我兰大夫就行。”兰嫣纠正。 她被人领到前厅,一名白白净净的锦衣男子见到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艳,竟许久没能移开眼光。 兰嫣道:“下官兰嫣见过景王殿下,不知景王妃在何处?下官前来为景王妃看诊。” 景王愣了一下,正要上前去搀扶,兰嫣趁机起来了,往后退了两步。 “景王殿下,病人要紧,我们先去给王妃看病吧!”兰嫣再次提醒。 景王笑道:“没关系,内子只是一些小小的风寒,不碍事。听说三皇兄想要抢你的孩子,还编出你是他……他前王妃的借口,当真是好笑。” 兰嫣算是明白这一趟醉翁之意在何处了。 看病是假,想借机拉拢她是真。 见兰嫣没说话,景王又道:“其实三嫂我也不是没见过,三嫂姿容普通,远远不及医仙你这副花容月貌。本王的三嫂在世时,三皇兄和淑妃对她都多有嫌弃。如今三皇兄却装出一副深情不悔的模样,实在是难以让人信服。” “说白了,三皇兄只是贪恋医仙的美貌和孩子。三皇兄他……” 兰嫣听着他说这些话,忽然觉得有点意思,便顺着他的话问下去:“楚王殿下怎么了?” “三皇兄他不举!他根本生不出孩子,正好你又死了丈夫。若是让你改嫁给他,他依旧没有真真正正的皇家血脉,无法继承大统。所以他才编排出你是他的王妃,你的孩子是他的子嗣。” “本王真真是没想到,三皇兄竟然是这样的人!” 景王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兰嫣听着他这些话,笑得特别开怀。 景王见她笑得如此开心,被她的笑容一时迷住。 “医仙笑起来真是美若天仙,难怪三皇兄非要得到你不可……本王说的句句属实。” “你怎么知道楚王殿下不行?这么私密的事,楚王殿下想来不会到处乱传。”兰嫣道。 “三皇兄当然不会到处宣传,他曾问过郑太医房事,就因为他不行。这是还被谢大人等朝中大臣看见过,自然是假不了。”景王信誓旦旦道。 “原来如此。”兰嫣若有所悟,“不过景王殿下就别光顾着看我笑了,你该回头看看。” 景王还不知这是何意,回头一看就见他的三皇兄就站在他后面,一脸阴沉之色。 “三皇兄?!” 景王有一瞬的慌乱。 兰嫣道:“既然景王妃没什么大碍,那下官便先走了,惠妃娘娘还在宫中等着我,下官就不耽误两位殿下叙旧了。” 说罢,兰嫣准备离开。 景王本来是拉拢兰嫣,礼物都还没送出去,不仅目的没达到,还得罪了现在最受重用的楚王。 景王急的赶紧加入兰嫣,“医仙,别走啊,本王还有事要和你商量……” “看来五皇弟最近太闲了,才会有空编排本王的谣言。”沈时韫道,“既然五皇弟这么闲,那不如去边地送一趟粮草吧!” 景王精神一紧,送粮草这种差事若是交给一般的官员或许是肥差,可若让他一个皇子去送,那可就不见得了。 路上要是出个什么“三长两短”,他能不能有命回来,可都不见得。 现在楚王掌控着这方面的调度,这简直是赤裸裸的威胁。 “三皇兄这是在公报私仇!你以为父皇会听你的?” “我只是在给五弟提个醒,不要想着打兰嫣的主意。不然,别怪我不顾兄弟之情!” 沈时韫说完,也跟着追了出去。 “明婵!兰嫣!”知道她不会承认自己的名字,沈时韫只好又改口,“我……我也生病了,想找你看看。” 兰嫣笑了,“殿下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学会排队,插队是很没礼数的行为。” “那我先送你去皇宫,等你为惠妃娘娘看病。” “不用了,我不想和殿下扯上这样的关系。” 兰嫣快一步走出景王府。 恰在这时,一辆马车驶了过来。 “兰兰,好巧,竟然在这里也遇上了你,你这是要去哪里?”马车恰好停在兰嫣面前,顾卿珩掀起车帘问。 “原来是顾大哥,我要去皇宫。” “这么巧,我也要去皇宫面圣,上来一起吧,这里离皇宫还有点远。”顾卿珩道。 兰嫣犹豫了一下,“那就有劳了!” 然后上了顾卿珩的马车。 沈时韫赶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顿时又呕出一口血。 缘份其实也是可以自己创造的,不一定非要上天来创造。 第212章我正寻思给兰大夫说媒 第二百一十二章 “殿下,我们先回去养病吧!”姚侍卫见沈时韫一脸病容,都不由得为殿下感到担心。 再好的身体体质,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啊! “不!回太医院,本王要在太医院等她。”沈时韫不甘。 “殿下,可是兰大夫已经去宫里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我们这样干等着也不是办法。还是先回府上吧,属下会派人在太医院等着,只要兰大夫回来,属下一定将兰大夫请来。” “是啊,这样干等着也不是办法,那我们还是去皇宫吧!” 姚侍卫:??? “殿下你都已经这样了,当以休养为首要……” 沈时韫眼底的情绪却很坚决,“她为我付出那么多,是本王不懂珍惜,还处处为难她……如今本王受这点罪又算什么?若是这辈子不能追回她,我一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 沈时韫说完,便又跌跌撞撞走了。 他现在就像一只失去方向的迷途羔羊,他已经被深深的懊悔给消磨了理智和斗志,仿佛只有追逐明婵,追逐他曾经错失的美好,才能让自己好受些。 不过这可苦了跟在他身旁的一群近侍,劝也劝不了,也没法对自家主子用强,只能看着他拖着病恹恹的身体,追着兰大夫到处乱窜。 * “兰兰怎么在景王府?”顾卿珩状似不经意地问。 “先前景王府派人来说景王妃身体抱恙,让我过来瞧瞧。”兰嫣解释。 “哦?景王妃的身体有无大碍?” “没有,不过景王殿下这里有点问题。”兰嫣指了指自己的脑门位置,“不太好治。” 顾卿珩被她的风趣逗乐了,“这里出了问题确实不太好治。” “顾大哥昨晚可是没睡好?”兰嫣问了句。 顾卿珩笑道:“想不到兰兰还有算卦的本事,连这也能算到。” “我倒没有这种神技,是我看顾大哥眼圈乌青,气色不似往日健康红润,所以猜的。” 顾卿珩:“近日确实有些难以入眠。” 兰嫣想了想,“那我给顾大哥把把脉吧!” 顾卿珩把手腕递了过去,兰嫣没有用帕子,直接上手给他把脉。 她的手指柔软纤细,却又并不给人一种柔软无力的视感。 或许是车内的空间太过窄小,手腕上那一点点温热的触感莫名变得格外清晰。 顾卿珩看着眼前认真的人,心中也好似被什么东西渐渐填满了。 两只手的脉象很快把完,兰嫣笑道:“顾大哥你紧张了。” 顾卿珩:“……”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疑难杂症。”顾卿珩胡乱解释了一通。 兰嫣忍不住笑了起来,“放心,顾大哥就算得了什么疑难杂症,我也会尽力救你的。” “那就好。” “你的身体很健康,只是不该忧思过度。”兰嫣说,“顾大哥这样的豪杰,该放开心胸,不要去为一些不值得的事耗费精神。” “兰兰莫非是我肚子里的虫,连我想什么都知道?”顾卿珩笑侃。 “不听大夫言,吃亏在眼前。回头我给你送两副药过来,你先喝上三天,三天后我再给你复诊。”兰嫣道。 “好。”顾卿珩答应的干脆。 闲聊间,马车很快停到了宫门口。 顾卿珩和兰嫣在此分别,一个去了勤政殿,一个前去给惠妃看诊。 兰嫣走在皇宫里,心中不免想起了小瑜瑜,不知这小家伙现在在何处,是否过的习惯。 小家伙其实也并不是没有离开过她。 年前他们经过天水时,那边也发生过一场小小的疫病。 兰嫣不敢让小家伙跟她一起,小家伙还太小,身体底子没有那么强,容易被感染。兰嫣便将小瑜瑜托给嬷嬷奶娘他们带了很长一段时间,自己则在天水城为染病的百姓诊治。 那次她和小家伙差不多分离了一个多月,不过小家伙还是很乖很听话,并没有哭闹折腾。 “兰大夫,这边请!” 兰嫣很快便被带进了一间雅香缭绕的宫殿。 一名风韵犹存的贵妇斜靠在床头,身边伺候着几名宫女。 “是兰大夫来了,快给兰大夫看座。”那贵妇招呼着。 兰嫣给惠妃得体的打了声招呼,坐到床前的矮凳上,开始为惠妃把脉。 她把了好一会儿,一旁的宫女问道:“兰大夫,我们家娘娘怎么了?” “没什么,娘娘的身体没有大碍,只是娘娘以后不要吃得太……精细,饮食上可以清淡简单一些,我给娘娘开两方调理身体的药即可。” 跟这些权贵看病当真是伤脑子,一个个明明身体健康,却非要装病。 兰嫣简单开了一副药。 “可本宫感觉自己的头也有疾,近日总是头疼不已,听闻兰大夫针灸术了得,本宫也很想见识一下。” 兰嫣道:“惠妃娘娘这个愿望可能要落空了,针灸也并非随便可以扎的,尤其是头部这种重要部位。娘娘若是想放松一下,可以让身边伺候的人帮着按摩一下头部的穴位。” 说着,兰嫣随便叫了一名宫女上来,教她指法和认穴。 折腾一通后,惠妃才终于满意了,“还是兰大夫有办法,我这头疼好多了。昨晚下了一夜雨,今天天气倒是不错,兰大夫可愿与本宫一起出去赏赏花、逛逛御花园?” 兰嫣本来要推脱,不过想着瑜瑜也在皇宫里,不知道能不能遇上。正好她也不想回去面对纠缠不清的沈时韫,便答应下来:“既是惠妃娘娘盛情邀请,那下官就却之不恭了!” 惠妃又让人去备点心瓜果,她要和兰大夫在御花园赏景。 皇宫的御花园占地不小,宫人们选了个景致不错的地方,已经备上了桌椅和吃食。 惠妃邀兰嫣喝茶,看着天光下这张足以让天下女子都羡慕的绝世容颜,不由道:“兰大夫貌美如花,又有才华,可惜怎么年纪轻轻就死了丈夫呢?” 兰嫣:“……” “可能是我命苦,遇上了也没有办法。不过有没有丈夫倒也无所谓,我现在和孩子过得很好。” “在哪成呢?女子还是得有个依靠才好,有些事情还是得有男子帮扶着,孩子没有爹爹总会念着的……”惠妃感慨地说。 兰嫣听到这里却是笑了起来。 惠妃被她笑得莫名,“兰大夫何故发笑?” “惠妃娘娘有所不知,瑜瑜有三个爹爹,而且三个爹爹都很疼他,他不缺父亲陪伴。”兰嫣解释。 惠妃不由得想起了兰嫣和那名小孩身后的三大势力,心中不由的有点发酸。 那顾卿珩和谢若安都是当今天下的青年才俊,多少人想拉拢这两位才俊,可惜都没能得这两位青睐。 若是能有这两位一文一武的年轻大臣辅佐,老六也未必不能上位。 这也是惠妃今天邀请兰嫣前来的原因之一。 她本想给兰嫣和她娘亲亲兄弟亲侄子们牵线,不过听兰嫣这口吻,怕是有点难以谈成。 不过这种微妙的挫败心理,在惠妃看到远处黑脸走来的人时,顿时又变成了另一种欣喜。 “哟!看来今儿真是个特别的好日子,就连淑妃姐姐也出来赏花了?不过,我怎么记得姐姐昨儿才被皇上禁足?”惠妃笑着招呼道。 兰嫣回头,见到了熟悉的淑妃。 淑妃没有搭话,视线落在兰嫣身上。不过兰嫣这时已经回过头来,错开了淑妃的视线。 她也没有起身行礼,淑妃不由得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没有发作。 明婵这女人现在有子嗣拿捏着她,淑妃可以在这种礼节上不跟她计较,反正这女人向来都是如此无礼。 “淑妃姐姐今天也有心情来妹妹这里喝茶呀?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惠妃又自顾自道。 淑妃坐下后,看了眼兰嫣,“你不是在太医院当值么?怎么在这里?” 兰嫣道:“惠妃娘娘身体抱恙,传下官过来替她看看,没想到淑妃娘娘你也来得如此巧。” 惠妃:“是呀,姐姐你来的太巧了,刚才我还和兰大夫谈起了她的亡夫。兰大夫如此年轻,又长得如此貌美,总不能一辈子这么寡着,我还正寻思着给兰大夫说下媒呢!” 淑妃脸色一冷,惠妃却跟看不出似的,继续道:“我娘家那些青年小辈个个都是才俊,长得端方,性情又好,而且绝不是那些要女子恪守规矩的老古板。兰大夫,改日本宫一一给你介绍,你看中哪个只管给本宫说。” 第213章护短的小瑜瑜 第二百一十三章 兰嫣只是轻笑,未置可否。 淑妃却是火冒三丈,这简直欺人太甚! 惠妃打着什么小算盘,明婵这傻女人看不出来,她却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可恨明婵这水性杨花的女人还在那里偷着乐! 淑妃立即垮起脸道:“惠妃倒是打着一手好算盘,你这算盘珠子都蹦到我脸上!女子自该三从四德,既然嫁了人,就该一心一意对你自己的丈夫好,整天出来抛头露面,勾三搭四,又算什么?” 她虽没有点名道姓,但这指向已经非常明确,只要不傻都能听出来。 “姐姐,皇上前段时间还鼓励女子改嫁呢,你这话莫非是对皇上有意见?” 如今北边的敌人又在蠢蠢欲动,未来说不准还有仗要打,打仗少不得要人。 经过这几年的休养生息,大锦国名声虽然好些了,可这人口跟繁盛的时期相比,还是远远不及。 延平帝也在想方设法鼓励百姓们多生多养,要寡妇从一而终在当朝是不存在的。 淑妃被惠妃驳了面子,脸色很是不好看。 兰嫣道:“淑妃娘娘既然看不起我这种抛头露面的寡妇,又干嘛在这里来找不自在呢?我若是淑妃娘娘,只需翻个白眼就走了,特地跑来这里和我这种勾三搭四的寡妇坐着,岂不是自找难受?” 淑妃确实是自找难受,可她能不来吗? 她要是不来,明婵这女人说不准明天就找到下家了。 而且极有可能这个下家……还会是她和楚王的对家! 最最重要的是,现在小世子还在这女人手上。 而且明婵这女人不仅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也不承认小世子的身份,让小世子被蒙在鼓里,连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都不知道…… 淑妃一想到这些,便是满肚子的怒火。 可偏偏身边所有的人都睁眼瞎,否认那孩子是楚王的。 当然,除了他们自己人,惠妃、丽妃、明婵这类人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尤其是惠妃和丽妃这两个贱人,早就巴不得把她和楚王扳倒,又怎会乐意让楚王寻回儿子? 一旦楚王的子嗣问题解决,那些反对派就再也找不出攻击的点了。 淑妃忍了又忍,生硬地说了句:“本宫喜欢在这里看风景。” 兰嫣也作势扫了一眼满园春色,颇有感慨地说: “淑妃娘娘说的没错,这里的风景确实很好,下官也没想到皇宫的景致如此雅致壮丽。” “瞧兰大夫这话说的,奴婢敢说这天下的奇珍异宝,十之八九都汇聚在这皇宫中,能不雅致壮丽?你别看这御花园随便一株小小的花草,那可都是从各地搜罗来的奇花异草。”惠妃身边的宫女说道。 兰嫣:“倒是我没有见识了,没想过能在皇宫见到如此美景,下官还差点以为皇宫只是城墙修得高一点。” 惠妃却是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说道:“兰大夫若是喜欢,以后可以经常来坐坐。” “那下官就先谢过惠妃娘娘。” 淑妃的到来,倒是让兰嫣跟惠妃之间相谈甚欢。 淑妃暗中绞紧了手上的巾帕,她哪听不出兰嫣话里的话? 早在三年前,她让明婵来未央宫接受教养,实际上是故意给明婵难堪,想让这女人知难而退。 明婵还曾被关在西北角的废弃荒院里,那可是以前的冷宫。只是当今皇帝还算仁慈,冷宫中才没那么多被关的妃子和宫女,所以好几个院子都荒废着。 那些荒废的院子,也成了后宫中主子处罚下人的特定地点之一。 这早已成了后宫里不成文的规矩。 兰嫣故意在她面前暗戳戳地提起这些,不就是心有不服,记着过去的仇。 不过这正好证明了这女人必是明婵无疑! 几人在御花园坐了好一会儿,淑妃冷着一张脸,像一尊冷面神一样坐在那里,无论兰嫣和惠妃聊什么,她就是不肯走,仿佛不高兴也非要当这个听众。 到了午时,惠妃留兰嫣用午膳,兰嫣终于起身告辞。 如果瑜瑜今天去国子监的话,想来差不多这个点会放学。 惠妃倒也没有强留兰嫣,只和兰嫣三日之后再次复诊。 兰嫣离开后,淑妃也起身走了。 惠妃道:“淑妃姐姐不是很喜欢这里的风景吗,怎么不多看一会儿?” “看够了。”淑妃没好气说。 “姐姐,你既然看不上水性杨花的兰大夫,又何必追着人家屁股后面跑呢?这天下街好看的女人又不止兰大夫一个,更何况兰大夫还是一个寡妇,你该不会想让兰大夫当楚王妃吧?” “怎么可能!”淑妃咬牙切齿,她好不容易才把明婵赶走。 “这就好,我就说你眼光那么挑剔,怎么看得上一个寡妇?那我就不用担心你跟我娘家抢人了。” 看着惠妃这张幸灾乐祸的笑脸,淑妃只觉得越发碍眼,“同为姐妹一场,我还是奉劝你一句,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个女人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想当初她就是低估了明婵这女人,最后才会跟自己的儿子离了心,就连自己的亲孙子……现在也没法相认。 “淑妃姐姐,你看你这一副怨妇样,简直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你在这里劝着我,昨天姐姐可是在朝堂上争孩子争得起劲呢!现在人家孩子根本就不认你,你现在开始担心这么好的两颗棋子被人抢了对吧?”惠妃毫不客气的说道。 “那孩子本来就是楚王的,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别怪本宫没有提醒你,小心白忙活一场。”淑妃撂完狠话,便带着宫女走了。 惠妃脸色立即阴沉下来,“那孩子有三个爹,哪个爹是你家楚王?!想认子嗣,下辈子去吧!” “兰大夫,本宫会极力帮你……阻止楚王和淑妃抢你的孩子,你可不要让本宫失望啊!” 惠妃自言自语道,眼神里多了几分看戏的兴奋。 * “去把明婵给本宫拦住!”没走几步,淑妃就吩咐身边的宫女道。 巧如领命,疾步朝着兰嫣离开的方向追去。 要是等兰嫣走出这片区域,要想拦住她就更难了。 更何况,淑妃娘娘昨日惹恼了皇上,不能再走出这一片地方了。 “兰大夫,请留步!”巧如叫道。 不过走在前面的人却置若罔闻。 巧如只好跑过去拦住她,“兰大夫,你走这么快做什么?我们娘娘有请。” “我走这么快的用意你还不明白?自然是不想理你们。”兰嫣直白道。 巧如被弄的一噎,“兰大夫这是心虚了,所以才不敢见我们淑妃娘娘?” “本官不是心虚,只是不想搭理无礼的人而已。”兰嫣道。 “你说谁无礼?你竟敢讽刺淑妃娘娘?” “我又没有指名道姓,你为何要为你家主子对号入座呢?还是说你自己就这么认为?” 巧如被倒打一耙,面上也恼了。 恰好这时,淑妃已经跟了上来。 看着这跟明婵一模一样的身形,以及这一样令人讨厌的口吻,淑妃忍了又忍,“明婵,不要再装了,本宫知道是你。” 兰嫣被她们拦住,倒也不再着急,只是也没有搭话。 淑妃看她跟以前一样大气不出,便又说道:“你不要以为那小孩就是你的筹码,他身体里流着楚王的血,便是楚王的血脉。无论你如何从中作梗,这一点事实永远改变不了。” “既然淑妃娘娘如此笃定自信,特地跑过来拦住我做什么?”兰嫣懒洋洋的问。 “本宫只是过来告诫你,收起你那些歪歪心思……” “哦?淑妃娘娘说说我有什么歪歪心思?我自己竟不知道,我现在倒是很想知道淑妃娘娘是怎么看我的。” 淑妃见她这副有恃无恐的模样,简直气上心头。 “惠妃只是想利用你而已!你当真以为你是香饽饽,会有男子真的不在意你的改嫁身份!” “嗯,原来我还有利用价值,难怪惠妃娘娘和景王殿下对我如此之好。不过我跟淑妃娘娘的想法倒是不太一样,我觉得人最可怕的是连利用价值都没了,那不是跟废物一样没用,只能被禁足在弹丸之地?” “你……”淑妃被气的头脑发胀。 明婵这是在挖苦她?! “放肆!谁允许你这样对淑妃娘娘说话的!”巧如见状扬起手,作势要打她。 不过明婵的动作比她快,巧如抬手时,明婵已经一巴掌打在了她脸上。 “放肆!又是谁允许你这样对本官说话的?” 巧如被打懵在原地。 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明婵已经不再是过去的明婵,而是皇上刚刚钦点的太医。 巧如不过是淑妃身边的一个宫女而已,跟皇上钦点的太医早已不在一个等级。 “不许欺负我娘亲!” 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传了过来。 紧接着,一只小团子摇摇晃晃的朝兰嫣跑去,然后拦在了兰嫣面前,“娘亲,瑜瑜来保护你!你先跑,去找爹爹帮我们。” 小家伙气势汹汹,而且还十分仗义。 兰嫣看着突然出现的小家伙,心情跟着好转不少,轻声笑了起来,“好,我们一起跑。” “退下!”淑妃对巧如冷声呵斥道。 巧如满腹委屈,两次被自家主子讨厌,都是因为这个小屁孩。 不过知道这个小屁孩对淑妃和楚王的重要性,巧如只好忍着委屈退到一旁。 淑妃看着跟自家儿子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的孩子,心中百味杂陈。 “瑜瑜,本宫是你的皇奶奶,我们没有欺负……你娘亲,刚才都是误会。” 这还是兰嫣第一次看见淑妃如此好言好语的说话。 兰嫣也只是轻轻的挑了下眉,倒也没有解释什么。 她相信瑜瑜,自己养大的孩子,她太了解了。 “哼!我都看见你们欺负娘亲了!刚才你们还想打了娘亲,简直不可原谅!你也不是我的皇奶奶,我的皇奶奶才不会欺负娘亲呢!”小家伙插着腰,那护娘亲的傲娇模样神气十足,“娘亲,我们走,不要理坏蛋!” 被自己亲孙儿称之为坏蛋的淑妃吞下了一肚子的苦涩。 兰嫣笑得开怀,牵着他胖乎乎的小手,“嗯,我们走。” 兰嫣牵着小家伙,绕过一脸复杂和不甘的淑妃,错身走了。 沈时韫脸色冷沉的站在不远处,对淑妃已有了毫不掩饰的厌恶。 不过在看到兰嫣时,他的眼神柔和下来,心也更痛,他带着几分不合身份的卑微恳求道:“明……兰大夫,现在可否轮到我了?” 第214章娘娘摔坏了脑袋 第二百一十四章 恰在这时,一名宫人过来对着沈时韫和兰嫣各行了一礼,随后对小瑜瑜笑道:“小世子,顾将军还在外面等着你呢!你可别在宫里乱跑,小心迷路了。” 小家伙立即拉起兰嫣,“娘亲,爹爹在等我们,我们去找爹爹!” 兰嫣顺势跟着小家伙跑了,独留沈时韫一人尴尬的站在原地。 沈时韫紧了紧手。 淑妃看着沈时韫冰冷的脸,“你现在总该知道这女人……就是回来报复我们的吧?” “是我欠了她,她要怎么报复我,都是应该的。” 沈时韫却一改往常的厌恶,变得低落了不少,似乎已经被现实打败,彻底接受了这样的不公。 淑妃:??? “你……你是一国皇子,何故在一个女人面前如此卑微软弱?!”淑妃不敢置信,这是从自己儿子嘴里说出的话。 楚王是如此骄傲之人,现在却将所有的自尊给那个女人糟蹋。 “因为儿臣爱她,此生非她不可,母妃现在可明白儿臣的心意了?”楚王冷冰冰的看向淑妃,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淑妃如遭雷击,愣怔在原地。 “你……” “母妃还是安分的在未央宫待着吧,你若再这样到处乱闯,传到父皇耳朵里,父皇追究起来,儿臣不会为你兜底。”沈时韫冷漠的说。 淑妃被气笑了,“本宫连冷宫都待过,就算被废了这妃位,本宫也无所畏惧。本宫的靠山早都倒了,你也不过是个白眼狼而已。” “母妃非要这般认为,儿臣也无话可说,母妃珍重。”说罢,沈时韫命令宫女:“将淑妃娘娘请回未央宫。” 淑妃被气得不轻,“本宫自己会走!” 淑妃带着一肚子气往未央宫走去,结果走到半路,又遇上了死对头丽妃。 “姐姐胆子可真大,连皇上的话都不放在眼里,被禁足还到处折腾。”丽妃依旧众星捧月,脸上带着狐狸精般精明的笑,“姐姐不仅连孩子的欢心都讨不了,还被三岁大的孩子讨厌,却梦想着要当别人的奶奶,姐姐怕是还没睡醒吧!” “所以人家都说孩子是最聪明的,别看小孩还小,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小孩子心中都是明白的。淑妃姐姐一脸恨不得要吃人的凶样,别说小孩了,就连我们看了都怪瘆人的。” “诶,怎么可以这样说淑妃娘娘呢!淑妃娘娘只是太盼孙儿了,全京城谁不知道楚王殿下有隐疾,淑妃娘娘好不容易盯上个合眼缘的,这不想尽办法要认亲?” 丽妃一开口,很快就迎来了身边那些“小狐狸精们”的附和。 丽妃人缘好,就算跟野心勃勃的惠妃之间,也是井水不犯河水。至于这些年轻的嫔妃美人,更是喜欢跟丽妃结交抱团。 丽妃最受皇上宠爱,却又没有嫉妒心,愿意把侍寝机会让给年轻妃嫔,对身边人出手阔绰,巴结她的不在少数。 而今淑妃虽然有个争气的儿子,可这儿子跟她也离了心,皇上更是对淑妃厌恶,这些年轻受宠的美人们在淑妃面前便也没了遮拦。 淑妃听得怒火中烧,又想故技重施,给这群小贱人教训。 不过她刚一出手,就被人推搡了下,一个不稳向后倒去,直接倒在了路边一块圆石上,顿时血流如注。 “杀人了!”巧如见状立刻大嚷,“李美人,你好歹毒的心!竟然想谋害我们娘娘!” 李美人没想到情况这么严重,她只是不想被打而已,所以先发制人推了一下。哪里想到淑妃就这么巧,撞在了路边那块大圆石上? “还不快去叫太医!”丽妃倒还算冷静,赶紧吩咐身边的宫女。 那宫女赶紧离开。 * 小家伙再次见到娘亲,可高兴了,小嘴叭叭说个不停。 “娘亲,瑜瑜晚上很想你,你有没有想瑜瑜?” “嗯,当然在想,不仅晚上想,白天也想。” 不然她都不会跑来皇宫等这么久。 “你在宫中可住的习惯?”兰嫣又问。 “嗯,这里的好吃的特别多,瑜瑜还偷偷给你和爹爹包了水晶糕。” 说话间,很快便到了西侧门。 跨过这道门,便可见顾卿珩在一株古树下站着。 “爹爹,我把娘亲接出来了。”小家伙一脸自豪的说道。 “瑜瑜真棒!”顾卿珩蹲下身,小家伙跑过去扑在他怀里,顾卿珩顺手就把他抱了起来。 兰嫣走过去,“顾大哥,是你叫瑜瑜过来找我的?” “嗯,刚才见完皇上后,正好遇上了瑜瑜。瑜瑜很想见你,我听闻你还没离开,便把他带到这边来等你。”顾卿珩解释道。 兰嫣一笑,“你们来的很是时候。” “嗯?” “瑜瑜,你的水晶糕呢?”兰嫣转移了话题。 小家伙果然把用一块干净帕子包好的水晶糕拿了出来,里面只有小小的两块。 一旁的宫女笑道:“小世子可孝顺了,无论吃什么东西都会想着顾将军和兰大夫,要不是奴婢拦着,只怕全身都会藏着给你们的吃食。” 小家伙贪吃这一点随了她,不然也不会长得这般白白胖胖。 兰嫣拿了一块,想了想还是问了顾卿珩一声:“顾大哥要吗?” “嗯,看上去还不错,想尝尝。”顾卿珩道,却又没有动手去拿。 兰嫣对小家伙道:“那瑜瑜喂爹爹吧!” 小家伙从善如流,拿起剩下的一块,塞到了顾卿珩嘴里。 “爹爹怎么样?好不好吃?” “小瑜瑜特地给爹爹和娘亲留的,当然是最好吃的,爹爹很喜欢。”顾卿珩爽快说道。 小家伙的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在顾卿珩的脸颊上吧嗒亲了一口,这是一点都不含蓄的爱意表达。 顾卿珩朗声笑了起来。 在旁人看来,俨然就是幸福恩爱的一家三口。 沈时韫远远望去,被这一幕刺痛了眼。 原本这样的幸福该是属于他的,也曾是属于他的…… 他该怎样才能……才能重新夺回自己的这一切? 嫉妒让他发疯、扭曲,让他变得不像自己。 “楚王殿下?!”一名宫女匆匆路过,见到因嫉妒而满眼猩红的沈时韫,微微愣了一下。 想到淑妃娘娘是楚王殿下的生母,那宫女还是禀告道:“楚王殿下,淑妃娘娘受伤了。” “?” 沈时韫这才冷淡地看她一眼,眼神中的疑惑多于关心。 这是丽妃身边的宫女,沈时韫道:“怎么回事?” “淑妃娘娘不小心摔倒了脑袋,被吓昏过去了。”宫女略去前因,只说了句被吓昏,并没说是摔晕的。 反正除了淑妃本人,也没人知道是吓晕还是摔晕。 沈时韫皱眉道:“可传人叫了太医?” “奴婢这就是去叫太医。”宫女说着,正好见到远处的兰嫣,简直如蒙大赦,赶紧跑过去:“兰大夫,找到你可真是太好了,淑妃娘娘摔到脑袋瓜子了,你赶紧跟奴婢一起过去看看吧!” 兰嫣挑了挑眉。 顾卿珩道:“姑娘有所不知,淑妃娘娘对兰大夫多有不满,若由兰大夫医治,只怕淑妃娘娘不仅不会领情,还会故意挑刺,你还是去太医院请别的大夫吧!” 第215章拉帮结派 第二百一十五章 那宫女倒没想到这一层,脸上也有几分尴尬,“那奴婢这就去太医院。” 这时,沈时韫走上前来。 兰嫣看向他:“楚王殿下这是何意?莫非楚王殿下想逼我去给淑妃医治?” 沈时韫本是有这层意思,可这话他实在开不了口。 “楚王殿下,我这人小心眼,睚眦必报……” “你不是。”沈时韫艰难的开口打断了她,“是我过去对你有偏见,你心善随和……” “噗嗤!”兰嫣忍不住笑出了声,“殿下的夸奖真是让我受宠若惊,不过殿下还是省省口水吧,你说再多的好话,我也是不会去给淑妃娘娘诊治的。我的心胸没有那么宽广,能不委屈自己的时候,我不想委屈自己。” 以前委曲求全,不过是形势所迫。 现在她不需要看淑妃的脸色,也不会受他们胁迫。 当然,如果淑妃真的因此而耽误了伤情,她作为太医院的女医,自然是会受到惩罚的。 不过如果真走到这一步,兰嫣也乐意接受这样的结果。 “嗯,不能委屈娘亲!”小家伙也气呼呼道。 他刚才还看见她们欺负娘亲呢! “殿下还是赶紧去请别的太医吧,不要再在这里耽误时间了。”没有插话的顾卿珩最终提醒道。 沈时韫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眼底再不见往日的友善和信任,多了一种针锋相对的锐意。 顾卿珩没有任何躲闪,就这么和他对视了几息。 “顾大哥,走了。”兰嫣道。 顾卿珩轻轻嗯了声,抱着小瑜瑜和兰嫣离开。 沈时韫就这么如石雕般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走远。 小瑜瑜趴在顾卿珩的肩膀上,对着他调皮的做了个鬼脸。 沈时韫:“……” 这个护短的小精灵鬼,结果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认识。 想起他还在襁褓时的可爱乖巧模样,沈时韫又觉得自己的心像被插了一把刀子。 他这辈子做错了太多,也错过了太多…… * 淑妃这一摔,头上多了一道伤。 此事传到延平帝耳朵里,皇上非但没有同情,还特地派人去监视,要她以后务必不能踏出未央宫。 淑妃听到圣旨后气得头晕眼花,她已经失去圣心了,所以皇上才会这样薄情的待她。 以前季家没有出事前,皇上从来不会这样较真,也从来不会给她这样的委屈,就连宫里新来的贱人都敢骑在她头上! 淑妃心中恨啊! 正是因为这股恨,她一定要争口气,让自己的儿子登上那个位置,以后再好好收拾这群贱人。 不过眼下子嗣问题没有解决,不少大臣盯着楚王这一点,一直没有表态。甚至还有一些,以楚王没有子嗣为由,试图阻止立楚王为储。 明婵这个鼠目寸光睚眦必报的贱女人,如此好的机会,却拒绝让那个孩子与楚王相认,当真是令人气愤。 沈时韫并没有走进未央宫,只是在外面等着消息。得知淑妃并无大碍之后,便转身走了。 * 小家伙和兰嫣重逢,高兴不已。 他今天去上了半天学,夫子夸他聪明,他也不忘在兰嫣面前小小的炫耀一番。 兰嫣见他神气十足的模样,想来他很喜欢这里的生活,这样她也就放心了。 她对小瑜瑜其实并没有太多望子成龙的希冀,她只希望瑜瑜能够健康快乐的成长,简单普通的过一辈子也未尝不好。 不过小瑜瑜要是有远大的抱负,她自然也是欣慰支持的。 “小世子,丽妃娘娘叫你过去睡觉了,午后还有课呢。”丽妃身边的人前来提醒道。 小家伙虽然很不舍,但还是亲了亲顾卿珩又亲了亲兰嫣,“娘亲、爹爹,瑜瑜要走了,瑜瑜要学很多很多的东西,以后变得跟皇爷爷一样厉害,这样就可以保护娘亲和爹爹了。” 小家伙这番话也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像个小大人一样,说得郑重又认真。 兰嫣听得心中一暖,摸摸他的小脑袋,“去吧,瑜瑜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超级厉害的英雄。” 小家伙得到肯定,高高兴兴的走了。 兰嫣站在原地,心中感慨万千。 “瑜瑜被你教养的很懂事、很讨人喜欢。”顾卿珩道。 “小家伙一直就很懂事,他是在被爱中长大的,所以懂得怎么爱身边的人。” “嗯,他的性格像你。” “我就当这是顾大哥对我的夸奖了。”兰嫣笑得狡黠,“我要回太医院了,顾大哥接下来去哪里?” “我也去太医院,拿点药。”顾卿珩道。 兰嫣笑:“你的药我可以派人给你送来,不用特地跑一趟。” “没关系,正好我也给兄弟们带一点伤药过去,你以前给他们的跌打伤药,他们都说好用,后来你走了之后,都找不到这么管用的药了。”顾卿珩说。 “那些是我自制的,太医院可能没有。不过应该有药效相似的,那就一起走吧,我去给你们看看。” 两人一道去了太医院。 * 就这么过了半个月,淑妃才终于解禁。 兰嫣大部分时间都在太医院看书,研究药材、药方。 太医院荟萃了当下最厉害的一批医者,也有着最完善的医书和药材,虽然有的人看不惯她得皇上青睐没经过考核就进了太医院,但兰嫣很快凭着自己实力,获得了太医院大部分人的认可。 再加上兰嫣性格大气,不与人计较,再加上她脑子聪明灵活,这半个月相处下来,倒也跟同僚之间有了些交情。 景王和惠妃两派人马都想拉拢兰嫣,不过兰嫣也不傻,跟他们之间保持着距离,卷入这些势力里,只会打破她现在的平静。 沈时韫时不时会寻些理由来太医院,不过他是当下势力最大的皇子,兰嫣拿他也没辙,只能当它是空气。 但这难免会引起同僚们的八卦。 今日沈时韫又来拿药,便有人偷偷向兰嫣打听:“兰大夫,话说最近皇上最疼爱的那个小世子到底是睿王殿下的、楚王殿下的、还是顾将军的?或者谢大人的?” 兰嫣正在看医书,头也没抬:“是我的。” “我当然知道是你的,我只是想问问小世子的生父?” 兰嫣撩起眼皮,“帮谁打听的?” “这不大家都很好奇。” 跟兰嫣打听的是太医院的胡太医,他是个自来熟,平日最喜欢跟兰嫣聊八卦,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倒成了跟兰嫣最熟的同僚。 “孩子的生父早就死了,一个小有家资的乡绅而已,放在京城都不够看的。”兰嫣道。 “可我听朱院正说,那小世子长得跟楚王殿下小时候一模一样?难怪楚王殿下非要觉得小世子是他的亲骨肉。” “长得像又不代表是,没准长着长着就不像了,别人都说孩子长得像我,怎么到你们嘴里就长得像楚王殿下了?”兰嫣继续拿起自己的医书看。 “这倒也是,我看小世子的眉眼长得跟你最像。”小世子跟顾卿珩来太医院看过兰嫣,胡太医正好见过一次。 “你可知楚王殿下为何非要认下小世子不可?”胡太医八卦道,“楚王殿下有隐疾,要是不认下这小世子,以后只怕就没有名正言顺的子嗣。” “你为楚王把过脉?” “没有,以前都是郑太医负责楚王殿下。” “没有证据的话就不要乱说,小心祸从口出。”兰嫣提醒了句。 她虽然不喜欢沈时韫,但也没兴趣听沈时韫的八卦。 “我只是来跟兰大夫提个醒,兰大夫要是对楚王没那意思,不妨早做打算,为自己寻个靠山,免得将来被楚王殿下缠上啊!” 兰嫣琢磨出熟悉的意味来了,“胡太医又是谁的说客?” 胡太医倒也不含糊,“我是替景王殿下来传话的,景王殿下愿成为兰大夫的保护伞,绝不亏待兰大夫……” “是么?景王自己就是个草包,拿什么来保护别人?”一道冰冷的声音从胡太医的身后传来。 胡太医整个人如坠冰窖,“楚王殿下?!” “本王竟不知你们太医院竟如此明目张胆、拉帮结派!”沈时韫脸色冷沉。 胡太医冷汗都出来了,他也不知道楚王听到了多少,只好道:“下官……下官只是来为兰大夫说媒的……” “为兰大夫和景王说媒???” “不不不!”胡太医赶紧否决。 可惜沈时韫没有耐心等他找借口,“胡太医结党营私玩忽职守,有违医德,本王看你还是回去好好反省吧!” 他这番话说的冷漠无情,胡太医知道自己今天倒了大霉,遇上了这位主,只好领罪回去。 打发掉胡太医后,沈时韫见兰嫣头也不抬,直接无视他继续低头看书,便也没找无趣,就这么在一旁陪着她。 他递上从城中买来的桂花糕,放在她手边,又去外头领了一壶热茶,为她换上。 兰嫣依旧没予理会。 沈时韫坐了会儿,说了句:“岭南遭遇暴乱,林家仅存的几人已经死了,林娉婷也走了,太后这两日无法进食,怕是时日不多,我这两日可能不会天天来看你,你应该能得到两天清静了。” 他带着几分自嘲的笑了笑。 兰嫣撩起眼皮,“殿下难得如此有自知之明。” 沈时韫:“……” “殿下去忙你自己的吧,别总打扰我,我也不喜欢看书的时候被人打扰。” 沈时韫一噎,这话他也曾经说过,在黔州的时候,他那时正处在人生低谷,对明婵也有迁怒。 “抱歉,本王过去确实太过分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殿下既然知道自己的过错,那就别再来缠着我了,你这样我清誉都没了。”兰嫣道。 她又成了他熟悉的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无论自己做什么,她都不会有一丝动容。 沈时韫站起身,伸手似乎想摸一下她的头顶,兰嫣本能地避开了,还带着一点警惕的看着他。 沈时韫苦笑,“我走了。” 说罢,收回手,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就遇上沈星野,两人一照面,都是冷脸对冷脸。 “你来做什么?”沈星野不悦道。 “本王来做什么,还不需要向七弟汇报。”沈时韫冷声道,“倒是七弟,皇祖母病危,你不该到处乱跑。” “呸!你自己到处乱跑,还管我?皇祖母反正又不喜欢我,我怕她看见我就烦。她最喜欢你了,你多去病榻前守着呗!”沈星野道。 他叛逆惯了,说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也不足为奇。 况且林太后确实最不喜欢睿王这个孙儿和丽妃这个儿媳,当年丽妃怀着睿王时,就曾差点流产,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是指向林太后。 虽然这起案子最后成了悬案,但也成了丽妃和林太后之间的一根刺,要不是丽妃深得帝王宠爱,不知在这后宫中死了多少次了。 沈时韫不想跟沈星野这种人计较,拂袖而去。 沈星野气冲冲走进兰嫣当值处,兰嫣笑道:“什么事把我们睿王殿下气成这样?先吃两块糕点解解气吧!” “是那个人送来的?不吃!吃了膈应。”沈星野赌气道。 “人有罪,美食无罪。吃着你讨厌的人特地送来的美食,还是刚出炉的热乎的,喝着你讨厌的人亲自打来的茶水,他岂不等同于你的小厮?这么一想,是不是就舒心了点?” 兰嫣笑着将美食和茶水递过去。 沈星野闻着香味,拿起一块桂花糕狠狠咬了一口,“阿嫣姐,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心宽。” “哦?那睿王说说什么事,让你如此无法释怀?”兰嫣问。 沈星野不想说。 兰嫣笑道:“那我猜猜,是林太后的事,对吧?” 第216章太后驾薨 第二百一十六章 “我为什么要劝你去尽孝?这事又跟我无关。”兰嫣说。 沈星野终于找到了知音,“还是阿嫣姐懂我,这两天本王都快要被烦死了,来你这里才能找到清静。” “殿下若是心中不在意,其实不用这么纠结,说明殿下心中还是徘徊的。” 沈星野一愣,“谁说我纠结了?” “嗯嗯,可能是下官揣摩错了,殿下一点都不纠结。” 沈星野:“……” “那你说说我该怎么办?” “嗯?什么怎么办?”兰嫣故意问。 沈星野:“……” 知道自己瞒不住,沈星野只好不再扭捏了,诉苦道:“阿嫣姐,你会原谅对你很坏的人吗?” “大概不会,我心眼小,爱记仇,尤其是那种死不悔改的。但如果对方真心悔过,我可以不去计较。” “那你有一天会原谅三皇兄么?”沈星野本来没谈这个话题,听她这么说,便突然想到这里。 兰嫣挑了挑眉,“楚王殿下虽然嘴巴坏,脑子不太好使,但还算有些底线,不至于让我一直记仇。既然没有仇,便也谈不上原谅。” “那你跟他……不会在一起吧?” “你想什么呢?我不和他计较就代表我要跟他在一起?”兰嫣笑了笑,“睿王殿下,我不想去计较的人太多了,他只是其中一个。” “哼!他对你那么薄情薄义,你都不去计较,你对他过分宽容了。” “嗯,你就当他长得好吧,看在他长得好的份上,我对他宽容些。”兰嫣敷衍的说。 沈星野:“……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长得好,本王也长得不错啊!” “所以我对睿王殿下也很宽容。” 沈星野:“……我才不要跟他一样呢!” 兰嫣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却是恶趣味的笑了起来。 沈星野心中更堵了。 兰嫣见好就收,端起茶壶又给他倒了杯水:“殿下,喝茶消消气吧!” 沈星野一口饮尽。 兰嫣继续倒茶继续说:“殿下心地善良,单纯率真,才会为到底要不要去看太后最后一眼而纠结。” “那你说说我该不该去?”沈星野问。 “这个端看殿下自己,殿下是如何想的?” “我还没出生就差点被她害死,她也一直不喜欢我,还故意让人欺负我,那时候我还小,她以为我记不住,其实我一直都记得。她也很不喜欢我母妃,骂我母妃狐狸精……我怕自己去了膈应。” “既然殿下觉得去了对不起自己,就不用去,殿下既不立志当圣贤,就没必要为了迎合谁而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兰嫣道。 沈星野:“真的?” “殿下看我像开玩笑吗?” “嗯,还是和阿嫣姐聊天更舒服,不会让人心塞。我也羡慕阿嫣姐能活得如此通透,不用去在意世俗的眼光,不去计较别人的看法……”沈星野满是羡慕道。 兰嫣笑了。 沈星野不明白她为什么发笑:“阿嫣姐笑什么?” “睿王殿下活得如此恣意潇洒,才是旁人真正羡慕的。我在夹缝中生存,也成为了目的与人笑脸相迎、伪装自己,殿下就别再羡慕我了。”兰嫣道。 沈星野想起她过去遭遇的一切,一时无言。 而在一墙之隔,去而复返的沈时韫听到这些,心口更是像针刺般密密麻麻的疼。 “阿嫣姐受苦了……” “好了好了,都是些过去的陈年旧事,提起来也没什么意思,吃糕点吧!这百香斋的桂花糕也是京城一绝,多吃两块,心情就好了。”兰嫣道。 “阿嫣姐,我们去湖上玩吧!最近的荷叶长出来了,湖上风光也不错……” “殿下,下官现在正在当值,没空陪殿下泛舟湖上。” “哼!现在每次约你,你都有借口。” “下官初来乍到就玩忽职守,会辜负皇上的信赖,殿下约别的朋友吧。” “本王就只有你一个朋友,可不像你,到处都是朋友。” “哎呀!殿下可是带了一坛子醋出门,怎么这么大的酸味?”兰嫣笑了起来。 沈星野更郁闷了,“算了,你不去我也不去了,我陪你一起学医吧!三皇兄最近老是给我找事做,我都没空陪你,他自己便趁虚而入,天天在你面前献殷勤。” “嗯,殿下自便。”兰嫣浑不在意道。 沈时韫站了会儿,转身离开。 “殿下,东西可找到了?”姚侍卫问。 “不用找了,走吧!” 姚侍卫:??? 殿下的情绪总受兰大夫影响,姚侍卫倒也不难猜到原因。 “殿下,近日景王动作频频,我们该防着点了!”姚侍卫提醒道。 沈时韫想起胡太医和兰嫣之间的对话,眼底的温度更冷了一分。 想要挖他的墙角,景王也太看得起自己了点! 不过这事倒是给他提了个醒,明婵如今心意已决,不会轻易回头。如果自己手上没有足够的权势,只怕给他使绊子、让他心塞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必须拿到绝对的权利,才能将这些觊觎者全都赶走! 沈时韫定了定心神,心中已有主意。 * 林太后自林家出事后,便瘫痪在床,如今三年已过去,整个人跟枯死的树木一样,变得又瘦又木讷,生活完全无法自理,每天清醒的时候也不多。 三日后,太后薨。 给太后举行丧事期间,皇上也染了风寒。 皇上这几年的身体也一年不如一年,不得不服老。 太医院轮番为皇上看诊,兰嫣也去为皇上把了脉。 小瑜瑜守在龙床边,他还挺喜欢这位慈爱的、会教他很多道理的皇爷爷,不想看他被病痛折磨。 等兰嫣把完脉,小家伙走到兰嫣身边,悄悄问道:“娘亲,皇爷爷的病怎么样了?他什么时候能好转过来?” 兰嫣摸摸小家伙的头,“皇上只是染了风寒,休养一些时日,便可以恢复。” 虽是如此对小家伙说,兰嫣心中却还是有几分沉重。 皇上的病并不只是风寒这么简单,皇上有沉疴在身,这病就算华佗在世,只怕也不好治。 眼下能做的,只能尽量医治,剩下的就交给天命了。 最近举国服丧,沈时韫似乎忙都没空找她,兰嫣终于得了清静。 岭南起了暴乱,顾卿珩奉命前去平乱。 兰嫣为他送行,给他备了不少伤药,只希望这些药用不上才好。 城外十里亭,兰嫣给顾卿珩倒了饯别的酒,“祝顾大哥早日平乱归来。” 顾卿珩看着她,眼底有几分不舍,“我会尽量早些归来的,你在京城要保重自己。” “嗯。” 顾卿珩除了不舍,更多的是不放心,“我把詹康留在了京城,你要是遇上了事可以去找他。” “好,顾大哥也要保重好自己。” “爹爹放心,瑜瑜会保护娘亲的,不会让人欺负娘亲。”小家伙倒是很有眼色,看出了爹爹的担心之处。 “小瑜瑜长大了,是个小男子汉,爹爹相信你,你们在京中等爹爹回来。”顾卿珩将他抱起,心中万分不舍。 “嗯,瑜瑜和娘亲都会想你的,等你回来我们一家人就团聚了。以后瑜瑜专门买一个宅子,娘亲、爹爹、大爹爹和小爹爹都一起来住,还有皇爷爷皇奶奶、奶娘嬷嬷,我们一家人就再也不分开了。” 顾卿珩被他逗乐了,“行,那爹爹等着那一天。” 虽然他只是众多家庭成员里的一员,但这已经够了。 兰嫣也不知从何对他解释起,只好说道:“好了,瑜瑜,我们不要再耽搁爹爹的时间。” 兰嫣接过小家伙,“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顾大哥保重。” 顾卿珩深深看了她一眼,按捺住了想拥她入怀的冲动,说了一声保重便飞身上马,策马而去。 他怕自己再磨蹭下去,便当真舍不得走了。 远处的柳树下,沈时韫远远看着这一幕,眸光沉沉如渊。 “咔擦!” 是柳枝被折断的声音。 沈时韫看着手中的柳条,心中快要嫉妒到发疯。 如果她没被明家推出来嫁给自己,她应该会嫁给顾卿珩,和顾卿珩恩爱一辈子吧! 或者嫁给谢若安,两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沈时韫一想着这样的可能,各种阴暗的想法便疯狂滋长出来,他无法去想象那些可能。 第217章替人养孩子很上瘾 第二百一十七章 好在命运就是如此奇妙,就算他们因明珠那毒妇差点错过,却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 他们才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是他把她弄丢了,他会把她找回来…… 兰嫣目送顾卿珩消失不见,却依旧久久没有回头。 “娘亲,你说爹爹什么时候能回来呀?瑜瑜都开始想他了。”小家伙奶声奶气的说。 “娘亲也不知道,或许三五个月,或许一年两年。” 岭南的暴乱应该不算什么大事,近几年大锦国总体还算安宁富庶,就算有小乱,应该也不成气候。 其实锦国人才济济,这样的小暴乱用不着顾卿珩这样的大将去平定,想来更多的是有人希望他离开京城。 “竟然要去这么久吗?那我们想爹爹了怎么办?可以去找他吗?”小家伙问。 他以前跟兰嫣走南闯北,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把这事也想得很简单。 兰嫣倒也没有打击小家伙的积极性,“嗯,以后看吧!岭南很远,比云城还要远很多,不是很快能走到的,我们要相信你爹爹能很快回来。” “爹爹走了,都没人教我射箭了。”小家伙耷拉着脑袋说。 “那娘亲给你找个武师?” “算了,瑜瑜要陪皇爷爷,没有这么多时间,等皇爷爷的病好了,瑜瑜再学。”小家伙一脸小大人的说,倒是考虑的十分周到。 “瑜瑜。” 两人正聊着,一道冷清的声音突兀插入。 瑜瑜回过头,看到来人,皱了皱眉,然后立即挡在了兰嫣面前,“坏叔叔,你不能抢走娘亲!” 沈时韫被小家伙的反应弄得无比心塞,他只得解释道:“我不是来抢你娘亲的。” “那你来做什么?”小家伙还是没有放松警惕,依旧护在兰嫣面前。 “皇爷爷想你了,我接你回去看他。”沈时韫道。 小家伙却不是这么好糊弄的,“皇爷爷要是想我,他会派人来找我的,我不跟你走。” 沈时韫被这只记仇的小刺猬扎的浑身是刺,他对身边的姚侍卫道:“你去叫杨公公来一趟。” 姚侍卫领命离开。 这十里亭便只剩下这三人。 兰嫣牵着瑜瑜走,沈时韫也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 他没有说话,就这么沉默的跟着。 小家伙频频回头看,终于沉不住气,问道:“娘亲,坏叔叔一直跟着我们。” “嗯,没关系,他喜欢跟,就跟吧!” 沈时韫存了心要跟着,就算他们想甩,也甩不掉。 三人就这么一直走到城里。 小家伙闻到街边的小吃,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娘亲,你饿不饿?” “瑜瑜想吃东西了?” “嗯,有点想吃糖油果子。” 兰嫣给他买了一串,小家伙递给兰嫣,“娘亲先咬。” 兰嫣咬了一只,小家伙又递给护送他们的詹康,“詹叔叔吃。” “小世子自己吃,小的不饿。”詹康没这么厚的脸皮和小孩子分吃的。 顾卿珩跟在后面看着他,小家伙冷冷的哼了一声,自己吃了起来,就是不给他分享。 沈时韫看着这漏风的小棉袄,心中苦涩不已。 明明小时候那么可爱,现在却跟自己像个仇人似的。 都怪自己那晚太冲动,吓着这小家伙了。 是他自讨苦吃。 沈时韫就这么跟在他们身后,像一条甩不掉的尾巴。 瑜瑜想着宫里的皇爷爷皇奶奶,又买了一些精美的吃食和小玩具。 小家伙手上的糖油果子一直没有吃完,还剩下最后一个。 他回头看了看眼巴巴跟在他们身后的沈时韫,似下了什么决心,把最后剩下的那个糖油果子给他,“上次你给了我糖葫芦,这次我还给你了,我们再也不相欠了。” 沈时韫看着递到眼前的糖油果子,心中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 不过小家伙能理会他,他脸上还是漾起了淡淡笑意,“谢谢瑜瑜。” 说罢,接过了那串仅剩一只的糖油果子,拿在手上却没有吃。 “我们已经两清了,那你不要再跟着我们了,瑜瑜自己会回去。”小家伙奶声奶气道。 沈时韫:“我不是跟着你们,我回去也要走这条路。” 小家伙皱了皱眉,“那你先走,我不喜欢你跟着我和娘亲。” 沈时韫:“……” 这漏风的小棉袄! 沈时韫无奈,不想让小家伙对他厌烦,只得先走一步。 小家伙重新回到兰嫣身边,“娘亲,坏叔叔被瑜瑜打发了。” “瑜瑜真聪明!”兰嫣不吝惜的夸奖道。 * 皇上这一病,许久都没有好转。 可如今太子之位依旧悬而未决,不少人的心思都开始活络起来。 每日前来龙榻边献殷勤的妃嫔和皇子可不少,也有大臣开始劝着皇上立太子。 天子也为此事烦着,不过对于到底立谁为太子,什么时候立太子,天子似乎有自己的考量。 如今朝中几名皇子中,楚王、景王、赵王和宁王的呼声最高。 宁王原本就是前太子,虽然三年前的贪墨案牵扯到了他,但除了此事之外,这位前太子也并没有放下其余的大过。况且这三年来,宁王也确实本分自省,没闹出过幺蛾子。 景王、赵王子嗣多,不用愁以后的继承问题,且这两位皇子的母族势力都算不错。尤其是赵王,其母惠妃也是个贤淑之辈。 至于楚王,哪里都好,可就是没有子嗣,而且据闻没有生育能力。 一个生不出继承人的皇子,是不适合成为储君的。 不过楚王党自然不这般认为,他们笃信皇上身边那个小世子便是楚王之子。 但关于这件事吧,非楚王党都一口咬定这孩子跟楚王根本没有血缘关系,都是楚王党想小世子想疯了的阴谋。 现在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关于孩子到底是不是楚王的,依旧没有真正的定论。 至于皇上最宠爱的睿王,则完全不在储君的考虑范围内,睿王殿下行事乖张,且已经放出豪言壮语,对皇权没有任何兴趣,他只想当个逍遥王。 大臣们也不敢把这种重任交给睿王,这睿王就是个不着边的,乖张叛逆我行我素,虽然很得皇上的宠爱,却不是个当储君的料。 也正因如此,最近这些日子过得最舒心的,就当属丽妃和睿王两母子了,皇上也最喜欢让他俩在身边伺候,因为不需要去考虑那些烦心的事。 今日的大朝上,众位大臣们又为立储之事争论不休。 论能力、论政绩,楚王吊打其余皇子,最后楚王党却被“楚王没有子嗣”这个现实问题打败。 淑妃刚刚解禁,听到这样的消息也是急得不行。 纵观历史,过继子嗣的帝王也并非没有,现在这群人抓着楚王没有子嗣这一点,甚至诬蔑楚王殿下无法生育,当真是让人生气。 瑜瑜就是楚王的孩子,可有的人却总要阻止那孩子跟楚王相认! 一想到这个问题可能会影响到楚王能不能当上太子,淑妃便坐立难安。 她必须去宫里找那个孩子,跟他好好说清楚。 那孩子看着是个聪明机警的,可惜却被明婵那个鼠目寸光的愚蠢女人教得只剩小聪明了。 他若认了楚王为父亲,今后便是名正言顺的小世子,甚至还将是未来的皇子、太子…… 可那孩子却被蒙在鼓里,连生父都不认。 淑妃等待了好几天,才终于找到机会,拦截了瑜瑜。 小家伙今天休沐,没去国子监,在御花园里一个人采花玩。 “孩子。”淑妃走到小家伙身边,“想不想知道你的亲生父亲是谁?” 小家伙警惕的看了她一眼,不过没有慌乱躲闪,“瑜瑜早就知道了。” “你知道?”淑妃显然不怎么信。 “爹爹告诉过我。” “顾卿珩?他对你说了什么?”淑妃一提到这个名字,脸上便掩饰不住厌恶。 “爹爹把什么都告诉我了,不过我只认大爹爹、小爹爹和爹爹,哎呀!你踩到我的花花了!”小家伙把自己摘的花挪到另一边,合成一小捆,对身旁的淑妃完全没兴趣。 淑妃看了一眼他做的花束,竟然还有模有样。不过淑妃对此并不感兴趣,“你就不想跟你亲生父亲相认?你的亲生父亲是楚王,他只有你一个孩子,你要是跟了他,以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我的三个爹爹也只有我一个孩子,他们都很爱我,瑜瑜现在也很幸福,瑜瑜不需要荣华富贵,只要爹爹娘亲皇爷爷皇奶奶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小家伙一脸纯真的说。 淑妃心中像吃了酸梅一样,“自古以来,哪有孩子不认父亲的?你的父王如此爱你,你不该这样伤他的心,别人会笑话你连父亲都分不清……” “瑜瑜分得清。” 淑妃知道跟他谈这个问题无解,便道:“算了,我宫里做了些好吃的糖果糕点,想不想去尝一尝?” 瑜瑜摇摇头,“谢谢,瑜瑜不吃。” “那是宫里最好的膳厨做的,本宫专门为你准备的……” “我当是谁在这里拐骗小瑜儿,原来是姐姐呀!” 一道妖娆的声音插入,淑妃顿时拉下了脸。 “秋芸,带小世子下去吧,本宫有话要和淑妃娘娘聊。”丽妃吩咐道。 宫女秋芸将瑜瑜带走,小家伙离开时,还不忘把他的花束带走。 等到瑜瑜离开,丽妃便道:“我劝姐姐还是少折腾些吧,现在皇上只是对你厌烦了,你若再折腾下去,没准儿楚王也会被你牵连。” “你在威胁我?” “那孩子看了确实谁都爱,不过我还是劝姐姐别打这种主意了。小瑜儿已经认了我这个皇奶奶,姐姐就省省心吧。我记得姐姐当初可是恨不得楚王妃死,就连人家和离了都不放过,非要看着别人成了一具焦尸,才肯甘休。” “你笃定小瑜儿是你亲孙子,那按这个时间推算,你的亲孙子还在娘胎的时候,你便忙着要杀人家母子。” “姐姐真是好大的脸!” 丽妃的每句话都像一根刺,刺在淑妃的心口。 淑妃冷声道:“本宫的事,用不着你来管!” “本来姐姐的事确实跟我没什么关系,可是现在小瑜儿也是我的孙子,我这个人护短,可见不得有人把主意打在我的孙子身上。姐姐,你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想哄去当你的棋子。” “说来姐姐也算是个硬气的人,当初可是看不起王妃出身,非得逼着人家姑娘和离。” “既然你如此看不起小婵,就别打人家孩子的主意!” 淑妃听着她一口一个她的孙,心中别提多窝火,“这孩子身上流的是楚王的血,跟你有什么的关系?还是说你给别人养孙子养上瘾了?小心最后只是替人做嫁衣裳!” “姐姐还别说,养小瑜儿这么乖的孩子当孙儿,真的很上瘾,我可太爱听他叫我‘皇奶奶’了。”丽妃故意道。 淑妃的脸都快要气得扭曲。 “算了,姐姐这种没孙儿叫‘皇奶奶’的人,想必是体会不到这种天伦之乐的,难怪说话总是这么酸。” 第218章你一定是把娘亲的心弄碎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淑妃回到未央宫,气得摔了一地的杯盏。 丽妃那只狐狸精简直欺人太甚,哄骗着她的孙儿,还要如此气她! 淑妃本是不那么介意由谁来养那孩子,毕竟无论是谁养那孩子,都改变不了那孩子是楚王血脉的事实。 可现在,她忍不住了! 看着他顶着和楚王小时候一模一样的脸对丽妃那狐狸精如此亲近,淑妃有一种自己的孩子被夺走的心痛感。 那孩子本该叫自己皇奶奶的! 现在听着他叫丽妃那只狐狸精皇奶奶,淑妃只觉得满肚子都是酸水。 她无法容忍——她必须想尽办法将那孩子夺回来,自己重新教导! 只是如何夺回这个孩子,淑妃却犯了难。 巧如暗中打量淑妃,上前道:“娘娘别气了,气坏了身体可不好。” “本宫怎能容得下这口气?丽妃那贱人定然在那孩子面前说过什么,那孩子才会对本宫如此排斥!本宫的亲孙子被她抢占、被她带坏,跟亲奶奶都不亲,反倒跟那些假爹、假奶奶站在一条线上,你让本宫如何能息怒?!” 淑妃一想起这些,便气得咬牙切齿。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明婵那贱人的报复。 现在仔细想来,明婵这贱人愿意和离,想必也是知道怀了孩子,才故意这样拿捏他们。 她若当真永不回来,或许自己还不会这般不甘,现在看到那孩子跟楚王一个模子,她又怎能坐视不理? “明婵这贱人当真好算计!” 淑妃忍不住揉了揉发胀的额角,越想越觉得头疼。 巧如道:“娘娘,依奴婢看,既然这位兰大夫如此不识抬举,你又何必非要这个小孩不可?这天下间的小孩那么多,巴望着给楚王殿下当儿子的,绝对不在少数。既然能找到一个跟殿下如此相像的孩子,娘娘何不再去寻一个?” 淑妃忍不住斜了她一眼,“蠢货!你当真以为这样的孩子好找?本宫又不是没想过给楚王过继一个儿子,可过继的哪有自己亲生的实在?” 更不要说楚王根本不喜欢小孩。 只有瑜瑜在他眼里除外。 淑妃在这点上还是对自己的儿子很了解,楚王是她看着长大的,他们两母子这些年虽然离了心,但楚王是什么性情,淑妃心中还是清楚。 楚王向来就不喜欢小孩,对那些侄儿侄女都很冷淡,那些孩子在他面前也都小心谨慎、不敢冒犯。 如果楚王当真那么喜欢小孩,她倒也不用愁了。 巧如被呛了声,只好不提过继的事。 “如果这孩子真是楚王殿下的,这说明殿下并非那些所传的无法生育,娘娘何不趁着殿下现在正年轻,多给殿下的后院送些女子?亲自看着生出来的,岂不更确定些?” “楚王若是愿意接受,还用得着你在这里说?”淑妃道,“他是被明婵那只狐狸精迷了魂,眼里哪还看得见别的女子?” 淑妃以前又不是没有挣扎过,送去王府的死的死打发的打发,剩下几个闷声不吭的,都成了王府的摆设,楚王碰都没碰一下。 “娘娘,奴婢知道一种药,男人吃了猛如虎,不怕殿下不碰女子……” 淑妃想起以前给苏鸢的药,最后却差点害了楚王,最终还是没接受巧如的提议。 “收起你那些花花心思!就算现在给楚王找人生,也已经晚了。生下来是男是女尚且难说,就算是个男婴,也未必能有那孩子讨皇上喜欢。”淑妃在这个问题上倒还算冷静,没有因为巧如的三言两语动摇。 在众多皇孙中,能让皇上另眼相看的,眼下也就只有那孩子。 巧如见淑妃对那个孩子也如此看重,只好不再多说什么了。 她最近总是拍错马屁,在这个孩子的问题上,还被淑妃扇过耳光,巧如对那个来历不明的小孩越发讨厌起来…… * 勤政殿。 天子忙碌了小半天,不由地感到了一些疲惫。 他最近越发力不从心,伏案工作一会儿便觉得累了。 好在现在朝中许多事务不需要他亲自操持,倒也减轻了他许多负担。 但关于立储之事,却是必须由他经手。 几个党派各自为营,为储君之事吵得不可开交,听多了、看多了也不免烦躁。 “皇上,歇息会儿吧!你已经忙了许久了。”一旁的杨公公叮嘱道。 天子放下案卷,似乎觉得缺了点什么,“那孩子今天怎么没来?” 杨公公正要说去看看,不料看到一道小小人影从门口处走来,便笑道:“看来小世子和皇上心有灵犀,皇上才刚说,小世子就来了。” “皇爷爷!” 小家伙背着手跑过来。 “你手里藏着什么?”皇上看到神采奕奕的小团子,心情也跟着好了些许。 “给皇爷爷的花花,皇爷爷太忙了,瑜瑜帮你带花花回来,这样就可以赏花了。” 皇上被逗乐,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你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瑜瑜是个好孩子,但不是个孝顺孩子。”小家伙纠正道。 “哦?为何这般说?”皇上好奇道,这孩子有着超乎常人的聪慧。 “因为瑜瑜也有不喜欢的长辈,不想当孝顺孩子。”小家伙神秘兮兮道。 “那你说说你不喜欢谁?朕替你做主。” “瑜瑜不需要皇爷爷做主,瑜瑜已经长大了,要学会自己拿主意。” “哈哈哈!”皇上被逗乐,朗声笑起来,“你这小机灵鬼,人不小,主意倒是很大。” “我去给皇爷爷找个花瓶插上。”小家伙鬼精灵道。 杨公公此时已经找来了一只精致小花瓶,皇上亲自将花束插到花瓶中。 皇上看着那错落有致还颇有几分雅趣的花束,这些花在御花园中倒也常见,平时看着不起眼,甚至还有些星星点点的杂草,但搭配在一起插在花瓶里,没想到意外不错。 天子不免生出些好奇来,“这是你自己做的?” “是呀!瑜瑜还会做各种各样的花束。” “谁教你的?” “瑜瑜自己学的,娘亲采药,我就一旁给娘亲采花,娘亲会给瑜瑜扎成小捆,这样就不会散了,瑜瑜就学会了。可惜娘亲很久没带瑜瑜去采药了。”小家伙颇有几分遗憾道。 皇宫虽然好,但缺了点乐趣,跟娘亲漫山遍野跑好像更好玩些。 “你娘亲现在不需要去采药,太医院有的是药材。”皇上解释说。 “可娘亲说,人要勇于去探索,去摸索新的东西和药材,这样才会有新的发现,若是一切都照本宣科,就不会进步了。”小家伙头头是道的说着。 皇上听后,也不免朝小家伙多看了一眼。 眼前孩子粉雕玉琢,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可他说这话的时候却又完全不是死板的,相反他脸上带着属于他这个年龄的俏皮笑意,给人一种灵动可爱又聪慧的感觉。 延平帝看着他,倒是想起兰嫣来,这孩子性格、说话的方式都很像那女子,跟沈时韫在性格上倒没什么相似之处。 “你的娘亲把你教得很好,那你娘可有教你为君之道?” 杨公公在一旁听得一愣,皇上竟问三岁小孩这样的问题。 小家伙道:“娘亲只教瑜瑜为人的道理。” “哦?那你说说为人的道理是什么?”延平帝好奇。 小家伙嘻嘻一笑,“这可太多了,瑜瑜说不完。” “那你说说你最喜欢谁?” “瑜瑜最喜欢娘亲!”小家伙不假思索地说,然后又补充道:“不过爹爹小爹爹和爹爹,还有皇爷爷皇奶奶、奶娘嬷嬷我都很喜欢。” “你这小滑头,倒是一个不得罪。” “那你说说你长大后最想成为谁?”延平帝又问。 小家伙却是迷糊了,“瑜瑜长大后不是成为瑜瑜吗?” 延平帝笑道:“那你最想成为哪样的人?” “哦~”小家伙似乎明白过来,“瑜瑜最想成为爹爹那样的人,威风凛凛,可以保护娘亲,还可以保护江山百姓,是每个人都喜欢的大英雄。” “英雄也可以分很多种,你要想成为你爹爹那样的英雄,那可不仅是需要苦练,还需要一定的天赋。我大锦建国以来,出过将才无数,但有你爹爹这样的功绩的,总共才一个。”延平帝道。 “哇~爹爹果然是最厉害的!”小家伙非但没被打击,反而更加崇敬他的爹爹了。 “呵!就你爹爹最厉害,小爹爹就不厉害了?小瑜儿,小爹爹伤心了。”一道不服气的散漫声音传来。 小家伙循声望去,感觉道:“大爹爹和小爹爹也很厉害呀!” “那你说说怎么厉害?”沈星野大喇喇的走了进来。 “大爹爹人很好,他是最聪明的,什么都懂,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小家伙认真的说。 “你在小爹爹面前夸大爹爹,难道小爹爹就没有夸的吗?” “你整天不学无术,有什么好夸的,说这话也不脸红。”延平帝板着脸训斥。 小家伙见小爹爹被训,抿唇笑道:“瑜瑜也很喜欢小爹爹,小爹爹是瑜瑜的好朋友,小爹爹还有很多稀奇宝贝,而且小爹爹也很聪明。” “你这明显夸的不够诚意,你对你的另外两个爹爹就全是赞美……” “你也不看看你这不学无术的样子,哪里像个皇子?!你要是上进些,朕何至于这么苦恼?”延平帝恨铁不成钢,“自己滚外面去,朕和瑜瑜聊天,你这么没规矩闯进来做什么?” 被嫌弃的沈星野满脸问号,自从小家伙来了之后,他被训斥的次数好像越来越多了。 沈星野只好灰溜溜的退到外面去。 延平帝又问小家伙:“那瑜瑜觉得朕怎样?” “皇爷爷是最好的。” “哦?那你说说朕好在哪里?” “瑜瑜也不是很清楚,但娘亲说皇爷爷是个很好的明君,心怀天下,爱民如子,百姓遇到你,是一件超级幸运的事。”小家伙眼睛里都是小星星。 延平帝听过无数彩虹屁,但从来没有哪个人的彩虹屁能像眼前小孩这样给他带来满足。 “那你长大后想不想成为朕这样的君主?”延平帝道。 杨公公心中一惊,皇上这话的意思是……? 小家伙纠结了一会儿,“我要跟娘亲一起习医,还要跟爹爹一起学武,还有夫子教的许多功课,瑜瑜以后要和娘亲一起看病救人,不能陪皇爷爷当君主。” 延平帝笑了起来,“你娘是把你当个普通的人才培养,不过朕希望你还能走得更远些。” “瑜瑜已经走得很远了,瑜瑜去过很多很远的地方。” “朕所说的远可不是这样的远。” “嗯?”小家伙睁着圆溜溜的清澈眼睛看向延平帝。 “走吧,今儿天气好,朕也很久没有出去了,你陪朕出去走走。” * * 今天确实风和日丽,延平帝最近因着身体不舒服,极少出来走动。 今天出来看着阳光明媚,心情也跟着好转不少。 只是风吹来时,他不由得咳了两声。 沈星野跟在后面,见他咳嗽起来,解下身上的披风给他披上,“病都没好,也不知多穿点。” “有你这样跟老子说话的?!”延平帝训斥。 “行了,是儿臣大逆不道,父皇多担待些。”沈星野敷衍的说着,给他系上了披风。 “小爹爹是关心皇爷爷,皇爷爷不要生小爹爹的气。”小家伙弯着眼睛,去牵延平帝的手。 “你还没有三岁孩子懂事。” 沈星野撇了撇嘴。 杨公公已经差人布置好了晒太阳的桌椅,延平帝坐下后,小家伙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皇爷爷,小爹爹,我们一起来放纸鸢吧!嬷嬷说,把纸鸢放走,病痛就跟着走了。” 虽然娘亲说生病还是该看大夫吃药,但瑜瑜觉得嬷嬷的方法也管用。他上次生病,嬷嬷给他放了个纸鸢,没过两天他的病就好了。 说不定皇爷爷的病也会很快好的。 “小瑜儿这个方法不错!”沈星野也正闲得无聊呢。 杨公公立即差人去准备纸鸢需要的材料,沈星野和小瑜瑜都雀跃欲试,想要亲自动手。 小家伙看见张嬷嬷做过,指导起来也是有模有样,苦了沈星野这个动手的,弄得手忙脚乱。 眼看着这纸鸢就要做成了,睿王府的人有事前来禀报,沈星野不耐烦极了,他本是不想理会,奈何这事得他亲自去看看,沈星野只好道:“小瑜儿,小爹爹离开一会儿,回来再陪你玩。” “小爹爹去吧!瑜瑜会把纸鸢放到天上的。” 沈星野走了之后,小家伙和杨公公一起捣鼓了一会儿,纸鸢终于成型。 小家伙迫不及待去玩起来。 大概是这纸鸢做的有点粗糙,小家伙放了半天都没放上去。 杨公公也跑得满头大汗。 最后那风筝终于飞起来一点,却被树枝挂住了。 小家伙眼巴巴的看着树枝上的纸鸢,这时一只长臂伸了过来,稍微一踮脚,将那低矮树枝上的纸鸢捡了下来。 “楚王殿下。” 杨公公过来恭敬叫了一声。 沈时韫对他微微点了下头,算是打了照面。 随后,沈时韫将手上的纸鸢递给小家伙。 小家伙盯着他看了一瞬。 “给你。” 小家伙接过手,“谢谢。” 然后拿着就突突跑了,直接跑去了延平帝身边,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纵使他如此不喜欢自己,还是没忘记道谢,沈时韫唇角微微扬起。 延平帝见他跑回来,笑道:“怎么了?没放上去?” “瑜瑜休息一会儿,一定能放到天上去的。”小家伙跑得脸颊红扑扑的,在明媚的阳光下,显得更加粉雕玉琢了。 这是世间最鲜活、最美好的画面,延平帝看着小家伙不泄气的模样,眼神充满了慈爱。 “你的纸鸢没有做均衡,所以才会放不上去。拿过来,我帮你调整一下。”一道冷清的声音传来。 小家伙看了来人一眼,却轻轻的摇了下头,“我等小爹爹回来一起放。” “睿王有事,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等他回来,太阳落山了,你的皇爷爷需要休息。”沈时韫解释。 小家伙朝延平帝看了眼,最终还是把纸鸢递了过去。 延平帝倒没有多说什么,沈时韫对延平帝恭敬地打了声招呼,便到一旁去调整纸鸢了。 小家伙就在延平帝身边坐着,并没有凑上前去,只不远不近的看着。 延平帝看了看小家伙的表情,“你不喜欢他?” 小家伙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延平帝笑道:“那你可知他是谁?” “嗯,瑜瑜知道,爹爹告诉过我。” 延平帝便没再多说什么,“纸鸢好了,你去玩吧。” 小家伙上前去,沈时韫道:“杨公公年纪大了,跑不动,我陪你玩。” 小家伙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头。 不过沈时韫似乎也没玩过这种东西,找不到诀窍,瑜瑜看他笨笨的,只好板着小脸教他。 沈时韫看他故意严肃的脸,心中真是好气又好笑,不过还是很配合的跟他一起研究。 调整好的纸鸢很快便飞了起来。 小家伙脸上的严肃神情终于装不下去了,高兴地看着越飞越高的纸鸢,去叫延平帝过来剪线。 “皇爷爷,我们把纸鸢放走了,你的病痛也会跟着走的。” “嗯,今天小瑜瑜立了大功,一会儿皇爷爷赏你。” 延平帝剪掉风筝线,他在这外面耍了半天,也有些累了,便起身回去。 看得出小家伙还没玩尽兴,延平帝也没扫他的兴,让他继续玩。 天子被一众宫人簇拥着离开,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里就只剩下几名宫人和沈时韫、小瑜瑜。 小家伙跟沈时韫两人大眼对小眼,他们本来就长得有几分相像,这么对着就像照镜子似的。 “现在时间还早,我陪你一起玩。”沈时韫主动开口。 “我不和你玩,我要等小爹爹。”小家伙说着转身就走。 沈时韫:“……” 这小家伙刚才明明和他玩的好好的,结果转头就翻脸不认人。 小家伙像是怕被他追上似的,跑得跟兔子一样快。 “瑜瑜,慢点。”沈时韫招呼道。 小家伙才不听他的,见他追上来,索性跑得越来越快。 沈时韫自然是能追上的,但这小家伙对他避之不及,就算追上了,可能也没什么用。 “哎呀!好痛!” 瑜瑜正奔跑着,突然听到后面传来呼痛声,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见一直追着自己的坏叔叔倒在了地上,半天都没有爬起来。 瑜瑜犹豫了好一瞬,才迟疑不定的走过去,“你怎么了?” “我摔倒了。”沈时韫道。 “你都这么大了,摔倒了不会自己起来吗?”小家伙有点嫌弃。 “我缓和一会儿再起来。” “哼!谁让你要追我!你追不上我就不要逞强,现在摔倒了吧?” 沈时韫:“……” “对不起,我只是想跟你解释一下,没想到把你吓跑了,所以才追上来的。”沈时韫一副低落的模样。 本来有点不高兴的小家伙被他这可怜的样子弄得有点不愧疚了,“那你小心点跑嘛,还疼不疼?” “疼,但是没关系,我可以忍的,只要你别再不理我就行。”沈时韫道。 小家伙:“谁让你欺负我娘亲?” “我知道错了,以后都不会欺负她,我会对她好好道歉,对她好……”沈时韫道。 他说这话的神情跟刚才的神情很不一样,好像更严肃更郑重。 瑜瑜看他一副可怜的模样,终于又往前两步,来到了他身边,“你伤到哪里了?我给你看看。” “谢谢瑜瑜,没关系,只是一点小伤。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不会为难你……” “我没有不喜欢你,是你先骗我,还欺负娘亲,我才讨厌你的。”小家伙道。 “抱歉,可我……真的很喜欢你,你小时候我抱过你,你是我见过的最乖、最好的孩子。”沈时韫坐在地上,目光温柔的看着他。 这是他的孩子,是他和明婵曾经动心过的证明,也是他的心头宝。 小家伙也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不解地看着他:“那你为什么要把娘亲和瑜瑜弄丢呢?” 沈时韫:“……” “是我对不起你们。”沈时韫心里泛起一丝苦涩,他这一刻竟发现自己无法面对一个三岁半的小孩,甚至没法告诉他那些不堪的实情。 小瑜瑜看他一副愧疚模样,想了想说道:“你一定是把娘亲的心弄碎了,娘亲才会不要你。” “叔叔,一个人的心要是碎了的话,是很难补好的。” 沈时韫感觉自己的心口被刀了一下。 “叔叔,瑜瑜可以原谅你,但是瑜瑜不能代表娘亲原谅你。我扶你起来吧,你的衣服弄脏了。”小家伙十分大度体贴的说。 沈时韫此刻却五味杂陈。 “谢谢瑜瑜,你能原谅我,我很开心。想不想出宫去玩玩,我带你去逛京城吧!” 他想多给小瑜瑜一些快乐回忆。 然而他话刚说完,一道清朗的声音便插入:“小瑜儿,不是约好等小爹爹的吗?” “小爹爹,瑜瑜一直在等你呀!”小家伙听到沈星野的声音,高兴的跑了过去。 被扔在原地的沈时韫此刻却连嫉妒的资格都没了。 第219章睿王是知道怎么戳人肺管子的 第二百一十九章 “小瑜儿,不要随便和陌生叔叔搭讪,小心被坏人拐骗,你就再也见不到娘亲和你最好的小爹爹了。”沈星野对小家伙道。 小家伙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有点心虚的解释:“小爹爹,是叔叔摔了爬不起来,我才扶他的。娘亲说我们要帮助有困难的人,不能在别人难过的时候落井下石。” 小家伙的道理一套又一套。 沈星野恶狠狠地瞪了眼沈时韫,眼中的鄙夷毫不掩饰。 小家伙拉了拉他的袖子说道:“小爹爹,我们去找娘亲吧!” 沈星野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嗯,小瑜儿是个善良懂事的好孩子,先跟欧公公一起走,小爹爹马上过来,带你去找娘亲。” “那小爹爹要快点跟上哦!” 小家伙乖巧地跟着欧公公走了。 待到小家伙走远,沈时韫脸上的神色恢复了冷漠,他似乎完全没兴趣理会沈星野,便要自顾自离开。 沈星野却向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三皇兄,你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竟利用小鱼儿的善良骗他,我都为有你这种卑鄙无耻的兄弟脸红……” 沈星野毫不客气道。 “本王与自己儿子之间的事,就不劳烦七弟操心了。”沈时韫冷冷睨他一眼,嘲弄地扯了扯嘴角,“七弟既然如此喜欢小孩,何不自己去生一个呢?天天缠着瑜瑜,阻碍瑜瑜和我相认,你当真以为瑜瑜不知道?” “本王想生就生,想不生就不生,关你屁事!”沈星野也恼了,“三皇兄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你当初休妻的时候可是十足的铁石心肠,现在在这里装什么深情?谁要是有你这样的父亲,那可真是一辈子的悲哀。” “你当初对小婵姐可是弃之如敝履,你是怎么委屈小婵姐的,你这么快就忘了?小婵姐这么随和善良的人,若不是对你这种负心汉彻底寒了心,会选择离开?” “你总说瑜瑜是你亲骨肉,你就没想过为何小婵姐明知有了你的骨肉,还要离开你?” “你当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沈时韫脸色越来越阴沉,显然沈星野这些话戳到了他的肺管子。 不,不仅仅是戳到他的肺管子,还把他的肺管子都戳破了。 沈星野见他不悦,心情终于舒爽了,悠悠然道:“三皇兄,我要像你这么有骨气,就咬紧牙关,死都不回头。” 说罢,沈星野冷哼一声,傲慢地走了。 沈时韫站在原地,脸色沉得跟乌云一般。 沈星野是知道怎么才能戳到他最痛之处的! 如果当初他不犯糊涂,没做这么绝,或许就不会像现在这般痛苦。 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当初明婵定然知道有了身孕……可她却依旧选择离开,甚至不惜用各种激将法惹恼自己,引导自己和她和离。 其实他早该看出来的。 明婵并不是个懒惰的人,回京之后却经常赖床,自己却以为她贪图安逸……甚至,还让有身孕的她去未央宫受那些罪。 所有的人都已经散去,空旷的草地上只剩下沈时韫一人。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思绪飘到了遥远的过去,想起自己曾经犯下的那些蠢事,心口像被密密麻麻的针刺着。 “殿下,田大人求见。”姚侍卫走过来禀告道。 沈时韫捂着胸口,呕出了一抹红。 “殿下?!”姚侍卫见状,吓了一跳。 他家殿下已经不止一次出现这样的症状了,此事绝不容小觑。 尤其是在现在这个关头。 “无妨,只是胸闷而已。”沈时韫淡淡道,这是他该受的罪。 “殿下,还是让太医院的大人给你看看吧!”姚侍卫道,“要不属下将郑大人召回?” “不必了,这是本王的心病,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好。”沈时韫自嘲的笑了笑。 “殿下……” “走吧,处理正事要紧。” 沈时韫擦了擦唇边的血迹,迈步走了。 姚侍卫紧跟在他身后,心情却是万般复杂。 要是放任殿下这般下去,只怕殿下这身体迟早会被拖垮。 而唯一能救殿下的,可能只有太医院那个兰大夫了。 不过兰嫣对楚王殿下铁石心肠,姚侍卫跟兰嫣也不熟,甚至还有些旧怨,若是他前去劝说,只怕收效甚微。 就在姚侍卫苦恼之际,脑子灵光一现,倒是想起一人来…… 第220章不速之客 第二百二十章 夜幕降临,笼罩着楚王府西北角的青竹小院。 沉默寡言的青年拖着疲乏的身体回到院中,看到了守在院子里的队友。 对方显然在这里等了青年许久,见他回来,主动招呼:“长辉。” 青年扫了来人一眼,冷淡道:“何事?” “你的伤还没好?” “无碍。” 自从上次被楚王责罚后,谢长辉便差不多失去了站在楚王殿下身边的资格,这些日子他被派去做别的杂事,姚侍卫顶替了他的位置。 知道谢长辉不是个会示弱的人,姚侍卫便也知趣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殿下近日身体抱恙,不肯就医,常以此来惩罚自己,你……去劝劝兰嫣吧!”姚侍卫开门见山道。 “这是殿下给我的任务?” “不是。” “我跟兰大夫并不熟。” “长辉,你到现在还在向着她。”姚侍卫有些怒其不争,“难怪殿下一直没有召你回身边的意思。” 谢长辉沉默片刻,“我和她并没有那么多交情,我也……没有向着她。” 他要是向着她,就不会一再看她被殿下为难而无动于衷…… 谢长辉转过身去。 他受了杖刑,至今还没有完全恢复,整个人没了以前的锋利和凛冽。 姚侍卫见他依旧不肯承认,也没有松口,只好道:“我也并不想来找你,只是我既劝不动殿下,也劝不动兰嫣。你以前曾跟在王妃身边过,我也分不清兰嫣到底是不是以前的王妃,但她对你确实比对殿下更宽容。或许你的话,她会听进去一些。” “殿下深信兰嫣便是王妃,对她多有愧疚,也是动了真心。看她如此决绝,殿下更是自责悔恨,不惜以伤害自己为代价,也没能换来兰嫣一丝心软……” “殿下的身体你是知道的,再这般糟蹋下去,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若不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我也不会来找你。” 姚侍卫劝着。 “我话已至此,要不要去,你自己决定。” 说罢,他也没有再作停留,离开了青竹小院。 谢长辉独自在庭院中伫立良久…… * 兰嫣从国公府出来时,已是日暮。 “娘亲~” 国公府门口,一只可可爱爱的小团子欢快飞奔过去,抱住了兰嫣大腿。 兰嫣将小家伙从地上抱起,和国公府的周夫人道别。 她本该在一个时辰前就散职了,不过国公府长孙媳突发恶疾,请她过来看看,因而现在才忙完。 如今她是太医院最忙的大夫,毕竟太医院除了她一个女医外,便再无女医了。 有些病,病人羞于出口,便宁愿拖着也不愿找大夫,这种情况又以女子居多。 兰嫣在太医院当值的时间并不长,甚至来京城的时间也不长,但她三年前为青州帮着青州一带百姓克制疫病的事迹天下皆知,皇上也曾特地封赏过。 再加上她入京后,又以“燕大夫”这个身份获得了“神医”称号,在百姓中也颇有口碑。 有了这些名声,找她看病拿药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便有不少是女子。 周夫人看了眼兰嫣怀里的小孩,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笑道:“这位便是皇上喜爱至极的小世子吧?果然长得跟佛祖旁边的小仙童一样,难怪皇上会如此喜爱。” “周夫人过奖了。”兰嫣谦虚道,“周夫人便送到这里吧!” 沈星野也追了上来,他身上带了不少吃食和稀奇玩意,“小瑜儿,你太不够义气了,把小爹爹扔后面,一个人跑这么快。” “小爹爹娇气,连瑜瑜都追不上,爹爹比你厉害多了。”小家伙冲沈星野做了个鬼脸。 “嗯哈?你不够义气就算了,还如此贬低小爹爹,什么都是你爹爹最厉害行了吧?!小爹爹生气了!” 小家伙赶紧安慰,“小爹爹别生气,输给爹爹又不羞人,他最厉害,小爹爹可以当第二厉害。” 沈星野挑眉,这一安慰更让人生气了呢! “瑜瑜牵着你,这次我们一起走。”小家伙从兰嫣怀里下地去,一手牵沈星野,一手牵兰嫣,“小爹爹别气了,我们一起去吃好吃的,瑜瑜请你。” 小家伙的嘴巴真的很会哄人。 沈星野轻哼一声,算是被哄好了。 小瑜瑜走在兰嫣和沈星野中间,还调皮地抬起双脚,借着兰嫣和沈星野手上的力吊在空中嬉闹。 三人走在日暮中,像一幅温馨安宁的画卷。 周夫人心中不由暗叹,难怪这孩子如此受宠,长得像楚王殿下不说,跟睿王关系还如此亲近,这孩子天生富贵,且贵不可言。 远处一辆豪华马车缓缓驶过,车上的人掀起车帘眸色幽暗地看着这一幕。 明明是同一个世界,这一刻却仿佛被分割得分明。 车里是即将到来的漫长黑夜,幽冷阴暗,而外面却是绚丽的日暮余晖,温暖祥和,让人留恋。 沈时韫放下车帘,对赶车的马夫道:“折回吧,不必往前了。” “是,殿下。” 马车调转了方向,与那一幕温馨背向而行,渐行渐远。 * 想来沈星野和小家伙早就安排好了,兰嫣跟着他们直接去了醉香楼的第二层。 今天醉香楼的最高层被人包了场子,沈星野本来要闹着去最高层的,不过小家伙倒是很贴心,告诉他无论去哪一层都一样,最重要的是可以和娘亲、小爹爹一起享受美食。 小家伙这么懂事明理,沈星野也不好再仗着自己的身份为难店家。 醉香楼早已备好了最好的珍馐佳肴,三人一到便可动筷。 “娘亲,你多吃点,这样才能长胖胖。”小家伙把香喷喷的鸡腿递给兰嫣。 兰嫣不由得笑道:“娘亲不需要长胖胖,瑜瑜才需要长高高。” 小家伙高兴地收回鸡腿,咬了一口才想起旁边还有个沈星野,便又把咬了一口的鸡腿给沈星野,“小爹爹要吗?” 沈星野挑了挑眉,这小家伙总是最后一个才想起自己,“小爹爹不要咬过的。” “那小爹爹吃块苦瓜,这个瑜瑜没咬过。” 沈星野眼皮跳了两下,“你给你娘亲和顾卿珩那家伙就是鸡腿兔腿,给小爹爹就是苦瓜,是嫌小爹爹的命还不够苦吗?” “可是娘亲说,多吃蔬菜也很好啊!小爹爹,挑食的大人不是乖大人哦,来,张嘴。”小家伙笑得眉眼弯弯,举着一块苦瓜,递到了沈星野唇边,“小爹爹,这里面还有肉肉和鸡蛋。” 小家伙非常贴心地提醒,生怕他的小爹爹闹脾气不肯吃。 “哼!看在小瑜儿你亲自喂本王的份上,本王就勉为其难吃一口吧!”沈星野假惺惺地说着,一口咬下。 “小爹爹真棒!” 小家伙笑弯了眼。 沈时韫没想到绕了一圈,最后还是在醉香楼遇上了他们。 沈星野竟然没有去最上层的贵宾包间,反而在二层的小隔间坐着。 这二层的小隔间没有三层豪华,隐秘性也大打折扣。沈时韫路过隔间门口,透过镂空的屏风,正好可以隐约瞧见里面的温馨场景。 原以为顾卿珩离开后,便不会再看到这种心塞场景,没想到…… 沈时韫不觉间放缓了脚步,心中滋味跟吃了黄莲差不多。 恰在这时,对着隔间门口而坐的沈星野似察觉到了什么,本有几分傲娇的脸忽而笑了起来。 小瑜儿可真是个天才,这寒酸的小包间原来还有这样的用处。 他把炖好的金丝燕窝递给兰嫣,“阿嫣姐尝尝,这是今年新出的金丝燕窝,本王特地让他们做的,女子喝了滋补养颜,青春永驻,也是这醉香楼的一绝。” “多谢殿下。” 兰嫣很自然地接过手,并未与沈星野过多客气。 沈时韫握紧手,记忆深处似有某根弦被触动。 明婵回京之初,曾跟沐霜要过金丝燕窝……他当时又是怎么回应的呢? 沈时韫脸色蓦然冷沉,其实楚王府并非给不起金丝燕窝,也并非明婵的身份不配拥有,可自己却因对她的偏见,而故意为难…… “殿下?”跟在沈时韫身后的田大人诧异提醒,“这边请。” 沈时韫阴沉着脸上了楼。 楼下的小包间里,空间虽小,但三人吃着精心的佳肴,其乐融融。 饭后,因着小家伙明日要去国子监念书,兰嫣没法陪他玩得太晚,便慢慢送小家伙回去。 * 夜渐深,兰嫣沿着来时的街道不紧不慢地走着。 京城的夜景繁华依旧,然而身边缺了个小家伙,总觉得少了点热闹。 她在京城生活了这么多年,大半时光都被困在后院,无论是明家后院,还是楚王府后院,倒是极少能有现在这样的自由,可以随心所欲地走在街头,不用去担心接下来该如何生存下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兰嫣最后来到了一处不起眼的宅院前。 自从被楚王找上门后,兰嫣便没再住莲心湖别院了。 那里太大,不适合她,倒是杨柳巷这种普通的宅院让她更舒心些。 原本她回京便打算卖掉莲心湖别院,只可惜还没卖掉,就被楚王找上门了。 莲心湖别院那样的宅邸,想要卖掉其实也并不容易,能买得起且愿意买的买家实在是太少了。 如今她被楚王缠上,想要卖掉那处别院,更是难上加难。 兰嫣推开院子门,走了进去。 这处院子比较特别,院子里没有种奇花异草,只种了满院子的折耳根。 这些折耳根长势喜人,就连杂草都少有,看得出平日被打理的很精细。 兰嫣不知想起了什么,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 也不知那位善良忠诚的谢侍卫如今过得怎么样,她已经没在楚王身边看见过他了。 不过以他的武学和能力,想来无论去哪里,应该也会过得如鱼得水吧! 许是一个人太过安静,兰嫣意识到自己想的有点多了,自嘲的笑了下。 自己这些年四处漂泊居无定所,如今又被留在京城,未来究竟如何犹未可知,哪有什么资格去担心别人? 她推门走进卧室,点燃了桌上的烛火。 窗前有风吹过,烛火也跟着跳跃了几下。 兰嫣微微一愣,一种熟悉的直觉让她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庭院中的月色下,一道熟悉的冷酷人影正立在那里。 他这次倒是没躲躲藏藏的。 兰嫣挑了下眉,当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 她望着那道人影轻快的笑了下,带着几分调侃道:“谢侍卫,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三年过去了,你这夜闯民宅的习惯怎么还没改掉?” 院子里的人静静的看着她,沉默了会儿才道:“抱歉,属下打扰了。” “谢侍卫总是喜欢道歉,却又总是不改,我该说你什么好呢?”兰嫣不疾不徐的说。 谢长辉犹豫了一瞬,终是开口:“属下有事而来。” 兰嫣丝毫不意外,这人不会无缘无故而来。 “看在你曾经帮过我的面上,我愿意报答你一件事。不过这件事只能关于你,不能关于你那光风霁月的殿下。”兰嫣狡黠一笑。 谢长辉:“……” 第221章京城新瓜 第二百二十一章 “怎么?莫非又被我说中了?你是为你家主子来的?”兰嫣挑眉道。 谢长辉:“殿下已经知道所有的一切,他很自责后悔……唔!” 谢长辉才说了个开头,就被兰嫣步步逼近,一路后退到了门口,撞到了门楣上,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吟。 “都说了不想听你家殿下的事,你还非要提。你家殿下自责后悔,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又没有做亏心事,不需要为谁负责。” 谢长辉退无可退,只好站在原地受教。 “殿下身体抱恙,还请兰大夫……唔!” 谢长辉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狠狠的推到了墙上,发出了一声痛呼。 “你身上有伤,却还处处关心你家殿下。你家殿下有的是御医可治,你不必特地跑来我面前说,我不喜欢这种被胁迫的感觉。” “属下没有胁迫的意思。” “可你做的却是挟恩图报之事。” “属下……”谢长辉语塞,惭愧道:“属下没有可挟之恩。” “那你就是恃宠而骄,仗着我对你的宽容,专门来找我的不痛快。” “属下……” “嗯?还想辩驳?”兰嫣语调上扬。 谢长辉心中有愧,只好低下头,不再言语。 兰嫣看他终于老实,这才开口道:“过来吧!” 谢长辉不明所以,跟着走了过去。 不过走到房间门口,谢长辉却没敢再进了,就老实巴交地在门口站着。 兰嫣倒没再说什么,只是一人进了房间,翻箱倒柜的找了两个瓶子出来,递给了谢长辉。 “我这人不喜欢欠人人情,你之前暗中帮过我,这些伤药就当是给你的谢礼吧!”兰嫣说。 谢长辉没接,“属下……不需要,多谢……兰大夫。” “你和你家殿下倒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主仆,就连这别扭的性格都如此相似。讳疾忌医是不对的,还是说你希望我给你扎几针?” 谢长辉这才接过手。 兰嫣:“膏药用来外敷,丹药内服,每日早晚一粒,五日后过来我给你复诊。” “多谢。” “我累了,不送。” 兰嫣下了逐客令。 谢长辉却站在原地,手里捏着丹药瓶,似乎在纠结要不要离开。 兰嫣没再理会他,直接关了门。 谢长辉还想说一说殿下的事,却终究是没能再开口。 他在院子里伫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楚王府,谢长辉才得知今晚殿下喝的大醉。 姚侍卫见他回来,上前问道:“你见过兰嫣了?” “我人微言轻,说不动早已有决断的兰大夫。”谢长辉道。 “明婵!本王要去见明婵!”沈时韫只穿了件中衣,就从房间里跌跌撞撞出来。 “不要拦着本王!本王要去追回王妃!谁要敢挡本王追王妃,死!” 谢长辉看着已经喝得烂醉,完全失去理性的青年,很难再将他跟记忆中那个冷清自持的楚王殿下联系在一起。 “殿下,王妃已经不在了。”姚侍卫赶紧上前劝。 “谁说她不在的,她就在太医院!带本王去见她,本王不能没了她!” 姚侍卫劝不动,沈时韫已经朝着往府外走去。 “你和我们一起先去找兰嫣,现在只有她能救殿下。”姚侍卫道。 谢长辉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姚侍卫催他,他才动身。 翌日,楚王殿下跪了一宿的传言迅速在京城传开,成了全京城的热门新瓜。 第222章臣想随军行医 第二百二十二章 沈时韫酒醒过来,便听到了不少自己的八卦。 他忘了自己昨晚做了些什么,但这事传出去,确实影响很不好。 沈时韫只能装作自己耳聋眼瞎,听不到那些流言蜚语。 他不记得自己昨晚是怎么回来的,但显然明婵对他依旧没有一丝旧情,不然自己的传闻不会那么狼狈。 他这些荒唐举动,还是很快传到了皇上耳朵里,今日本无需上早朝,沈时韫却被叫去了皇宫。 延平帝如今看着这些儿子,只觉得一个个都不顺心。 “你昨晚又去找兰嫣了?”延平帝问。 沈时韫只得赶紧认错:“儿臣酒后唐突,会亲自去给……兰大人赔礼道歉。儿臣丢了父皇的脸,还请父皇责罚。” “哼!你还知道你丢了朕的脸!”皇上冷笑。 沈时韫垂手而立,没为自己辩解什么。 “朕原以为你是你们众多兄弟里最理智、最让朕省心的一个,没想到你如今为一个女人闹出如此多笑话,你让世人如何看你!” “父皇,是儿臣辜负了她,儿臣不想再辜负下去,儿臣想寻回自己的王妃和孩子。世人如何看儿臣,儿臣已经不在乎了……” “荒唐!”皇上猛地一拍桌案,咳了起来。 沈时韫跪地不敢再多言。 杨公公替皇上顺气。 “你若再如此荒唐下去,便自己去封地上吧!朕……不需要如此荒唐的继承人。” “儿臣知错!” “退下吧,朕不想再听到这样的传闻!” 沈时韫行礼离开。 “咳咳!这一个个竖子,都不让朕省心!”延平帝甚是不悦。 杨公公一边替他顺气一边道:“三殿下重情,才会闹出这般笑话,相比三殿下为百姓做的事,这点笑话倒也不算什么。” “哼!他这般意气用事,跟老七有什么区别?朕不需要如此重情的太子,朕需要的是克制内敛,不沉迷儿女情长,能让我大锦江山千秋万代的太子!” 杨公公赶紧顺着他的话说:“还是皇上考虑的久远。” “若不是看在那孩子聪慧懂事的份上,朕……”皇上后面的话没再说了。 杨公公心中明白过来,想不到那孩子竟当真如此得皇上青睐。 甚至能影响到皇上考虑皇储。 不过楚王殿下的呼声确实很高,那孩子也确实是世间少有的天才,无论是智慧、学习能力,还是言谈举止,都是同龄小孩中的佼佼者。 看来这个孩子的出现,让皇上定下了立储的选择。 * 皇上又赏赐了宫中那名来历不明的小世子。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不少人都有些坐不住,皇上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小世子实在太好,好得堪比自家皇孙。 不,这来历不明的小世子甚至比正儿八经的皇孙还要受宠。 皇上的皇孙并不少,除了最大那两个,皇上起初还有些新鲜在意,后来相继出生的那些,皇上可能自己都不太分得清。 这位小世子凭什么能得皇上这样的青睐? 可你要说这小世子靠父母吧,这孩子的生母在太医院当值,皇上也只是看在她过去为青州一带的百姓做出过贡献的份上,才赏了这样的职位。 除此之外,皇上对这位有着医仙之名的女子,并没有太多的亲近。 至于这位小世子的生父,则更加扑朔迷离。 楚王和淑妃一口咬定这孩子是他们的,可孩子的生母根本不承认。 小世子跟睿王更亲近一些,但他长得又完全不像睿王。 现在有人猜测这小孩是人精,知道怎么哄皇上开心,所以才能得皇上的青睐。 皇上其实更喜欢活泼调皮的孩子。 看看现有的几名皇子中,就属睿王最得皇上喜爱和纵容。 至于楚王,虽然很受皇上重用,但皇上对他似乎更多的是倚重。这些皇子里,只有楚王的治世才能最突出,皇上才放心把事情交给他去办。 可即使楚王殿下做得如此完美,皇上对他也只是嘴巴上称赞几句,到了现在依旧没有立他为太子。 显然在皇上心中,肯定还有别的考量。 也难怪楚王殿下非要认那位深得帝宠的小世子为儿子。 不过既然皇上喜欢活泼调皮的孩子,很快便有人动心思了。 景王妃坐不住,对景王道:“我看父皇现在老了,想儿孙绕膝,中规中矩的孩子不得他喜欢,你不如将文儿带去,让他逗逗父皇开心。” 景王道:“父皇不喜欢闹腾的小孩,他最近身体不健朗,要是文儿冲撞了他,我们少不得要被嫌恶。” “你就是这样一辈子畏首畏尾,才成了你们兄弟中最不争气的。我们文儿能有多闹腾?他能有睿王闹腾?你看睿王都被娇惯成什么样了?父皇可有当真责罚过他?”景王妃道。 景王犹豫起来。 景王妃又道:“睿王这种离经叛道不着调的人教出来的孩子能有多着调?父皇现在身子骨差,那假世子今天还缠着父皇去放纸鸢,父皇不仅没责备没嫌烦,反而赏赐了他。你就是这般畏首畏尾,才把我们的儿子个个都教得老实巴交,一点都不讨父皇喜欢。” 景王不服气,“孩子不都是你教的?本王有教他们什么?” “你身为亲爹,连儿子都不管教,你还好意思说?!”景王妃越说越来气,揪着景王耳朵便开始训斥。 景王娶了这么个强势的王妃,也没什么说话的份了。 清晨,景王便带着自己的嫡长子进了宫。 进宫之前,景王和景王妃还是特地打听了一番,得知昨天小世子又送花,又跟皇上一起放了纸鸢,景王今日特地挑了不少香气扑鼻的名贵奇花,让自己儿子给皇上送去。 他去的时候也确实很赶巧,正好就在楚王被皇上训斥之后。 楚王为一个女人下跪之事已经传得满城风雨,这种荒唐之事实在是有损皇家颜面,景王暗中寻思自己这是来对了时候。 “皇爷爷,孙儿来看你了。”沈子文抱着一大捧花,走进勤政殿,“皇爷爷,这是文儿给你送过来的花。” 延平帝抬头看了眼,大概明白了是个什么意思。 这模仿的痕迹太过明显,皇上想不知道都难。 这确实是急功近利、头脑又不够的景王能做得出的事。 沈子文手上的花每一朵都名贵,且正娇艳,可皇上脸上并没多少喜欢。 甚至还有一丝厌恶。 景王解释道:“父皇,子文听说你喜欢花,便非要把最好的花给你摘来。” “这么名贵的花,就这么摘下来实在是糟蹋,你们拿回去吧,朕不需要这些。” 景王懵了,给自己儿子递了个眼色,沈子文想起自己爹娘之前的交代,便又上前去缠皇上:“皇爷爷,孙儿想和你一起去玩,你陪孙儿……” 娘亲告诉他,缠着皇爷爷就能得到皇爷爷的喜欢,他一定要缠着皇爷爷玩,皇爷爷会赏他东西,娘亲也会赏他好吃的好玩的。 “放肆!”延平帝本来心情就不好,还被小孩这般缠,顿时来了气。 那孩子被皇上的严肃态度吓呆在原地,这跟爹娘说的不一样,便哇一声哭了出来。 杨公公见状,赶紧让人把这孩子给带走了。 景王没想到弄巧成拙,自己这儿子太没眼色,皇上都已经生气了,他还不知道,结果喜没有讨到,还招了一顿厌。 “去把兰嫣叫来,朕头疼,让她替朕看看。”延平帝下令道。 一刻钟后,兰嫣被带到。 “皇上,兰大人来了。” “你上次给朕施针,效果还不错。” “能帮到皇上,是臣荣幸。” 兰嫣这次没为延平帝施针,只为他推拿按摩了一番。 “楚王来找过你。”延平帝状似不经意问。 兰嫣道:“楚王殿下确实对过去难以忘怀,臣今日正好也有一事要恳请皇上。” “哦?” 兰嫣收手,躬身行礼道:“臣这些日子在太医院学了不少东西,臣想离开京城,去随军行医。” 第223章臣真没勾引他们 第二百二十三章 “嗯?”延平帝挑了挑眉梢,“为何突然有这个想法?” “都说纸上得来终觉浅,臣想去实践一下自己所学。”兰嫣坦坦荡荡的说。 延平帝并没有同意也没有驳回,只是盯着她看了半晌,“是因为楚王的原因?” “不全是。”兰嫣道。 “你倒是实诚。”皇上上下打量着她,“楚王也算是朕众多儿子中最为优秀的一个,你当真如此看不上他?” “臣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民妇,哪有看不上楚王的道理。” “那你为何如此不给他面子?” “皇上,这并非臣愿不愿意给楚王殿下面子,而是臣与楚王殿下没有那样的缘份,臣只想把自己所学发扬光大,不想再去谈儿女情长。” 兰嫣说的坦然而从容。 “你和楚王没有缘分,那和顾卿珩呢?” 兰嫣愣了下,似乎没想到皇上会问她这个问题。 “怎么?很难回答?”皇上挑了挑眉,“顾卿珩可是来朕这里求过赐婚圣旨,想要娶你为妻。” “臣不知!”兰嫣心中有些震惊,“臣何德何能,能让顾将军如此……” “哼!朕看你就是装糊涂,顾卿珩和角谢若安,包括朕的老七,都爱慕于你,你在这些人中一个不选,是想吊着他们所有人……” “皇上明鉴,臣绝无这样的意思。臣心已死,不想耽误他们任何人,所以恳请皇上允许臣离开角京城。” “那你想去哪里?”皇上又问。 “臣想去北境。” 延平帝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倒是笑了起来,“为何不是岭南?” “顾将军有勇有谋,臣相信他能很快回京。不过臣更想去北边的战场,或许那边更能让臣发挥余力。” 虽说现在大锦还算和平,但北境还是时不时有战事发生。朝廷最近也在增派人手和粮草前去北边,其中军医也是增派的队员之一。 “你倒是个有想法的。不过北境可不比中原,那边不仅条件恶劣,还时常都有危险……” “臣早已做好心理准备,有些危险的事总需要人去做,臣愿意为皇上去做这个人。”兰嫣道。 延平帝静静的看着她,眼前女子脸上都是坚定的神采,她明明看着清瘦单薄,可这一刻却给人一种坚强感和力量感。 “你果然很有燕家人的骨气和风采,也难怪老三会为你做到那样的地步。”延平帝感慨道。 兰嫣:“那皇上这算是允了臣?” “你想的倒是美!”延平帝泼她一盆冷水,“朕没死,你别想着离开角京城。” 兰嫣:“……” “皇上的意思……?”兰嫣实在有些想不明白,“臣愚笨,还请皇上明示。” “你该庆幸你的医术对朕还有用,不然就你这把朕的文武大将和儿子迷得失智一事,朕也容不得你。” 兰嫣:“皇上,臣委屈,臣当真没有故意勾引!臣也不知道他们喜欢臣哪里,要是臣知道臣一定改。” “少在这里得了便宜又卖乖,你不若就在他们中选一个嫁了,或者朕重新给你找一门婚事,亲自为你主持。这样也正好可以断了他们几人的心思。” “皇上,臣……只想守寡。” “嗯?” “臣自由惯了,而且也嫁过人,体会过了爱情的酸甜苦涩。顾将军等人都是世间难得的天之骄子,臣自觉自惭形秽,实在配不上这样好的人,他们值得更好的。” “臣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也立志想要将自己毕生所学所悟编撰成医书,让……燕家的医学能够流传下去。” 这是她第一次承认自己是燕家后人。 延平帝听后,对她倒是多了几分赞许,“朕看你也是个豁达开明之人,不是那种迂腐之辈,女子再嫁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顾卿珩、角谢若安想来也不介意你曾经嫁过人,你若是愿意,他们定会好好待你。” “错过了便是错过了,臣……这辈子只能辜负他们。” “你既然心意已决,朕也不强迫你。接下来你便当朕的御医吧,等朕死后,朕会给你安排个自由的去处。” “多谢皇上。” “就只有这一句?”延平帝道。 兰嫣想了想,“臣一定尽心为皇上医治。” “你们燕家人当真是一句哄人的好话都不会说,朕是不是没多少日子了?” 问起这个话题,延平帝不免有几分伤感。 “皇上放心,臣会多翻阅医书,让皇上减少些痛苦。” “罢了,你过来陪朕下一盘棋。” “臣不会下棋。” “燕家后人,怎么能连这些都不会?兰家果真是把你这么聪明的苗子糟蹋了,过来吧,朕教你。” 兰嫣只得过去,跟延平帝学习下棋。 她本来就聪明,没多久便学会。 “你外祖父和舅舅都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医学奇才,他们最不该的就是卷入皇权斗争中,最后成了牺牲品。” “你是个聪明的,朕相信你将来知道怎么选择。” 兰嫣捏着棋子,半天没有落子,“皇上,臣愚笨,还请皇上明示。” “你觉得朕该立谁为太子?” 兰嫣:! “臣跟各位皇子都不太熟,而且初来角京城,皇上这个问题实在是让臣为难了。” “那你觉得朕该不该立楚王为太子?” “皇上英明,心中肯定早有决断,臣不敢妄议。不管皇上立谁为太子,臣只效忠皇上。” “你现在倒是很聪明。要是朕走了,那你又效忠谁?” “如果新帝是个明君,臣愿意继续效忠。如果新帝容不下臣,臣想四处行医,若能减少民间疾苦,为百姓做点实事,臣这辈子也算没白走一遭。” “曾经也有人对朕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第224章开女医学堂 第二百二十五章 沈星野听了沈时韫的来意,当下就忍不住拉起脸,沈老三这只不要脸的老狐狸,竟然想出如此狡猾奸诈的理由! “你这不叫负荆请罪,你这叫黄鼠狼给鸡拜年!谁稀罕你的道歉?!你滚得远远的才是最好的道歉!” 沈星野毫不客气的说。 沈时韫皱了皱眉,依旧没有理会他,只对守在门口的禁卫军道:“本王诚心前来,绝无冒犯之意。” 那禁卫军说道:“楚王殿下也必须要有手谕才可以见到兰大人,没有皇上的手谕,兰大人即日起将不见任何外客。” 听到这话,沈星野忽然就舒服了。 虽然自己见不到兰嫣,可沈时韫也同样见不到。 楚王这个不要脸不要皮的,就连下跪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今日又如此大张旗鼓搞什么负荆请罪,当真是令人厌恶。 沈时韫对此似乎早有心理准备,便道:“既如此,那本王就不打扰兰大人了。不过这些是本王的歉意,还请两位大人转交给兰大人,是本王唐突在先,本王不求兰大人的原谅,只希望兰大人能收下这点小小的心意。” 沈时韫说得谦逊有理,倒是跟那晚在这门前痛哭流涕的醉鬼形象截然不同。 “我们不敢代兰大人做决定,还请楚王稍等。” 其中一名禁卫军转身进了院子。 过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那禁卫军又走了出来,“兰大人说既然是楚王殿下的一片心意,那她便收下了,兰大人说她从此与楚王殿下你便算两清,以后……谁也不欠谁。楚王殿下请回吧!” 沈星野抚掌叫好,“三皇兄,请!” 他的坏心情顿时消弥了。 沈时韫抿着唇,眼底的神色有一丝幽暗,不过很快他便恢复常色,“有劳两位,请你们转告兰大人,本王知晓了。” 说罢,沈时韫便转身离去。 沈星野看着他挺直着身体离去的背影,心情大好,便要朝着大门走去。 两名禁卫军说道:“也请睿王殿下离开,兰大人不便见客。至于睿王殿下送来的贺礼,兰大人说无功不受禄,还请睿王殿下带回去。” “为何本王的就要带回去?”沈星野不爽。 “兰大人说她所做的都是她应该做的,没什么好庆祝的,睿王殿下请回吧!” 沈星野知道这是兰嫣的意思,也不好再纠缠,只好让人把贺礼带了回去。 虽然有点郁闷,但是能看到楚王吃瘪,这点郁闷又被冲散了不少。 罢了,改天再来吧! 都是楚王那个混账,对他的阿嫣姐纠缠不清,害得阿嫣姐现在只能闭门谢客,谁也不想见了。 这般想着,沈星野便把这笔账记到了楚王的头上。 * 街道的尽头处,沈时韫终于上了楚王府的马车。 一路上都有人对他指指点点,沈时韫也对自己昨晚酒后做出的荒唐事懊悔不已。 他越是想靠近明婵,想对明婵好,想和明婵从头再来,明婵便越是躲避他。 现在……明婵甚至为他谢绝了一切访客。 沈时韫心中只觉苦涩。 人人都以为明婵性子软,是个温和宽容的人。她的温和宽容是真,但没有性子却是世人对她最大的误会,也是自己对她最大的误解。 明婵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了,她不跟人争,只是不喜欢跟人争而已。 但只要她决定的事情,便是任由你怎么哀求,也很难改变她的主意。 也正是了解明婵,知道明婵是个怎样的人,沈时韫才越发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感到茫然无望。 自己当初信誓旦旦说绝不后悔那样的话简直就像种讽刺,讽刺着他被蒙在鼓里的无知。 而今他终于为自己的无知和倨傲自食恶果。 明婵走远了,不想搭理他了…… * 第225章托兰大人的福 绛雪楼的小院外,几名女子正坐着闲聊。 “兰大人当真要在城中招女子习医?” “这事还能有假?千真万确,我刚才出去的时候,满城都在谈论这事。” “姐姐当真厉害,感觉没有她做不成的事,她比许多男子都厉害。” “要是我们也能去凑个热闹就好了,天天在这府上待着太无趣了,真羡慕兰大人那样精彩的人生……” “咳咳!府上好吃好喝,殿下也从未亏待过我们,你在这里说什么胡话!” “我哪里说胡话了?你前儿时间还不是还说……哎呀,你掐我干嘛!” “妾身见过殿下!” 彩蝶的话将正不满的妙柔打断了,妙柔和陆雪也赶紧哆哆嗦嗦的对来人行了礼。 楚王殿下平时很少来到她们的院子,几乎一年都来不了一次,所以妙柔和陆雪刚才才会放松警惕、口不择言。 楚王殿下性子冷淡,平日在府上都极为严肃,她们三人从来未得宠,对这位殿下自然也都是小心谨慎的。 她们的命运都在这位殿下的手里。 谁也没想到,楚王殿下今天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刚才她们的对话也不知楚王殿下听了多少去。 三人皆是胆战心惊,不敢抬头去看楚王殿下的脸色。 其实楚王殿下除了冷落她们之外,倒也没什么过分之举,在吃穿用度上从来没有苛待过她们,都是按照之前王妃当家的时候的标准给她们发放月银。 因为楚王府上没有真正的女主人,她们也不需要去侍奉谁,除了像宠物一样被养着,倒也没什么不好的。 刚才她们私底下的讨论到底是不妥,要是楚王殿下迁怒发落,她们也全然不在理。 沈时韫冷冷的扫过她们几人,这三名女子似乎对他更畏惧了。 “殿下恕罪,妾身并不是抱怨府上不好,殿下对我们都是极好的,妾身刚才那些话只是一时糊涂嘴上说说……”妙柔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只好先主动承认。 她跟蝶舞以前是吃过苦头的,自然也会一些察言观色的能力,今天的楚王殿下心情很不好。 沈时韫只是冷淡的听着,“本王待你们不薄,你们的心却不在这府上。” “殿下恕罪,妾身知错了!”三人齐齐跪地认错。 沈时韫道:“本王这次给你们一个机会,给你们一个自由的机会。” “妾身不要自由,只求待在府上……”妙柔慌了下,不知道接下来又会被卖到哪里。 蝶舞倒是没吱声,她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沈时韫:“本王还没说完,现在朝廷要培养一批女医,这是你们走出王府的机会,你们可愿意去学?” 三人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好事,妙柔惊讶,“原来殿下不是要卖掉我们?!” “妾身愿意!”蝶舞率先道。 陆雪也跟着道:“妾身也愿意。” 她本来就出生书香世家,是读过一些书的,知道这对女子来说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她在跟蝶舞和妙柔不一样,她还有家族有家人,因着她在楚王府不受宠,她每次回娘家都很受奚落。 虽然这么几年来,她总共没回过几次娘家,可陆家有事还是会来烦她。 若是她能像兰嫣那样入朝为官,或许以后自己的日子会好受一些。 即使她一辈子都不受宠,她也可以为自己找份安身立命的事做。 妙柔见她俩都同意了,她自然也不甘独自留在王府后院。 见三人如此积极,沈时韫倒是早有预料,“你们好生准备,明日即可前去报名。” 三人谢过沈时韫。 待到沈时韫离开,她们三人依旧还有些不太真切的感觉。 “我该不会在梦里吧?殿下为何会让我们去学医?”妙柔揉了揉自己的脸,她的心情跟过山车般。 蝶舞道:“或许是托兰大人的福吧。” 第226章朕为你们点鸳鸯谱 第二百二十五章 沈星野最近很火大,他去找过兰嫣几次,结果一次都没有见到,次次都被拦在了门外。 不仅去兰嫣家里见不着,就连去太医院,他也没法见到兰嫣。 这么一来二去,弄得本就没什么耐心的沈星野越来越暴躁。 偏偏每次拦他的都是禁卫军里的高手,只听命于皇上,软硬都不吃,沈星野被折磨到最后,只好骂咧咧放弃了。 反正他见不着,别人也别想见着。 这个别人尤其是指沈时韫。 既然见不到兰嫣,沈星野只好去找小瑜瑜求安慰。 不料小家伙最近也变成了个小忙人,沈星野来了两次都碰巧没见着。最后,沈星野只好在国子监等着。 在等了整整大半天后,沈星野终于见到了小家伙。 “小瑜儿,你可知爹爹在这里等了你多久?爹爹等的花儿都落了。”沈星野道。 “小爹爹等瑜瑜有事吗?瑜瑜最近可忙了。” “看出来了,小忙人,你都忙些什么?” “瑜瑜要忙着读书,忙着成为一个有学识的人呀。” 沈星野惊了,“你才三岁多,哪需要这样不分昼夜的学习,你这样折腾,会把自己变成书呆子的。” “瑜瑜才不是书呆子,瑜瑜要跟着大爹爹多读书,成为一个有用的人,以后才可以保护娘亲。”小家伙一本正经的说。 “小爹爹可以保护你们,你们不用这么辛苦。”沈星野道,这小家伙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才三岁,思想就如此少年老成?! “可是瑜瑜不想一直被保护,也想成为保护你们的人。” “我可爱的小瑜儿背负了太多东西了,本王都快要心疼死了。有些东西有些事等你长大之后再去学也不迟,来,现在小爹爹带你去玩。” “瑜瑜还要回去学习,不能玩了。” “小爹爹带你去看娘亲。” 小家伙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瑜瑜知道娘亲最近也很忙,瑜瑜不想去打扰娘亲,瑜瑜昨天在宫里见过娘亲了。” 他娘亲每天都会来宫中给皇爷爷治病,他要是运气好的话,回去就可以看到娘亲,不需要特地去找。 皇爷爷说娘亲最近在做一件很有意义的事,娘亲在做正事的时候,他是不会去打扰的。 “完了完了,你已经被谢若安教成一个小书呆了,本王那个活泼可爱的小瑜儿不见了。” “小瑜儿才不是书呆子,要是瑜瑜不读书,才会成为小傻子。” “哼!你这是在嘲笑小爹爹傻吗?” “瑜瑜可没有这么说,是小爹爹自己说的。” “哼!那你都学了些什么?” “瑜瑜在学四书五经。” 沈星野不信,考了考他几个简单的,没想到小家伙应答如流。 沈星野震惊,“完了完了,你真的成了小书呆子了。” “瑜瑜,别理会你的傻子小爹爹,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你的小爹爹以后你就会变成他现在的模样。” “谢若安,你什么意思?” “就是睿王殿下想的意思。” 沈星野不服,当场就要跟谢若安较量起来。 小家伙在一旁看得笑弯了眼,“大爹爹和小爹爹都是很棒的,瑜瑜都喜欢,瑜瑜要像大爹爹一样博学,要像爹爹一样英勇,还要像小爹爹一样……有钱。” “嗯?小爹爹的优点就只是有钱吗?” “嗯,小爹爹还很活泼。” 沈星野眼皮跳了两下。 小家伙赶紧道:“那我们去看皇爷爷吧,小瑜儿今天还没去看他呢。” 娘亲说皇爷爷生了病,要多去看看他,陪他解解闷。 而且去看皇爷爷还能看到娘亲。 沈星野等人一起去了皇上寝宫。 * 今儿这里倒是热闹,不仅丽妃等嫔妃在,兰嫣和楚王也在。 兰嫣正在给延平帝扎针,楚王则是过来看望延平帝,顺便回禀一些朝中的事。 “说起来,你们几人年纪也大了,是时候成家了。趁着今天大家都在,朕为你们点一下鸳鸯谱。” “谁说儿臣必须成家,儿臣说了自己要找合心意的。” “等你找到,都猴年马月了!谁像你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不如成婚?” “父皇,这里就有两个现成的一大把年纪还不成亲的,那你让三皇兄和谢大人先娶呗,他们可都比我大。” 沈时韫冷着脸,“本王有妃子,本王会追回来。” 延平帝扫了一个眼神过去。 兰嫣跟空气似的,就这么在一旁忙着配药。 延平帝道:“兰大夫是朕的御医,朕允了她自由,你们谁也别想打她的主意。朕现在给你们安排婚事,你们不想娶也得娶。” “儿臣要为太后守孝。”沈时韫说。 ” 第227章儿臣要娶也要娶阿嫣姐这样的 第二百二十七章 “太后生前待儿臣不薄,儿臣想要为她守孝三年,暂时没有娶妃的打算。”沈时韫解释道。 沈星野被他的无耻笑到了,“太后生前瘫痪在床,也没见你有这么多孝心。” “七弟不喜欢太后娘娘,自然没有这么多孝心,可以不用为太后娘娘守孝。”沈时韫道,“七弟年纪也不小了,确实应该娶妃生子,不要让父皇为你忧心。” 沈星野被他说了一通,气得差点跳脚。 “太后娘娘生前就不喜欢我,她这才走没多久,我若在这个节骨眼上大半喜事,她老人家在地底下肯定也会生气。我可不想遇上这种不吉利的事,我还是等三皇兄娶妃后再娶!谢大人家中没有死长辈,不需要为谁守孝,父皇这么喜欢做媒,那就先给谢大人做媒吧!” 沈星野把话题转移到了谢若安身上。 延平帝沉着脸看他们胡闹,似乎想看他们闹出个什么名堂。 谢若安倒是神色如常,对延平帝行了一礼道:“皇上,臣曾向你讨过一道赐婚圣旨,不知那道圣旨可还作数?” 延平帝:“作数是作数,不过你得先去征求女方的同意,朕才好给你做主。” 谢若安看向兰嫣。 兰嫣立即笑道:“谢大人看我做什么?下官最近可抽不出时间为你做媒。” “你可愿……” “谢大人,在京城中爱慕你的贵女无数,有皇上为你做保,想来无论挑哪家的闺秀,都会是不错的良配。下官只是一个寡妇,自己的婚姻已经很不幸了,若是下官替你做媒,怕是不太吉利。”兰嫣打断他。 谢若安看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知道她是故意的,她明知自己的心意,却还是不想让他把这份心意说出口。 “谢某并不信那些命理玄学,只信自己的心。”谢若安说,“你为百姓驱除病魔,救人无数,没有一点不吉利。曾经那个人不懂珍惜,是他的错,错不在你,只要你愿意点头,谢某愿意……” 沈时韫就站在旁边,听着这番真心实意的表白,他的指尖都掐入了掌心。他实在听不下去,冷声打断:“谢大人,兰大夫说了只想潜心医学,并不想儿女情长,你对她说这些做什么?” “哟!楚王殿下连当街下跪这种事都做得出来,现在谢某只是将埋藏在心中的话说出来而已,无论阿嫣姑娘点头与否,谢某也绝对不会像楚王殿下这般当街纠缠。比起楚王殿下,谢某确实保守多了。” 谢若安说罢,又对兰嫣道:“阿嫣,我知道你最近很忙,这个答案你暂时不用告诉我了。你会不会接受都无所谓,我只是想向你表达我的心意,想让你知道,这世上永远有个人在等你。” 兰嫣:“谢大人……” “皇上,看来臣的魅力还是不够,这婚姻之事讲求你情我愿,臣想再等等。臣已经等了多年了,不在乎再多等一段时间。就算没有结果,臣也不怨谁。”谢若安对延平帝说。 “你们这群年轻人啊,真是让朕头疼不已。”天子无奈道,“老七,朕和你母妃已经为你挑选了京城里品貌皆不错的世家女,你自己选一个为妃,不要逼朕替你选。” “父皇!”沈星野对这突如其来的安排,显然是不乐意接受的。 他红着脸憋了半天,终于赌气似的憋出一句:“儿臣不想娶妃,就算要娶也娶阿嫣姐这样的!” 沈时韫忍着心中酸涩,脸上难看到了极点,“七弟,赌气的话可不能随便乱说。” 第228章要不都入赘 第二百二十八章 沈时韫忍着心中酸涩,脸上难看到了极点,“七弟,赌气的话可不能随便乱说。” “我没有赌气,我是认真的!” 兰嫣扶了扶额,努力当自己是一缕不存在的空气。 瑜瑜却是左看看右看看,眼睛里都是期待,“大爹爹小爹爹,瑜瑜支持你们,你们都嫁给娘亲,这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都给朕退下吧!朕累了,兰嫣留下。” 天子发了话,几人不得不离开。 小瑜瑜不太听得懂大人们在聊什么,不过看小爹爹很不高兴,小家伙想了想还是跟小爹爹一起出去。 兰嫣将药材已经配好,交给了杨公公。 “皇上将臣留下,可是有话要说。”兰嫣主动问道。 “楚王和睿王两人的性格都很倔,认定的人和事,无论旁人怎么劝,他们都很难改变。以后朕的江山还是要交到他们手上,真不希望他们过于感情用事,耽误了大锦的根基。” “皇上想让臣去劝两位殿下娶妃?”兰嫣问。 天子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 兰嫣道:“皇上真是会强人所难,我可以去劝楚王,但是睿王我劝不动。” “是劝不动还是不想劝?” “臣开不了这个口,这对睿王来说太残忍了。” “看来你还是知道老七对你的心思,朕还以为你会一直装糊涂。” “臣又不是瞎子,就算眼神不太好,也可以感受到睿王的诚心,臣不想伤害睿王。” “你不喜欢他,又不肯让他歇了这心思,这么拖下去,他终究还是会有伤心的一日,还是说你希望这么拖一辈子?”延平帝问。 兰嫣道:“臣会在皇上不再需要臣时,离开京城隐姓埋名,等时日久了,他们自会慢慢适应的。” “你倒是想得周到!每次都用这种逃避的方式,你以为你就这么走了,他们就能甘心下来,能就此死心娶妻生子?” “那皇上的意思……?要不臣也学一学前朝的公主,将他们都招赘到家?这样就免得有人伤心了,也免得皇上对臣不满。”兰嫣大言不惭的说。 一旁的杨公公听着这话,心尖儿都颤了两颤。 这位兰大人真是一点都不怕死呀,竟然敢让皇上最宠爱的两个儿子当面首,还如此大言不惭的在皇上面前说出来,杨公公都不敢去看皇上的脸色。 延平帝也确实被这话刷新了认知,“大胆!朕看你是不想活了!” “臣罪该万死,臣只是不想皇上如此困扰。”兰嫣道。 延平帝看着这个精明狡猾的女人,她的胆色不仅非女子能比,只怕连这世间的男子都没几个比得过她。 “朕有时候还真想看看你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跟朕开这样的玩笑!”延平帝道,“你这是在不满朕为难你?” 天子身居高位阅人无数,一眼便可看穿人心。对兰嫣的想法,延平帝自然是清楚明白的。 他只是没想到,兰嫣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且不要脸的话。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觉得左右都很为难,不知该如何才能让皇上满意。”兰嫣道。 她几度口出狂言,甚至在作死的边缘试探,一旁见惯大世面的杨公公都捏了一把汗。可兰嫣这女子却从始至终都从容以待,即使面对天子的质疑和威严,她也没有丝毫畏首畏尾。 真不知该说她胆识过人,还是该说她是作死小能手。 天子被她气笑了,“朕让你直接成了婚,他们不就死心了?” “皇上有所不知,楚王殿下那样偏执的人,若是有朝一日生了心魔,是做得出强取豪夺这种事的。微臣还是不要连累别人了。” “你倒是对老三颇为了解。” “臣在云城被楚王殿下缠怕了。”兰嫣苦着脸说。 “这世上还有你怕的?” “微臣怕的东西太多了,怕死怕穷,还怕被缠上……” 她说的苦哈哈,延平帝反倒被逗笑了。 他确实是不满兰嫣弄得他的两个儿子和两个文武大臣深陷情海,抽不出身,他们都是世间难得的青年才俊,偏偏这小女子不知好歹,一个都看不上。 不过不满归不满,兰嫣既然没有这方面的心思,延平帝倒也不至于逼着她选择和出嫁。 毕竟这些情情爱爱可能也都是一时的,对于一个胸有大志的人来说,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没有那般非得不可。 兰嫣虽为女子,但其胸怀思想和志向都非一般女子能比,其医术放在太医院,也是出类拔萃的。 她不仅学得扎实,也很有想法和胆量,能做别人不敢做之事。 延平帝是个惜才的君主,对才华横溢之人多有包容。 兰嫣虽然没有处处顺着他的意,但也并没有让他真正反感。 “朕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原来怕的东西这么多。” “微臣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 “少在朕面前卖惨,朕不喜欢耍心机的人。培养女医一事,你既已经揽下了,便好好去做,朕希望死前能看见你做出些起色。” 天子这话倒是多了些真情实意。 “皇上放心,臣一定鼎力而为。若是皇上没有别的吩咐,那微臣便退下了,微臣今日还要去审核报名之人。” “滚吧!” 延平帝似乎不耐烦了,对她挥了挥手。 兰嫣行礼退下,溜得比兔子还快。 “难怪老三此前对她又爱又恨,这女子精明的过了头,有时真让人想好好罚她一顿。”延平帝颇为感慨道。 杨公公干笑一声,“皇上爱才,对如此出言不逊的小女子也多有包容,兰嫣想来定会感谢皇上。” “你倒是帮着她说话。” “哎哟!奴婢哪敢?奴婢只是看她对皇上还有些用,希望她以后能懂些礼数。”杨公公赶紧澄清。 延平帝却道:“朕身边懂礼数的人多了去了,可这礼数到底是不是诚心的,就难说了。朕这辈子看够了虚与委蛇,兰嫣这样有话直说的,倒显得稀有了。” 杨公公看出了皇上对兰大夫的偏爱,便笑道:“或许兰大人也是见皇上宽厚圣明,才会对皇上你知无不言。” “哼!就你会说话!”延平帝轻哼了声。 杨公公恭顺低下头去。 * 兰嫣出来后,便遇上了等候在殿外的几人。 “娘亲!”小家伙高兴的招呼。 兰嫣走过去抱了抱他,“娘亲今儿还有事,不能陪瑜瑜了。” “没关系,瑜瑜有大爹爹和小爹爹陪,而且瑜瑜也要回去认真看书。”小家伙倒是十分懂事。 兰嫣看他这么乖巧,心中不由的泛起了一丝怜爱,“嗯,等娘亲忙完这段时间,便专心陪瑜瑜。” “好!等瑜瑜忙完,也专心陪娘亲。” 两母子拉勾约定,满满都是温情。 沈时韫就在旁边看着,心中五味杂陈。 他们的世界没有他,他本来也该属于他们的一员,可惜这一切都被他错过了…… 现在他连上前搭话的资格都没有,兰嫣身边跟着皇上安排的人,她为了防止自己的纠缠,竟然还给皇上要了人。 沈时韫心口又开始泛起疼,原来自己给她带去的是这么大的困扰。 兰嫣没有停留多久,和瑜瑜说了几句话后,便跟谢若安和沈星野道别。 谢若安淡淡的看着她,千言万语只在眼神中。 不过兰嫣有没有领会到这眼神就难说。 沈星野道:“阿嫣姐,我都不能见你了吗?” “睿王殿下,下官最近实在不便见客,还请你多谅解。下官还有事情要处理,便不奉陪了。” 兰嫣潇洒离去。 沈星野心中不得劲,不过想起兰嫣最近要忙的事,他倒是很快有了新的主意。 * 太医院要免费培养一批女医,这事在京城中热闹了好几天,前来太医院报名的人不少。 不过纵使朝廷愿意免费培养,前来学医的女子其实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多,倒是男子多许多。 或许不少人家都觉得女子将来终会嫁人,会成为别人家的人,况且天天出门抛头露面,也为一些老古董们不齿,所以前来的女子并不多。 兰嫣知道这也是当下最现实的现状,除了许多人家觉得培养女子没用外,也有很大一部分认为女子天生不如男,未必会有好结果,倒不如留在家里,还是一份劳动力。 能够走出来的女子,家中多是开明的,她们能有这样的机会也实属不易。 兰嫣看了眼报上来的名额,最后在三个名额上愣了愣。 第229章立太子 第二百二十九章 “大人,这三位是楚王府的,你看这可要……直接忽略掉?”叶鹏兴小心问道。 他是兰嫣现在的下属,也知道兰嫣跟楚王府之间的龃龉,所以查到这三个名额来自楚王府后,便第一时间来征求兰嫣的意见。 兰嫣看着名单上的三个名字,这三个名字如此整齐的出现在这里,背后肯定有沈时韫的授意,不然她们应该也走不出楚王府。 兰嫣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道:“我与这三位有些交情,都留着吧!” 这世间给女子的机会已经不多了,兰嫣不想因为个人恩怨而扼杀别人的机会。 沈时韫对她虽然纠缠不清,也有过一些理不清的旧怨,但楚王府这三位侍妾跟她之间还算和睦。 沈时韫对她们没什么感情,她们也没有别的去处,若是能学些东西傍身,或许将来会走出不一样的路。 “属下知晓了。”叶鹏兴道,“不过属下在整理名册的时候,还有一个有趣发现,睿王殿下也在这次的报名名单里。” 叶鹏兴笑着回禀。 兰嫣对此似乎并不意外,“那就把睿王殿下的名单给傅大人吧,让傅大人自行决定。” 朝廷现在要培养的不仅有女医,更重要的还是要培养一批能够支援边关战事的军医,而军医名册自然还是当以男子为主,女子终究还是有些不方便。 兰嫣主要负责培养女医,而男医则由太医院资历最老的傅大人负责。 “那属下这就去给傅大人通声气。”叶鹏兴明白过来,领命离去。 * 沈星野满怀期待,兰嫣有意避开他,他现在只能靠着学医的名头混入太医院学徒队伍,这样才有机会跟兰嫣见面。 他以前在云城时,跟着兰嫣一起防治过疫情,后来回到京城游手好闲,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现在终于又找到事做,沈星野摩拳擦掌,准备跟着兰嫣一起大干一番,他一定要让一直嫌弃他的父皇刮目相看。 得知自己被太医院录取为学生,沈星野壮志踌躇,积极地交了束脩,早早赶去太医院等着学习。 不过到了太医院之后,他才发现自己这一招好像走偏了。给他上课的根本就不是兰嫣,而是太医院的老太医傅大人。 兰嫣只负责女医那边的授课,而且女学徒和男学徒根本不在一个地方。 沈星野这次的计划落了空,一时间别提多郁闷,偏巧那傅大人是个严肃的,沈星野上了一天的课,只觉得无比头疼。 兰嫣那边倒是一切都进展得十分顺利,她每日除了替延平帝看诊外,便是到太医院授课。 这段时间倒是进入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状态,每个人仿佛都在忙自己的事,大家都过着相安无事的生活。 就这么过了半年光景,天子的身体终于到了极限,太医院的大人们轮番看诊都束手无策。即使兰嫣每日替天子看诊施针,也依旧无法挽回天子渐渐走向衰亡的过程。 延平帝在位二十多年,将大锦从混乱状态中恢复过来,实现了大锦的中兴,困扰大锦多年的西戎也成功解决,百姓们过上了相对安宁富庶的生活。 他这一辈子倒也没留下什么遗憾,对于即将到来的死亡似乎也早有准备。 冬日的阳光温暖亮堂,延平帝喝完药后,对兰嫣道:“朕想出去晒晒太阳,你陪朕一起出去走走。” 兰嫣将工部为天子定制的轮椅推来,和杨公公一起搀扶天子上了轮椅。 兰嫣推着他去了御花园,御花园的梅花开了,凛冽寒风中有着梅花的清香。 “如今朝野上下都在逼着朕立太子,你说说朕到底该立谁呢?” 兰嫣听后轻轻笑了笑,“皇上真会为臣出难题,皇上心中早有决断,臣人微言轻,于政事一窍不通,实在不敢随便乱说,怕误了大锦的江山。” 延平帝道:“朕心中若有决断,就不用拖到现在了。若朕的儿子们都像你这般省心清醒,朕倒也不用如此纠结。楚王确实是最有资质的……睿王看似不学无术,但这孩子其实很聪明,他行事荒唐,心却是众多兄弟中最善良最宽厚的,若他为君,或许也未尝不可。” 兰嫣听到这番话倒并不意外,皇上一直没有立太子,肯定是有原因的。 他确实更偏爱睿王许多。 “你怎么看?” 兰嫣被问到这个问题,没法回避,斟酌了下说道:“两位殿下心中都有百姓,臣相信皇上的选择,也相信无论哪个殿下登基,锦国以后都会越来越好。”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说这些奉承话了?”天子对这个答案似乎不太满意,“那朕立了睿王,小瑜儿以后就未必能成太子了。” “皇上说笑了,瑜瑜本就成不了太子,他会和臣一起去游遍河山……”兰嫣说。 “他是我皇家的血脉,以后有权继承大统。那孩子聪慧,定会有所建树,你不可带他离开。” 兰嫣沉默着。 “朕会再给睿王一次机会,他若愿意娶妃,朕就将皇位传给他。若他还是无心朝政,朕便立楚王为太子,瑜瑜恢复真正的世子身份,记在楚王名下。” 延平帝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兰嫣的神色。 这个向来从容沉静的女子,这次终于没法再从容下去了。 她脸上终于有了担忧不舍等复杂情绪。 “不想把孩子给楚王?”延平帝问。 兰嫣倒也不再强装大度,“这是臣九死一生生下来、辛辛苦苦拉扯大的,臣确实很不舍和瑜瑜分离。” “你若愿意和楚王和好,朕也可以为你们牵线搭桥,毕竟你是瑜瑜的生母,楚王对你旧情未断,若有你在他身边,他应该也能成为一个有所建树的君主。”天子说。 兰嫣摇了摇头,“多谢皇上好意,臣依旧是当初的答案,臣心意已决,明婵早已死了。” “你既不甘心,那不若嫁给睿王。老七对你深情不改,朕了解他的牛脾气,他认定了你,这辈子只怕再难有女人能入他的眼。” “朕可以让你带瑜瑜嫁过去,瑜瑜记在老七名下。以老七的个性,不会在乎他是不是亲生儿子,定会视他为己出。若是睿王继承大统,瑜瑜的太子之位也没人能夺去。” “睿王看似荒唐,却是朕这些皇子里心思最单纯最善良的,你跟着他,他不会委屈你。” 天子对兰嫣推心置腹的说着,却不知在假山的暗处,已有人将这些话听了个清楚明白。 第230章登基 第二百三十章 “皇上如此为睿王殿下考虑,可有问过睿王殿下的想法?”兰嫣问。 “星野只是不喜欢理政,却并非没这个能力。”延平帝道,“就算是为了你和小瑜儿,他也会努力当好太子,会在未来当好君主。” 兰嫣笑了笑,“皇上,睿王殿下是个洒脱自由的人,臣不想成为他的桎梏。” “你还真是顽固,只要你答应,朕便为燕家翻案。” 兰嫣依旧轻轻笑了下,“燕家的事都已经过去太多年了,燕家人早都不存在这个世上,翻不翻案已经不重要了。臣知道皇上的用心,不过皇上可有想过,若是臣当真答应嫁给睿王,楚王殿下可愿甘心?” 延平帝怔了怔。 “皇上英明了一辈子,这些事情肯定都考虑过。不过臣想和瑜瑜活得简单平凡一点,不想插入这些皇权斗争中。” “当初皇上也劝过臣,当太医就好好的当太医,不要去涉足党派之争。臣一直不敢忘,所以臣只想当一名臣子,不想当谁的妃子。” 兰嫣郑重地说。 楚王现在手上握着实权,如果她当真嫁给了睿王,依照沈时韫的执着,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免不了两王相争。 睿王看似心性单纯,实则心思通透,他从一开始就不想卷入夺嫡的纷争中,不然以他和丽妃的受宠程度,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只是个逍遥王。 皇上会给她这样的选择和安排,肯定也是在心中深思熟虑过的。她有顾卿珩和谢若安一文一武相助,如果她嫁给睿王,楚王想作妖,顾卿珩和谢若安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或许是这样的契机,才让皇上有了想立睿王为太子的想法。 兰嫣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说自古以来皇上想要传位的多半都是自己最喜欢的儿子。 他已经处在权力的最巅峰,确实有权想尽办法把最好的留给最喜欢的儿子。 抛开感情因素不谈,兰嫣也不想掺杂进这些权势纷争中。 到时候两党相争,若是能快些结束倒还好,但若是两党不死不休,最后两败俱伤,她作为掺杂在其中的女子,最终只怕会落得个祸国妖妃的下场。 延平帝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在短暂的惊诧之后,她又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从容。 对他刚才的提议,她似乎很快就已经想清楚,甚至没有为他刚才的话有过一丝动摇。 延平帝此刻对她倒是又爱又恨了。 有这么理智冷静的臣子,他作为君王自然是爱的;可也因为她太过理智冷静,很快就想清里面的关窍和利害,所以想要诱她入局也很难。 “你的记性倒是很好,朕随口说的话记得这么清楚。”延平帝有点不悦道。 兰嫣失笑,“皇上的教诲,臣哪能不铭记于心?” “罢了,朕原本看在你这些天尽心为朕医治的份上,还想给你找个好的落处。你既不需要,朕也不为难你,不过小瑜儿你不能带走,朕会记名在楚王名下,以后便是楚王府的小世子。” 兰嫣静默片刻,最终点头同意:“好。” “他以后可能会有新的母妃,你当真就舍得?” “臣……只希望他平安健康就好,至于谁当他的父母,都不是那么重要,只要有人爱他就够了。”兰嫣淡淡地说。 “你倒是想得很开。”见她脸上有了少见的失落,延平帝终究还是安慰了句:“老三虽然在感情上迟钝了些,但他认定了的,定会用心对待。瑜瑜跟着老三,老三不会让他受委屈,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嗯,臣知道。” “朕乏了。” “那臣送皇上回寝殿休息。” 兰嫣推着延平帝往回走,欧公公很快从远处迎过来,“兰大人,奴婢来吧!” 兰嫣恭送延平帝离开后,在原地伫立良久,才朝着国子监的方向走了去。 * 新年伊始,延平帝驾崩,立楚王为新君,楚王之子沈承熙成为小太子。 兰嫣刚从太医院散值,出来便遇上了已是太子的小瑜瑜。 “娘亲。” “瑜瑜怎么来了?” 小家伙扑倒在兰嫣怀里。 “这是怎么了?”兰嫣察觉到小家伙的情绪,不由得问道。 “没什么,瑜瑜太想娘亲了。” 回到京城这一年的时间,小家伙长大了不少,不止身高长高了,似乎也有了自己的小秘密。 又或许是他们没有朝夕相处,小家伙并不像以前那般什么都说。 兰嫣把他抱起来,轻轻抚了抚他的背,“娘亲也很想瑜瑜。” “那瑜瑜可以搬来和你一起住吗?皇爷爷也走了,瑜瑜不想再住在宫中。” 兰嫣犹豫片刻道:“你现在是太子,东宫才是你该住的地方。” “瑜瑜不想当太子,只想当娘亲的孩子。” 兰嫣心中莫名泛起了一丝酸楚,这是她亲自养大亲自生下来的孩子,她又哪舍得跟他分离。 “承熙要是不想和娘亲分开,可以把娘亲接来宫中。” 一道冷清又威严的声音从兰嫣身后传来。 兰嫣回头看了也来人,数日不见,这张熟悉的脸上多了几分身为天子的威严。 小家伙见到他,也不由得警惕了一分。 沈时韫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酸酸胀胀,却又终究不得不把这一份酸涩吞下。 兰嫣放下瑜瑜,对沈时韫得体地行了一礼,“臣见过皇上。” 沈时韫看着她这疏离的言行,道:“你是承熙的娘亲,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疏。承熙刚失去一个宠爱他的至亲,最近有些失落,你可以来宫中陪他一起住。” “皇上说笑了,哪有外臣入住宫中的道理?”兰嫣道,“要是皇上怜惜瑜瑜,臣想带瑜瑜回去住一段时间,不知皇上可否愿意?” 沈时韫听到这话只觉得苦涩,明婵还是一如既往知道如何给他添堵。 说她不知礼节规矩吧,她又会找外臣不宜入住宫中这样的借口;说她懂规矩吧,她竟然要带太子回府…… 她就是这般狡黠,可现在的沈时韫却无法跟她计较。 “可以。”沈时韫道。 “多谢皇上。”兰嫣松了一口气,这一声谢倒也真诚了几分,“那臣便先带瑜瑜告退了。” “明婵,你非要如此躲着我吗?”沈时韫有些受伤地说。 兰嫣没有反驳,只道:“皇上,你现在是君我是臣,臣不敢僭越。” 沈时韫知道她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便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说:“朕送你们回去。” “皇上初掌大权,应该还有很多事要处理。臣的家太寒酸了,实在接待不了皇上,还请皇上不要让臣为难,臣也不想成为佞臣。” 沈时韫见她一口一个臣,暗中握紧了拳头。 偏偏他又不敢逼急了,他怕自己太过着急,会又把她逼得逃走。 他确实该多一些耐心。 “明婵,我真是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你看……你既不喜欢我跟着,那朕就派姚侍卫护送你们吧!朕不是为你,是为了保护太子。”沈时韫道。 说罢,似怕她又不给自己面子,便转身走了,只把姚侍卫等几名侍卫留下。 小家伙见沈时韫走远,便拉了拉兰嫣的手,“娘亲,太好了,我们可以去找小爹爹和大爹爹玩吗?瑜瑜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两个爹爹了。” 兰嫣:“一会儿再说吧!” 躲在拐角并没真正走远的沈时韫:“……” 他突然就有些后悔了…… 第231章我生自己的气 第二百三十一章 小家伙住进了杨柳巷,原本并不算很豪气的宅院现在因为突然多了一群侍卫而显得有些拥挤。 不过小家伙倒是很兴奋,他又可以跟娘亲住在一起,还能见到奶娘和张嬷嬷,这些都是他最熟悉的亲人。 皇宫里虽然很好,可缺一点点人情味,他还是更喜欢跟在娘亲的身边。 在宫外住了几天后,沈时韫找上门来了。 兰嫣正和小家伙在院子里晒药材,见到突然来访的人,两人的笑声都止住了。 “微臣见过皇上。” “瑜瑜见过……父皇。” “这里没有外人,你们不必行礼。”这样的疏离让沈时韫心中有些不舒服。 两人平身后,便站在了院子里,面面相觑。 气氛一下就变得沉闷起来。 “朕有些想太子了,先来看看。”沈时韫说道。 兰嫣没有搭话,就这么老实巴交的站在一旁,就像多年前的明婵一样。 沈时韫还是更喜欢她明媚活泼的一面,他知道她的性格其实更开朗,并不是那么卑微敦厚。 “朕并没有要打扰你们的意思,你们不必如此拘礼。”沈时韫又说了一句,“你院子里的折耳根长得真好,朕已经很久没有喝过折耳根水了。” 他的潜台词已经很明显了,不料兰嫣却道:“一会儿我会让张嬷嬷给你打包一份,皇上可以带回宫里去喝。” 沈时韫苦笑了声,“我想喝你泡的。” 兰嫣:“……” 小家伙看了看兰嫣,“娘亲很累了,瑜瑜去给你泡吧!” “好。”沈时韫温和道。 小家伙一溜烟跑了,院子里就只剩沈时韫和兰嫣。 “你对朕还是如此介怀。” “臣只想和皇上保持君臣关系。”兰嫣无奈道,“你这样会给我的生活带来很多困扰。” “你是太子的娘亲,我是太子的父皇,我们还有这一层关系。”沈时韫道。 兰嫣有时候也在想自己回京到底是对还是错,又陷入这些复杂的关系中。 “你在想什么?”见她沉默不语,沈时韫又问。 “臣……想回云城。” “朕往前一步,你果然就会退十步。”沈时韫咽下满嘴苦涩,“你连瑜瑜都不想要了吗?把他一个人留在京城,你能放心?” 兰嫣:“……” “明婵,朕不会逼你做你不乐意的事,也请你不要再抗拒朕了,可以吗?”沈时韫温声细语的问,甚至带了一丝恳求。 “那我们可以只是君臣关系吗?皇上以后可否少给臣一些关注,臣……只想当个简单的臣子,不想成为一个佞臣。” “你说的太严重了,兰大人永远不会成为佞臣。”沈时韫道,“关于燕家的案子……朕已经在收集当年的证据,朕会为燕家翻案的。” 兰嫣想了想,“皇上初登大典,应该将精力放在治国之事上,燕家的案子……臣想自己去翻,不知皇上可否满足臣这个心愿。”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想受我的恩惠。”沈时韫知道她的心思,也知道她对自己的抗拒,但眼下他又没有更好的办法,为了不让她离自己更远,只能一切都顺着她。 “好,如果你有需要朕帮助的地方,朕永远在你身后。”沈时韫说。 兰嫣:“多谢皇上。” 这个话题结束后,两人又陷入一片静默中。 午后的阳光照在院子里,沈时韫在这一瞬间不由得想起了多年前的黔州小院。 那时明婵也很喜欢在院子里晒药材,自己不喜欢被打扰,就在房间里看书。 偶尔抬头的时候,可以看到在阳光下的那道清瘦背影。 沈时韫感觉自己错过了许多,他该陪她一起去晒药材、制药材的,他们其实应该有更多共同的记忆…… “你歇会儿,我来吧!”沈时韫上前,接过兰嫣手上的簸箕。 “不用……”兰嫣一口拒绝。 沈时韫道:“我会做这些,还没有忘。要是我做的不对,你再教我。” 兰嫣微微愣了一瞬,倒是想起在黔州时,自己太忙的时候,他也曾搭过手。 不过这些记忆都太久远,像是隔了一辈子。要不是沈时韫突然提起,她早都忘到九霄云外了。 “皇兄贵为天子,这种事就不用你操劳了。阿嫣姐,我来帮你。”沈星野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 沈时韫眼底的神色暗了暗。 兰嫣对沈星野笑了下,“我今天不是很忙,真用不着你们帮。” “阿嫣姐跟我客气什么,你都忙了好几天了,今天就好好休息一天。”沈星野熟练又自然的接过她手上装满药柴的簸箕,挑拣出里面成色好的药材。 沈星野看了脸色不太好的沈时韫一眼,“哎呀,我真不该抢了皇兄的活。要不还是皇兄你来吧?这几天我和阿嫣姐都干得可累了。” 沈星野把簸箕又交给沈时韫。 沈时韫原本是想做的,可现在被沈星野这般来回戏耍,早已经失去了兴致。 不过簸箕已经到了他手上,沈时韫只好硬着头皮去做。 沈星野见兰嫣又开始忙活,他上前抢了兰嫣手上的活,“你歇歇,我和皇兄帮你做。” 兰嫣被他推到一旁的石桌旁坐下,沈星野还带了上酥院的美食过来,让她品尝。 恰好小家伙也回来了,后面跟着端了一壶折耳根水的张嬷嬷。 小家伙看见小爹爹带了美食来,可把他高兴坏了,跟着兰嫣一起品尝美食。 沈星野和沈时韫这两位身份尊贵的主,却在一旁干起了苦活。 姚侍卫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么一幕,整个人都惊呆。 “皇上,属下来做吧!你只能做这样的活?” 这天下间,能把皇上当苦力使的,也就只有这位兰大人了。 沈星野挑了挑眉,“皇兄要是做不了,就回宫里去吧,这里不是皇兄你该来的地方。” 沈时韫:“朕……能做,朕又不是没做过。” 兰嫣跟小家伙一起吃起东西,没再去管睿王和新皇的纷争。 姚侍卫被沈时韫打发,沈星野和沈时韫两兄弟暗中较起劲来。 沈星野以前在云城的时候,在医馆干过不少活,做起这些事得心应手。 沈时韫跟明婵在黔州一起生活过三年,帮明婵做的事其实并没那么多,反倒有些手生。 “皇兄,不会做就不要勉强,你还说你跟阿嫣姐很熟,阿嫣姐天天做的事你都不会。”沈星野忍不住吐槽。 欧公公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现在的楚王殿下不是楚王殿下,而是新皇了,自家主子怎么还敢这般肆无忌惮,这样下去迟早要惹事。 沈时韫脸色冷沉,倒是小家伙走了过去,“父皇,笨一点没关系,你可以跟瑜瑜一样,用手来捡。” 小家伙很贴心的上前教他。 沈时韫脸色这才好转。 几人忙活了一个下午,终于把全部药材都炮制好。 瑜瑜在兰嫣这里待了几天,国子监也没有去,是时候该回去学习了。 兰嫣但没有留他,送他出门。 小家伙依依不舍。 沈时韫看着兰嫣道:“你要是想承熙,可以随时来宫里看他。” 兰嫣淡淡的嗯了声,上前抱了抱小家伙。 “去吧,好好跟夫子学习。” 沈时韫抱着小瑜瑜离去。 走远之后,小家伙看着沈时韫的脸道:“父皇,你是不是在生小爹爹的气?其实小爹爹人很好的,你不要因为他说真话就不开心。” “朕没有生他的气,朕只是在生自己的气。” “嗯?你为什么要生自己的气?”小家伙不明白。 “因为父皇做错了事。” 他在为自己过去的傲慢和无知买单,是他活该落得这样的下场。 他已经不敢去想明婵和他在一起时……到底是怎样的心境。 或许比他现在这样还要绝望吧! 瑜瑜不太明白,不过他似乎隐隐又明白一些,“那父皇既然知道错了,就要好好弥补,可不能再错了。” “……嗯。” 第232章让皇上过来见哀家 第二百三十二章 楚王登基后,后宫一直空着,楚王府原本的三名侍妾已经被沈时韫打发出府,各自立了女户。 这三名侍妾现在已经入职太医院,成了太医院的女医,再加上这三人都曾跟在过新帝身边,又跟御医兰嫣关系不错,这三人在京城也十分抢手,想和这三人联姻的世家弟子不在少数。 新帝后宫里,现在一个妃嫔都没有。 朝野上下都在劝新帝选妃,不过沈时韫都以各种理由推脱了。 若是有大臣执意坚持要皇上立后选妃,沈时韫便会生气动怒。 有了几次这样的经历后,新皇有隐疾一事似乎更加得到了证实。 这样的闲话传出去可不好听,淑妃也为这件事伤透了脑子。 她作为沈时韫的生母,如今荣升为太后,一下翻身成了皇宫中最尊贵的女人,昔日的丽妃早不是她的对手。 不过延平帝去世之后,丽妃也洗尽铅华,除了偶尔会陪瑜瑜玩玩,其余时间不是吃斋念佛,便是在后宫和玩得好的几个美人打牌度日。 淑妃倒是去找过她几次麻烦,不过丽妃是个聪明的,有延平帝给的人暗中保护,淑妃并没有在丽妃手上讨到什么好处。 她们两人斗了多年,丽妃也知道她的死穴,即使现在延平帝不在了,淑妃依旧不能把丽妃怎样。 淑妃当了个太后,却还是没处施展自己的太后之威,便开始一心扑在新帝的后宫一事上。 只有一个太子承熙显然是不够的,而且现在的小太子是明婵那女人生的,淑妃心中终究还是有些膈应。 小太子跟她之间明显不亲,以后她这个太后以及季家的权力只怕也会越来越弱。 后宫必须多些自己的人,最好再多生一些皇子,这样才会有利于她,而不是一直这么憋屈下去。 自己的儿子和孙子都跟自己不亲,淑妃时常也觉得愤然,她太需要培养一些和自己亲近、能为自己所用的人。 可惜朝堂之上她插不了手,只能干涉后宫。 淑妃……现在应该称之为季太后,没事便在宫里举办宴会,宴请京中的贵妇贵女们前来赴宴。 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季太后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新帝那空虚的后宫。 从古至今,除了那些年幼夭折的皇上,哪朝哪代的皇上后宫一个女人都没有?这事传出去会笑掉人大牙。 季家本家没什么适龄女子,三年前的季筝去了云城之后就没再回来。季德才一直驻守在云城,沈时韫甚至都没有要召回他的心思,倒是给季德才升了官,如今也算是大权在握。 只可惜离京城远了,有时候遇上事也鞭长莫及,季太后着人给季德才带过消息,让季筝回京。 可惜这些消息跟泥沉大海一样,根本没有任何回音。 季家本家没人,不过跟季家有关联的旁支或是门生想要找适龄女子却不难。 这不季太后才掌权没多久,便已经物色好了不少女子,全都叫进了宫中。 这些女子环肥燕瘦都有,容貌气质也都不差,不过一圈看下来,能跟明婵……也就是现在的兰嫣一较高下的却找不出两个。 季太后也不知道明婵那女人到底是吃了什么,为何会从一个丑女变成现在的狐狸精模样,每次季太后想起自己被明婵戏弄,心中便更加厌烦。 “太后娘娘,皇上今天又去找兰嫣了,还把太子带了回来。唉,皇上也太痴情了,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放不下。”妙如在季太后面前说道。 “说起来这位兰嫣也真是的,皇上都已经放下身段如此将就她,她就算是一块石头,也早该心软了。没想到她对皇上还是如此不留情面,或许这就是恃宠而骄,吊着皇上的胃口。她要是点头答应了皇上,奴婢也都不会为皇上如此鸣不平。” 妙如太懂季太后的心思了。 季太后紧了紧手中的巾帕,她现在可不想听这样的消息,“这只狐狸精,她是想让哀家活活气死。这般下去,我们大锦就要败在这只狐狸精的手上了。” 皇嗣问题关系着江山延续,季太后现在一想到这个问题,就觉得痛心。 “你以前说过的那种药呢?” “什么药?”妙如问。 季太后皱眉看过去,妙如这才不装了,“瞧奴婢这记性,太久了都搞忘了,娘娘之前不是说不给皇上用吗?” “此一时彼一时,皇上若是能省心点,哀家何至于如此头疼?” 之前她确实因为忌惮沈时韫,拒绝了妙如用春药的提议。 因为早在沈时韫从黔州回京之时,还是淑妃的季太后便让苏鸢给沈时韫用过,结果沈时韫得知后,对她这个生母生了嫌隙,苏鸢也被赶出楚王府。 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沈时韫早该看开了,没想到沈时韫依旧还耗在明婵那个贱女人身上。 身为一国之主,后宫不可能没有女人,也不可能只有一个子嗣。 季太后活到这个份上,也顾不得会不会惹新帝生气,她一定要让皇上多生几个子嗣下来。 “让人去请皇上过来,就说哀家身体不适。”季太后吩咐道。 第233章漏风小黑袄 第二百三十三章 沈时韫带着小瑜瑜回到了东宫,亲自照顾小家伙洗漱。 不过小家伙似乎很自立,并不需要他的帮忙,“瑜瑜自己会照顾自己。” 沈时韫只好由着他去,“你什么时候学会照顾自己的?” “瑜瑜老早就会照顾自己了,娘亲很忙的,瑜瑜不能什么都依赖娘亲。等瑜瑜大些,就可以帮娘亲的忙了。”小家伙一脸自豪。 “你们这些年吃了很多苦吧?”沈时韫看着这么懂事的小孩,心中却只剩愧疚。 如果当初自己不要逼得那么急那么紧,明婵或许就不会带着刚满周岁的孩子离开云城。 他们应该在云城有更稳定的生活,不需要颠沛流离居无定所。 “瑜瑜跟娘亲一起,什么都不怕,瑜瑜和娘亲都超勇敢。” 沈时韫微微一笑,“你的性格跟你娘亲一样,很讨人喜欢。” “瑜瑜是娘亲生的,当然最像娘亲。”小家伙满脸骄傲。 沈时韫看着他跟自己相似的轮廓,“其实你长得更像朕。” “哼!”小家伙轻哼一声,转头去洗手了。 他显然不赞同这样的说法。 意识到自己被嫌弃,沈时韫简直哭笑不得,“像朕不好吗?” “我像爹爹。” 沈时韫:“……” “父皇,你可以叫爹爹回来吗?瑜瑜已经很久很久没见到爹爹了。” 沈时韫感觉自己心口被插了一刀,还是自己这黑心袄插的。 “顾卿珩有他的使命,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朕……也一样可以陪你。你要是想骑马打猎,朕也可以带你去。” “瑜瑜要睡了,瑜瑜明天要早早去上国子监。” 小家伙没得到想要的答案,扭头跑去了床上,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了自己的抗议。 沈时韫:“……” 他走到床边,小家伙朝着里侧躺着,给了他一个小小的后脑勺。 沈时韫一时哭笑不得。 这小东西真是跟明婵一模一样,知道怎么给他找堵。 亏他以前给他换过那么多尿布,衣不解带地照顾他,这小东西全都忘了…… 不过那时他那么小,记不住是正常的。 “不是父皇不想顾将军回来,是他确实有更重要的使命,大锦的江山不能没有他。父皇不也没阻止你和你的大爹爹、小爹爹亲近么?” 沈时韫说起这话,满肚子都是酸水。 他才是小家伙真正的爹,结果这小家伙却从来不叫他一声爹。 “爹爹”这个称号,已经被他最膈应的几个人瓜分了。 小家伙没有动,没一会儿还打起了呼。 沈时韫简直哭笑不得,“不用这么辛苦装睡,你要是真睡着了是不会打呼的。” 那打呼声才终于停止。 “瑜瑜要睡了。” “你睡吧,朕陪你。”沈时韫今天忽然不想走了,可能是和小家伙分别了几天,他更想和小瑜瑜多待一些时间。 小家伙转过头,“瑜瑜长大了,要自己一个人睡。” “你昨晚还挨着娘亲睡。”沈时韫毫不客气地指出,小家伙是故意疏离他的,小瑜瑜黏人,只是不黏他。 沈时韫压下心中苦涩,“你小时候,父皇也哄你睡过,你都不记得了……” 小家伙看他一脸伤心模样,粉雕玉琢的小脸蛋都快要皱成一团了。 恰在这时,外面有宫人来报:“皇上,淑妃娘娘病了,请你过去看看。” 第234章哀家这是心病 第二百三十四章 沈时韫忍不住皱了皱眉,虽然他和季太后是母子,但他们之间的关系现在越来越冷淡了。 沈时韫对季太后已经失去了最基本的信任,“先让太医院的御医过去看看。” 他也没说要不要去。 前来禀报的太监犹豫了下,见沈时韫态度比较冷淡,也不敢多劝什么,先回去复命了。 新皇性格高冷,决定的事情很难劝动,这是大臣们的共识。 季太后得知皇上没有过来,只让人去请御医,只觉得面子又被驳了。 就算她现在贵为太后又怎样,她的亲生儿子都不会为她撑腰,甚至曾经和她有龃龉的妃子们现在依旧在宫中过得滋润。 他若是去找这些妃子的麻烦,反而还会被儿子嫌恶。 季太后一想到这些,心中就觉得发苦不甘。 “他既然不愿意来,那你们就去把兰大夫请来吧!这兰大夫不就是太医院的御医嘛,你们就去说哀家病了,让她过来给哀家治病。” 季太后带着几分不悦的说。 这下就不要怪她去找明婵这妖精的麻烦了。 这一切都是那女人惹出来的,要不是那女人,她跟自己的儿子之间又怎可能离心? 季太后心中恨恨的想着。 * 兰嫣都已经入睡了,却被外面的声响惊醒。 “太后娘娘病重,邀请兰大夫过去看看,兰大夫本就是太医院的御医,为什么不可以去?” “兰大夫今天不当值,太医院的御医也不止兰大夫一个,还请公公不要让我们为难。”张嬷嬷道。 她虽然是后面才跟着兰嫣来京城的,可这些日子她也听说了很多关于季太后的传闻。 这位季太后就是以前的淑妃,曾经逼着楚王殿下娶平妻,便是因为看不起当时的庶出王妃。 “明婵”会跟楚王殿下和离,也跟当时的淑妃有着很多关联。 季太后的人并没有去太医院,而是直接来他们这里找兰嫣,张嬷嬷就算只用头发丝也能想得出季太后邀请兰嫣过去肯定没什么好事。 张嬷嬷是兰嫣当初在路上救下来的,对兰嫣忠心不二,自然不想兰嫣进宫被刁难。 “兰大夫好大的面子,就连太后娘娘都请不动了?” “太医院医术高超的御医不止兰大夫一个,我们家大人今天身体不适,怕是去了会把病气过给太后娘娘。” “兰大人医术这么好,怎么可能生病?我们娘娘今天就非要请兰大夫过去。” 兰嫣在屋内听着他们的争吵,忍不住揉了揉眉心,从柜子里倒腾出一只白色瓷瓶,拿出一粒药丸服下,然后披了件衣服走出门,“张嬷嬷,既然是太后娘娘的懿旨,我们怎么能抗旨不遵呢?既然太后娘娘都不怕我把病气过给他们,我就没有不去的理,咳咳。” 她说着咳了两声,面色看上去也有些苍白。 张嬷嬷见状吓了一跳,她刚才只是随口说说想要打发掉这群人,怎么自家主人真的病了? “小姐你……怎么了?”张嬷嬷看她脸色惨白忍不住关切道。 兰嫣其实很少生病,张嬷嬷这还是第一次看她如此虚弱。 “张嬷嬷不用担心,只是小小的风寒,我去去就回来,你和奶娘在家中待着即可。”兰嫣宽慰道。 张嬷嬷半信半疑。 兰嫣拍了拍她的手,然后对站在一旁的宫人道:“既然太后娘娘病重,那我们就赶紧进宫吧,别耽误了太后娘娘的病情。” 一群宫人没想到这么顺利,这位兰大夫竟然一点都不怕。 不过看她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他们心中又忍不住打起了退堂鼓,这位兰大夫该不会真的生病了?万一到时候真的把病气过给了太后娘娘,那该如何是好? 兰嫣似乎看出了他们的犹豫,“怎么不走了?要不你们先去宫里问问太后娘娘,要是她不怕我把病气传给她,我就跟你们进宫。不然的话我也好回去,继续睡觉。” “兰大夫倒不如先跟我们一起去宫里,到了宫里我们自会回禀太后娘娘。哪有让太后娘娘在宫里等着的道理?”前来的太监说道。 “也是,太后娘娘现在身份尊贵,向来只有别人顺着她的。既如此,那便走吧!要是改日诸位生了病,只要不赖着本官就好。”兰嫣说。 * 到了季太后的寝宫,宫人前去禀报:“太后娘娘,兰大人来了。” “带她进来吧!”季太后冷淡的说。 宫人犹豫道:“兰大人抱病在身,说是怕过病给你……” “哼!她就是花招多,只是不敢来见哀家而已,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样爱耍心机,让她进来!”季太后很是不屑的说。 宫人前去把兰嫣叫了进去。 季太后懒洋洋的侧躺在床上,见到兰嫣也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 “兰大夫见了太后娘娘为何还不行礼?”妙如板着脸说。 兰嫣走上前去,“下官来为娘娘把脉。” 季太后皱了皱眉,“哀家这是心病,不需要你把脉。” “既然太后娘娘不需要下官把脉,那下官就先行告退了。”兰嫣道。 “站住!你好大的胆子!哀家允许你走了吗?”季太后从榻上站了起来。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好,季太后荣升为太后之后,气色比当淑妃的时候好多了,看着一点都不像有病的样子。 兰嫣站在原地,“不知太后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季太后微微眯起眼,朝着她走了过去,将兰嫣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你用了什么妖法,变成现在这副狐媚子模样,让皇上被你迷得连后宫都没一个妃子?哀家今天倒要好好看看,你这张面皮下到底是人是鬼!” 季太后说着,伸手朝兰嫣的脸摸去。 她的指甲修长,带着尖锐的指套,划过兰嫣的脸颊时,像蛇信般散发着危险信号。 就在季太后的手即将用力划下去时,兰嫣忽然打了个喷嚏,直接喷了季太后一脸口水。 季太后脸色顿时黑的跟锅底一样。 第235章太后病糊涂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大胆!你竟敢对太后娘娘如此无礼!”妙如立即大声指责。 兰嫣转头对着她道:“实在是抱歉,下官不是故意的,阿嚏——” 她话还没说完,又对着妙如打了个喷嚏,直接喷了对方一脸口水。 “你——”妙如气急,没能躲闪开。 “反了天了!”季太后回过神来,颤抖着手指着兰嫣。 兰嫣赶紧往后退了几步,拉开和她们之间的距离,“下官早就说过,自己抱病在身,你们还是离我远点。” 季太后现在一脸都是口水,一群宫人手忙脚乱上前去替她擦拭,季太后现在被恶心的不行,她恨不得即刻把眼前这只狐狸精的脸皮撕烂。 “把她给哀家抓起来!”这一口恶气不出,她实在难解心中之恨。 不料就在这时,一道冷清威严的声音传来,“谁敢动她?” “娘亲!”一只小团子朝她奔过来。 兰嫣赶紧离他远点,“瑜瑜不要过来,娘亲染了点风寒,会过病给你。” 小家伙愣了一下,听清楚兰嫣说的话后,赶紧跑了过去,一脸关怀:“娘亲生病了?” 兰嫣:“……” “瑜瑜不怕,瑜瑜要照顾生病的娘亲,娘亲跟我一起去东宫吧!瑜瑜照顾你。” 兰嫣心中暖暖的,“瑜瑜真是个孝顺的乖孩子,不过娘亲想回去自己休息,奶娘和嬷嬷会照顾好我的。” “瑜瑜也会照顾好你……” “瑜瑜还太小了,你要多吃点多读点书,这样长大了才可以照顾娘亲。以后娘亲还要指望小瑜瑜养老送终呢!”她半开玩笑的说道。 两母子旁若无人,说着温情脉脉的话。 季太后见着这一幕,眼睛嫉妒得快要喷火。 偏巧沈时韫也来了,季太后现在有些忌惮自己这个儿子,虽然她是沈时韫的生母,在这个孝道大于天的礼节里,她本该是最珍贵的,可沈时韫对她却完全没有一点母子之情。 季太后哭道:“哀家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只是想找人来治治病,却被人如此羞辱!” 对季太后的先发制人,兰嫣甚至连解释都懒得说。 沈时韫看了兰嫣一眼,见兰嫣没有任何辩驳,便对季太后道:“今天并不是兰大人当值之日,是谁去劳烦的兰大人?” 众人见天子如此赤裸裸的偏袒,一个个都不敢再吱声,噤若寒蝉的站在一旁。 “既然没有人出来认罚,那朕只能让人来审讯了。”沈时韫说罢,立即就要吩咐杨公公审理此案。 “朕丑话说在前面,一会儿朕审出来,知道这事的所有之人都得重罚。” 杨公公此前便是先帝身边的人,处理宫中这些事情那可是老手,怕是不出一会儿就能审个水落石出。 本来这也不是件什么复杂的案子。 只是因着下令的人是季太后,宫人们都不敢抖出来,只敢偷偷的朝季太后看一眼。 季太后见沈时韫如此强势,甚至不惜派出大内总管来调查,就为替兰嫣那只狐狸精出头。 季太后顿时心如死灰,哭诉道:“哀家就知道你是厌烦了哀家,你也不用审他们了,就是哀家去让兰嫣过来的。你们个个不都说她医术高明,你既不愿来看哀家,只认哀家去请太医,哀家去找她来看病有什么不对?” 沈时韫心中自是知道这肯定是太后的授意,他看太后的眼神也就更加厌恶,“兰大人身体抱恙,太后就不要去折腾她了,太医院人才济济,医术不错的女医也不在少数,太后以后要是身体不适,朕会为你安排专属的御医。” “你……你就如此讨厌哀家?她是太医院的女医,哀家凭什么不能找她?哀家还没对她怎样,她反而吐了哀家一脸口水,也不见你替哀家讨个公道?这便是你的孝心?”季太后气得面红耳赤。 殿内众人跪倒一片,没人敢抬一下头,空气是死一般的寂静。 兰嫣让杨公公把瑜瑜送出去,自己则站在一旁,像个空气人一样观赏这场闹剧。 “太后非要指责朕没有孝心,那你就当朕是个不孝的人吧!朕也不怕在青史上留下这样的臭名,朕只希望太后安分一点,不要为难朕的臣子,朕……不想看到后宫干政。” “后宫干政”这样的罪名可不小,在大锦当朝被视为大忌,季太后脸色惨白,“你……你竟为了一个女人给哀家扣这样的罪名,好!好得很!哀家放过她便是,哀家倒要看看,你要被这狐狸精魅惑成什么样!” “你为她连后宫都不要,你早晚会被这狐狸精祸国殃民!” 沈时韫眼神一冷,“杨公公。” “老身在。”杨公公赶紧回道。 “太后病糊涂了。该好生看管着,以后太后要发号施令,必须得向朕禀告。” “老身领命。” “对了,太后身边这些人,给朕好好查查,该换的就换。” “是!” 季太后没想到沈时韫竟然这么决心绝情,气得晕了过去。 沈时韫让新赶来的太医给季太后诊断,自己则对兰嫣道:“朕送你回去。” 第236章后位是为你留的 第二百三十六章 “臣惶恐,怎敢劳烦皇上护送?”兰嫣客套道。 沈时韫知她故意如此疏离客气,便道:“你是朕的爱卿,为大锦培养了一批医术高明的女医,也算是为大锦立下了功劳,朕护送你是应该的。” “臣只是做了自己该做之事,且出宫这段路,臣已走过无数遍,城中过半百姓都认识臣,皇上大可放心,天子脚下不会出现强抢良民之事。”兰嫣信口说着。 沈时韫却被勾起了一段不太愉快的回忆。 如果当初明婵没有被明叔扬和明珠暗中陷害,他们之间的故事会不会有另一种可能? “朕心意已决,你就不要再推脱了,朕只送你到家,承熙也一起。”沈时韫语气强硬了些。 兰嫣见他执意如此,只好不再说什么。 瑜瑜在外面焦急等着,见兰嫣出来,赶紧过去抱着她,“娘亲,你怎么样了?” “娘亲没事。” “是不是有坏人欺负你?”小家伙敏感问道。 兰嫣没有否认,只说道:“娘亲已经解决了。” “那你有没有受伤?”小家伙将兰嫣上上下下打量一圈,似乎在检查什么。 兰嫣被他这贴心的举动逗笑了,“娘亲哪有那么容易受伤,娘亲知道怎么保护自己,瑜瑜也要学会保护自己,遇上危险不要逞强。” “嗯,瑜瑜记住了。” “那刚才娘亲让你不要过来,你为何还要过来?”兰嫣问道。 小家伙皱了皱眉,“娘亲生病了,瑜瑜当然要来关心娘亲,娘亲难受,瑜瑜也会难受的。瑜瑜不怕生病,瑜瑜可坚强了,也不怕吃药,瑜瑜怕娘亲难受。” 兰嫣将他搂在怀里,又从身上取下一只小香包,给他挂在腰间,“瑜瑜真乖,这是娘亲赏给你的,你最近要带在身上,不要随便摘了。” “嗯,娘亲给瑜瑜的东西,瑜瑜都会好好收藏。” “时候不早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娘亲真的不跟瑜瑜一起吗?瑜瑜不想长大了,想永远跟娘亲一起。”小家伙黏黏糊糊地贴在兰嫣身上,开始撒娇。 小家伙早慧,之前一直嚷着自己长大了,不是小孩子。可现在他似乎体会到了成长的烦恼,开始变得黏人。 准确点说,是黏娘亲。 兰嫣心中也是又酸又甜,她搂着小家伙抱了抱,“瑜瑜休沐的时候,可以来找娘亲。” 小家伙眼泪汪汪,万分不舍地跟兰嫣道了别。 * 兰嫣和沈时韫并肩走在深夜的街道上。 此时已是深夜,因着现在还在国丧期间,京城实行了宵禁,街上清清静静的,没了往日的繁华热闹。 兰嫣一直低头走着,没有说话。 沈时韫就跟在她身侧,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他跟明婵之间,似乎也没怎么谈过心。他们在一起的时日,明婵忙着为生活奔波,他们之间的交流都是围绕着银子和今天吃什么明天吃什么而展开。 可如今,他们谁也不缺钱,也不需要再为生活发愁,他们之间连话题也没了。 “今日之事,朕并不知晓,让你受委屈了。”沉默许久,沈时韫主动开口道。 兰嫣忽而笑了下,“想不到皇上会给臣解释这些,臣真是受宠若惊。不过皇上大不必放在心上,这种委屈跟臣过去的经历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殊不知她越是这般说,沈时韫心中越发愧疚。 “过去是我不好,让你受了太多委屈……”沈时韫顿下脚步,目光缱绻又深情的看着她,后面还用千言万语。 兰栀却道:“皇上既然都说是过去了,那就让那些不好的回忆过去吧,我们都该往前看。” 沈时韫想要说出的提议被堵了回去,又塞在了他心口。 “你还是无法接受我吗?”他有些受伤地问。 “皇上,你是君我是臣,我们之间只有君臣之义,还请皇上不要让臣为难。”兰嫣往后退了几步,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 沈时韫看着她的刻意疏离,伸到空中的手最后握成拳,收了回来。 气氛又变得沉闷起来,就连远远跟在他们后面的御前侍卫都已经察觉到了。 兰嫣却似乎并不觉得什么,依旧继续往杨柳巷的方向走着。 沈时韫看着这道清瘦熟悉的背影,明明就在自己眼前,可他们之间却仿佛隔了天堑,她已经成了他无法触摸的臣子。 一种无力感涌上沈时韫的心头。 相较于沈时韫的复杂情绪,兰嫣倒显得坦然许多。沈时韫非要送她回去,她也没再挣扎,就这么不疾不徐地走到杨柳巷的巷口 “皇上,臣到了,多谢皇上一路相送。”兰嫣对沈时韫行了一礼,“皇上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沈时韫看着她转身,思及近日的烦心事,不由的上前道:“明……兰嫣,朕后宫不能一直无后,你……真不愿意入宫吗?承熙也需要你的照顾……” “皇上说笑了,立后一事,京城里的名门贵女如此之多,皇上想立谁便可以立谁。” “你知道这个位置是为你留的……” “臣只是普普通通一个民妇,不堪后位,也对那个位置没兴趣,还请皇上不要为难臣。” “就当是为了承熙,你也不愿回到朕身边么?” “瑜瑜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他会尊重我的选择,皇上,臣累了,想休息了。” 兰嫣说罢,绕过他进了自己的院子。 沈时韫站在空荡荡的巷子里,显得尤为孤独…… 第237章不若朕先娶你为后 第二百三十七章 新皇正值年轻,可惜后宫中却没有一名妃子,而今虽有个太子,却有不少人觉得这太子并不是新皇亲生的。 因着这个问题,朝廷里让新皇选妃的呼声越来越大。 皇上才如此年轻,身边怎么能没有女人,又怎能没有自己的子嗣? 皇嗣是江山能够得以延续的根本,要是皇嗣凋敝,今后定然会引起动乱。 请求选美立后的奏折已经堆满了龙案,甚至还有人在勤政殿外跪着死谏,沈时韫最近被这事烦的不行。 因为沈时韫在这个问题上的坚持,也有不少人将矛头对准了兰嫣,认为是兰嫣的存在迷惑了皇上,让皇上至今不肯选妃。 兰嫣当真是人在家里坐,锅从天上来。 好在兰嫣本人在民间的风评极好,再加上她从始至终的态度都非常明确,就算有大臣迁怒于她,也只在背地里悄悄议论。 大部分百姓们并不会相信善良大义的医仙会是魅惑君主的妖妃,更可能是新皇对医仙求而不得。 可人家医仙不畏强权不贪图富贵,不愿意去当这个皇后,她又有什么错? 当然,也有一些人认为新皇也算是一个难得的痴情种,愿意为一个女子做到这个程度,兰嫣这般绝情也未免太铁石心肠。 后宫之事也不算小事了,关乎着江山社稷的稳定,若新皇真是为一个女子不纳妃不立后,那这名女子就是罪孽深重。 为这后宫和皇嗣的问题,朝廷里也分成了好几派。 兰嫣今日刚散职,就被礼部尚书找上门了。 “兰大夫,在下有一事相求。” 兰嫣多少能猜出一些,道:“田大人有事请讲。” “皇上登基也有一些时日了,按理也该选妃立后,为我大锦江山延续子嗣。可皇上在这个问题上一直避而不谈,兰大夫跟皇上的关系亲近一些,在下想请兰大夫劝一劝皇上。” 兰嫣笑道:“田大人怕是找错了人,下官跟皇上之间关系并没有那么好。” “兰大夫,皇上最听你的劝,你若是不去劝的话,我们大锦真的要完了。” 兰嫣:“皇族宗亲那么多子嗣,大锦不会这么容易完的,田大人多虑了。而且这个问题,你们去劝都没用,我去劝也一样没用,只怕还会触怒龙颜。” “兰大夫,我们身为臣子,怎能因为害怕触怒龙颜就不进谏呢?你若是不去劝劝皇上,那老夫……老夫就在你家中呆着不走了!” “田大人愿意待就待吧,反正下官家中家徒四壁。要是田大人不怕闲言碎语,下官也无妨。” 田大人一噎,单膝跪地道:“老朽恳请兰大夫去劝劝皇上,你若是不答应,我便长跪不起。” 兰嫣很想说长跪不起也没用,可这位田大人是个死脑筋,也十分难缠,怕是很难打发。 “田大人请起,我答应你便是。但要是我劝了,皇上依旧不愿意听,还请田大人不要再纠缠下官。” “兰大夫放心,田某不是那样的人,兰大夫请随老夫一起去劝皇上吧。” * 勤政殿。 沈时韫正在处理公务,有太监前来禀报:“皇上,田大人有事求见。” “又是为立后的事?”沈时韫冷笑一声,“不见!” 那太监犹豫了一瞬道:“田大人还带了兰大人一起前来……” 沈时韫这才停下手中的笔,“宣。” 没一会儿,田大人和兰嫣被带入殿。 “兰爱卿找朕何事?”沈时韫直接忽视了田大人。 田大人给兰嫣定了个眼色,兰嫣道:“后宫空悬至今,臣恳请皇上允了礼部选妃事宜。” “啪!”沈时韫手中的笔断成两节,“连你也来劝朕?” 兰嫣:“皇上不也清楚,这后宫之位不能一直空着,既然迟早都要解决的,又何必一拖再拖,弄得大臣们焦急不堪?” 她如实相劝,沈时韫却是满腹酸涩笑了起来,“既如此,那朕便先娶了兰大夫为后,想必此事便能迎刃而解。” 第238章我不愿当皇后 第二百八十三章 “皇上当真爱说笑,臣已嫁过人,且不愿再改嫁,此生只愿意为前夫守寡,还请皇上不要为难臣。” 听着兰嫣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沈时韫都气笑了。 前夫?守寡?? 她的前夫就站在这里,她守什么寡?! 她只不过想撇清和他之间的关系,不愿在世人面前承认她便是曾经的楚王妃明婵。 沈时韫看着她,幽幽道:“看来兰爱卿对你的前夫真是忠心不二呢,你真就这么爱他么?” 他这话几乎一字一顿,带着并不掩饰的嘲讽,“朕记得你曾说过……你和你的前夫不过是迫不得已才在一起的怨偶,怎么兰大夫现在变得如此深情?” “兰大人对朕,到底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他这些日子隐忍得辛苦,他以为总有一日兰嫣能够看到自己的真心。 然而现在他的美梦被打碎了,是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亲自打碎的。 她的心比石头还硬,全然看不到自己的真心,不肯接受自己的爱意也就罢了,还跟那些人一样逼着他立后选妃。 沈时韫并不想和她起争执,无论她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他都愿意顺着她,就像她曾经顺着自己一样。 但唯独在这件事上,沈时韫再也无法维持他原有的宽宥,语气也带了些不悦。 天子一怒,在场的众人都噤若寒蝉,兰大人算是触到皇上的霉头了。 不过兰嫣却出乎众人意料的冷静,“皇上,这是臣的家事,我们现在谈的是皇上选妃之事。” “兰大夫,或者朕该叫你明婵,你明明就是朕的……爱妃,你明知道朕这个位置是为你留的!”沈时韫大概是气着了,转头又对田大人道:“田爱卿,你不是一直想劝朕立后,现在立后的人选便在这里。你们若是能劝动兰大人,朕现在就可以颁布立后召令。” 田大人顿时呆若木鸡。 原来兰大人如此不给皇上面子,皇上依旧对她怀有旧情。 就在田大人犹豫不决时,一道温润儒雅的声音传来:“皇上不可!你这样强娶兰大人,跟强抢民女有什么区别?” “谢大人好威风,不经通报就闯入朕的宫殿,你眼里还有没有朕?”沈时韫微眯起眼,眼底都是危险意味。 “臣自知无礼,愿意辞官归隐。”谢若安说。 他这话一出,空气更加安静了。 谢若安可是先皇留下来的辅政大臣,先帝才走没多久,他亲自指定的辅政大臣就辞官归隐,这对新帝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天下人难免会揣度新帝是不是没有容人之度。 虽说沈时韫能力不错,不过谢若安在文臣心中的地位超然,也是朝中不可替代的肱骨大臣。 且几年前的淮江治理,百姓对他颇为推崇,还在青州、云城和江州一带为他立了祠堂。 兰嫣没料到谢若安会突然出现,微怔了怔开口道:“皇上切勿意气用事,谢大人为国为民,是世间难得的好官。谢大人也莫要生退隐之心,这天下黎民还需要谢大人这样的父母官。” “至于皇上的厚爱,臣只怕要辜负了。臣只想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夫,将自己所学造福于世。臣对后宫之事、以及后位并无兴趣,还请皇上收回成命。这天下间,大有比臣更适合的女子。” 沈时韫看她字字句句都是拒绝,忍不住冷笑。 他其实早就知道她的心意,不是么? 即使自己现在坐拥天下,她依然不会改变她的想法。 “你当了朕的皇后,朕也不会阻拦你行医救人,甚至朕还能给你更好的条件……” “皇上,臣不想当皇后。”兰嫣直言。 沈时韫看着她眼里的决绝,忽然自己有些好笑。 “朕明白了,都退下吧!”沈时韫挥退了众人。 至于谢若安,沈时韫确实很看不惯他,不过他倒也不至于把私人恩怨放大到这种公事上。 待到兰嫣离去,沈时韫也走出了勤政殿,心中越发烦闷。 * 走在空荡的皇宫里,沈时韫忽然有种孤寂感。 这种空洞的感觉,从未如此强烈。 他甚至开始怀念起在黔州的日子来。 在黔州时,他跟明婵一起挤在窄小的茅屋中,明婵会在房间里堆满药草,有时候进去都没地方放脚。 那拥挤的房间,没有一点空洞。 现在想起来,那样的日子其实很充实……是他自己没有珍惜,身在福中不知福。 如今明婵永远地离开了自己,她变成了兰嫣,再也不愿承认自己的过去和身份。 想到这里,沈时韫只觉得心口有一股甜腥味道涌了上来。 “皇上。”一道女子的声音传来,“皇上,你怎么了?” 第284章皇上,你病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沈时韫心情正烦闷着,闻到一阵靠近的异香,忍不住皱了皱眉,推开靠近来的女人。 “滚!” 那女子脸上的表情凝了一瞬,“皇上,你吐血了。” “朕让你滚。” 沈时韫现在谁都不想见,其实陌生的女子。 可因为急火攻心,沈时韫也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一头栽了下去。 * 等他再次醒来时,已不知是今夕何夕。 他又梦见了明婵,梦见了他们黔州的生活。 他最近似乎更频繁地做这样类似的梦,他仿佛成了被困在过去的蝶,怎么也飞不出那段记忆。 “明婵!”他如梦中一般叫出了这个名字。 可回应他的却是一道陌生的女声,“皇上,你醒了?” 沈时韫警惕的看了眼周围,四周香雾缭绕,只有一名女子独守在他身边。 这女子容貌秀丽,恍惚一看,有几分像明婵的身形和轮廓,但脸部比明婵漂亮,却又比兰嫣稍逊一些。 已经是个难得的美人。 只可惜她遇上的是眼瞎的新皇。 沈时韫脸上的表情有几分不悦,“你是谁?” “臣女丁滢滢,前来参加太后娘娘的春日宴,不慎在宫中迷了路,遇上了皇上。皇上现在可有感觉好些?” 女子落落大方,并没有因为皇上的不悦而忐忑或失落,简单几句说了前因后果,便又将话题转移到了沈时韫身上,甚是体贴大气。 沈时韫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一分,有了前车之鉴,跟太后有关的女子,他心中都难免要生几分警惕。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的身体不方便…… “御医在何处?” 女子道:“刚才一位太医前来为皇上把了脉,已经去抓药了。” “其余人呢?” “臣女没看见别的人,皇上想要找谁?臣女对皇宫不熟,不知道怎样才能帮到皇上。”丁滢滢有些为难的说,“不过臣女刚刚已经让人去通知太后娘娘了。” “不必劳烦太后了,朕无恙,你先退下吧!”沈时韫有些疲惫道。 因着后宫选妃一事,他跟太后之间相处得很不融洽,见面便是这些话题,让人无端心烦。 丁滢滢似乎还有些不放心,“皇上您的身体……臣女还是在这里等着太后娘娘来吧!你若是有个什么闪失,臣女如何跟太后娘娘交代?” 沈时韫不喜欢听不懂话的人,而且他现在身体很不适,他需要一个安静的无人的空间。 就在沈时韫正要动怒时,丁滢滢又道:“如果你不喜欢臣女,臣女就远远的站着,绝对不会打扰你。臣女只是不放心皇上,你才刚刚醒来,臣女若是就这么走了,就算太后娘娘不追究臣女的失职,臣女心中也会难安。” 她说得十分恳切,沈时韫若是执意撵她走,反倒显得太不领情了。 纵使这个女子是太后宴请的人,沈时韫似乎也没必要迁怒到她的头上。 “你去让杨公公过来,朕就在这里歇会儿,顺便……”沈时韫平了平心中的起伏,“顺便请兰大夫过来为朕把脉。” 他把眼前女子当宫人使唤。 女子倒没有推脱,反倒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臣女这就去。” 她这一走便是好一会儿。 沈时韫靠坐在软榻上,这应该是皇宫中的一处歇脚之地,像这样的歇脚之地在皇宫中倒也并不罕见。 他才登基不久,终日都在勤政殿批阅奏折,其余时间便是检查太子的功课,甚少到宫中走动,对这偌大的皇宫,倒也并非每个角落都了解。 房间里燃着香炉,香炉里烧着的香熏清雅淡然,沈时韫不由得又想起了刚才的梦。 在刚才的梦境里,他回到了黔州和明婵在一起的时光……可这个梦又不仅仅如此简单,他梦见自己和明婵巫山云雨…… 沈时韫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奇怪的梦,他确实经常梦见明婵,但梦见和明婵的房事却是不多见。 身上还有一种不适的、难以启齿的黏腻感,梦中的香艳场景似乎又在眼前重现。 沈时韫定了定神,大概是太久太久没得到满足,他的身体都变得有些怪异。 他需要去泡个汤池,换一身舒爽的衣服…… 可今儿不知怎的,总是容易让他想起刚才那个旖旎的梦,那梦境仿佛就刻入了他脑海里,怎么也散不去。 或许是因为他尝过明婵的美好,熟知那具身体对他的致命诱惑,所以每每想起,都最容易勾动他记忆中那深入骨髓的快感。 越不去想、越不去触碰,越容易积压在心中,挥之不去。 沈时韫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宫中到处都有宫女太监,想要找人传个话应该不至于很难。 隔了好一会儿,那女子才回来,“回禀皇上,杨公公好像去小太子那边了,兰大夫已经出宫。皇上,你的气色不太好,先在床上躺会儿吧,熬的药很快就要好了。” 沈时韫想见的人一个没来,心情越加烦闷。 他现在很想见明婵,从未有这般想过。 就算不碰她,只是看看她也很好。 “你出去!”沈时韫道。 丁滢滢愣了一下,“皇上,你额上都是汗,臣女……臣女还是等皇上药喝了再出去吧,不会待太久的。臣女先给你擦擦头上的汗,只要确保你无恙,臣女立即离开。” 女子说着,在一旁的盆中拧了一把巾帕,去给沈时韫擦满头的汗水。 沈时韫看着她的靠近,又忍不住皱了皱眉,接过她手上的帕子,“朕自己来。” 丁滢滢手上一空,帕子落入了沈时韫手里,她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这样。 在短暂的愣神之后,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皇上真是有趣,你是在怕臣女吗?放心,臣女只是担心你而已,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你是我们大锦的君主,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臣女,今天只是碰巧遇上了皇上,又怎敢对皇上行不轨之举?” 沈时韫看着她笑,恍惚间像是看到了兰嫣。 她跟兰嫣,又或者说是明婵,都有着相同的豁达精明,以及不同于寻常女子的大胆与狡黠。 沈时韫心中烦躁不已,想要碰触眼前人,以此来慰藉刚才那个梦带来的……欲求不满。 不过这个想法出来后,他很快又唾弃了自己,“出去!不要再让朕说第三遍!” 丁滢滢见他真的动怒了,这才说道:“那臣女就在外面守着,皇上若有任何吩咐,只管通知臣女便是。” 丁滢滢离开后,沈时韫忍受着身上这种不适感,从榻上爬了起来。 他需要回自己的寝宫重新换一套衣服,去见兰嫣。 丁滢滢正在门口站着,忽然见沈时韫从里面走了出来,不由的愣了一下。 “皇上,你身体还没好,这是要去哪里?” “谁让你来管朕的事?”因着身体的不适,沈时韫语气不免严厉了几分。 丁滢滢道:“皇上恕罪,臣女绝非管皇上的事,皇上若是要离开,也请稍等会儿,等药喝了再走吧。” 沈时韫没去过问她,直接绕开她,径直走了。 没想到还没走几步,迎面遇上了走来的季太后。 “皇上生病了,这是要忙着去哪里?”季太后问道。 “朕尚有公务要处理。”沈时韫简单解释了句,“朕无恙,不用劳烦太后担心。” 说罢便径直离开。 只是每走一步,脚下的步伐都跟有千钧重负一般。 他这身体竟已病到如此地步了吗? 沈时韫心中疑惑。 自己身边的人去了哪里? 沈时韫有种强烈的直觉,纵使他现在已是九五之尊,还是有人在算计他…… 这种不爽的感觉他再也无法忍。 “皇上,你病了,该好好休养龙体。还不快扶皇上回去休息。”季太后道。 几名宫人便要上前搀扶沈时韫。 沈时韫一把推开他们,“谁敢碰朕,杀无赦!” 那几名宫人都怕了,朝季太后投去求助的目光。 “皇上,哀家一切都是为你好,你为何要这样伤哀家的心?我们就不能母子同心吗?”季太后伤感道。 沈时韫却只是冷笑,“等太后什么时候学会不再插手朕之事,再来跟朕谈吧!朕说过,太后老了,便该在未央宫好好享福,不该到处乱窜。姚侍卫,将太后送回未央宫,让太后在未央宫好好静养!” 姚侍卫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这里,将季太后“请”走了。 季太后脸色难看至极,明明就差一步,姚侍卫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出现! 沈时韫在御前侍卫的护送下,也直接离开了这里。 “皇上现在打算回何处?”御前侍卫问。 “去杨柳巷,找兰嫣。”沈时韫忍着身上的不适道。 他现在太难受了,也太想太想见心中那个人…… 兰嫣本就是御医,医术纵使放在太医院也是佼佼者,自己如今病着,她不会不理。 第240章朕病了,兰大夫帮朕看看 第二百四十章 兰嫣从宫中出来,在宫门处遇上了等在这里的谢若安。 “阿嫣。” “谢大人。” “你总算出来了。” “谢大人等我有何事?”兰嫣对他浅浅一笑。 “阿嫣对我总是如此生疏,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想找你聊聊。”谢若安说道。 他长得温润如玉,说话也温和得体,实在是难以让人拒绝。 兰嫣问:“谢大人想和我聊什么?如果是安慰的话,就不必了,我这人向来没心没肺,不会把别人的看法和一些会给我造成困扰的话放在心上,我只遵从自己的心意而活。” 谢若安听后笑了起来,“阿嫣果真心思通透,就连我想要说什么你都知道。既然你没放在心上,看来我准备的那些话也没有说出来的必要了。” “谢大人的好意,我心中知晓,谢谢你一直为我说话。不过关于辞官退隐这种事,谢大人以后还是不要再说了,你好不容易才有了一展宏图的机会,永远不要为任何人放弃你的理想和志向,不要辜负你这一生才华。” 兰嫣认真看着谢若安,眼底里满满都是诚恳,跟她平日的淡定从容、万事不放心上截然不同。 谢若安知道她说这话的认真,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给她造成了心理负担。 谢若安道:“阿嫣,我早已经想过了,并不是因你之事一时说的气话。我曾和先皇说过此事,先帝并未同意我辞官,他或许不想我走,才让我当了这个辅政大臣。” 谢若安轻轻笑了下,“你也知道我和新帝之间有不少旧怨,我与他之间政见不合,辞官归隐是迟早之事,与其将来被放逐,倒不如我自己先离开……” 兰嫣听着,却是轻笑着摇头,“谢大人什么时候也如此畏首畏尾了?我倒是不知道你当官是为了新帝。” “我不是为他。” “既然不是为他,那又为何受他左右?”兰嫣反问。 谢若安一时语塞。 兰嫣道:“谢大人为官是为了什么?你的初心现在变了吗?” 谢若安哑然。 “不过我相信谢大人的理想一直长存,永远不会变。谢大人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从前是将来也是。” “新帝虽然在感情上是个拎不清的糊涂蛋,但他在政事上却还算清明,不至于因为私人恩怨而处处给你使绊子。” “就算当真他给你使绊子,我相信以你的聪明和应对能力,也一样能在逆境中走出一番属于你的精彩人生,这可比空老山林有意义许多。” “阿嫣……” 谢若安心绪复杂,千言万语都在心口。 别人都说他温和得体善解人意,其实眼前人才是真正的解语花。 “下雨了,谢大人,该回去了。”兰嫣伸手接住了空中落下来的雨滴。 他们的相遇总是这样充满了烟雨气息。 “在下还有一事相求。” “谢大人请说。” “我娘的心疾又犯了,还想请阿嫣过去帮忙看看。” 谢母年纪大了,以前一个人带着谢若安吃了不少苦,老了来通身都是病。 以前明婵帮忙治好了头痛,现在又有了心疾。 兰嫣道:“谢大人客气了,你我朋友一场,这点小忙是应该的。” * 沈时韫来到杨柳巷没找到人,派人去打探了许久,才得知兰嫣在谢若安家。 沈时韫紧握的拳头将掌心都刺出了血。 兰嫣从谢家出来的时候,谢母还亲自送她出来,拉着她的手亲昵说道:“阿嫣以后要是有空,随时都可以来我们家,若安老早就不让我做活,我现在整天都闲的没事干,就只能做点饭菜吃。若安还经常不在家里,我做的东西也没人吃,你要是肯来,我高兴都来不及……” 谢母满脸堆笑,热情似火,看兰嫣简直比看自己亲女儿还亲。 谢若安道:“娘,阿嫣回去还有事,我们就别再耽搁她了。” “行行,我不说了,你得好好把阿嫣送到。” “我知道。” 谢母回了屋,兰嫣道:“谢大人不必相送,我自己回去即可。” “你让我就这么在门口回去,我娘会念叨我的,我送你走一段吧!” 兰嫣只好和他并肩而行。 两人路上有说有笑,保持着朋友的距离,却用每一刻都是放松欢愉的。 一直走了两条街,兰嫣才跟谢若安分别。 “今天真是谢谢你。” “谢大人客气了,朋友之间不必言谢。” “朋友吗?” “难道我们还不算朋友?”兰嫣笑着反问。 谢若安也跟着笑了,“当然算,但是我更觉得我们是知己。” “能当谢大人的知己,是我三生有幸,谢大人,再见。” “你可别再跟我说再见,我对再见有点敏感,此生可不想再听你说这个词。”谢若安半开玩笑道。 因为当她还是明婵时,她假死脱身之前,就对他说过再见。 兰嫣笑得更灿烂了些,“那我们就后会有期。” 谢若安无奈笑道:“你这样搞得我们像要分别很久一样,明日见吧!” “好,下官都听谢大人的。” * 兰嫣和谢若安分别,朝着杨柳巷的方向走去。 刚绕过街角,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对方用力之紧,似要将她紧紧嵌入骨髓。 兰嫣僵了一瞬。 “皇上这是何意?” 沈时韫忍下心中的嫉妒与酸涩,“朕病了,难受,兰大夫帮朕看看。” 第241章你才是我的药 第二百四十一章 沈时韫满心酸涩焦躁,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好受一些。 兰嫣感受到他的不安,推了推他,却没能将他推开。 “所以这便是皇上特殊的寻医方式么?”兰嫣问。 沈时韫这次却依旧没有放手,不久前,谢若安和她有说有笑的画面还印在他脑海中,也成了他心中一根拔不掉的刺。 刺得他满心酸涩。 唯有将她拥入怀,感受到她在自己怀里,仿佛才能证明她属于自己。 “朕……很难受,明婵,请别推开我。”沈时韫几乎带着恳求的说。 “你这样,我怎么给你看病?”兰嫣道。 沈时韫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的抱着她,隔了好一会儿,才把脸埋在她脖颈间,低哑着声音说:“我只要这样抱着你,就舒服多了。” “你已经成了我的心病,你才是我真正的药。” 兰嫣:“……” “皇上,你疯了。” “朕是疯了,朕败给了你,已经被你逼疯了!” 兰嫣今天出门忘了带针,没法一针将沈时韫扎晕。 “皇上,你的承受能力太差了点,你这样抱着我,你没死,我可能要被你压死了。”兰嫣很是不解风情。 沈时韫被他气笑,“朕有时真想和你死在一起,至少这样……我们也算永远在一起,你就不会再离开我。” 兰嫣:“……” “皇上再不放开臣,臣就要叫救命了,皇上也不想被当作登徒子吧?” “你——”沈时韫被她气着,“那你现在就叫,朕就不妨当一次登徒子。” 兰嫣:“……” “皇上非要这样,臣只好先冒犯了。” 兰嫣说罢,忽然一拳揍在了沈时韫腹部。 她熟悉人体的要穴,这一拳蓄了不小的力,正好让沈时韫被揍得脸色大变。 姚侍卫等人见状,一个个大惊失色,赶紧围了过来,就要捉拿兰嫣。 兰嫣也不反抗,就这么任由他们把刀架在脖子上。 沈时韫痛得脸色惨白,却又忍不住笑了,就是这笑声满是悲凉和嘲讽。 “明婵,你就这么痛恨朕吗?朕抱一下你,就让你如此难受……” 沈时韫只觉得身上的痛楚都完全比不上心口处的痛。 “是皇上你自己说要抱死我,我都说了我难受了,你还要我死。我死之前当然要挣扎一下,皇上有病就治,为何要搞得这么矫情?”兰嫣真是受够了。 沈时韫见她说得如此直白,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他对她的爱意,却被她曲解成这个样子。 这一刻,他真是想跟她死在一起,这样就再也没有痛苦了。 “朕的爱……在你眼里只是矫情?!既如此,那你就跟朕一起回宫吧!朕就是这么矫情的人。”沈时韫擦了擦唇角溢出的血。 他真的疯了。 被眼前这个女人逼疯了。 看着她冷静清澈的黑眸,彰显着他的疯狂,他这一刻更想将她占为己有,不管用什么手段,他都要把她留在身边。 * 兰嫣就这么又回到了皇宫中。 沈时韫坐在龙床边,伸手去触碰她的脸。 眼前这张脸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以前我们不也可以朝夕相对,会对我笑,可以和我同在一屋檐同睡一张床。明婵,你想要的,朕都可以给你,你不该如此对朕……” 沈时韫抚摸着她的脸,将她的脸扳过来和自己四目相对,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 “朕给过你很多机会,也曾想过用爱感动你,可你的心是石头做的,朕捂不热。” “朕可以忍受你的冷漠,但无法容忍你对别的男人笑,你可以对他们坦诚相待,为何偏偏不肯施舍一点温情给朕?” 沈时韫成了被嫉妒控制的疯子,“朕会给你告假,你这段时间就在宫中好好陪朕,不用再去太医院当职了。你说的很对,朕病得不轻,但只有你才是朕的药,所以朕会把你留在身边。” 兰嫣沉默了许久,“你说过你不会后悔的,我们之间早就完了。皇上,我们体面点不好吗?” 想起和离前,他们曾经说过的那些对话,沈时韫心中更加烦躁,他磨了磨牙,“明婵,你欺骗朕的感情,朕还没跟你计较,你倒是把朕说的气话记得如此清楚。” “皇上现在不就正在跟臣计较吗?这样还不算计较?皇上真的要杀了臣才算计较?那你杀了臣吧?”兰嫣破罐子破摔说。 “朕怎会舍得杀你?朕要舍得,你早该死了千百遍了。”沈时韫道。 兰嫣:“……” 两人就这么近距离的对峙着,兰嫣眼底依旧是一片澄明,甚至冷静的跟一潭不会有波澜的死水一样。 沈时韫伸手蒙住她的眼睛,但她还是明婵时,他便不喜这双眼,太清澈太冷静,显得他饥不择食。 如今他还是不喜欢这双眼,因为这双眼里没有他。 想起上次她脸上的屈辱,沈时韫只是拥着她躺到了床上,“朕不想让你恨朕,但你也不要太过分。陪朕睡一会儿吧,朕累了。” 他的脸色很不好,身体也很不适。 或许是太久没有行房,碰到这具熟悉的身体,他体内那些躁动又被勾起,即使他又累又疲惫,依旧会对这具身体有强烈反应。 只是……他知道兰嫣不喜欢他,他不想在她憎恶自己的情况下,强迫她行鱼水之欢。 那样他会把她推得越来越远。 兰嫣被他拥在怀里,跟一根毫无感情的木头一样。 沈时韫病得不轻,不只是脑子不好使,身上还有久郁成疾,以及……一种不易觉察的春药。 不过兰嫣并不想搭理他,把他治好只会让他得寸进尺。 原本看在瑜瑜的面上,她一直犹豫着要不要离京,甚至想再陪瑜瑜一些年头,看着瑜瑜长大后再走。 可现在看来,京城这个地方已经不是她久留之地了。 可惜她在京中认真当值,已经初有成效,也培养了一批自己的学生。要是她一直坚持下去,或许还可以培养更多的女医,让女子以后可以不用囿于后院之中,也可以让更多的女子得到更好更方便的求医之路。 兰嫣躺在龙床上,背对着沈时韫,漫无边际的想着,没一会儿便闭上眼睡了过去。 先帝在的时候,她每天要忙着太医院培养新女医,也要忙着给先帝配药试药,都不曾觉得像现在这般疲惫。 沈时韫听到怀里人传来均匀的呼吸,心情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她当真是没心没肺,自己为她吃不好睡不好,甚至为她克制己欲,她倒是好,在自己怀里就这么舒舒服服睡了过去。 沈时韫都不知该为她对自己不设防而有一丝欣慰,还是该为她丝毫没将自己放在心上而心梗…… 他替她理了下有点凌乱的发丝,闻着她身上熟悉的幽香,努力克制着体内的爱意和冲动,他这皇帝当得真是辛苦。 不过没关系,只要她还在自己身边,他就可以装作他们还能回到从前。 以前是她为自己付出,这次换自己为她付出,一人一次也算公平…… 第242章就这样永远把你留在身边 第二百四十二章 未央宫。 季太后怒意难消。 纵使身为太后,她的日子跟以前又有什么区别?她在这皇宫中一样没有话语权,就连后宫之事,她都没权去过问。 她也想不明白,她跟自己亲生儿子之间是怎么走到这么一步的…… 应该是从沈时韫流放回京开始的吧,向来万事都会跟自己有商有量的楚王渐渐就跟自己离了心。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那个叫明婵的贱人。 自己当初安插在楚王府的心腹和侍妾,一个个都被明婵弄死或是赶出王府。 后来即使楚王娶了林娉婷,林家也很快倒台,林娉婷更是没有得到楚王的一点宠幸,更不要说留下子嗣了。 而跟明珠合作赶走明婵,这一步棋让她和楚王之间差点彻底绝了母子关系。 一个出身卑微的庶女,竟然能够影响楚王到这个地步。即使楚王现在已经登基为帝,依旧还在想着那个贱人,甚至为了那个小贱人连后宫都不要了。 古往今来,史上还从未出现过这样的荒唐事。 “丁滢滢现在何处?”季太后问道,“把她带上来。” 巧如去外面把丁滢滢带到季太后面前,“皇上跟你之间一点事都没发生?” “是的,臣女实在没这魅力,让皇上喜欢上自己,还请太后发落。” “此事怨不得你,皇上是个认死理的。只要他认定的人,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对他好,但如果他没认可你,任凭你长得再怎么貌若天仙,他也不会多看你一眼。你且先在宫中住下,哀家会教你怎么博得他欢心。”季太后道。 “这后宫不可一直无主,你若是能得到皇上认可,以后这后宫之主的位置就是你的,你们丁家也能跟着水涨船高,你父兄以后位极人臣也是极有可能的。” 虽说楚王继了位,可那些皇子手上的权势依旧不小,这对新皇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尤其是睿王,他的封地不仅最大最好离京城最近,他手上还有着先帝留下来的几万皇城军兵权,这对新帝来说是不小的威胁。 哪个皇上的京城禁卫军兵权会不掌握在自己手上? 所以即使登基的是楚王,楚王能不能坐稳现在的皇位,也是让季太后经常担忧的问题。 先帝偏心睿王和丽妃,死前还把很多势力给了这两母子,季太后一想起这些,就觉得如坐针毡。 这些权势必须收回来,握在自己的手上掌控着,方可做到真正的高枕无忧。 丁家便是季太后极力想拉拢的对象。 丁家是已故季太傅的门生,跟季家也有姻亲关系,且丁家几个儿子都在朝中担着要职,是能撑得起事的。 丁滢滢不仅长得漂亮,跟明婵那小贱人还有几分神似,新皇不就喜欢这种? 可惜丁滢滢想起皇上看自己的眼神,她心中有些打退堂鼓。 其实丁家现在这样也不是过不去,要是惹怒了龙颜,会不会牵连到她父兄,她也说不清楚。 不过季太后在这件事上比她执着多了,她只好应道:“多谢太后娘娘厚爱,臣女一定努力博得皇上欢心。” 季太后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既而又是想起什么,问:“皇上对你当真没有任何心思?” “滢滢不敢对太后娘娘撒谎,皇上醒来后便急着打发臣女离开。” “这不应该呀!”季太后看向一旁的巧如,“你不是说那药十分管用?” 巧如道:“可能是我们这次下的剂量不够,而且放在炉香里,终究没有入口那般效果显著,太后娘娘不若下次试试。” “皇上现在对哀家都已经厌烦不已,也对哀家起了疑心,哀家哪有那么恰当的机会让他服下。”季太后一说起此事,便不免有几分伤怀。 “来日方长,太后娘娘不必着急,总有机会的。” 几人正畅聊着,一名宫人前来回禀:“太后娘娘,皇上把兰大夫带回宫里了。” 季太后才刚平息下去的怒意,陡然又窜了起来,“皇上当真是糊涂!他果然又跟那个贱女人纠缠在一起了,哀家就说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就此罢休。” 季太后恼怒不已,眼前跟着一黑,差点没站稳。 * 大概是最近的事情太多太杂,兰嫣每天都忙碌不已,倒是很少睡这么安稳的觉。 她醒来的时候正好对上沈时韫幽幽的眼,她微微怔了下,似乎在弄清现在的情况。大概是想起了自己的处境,她很快便又坦然的接受下来。 沈时韫以前觉得她的反应太迟钝了,无论发生多大的事,她似乎都是这种淡然的态度,仿佛天生缺乏感情。 不过现在他倒是很喜欢她这份冷静,她无论接受什么事情、什么处境,似乎都不会有太过激的反应。 “醒了?” “嗯。” “看来你最近确实没有休息好,你再睡会儿吧,朕要去上早朝了。朕已经派人给你带了很多医书,也把你家里的药材都带来了,你可以在朕的宫里制药,也可以看书。如果你想种药材,朕的皇宫随便你种,草药种子我也给你备齐了,这里没人会打扰你。”沈时韫看着她刚睡醒的脸,极有耐心的柔声交代。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沈时韫眼神暗了暗,“……没有。朕累了,只想就这样将你留在身边,你要怨朕,朕也认了。” 兰嫣不语。 沈时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然后从床上起了身,“过来帮朕更衣。” 第243章狼狈为奸 第二百四十三章 太医院的兰大人因病告假,数日未曾去太医院当值。同僚们本着同僚之谊前去探望,均被婉拒门外。 兰大人病得这般蹊跷,倒是引起了不少人猜疑。 “叶大人,你可知兰大人到底害了什么病?为何好端端的,突然就病倒了,还数日都不曾出现?” 叶鹏兴道:“在下也不知。” “你是兰大人的下属,兰大人突然告病假,难不成都没和你交涉太医院的事宜?还是说兰大人平日在太医院没有当值?” “王大人慎言!兰大人勤勉无私、尽心尽责,为我大锦培养了不少良才,王大人不知太医院内情,还请莫要恶意揣度!”叶鹏兴板起脸严肃道。 这位王大人并非太医院的大人,只是借着来太医院抓药之名,打探兰大人的消息。 叶鹏兴对他甚是不喜。 兰大人勤勉刻苦,对同僚们从不藏私,对前来学医的女子们也耐心尽责,从未自恃医术高明而看不起谁。 可就因她是一名女子,又颇受皇上和睿王殿下的欣赏,便有不少人在背后传谣,说兰大人是凭着一张好颜色上位,还传出了不少关于新皇、睿王和兰大人的风月情事。 这些人的思想当真是龌龊。 他们看不到兰大人对大锦做的实事,却总是臆想兰大人的成功是用了不光彩的手段,简直就是小人之心。 王大人见他较起真,为一个女人跟自己黑脸,心中也很是不屑,“叶大人何必如此严肃?在下只是问问罢了,兰大人告假都不报备,只是从皇上嘴里说了句,很难不让人多想。” 叶鹏兴道:“王大人既然如此好奇,那你去问皇上得了。兰大人不在,在下还有诸多事要忙,就不奉陪了。” 说罢,叶鹏兴拂袖离去。 王大人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不屑,“这个叶鹏兴,竟然甘当一个女人的狗,对一个女人如此言听计从,跟个面首一样。” “王大人就不懂了,这兰大人可不是一般的女子,手段高明着呢,比青楼的花魁还要受欢迎。皇上不肯选妃,便是受了这妖女的蛊惑。如此下去,我大锦的江山怕是要亡了。” “公孙大人,此话怎讲?”王大人回头一看,见是太医院的公孙博,顿时来了兴致。 公孙博道:“女子为官,本就有违伦常。新皇为了这女人,连后宫都空无一人,以后我大锦江山有谁继承?” 王大人故意道:“这不已经有了小太子么?” 公孙博甚是不屑:“王大人是说那妖女之子么?荒唐!” “公孙大人此话怎讲?莫非小太子不是皇上亲生的?” “那个小娃儿自然不是皇上生的,若是皇上的骨肉,怎可能流落在外?那妖女是青州人士,此前根本没在京城待过,如何能为皇上诞下骨肉?”公孙博道。 “原来如此,难怪太后娘娘为着这事都已经急出了一身病,这可如何是好?总不能让我大锦百年基业毁在这个女人手上。”王大人做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是呀,若以后当真由这个妖女之子继承大统,我大锦皇室只怕就会从此改了血脉。可惜新皇受这女人蒙蔽,至今还毫无察觉。王大人,此事我们还得从长计议,还请你多去联络朝中大臣,务必要将妖女和妖女之子除掉才行啊。”公孙博叹道。 王大人一听,不由得对这公孙博多看了两眼。 这只老狐狸在太医院也算是有些资历的太医了,可惜心术不正,之前曾因给先帝后宫一名嫔妃开错了药,遭到先帝的痛斥,便贬了一回官。后来好不容易凭着跟淑妃,也就是跟现在的季太后攀上了关系,得到了季太后的宠信,终于有了上升之路。 可惜太医院横空杀出一个兰嫣来,将他的上升之路堵死了。 如今兰嫣不仅在天下人心中名望极大,在太医院也有了自己的根底,就连傅景天那个古板老头对她也称赞有加。 公孙博原是有望升为副院使,可如今别人提起太医院,先想到的却是傅景天、兰嫣等人,公孙博哪能不着急。 傅景天是太医院的一把手,他年事高、门生多,且于医术上颇有造诣,傅景天的地位,公孙博很难撼动。 但兰嫣就不一样了,兰嫣虽然在民间有声望,可她终究是女子,还跟新皇有不少风月传闻,是最好打击的对象。 不过王大人也不傻,知道这个公孙博是拿自己当枪使。 如果自己真照他的话去做了,到时候皇上查下来,第一个查到的肯定是自己。 以皇上对小太子和兰嫣的偏宠,谁要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害他们,只怕很快就会成为新皇拿来立威的那只笨鸡——杀鸡儆猴的鸡。 “公孙大人哪里话?你和兰嫣同在太医院,你对她应该更为了解。要将这女子除掉,也该由公孙大人牵头才对,你在太医院忍辱负重,察觉出兰嫣祸乱朝纲、冒充皇室血脉,罪不可赦,到时候在下一定积极响应公孙大人的义举。”王大人道。 公孙博:“在下人微言轻,说出来没人会信,王大人既怕承担风险,那便当在下没说。只是在下想不到王大人竟是如此贪生怕死之辈,是在下看走眼了,请吧!” 王大人微眯起眼,带了几分不悦,“公孙大人不必激在下,你也不过是想为你自己谋利而已,可你这份利想用在下的血来谋取,公孙大人这算盘打得太精了。等公孙大人想好如何做到真正的双赢,我们再谈吧!” 说罢,王大人也转身走了。 他只是纯粹看兰嫣不爽,跟兰嫣之间有些旧怨,想给兰嫣找点不痛快。但这点旧怨,倒不至于用自己的前程和一家老小的命去报复。 第244章爱不是强迫来的 第二百四十四章 最近几日,沈时韫终于通身舒畅了些。 兰嫣当真在宫中住下了,对此也并没有多少怨言。 他们仿佛又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在一起的时光。 她每天在家里忙碌,捣鼓她那些药材,晚上他们同床共枕,像一对老夫老妻般。 沈星野前来闹过一次,不过被沈时韫打发去给先帝守陵了。 没了沈星野这个事儿精,沈时韫倒是清静了许多。 只不过朝中的事情繁杂,边境的战事又起,沈时韫每天都要忙到很晚。 小家伙得知兰嫣在宫中后,散学便来给兰嫣请安。 他这一来,便再也舍不得走了。 到底只是个三四岁的孩子,就算再懂事再明理,也会很黏母亲。 “娘亲,你会一直住在宫中吗?” 夜晚,小家伙跟兰嫣在庭院中纳凉,两人仰望着天上的星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 “瑜瑜想我留下陪你?”兰嫣反问。 “瑜瑜当然想,不过要是娘亲不快乐的话,瑜瑜就不想了。”小家伙垂下眼说道。 兰嫣微愣。 小家伙又道:“瑜瑜不想成为娘亲枷锁,瑜瑜只想娘亲永远快乐。” 兰嫣笑了,“你怎知道娘亲不快乐?” “因为娘亲说过不喜欢皇宫。”而且娘亲脸上的笑容少了很多,他能够感觉出来。 “娘亲是不喜欢皇宫,可这里有瑜瑜。娘亲是快乐的,见到你的每一刻,都很快乐。”兰嫣将他搂在怀里。 数日不见,小家伙又长大不少,也越来越招人疼爱了。 “真的?”小家伙半信半疑的问。 “当然,娘亲不会骗瑜瑜的,娘亲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和你在一起。” 当年她还有些犹豫要不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现在回过头去看,幸好自己没有狠心把这个孩子打掉。 若是没了这个孩子,自己或许可以潇洒一些,可也会少了很多快乐和幸福。 兰嫣这般想着,把怀里的瑜瑜抱得更紧了。 沈时韫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 看着两人温情脉脉的画面,沈时韫心中万般复杂。 明明他也该是他们中的一员,可现在他却成了一个局外人,一个不受待见的局外人。 小家伙跟兰嫣一样,对谁都好,都很可爱,唯独对他这个亲爹……似乎不是那么喜欢。 沈时韫走了过来,“瑜瑜,该回去休息了。” 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小家伙明天还有课。他是一个聪明有天赋的孩子,以后会接管大锦的江山,要学的东西很多。 沈时韫对他寄予了厚望,在功课上对他倒也并不只是溺爱,也是以正统太子的标准来培养他。 “瑜瑜不回去,瑜瑜要挨着娘亲睡。”小家伙从兰嫣的怀里露出个小脸,理直气壮的说。 沈时韫看了两人一眼,“你长大了,该一个人睡。” “你比我更大,你才该一个人睡。”小家伙回道。 沈时韫:“……” 一旁的杨公公忍不住笑了起来,“太子殿下,皇上和皇后是夫妻,本该睡在一起。等以后你长大了,娶了太子妃,你也要和太子妃一起住。” 小家伙却是认真的想了想,问道:“那你以前为什么不和娘亲一起住?” 沈时韫略微沉吟,“朕之前做错了些事,让你和你娘亲受苦了。” 他希望自己这番真诚的回答能换取小家伙的谅解。 毕竟此前确实是他犯了糊涂,他现在知道了,也明白了自己的心,想要尽己所能弥补明婵和瑜瑜。 可惜他的真诚并没有打动小家伙,小家伙皱着眉理所当然的说:“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你不可以再挨着娘亲了。” 沈时韫:“……” 这黑心小棉袄,当真是让人心塞。 他看向兰嫣,兰嫣对此毫无反应。 沈时韫知道自己多余不讨喜,最后只好说道:“那你们好好休息吧,朕就在这院子里坐坐。” 他语气淡然神情失落,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伤怀。 小家伙直直的看着他,一张小脸越皱越紧。 兰嫣倒是没什么特别反应,带着小家伙进了房间。 小家伙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的,没有说话,也没有缠着兰嫣给他讲故事,小脑袋瓜子不知在想些什么,神情似乎有些游离。 兰嫣对他太了解了,倒是不难猜出他现在纠结的是什么。 不过她并没有多嘴,就这么在小家伙旁边躺下了。 隔了会儿,小家伙道:“娘亲,瑜瑜睡不着。” “那娘亲给你讲故事?” “瑜瑜今天不想听故事。” “哦,那瑜瑜想做什么?” “我们要不还是让他进来吧!”小家伙道,“外面会冷感冒的。” “现在的天气不会冷感冒。”兰嫣道。 小瑜瑜:“……” “可是他会在外面待一个晚上吗?” 兰嫣就知道这小家伙心软,“你想去就去吧。” “算了,娘亲不喜欢他,我就不叫他进来了。不过在外面站一个晚上会很孤独的,瑜瑜去劝他回去。”小家伙贴心又机智的说。 “嗯,那你去吧!”兰嫣对他温柔一笑。 * 小家伙起了床,神气十足的走到外面,看到了屋檐下那道清瘦孤独的背影。 “下雨了,你回去睡觉觉吧。”小家伙皱起脸,像个操不完心的小大人。 “朕睡不着。” “可你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瑜瑜是不会把娘亲让给你的。”小家伙一本正经道。 “朕没有要和你抢娘亲,朕只是在惩罚自己。” 小家伙头疼,“可是娘亲也不喜欢你呀。” 沈时韫没接话。 “你也很讨厌朕么?” 小家伙头疼的想了想,“只要你不让娘亲伤心为难,瑜瑜也没有讨厌你。” “谢谢瑜瑜,那朕可以在你们旁边打个地铺么?这是朕的寝宫,朕已经没地方可以去了。” 小家伙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那我把娘亲带回我住的地方去。” “你的娘亲原本就住这里,明天你去国子监,你娘亲会很无聊。你娘亲的东西都在这里,也不方便搬走。”沈时韫道。 小家伙有点伤脑筋,“随便你吧!” 到底是自己占了他的家,小家伙也有些心虚。 “不过我要先进去问问娘亲,娘亲答应了我就让你进来。”小家伙最后还是补充了句。 沈时韫轻轻嗯了声。 小家伙进去了一会儿,又突突的跑了出来,“娘亲说这是你的家,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谢谢瑜瑜。”沈时韫走了进去。 小家伙已经风风火火的跑到床上躺下了,他紧贴着兰嫣,像是宣誓着自己的主权。 娘亲是他的,谁也抢不走。 沈时韫走到床边,正要躺下,小家伙突然说:“这个位置是爹爹的。” 沈时韫垂下眼,遮住了眼底闪过的暗芒。 “父皇也是你的爹爹,是生你的爹。”沈时韫道,“既然你不喜欢,那父皇就睡地上吧。” 说着他就这么坐到了地上去,作势就要这么睡地板。 小家伙最终还是看不下去了,“你上来吧,爹爹不在,我把爹爹这个位置暂时借给你。” 沈时韫:“……” 这小鬼是专门克他的,小时候明明那么可爱。 “谢谢瑜瑜。”沈时韫还是彬彬有礼的说了句,然后从地上起来,脱衣上床。 他们一家三口终于躺到了一张床上,这种感觉实在微妙,却又无比温馨。 他甚至想这一辈子都该这样。 兰嫣一直没怎么说话,沈时韫看过去,便见她已经闭上了眼睛,长睫在她眼部周围投下了淡淡的阴影。 小家伙手脚并用的抱着兰嫣,似乎生怕自己的娘亲跑了。 他已经很久没跟娘亲一起睡过了,他喜欢娘亲身上的香味。 沈时韫侧头看着他们,眼底有许多情绪在流淌。 隔了一会儿,一直保持着那个占有姿势的小家伙似乎有些累了,翻了个身,对上了睡在他旁边的沈时韫的脸。 小家伙小声说道:“你要对娘亲温柔一点,爱不是强迫来的,是要让娘亲幸福快乐才叫爱。” 第245章何必跟他们浪费口舌 第二百四十五章 几日之后,兰嫣终于回了一趟太医院。 叶鹏兴和她汇报了近日太医院的情况,包括新药方和女医们的考核进展。 兰嫣颔首,“你踏实沉稳,做得很不错,以后我也放心将这些事交给你了。” 叶鹏兴一听这话察觉出了不对,“兰大人此话何意?” “没什么特别意思,就是说你值得信赖。”兰嫣笑道。 叶鹏兴却并不这么认为,再结合最近那些流言蜚语,叶鹏兴道:“兰大人,属下和傅大人都相信你的能力和为人,太医院不能没有你,还请兰大人莫要因为一些道听途说的传言而心灰意冷……” 兰嫣见他一脸诚恳,倒有几分感动到了,“我没有因为这些闲言碎语而心灰意冷,不然当初也不会揽下这些事。” 只是如今环境有变情况有变,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京城待多久。 “兰大人能如此淡然看待,属下便放心了。”叶鹏兴道,“只是……只是大人也需得防这些,虽说大人清者自清,可也要小心三人成虎。” 他顿了顿,斟酌着说:“公孙大人对你素来有些看法,近日他频繁出入未央宫,和王大人也有些……苟且,兰大人需得多防着点。他们到处散播谣言,说你……说你魅惑君主,扰乱朝纲。甚至……” “甚至还拉拢了些朝中大臣,想要罢黜你,还请兰大人多做准备,切莫落了这些人下怀。” 他本是个老实敦厚的人,很少在背后说三道四,但公孙博等人的行径着实令人看不下去。 只因兰大人是个女子,且比他优秀,他便心生妒忌,以小人之心揣度兰大人。 这样的人实在不堪为医者。 公孙博虽然也出身杏林之家,可放在遍地贵胄的京城,公孙家的家世背景也算不得什么。他自己的能力也有限,这样的人原本掀不起什么风浪,可他偏偏攀上了季太后这座靠山,便有了这上窜下跳的资本。 叶鹏兴也听说过季太后跟兰大人很不对付,曾有人见过季太后刁难兰大人……更甚至,季太后认定兰大人就是以前的楚王妃。 而季太后不喜欢楚王妃一事,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甚至还有人传楚王妃之死都跟季太后有关。 皇上现在不肯立后选妃,季太后等人早就把这笔账算到了兰大人的头上。 先帝已死,已经没人压得住季太后了,再加上一些想从中牟利的各方势力,兰大人现在的处境真的不太好。 兰嫣见他满脸的担忧,对他安抚的笑了笑,“多谢叶大人的关怀,本官心中早已有数,你不必过多担心。” “兰大人这么说,那下官便放心了,兰大人若是有任何需要下官的地方,只管告知下官就是,只要下官能做到,定会尽一份绵薄之力。”叶鹏兴郑重说道。 兰嫣爽快的笑了起来,“想不到我入朝为官不久,竟然能交到叶大人这样的好友,也不算白混一趟。” “兰大人……” “行了,以后女医开堂授课一事,你也要好好坚持下去,若是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去傅大人那里讨讨经。谢灵瑶和蝶舞这两位女子颇有胆色,尤其是谢灵瑶,她本就是曾经盛极一时的谢家小姐,性格刚烈有胆有谋,好好栽培以后可以接替我的位置。” 或许是历经过谢家的变故,谢灵瑶性格沉稳谨慎了许多,她也在太医院的女医班习医。她的年岁也不小了,如今还未婚配,宁王有意想替她挑选夫婿,不过谢灵瑶似乎并不想嫁人。 在她最艰难的时候,太医院招选女医,谢灵瑶便来报了名,从此便在太医院这边学习医术,是兰嫣的学生里最为勤奋刻苦的。 若是谢灵瑶以后医术有所成,想来也可以活出她想要的精彩人生,不再受世俗和婚姻的桎梏。 在太医院期间,兰嫣对谢灵瑶也多有关照,谢灵瑶如今对她更是感激亲近。 兰嫣交代完,又将自己整理的药方,以及一些授课心得详尽给了叶鹏兴。 叶鹏兴却有种不好的预感,“大人要离开太医院吗?” “最近我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来太医院的机会可能不多了,所以剩下的事需要你来撑起。”兰嫣道。 叶鹏兴:“那大人什么时候再回来?” “看情况吧!你现在已经能够独当一面,要是你忙不过来,也可以让谢灵瑶来帮你搭把手,她是个刻苦好学的好苗子,你可以轻松一些。那些学生就交给你了,你对她们可要耐心点,别整天板着一张严肃脸,把她们给吓退了。” 见她还有心情开玩笑,叶鹏兴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和兰大人相处,似乎总能如此轻松,无论遇上什么事,她都能坦然应对。 不过叶鹏兴也相信兰大人有这样的聪明智慧,不然也不会让先皇和新帝如此倚重。 “兰大人,下官多嘴问一句,不知兰大人准备怎么应对公孙博等人的排挤,以及那些对你不利的谣言?”叶鹏兴道。 “这个么……”兰嫣想了想,“不如就以毒攻毒吧!” “嗯?”叶鹏兴不明所以,“如何以毒攻毒?” 兰嫣对他笑了下,“不如就先坐实那些谣言。” * 回到皇宫后,兰嫣并没有直接去沈时韫的寝宫,而是在后宫中漫无目的的游逛。 到了凉风亭,兰嫣找了个位置坐下赏景。 上一次来到这里还是被德妃邀请,一晃又是大半年过去了,这御花园的风景又变了一番模样。 就在兰嫣赏景时,一群人正声势浩大地朝这边赶来。 “咦,这不是兰大人吗?兰大人不是该抱病在家,怎么会出现在后宫中?” 对于声势浩大赶来的人,兰嫣一点都不意外。 这群人以季太后为首,后面跟着的都是京中有诰命在身的贵妇,提出质疑的正是御史台王大人家的夫人。 兰嫣没有搭理他们,继续就这么坐在那里看风景。 见她如此嚣张不识抬举,巧如便上前道:“兰大人,太后面前你为何还坐着不行礼?” “刚才王夫人不都说了吗?我生病了,不便行礼。” 季太后见她如此嚣张,连装都不装了,顿时勃然大怒。她带着全京城的贵妇过来,可不是来看这小贱人耍威风的。 季太后立即给巧如递了个眼神,巧如立即上前道:“放肆!你竟敢对太后如此无礼,当真以为皇上护着你,你就可以无法无天?太后娘娘还是皇上的生母呢!还不快起来给太后娘娘让座!” 说着,巧如便要上前去拉扯。 然而就在这时,兰嫣直接给了她一巴掌,“本官乃是先帝指派的五品御医,岂容你一个无名宫女如此放肆?” 巧如被打的两耳嗡嗡响,一时愣在原地。 其实她确实也有些心虚,虽然季太后很看不起兰嫣,可这位兰大人有官品在身,还有新皇护着,可不是一般的寻常女子。只是她效命于太后,对于太后的命令不得不从,除非她不想要现在的风光地位。 兰嫣这一巴掌彻底将她打懵。 巧如立即哭道:“兰大人,奴婢只是想让你起来给太后娘娘让座,打狗也得看主人,你到底想打奴婢还是想打太后的脸?” 季太后也没想到兰嫣今天这么不怕死,她原本是故意挑这个机会来找兰嫣的茬,不料兰嫣反过来主动找他们的茬。 “兰嫣,哀家给你脸你不要脸,一会儿就别怪哀家心狠。”季太后道。 她一发话,立即就有贵妇和年轻小姐上前“相劝”。 “兰大人,天子见了太后娘娘都要礼让三分,难不成你一个小小御医还能比天子尊贵?” “是呀!兰大人今儿这事,就算闹到皇上面前也不占理,兰大人还不快起来让座?” “……” 众人七嘴八舌,甚至上前动手,可又不敢当真光明正大地把兰嫣抓起来。 大家虽然没有敞开说,但各自心中都门清,这位兰大人跟皇上关系非同一般,也是太子的生母。皇上为了她连整个后宫都不要了,就连太后都曾因为难她而被皇上嫌恶,所以她们也只敢暗地里动手动脚,使些心计。 兰嫣依旧岿然不动。 奈何对方人太多,拉扯间,一女子突然倒地不起,捂着肚子道:“我的孩子!” “周家媳妇这是怎么了?”立即有人问道。 “小产了!周小夫人小产了!” “兰嫣,你——”一名贵妇立即指向兰嫣,“我们周家九代单传,好不容易盼来一个孩子,你……你竟让我周家绝后!” 兰嫣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场闹剧,缓缓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诅咒自己绝后的,我只能祝你……心想事成吧。” 周老太太气得直哆嗦,“你你你……” 然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现场一片乱麻麻,季太后怒道:“兰嫣,你太目无王法了,你当真以为有皇上撑腰,你就可以无法无天?!” “那太后娘娘打算怎么处置我呢?”兰嫣毫无忌惮的问道。 她越是这般嚣张,季太后等人反倒是不敢拿她怎么样了。 “快去叫太医!”季太后道。 明明兰嫣在这里,却没有一个人敢让她去给周小夫人看。 周小夫人脸色苍白,哭哭啼啼的晕了过去。 好在没一会儿,公孙博就被带到,快得就像特地在旁边等着似的。 他给周家儿媳妇看了后摇头道:“周小太太的胎儿已经无法保住了,以后只怕也再难怀上。” 听到这个噩耗,周老太太顿时气得嚎啕大哭,已经顾不得形象,就要上前去殴打兰嫣。 不过这时,一道人影忽然插入,将兰嫣护在了身后。 “还请周老太太息怒,此事过于巧合与蹊跷,兰大人刚才并未碰到周小夫人,是王夫人推的周小夫人。” “少血口喷人,我为何要推周小夫人,明明就是兰嫣推的!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替兰嫣开脱?!你们这如意算盘打的太好了!”王夫人立即驳斥。 “哀家也看见是兰嫣推的,兰嫣目无章法,蛇蝎心肠,只有她才干得出这种事。”季太后道。 兰嫣笑了,“长辉,有人愿意当棋子,你又何必跟他们浪费口舌呢?” “兰嫣,请口下积德,周小夫人都已经被你害得小产了,这辈子都毁了,你还在这里风言风语,你当真是恶毒!”王夫人怒道。 “王夫人,不是兰大人做的,请你不要在这里贼喊捉贼。”谢长辉语气冷厉。 “王夫人,人命的锅我可不背,这位周小夫人明显是事先就已经喝过小产的药,又被你‘不小心’推了下,才会这么快小产,她的孩子早就保不住了。” “你休得在这里挑拨离间!”王夫人怒斥,“你做尽坏事还诬陷旁人,当真是祸世妖女!” “王夫人慎言!兰大人救人无数,从未做过有违天理之事,也绝无害人之心。”谢长辉一脸冷肃的说。 他本就长着一张不苟言笑的脸,周身都是冷峻的气场,就这么往那里一站,也让王夫人心中不由的发怵。 “皇上驾到!” 就在众人争个不停间,沈时韫终于闻讯赶来。 第246章十大罪状 第二百四十六章 “怎么回事?”沈时韫问。 他一开口,所有的人都静寞了。 季太后现在也有些怕他,因为她心中清楚沈时韫不会给她撑腰。 王夫人并不知道这些,见兰嫣没有告状,便主动说道:“刚才兰大人不肯给太后娘娘让座,周小夫人前去相劝,不料被兰大人推倒在地,周小夫人小产了,以后只怕也再难怀上子嗣。” 沈时韫原本是看向兰嫣的,但他知道兰嫣不会主动交代,便又看向谢长辉:“你来说。” 谢长辉道:“兰大人身体不适,王夫人、周小夫人等上前‘请’兰大人起来给太后娘娘让座,王夫人不小心将周小夫人推到了……” “不是臣妇,臣妇没有推周小夫人!”王夫人赶紧辩解。 “朕没有问你。”沈时韫的视线冷冷扫过去,王夫人被震慑得噤了声。 “杨公公,此事交由你处理,兰嫣跟朕走。”沈时韫道。 他连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都懒得去查探,直接叫上兰嫣离开。 从始至终,他没给季太后多余的眼神。 季太后这位天子的生母彻底被忽视,在场众人只要不眼瞎的,都能明显感觉到皇上在这世上的偏袒。 以及,皇上跟季太后之间冷漠的母子关系。 也难怪季太后非要置兰嫣于死地。 周老太太却有些在意兰嫣先前的话,“王夫人,刚才真的是你……推的么?还有小产的药又是怎么回事?” “周老太太当真信那妖女的话了?她不过是挑拨离间我们的关系,如果周小夫人当真喝了不该喝的东西,公孙大人定能查出来。”王夫人说道。 周老太太确实并不相信兰嫣,便怒道:“这个祸世妖女当真心肠歹毒,可怜我周家好不容易盼来的子嗣,就这么没了……” 周老夫人痛哭不已,怒骂兰嫣。 杨公公劝道:“周老夫人,现在一切都还没查明,你就这样判定为时过早。” “这还需要查吗?一切不都明摆着!”季太后阴沉着脸说。 * 走远了,沈时韫才道:“明婵,你不该去招惹这些是非的……” 周家执掌御史台,周御史子嗣单薄,现在周小夫人出了事,明日肯定会有很多弹劾兰嫣的奏折。 本来最近弹劾兰嫣的奏折就已经够多了。 只是沈时韫没有和兰嫣说而已。 兰嫣没吭声。 沈时韫见她沉默不语,便又想起季太后向来对她的嫌恶,终是叹了口气,“朕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现在是特殊时期,太后她……确实因为朕的缘故对你有些偏见,朕怕你在他们面前吃亏,所你以后还是就在朕的身边吧,不要到处乱走了。朕……不想看你出意外。” “皇上既然知道太后对我有意见,何不直接把太后处置了?”兰嫣问。 沈时韫愣了下,奇怪看向她。 大概也只有她才如此理所当然的说得出处置太后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她终究是朕的生母,朕不能把她怎样,只求她不要太过分。”沈时韫解释道。 “母子连心,皇上果然还是向着太后的。”兰嫣道。 沈时韫正想反驳,说自己不是。 兰嫣又补充:“臣也是瑜瑜的母亲,瑜瑜也会向着臣,所以臣也理解皇上对太后的包容偏袒。不过臣跟太后娘娘之间,没有你们的情分,只有无数的旧怨,她不会对你过分,但是会对臣过分。” 沈时韫:“……明婵,抱歉。” “皇上只会对臣说抱歉,可臣不想要抱歉,臣……以后不想再受这样的委屈。不知道在皇上眼里,让臣独自面对一群气势汹汹不怀好意的敌人,算不算过分?”兰嫣道。 沈时韫怔了怔:“朕会好好处理此事。” 兰嫣没再多说什么了,继续回院子捣鼓她的药材。 沈时韫见她似乎不想说话,便也没再打扰她,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 * 从太和殿出来,沈时韫便将谢长辉叫来。 “你怎么也在场?”沈时韫问。 谢长辉道:“属下刚才正好在湖对面巡逻,见到了太后带人去凉风亭。属下察觉事情有点蹊跷,就过去看了眼,正好见到周老夫人要对兰大人出手……” 沈时韫倒没再继续追问这个问题,因着谢长辉的背叛,让他和明婵错失了最重要的三年,沈时韫之后便没再重用谢长辉。如今谢长辉只是宫廷侍卫里最普通的一员,凉风亭的对面是暖风阁,暖风阁不是后宫范围,他会出现在那里,倒也说得过去。 想起兰嫣刚才的话,沈时韫现在也意识到了,如果谢长辉没及时出现,兰嫣可能很难全身而退。 “你做得很好,先回朕身边一段时间吧!”沈时韫道。 姚侍卫最近另有事情去办了,他身边也没有信得过的自己人,有些时候总有些不便。 “属下遵命。”谢长辉道。 * 杨公公很快便将事情查清,兰嫣确实没有碰到周小夫人,是周小夫人在混乱间自己摔倒的。 不过王夫人要负一半的责,因为周小夫人摔倒的时候,只有王夫人跟她有肢体接触。 不过对于这个调查结果,王夫人口服心不服。 而季太后和周老夫人则坚决认定是兰嫣推的,两人气得破口大骂。 翌日早朝,周御史、王大人等大臣联名上奏,弹劾女医兰嫣,并列出了兰嫣的十大罪状。 包括魅惑君主、祸乱朝纲、草菅人命、混杂皇室血脉等。 而被大臣们紧咬不放的,大概就是太子身份成疑这一点了。 有大臣想搞事,不承认太子的血脉。 一时间,兰嫣的口碑和风评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沈时韫坐在龙椅上,听着底下大臣罗列的这些荒谬罪证,简直勃然大怒,将这些大臣一一驳斥了遍。 周御史长跪在勤政殿外,向新皇死谏,要求皇上依法处置兰嫣。 恰好雷州一带发生了旱灾,灾情严重,导致百姓颗粒无收,连喝水都成问题。 谢若安已被派去雷州处理旱灾。 朝中以王大人为首的一批臣子,竟以此大做文章,声称兰嫣是祸国妖女,不仅迷惑君主,让国家无后,后宫无人,还让上天降下百年天灾,使得百姓颗粒无收、渴死饿死。 若是任由兰嫣这样的妖女为祸下去,大锦国将不国。 这些危言耸听的话到处疯传,甚至力压兰嫣的医仙之名。 如此大规模的谣言,一看便是有人在背后操纵,沈时韫当然不傻,心中清楚着。 这些人到底是针对兰嫣,还是针对刚登基还没完全掌控全局的他,就很难说清了。 如果他不处置兰嫣,很可能接下来就会升级为针对他这个新皇。 这些人的算盘打的可真精。 这是要逼他下狠手。 相较于沈时韫的愠怒,处在舆论中心的兰嫣反倒悠闲多了,每日便在太和宫捣鼓她的药材,过上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生活。 只不过这样的宁静生活没有持续多久,季太后便找上门来了。 这次前来的季太后少了往日的嚣张,看她那灰败的样子像是有求而来。 第247章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 第二百四十七章 “哟,今儿吹的什么风,怎么把身份尊贵的太后娘娘给吹来了?”兰嫣颇有闲情逸致地问道。 季太后看见她这张得意的脸,简直就气不打一处来,“你死到临头,还如此嘴硬,哀家真想看看你还能嘴硬多久。” 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被世人骂做祸国殃民的妖妃,只怕早都伤心的寝食难安。唯有这女人,到了这地步,依旧跟没事似的。 兰嫣轻笑,“太后娘娘只管看着就是了,但愿太后娘娘能够活得久点,不然怕是看不到最后了。” “你诅咒哀家?”太后轻易被她挑起了怒意。 “我是好心奉劝,太后娘娘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毕竟忠言逆耳。我可没有公孙博那花言巧语的能力,没法哄的太后娘娘开心,就连毒药都甘心喝下。” “你胡说八道什么?” “太后娘娘既然不信任我,为何又非要听我在这里胡说八道?太后娘娘请吧,我怕一会儿太后娘娘又要治我的罪了。” 季太后本想追问她上句话的意思,可兰嫣却偏偏只说个开头就不说了,弄得季太后现在心里不舒服极了。 不过公孙博没有理由害自己,这小贱人多半是在这里挑拨离间。 这小贱人生性狡黠,以前就把她耍的团团转,还折损了自己不少亲信,现在又想故技重施,着实可恨到了极点。 不过她今天来这里倒不是跟这小贱人算旧账的,是朝中的局势已经超乎了她的掌控。 按照原本的计划,她是想让王大人、周御史等联名上谏,弹劾兰嫣这小贱人,就算不能让这小贱人死,也得让她离开京城,死了皇上想立她为后的心。 谁料皇上竟然为了这个小贱人不惜与整个朝堂为敌,就是死活不管众大臣的谏言。 现在形势发展的越来越严重,朝臣们不只针对兰嫣,还有一股强大势头开始针对新皇。 这些人指责新皇宠信奸臣,不立后不选妃,乱认血脉,太子身份存疑,新皇此举让大锦的皇室血脉从此换代。 血统问题是皇家最敏感的,要是小太子的身份被怀疑,接下来的政局只怕会掀起不少风雨。 而这样的走向,想必是背后有人在暗中操纵,目的只怕便是为了趁着新皇政权未巩固之时,想将新皇从皇位上拉下。 季太后纵使跟沈时韫之间存着难以消解的隔阂,却也不敢真让背后的人把沈时韫从皇位上拉下来。不然,她这个太后的好日子也会到头。 而这一切的症结点,都在眼前这个小贱人身上。 “哀家今天不是来和你扯这些的。”季太后道,“你也不想让孩子的太子身份被怀疑吧?” “哦?”兰嫣挑了挑眉梢,“无所谓了,瑜瑜当不当太子都可以很好的活下去,我更希望他不要去当这个太子,这样他就可以永远陪着我,我们一起走的远远的,过平静安宁的生活。” “你……”季太后没想到她是这副无所谓的态度,不过她知道这也是这小贱人做得出来的事,不然当年她怎会明知怀孕还要和离。季太后现在不敢跟她赌这些,只好道:“小太子天资聪颖,将来是要成大事的人,跟在你身边只会委屈了他这么好的苗子。” “太后娘娘说下了,谁说一定要身居高位才能做出一番成就,这世上尸位素餐的可多着呢!”兰嫣道。 季太后感觉她这话是在嘲讽自己,只是她现在不想跟她计较,只好忍了忍。 兰嫣又说:“瑜瑜跟着我以后会成为一名悬壶济世的好大夫,他一样可以为百姓做很多实事。” 季太后冷笑,“天真!要是小太子不再是小太子,你以为他还能活在这世上?哀家今天不是来和你扯嘴皮子的,哀家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想为小太子好,就请你自己引咎辞职,不要再让群臣迁怒到小太子身上。” “太后娘娘怕是找错了人,逼迫皇上和小太子的是那群别有用心的大臣,你来找我又有什么用?又不是我给他们机会,让他们针对皇上逼迫皇上,太后娘娘难道不该自己反省一下?不是你嫌这样的日子太安宁了,非要搞点事来找存在感?” 兰嫣的话说得毫不客气,季太后脸上有些挂不住。 这事确实是她起的头,可她的目标是兰嫣,哪想会被人利用…… “你在指责哀家?你……”季太后顿时破防。 兰嫣依旧一副无所谓的姿态,“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太后娘娘该反省反省自己才是。” 季太后气得胸闷,“你……你……” “太后娘娘天天想着要置我于死地,缺德事做多了,总要反噬自身的。”兰嫣仿佛看不见太后此时被气到要吐血的模样,“对了,下次求人的时候把态度放诚恳一点,我这个人向来心软宽厚,你要是真的带着诚意来,或许会有点效果。” “还有就是我最近突然悟了,这当妖妃的日子其实还挺不错的。皇上对我百求百应,甚至害怕我伤心,都不肯让我知道外面的事。要是太后娘娘今天不来找茬,我都不知道事态已经如此严重了,皇上真是爱我爱得深沉啊,我都有些感动了。” 她不顾季太后死活的说着,甚至还越说越上瘾。 季太后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气晕了过去。 兰嫣却只是冷漠的看了一眼,“看来太后娘娘的身体也不行了,把太后娘娘送回未央宫去吧!别让太后娘娘气死在这里,这样我又要多一条罪名了。” 一旁的宫女已经震惊到无以复加,兰大人这张嘴单真是天下无敌,这天下间只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敢在太后面前如此……胆大妄为的人了。 想不到平日里温和随性的兰大人竟有如此厉害的一面,跌掉下巴的宫女赶紧老实将季太后搀扶着出了太和宫。 看来以后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兰大人。 * 因为朝中的争议声越来越大,甚至影响到了在国子监上学的小太子。 小家伙最近两日都愁眉不展的,看上去有了心事。 小家伙虽然没说,但兰嫣明显感觉到了。 “瑜瑜最近过得不快乐吗?”兰嫣问。 “嗯,我想大爹爹了,也想爹爹和小爹爹。” 大爹爹去了雷州,小爹爹去给皇爷爷守皇陵,爹爹还在北地,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们了。 大爹爹不在国子监教导自己,国子监还有人欺负他。 兰嫣将他搂入怀里,她并不难猜出小家伙最近忧愁的源头,便道:“要是瑜瑜不想去国子监读书,可以就在家里自己学习。” “不,瑜瑜才不是懦夫,瑜瑜要变大变强,以后保护娘亲不受委屈。”小家伙在求学一事上倒是十分执着。 兰嫣倒也没有打击他的积极性,他终归是要长大的,不可能永远在自己的保护下或是选择逃避。 “好,那娘亲等着瑜瑜变大变强,不过你要是受了委屈,不必强撑着,娘亲也可以保护你。”兰嫣道。 “嗯,瑜瑜厉害着呢!爹爹教我的功夫,我都学会了不少,没人敢欺负我。” 小家伙说着,神气十足地耍了一套拳法。 兰嫣在一旁淡淡笑看着,时不时拍掌叫好。 * 最近皇上忙着应付朝中各派势力,每日都忙得不可开交,有时甚至直接就在勤政殿歇下了。 北方有敌国蠢蠢欲动,雷州又有旱灾和趁机作乱的贼寇,朝中还有许多想趁机搞事的,沈时韫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这些烦心事。 他已经忙得好几天没有回太和宫了。 这日刚下朝,便有人前来回禀:“皇上,太子在国子监与景王府的小世子起了争执,打起来了。” 沈时韫心头一紧,顾不得身上疲惫,赶紧前往国子监。 景王府的小世子比瑜瑜年长,而且长得结实,块头也大,若是动手,瑜瑜定然会吃亏。 瑜瑜是他唯一的孩子,若是瑜瑜有个三长两短…… 沈时韫不敢往下想,最近的事情桩桩件件都在针对瑜瑜,没准有人想借孩子之手陷害他唯一的子嗣。 景王不止一个儿子,或者说景王府最不缺的就是子嗣,牺牲掉一个孩子对景王府来说不算什么。 可他不一样,他跟明婵就只有一个瑜瑜。 “情况怎样?瑜瑜可有受伤?” “太子是否受伤,奴婢也不知,但情况不太好,没人阻止得了……” 沈时韫一听这话,更是怒火攻心,“一群废物,要是太子有个什么闪失,你们全都等着人头落地吧!” 沈时韫再也无法淡定,直接疾步朝国子监匆匆而去。 那太监在后面穷追不已,他的话还没说完呢,皇上如此关心太子,怎可能不是亲生的? 沈时韫赶到时,小家伙正骑着两名京城里的世家弟子扭打。 在他的周围,是倒下的一片国子监学生,其中有王府世子,也有各家大臣府上的继承人。 小家伙打红了眼,见到沈时韫来,也没有收手。 沈时韫终于松了口气,甚至还有些心情大好。 这些不知好歹的臣子,在朝堂上给他找茬、想逼迫他这个新皇,还纵容家中子嗣对太子无礼,不给他们一点苦头吃,他们只会变本加厉。 这些朝野钉子,他迟早一天要一一拔除。 在这混乱的场景中,几名授课夫子被谢长辉拦在外面,所以没人干涉这场孩子之间的争执。 沈时韫也不急,就这么静静在一旁看着。 “皇上,赶紧让太子收手吧!再这么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小孩子之间的打闹而已,怎么会出人命呢?这么多人欺负太子,你们难道眼瞎么?”沈时韫冷冷道。 出口劝诫的夫子闭了嘴。 “把所有闹事的都抓起来,清楚前因后果,对太子出言不逊、和太子动过手的,全部依法处置。”沈时韫下令道。 “这……皇上,这怕是不太好吧?只是孩子之间的争执,若是处理的太过了,各位大臣怕是不服……”杨公公说出了自己心中的隐忧。 “他们敢如此对待太子,背后定是有人指使,可不能用一般的孩子之间的打闹来衡量。”沈时韫道,“更何况,连自己的儿孙都教不好,那就别怪朕来教了。” 天子一言,在场那些被打趴下的世家子弟无一不战战兢兢。 原本闹哄哄的场景现在落针可闻。 甚至已有人吓晕了过去。 沈时韫走到瑜瑜跟前,将他从地上抱起,看着他擦破皮的手,心疼道:“痛么?” “瑜瑜不痛。”小家伙一脸倔强。 “嗯,承熙真勇敢。”沈时韫露出难得的温情。 小家伙趴在他肩上,似乎有些委屈上了。 “没事,都过去了,以后他们不会再出现在国子监。”沈时韫道。 “你不问我为什么打他们?”小家伙有点意外。 “你是太子,想教训几个不规矩的臣子是应该的,他们该打。”沈时韫道。 瑜瑜紧了紧环在沈时韫脖子间的手,闷声闷气地说:“他们辱骂娘亲,骂得可难听了。你会像爹爹那样保护娘亲吗?” “当然会,你给父皇一点时间。”沈时韫默了下道。 “嗯,要是你保护不了她,就放她离开吧,瑜瑜也想和娘亲一起离开,京城一点都不好玩。”小家伙说。 第248章滴血认亲 第二百四十八章 太子于国子监殴打一众世家弟子一事,很快便在京城传开了。 有人传出太子生性残暴,小小年纪就没有容人之心,殴打同窗,欺负宗族,实在没有君子风度。 这种言论在朝廷中流传甚广,让那些质疑太子血脉的人更加疯狂,大有要逼新皇废掉太子之意。 不过新皇也扣留了一群大臣的子嗣,如今双方暗中较劲,京城局势变得十分微妙。 季太后前去劝诫新皇:“如今朝野上下对你不立后不选妃一事大为不满,皇上不若宣布选妃,趁这个机会可以拉拢一些朝臣,也可以堵住那些人的嘴。” “太后当真是想得天真,他们现在觊觎的是朕这个位置,只是想借这个机会将朕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你当真以为他们是想逼朕选妃?”沈时韫冷笑。 季太后有些心虚,“选妃立后一事本就是你作为君主该做的,你若有了更好的继承人,他们还有什么借题发挥的理由?” “这不就是太后你借题发挥搞出来的?” “你现在也在怪哀家?那你不如将哀家赐死吧!” “朕不会做这种落人口舌之事,不过朕也请太后歇了废太子的心,无论朕以后会不会有别的孩子,这太子之位永远只可能是承熙的。”沈时韫道,“太后有精神劝朕,不如留着这些精力去想想如何对付那群乱臣!” 季太后现在几方受气,皇上对她也颇多怨言,如果现在的局面没法打破,这般下去只怕会越来越乱,就怕以后难以收场。 她现在也不由得怀疑起自己儿子在房事上的能力,皇上正值青年,按理说正是龙精虎壮的年纪,怎可能身边没有女子? 他一心只扑在那个妖女身上,对别的女子完全没有兴趣,以后就算有别的子嗣,只怕也是那小贱人的。 现在沈时韫没有别的孩子,要是太子被废,必然就不止被废这么简单,而是无疑等同于血缘的正统性被否决。皇上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有别的孩子,若是没有子嗣,皇上这位置只怕坐得更加不稳。 季太后这次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仅没能把兰嫣怎么样,现在反让自己陷入了泥潭,而且很难抽身出来。 思量再三后,季太后最终还是不得不再次去找兰嫣。 直接去找朝臣不太现实,现在的局面已经超出她的控制范围,有人在利用她逼迫皇上。 但皇上除了太子和选妃一事,并没有什么其他过错,他所有的争议都来自于明婵那个小贱人。 不过这小贱人也并不是好打发的,季太后在兰嫣这里吃了几次亏,这一次倒是变聪明了不少,并没有空手而来,而是带了一只沉甸甸的锦盒过来。 “这里面有八千银票和一些金子珠宝,算是哀家的诚意。哀家累了,不想看着皇上和太子陷入非议中,如果你还想为太子好,哀家希望你能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太子、也为你自己,你是有本事的人,无论去哪里,都可以比在这后宫中过得好。你留在这里以后只会成为天下人口中的妖妃,你那一身医术也没法得到施展。” “更何况你现在年轻,皇上对你宠爱有加,等你人老珠黄那天,皇上眼中未必就有你了,男人都是薄情的,没有君王会永远只爱一个女子。” 季太后一来就说了一大通。 兰嫣却似乎只对她拿来的金子和银票感兴趣,她打开清点了一下,确实有八千银票,除此之外的金子和珠宝也不算少,这诚意倒是比上次足。 “我真是受宠若惊,认识太后娘娘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太后娘娘如此慷慨大方。”兰嫣道,“不过我又要四处漂泊,还要舍弃这里锦衣玉食的生活,这点银子似乎有点亏了。两万两,给我两万两银子,我会遵从太后娘娘的旨意,远远离开京城的。” 季太后没想到她竟然狮子大开口,就算是这八千两也够她过几辈子了。 当朝的银子还是很值钱,只要兰嫣不奢靡无度,这些银子是足够她过一辈子好日子的。 若是她再置办些良田、铺子,当个小富之家也未尝不可。 季太后道:“兰嫣,小心贪心不足蛇吞象,你一个女子带着这么多重金在身,会不安全,贪多不是好事。” “这就不劳太后娘娘操心了,我都要放弃荣华富贵了,不过就要两万两银子而已,难不成太后娘娘连这点钱都舍不得?”兰嫣问,“要是太后娘娘实在舍不得,那我还是在这宫中混吃等死吧,至少不用在外风餐露宿……” 季太后:“哀家答应你。” 兰嫣:“看来太后娘娘是真的巴不得我走呀,那太后娘娘早点把银票凑齐送过来吧,这样我也可以早点走。” “剩下的银票哀家会给你,不过你得先出面澄清太子是皇上亲生的,跟你无关。”季太后说。 “可以。” 她答应得无比爽快,甚至没有一丝犹豫。 季太后心中更加鄙夷了,皇上和太子对她那般好,这女人眼中却只有钱和利。就这样世俗贪财的女人,也不知皇上到底痴恋她什么。 “不过我就这么说,只怕也没人会相信我,还请太后娘娘配合我一下。” 季太后警惕道:“你想哀家怎么配合你?” “太后娘娘不必紧张,我可没有你那么心狠,不会要你的命,此事关于瑜瑜,我走之前自然要给他扫平一些障碍。”兰嫣关上锦盒,眼底的眸色冷了几分。 * 太子的血脉问题一直争议不断,群臣为了保险起见,纷纷上奏恳求皇上选妃扩充后宫,同时也解决皇嗣问题,为大锦的皇室延绵子嗣。 但天子对群臣的进谏无动于衷。 就在此时,朝中有人提出了滴血认亲的招数,要用此法验证太子是否为皇上亲生。 景王为首的朝臣纷纷附和。 沈时韫微眯起眼。 滴血认亲这方法到底有没有用,还有待商榷。 但提出此法的人,肯定心怀鬼胎,毕竟这背后可暗中动手脚的方式多了去了。 在没有十足的准备下,沈时韫不敢拿瑜瑜来当赌注。 双方拉锯着,沈时韫正要驳斥这个提议,兰嫣带着瑜瑜出现了。 “皇上,既然诸位大人想用这种方式来验明太子的血脉真假,那便按诸位大人所言来验证吧,就当给天下一个交代。若太子不是皇室血脉,皇上也好早做安排。”兰嫣劝道。 沈时韫暗中捏紧了龙椅的扶手,兰嫣这时出现,让沈时韫捉摸不透。 她琢磨不清兰嫣到底会不会承认瑜瑜的真实身份,因为兰嫣向来不想和他扯上关系。 “兰大夫都同意了,还请皇上莫要再犹豫,皇室血脉不可作假!”王大人催促道。 沈时韫看着这群乱臣贼子,简直要气笑了。 不过没关系,不管这滴血认亲的结果如何,他都不会让他们如愿以偿。 他就不妨用这事告诉这群乱臣,谁才是天下之主,他的儿子岂能容人质疑? 是不是亲生的,只有他说了才算! 第249章恳请皇上立兰大夫为后 第二百四十九章 “滴血认亲一事,还请兰大夫避嫌,大家都知你医术高明,万一你从中做了手脚,结果只怕就做不得数了。”公孙博说道。 沈时韫眉头紧皱,正要反驳,兰嫣却从容笑道:“难得能听到公孙大人对我的认可,既如此,那我便到一旁观看总可以了吧?毕竟太子也是我一手带大的,我也很想亲自看看这个结果。” 这话倒也说得过去,公孙博总不好得寸进尺撵她走,毕竟现在皇上还坐在龙椅上。 他可以不把兰嫣放在眼里,但是不能把皇上也不放在眼里。 他此举其实已经得罪到了帝王,只不过没有确切的罪名,刚登基的新皇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把他怎么样而已。 殿内鸦雀无声,兰嫣站到了一旁,瑜瑜也跟着她站到一旁。 不多时,一切便准备就绪。 座上的天子脸色就没舒展过,大殿内的氛围冷得能凝成冰。 小家伙有些紧张地拉着兰嫣的手,兰嫣蹲下身,轻轻摸了摸他,“瑜瑜别怕,娘亲会保护你的,大胆去吧!” “嗯。” 沈时韫走来,滴了一滴血在碗里,瑜瑜也滴了一滴进去。 杨公公端着放置着碗的托盘,耐心等待着最终结果。 公孙博也跟着紧张起来,这个意见最初是他提出来的,他也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可以确保万无一失。只是看着兰嫣自信从容的姿态,他的自信莫名又消散了不少,开始变得忐忑不安。 如果此举失败,等待他的只怕就是再也看不到尽头的贬谪生涯。 景王和肃王各怀心思,等待着这场好戏的结果。 只要太子不是皇室血脉,接下来便有好戏看了。 见着碗里的血散作一团,公孙博暗中松了一口气,“诸位,这个小孩根本就不是皇室血脉,不配太子之位……” “公孙大人为何如此笃定?可是你早就编排好的剧本?”兰嫣问。 周御史也义正严词的附和道:“兰大人到这种时候还要耍嘴皮子吗?你妖言惑众、魅惑君主,让皇上的后宫空无一人,现在还要以乡野村夫的孩子来冒充太子,其心可诛!” “周御史,你就不懂了,兰大人最擅长贼喊捉贼,她这张嘴可是在市井中历练过的,黑白颠倒的本事强着呢!”公孙博讥讽道。 他向来看不起女子,也自恃身份尊贵,对兰嫣帮市井小民治病嗤之以鼻,认为兰嫣的声誉不过是讨好了那些没钱看病又贪小便宜的穷人,才会被那些穷人高看。 至于周御史,则因家中儿媳小产,而对兰嫣怀恨在心,这些日子都在极力弹劾兰嫣。 兰嫣也不慌,依旧从容道:“公孙大人当真是义正言辞,只是公孙大人你太着急了点,公孙大人就连这一时半刻都等不及吗?公孙大人不妨再睁大眼睛看看。” 公孙博原本是万分不屑,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多看了一眼。 这一眼便让他当场僵在了原地,那碗里的血竟然慢慢凝固在了一起。 杨公公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太子确实是你亲生的,是大锦皇室的血脉。” “不!这怎么可能?”公孙博不敢置信道。 兰嫣冷笑,“公孙大人为何如此笃定不可能?莫非公孙大人做了什么手脚,才会如此笃定结果不可能?” “兰大人言之有理!公孙大人委实过分了点,竟敢如此陷害太子!” 最近太子血脉受到质疑,自然也有相信太子、相信皇上的臣子,只是事关皇室血脉传承的问题,他们的反驳在那些“义正言辞”的质疑声中,显得格外微弱。 毕竟在太子最初出现在众人眼中时,兰嫣便极力撇清了和楚王之间的关系,搞得他们也很不自信。 要是太子当真不是皇室血脉,他们也可能会成为大锦的罪人。 如今结果终于水落石出,他们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皇上现在不肯选妃不肯立后,就连是否有生育能力都成疑,要是当真因此太子被废,接下来的局势只怕会陷入僵局。 更何况太子天资聪颖,依稀可见明君之风,不仅备受皇上的喜爱,也备受朝中大臣的认可。若是被换掉,只怕再难找出这么聪明的孩子来当太子了。 公孙博哪担得起构陷太子的大罪,立即道:“休得血口喷人,下官没有……” “公孙大人怎么颠三倒四起来?到底是谁在这里血口喷人?太子的血脉,先帝早就已经承认过,难道公孙大人不仅对新皇有意见,对先皇也有意见?”兰嫣问。 她既逮到这样的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松口放过任何可以置对方于死地的可能。 毕竟这可是要伤害她家瑜瑜的人! 先皇在位期间兢兢业业、勤勉图强,让大锦安定和平地过了近二十年,算是一个难得的明主。先皇驾崩后,依旧还有不少朝臣对他无比怀念和敬重。 公孙博就算质疑谁也不敢质疑先皇。 兰嫣此言一出,便立即有不少大臣指责公孙博。 公孙博已成众矢之的,赶紧辩解道:“皇上,臣万万没有此意!臣只是希望太子的身份能够得到证实……” “公孙博,你好大的胆子!先皇的证实在你眼里只是儿戏,对吧?还是说你觉得朕是个眼瞎昏君,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会认错?”沈时韫怒道。 公孙博冷汗涔涔,“臣不敢!” “你不敢?我看你什么都敢!太子年幼时流落在外,已经受了太多委屈,现在回来还要受你们的质疑,是不是朕对你们太仁慈了,所以才让你们有这样的狗胆,如此污蔑构陷太子!” 公孙博现在终于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跪地求饶:“臣知罪,请皇上开恩,臣以后再也不敢了!” 构陷太子可不止流放贬谪那么简单,而是轻则掉脑袋、重则抄家灭族的大罪。 公孙博彻底慌乱。 “你构陷太子时便该知道有这样的后果,朕今日若是饶了你,以后人人都效仿,这律法可还有威严可言?”沈时韫冷声道。 户部尚书立即出列道:“皇上所言极是,国有国法,公孙博蓄意谋害太子,造谣太子非皇室血脉,造成极大的恐慌。不知这公孙大人是受了谁人指使,想要将太子拿下太子之位,这对公孙大人你有什么好处?还是说背后指使你之人……想要从中牟取利益?” 户部尚书的质疑也并非全无道理,公孙博只是太医院一个小小的太医,质疑太子的血脉问题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而且还很容易让自身也陷入风波中。 除非这事对他有利可图。 若是太子被认定为非皇室血脉,那皇上现在便再无继承人。 就算皇上再喜欢太子,文武百官也不可能让一个非皇室血脉的太子继承大统。 这样的道理众人一想就通。 沈时韫非常满意户部尚书的配合,对公孙博怒斥道:“是谁指使你做的?” 公孙博支支吾吾不敢言,这更加坐实了这种猜测。 沈时韫又说道:“你既不肯如此招来,那便等着抄家灭族吧!” 公孙博一听,立即痛哭道:“是王大人和周御史!是他们想陷害太子!” 王大人立即叫屈:“公孙大人,本官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样污蔑本官?” 周御史则是一声不吭,他周家都没后了,弹劾兰嫣确实带了私人恩怨,现在开脱也无意义。 “我哪有污蔑你?当初兰大人入京,你贪图兰大人美貌,被兰大人羞辱了一顿,从此对兰大人记恨在心。而兰大人是太子的生母,你便想以此报复……” 对公孙博的揭露,王大人立即反驳:“你休要在这里造谣生非,明明是你嫉妒兰大人在太医院声望比你高,挡了你升迁的前程。你看不惯兰大人的女子身份,想以此来抹黑兰大人,到处散播兰大人魅惑君主的谣言……” 两人相互揭老底泼脏水,看得文武百官都不由得心生鄙夷。 这两个败类,真是丢他们男人的脸! 最惨的还是兰大人,就因女子身份,被这种败类针对诬陷,差点当真就被泼了一身脏水。 不过在众人投去同情的目光时,却见这位风口浪尖上的兰大人依旧从容泰然。 “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太医院御医,两位大人却不惜用前途来诋毁我,这笔买卖太不划算了。就算真把太子拉下太子之位,对两位又有什么好处呢?你们针对的不是我和太子,只怕是想动摇皇上的位置吧!”兰嫣道。 龙椅上的沈时韫周身都是凛冽气场,王大人和公孙博赶紧磕头求饶,这样的罪名他们死也不敢认。 “臣绝对没有!臣哪有这样的胆子?!” “就算借给臣十个狗胆,臣也不敢打皇上的主意啊!” 刑部刘大人道:“皇上,看来两位大人还有很多实话不肯说,不如就请两位大人去刑部大牢说吧!” 沈时韫知道这两人就算有这样的坏心,要是没人在后面跟他们支招,他们也不会有这样的狗胆。 这两人断是不可能留的,不过要是去了刑部,到时候可能会生变,最好还是在这里逼问出来。 “朕现在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你们如实交代,朕可以留你们家人性命,不然就等着抄家灭族。朕只给一次机会,谁先如实说出,便可保家人人头。” 这两人都是有家室儿女的,走到这一步,已经是最坏的结局,纵使皇上留得了他们,也有人留不得他们。 王大人立即抢先道:“是景王!是景王殿下指使下官做的!” “皇兄,请你相信臣弟!臣弟……臣弟知道错了,臣弟也是听了肃王的话,才……才会一时犯了糊涂!”景王原本还想狡辩几句,但一对上沈时韫那双冰冷如烟的眼眸,所有狡辩的话最后都没能说出口。 众大臣也没想到这还是一串瓜,一牵牵出一排来。 肃王想要推脱狡辩,沈时韫却似乎没这个耐性了,让禁卫军将这群人全部押入刑部大牢,严加审问。 入了刑部大牢,这群人想要翻出火花就没那么容易了。 太子的血脉问题终于得到证实,眼下便只剩选妃立后一事最为要紧。 户部尚书很有眼色道:“皇上,兰大人既然是太子生母,便当入主后宫,成为后宫之主。” 户部都是皇上一手栽培的亲信,户部尚书此言一出,群臣立即附和。 “兰大人贤淑良德,又有济世安民之心,为皇上诞下聪慧无双的太子,是皇后的最佳人选,臣恳请皇上立兰大人为皇后。” “臣附议!” 众臣齐齐跪了一片,全是请皇上立兰嫣为后的,无一人有异议。 第250章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第二百五十章 一众大臣纷纷附议,要皇上立兰嫣为后。 沈时韫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兰爱卿贤淑端庄、宽厚仁慈、心怀天下,确实堪为我大锦的皇后……”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清越的女声同时在殿内响起:“皇上、诸位大人,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今日还有一事想要告知大家——我并非太子的生母。” “这……这是怎么回事?”立即便有人问。 兰嫣:“太子的生母是当初的楚王妃——明家庶小姐明婵,而我只是受人之托,将这个孩子抚养长大。当初楚王与楚王妃和离,淑妃娘娘对楚王妃颇有成见,我怕瑜瑜跟着楚王,会被淑妃嫌恶,便坚持说瑜瑜不是楚王的孩子。如今见皇上真心喜爱太子,不会让太子受丁点委屈,我也就放心了,愿意让孩子回到皇上身边。” “如今太子的血脉已被证实,我的任务也算完成。至于这后位,我实在不敢肖想。一来我已嫁过人,尝过世间的情爱之苦;二来楚王妃是我好友,我不能愧对她的信任,还请皇上和诸位大人谅解。” 她说得坦然从容,仿佛真是那么一回事。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一时间也难辨真假。 楚王自流放回来,便一直是京中众人的焦点,王府那些八卦大家都耳熟能详。楚王身边确实没出现过兰嫣这样的女子,但待在楚王身边最久的女子,那便非楚王妃明婵莫属。 当初这位庶出的楚王妃和楚王和离之后,楚王还曾大病一场。 “那楚王妃又在何处?”立即便有大臣追问。 “她已不在这个世上。”兰嫣道。 “可据本官所知,楚王妃早在离开楚王府后便葬身火场,又怎会生下孩子?” “当时死的并非楚王妃,楚王妃侥幸逃走了,只是她再不敢回到京城,怕再次被有心人灭口。” 兰嫣只说有心人,却又没说这个有心人是谁,但众大臣不难猜出,当初对楚王妃最看不顺眼的,就当属淑妃娘娘了。 不过淑妃是楚王生母,现在又高居太后之位,大家也不好多嘴。 “没想到楚王妃的命途如此多舛,实在令人惋惜!” “是呀,楚王妃对皇上不离不弃,又为皇上诞下太子,该被追封为皇后。曾恳请皇上追封已故楚王妃为皇后!” 大臣们纷纷开始感慨起楚王妃的好,礼部尚书趁机恳求皇上追封后位。 以皇上对已故楚王妃的怀念与深情,想来肯定不会拒绝。 不料此时的沈时韫脸色却阴沉的可怕,他没想到到了现在,兰嫣依旧还在想着逃离他。为了不跟他有牵扯,甚至连瑜瑜都可以不要,甚至就这么当众宣称不是瑜瑜的生母,她当真是够狠。 沈时韫目光灼灼地看着兰嫣,仿佛要从她身上看出一个洞来。 不过兰嫣却有意没跟他对视。 沈时韫紧紧握着龙椅的扶手,看着殿内波澜不惊的女人,万千种情绪汇聚在心口,最后化作一口腥甜的血,吐了出来。 文武百官们看见这一幕,顿时慌做一团。 兰嫣走上前,掐了沈时韫的人中,又从针袋里取了针,刺在沈时韫的几大要穴处。 相比百官的慌乱,她显得冷静不少,仿佛只是在对待一个普普通通的病人。 “兰大人,皇上怎么样了?”杨公公焦急的问。 兰嫣施了针,又给沈时韫把了脉,然后才说:“皇上因是操劳过度,再加上刚才情绪不稳,才会急火攻心。不过大家不用担心,他这口恶血吐出来,对他的身体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只是后续还需要多加调养,不宜思虑过多操劳过度,方可慢慢养回来。” “唉,明明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急火攻心了呢?”一个没有眼色的大臣不解道。 看清一些苗头的大臣都不知该如何接话,这明摆着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皇上刚才把话都说到那份上了,兰大人却还要找各种理由推脱,要是再追问下去,可就不礼貌了。 兰嫣倒是始终坦然,“想来皇上对已故的楚王妃果真情真意切,刚才的谈话难免让他追忆起了已故的楚王妃,再加上皇上最近过度操劳,才会急火攻心。以后各位大人在皇上面前还是要少提这个话题,免得再让皇上想起伤心往事。” 户部尚书等几个老狐狸赶紧附和:“是呀,皇上对楚王妃痴心一片,奈何造化弄人,以后大家还是少提一些吧。” “要是楚王妃还在,该多好呀!皇上也是个痴情人,楚王妃都走了这么多年了,皇上依旧痴心不改,以致现在后宫空无一人。” “兰大人,我看皇上对你也是情真意切,难得你能入得了皇上的眼,要不这皇后之位你就接下吧!”说这话的正是礼部的刘大人,刚才也是他提出让皇上立兰嫣为后的。 兰嫣看着他那双精明的狐狸眼,赶紧道:“刘大人说笑了,皇上只是误把我当成了楚王妃,才会看得上我。皇上对楚王妃专情不改,而如今我已坦明身份,皇上若再立我为后,岂不是让皇上为难。” “这有什么为难的?” “因为皇上喜欢的是楚王妃,他爱的是陪伴过他的王妃。皇上若是喜欢上我,岂不是对不起楚王妃?若是不喜欢我,对着我也难受。更何况,我不想当别人的影子,而楚王妃是我的好朋友,我又怎能和她共事一夫呢?百年之后,我去地下也不好跟楚王妃交代啊!”兰嫣信口胡诌,堵得一群朝臣没法再说下去。 “兰大人,皇上怎么还没醒?” 他们说不动,只得看看皇上的意思。 皇上可还没表态呢! 兰嫣道:“杨公公,皇上近日可是没昼夜伏案,极少入眠?” “确实如此。”杨公公如实说。 兰嫣:“皇上身体底子本就差,又久未休息,所以我刚才刺了他的睡穴,先让皇上补个安稳的觉吧!皇上这样折损身体,我们当臣子的,也该多体贴他一些。” “那皇上多久才能醒来?”杨公公又问。 “这得看皇上多久能补足睡眠了。”兰嫣道,“我知诸位关心皇上龙体,傅大人医术精湛,不若请他过来守着皇上吧,这样也可以确保皇上万无一失。” “那兰大人呢?”杨公公心说皇上肯定更想兰大人守着,不过当着如此多人的面,这话杨公公又不好宣之于口。 “太子今日受了惊,我先带他回去休息。”兰嫣道。 众人这才发现小太子一直没有说话,看上去沉闷不已,跟平日里那个活泼聪慧的小太子完全不一样。 太子年纪虽小,却比普通小孩聪慧,今日之事,若是对他造成阴影可就不好了。 没人敢强留兰嫣。 和众人告别后,兰嫣抱起瑜瑜离开。 * 小家伙把头埋在兰嫣脖颈间,小声地抽泣起来,像只可怜的受伤小动物。 兰嫣的心顿时软成一片,甚至开始动摇。 “瑜瑜。”兰嫣温声细语地叫了声。 小家伙哭得更凶了。 兰嫣只好让他先释放一会儿,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小家伙哭够了,终于止住了哭泣。 兰嫣此时已来到东宫,亲了亲他,心口有些抽疼,安慰道:“瑜瑜,抱歉,今天让你承受这么多委屈。” 小家伙的眼睛又红了,委委屈屈地问:“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第251章你留下当个摆设也不是不可以 第二百五十一章 小家伙一副忐忑不安的表情,看得人的心都化了。 兰嫣轻轻抚摸着他的头,“瑜瑜,你永远是我最爱的孩子,也是唯一的孩子,只是你长大了,娘亲也有不得已要离开的理由。” 这些年她没和小家伙分开过,如今说起离别,她也于心不忍。 “我可以跟你一起走吗?”小家伙问。 他心中其实是知道的,娘亲不喜欢待在宫里,他不想成为娘亲的束缚,可是娘亲真的要离开,他心中又很伤心很难过很难接受这个现实。 瑜瑜也想跟着娘亲一起走,一起像以前那样到处流浪,但是可以天天和娘亲在一起,他会很开心,娘亲也很开心。 兰嫣故作轻松的调侃道:“你要是跟着我的话,我们就走不了了,拐卖太子可是死罪。” “那我不当太子了。” 兰嫣笑了,“太子不是你不想当就能不当的,你好好当太子,以后才能做你想做的事。” 皇上就只有瑜瑜这么一个儿子,带着瑜瑜肯定是出不了京的,就算有幸离开京城,肯定也有各方势力找寻他们。 如果是被皇上找到倒也还好,若是被不怀好意的人找到,会是他们的劫难。 兰嫣不会让瑜瑜置身危险中。 只是这京城,她也不想再待了,她要去走自己未走完的路。 小家伙似懂非懂依旧很伤心,“那娘亲要去哪里?” “天上那么大,我也不知道,走到哪里算哪里吧!” “瑜瑜舍不得娘亲,会担心娘亲。” “娘亲有钱,可以买很多很多的镖师保护自己。” 说着,她还当真拿出几张银票给瑜瑜看。 “那娘亲去找爹爹吗?爹爹可以保护你、照顾你。” “哎呀,我的瑜瑜年纪小小就如此操心,我可不希望我可爱活泼的瑜瑜成了小老头。”兰嫣轻轻揉了揉他纠结的小脸,“放心吧,娘亲以前待的地方可比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凶险多了,那时娘亲一个人都没事,娘亲现在有钱还可以买镖师,更不会有事。” “可是瑜瑜想你了怎么办?” “这样吧,我们约个时间,以后每年都来看你一次。”兰嫣道,“就约在你生日前后吧!” “一年才可以见娘亲一次吗?”小家伙很失落。 兰嫣笑道:“万一娘亲去的地方远了,路上也要耽搁很久。我会给你传信,到时候我让阿瑶姨姨托人转交给你。等你以后长大了、变强了,你也可以来找娘亲。” 最后一句话,兰嫣只是随口一说,好让小家伙安心。 小瑜瑜听后终于有了斗志,等他长大,他一定会去找到娘亲,他们就可以再也不分开了。 “那你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走?”小家伙依依不舍的问。 “娘亲今天就该走了。” “这么快?” “等你父皇醒来,我可能就没这么顺利离开了。” 小家伙纠结的很,“那你等我一下。” 兰嫣轻轻嗯了声,就见小家伙迅速跑去了内室,没一会儿便拿了一只精致的锦盒过来。 他把锦盒给了兰嫣,又叫了伺候他的小太监把钥匙拿过来,然后便把小太监打发了。 小家伙神秘兮兮的对兰嫣道:“这次瑜瑜给娘亲收集的,都是你喜欢的亮晶晶的珠宝。” 小家伙努力的开了几下,才把这小锦盒打开,里面果然全都是亮瞎眼的珠宝水晶等物。 兰嫣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要收集这么多亮晶晶的东西,想来浪费了不少时间吧! “这些你留着,娘亲已经不缺钱了,娘亲还有很多银票。” 小家伙却死活不肯,“娘亲都带在身上吧!大爹爹说有备无患,你在路上肯定能用得上的,到时候你遇见需要的人,也可以分享给他们。” 他们以前游历各地的时候,也会遇上很多穷人病人,有些穷人吃不起饭有些病人看不起病,娘亲就会自己掏腰包,救济他们。 所以他们的钱用得很快,娘亲只有给富人看病,才会赚一些钱。 他可舍不得娘亲过紧巴巴的日子。 兰嫣见小家伙执意如此,知道自己要是不收下的话,小家伙肯定不会罢休,兰嫣只好道:“那我便收下吧,谢谢瑜瑜,你真是个孝顺善良的好孩子。” 见小瑜瑜如此善良懂事,兰嫣满心都是欣慰,也更加舍不得。 不过她得走了,她还要去见太后,把剩下的银票拿到,这才是她必须拿走的。 只是看着小家伙不舍的模样,她终究是开不了口。 “我陪你休息会儿吧,小孩子要睡足精神,才能长大长高。”兰嫣道。 “可是夫子说人不能懒惰,要早起多学,不能贪睡。”小家伙最近起得特别早,便是要早早去国子监读书。 “夫子的话也不能尽信,瑜瑜一定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对自己好,不要让自己受委屈受累,能健健康康长大,才是娘对你最大的期待。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天得有充足的睡眠,至于功课方面……只要你知人善用,以后会有各种各样的人才帮你,瑜瑜不需要什么都会、什么都做到最好。” 兰嫣认真开解着。 她可不希望瑜瑜活得那么辛苦。 “嗯。”瑜瑜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不过娘亲的话他都会放在心上。 两人一起去了床上小憩。 小家伙最近可黏兰嫣了,或许是前段时间隔了宫门,他们一人在宫里一人在宫外,让小家伙没了安全感。 现在娘亲可以和他住在一起,愿意和他一起睡觉,小家伙每天晚上都占着龙床。 不过这还是娘亲第一次来他的东宫睡觉,小瑜瑜又有几分高兴起来。 两人躺在床上,小家伙却有些睡不着,终于问出了他比较在意的那个问题:“那我是不是你亲生的?” 兰嫣忍不住笑了,“小脑袋瓜子想啥呢!你跟我长得这么像,性格也像,怎么可能不是我亲生的?” “那你刚才说你不是……” “我只是骗他们的,不然无法解释你的由来。” “为什么?”小瑜瑜还是没有搞明白。 “因为我以前不长这样,他们以前没见过我这副样子,所以认定我跟你的父皇没有见过面。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甚至是否亲生的都不重要,你的几个爹爹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他们对你跟亲生父亲也没什么差别。血缘其实都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感情。” “嗯,我也很想大爹爹,爹爹和小爹爹,你会去找他们吗?” 兰嫣沉默了下,“有缘的话自会相见的。” 小家伙又执着的问:“你真的无法原谅……原谅他吗?” 他没有说这个他是谁,小家伙对他的亲生父亲似乎还是有些隔阂。虽然他年纪很小,但在这些方面已经有懵懂的区分了。 兰嫣道:“其实也谈不上原谅不原谅,只是不喜欢了,不想跟他一起过。大人的感情,你还太小,等你长大之后就懂了。” “那你喜欢爹爹吗?”小家伙又问。 兰嫣轻轻弹了下他的额头,“小机灵鬼想啥呢,赶紧睡。” 说着,捂住了他忽闪的大眼睛,强行让小家伙闭上眼。 隔了片刻,兰嫣补充了句:“他的身体不太好,你有空还是多陪陪他吧,不必因为我的原因,而跟他起隔阂,在他不知道你是他孩子的时候,他也很喜欢你。” 小家伙隔了许久才传来一声闷闷的嗯。 到底是个孩子,早上又很早起来,兰嫣陪他躺了两炷香的时间,小家伙就沉沉睡去。 兰嫣起身替他掖好被角,看了一眼那只漂亮精致的小锦盒,最终还是拿着走了。 * 从东宫出来,兰嫣直接去了未央宫。 她最近都住在宫里面,每天也有出来在宫中走动,对宫里的地形极为熟悉,路上那些宫人都知道她是太子的生母,也是皇上放在心尖上的人,没人敢对她不敬,也没人敢阻拦她。 一路到了未央宫,季太后早在这边等着了。 今天朝堂上的事,季太后也都已知晓,她心中恼怒着明婵这妖女竟然如此快就获得人心,朝野上下都有拥她为后之势。 好在这妖女还有几分自知之明,推掉了这后位,没敢大言不惭的接下。 按理说季太后应该很满意她的知趣,可事实上却是季太后又生出一种复杂的不满。 皇上对这女人如此痴情,这女人竟然不为所动,显得皇上在她眼里已经不值一提。 季太后一想到这里,竟莫名生出一种想按着她的头让她坐上后位再废掉她的……疯狂想法。 大概她也被这女人折磨疯了。 “太后娘娘,你提出的要求我都已经办到了,现在也该是你展现诚意的时候了。”兰嫣丝毫不客气,也没有对季太后行礼,直接开门见山就直奔主题。 季太后对这个不知礼数,满脑子都是钱的女人嫌恶不已,如今最大的危机解除,季太后也并不着急,她打量起了眼前的兰嫣。 “两万两就足以驱使你,甚至让你放弃后位,你这个人当真廉价。” “想不到我在太后娘娘眼中这么值钱,要是太后娘娘愿意为我涨价,我也乐意至极。”兰嫣道。 季太后皱了下眉,“哀家现在突然改变主意了,觉得你留下就在京城也挺好的。皇上被你迷了心智,反正他也不肯选别人为妃立别人为后,你若是留下当个摆设也不是不可以。这后宫空虚后位空悬,终究不是利国之举。” 兰嫣微顿,倒是没想到季太后会说出这样的话。 第252章拿着你的银票赶紧滚 第二百五十二章 “太后娘娘这么快就妥协了吗?”兰嫣粲然一笑,“我要是留在这后宫,太后娘娘身边这些美人,我可就容不得了。” 未央宫现在还住着一群世家女,季太后表面是让这群世家女来宫中陪自己解闷,实际上怀揣着怎样的心思,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些世家女个个年轻漂亮,也都处在适婚之龄,居住在皇宫中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只是皇上不来后宫而已,所以她们没什么机会见着新皇。 不过现在皇上的事情已经忙得差不多了,接下来会休养一段日子,这些女子但凡起了心,总有千万种办法见到皇上的。 兰嫣若是留下来,未央宫这群人定会寻各种办法来她面前找存在感,兰嫣再次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季太后嘴上虽是那么说,心中还是很介意这狡猾的女人,这女人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若是后宫有她,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 只是刚才有那么一瞬,她确实有想过让这女人留下,皇上为这女人迷花了眼,不肯亲近别的女子。可若兰嫣当真留下,和皇上相处久了,皇上未必还会如此喜欢。 等再过几年,这女子年岁一长,姿色自然便比不过年轻的,到时候不愁皇上不松口。 仔细想来,皇上会对这女人念念不忘、痴心不改,或许是因为这女人变心了,让皇上生了一种执念,一种想弥补过去、找回过去的执念。 在黔州那三年,这女人对皇上有过付出,可回京之后他们却和离了。皇上重情重义,顾念旧情,此事一直是他心中的结,是自己当初逼的急了,没让皇上讨厌这个女人,反倒让皇上觉得对这个女人有了亏欠。 季太后而今想起,也多少有些后悔,当初是她逼之过急,她该先想法让皇上厌倦这个女人。 可纵观古今,后宫空无一人实在不像话。 而且如今只有一个太子,皇嗣也实在太少了。太子还如此之小,万一以后出个好歹,皇上又不肯多生,那就只能在宗族里挑选养子过继…… “你倒是想得美!皇上贵为天子,身边怎能没有妃嫔美人?你要留下,哀家可以网开一面,只要你能劝说皇上选妃,这后位给你也不是不可以。”季太后故意说。 “太后娘娘还是赶紧把剩余的银子给我吧,我也好早点离开,免得你我相看两厌。”兰嫣甚至连驳斥的话都懒得说了,直接催促道。 季太后虽是心疼钱,却还是更巴不得兰嫣早点走。 以前她还是楚王妃的时候就那般难以对付,现在又有太子这一层关系,还在朝中有些人脉,留下来只会后患无穷。 季太后很快便又想通,让巧如却将准备好的银票拿来,交给了兰嫣。 “你既得了这么大的好处,以后就别再出现在京城了,不然就别怪哀家对你不留情面。”季太后厌烦道。 得了丰厚的银票,兰嫣倒是十分听劝,“太后娘娘放心,只要你在世一日,我绝对不会再踏入京城,所以太后娘娘一定要好生保重身体,争取多活一点日子啊!” 季太后听到这点挑衅的话语,脸色变了又变。 甚至有那么一瞬,她想让这女人直接从这个世界消失。 不过这女人向来狡黠,仗着皇上的痴情无法无天,季太后终究还是忍下了。若她真这么做了,她接下来的日子也未必好过。 “彼此彼此,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可别在路上被什么山匪流寇断了生机,那可就阿弥陀佛了。”季太后也皮笑肉不笑的说。 “多谢太后娘娘提醒,我定会好好保重自己,我还盼着将来一日与太子重逢呢!”兰嫣道。 季太后心中火气直往上冒,她故意在自己面前提太子,无非就是想显摆她和太子之间的亲近关系。偏偏在没有第二个继承人选的时候,季太后也不敢动太子,动太子无疑是自毁长城。 “一个连儿子都能舍弃的人,还有脸想着将来跟儿子重逢!”季太后挖苦。 “太子聪慧懂事,知晓我的难处。太后娘娘这么说,我也很舍不得,不若我将太子一并带走,反正太后娘娘你也不喜欢太子,还差点害死了太子。不若我带走太子,以后你也可以重新选个喜欢的孩子立为太子。” “你在威胁哀家?” “哪敢?我只是顺着太后娘娘你的心意,怎么就成威胁了?” “拿着你的银票赶紧滚!”季太后气得狠了。 兰嫣的心情却很好,不慌不忙地把银票清点完之后,才悠悠然起身。 走到门口的屏风处时,兰嫣又顿下脚步,回头看了季太后一眼,“太后娘娘,你的气色跟你的脾气一样真差,看着像是中毒已深,只怕命不久矣。但愿太后娘娘多修身养性,别再作孽了,会影响阳寿的。” 她说完,粲然一笑,也没给季太后反应时间,快速走出了未央宫。 季太后气得掀了桌上的茶盏,“这小贱人太嚣张了!她竟敢诅咒哀家!” “奴婢也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竟然连太后娘娘都不放在眼里?太后娘娘为何还要放她走?”巧如问。 “不放她走又能怎样?若是她死在这宫里,你以为我们就能轻易脱开关系?”季太后以前也不是没想过弄死明婵,后来结果怎么样,她已经体会过了。 “就算要动手,那也得等她走远,走得越远越好……”季太后阴鸷说道。 * 兰嫣回太和宫收拾了一番,把该交代该整理的,全部处理了,然后才泰然出了宫门。 沈时韫这段时间并没有对她的行动强加限制,只要她会回到宫中,沈时韫便不会管。再加上兰嫣没有收拾行李在身,倒也没有让人生疑。 沈时韫醒来时已是翌日清晨,他这一觉睡了一天,要不是太医院的院正傅景天一直在天子身边守着,众人只怕都急死了。 沈时韫睁眼,意识渐渐回笼,哑着声音道:“兰嫣在哪里?” 侧殿内气氛安静无比,一众宫人和百官都不敢说话,只有小太子眼泪汪汪地递上了一封信,“娘亲已经离开了。” 第253章朕亲自去送 第二百五十三章 沈时韫颤抖着手接过那封信,展开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 殿内鸦雀无声,空气仿佛有了实质,压得人大气都不敢出。 须臾,沈时韫放声笑了起来。 只是这笑声在恢宏的殿内显得有种难言的凄凉,比哭还悲戚。 “明婵,你当真是好狠的心!朕掏心掏肺对你,你还是想方设法离开朕。”沈时韫几乎目眦欲裂,满脸都是嘲讽。 小太子也忍不住哭起来,之前娘亲那么温柔那么爱他,结果等他睡了一觉起来,娘亲就走了。 他以后要很久很久才能见到娘亲,想到这里,小家伙就越来越伤心。 杨公公看着这凄凄惨惨的一大一小,也是愁的不行,赶紧安慰:“皇上,小太子,你们别再伤心了,谢大人已经率禁卫军去追兰大人了,想必很快就能将人追回来。” 话虽这么说,不过杨公公还是不敢抱太大希望,以谢长辉的本事,要是顺利的话,肯定早就把人追回来了。现在都过去一个晚上了,他们依旧没把兰大人请回来,想来是不太顺利。 沈时韫嘲讽的笑了下,“追回来又能怎样?她的心不在朕身上,甚至连跟朕在一起都让她如此难受,她千方百计逃离朕,朕当真让她如此……生厌么?” 说着说着,沈时韫便又嘲讽的笑出声来。 众人鸦雀无声,就连杨公公都不知该怎么安慰了。 兰大人多次当众撇清和皇上之间的关系,甚至早在皇上没有登基之前,兰大人就曾在先皇面前和还是楚王的皇上当着众大臣争论不休,只要不眼瞎的,都可以看得出兰大人对皇上无意。 但凡换个人敢如此这样对皇上,九族都不知被抄了多少次了。 偏偏皇上对兰大人宽容大度到了极点,无论兰大人如何不留情面,皇上似乎都不会跟她动气。 如果现在安慰一句兰大人心中还是有皇上,那未免也太假了;可谁要敢说一句兰大人的不好,皇上和太子都不会同意。 这天下间谁敢得罪皇上和太子? 除非像公孙博和周御史之流的嫌命太长,他们现在可都在刑部大牢关押着。 “咳咳!”大概是情绪过于激动,沈时韫不由得咳嗽起来,五脏六腑都像是要被咳出来似的。 杨公公赶紧递上绢帕,沈时韫捂着唇,白色绢帕上沾了点点猩红。 这下不止杨公公吓到了,一旁的傅太医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还请皇上爱惜自己龙体,切勿大喜大悲,想必兰大人也不想看着你这样。” “兰大人?”沈时韫又笑了起来,“兰大人怕是恨死了朕,朕若是早些死了,或许她就得到她最想要的自由了。没有人会束缚她,没有人会强迫她,她想去哪里便可以去哪里,她想跟谁过日子便可以跟谁……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拦她。” 众人齐齐跪地,没人敢吱声。 能够让一个帝王求而不得的,估计也就只有兰大人了吧! 皇上对兰大人的痴心和偏宠,众人都看在眼里。 说起来皇上玉树兰芝,洁身自好,难得还痴心不改,别说生在帝王家,就算放眼天下,也很难找到像皇上这样的痴情人。按理这该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郎君,怎么偏偏兰大人就是不喜欢呢! 大概这就是世间情爱的奇妙之处。 兰大人倾国倾城,有医者仁心,也是不可多得的奇女子;皇上兰芝玉树,有治世之才,还痴情不改,这两人本该是极为登对的一对,可惜造化弄人。 谁也不知兰大人到底是怎么想的,要是贸然前去相劝,怕是会落得一个不好的下场。 目前看来,兰大人根本不喜欢皇上,若是劝皇上去追,追不回来的话,只会更伤皇上的心。 就在这僵持之际,一道清脆的小奶音响起:“娘亲说她没有恨你,她只是不喜欢你了。她不喜欢这里,她要去追逐她的梦想,就像纸鸢一样去到属于她的天空。要是你一直束缚着她的话,她也不会开心的。” 小家伙已经止住了哭声,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走到了床边,“你就让娘亲走吧,以后瑜瑜代替娘亲陪你。” 沈时韫看着可怜巴巴却还要装作坚强的小家伙,心口抽痛了下,同时也得到了一点点安慰。 他将小家伙拉到自己跟前,一把抱住了小家伙,“好,以后承熙陪朕。” 小家伙贴着他的胸膛,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你可以让那些去追娘亲的人回来吗?我怕他们伤到娘亲。” 对上小家伙满是担忧的脸,沈时韫心中五味杂陈。 自己在他们心中就是如此暴戾的形象吗? 是不是因为这个理由,所以兰嫣要离开自己?就连瑜瑜……也暗中支持兰嫣离开…… 沈时韫痛苦的闭了闭眼,“他们不会伤你娘亲。” “那你还是要追娘亲回来吗?”小家伙有些紧张的问。 沈时韫将他的小表情看在眼里,“你不想娘亲回来陪你?” 小家伙摇了摇头,“瑜瑜不能这么自私,我听奶娘说娘亲生我的时候,差点死了。瑜瑜不能因为自己,就要求娘亲放弃自己的快乐陪瑜瑜,这样瑜瑜也不会快乐。” 小家伙年纪虽小,可在这些方面却是懂事的让人心疼。 沈时韫不知道兰嫣为何忍得下心离开这么乖巧懂事的孩子,还是说自己已经让她讨厌到连瑜瑜都可以不要……他想知道一个答案。 “朕想亲自去送她。”沈时韫道。 “我也陪你一起去。”瑜瑜赶紧说道。 “皇上,你这身体不宜外出奔波,先静养为上。”傅景天劝道。 皇上才年纪轻轻,身体底子就已经毁得差不多了,这般下去可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这种话傅景天不敢说出来,兰嫣临走之前还特地叮嘱过他,傅景天也不想看着皇上和兰嫣再如此纠缠下去,这对他们谁都不好。 皇上的身体不宜过度操劳、不宜情绪起伏,长此以往,神仙难救。 至于兰嫣,傅景天作为她的顶头上司,自然也是劝过的。可惜这兰嫣不是寻常女子,她有自己的想法,不会轻易被劝动。 还有一个原因,于医术上,傅景天也是真心喜爱这个年轻后辈,私心是赞同兰嫣的选择的。她应该有更广阔的天空,有更远的抱负,以及更大的可能…… 若是留在京城,她此生或许可以尊贵至极,但对天下医学来说,会是一个巨大损失。 傅景天希望兰嫣能去走出一条对后世更有影响的路。 皇上亲自前去,难免会增加一些变数,兰嫣能不能真正离开,便难说了。 可惜傅景天的劝告皇上并没有听进去,“杨公公,备马车!” * 入夜,距京城三百里外的小树林,一群二十余人的队伍正赶着路。 这支队伍倒是颇为奇特,人人皆长得高壮不说,还都骑着高头大马,气势极为不凡。 而在这群队伍的中间,则是一辆再普通不过的马车。 不过这马车看着不起眼,但那马儿确实很精壮,而且马车的做工也不错,即使一路颠簸赶路,也不见马车出任何毛病。 这群队伍并没有走官道,而是一直沿着小路而行。 领头的对这些路线似乎极为熟悉,知道哪些路好走且能容马车经过,就比如现在这个小树林,便是前去云川城的近路。 不过知道这条路的人并不多,而且敢走这条路的人更少,因为这条路人烟稀少,一路都可能遇上各种不确定的因素,是山贼和野兽经常出没的地方。 借着月色踏入树林后,周围的氛围变得更加阴森。不过只要穿过这片树林,很快便可以去到一处可以歇脚的小村庄。 兰嫣等人赶了整整一天一夜的路,他们是时候该歇歇了。 再这么奔走下去,她都怕这群负责的镖师们吃不消。 其实之前她就有提出歇一会儿,不过这群镖师们实在是太卖命了,非说要再走走,等到了安全地方再歇。 看在他们这么卖力的份上,兰嫣决定该给他们双倍工钱,这尽心程度,实在是值得起。 不过刚入树林没多久,队伍便停了下来。 兰嫣掀起车帘问了一声:“怎么了?” “小姐别怕,只是有狗挡道而已。”与马车并肩而行的镖头槐九道。 “哦?”兰嫣挑了挑眉,略带几分好奇。 “小姐就在车里等着,我去会会他们。” 槐九说罢,便策马往前。 第254章你可以当个好皇帝,让她看到你的好 第二百五十四章 “好狗不挡道,我们家主人忙着赶路,你们要是再不让开,就休怪我们不客气。” 谢长辉看着眼前这个脸上有伤疤、说话带刺的青年,“在下想见你们家主人一面。” “我们家主人忙,没空,没看见我们在赶路?!”槐九说。 谢长辉没再说话,这个青年明显没想要和他好好谈,这种时候说再多的话都是多余的。 “让开!再不让就休怪我们不客气!”槐九横道。 谢长辉岿然不动,他身后的侍卫都暗中将手按在了刀柄上。 槐九可没有那么好的耐性,“保护好小姐,老子先去会会他!” 说罢,一个腾空而起,直接朝着谢长辉而去。 谢长辉也赶紧抽刀应对。 两人一交手,也都各自惊叹。 “哟!想不到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走狗,能接下老子招式。”槐九挑衅的说。 不过谢长辉似乎没兴致搭理他。 谢长辉知道跟兰嫣同行的肯定不是等闲之辈,不然不可能他追了一天一夜才勉强追上。 这个“镖头”可不是普通的镖头,应该说这群镖师不是普通的镖师,是经过严格训练调教出来的。 谢长辉打起十二分精神,跟槐九过起招来。 两人交手几十招,依旧还没分出胜负。 槐九倒是越战越勇,“看来你们禁卫军也并不全是酒囊饭袋嘛,再来!” 可惜谢长辉没什么心情跟他缠战,集中精力攻击槐九的左下路,跟槐九过了几十招后,他察觉这青年攻势虽猛,但左腿似乎受过不可逆的伤,是这人的破绽。 果然在谢长辉的连续反攻下,槐九渐渐没了刚才的势头。 不过槐九也绝非寻常人,他能混出头全靠不要命。 面对谢长辉的迅猛攻势,槐九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开始不要命的迎头而上,两人的战况就这么胶着起来,大有不死不休之势。 不过这般下去两人必有一伤,更甚至两败俱伤…… 就在这时,马车里的人终于出来了,“槐九,行了,别再打了。” 槐九这才退了回来。 谢长辉也收起了招。 兰嫣看着月色下的英俊青年,不由得轻叹了口气:“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长辉怎么也在这荒郊野岭?难不成在这里执行什么秘密任务?” 她这明显多此一问。 谢长辉道:“请兰大人回京。” “要是我不回呢?长辉是不是还要把我绑回去?” “属下不敢。”谢长辉赶紧道。 “可你刚才拔刀拦路,这跟逼我回去有什么两样?” “属下刚才无意冒犯,兰大人想怎么处罚我都行,还请兰大人不要让属下为难。”谢长辉老实巴交的说。 “要不这样吧,我不为难你,你跟我一起走,就不用担心回去交不了差了。”兰嫣道。 “属下不敢,请兰大人随属下一起回京。” “你就不会说别的话吗?翻来覆去都是这句,要不你把我绑回去吧。你以前帮过我很多,如果只有这样能让你交差的话,你绑我,我不会反抗,就算是还你的人情。”兰嫣道。 谢长辉:“……” “还请兰大人不要开这样的玩笑,属下永远不会绑你。” 谢长辉看着她,心中有几分动摇,自己或许该放她走的…… 劝她回去又有什么用,不过是把她困住罢了。 “你……你今后想去哪里?”谢长辉问了之后,又摇了下头,“算了,你不用告诉我,你走吧!” “头儿,你……我们这样回去,皇上会责罚你的。上次你便在床上躺了一个月……” “我们没有找到兰大人,如果皇上追究起来,我会一力承担。” 谢长辉往回走,没打算再在这里停留了。 不过就在这时,槐九和谢长辉都警惕了起来。 谢长辉回头对兰嫣道:“兰大人赶紧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槐九也察觉到有队伍在靠近,“小姐,我们赶紧走,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算了,该来的总会来的,就在这里歇着吧!” “可是……”槐九还有些迟疑。 “可能一切都是命,不过你可以放心,就算走不掉,说好的镖师钱我也会一分不少的给你。”兰嫣道。 槐九:“……” “我不是说钱,我们可以不要钱。” 兰嫣:“嗯?” 槐九一时也跟她说不清,只道:“我槐九就是拼了命也会带你离开。” 兰嫣轻轻笑了,“用不着拼命,好好的活着不好吗?如果你是为了报恩,也用不着,我救你只因我是大夫。更何况我回去也是荣华富贵,想来算是我赚了。” 槐九听她这么说,反倒更加焦躁了。 而就在他们说话间,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娘亲。” 兰嫣听到这熟悉的海豚声音,还是有一丝心软。 “瑜瑜。” 小家伙飞奔过来,抱着她看了又看,“你没受伤吧?” “没有,娘亲好着呢!”兰嫣道。 小家伙捧起她的脸亲了下,“那瑜瑜就放心了,瑜瑜走了,娘亲你要保重。” 小家伙又跟一只小雪球一样跑走了。 沈时韫起了个手势,让众人退到外围。 杨公公牵着瑜瑜,和一众侍卫离开。 槐九警惕的看向走过来的沈时韫,按紧了腰间的剑。 兰嫣道:“这是你们动不了的人,你们也退到一旁等着吧!” 众人都退下后,这里便只剩兰嫣和沈时韫两人。 黄昏下两人四目相对,沈时韫心中只剩一片苦涩。 “明婵,你既然能够原谅我,为何不能跟我一起好好治理这天下?朕说过不会强迫你,你要是不喜欢朕、恶心朕,朕也可以不碰你,你就当朕是你家人,陪在朕的身边。你想要什么要求,朕都可以答应你。” “皇上为何要这么执拗呢?你要不先杀了太后娘娘,我在考虑跟你一起回去,可好?”兰嫣道。 沈时韫一时惊住。 兰嫣自然知道这不可能,“你看吧,我提的要求你又做不到,你何必要夹在我们中间当这个受气人?” “我说过我离开有我离开的理由,我可以原谅你,但是我原谅不了太后。就如当初我原谅不了明珠一样,皇上为何还想不明白?你好好照顾好瑜瑜吧,看在瑜瑜的面上,我若有了空闲时间会回来看他。” “他是个好孩子,你要好好培养他,不可让他受到任何伤害。果瑜瑜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便真的只能成仇了。” “我言尽于此,请你也好好保重。” “槐九,我们也该启程了,不然天黑之前到不了新的据点。” 兰嫣叫来槐九,准备上车离开。 沈时韫脑袋嗡嗡,下意识伸手去拉兰嫣,似乎想留住最后一点可能。 然而兰嫣却从他手中抽回了自己的衣袖,她用力有点猛,沈时韫被拽到了地上。 “你的身体不好,也早些回去休息吧!”兰嫣扔下一句,便让槐九驾车离开。 沈时韫颓然跪在地上,望着兰嫣离去的方向,心口一阵阵抽疼。 杨公公等人见状,赶紧过来搀扶沈时韫。 不过沈时韫却依然颓然跪着,不肯起身。 “太子殿下,兰大人最疼爱你了,要不你去劝劝兰大人吧?”有人提议道。 小家伙却摇了摇头,“娘亲已经是大人了,她可以有自己的选择。” “你就甘心这样回去吗?” “为什么不甘心?我只是想来看看娘亲有没有受伤,看着她很安全,我就放心了。” 娘亲那么爱他,他才不会让娘亲难办。 瑜瑜走到狼狈不已的沈时韫身边,“父皇,娘亲说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不该执迷在其中,人生还有很多东西要去做。” 瑜瑜小大人般的叹了口气,伸手去擦沈时韫脸上的泪水,“我们都要为自己的错误买单,你别再伤心了,虽然娘亲走了,但要是你能够勤政爱民,当一个好皇帝,我想娘亲有一天可以看见你的好的,就算她不喜欢你,但她也会敬佩你、欣赏你。” 小家伙实在是太会说话了,沈时韫竟有几分被安慰到。 可有些东西终究是勉强不来。 “你起来,我们回京城吧!”小家伙说。 “嗯。” 离开之际,沈时韫看了一眼旁边的谢长辉,“你去跟着她,确保她的安全。” “属下遵命。” 谢长辉朝着兰嫣离去的方向追去,而另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则朝着相反的方向回京。 以后他们之间可能会隔着天涯海角,再难相见…… 小家伙回头看了一眼,小声的说了声:“娘亲,瑜瑜会等你回来哦。” 第255章诅咒 第二百五十五章 应太子的要求,这一趟回京的路他们走得很慢,回到京城已经是第三天了。 不过刚到京城地界,便遇上了一支浩荡的队伍,可把杨公公给吓了个半死。 “你对阿嫣姐做了什么?”年轻气盛的睿王拦路质问。 他身后是面无表情的唐庆等人,这是先皇留下的精锐之师,先皇遗嘱中把这群精锐交给了睿王,算是给睿王和丽妃的保命符。 沈时韫跟睿王向来不和,他冷冷瞥了沈星野一眼,“你这是打算造反么?” 众人听得无不心惊,就连杨公公都冷汗涔涔。 偏偏睿王无所畏惧,甚至还冷笑道:“你想杀我就杀,何必找些拙劣借口?” “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沈时韫周身都是冷冽气场,众人知道他心情不好,都不知该如何打破僵局。 这两兄弟先帝在时就不和睦,现在睿王还不改脾气,非要跟新皇杠上,当真是让人头疼。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道清脆的小奶音从马车里传来,“小爹爹!” 沈星野循声看去,便见小家伙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正对着他甜甜的笑。 沈星野那张不可一世的臭脸终于缓和下来,“小瑜儿。” 小家伙作势要跳下马车,沈星野赶紧上前去,一把抱住了他。 两人一碰面,便是黏黏糊糊的亲密劲儿,沈时韫在一旁冷眼看着,只觉得沈星野更烦人了。 “小瑜儿,娘亲呢?” “娘亲已经走了。” “什么?当真又走了?!”沈星野愤怒转向沈时韫,“你当真是不逼走她,你就不高兴,对么?你逼死她一次,逼走她两次……你还有脸说什么喜欢!你就是个自以为是的虚伪之徒!” 沈星野恼怒至极,说话完全没有分寸,也浑然不顾沈时韫现在是何等尊贵之身。 “睿王爷,您误会皇上了,痛失兰大人这样一位贤臣,皇上心中也很难过。只是兰大人心中另有抱负,所以才执意离开京城,并非因为皇上之故。当初先皇在世时,兰大人便同先皇提过此事。皇上当真没有逼迫过兰大人,他只是前来为兰大人送行。”杨公公赶紧打圆场劝道。 这两位主是先皇众多皇嗣中最难伺候的两位,杨公公跟在先皇身边多年,最为清楚不过。 “没有逼迫兰大人,他只是任由别人造谣而已。” 沈星野冷嘲热讽,先皇护了他一世,他为先皇守皇陵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他本都退让了一步,没想到就在他守皇陵期间,却听到了京城里关于兰嫣的各种谣言,他这才马不停蹄的赶回来,没想到终究还是晚了。 沈星野现在看着这人就烦,起身欲走。 “你去哪里?”沈时韫冷声问道。 “怎么?你还想管我?”沈星野也不甘示弱。 虽然沈星野没说,但沈时韫不难猜出他要去何处,“你给朕回来,去守你的皇陵,不要去打扰……她。” “就只允许你打扰她,别人就不可以,你还真是霸道成性!”沈星野也红了眼眶。 这混账根本不懂珍惜,凭什么便先让他遇着! “小爹爹,你别生气了,他已经知道错了。娘亲说她不怪他了,只是不喜欢他而已,娘亲不想待在京城,她想去游历天下,去完成她的使命。就算你找到娘亲,娘亲也不会回来的,你也别伤心,瑜瑜陪你一起去守皇陵。” 小家伙最会宽人心,三言两语便把沈星野给劝住了。 沈星野把小家伙从地上抱起来,“还是小瑜儿最乖巧懂事,一点都不像某人。” 小家伙却只是抿着唇笑。 沈时韫的脸色更黑了。 其余人都当自己是木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这些可都不是能听见的话。 “小瑜儿,你当真要陪爹爹去守皇陵?” “嗯,小瑜儿也想给皇爷爷守孝。” 反正娘亲都已经走了,他不用天天都留在京中。 “承熙还有很多功课,没工夫陪你去。”沈时韫直接拒绝。 “怎么?你强迫阿嫣姐不成,现在又想强迫小瑜儿,小瑜儿有他自己的自由,可不是你的所有物!”沈星野没好气道。 沈时韫忍了又忍,最终看向了瑜瑜。 小瑜瑜道:“我想去给皇爷爷守一段时间。” “那你去守一个月吧!” 兰嫣走了,小家伙估计也没什么心情上学,京中还有很多事需要他处理。等他把那些该死的全都处置了,再去接小太子回来亲自教导。 沈星野也难得听劝一次,歇了去追兰嫣的念头。 先皇已走,他已经没有胡作非为的资本了。先皇在世时确实纵容了他许多,等他为先皇守完孝期,他有的是时间可以去找兰嫣。 * 皇上去劝兰大人回京却空手而归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也传到了未央宫里。 季太后听到这个消息,终于暗中松了一口气,兰嫣这只害人不浅的狐狸精终于走了。 “看来这位兰大人还算有些自知之明,知道乖乖离开,要是她留在京城,太后娘娘只怕又会头疼了。”一旁伺候的宫人说道。 巧如不屑道:“她要是不走,那两万两银票可就要吐出来。这人最为贪财,一点小便宜都不肯放过,又怎会舍得那两万两银票?” 她跟在季太后身边多时,知道季太后最讨厌明婵,而兰嫣正是多年前那个让季太后痛恨不已的明婵,在季太后面前,说再多兰嫣的坏话,都不会有事,只会拉近和季太后之间的关系。 当年她就是靠着揣度季太后这点心思,才在一众宫人中脱颖而出,成为季太后的心腹。 季太后果真深以为然,“她走了才好,她要是不走,那两万两银票还真可能吐不出来。只有她走了,这些银票才可能找回来。” 更何况这女人不走,选妃立后一事永远没法提上日程,季太后也为这事一直头疼不已。 巧如听出了这话的言外之意,赶紧问道:“太后娘娘,那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此事不用着急,总得等他们走远点,暂且让她多潇洒两天吧!” 倒也不是她心善或是有耐性,而是这女人太能折腾了,季太后在她手上吃了太多亏,不得不小心谨慎一些,确保做到万无一失。 “太后娘娘,这妖女狡猾无比,她离开之际还不忘诅咒你,足见她对你的不悦。如果当真她哪天在外吃够苦头回来,既有皇上的宠爱,又有太子傍身,只怕会风光无限。” “她现在还只是一个太医院的御医,就敢不把你放在眼里。若是等以后太子长大,羽翼丰满,只怕娘娘你的日子更加不好过,所以此事千万马虎不得。” 季太后确实也有这方面的隐忧。 小太子跟自己本就不亲热,他对丽妃都比对自己好百倍,甚至丽妃更像他的皇奶奶。 而自己这个亲的皇奶奶……那孩子却一声都没叫过。 她虽因着那孩子是明婵那贱人生的而不喜,可现在这孩子已经成了太子,将来或许还会成为大锦的皇上,这孩子若是一直跟自己不亲的话,以后会是个很大的麻烦。 而兰嫣此人,绝对不能留了! “去把张三叫来,咱们培养的杀手也是时候该派上用场了。”季太后道。 吩咐完,季太后又觉得一阵心悸、头疼,“这贱人当真让哀家折寿,去把哀家的养神丹拿来,哀家的头疾又犯了。” 以前一粒养神丹可以管几天,现在一天一粒,效果却大打折扣,季太后心中莫名有几分担忧。 莫非兰嫣那贱人的咒诅当真起效了?! 第256章只有兰嫣能治太后你的病 第二百五十六章 兰嫣一路走走停停,倒并没有着急着赶路。 她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收集一些当地的偏方,也会采一些有地方特色的草药。 不过对于各地的偏方和医书上未出现过的草药,兰嫣会慎重用在病人身上。 她本也没有目的地,这般一路耽搁,一个月下来,竟然还没有最初从京城离开那天走的路程多。 不过最近听闻镇安城闹疫病,兰嫣决定前去看看。 镇安城远在三百公里外,这一下倒算是走得远了。 走在半路上,槐九实在忍不住了,“燕大夫,我们身后跟着几条尾巴,实在是碍人眼,我去把那尾巴给斩了。” 兰嫣笑道:“算了,他们愿意跟着,就让他们跟着吧,你的伤还没好,别乱动武。” “我的伤已经无碍了。” “他们不过是听命行事而已,你就算杀了他们,还会有新的人过来。他们既无恶意,就当没看见吧!” “他们在往京城送消息,我们的行踪和言行,全都被他们一五一十送去了京城。”槐九比较不满意的是这点。 “没关系,这样也挺好,我们过得不好也会有人接济的,我这辈子就不用愁吃穿了。”兰嫣半开玩笑地说。 她不久前才接到了一笔来自京城的厚礼,听说是太子殿下托人送来的。 兰嫣看了之后,只信了一半。那些珠宝首饰和银子确实应该是太子积攒的,不过剩下的银票应该不是。 那孩子孝心可嘉,兰嫣没有拒绝这份好意,全都收下了,她这一路上只顾买买买,她的小金库却比离开京城时更多了些。 槐九:“我们快些去北地,一样可以不愁吃穿。” “嗯?” 兰嫣似有几分疑惑。 不过槐九却没再细说了。 前去购买物资的人手已经回来,兰嫣跟槐九没再多说什么,继续赶路前行。 * 东宫。 沈时韫过来时正看见一群太监忙着收拾东西,不由得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回皇上,太子让小的们把这些值钱的东西收起来,要给兰大人送去。”一名太监如实回道。 沈时韫打开其中一只小匣子,里面竟是一盒东海上贡来的珍珠。前段时间小太子守孝归来,沈时韫奖励了他一些东西,其中便有这盒珍珠。 当时他看瑜瑜对这珍珠有些感兴趣,原来是要送给兰嫣。 “一会儿你从朕的私库里添两千银票放在这些东西里一同送出去吧!”沈时韫说。 杨公公应了声是。 太子还未散学归来,沈时韫准备去国子监接小太子,走到半路,正好遇上刑部的官员。 王大人、周御史等构陷太子和朝臣的罪名已落实,王家被抄斩,周家流放三千里,唯有公孙博的处置一直被拖到现在。 “皇上,太后娘娘力保公孙博,说需要公孙博帮忙治病,已经将公孙博从牢里抢走。臣等不敢冲撞太后娘娘,是臣等失职,请皇上责罚。” 沈时韫没想到太后现在变得越来越极端,完全不顾世人看法。 “太后保下公孙博只是为了治病?太医院有的是御医,公孙博的医术在众御医中只能算平平,给太后换一个御医便是,公孙博必须抄斩。”沈时韫语气坚决。 杨公公说道:“最近太后娘娘头痛的毛病越来越严重了,听说娘娘每次发病都痛苦不堪,只有公孙博的神丹方能见效。” 沈时韫不由的提了个醒,“让傅景天过去看看。” * 傅景天奉命来到未央宫,季太后正在发病。 这位本该风光无限的太后娘娘此刻却是萎靡不振,一张脸变得蜡黄,脾气格外焦躁,正躺在床上呻吟。 傅景天一见这症状,眉头便不由得皱起,“太后娘娘最近在服什么药?把药给我看看。” 巧如有些心虚,支支吾吾的。 一旁的杨公公提醒道:“还不快去把太后娘娘服用的药取过来。” 巧如这才去把养神丹取来。 傅景天倒出一粒,用手捏碎,放在手掌闻了闻,顿时脸色大变。 杨公公问:“傅大人,可是这药出了什么问题?” “这根本不是什么养神丹,这是前朝害人无数的仙丹,也是本朝的禁药,此药食了能让人产生幻觉。人一旦沾染之后就很难戒断,长久服用,各种毒素会堆积在体内,成为难治之症,到底是谁给太后娘娘服这种药的?” “是公孙大人,公孙大人负责太后娘娘的病。”巧如道。 “荒谬!这个公孙博好大的胆子!”傅景天怒道。 太后却不肯相信,“不是公孙博,是兰嫣!是那个贱人诅咒哀家,是她给哀家下的毒!” “母后,你自己听信小人,害了自己还不肯相信,还要去相信害你的小人?你当真如此愚昧无知?既如此,那朕就让你看个明白吧!” 沈时韫立即宣人把公孙博带上来。 公孙博见了太后便下跪:“小人知错了!小人不该陷害太后娘娘,不该给太后娘娘服用禁药,求求皇上饶小人一条贱命吧!” 公孙伯被宫里的非人审讯弄怕了,他之前在刑部的时候还好,虽然有挨打,却不会像宫里这些阉人一样把他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太后听到这话不敢置信,“你……公孙博,哀家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陷害哀家?” “是因为臣嫉妒兰嫣,兰嫣身为一个女子,却什么都比我好,天资比我高,医术也比我好。小人见太后娘娘也讨厌她,便想和太后娘娘一起联手,把兰嫣除掉,这样我就可以往上爬。小人原本没想着要太后娘娘的命,便用改良后的前朝仙方给太后娘娘配药,小人的意图是想太后娘娘青春永驻,无病无灾。小人也没想到太后娘娘会对这药上瘾,才会到现在这地步,小的已经知错了……”公孙博痛哭流涕。 太后得知自己被骗后,整个人怒不可遏,当下便让人把公孙伯押下去处斩。 “哀家要让他抄家灭族!这样才够被给哀家陪葬!”太后娘娘气得吐血。 一顿鸡飞狗跳后,沈时韫冷淡的问:“傅大人可知此症可有解法?” “臣医术有限,实在无能为力。”傅景天惭愧道。 季太后一听这话,天都要塌了。 “不过臣知道有一人或许可解。” 季太后立即问:“谁?给哀家找来。” “已经离京的兰大人——兰嫣,她是燕家医学的传人,或许有办法治太后娘娘之病。” 第257章哀家要见兰嫣! 第二百五十七章 “怎么可能是她?你都治不好,凭什么她能治好?你们是不是故意哄骗哀家,要哀家让那小贱人回来?”季太后满是狐疑,更是不会相信兰嫣才是能好她的那个人。 傅景天看她对兰嫣抱有如此大的偏见,不由得摇头,“太后娘娘,臣骗你也没什么好处。多年前燕大人曾以针灸配特定药物为信阳侯家的独子解过此毒,后来信阳侯家的世子恢复正常,娶妻生子跟常人无异。” “臣并不擅长针灸绝学,要想解你身上的毒,须得打通你全身关窍。若是不擅长针灸绝学,随意施针,稍有一个穴位没扎准,可能会致使太后娘娘你永远瘫痪在床。” “她跟燕家又有什么关系?”季太后心中其实已有猜测,只是不愿意去相信而已。 傅景天说道:“她是燕家医学的正统传人。” “燕家不早就被抄家灭族了?你还在这里妖言惑众哄骗哀家!”季太后口不择言。 傅景天一堂堂太医院院正,被季太后当众这般质疑怪罪,倒也没跟她计较,继续解释道:“当年燕家有一女儿流落到秦州,带走了大量的燕家手稿,兰大夫或许跟这位燕家后人有关。燕家有些绝学是不外传的,如今能施展这些绝学的,这世上只怕找不出几人了。” “臣言尽于此,太后娘娘信与不信,端看太后娘娘自己的主意。或许太后娘娘另有他法,那就当臣多嘴了。”傅景天说罢,便退到了一旁。 季太后哪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她要是有其他的方法,怎可能会让自己受这样的折磨? 只是想到自己这些日子来听信公孙博那个小人,又联想起兰嫣临走前的那些话……兰嫣应该早就看出来了,这女人就是明婵,明家多年以前在秦州落脚,后来才辗转到京城。 兰嫣那女人就是来看她笑话的,当时她心中肯定很爽吧! 明明知道她命不久矣,却还故意用那种方式来激怒她…… 当时她要是再谨慎一些就好了,要是自己早点让傅景天来帮自己看看,或许就不会越陷越深,到了现在这无力回天的境地。 季太后想着想着,放声大笑起来。 众人不知道季太后在笑什么,这疯狂的笑声在安静的未央宫显得格外突兀。 大家都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当怎么办才好。 倒是杨公公提议道:“皇上,太后娘娘的病情拖不得,还是早点派人去请兰大人回来吧!” 沈时韫淡淡的嗯了一声,算是应下了。 不过他似乎没兴趣在这里久留,留下一句“太后好生养病”便离开。 那语气和态度都带着毫不掩饰的敷衍。 傅景天等人也赶紧撤退,季太后实在不值得人同情,也不值得人尊敬,皇上都已经走了,他们留下来也多余,还要应付太后娘娘,让人多待一刻都觉得心累。 很快众人便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未央宫的宫女太监。 季太后心中郁气难消,又是哭又是笑,看着像疯了般。 巧如禀退了周围的宫人,对季太后劝道:“太后娘娘别伤心了,天下这么大,有本事的神医辈出,只要皇榜粘贴出去,就不愁重金之下找不到医治太后娘娘你的能人?” “依奴婢所见,那傅景天没准就是故意危言耸听。大家都知道皇上心中对兰嫣那小贱人念念不忘,谁能保证这不是傅景天为了讨皇上的欢喜,故意借着此事让兰嫣那贱人回京?” “咱们就算退一万步讲,兰嫣真有治好太后娘娘的病的本事,太后娘娘当真放心让兰嫣为你医治吗?” 季太后心中一凛。 巧如又说:“这世上哪有那么怪的病,非得要兰嫣才能医治?除非这病就是因她而起,是她故意投毒,娘娘可不要忘了,以前明婵那小贱人就故意借他人之手给你下过泻药。” 季太后被勾起了往事。 当初楚王流放回京,季太后还只是淑妃,她原本想给明婵立点规矩,没想明婵那小贱人却将计就计,把沐霜给她的下了泻药的吃食给了自己,害得自己拉了几日肚子。 看到季太后脸上浮出的嫌恶,巧如继续道:“当时娘娘和她之间还没什么矛盾,她尚且有如此歹毒心肠,如今娘娘已经得罪了她,她也毫不显示对娘娘你的厌恶,谁知她会不会趁这个机会……要了娘娘你的命啊!” “奴婢都是为娘娘你担忧,咱们就算要治病,也必须得找信得过的人才是。” “好一个巧舌如簧的贱婢!竟敢如此曲解傅大人的话,在太后面前搬弄是非!” 巧如正说得起劲,一道威严冷冽的声音突兀的插入,把她浇了个透心凉。 巧如惊惶地转过头,正好对上天子那张威严的带着讽刺的脸。 巧如顿时如梦初醒,膝盖一软扑通跪下,“皇、皇上饶命!奴婢知错了!” 杨公公道:“要不是皇上担心太后娘娘,去而复返,你这小贱婢哪知道自己的错?谁给你的狗胆,竟让你搬弄朝中大臣的是非?你故意说这些话,便是想耽误太后娘娘的病情!” “太后娘娘,奴婢绝对没有!奴婢只是关心则乱,只想为太后娘娘好……” “拖下去,五马分尸!”沈时韫没耐心听巧如说下去,这宫女死不悔改,都到这种地步了,还在想着找借口开脱。 巧如大叫太后救命,还奢望着太后能救她,不料她才叫出一句,就被人塞住了嘴巴。 季太后看着两名太监把巧如拖走,终于从震惊变到麻木。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该相信谁,能相信谁了,她身边没有可用之人,所有恭维她的都不过是想从她这里得到好处。 若只是得到好处便罢了,他们竟然还拿她的命作赌注! 季太后想着这些,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精神状态已经不太好了。 周围鸦雀无声,今天未央宫发生之事没人敢多嘴,也没人敢去劝。 天子就这么站在离季太后不远不近的位置,既没上前安慰也没有离开。 “哀家知道你早就巴不得哀家死,如今哀家终于要死了,你可以将那小贱人迎娶回来,再也没有人针对你们,你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等着看哀家的笑话吗?!” 季太后彻底疯了,这些日子来勉强维持的母子情分化作泡影,这一刻她知道自己没什么盼头,也彻底死了心。 殿内侯着的众人个个如鹌鹑般缩着,恨不能眼瞎耳聋。 沈时韫依旧一片冷漠沉着,“太后走到这一步还要嘴犟吗?你为了跟明婵作对,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这便是你想要的结果?” 若说季太后不惜命,那肯定是假的。 突然走到这种决定生死的关头,季太后自然不想死,她还没有活够,她憋屈了这么多年,终于熬成了太后,也终于可以体面的活着…… “是呀,你们都站在道德的高地谴责哀家自作自受,你就让哀家去死吧!你以为就算哀家求着兰嫣回来,她就会乖乖回来替哀家治病?”季太后无不嘲讽的说,“你可知她当初离京的时候就知道哀家……被骗着吃了不该吃的药,她还故意激怒哀家……” “她只是提醒你而已,是你自己对她存有偏见,才会以为她是故意激怒你。如果到了这一步母后还非要这般想,那朕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既不喜欢兰嫣,也不相信她,那朕也没有非要请她回京的必要,你自己好生保重吧!” 沈时韫说罢,便也没打算多做停留,转身便离去。 季太后见他如此绝情,当真对自己的病不理不问,更是又怒又悲。 “哀家是要死了,可你那小贱人一样也活不了多久,哀家已经派了杀手去刺杀她,就当她是替哀家陪葬吧,哈哈哈哈!” 季太后看着皇上冷漠惊愕的脸,终于有了一丝报复的痛快。 沈时韫深吸了口气,“太后,你当真让朕感到陌生,你曾经教朕的为人为君的道理,你竟全都忘了。朕原本想着你终究是朕的生母,朕可以为你亲自再去求兰嫣一次,但现在朕觉得没这个必要了。” “朕已经欠了她太多,没脸再去求这个情。” 沈时韫说罢,甩袖匆匆离开。 季太后气得捶胸顿足,颓然倒在了地上。 “太后娘娘!”有宫人欲上前去搀扶。 季太后一巴掌打了过去,“都给哀家滚出去!你们都在看哀家的笑话,对吧?!” “哀家告诉你们,就算哀家死,也要拉几个做陪葬!” “那小贱人别想着能活下去!” 众人看季太后面目狰狞满脸疯样、完全没了理智,一个个都赶紧退了出去,谁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去触季太后的霉头。 偌大的寝宫内只剩季太后一人,季太后坐在地上又哭又笑。 这下当真被兰嫣那个小贱人说中了,她就要死了,是被那小贱人咒死的。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那小贱人一样逃不开死。 未央宫传来了季太后疯狂的笑声…… 沈时韫脸色阴沉无比,立即叫来季长泱,率两千精锐前去保护兰嫣。 * 镇安城。 接连忙碌了十来天,城中的瘟疫终于有了进展,兰嫣配出的药方控制了城内的疫病。 还好这里的瘟疫并不是特别严重,因着镇安城比较靠北,这边的大夫并不是很多,百姓的生活也比较落后,当地的名医也很少。 这场瘟疫得病的人虽多,但这疫病的凶险程度并不算高,兰嫣根据自己这些年的行医经验以及所看过的医书,很快配出了有效药方,才会这么快控制疫病。 不过镇安的地广,染病的人群比较分散,城中的百姓有药可治,但一些村落还没得到有效救治,兰嫣打算去实地走访一下。这镇安也有一些她没见过的药材,借着这次走访,她也正好可以采些回去研究。 行至半路,忽然杀出一群黑衣刺客,这些刺客就埋伏在周围,个个凶神恶煞,身手不凡,直接朝着兰嫣的马车奔来。 槐九等人丝毫不见慌乱,甚至还有几分兴奋。天知道他们天天跟在兰嫣身边,日子闲得蛋疼,好不容易有一展身手的机会,可不好好玩一玩。 谢长辉也迅速赶来,直接飞落到兰嫣的马车旁,不给对手任何靠近的机会。 槐九见到谢长辉,还颇有几分不乐意,“你来凑什么热闹?” “我奉命前来保护兰大人,自是不会袖手旁观。” “有我们在,需要你来保护?”槐九不爽,他知道谢长辉是皇上的人,所以看谢长辉更不爽。 “这些刺客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不可掉以轻心。”谢长辉冷着脸说。 在交手间,他已经确认这些杀手是经过培训的死士,这些人功夫高绝,出手不顾死活,已经不是一般的杀手了。 槐九心中自然也有数,便没跟谢长辉计较,倒是和谢长辉专心对付起这些死士来。 兰嫣坐在马车里,正在整理着她的药材,甚至连看都没看外面一眼。 跟在她身边的小药童没见过这种阵仗,原本是惊出了一身汗,可转头看见自家主人依旧淡定自若,跟没事发生一般,心中的惊慌反倒减了几分,不由得好奇道:“主人,外面有很多来杀我们的恶人,你……你一点都不怕吗?” “怕能解决问题么?”兰嫣一边忙着手上的活,一边反问。 小药童摇了摇头。 “这不就对了?你我都手无缚鸡之力,就算再害怕也帮不了忙,倒不如冷静下来,做点能做的事分散注意力,把外面的厮杀就交给槐九他们吧!” “要是槐九他们抵挡不住怎么办?”小药童又问。 “能跑则跑,不能跑则死。” 兰嫣说的轻描淡写,小药童却吓得一哆嗦。 兰嫣见状还要补充一句:“放心,他们的刀应该很快,不会有太多痛苦。” “算了,主人,你还是别说了,我……我们一起分药材吧。”小药童赶紧和兰嫣一起将药材中的杂质捡出来。 不过因为紧张,她的手有点哆嗦。 兰嫣终于不再逗她,宽慰道:“放心,这些人应该是奔着我来的,要是一会儿他们杀进来,你只管跑就是,他们的目标是我,你要是及时躲起来,他们应该不会拿你怎样。” 小药童听了之后,却是更慌了,涨红了脸说道:“我我不是背信弃义之辈,我不会一个人跑的,我会一直陪着主人……” 兰嫣轻轻笑了起来,没与她争执。 小药童看着她的笑,脸色更加红了,她的主人哪里都好,就是很喜欢冒险这一点不好,太让人提心吊胆了。 她也不知道主人为什么那么大胆,似乎无论遇上什么她都不怕,她就没见过如此大胆的女子。 不过,她又暗自以能跟着这样的主人而感到幸运自豪,主人身上有着一种特殊的魅力,长得漂亮医术高绝,还有一颗菩萨心肠,像是从天上下凡的神仙,难怪别人都叫她医仙。 小药童自己原本也是一名孤女,差点饿死在路边,是被人美心善的主人捡到,让她当了跟在身边的药童,不仅有饭吃有房住,还学到了不少东西,每个月都有月银拿。 她的命是主人给的,就算今天和主人死在这里,也是她白赚了这些天的好日子。 * 一炷香后,外面的打斗声渐渐歇了。 小药童紧张的掀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顿时欣喜若狂。 “主人!那些坏人全被槐九和跟着我们的那群大人除掉了!” 她万万没想到槐九他们竟然这么厉害,就连这些穷凶极恶的杀手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槐九活捉了几人,他踢了几人一脚,“这么不中用,还当什么刺客?!啧,丢人现眼。” 这槐九当真是会羞辱人的。 谢长辉的剑架在一名杀手脖子上,冷声质问:“是谁派你们来的?” 那杀手回道:“是太后娘娘。” “看来你们还不肯说实话……”谢长辉的剑就要刺进去。 那人赶紧道:“真的是太后娘娘!她要我们寻击杀了兰大人,这样兰大人就永远不会回京了,我们只是拿钱办事,没必要撒谎。” “那我换一种问法,你们是谁培训出来的?”谢长辉又问。 那刺客的话倒是不假,但是这些刺客虽然受雇于太后,但却不是太后能培训出来的,这后面应该还有别的势力,只是借太后的手想让兰嫣死。 “我们就是太后的人。” “既然你们不肯说实话,那便回京去受审吧!” 谢长辉正愁该让谁将他们押解进京时,季长泱带着精锐来了。 得知刺客已经解决,季长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要是兰大人有个三长两短,他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季长泱将京城的事跟兰嫣和谢长辉说了一遍,不过他没有说季太后的病需要兰嫣回去救治,只说了季太后被公孙博蒙骗,所剩的日子不多了。 兰嫣只当听了个耳畔风,对此没有任何反应。 交涉完毕后,季长泱押解刺客回京,谢长辉继续留下跟着兰嫣。 * 半月后,刺客被押解到京城,这起刺杀案大白于天下。 京城里人人都在议论着太后娘娘,太后的口碑急转而下。 受过兰大人恩惠的百姓不少,这位兰大人不仅是大锦第一位入朝为官的女医,而且医术高超心地善良,创办了女医学,每隔一段时间还会开放义诊。 可是这样一位心怀苍生的好官,却被鼠目寸光的季太后赶出京城,还差点被季太后追杀。 可惜就因她是皇上的生母,她便可以逃出责罚,谁人听了不愤慨? 未央宫。 季太后躺在病床上,她刚刚发了一场病,被人用绳子捆绑着,最后撞到脑袋才终于停歇下来。 再次醒来的季太后口干舌燥,身边却无一人过来伺候,那些贱婢贱奴惯会看人下菜。现在她被皇上厌弃,又命不久也,便没人再尽心伺候她了。 季太后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想走去外面叫人。 不料刚到外面,就听见有人在闲言碎语。 “太后娘娘派去的杀手被皇上的人和兰大夫身边的镖师三两下就除掉,太后娘娘真是糊涂,兰大夫都已经离开京城了,她为何还非要和兰大人过意不去,结果派去的杀手都是废物,反而被当成的把柄,现在天下皆知,太后的一世英名也算是毁了。” “太后娘娘哪来什么一世英名?她心眼狭窄,就连兰大人这样心善的女子,她都没法容忍,也难怪兰大人宁可四处漂泊,也不肯在宫里当皇后。有这样心胸狭窄的太后在,皇后之位可不是那么好当的,还不如在外面自由自在。” “这倒也是,那些世家女都纷纷回去了,也没见哪个世家女来看她一眼,都巴不得和她撇清关系。” “谁还敢来看太后啊!你没听说京城的百姓有多讨厌太后?那些世家女本来就是太后留在宫中伺候皇上的,可惜皇上痴情,根本不会喜欢她们。她们在宫中待多久了,也不过是自取其辱,要是被外人知道她们和太后亲近,只怕以后要嫁一个好人家就不容易了。” “这季太后啊害人不浅,皇上都被她害得没了皇后。当初楚王妃也是被她害死的,要不是她从中作梗,当时还是楚王的皇上又怎会跟楚王妃和离?听说楚王妃也是她的人害死的……” 几名宫人旁若无人的闲侃着,似乎浑不在意里面住着她们谈论的季太后。 季太后气得两眼发黑,跌跌撞撞走过去,“你们这群落井下石的贱婢竟敢背地里谈论哀家!” 那几名宫人听到太后的声音,又见太后气势汹汹赶来,赶紧往一旁躲,堪堪躲开了太后的猛扑。 季太后扑了个空,更加怒不可遏,“反了你们!” 宫女们知道季太后的脾气暴躁,好在现在季太后和皇上已经彻底闹掰,而季太后因病的缘故,没法走出未央宫,她们便也不再怕季太后了。 “娘娘还是回床上躺着吧,何必动这么大的气呢?”一名宫女毫无悔意地说道。 季太后如今身子骨虚弱,整个人瘦得不成人形,没法撕破这宫女的嘴,甚至连她们的衣服都碰不到。 “哀家要见皇上!去把皇上给哀家叫过来!”季太后只好哭闹道。 可惜一旁的宫女们没把她的话当回事,“皇上政务繁忙,没空来看太后娘娘你。” “哀家是他的生母,他敢不来便是不孝,还不快去禀告,不然哀家要了你们脑袋!” 季太后歇斯底里,可惜这些宫女装作没听到,反而粗鲁的拖着她回了床上。 宫女们把她扔到床上后便出去了,季太后折腾一番后没了力气,只能躺在床上望着帐顶发呆。 死亡的阴影笼罩着她,她忽然不想这么过了。 她要起来,她要活下去。 兰嫣! 她派去的杀手没杀掉兰嫣,那她就还有救,兰嫣那女人可以救她! “来人!哀家要见兰嫣!”季太后垂死病中喊道。 第258章太后驾崩 第二百五十八章 “哀家要见兰嫣!哀家要见明婵!” 季太后在床上乱嚎着,外面值守的宫人听不下去了,只得进去没好气道:“太后娘娘在想什么呢?兰大人早都不在京城了!” 季太后脾气向来不好,未央宫的宫女们在她面前伺候都得小心翼翼,以前被她惩处的也不少。现在季太后失势,就连亲生儿子都对她不管不顾,宫人们自然也不会多尽心。 自从上次处置了巧如后,皇上便再没有踏入过未央宫,宫人们自然知道皇上对太后彻底寒了心,她们背地里对季太后自然也越来越敷衍。 季太后听到这些话,气得浑身发抖,“哀家要见皇上,要皇上派人去找兰嫣回来,哀家要他们治好哀家!” 她不甘心就这么死去! 她怎能甘心呢! 她好不容易才熬成了太后,成了这后宫里最尊贵的女人,然而这太后之位还没坐热,她便要死去! 她的死敌们一个比一个过得好,听闻丽妃那贱人每日都在后宫和先帝的其余嫔妃赌博,什么事都不管,一心好吃好喝的快活着。 而明婵那女人,用兰嫣这个身份在外面混得风生水起,如今天下无人不知兰大夫,都夸她是神仙在世。 可惜这女人在外面装菩萨,对她却是阴险狡诈的狐狸精,知道自己命在旦夕,也不肯回京为她医治。 这些人都能过得如此逍遥,她作为一国太后,岂甘心就此死去?! 可惜任由她怎么闹,都没人理会她。 最后季太后搬出私库给沈时韫,让沈时韫转交给兰嫣,以表示自己的诚意,沈时韫才终于派了一个人,将季太后的“诚意”带去给兰嫣。 至于兰嫣会不会回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 送信的人快马加鞭来到镇安城,将太后的“诚意”奉上。 兰嫣看过之后却是轻轻的笑了下,然后写了一封信交给前来送信的使者。 “我没空跟你回去,你把这信交给季太后吧,她看了之后自会明白的。”兰嫣道。 信使不明就里,不过他只是一个送信的,离京之前皇上说了不可劝说兰大夫,他自然也不敢违抗圣命,便只好带着信离开。 谢长辉端着茶水和点心过来,“大人忙碌一日了,歇会儿吧。” “长辉还是如此贴心,我真是感动不已啊。”兰嫣轻笑。 谢长辉:“……这都是属下该为之事。” 自上次遭遇刺客后,槐九倒是终于接受了谢长辉等人,允许他们同行,一起保护兰嫣。 兰嫣吃了一口点心,看了眼身边挺拔站立的青年,“你今日如此贴心,该不会是来看热闹的吧?” 谢长辉:“……属下绝无此意。” “唉!作为一个人人敬仰的神医,我现在的形象包袱可越来越重了,这次见死不救又要折损我不少医德,你说你主子怎么老是把这种麻烦扔给我?他是不是嫉妒我名望比他好,故意出此阴招坏我医名?” 谢长辉:“……” “皇上绝无此意。” “你又知道了?” “季太后到底是皇上的生母,她现在有了悔意,又是生死大劫,皇上难免会做做样子……”谢长辉斟酌了半天才解释道。 “所以他就让我来当这个恶人,真是阴险!”兰嫣道,“不过想不到长辉心中光风霁月的皇上也会做做样子,你光风霁月的皇上变得虚伪了。” 谢长辉:“……” 兰嫣喝了口茶,将糕点全部打包带走,“走吧,跟我一起去采药,最近花钱如流水,好歹得赚点回来。” * 季太后这些日子在未央宫等得煎熬,经过宫人的捆绑折磨后,她对“养神丹”的依赖少了很多。 但后果就是她的身体越来越虚,每天都在痛苦中度过,她有时想要服药,可公孙博已被砍头,现在已经没人制作那种禁药,季太后想要吃药都没了机会,病发时还会被下贱的宫人绑在床上。 终于熬过十来天后,前去给兰嫣带信的人回来了,可惜带回来的却只是一封信,而不是兰嫣本人。 季太后颤抖着手拆开信,只见信中行云流水的字迹写着——兰嫣此生都会谨记太后娘娘的教诲,只要太后娘娘在世一日,我绝不会踏入京城半步。请太后娘娘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我实在不想太快入京为太后娘娘送行。镇安离京城很远的,劳途奔波很累…… 季太后越往下看,脸色越发狰狞。 直到最后,那信纸在她手上彻底皱成一团,最后成了一张张纸屑。 众人看得心惊胆战,没人敢上前问季太后信中到底写了些什么。 入夜下起了秋雨,萧瑟的秋风刮过院子,像是谁的呜咽哭泣,也像是厉鬼来索命。 季太后躺在床上,听着外面凄楚的风雨声,捂紧了身上的被子,却依旧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这被子太薄了,冻得她膝盖疼。 可任她怎么叫,外面都没有人应,这些贱奴贱婢肯定要去偷懒耍滑了。 季太后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作为一国太后,怎么就混成了今天这样子? 还有比她更惨的太后吗? 若说起来,倒还真有。 她想起了已故的林太后。 林太后生前处处针对丽妃,因着林家案子,林太后最后气得瘫痪在床,在床上躺了几年,最后凄惨无比的死去,就连死在床上都没人发现。 季太后又不由得想起自己,自己现在这情况跟林太后又有什么区别? 她现在悔极怕极,她怕自己步林太后的后尘…… 要是她一开始没有针对明婵,现在会不会是另一种光景?要是她没有听信公孙博的谗言,没有服用养神丹,没有对兰嫣动杀心……她还会是尊贵的、体面的太后。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季太后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不!错的并不是她!如果一开始就没有明婵这贱人,她就不会步步错,不会和皇上离心。 终究还是她一时疏忽大意,没有在回京时直接把明婵那贱人除掉,才有了后面这么多事,最终害惨了自己…… 季太后脑子里乱哄哄,一会儿毁一会儿恨,各种情绪交杂,让她整个人变得更加焦虑不安。 季太后又叫了几声来人,结果回应她的只有外面呼呼风声。 季太后痛苦难耐,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她的病又犯了。 季太后陷入了混乱中,将室内的器具摆设掀得到处都是,她本想朝屋外走去,却被地上的凳子绊了一跤,一头栽倒在妆台上,头被桌角磕的血淋淋。 季太后却是痴痴的笑了起来,直到她无意间看着镜中瘦骨嶙峋面目全非的丑八怪,她终于惨叫一声,倒地不起。 等打完牌过来查看的宫人赶到时,季太后的身体已经僵成一团,她的眼睛直勾勾的瞪着,似乎死不瞑目…… “太后娘娘驾崩了!”一宫人惊愕道。 第259章请兰大人回京 第二百五十九章 季太后驾薨的消息传遍了京城,不过为季太后感到可惜的却少之又少。 更多的,倒是悄悄评价起季太后的霸道和糊涂。 “做人还是当留一线,季太后心胸狭窄,先是容不得楚王妃,后又容不得兰大人,不仅对她们赶尽杀绝,还以小人之心揣度兰大人的劝诫,终是自作自受,丢了老命。” “如今季太后已经驾薨,不知朝廷会不会召兰大人回京,兰大人医术高明又有仁心,还为城中的女子寻了一条出路,是真正为国为民的好官。” “是呀!皇上对兰大人痴心不改,现在季太后又死了,想必皇上会把兰大人接回来的吧!” “这可不一定,我听说兰大人就是以前被楚王赶出府的楚王妃。当初楚王妃对楚王不离不弃,可惜回京之后,楚王却开始嫌弃楚王妃上不了台面,最后让楚王妃寒了心。若兰大人当真是楚王妃,怕是很难回头。” “我倒觉得兰大人若真是楚王妃,她对皇上肯定也有旧情,不然怎会这么多年没有改嫁?喜欢兰大人的天之骄子也不少,要是兰大人愿意,肯定有不少青年俊杰等她选。” “你们都错了,兰大人根本就不喜欢皇上,她喜欢顾将军,她跟顾将军两情相悦,是皇上故意横刀夺爱,把顾将军发配去了边关,不许顾将军回京。兰大人现在去的就是北边,她肯定是为顾将军去的。” “顾将军虽然是少年英雄,可兰大人明显跟谢大人关系更亲近,谢大人温文儒雅,同样有一颗为国为民的心,他们才更配。” “顾将军和谢大人都太闷了,睿王殿下开朗活泼,这样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才能给兰大人带去欢乐。听闻以前在云城的时候,睿王殿下和兰大人之间的关系就极好,两人还经常一起上山采药,一起为城中百姓治病。睿王殿下对兰大人言听计从、慷慨大方,有这样一个知冷知热又长得俊秀帅气的少年陪伴,岂不比在宫中伺候严肃高冷的天子自在?我若是兰大人,我才不会回来当什么劳什子皇后!” 莲心湖的画舫里,几名年轻贵女泛舟湖上,闲聊起了最近京中的八卦。 她们聊的兴起,并没发现荷花丛的另一头也有一艘贵气逼人的画舫。 沈时韫坐在船头,脸色冷沉如冰。 杨公公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哪里想到有人竟如此大胆,背地里这般议论。 议论季太后也就得了,毕竟季太后确实不得人心,而且那些事也都是季太后做过的。 可这样把皇上和其余几名文武大臣及王爷拿出来比较,莫不是嫌命太长了? “去把那些闲杂人赶走,皇上和太子在这里都不得清静。”杨公公立即命人去赶那几个不长眼的贵女。 小瑜瑜道:“杨公公不必多此一举,孤倒觉得父皇可以多听一听不同的声音,兼听则明偏听则暗,父皇不能只听对自己有利的,也应该站在不同的角度去看事情,这样才可以看到全局。” 杨公公冷汗涔涔一脸尴尬,这种劝诫的话也就只有小太子敢说出来了。 他只好干笑两声,小心附和:“太子殿下所言甚是,只是她们都不了解皇上,又怎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呢?” “可是你也不了解她们,你怎么知道她们不了解父皇?” 杨公公:“……” 小家伙狡黠的嘻嘻一笑,“杨公公吃茶吧,父皇都没有发怒,你不用提心吊胆,父皇又不是只能听好话的昏君。” 杨公公:“…………” 这种话是能说的吗?! 他悄悄的看了一眼一旁脸色复杂的天子,果然沈时韫渐渐恢复了常色,“承熙说得对,朕确实该听听不同的声音,你们不必将她们赶走了。” 小瑜瑜递了一只果子给沈时韫,“恭喜父皇克服了心中的愤怒,吃颗果子平复一下心情吧!” 沈时韫看着小人精一样的太子,一时简直哭笑不得,“谁叫你这么精明的?” “这不是精明,这是智慧,是娘亲教我的智慧。娘亲说愤怒是猛兽,会吃掉我们的脑子,让我们做出错误的决定,若是错的太多,可能就要用一辈子去后悔。所以我们无论遇上什么事都要冷静对待,不要因为大怒大喜而失去理智。”小家伙头头是道的说。 沈时韫却不知像是被触动了什么,心中泛起一丝苦涩。 他何尝不是因情绪而做错很多事? 如果当初他能冷静下来看清自己的心,而不是因为明婵那些话而失去理智,他和明婵之间……又怎会走到现在这种困境? “唉,说实话,我还是很期盼兰大人能重回太医院,可以再多招一些女医。若是我们女子能有一技傍身,以后也可以多一些出路。” “是呀!若非我去学了这一身医术,我在夫家的日子哪能这么好过?如今我能为他们赚些银子,也可以为他们挣些面子,我那婆婆看我都顺眼了许多,没再像以前那样给我小鞋穿。” “我那秦州表妹也想学,可惜如今太医院的女医学已经很久没招女医了。我姨母家的阿姐学了,后来跟着姨夫一起去了牧州,如今在牧州一带开了一家医馆,已经小有名气。” “你说的是陆雪姐姐吧?” “除了她还有谁?当初陆家把她送去给楚王当侍女,原本是想攀着楚王这根高枝能够飞黄腾达,没想到楚王不近女色,只喜欢楚王妃一人。我这位表姐当初也算是淑妃的人,不过她向来胆小怕事,没敢真按淑妃的话去勾引楚王。” “陆雪姐这做法才是明智的,要是她真勾引了楚王,或许就不会有现在这人生了。” “是呀!她现在已经是自由身,又有一身医术,颇受百姓们尊敬。我那姨夫也因她得了官职,现在陆家对她态度大转变,不仅没把她视作不详的被赶回娘家的女儿,还得好好把她供着,陆家现在就数她最有本事。” “那些说女子就该在家好好相夫教子的,都是些自私恶毒之辈!看看现在的陆雪姐姐、蝶舞姐姐和阿瑶姐等女子,哪个会比男儿差?更不要说兰大人了,果然兰大人说的都是对的,我们女子还是得有一技傍身,这样无论在哪里都可以多一份依靠。” …… 沈时韫静静听着那些女子的谈论,心境终于渐渐平复下来。 他现在开始庆幸自己刚才没将这群女子赶走,不然便听不到后面这些话。 最近朝堂也在谈论女医学的问题,自从兰嫣离开后,女医学便渐渐的不如从前。因为没有女子讲学,跟那些女子授课的变成了xxx,恰好前段时间公孙博等人到处散播谣言,也影响到了女医学。 有些人家以男女授受不亲,怕自己未出嫁的女儿名声受到影响,便强行把女儿带回去,不许女儿再去学医。 现在公孙博等人虽然早已被处斩,朝中有些保守派却觉得女医学的创办浪费了太医院不少资源,而且那些女学徒不太稳定,很多人学到一半就半途而废,不仅浪费人力也浪费财力。 因为这些女医都是免费培养,甚至还出现了一些专门来混饭吃的混子。 一轮学下来,能坚持到最后的没多少,能培养出来的人才也很有限。 而且这些女子最终的归属都是嫁人、相夫教子,很难再出像兰嫣那样的女官。 朝中要求废除女医学的呼声不小,沈时韫其实也在犹豫这件事。 不过今天和小瑜瑜出来游玩这一趟,他似乎有了不同的收获。 “父皇尝尝热乎的莲子羹。”小家伙笑盈盈的递上一碗莲子羹。 沈时韫终于眉目舒展的接过,“谢谢承熙,你真是朕的好孩子。” * 季太后的丧期一过,皇上便颁布了一系列新政,其中一条便是继续举办女医学。 同时,季长泱也带着皇上的密令,前往千里之遥的镇安城。 经过两个多月的努力,镇安城的瘟疫已经完全消失,兰嫣在这边也整理了一些新的药方,并将新的药方和药材实验后编入了手札中。 槐九等人最近天天帮着兰嫣给病人熬药、发放防治瘟疫的药材,这种活是他们以前从来没做过的,不过兰嫣要在这里停留,他们也没法劝阻。 好在这位兰大人医术高超,每日都会让他们喝上两盅强身健体的药,他们虽然天天和病人打交道,却并没有染上瘟疫,也是奇了。 现在瘟疫消除,槐九便问道:“小姐,我们接下来是不是要继续赶路了?从这里去乐萱城已经不远了,只有五六百公里,我们若是走得快些,几日便可抵达。” “乐萱?谁说我们要去乐萱的?”兰嫣笑问。 “我们不是去乐萱么?”槐九愣了愣,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便又解释道:“那边是边地,大夫极少,需要你救治的人更多。而且那边离京城更远,不会有讨厌的人前来打扰。” 这讨厌的人到底指谁呢,就各有各的理解了。 兰嫣轻笑,“乐萱城虽然是边地,可那是边地重城,来往的商人并不少,不会缺大夫的。而且如今两国战事紧张,还有不少军医驻扎此地,应该用不上我。” 去年朝廷便派了不少军医前来军营,今年又派了一批太医院培训的大夫,此事还由兰嫣经过手,兰嫣对边地的军医和药材心中都有数。 槐九挠挠头,有点犯难,“真的不去?那边常有战事发生,伤者肯定不在少数,城中的大夫说不定都跑了,来往的商人有钱,我们去开家医馆肯定有赚。” 兰嫣继续笑道:“你都说了常有战事发生,那里肯定不太平,我们此去岂不增加危险?” “这……”槐九一噎。 兰嫣:“要是你实在想去的话,你可以带着你的兄弟们去,我会把剩下的钱结算给你们……” 槐九赶紧道:“我也没有特别想去,只是给小姐你提个意见而已,我们兄弟说了以后都跟着你,就一辈子都跟着你,你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兰嫣却只是笑笑,没有拆穿他,只委婉说道:“你们都有大将之才,去到你们该去的地方,定能有一番广阔事业,跟在我身边太屈才了。” 槐九心虚,“我们哪有什么大将之才,我以前只是个街头小混混,是小姐不嫌弃我出身卑微,还无偿替我治了一身伤。而且跟在你身边,能够为百姓们做点实事,也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小姐就别再赶我走了,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槐九转移了话题。 兰嫣:“往西南方走吧!” “西南?”槐九疑惑。 恰在这时,谢长辉带着一人进来了,“大人,季长泱求见!” 兰嫣微微颔首,看了眼跟在谢长辉后面的青年。 青年高兴上前道:“末将见过兰大人!” 都是老熟人了,兰嫣也没跟他客套寒暄,直接问道:“皇上派你来又为何事?” “皇上请兰大人回太医院继续创办女医学,京城百姓和文武百官、以及太子殿下都在盼着兰大人回去,这是皇上让末将转交给兰大人的密信。” 说着,季长泱呈上了一封信。 第260章燕家翻案 第二百六十章 兰嫣接过手,却没有拆开,而是直接交给了旁边的槐九。 季长泱好奇道:“兰大人不拆开看看吗?” “不用看,我已经知道皇上的意思了,你回去告诉他,时机没有到,我不会回去的。”兰嫣说。 “什么时机?” “这是秘密。” 季长泱:“……” 他想不明白,只好又补充一句:“太子也很想念你。” “嗯,你回去告诉太子,要他好好跟着谢太傅学习,我也想念他。对了,我也给太子准备了一些礼物,你回去的时候劳烦你转交给太子。” 季长泱原本是想劝他回去,没想到人没有劝着,反倒就这么被打发了。 “太医院不能没有兰大人,叶大人终究是男子,教导女医多有不便,也有很多女医学徒因着这个原因退学了,实在是一大遗憾,大家都盼着你回去主持大局……” 兰嫣笑道:“除了叶大人,谢灵瑶和蝶舞这两人也是很不错的苗子,我相信她们现在可以去教导一些基本的知识,再由叶大人去培养她们,这样便不存在不便之说。再则,对于那些没有恒心没有毅力畏首畏尾的,她们不愿再学便让她们退学去吧。若她们自己都没有求学的心,再怎么将就也没用。” 季长泱被堵得无话可说。 可他不辞千里跑过来,也是真心想邀请兰嫣回去,实在不甘心就这么被打发,“大人回去一样可以为百姓……” “喂!你这人真的好烦!我们小姐已经说了她不愿意回去,你还在这里废话,不是强人所难吗?”槐九在一旁看不下去,直接说道。 他一开口,旁边的人也跟着搭腔:“就是!京城就是一个笼子,有什么好回去的?我们小姐好不容易才逃离那个地方,又回去被关着,当我们是傻吗?” 在离京之前,兰嫣确实被皇上“邀请”去宫中住过一段时间,没人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是从兰嫣最后逃离京城的结果来看,她在宫中那段时间肯定过得并不如意,至少是跟她的意愿相悖的。 在她离开京城之后,又被季太后派人追杀过,而季太后又是皇上的生母,前后种种,兰嫣不愿意回京倒也无可厚非。 这天下间想要当皇后的女子不知凡几,皇上年轻俊美,而且洁身自好,还是自古以来难得的痴情皇帝,不管怎么看都该是良配,可偏偏兰嫣却不为所动,宁愿四处漂泊,也不肯回京。 季长泱都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了,谢长辉拍拍他的肩膀道:“既然兰大人说时机未到,你就先回京去复命吧!等到了恰当的时机,兰大人或许就会回去了。” 季长泱最终也只得如此。 不过打了几次交道,他感觉跟着兰嫣的槐九等人来头不小,绝对不是什么镖师,这一个个武功盖世胆识过人,而且还不把皇上放在眼里,让这群人跟着兰大人,只怕兰大人回京的可能性更小了。 季长泱离开后,槐九拿着手上的信看了又看,“小姐,你真的不看这信了吗?” “你想看就看吧!我要去收拾东西了,明天我们一早启程。”兰嫣说罢,便去了自己的院子。 “这信上到底说了些什么?小姐竟然一点都不好奇。”寇风凑到槐九身边说。 “没听说过一个词叫爱屋及乌,同样的道理恨屋及乌,小姐不喜欢皇上,连他的信都不想看一眼。”槐九解释道。 寇风:“那我们拆来看看,我还从来没见过皇上的信。” “滚一边去!这信是你能看的吗?”槐九不屑道。 “谁也不看,那这信怎么办?” “带着我们的消息一起送去乐萱城吧!”槐九说,“我们去不了乐萱了,总得知会一声。” * 翌日清晨,兰嫣便启程离开镇安。 镇安百姓纷纷出来送别,十里长街都是前来道谢的百姓,兰嫣也颇为感动,早知道她就早点悄无声息的走了,闹出这么大动静,实在是兴师动众。 镇安城的知府大人亲自送她出城,恭恭敬敬送上谢礼,“这是下官一点小小心意,并不值钱,还望兰大人不要嫌弃。这次若非你的帮助,下官难辞其咎不说,镇安百姓只怕也会死伤无数。” “钱大人客气了,若非你的配合,我也不会如此顺利。我身为医者,为百姓治病是我的本职,不过你在镇安城的大夫确实太少了些,你可以上奏朝廷,请求朝廷派点医官过来,再在本地培养一些医者,以后若是遇上这样的情况,就不会束手无策了。”兰嫣真心提议道。 其实镇安城这次的疫病并不是什么疑难之症,是比较常见的瘟疫,只是这里的医官太少,知名大夫也少,才让这瘟疫蔓延开来。 不过镇安本就是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城,这里的百姓都过着比较贫苦的生活,当地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因而这里也发展不起来,不只是医疗落后一筹,其他各个方面都不太起眼。 好在这镇安的官员都还算负责,也没传出什么欺压百姓的传闻,兰嫣倒也愿意随手帮扶一把。 钱知府听后大受启发,“还是兰大人有妙招,只是下官在京城也没什么信得过的人,镇安又是个穷地方,就是不知下官的话会不会有用。下官倒觉得兰大人既然有这样的妙计,何不直接上书皇上,此法若是得以推广,想来也是功劳一件。” 钱大人得知皇上的人昨天也来过这里,给兰大夫送过信,季长泱现在还在镇安城的驿站。 兰嫣笑道:“钱大人考虑的太多了,你就放心吧,皇上是个万事都喜欢亲力亲为的勤勉皇上,你上奏朝廷的文书,皇上不会看不到的。” 钱大人这才放下心来,“那我就先替镇安百姓谢过兰大人。” “不必客气。对了,我们这里的土壤很适合种党参茯苓等药材,钱大人若是有空,可以带人去研究一下,这些药材在市面上的售价不低。若能做起来,正安的日子会跟着好过的。”兰嫣道。 钱大人一愣,随后对兰嫣郑重一礼,“多谢兰大人告知,稍后下官就去寻人研究此事。” 如果兰嫣的话为真,那镇安可就要成宝地了,镇安的好日子也要来了。 兰嫣上了马车,离开了这个待了三个多月的地方。 * 乐萱城。 刚鸣金收兵的骁勇将军回到营地。 一名信使送了两封信过来,英气逼人的青年拆开其中一封草草看了遍,脸上露出几分无奈。 看来她还是没有想通。 不过知道她一切都好,便已经足够了。 另外一封他拿在手里犹豫了片刻,最后随手扔进了一只锦盒里。 “将军,怎么另外一封不看了?” “不过是些不重要的消息,没必要看了。”青年淡然的说道。 “兰大夫到底什么时候来我们这里?”一名下属问道。 青年挑了挑眉,“怎么?这么盼着她来?” “当然了,兰大夫一来,我们的生活都会过得滋润些。而且她的针灸术当真是一绝,以前在云城的时候她替我扎过一次,管了好几年都没再犯。最近我这腿痛的老毛病又犯了,我还等着她来给我针灸呢!” “军营里不是有大夫?” “不行,我这腿必须得兰大夫才能治好,前几天我让邓大夫给我看,他给我开的膏药完全没用,该疼还是疼。” “那你可能还得疼着。”青年道。 “嗯?”副将不明所以。 青年:“你盼着的兰大夫去西南边了,她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来我们这里了。” “什么?!兰大夫来不了我们这里!槐九那个废物!当初就不该让他去护送兰大夫的,瞧他越送越远!我的腿!”副将骂咧咧,心情更加糟糕了。 英俊青年眺望着远方,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了下去。 这又将是一场漫长的等待…… * 兰嫣离开镇安城后,季长泱也马不停蹄的回到了京城。 勤政殿里,天子正在伏案批阅奏折,杨公公进来禀告道:“皇上,季长泱回来了,正在殿外求见。” 沈时韫抬起头,目光锐利的看了杨公公一眼,“他一个人回来的?” 杨公公干笑两声,“只有他一个人过来,别的奴婢并不知。” “那就让他在外面等着吧!”沈时韫语气不悦道。 杨公公应了声是,退出了殿外。 季长泱有些发愁,皇上派他去见了两次兰大人,可惜两次他都无功而返,他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给皇上交代。 “杨公公,皇上怎么说?” “皇上让你在这里等着,他处理完手中的奏折,自然会宣你进去。”杨公公道。 季长泱知道自己办事不利,只好乖乖在外面等着。 倒是小太子听说季长泱回来了,高高兴兴过来,“长泱叔,你去见到娘亲了吗?” “回殿下,末将见到了兰大人,兰大人还让末将转告殿下,她也很想你,要你好好跟谢太傅学习为君之道,兰大人还托末将给你带了礼物。”季长泱如实回禀。 小瑜瑜听后高兴不已,催着季长泱把兰嫣送的东西给他。 季长泱将一只小锦盒给了太子,瑜瑜迫不及待的打开,里面是些稀奇玩意儿,还有几只药材做的香包,在锦盒的底部躺着一封厚厚的信。 小家伙迫不及待地把信展开,里面写了很多很多有趣的事,小家伙看得入了迷,仿佛也跟着自己的母亲一起去游历了一趟。 小家伙看着看着眼眶就湿了,季长泱不明所以赶紧说道:“兰大人在镇安城颇受欢迎,她离开之时,全城的百姓和官员都去送她,太子殿下大可以放心,兰大人现在已经名满天下,所到之处都不会有人为难她。” 季长泱这话倒是真的,兰嫣现在的名声已经遍布天下,没有人不知道医仙兰嫣,到处都流传着医仙的传说。 在百姓们的眼中,医仙兰嫣美丽善良,有妙手回春的医术,还曾是先帝的御医。然而天妒英才,这样一名完美的医仙却因遭奸人陷害,不得已离开了京城。 但就算她没有入朝为官,她依旧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哪里有需要医治的百姓,哪里就有她。 皇上想要封她做皇后,她都已经推辞了,她的心中只有天下苍生,是真正的医者仁心。 这样一位完美的兰大人,谁敢不长眼起歪心思,定会惹来百姓的众怒。 “看来她在外真的过得很好。”一道冷清的声音插入。 季长泱赶紧行礼道:“末将见过皇上!末将有辱使命,没能将兰大人带回,还请皇上责罚。” “平生吧!”沈时韫不冷不热的说了句,“她向来是个有想法的人,下定了主意的事,不是那么容易会改变的。” 季长泱起身站在一旁。 “她除了不想回来,还说了什么?”沈时韫问。 “兰大人并没有多说什么,她接下来要去西南方向,她说现在的时机未到,等以后时机到了,她会回来的。” “时机?”沈时韫狐疑。 季长泱:“属下也不知兰大人口中的时机是指什么,兰大人不肯说。” “罢了,她喜欢这样的生活,便让她去吧!”沈时韫倒没再追究下去,这些日子以来他早该习惯了。 好在现在他也不是一个人,他身边还有个太子陪伴,也算是一点点安慰了。 只要瑜瑜在,她终有一天会回来的。 就算不会回来太久,也定会来看她唯一的牵挂。 “你刚才说镇安的官员也在给她送行?”沈时韫又多问了句。 “嗯,那钱大人跟她的关系似乎还不错,兰大人也给钱大人提了一些建议。” 随后,季长泱便又将在城门口时钱大人和兰嫣之间的对话复述给沈时韫。 沈时韫听了后若有所思,“你这一路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季长泱终于松了一口气离开。 小瑜瑜擦干眼泪收起信,他一张张纸小心折叠起来,沈时韫一旁看着,蹲下身帮他一起收拾。 “父皇可以看看吗?父皇也想看看你娘亲的趣事。”沈时韫问道。 那女人当真是绝情,给小承熙写了那么厚一叠信纸,却一张纸都不肯给他写。 小瑜瑜宝贝似的把信纸抱在怀里,不太愿意分享。 沈时韫有点点受伤,“看来父皇真的很不讨人喜欢。” “我没有不喜欢你,但是你不能把这些信弄坏弄皱,瑜瑜要好好收藏的。”小家伙这才分享出来。 沈时韫哭笑不得道:“好,朕会小心一点的。” 他接过瑜瑜手里的信,一张一张的打开细看。 兰嫣给小太子写的信字迹隽秀,里面记了很多她路上的见闻,遇上的人和事。 明明都是一些很日常的琐事,但总能让人会心一笑,仿佛也跟着她一起游历了一番。 看到这些信中内容,沈时韫似乎终于知道兰嫣为什么不肯留在京城,外面的天地确实更广阔,走的地方越多,遇上的人和事越多,看过的风景更多……人的心境也会跟着开阔起来。 他也有些向往她的生活。 不过从这些琐碎中,沈时韫其实也能找到一些他们在黔州时的影子。 如果当初没有明婵,就算不曾遇上刺杀,他在黔州应该也活不下去。 而明婵有一种积极向上的本事,她能在最困苦的逆境中生存,而且还能过得越来越好,能和周围的人都打成一片…… 只是当时自己心高气傲,并没有把明婵所做的一切放在眼里,也没有将那些底层百姓对明婵的喜爱和尊敬当一回事。 那时的他只以为他们是抱团取暖的底层下人…… 或许在自己无知愚蠢的那段岁月里,她也曾像这信中一样,每天都过着充实的生活,也曾遇上过许多有趣的事和人…… 只是自己不屑去了解,错过了许多的美好和乐趣。 也错过了原该白手偕老的人。 一滴水落到的信纸上,将黑字晕染成了一团墨。 小瑜瑜赶紧将纸收回去,放回了锦盒中。 抬头见到沈时韫已泪痕满面,小家伙愣了愣,“你怎么也哭了?” 沈时韫此时没什么心情回答他的疑问,只将小家伙拥在了怀中。 仿佛只有抱住他们唯一的孩子,才能证明他们曾经在一起过,这是明婵留给他的唯一礼物。 “你别哭了,娘亲现在过得很好,我们该为她感到高兴,她找到她可以自由翱翔的天空了。”小家伙奶声奶气的安慰。 沈时韫哽咽着嗯了声。 现在他才知道过去的自己有多混蛋,看到她现在越来越好,这一切便提醒着他,曾经自己对她的误解是多么无知可笑。 甚至自己想把她留在身边,都已经成了一种自私与无耻。 他没资格要求她回来,她无论在哪里,都会比在自己身边自在快乐。 沈时韫终于知道原来爱一个人竟是如此绝望,自己成了唯一困她的枷锁。 “你陪父皇一起来看看这些奏折吧,我们也要努力,希望下一次见面,她可以看到更好的我们。”沈时韫道。 “嗯。” 两父子走到龙案前,沈时韫把小家伙抱到自己腿上,一大一小开始议论起朝中的政事。 小太子年纪尚小,对这些政事自然是一知半解的,不过他天资聪慧,又有一颗纯善之心,虽然不会处理政事,却偶尔会说出几句金句,让沈时韫颇有感触。 而沈时韫也不厌其烦,极有耐心的教导他一些为君之道,将他当做自己未来的继承人悉心教养。 杨公公看着这父慈子孝的一幕,不由得感慨,当今圣上和小太子可能会是开国以来皇家最好的父子关系了。 * 兰嫣一路朝着西南走,最终在益州落脚。 益州向来富饶,且物产丰富,是个宜居的好地方。 兰嫣在益州买下了一套府邸,从此在这里开堂讲学编撰医书,每月还会定期诊脉。 她医术精湛,又有这些年的经验积累,只要不是绝症,几乎都能药到病除。 不出半年,慕名前来之人便络绎不绝,甚至还有一些从几百里外赶过来,就只为了让医仙帮忙看病。 这病人一多,兰嫣便忙得没空做其他了。 这么下去真不是办法,她得尽快培养一批可用的学徒出来。 就在她忙得焦头烂额之际,蝶舞和妙柔来了。 兰嫣见到她们,差点没有认出来。这两人穿着一身男装,精神气十足,活脱脱的俊气少年郎。 “兰大人,好久不见,该不会没认出我们吧?”妙柔道。 见到意料之外的故人,兰嫣也高兴,“你们怎么也来益州了?” “听闻兰大人忙得不可开交,正好我们无所事事,就过来看看能不能帮点忙。”蝶舞解释道。 兰嫣知道她们这是谦虚的说法,她们都是从太医院女学出来的,而且这两人的功课都学得不错,朝廷现在正重用医女,她们不可能无所事事。 不过对她们的好意,兰嫣也欣然接受,“你们来的正好,我这里确实需要人手。” 有了这两人的帮忙,兰嫣确实轻松了许多,也有时间继续研究药方,编撰医书。 两年后,《燕氏针灸经》问世,里面详尽记录了消失多年的百年医家燕家的针灸术,一时间引起了轰动。 而这本医书的开篇记载的是燕家家训——医者仁心,治病救人,恪守医德,敬佑生命。 百年医家燕家的案子也重新被人们提起,越来越多的人们相信有如此家风的燕家不可能做出毒害皇子之事。 而后,信阳侯的后人也跟着发声,揭露当年真相,为昔日恩公燕大人正名,燕大人当年被奸人陷害,蒙受冤屈。燕大人一生救人无数,是有医德的好大夫,被抄家灭族便罢了,不该死后还背上污名。 朝廷趁此翻了燕家的冤案,也算是可以告慰燕家冤魂的在天之灵了。 对于兰大人到底是不是燕家后人,坊间众说纷纭,有人认为兰大人就是燕家的后人,不然兰大人怎会知道燕家的绝学? 而且,还有人证实过,兰大人曾经用过燕这个姓氏,还曾被称之为燕神医。 但也有人认为兰大人不是燕家后人,燕家被抄家灭族,哪还有什么后人? 清晨,益州的城门处,一辆马车渐渐远去,朝着京城方向而行…… 第261章【第一结局】女主独美结局 第二百六十一章 京城。 “父皇,儿臣想去万佛寺礼佛。” “嗯?怎么突然想去万佛寺?” 沈时韫不解的看向小太子。 瑜瑜走到他跟前撒娇道:“最近儿臣看了一些佛经,想去佛前许个愿。” “你想许什么愿,不如跟朕许。” “儿臣就是想出去走走。” 小家伙不太会撒谎,只会撒娇。 沈时韫略微沉吟了片刻,“行吧,父皇陪你一起去。” 沈时韫并不信佛,不过如果是陪太子去,倒也无所谓。 没想到小家伙立即道:“瑜瑜不需要父皇陪,父皇还有政事要忙,瑜瑜就不耽搁父皇了,瑜瑜自己去就可以。” 小家伙说完,也没给沈时韫反驳的机会,一溜烟跑了。 沈时韫看着小家伙匆匆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了几分神思。 瑜瑜回到东宫,已有一名小太监在宫门处等着。 瑜瑜问道:“孤交给你的事情可办好了?” “回殿下,奴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妥当。” “嗯,大爹爹那里可有去告个假?” “殿下放心,奴婢已命人去告知了谢太傅,说殿下要耽搁两日,两日后再去听学。”小太监精明的说。 “大爹爹可有追问?” “谢太傅只问了太子因何耽搁,奴婢只说不知,谢太傅便没再多问了。” 瑜瑜暗自松了一口气,这可是他和娘亲的秘密约会,娘亲说了不可以告诉别人,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娘亲了,不想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妥。 只能对不起大爹爹和父皇了,等去了万佛寺,他一定会虔诚的给大爹爹和父皇求上一道平安符当做歉礼。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小瑜瑜迫不及待道。 * 到了万佛寺,瑜瑜去见了住持,他是尊贵的太子,万佛寺似乎也早得到了消息,替他安排好了禅院。 小太监跟着他一起进了禅院,瑜瑜却道:“你们都退下吧,孤累了,想要歇息,没有孤的允许,谁都不可以进来。” 众人虽有疑惑,但今日的万佛寺已经闭门谢客,想来不会遇上不长眼的,而且太子身边一直有影卫在暗处保护,大家也都没在意。 等到众人退去后,小瑜瑜并没有入房睡觉,而是悄悄的从侧门溜了出去。 刚走出不远,便遇上一名高大冷峻的青年。 “末将谢长辉见过太子殿下!兰大人命末将前来接太子殿下过去。”青年一板一眼的说道。 瑜瑜拍了拍胸脯,像是有些被吓到了,这位长辉叔叔可是父皇的人,娘亲竟然让他来接自己,就不怕被父皇知道吗?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了,他马上就能见到娘亲。 “那你带我过去吧!”瑜瑜道。 谢长辉看了看他,小太子今年六岁,虽然比起以前长大了不少,但还是孩童模样,他想了想蹲下身,“下山的路有些难走,末将背你过去吧。” 小家伙虽然有些难为情,不过他也更想早点见到娘亲,便点点头爬上了谢长辉的背。 小家伙趴在他的肩头上,“长辉叔叔,你的肩膀比父皇和大爹爹都要宽。” “殿下小心趴好就行。” “嗯,瑜瑜看你总有一种亲切感,仿佛我们以前见过一般。” 下山的路程不短,小家伙开始和谢长辉闲聊起来。 谢长辉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微微顿了下,“你还在襁褓的时候我们见过。” “难怪我就觉得我们见过,不过你为父皇效力,今天这事你会告诉父皇吗?”小家伙问。 谢长辉:“……” 他沉默的想了想,说道:“皇上明察秋毫,就算末将不告诉他,他也会知道的。没有事情能够瞒过皇上的眼睛,不过殿下可以放心,皇上已经释怀了很多,他不会对你和兰大人生气,也不会害你们。” “嗯。” * 到了山脚,已有一辆马车停在此处,马车旁边站着一抹清瘦的背影。 瑜瑜看着梦里出现过千百回的熟悉人影,赶紧跑了过去,“娘亲!” “瑜瑜。” 兰嫣回头,接住了奔跑过来的小家伙。 小家伙紧紧的搂着她,高兴之情溢于言表。 拥抱之后,瑜瑜又仔细的打量起了兰嫣,他的娘亲还是跟以前一样美丽,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变过。 兰嫣也在仔细的打量怀里的瑜瑜,“瑜瑜又长高了,长得越来越好看,是我最喜欢的模样。” 小家伙害羞的贴着她的脸亲了亲,“瑜瑜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娘亲,娘亲这次可以多待一些时间吗?” “恐怕不太行,娘亲这次只是路过,要是下次路过也会来看你。”兰嫣道,“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拜一拜你外祖母一家。要是没有他们,也不会有你。” 当初因为服了一些避子汤的关系,她跟楚王之间原本是不会有孩子的,没想到意外出现了,不知道是楚王索求过度,还是因着避子汤失了效,她最终怀上了这孩子。 因着她还服了一些其他的禁药,实在不适合生育。若非有燕家流传下来的绝学,她是不敢要这孩子的。 在用燕家的保胎药方逐渐调养好身体后,她才决心生下这孩子。 现在回头去看,她很庆幸此生有瑜瑜这么乖巧懂事的孩子,陪她走过了最幸福快乐的一段岁月。 她这一生,无论在感情还是在事业上,都没什么遗憾了。 小瑜瑜乖巧的跟着兰嫣一起走到几座荒冢前,兰嫣已经备好了香火纸钱和供果,然后一一给小瑜瑜介绍这里面都埋了些谁。 “以后你清明若是有空,可以过来祭拜他们。如果他们在世,也一定很爱你。”兰嫣道。 当年她娘也是用命护着她,才让她在明家得以生存下来。 “嗯,瑜瑜记下了。” “这后山的风景不错,我们一起吃点东西,等着看日落吧!” 兰嫣让槐九把车里的吃食和矮桌搬出来,跟瑜瑜找了一块平地休憩。 食盒里装满了各种各样的吃食,八成都是小家伙喜爱的。 “娘亲可有去见到爹爹?”瑜瑜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天真的问。 “你爹爹也很忙,他要忙着守卫边疆,忙着守护我们大锦。娘亲暂时还没能和他见到,不过若是有缘,以后想必有机会相见的。”兰嫣道。 小家伙有些遗憾,“其实我也很想念爹爹,爹爹天天在凶险的战场上,想必吃了很多苦头,希望爹爹能平平安安吧。这是瑜瑜刚才去跟方丈求来的平安符,这一只是娘亲你的,这一只是爹爹的。” 小家伙说着,把两只平安符递了过去,“瑜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爹爹,你要是遇上他,就把这只平安符转交给他吧。” 兰嫣温柔的笑看着他,“谢谢瑜瑜,你真是个懂事的孩子,我会尽量托人转交给他。他若见到,想必会很开心。” 槐九还是第一次见小太子,也不由得感慨难怪这小太子人见人爱,这么乖巧懂事又精致漂亮的小孩,换作谁会不喜欢呢? 不愧是兰大人亲自生的。 两母子虽然没有天天在一起,但却像有说不完的话,小瑜瑜简直就是个话唠,话题一直没有停歇。 夕阳渐渐西斜,照在这一片祥和的风景上,看着是那么温暖。 而在旁边不远处的小山丘上,站着一名冷傲绝尘的青年,青年容颜俊美矜贵无比,通身都是贵不可言的气场。 他目光定定的看着夕阳中的两母子,万千情绪在他眼里流过,最终还是没有上前打扰。 残阳的最后一丝暖色褪尽,也到了分别的时候了。 小太子万分不舍,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兰嫣让谢长辉送他回去。 谢长辉背起瑜瑜,一步步朝着山上走去。 * 前去京城购置东西的随从们已回来,兰嫣也将继续踏上她的旅途。 京郊的风景如故,兰嫣掀起车帘往外面看了一眼,下一次回来又不知是何夕了。 日暮处,一道高大清瘦的人影正与她遥遥相望。 兰嫣微愣,随后对那道人影展颜一笑。 马车渐渐驶向远处,两人的视线就这么交错、分离,然后各自回归自己的路。 沈时韫像一尊石雕伫立良久,最后转身而去。 杨公公紧跟在他身后,笑着问道:“皇上不去跟兰大人打声招呼么?” “她既不愿意见朕,朕又何必去扫他们的兴?” 看一眼,知道她过得好,就已足够。 沈时韫才走没多久,迎面遇上一温润如玉的青年。 对方站在丛林间,也正在看着山脚。 两人四目相对,青年没跟他打招呼,沈时韫也只是冷淡看了一眼,就又继续离开。 “想不到谢太傅也在这里,想必是担心太子殿下才来的。”杨公公打了句圆场。 * 回到山顶,小家伙情绪正失落着,小太监过来回禀道:“殿下,皇上和谢太傅都来了,说是要陪你一起礼佛。” 小家伙来不及伤心,赶紧出去见父皇和大爹爹。 见到最熟悉最亲近的人,小家伙抱着他们委屈的哭了一场。不过发泄之后,小家伙心中舒畅多了。 娘亲说这次只是路过来看他,那等到他们约定的时间,娘亲还会来的。 这么一想,他又满怀期待起来。 * 又两年。 兰嫣访遍天下河山,参与过无数疫病的诊治,将常见疫病的症状、预防和治疗详尽整理记录,著成《瘟疫集录》,对后世影响极为深远。 医仙之名,从此在史上有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一笔只属于她自己的精彩人生。 ------------------------------------- 【女主独美结局到此结束,后续会有其余结局,接下来将更的是男二上位(小顾将军结局),如有不喜人物结局的,注意看标题避雷】 第262章死对头之间的较量 第二百六十二章 建昭五年。 在沈时韫的治理下,大锦还算安宁,虽然北边的狄国对大锦依旧虎视眈眈,但有镇远将军顾卿珩镇守边界,狄国只敢偷偷摸摸骚扰,还得承担被追击反杀的风险。 一来二去,狄国倒也变得安分了些。 只是这种安分是暂时的,狄国一直还惦记着北境五城的屈辱。 但只要顾卿珩在北境一日,他们便不敢有大动作。 眼下他们唯一能期待的,便是大锦自己出乱子。现在大锦的皇帝只有一个皇子,大锦皇帝把唯一的子嗣当做宝一样疼,听闻了小太子和顾卿珩关系也匪浅。 要是这大锦皇室能出点什么乱子,顾卿珩肯定会离开边境的。 抱着从内部瓦解大锦的打算,狄国派出了不少探子前去大锦。 * 京城,勤政殿。 年轻俊美的帝王看着手中的密信,愣怔了许久,直到外面传来人声,他才起身走到炭盆前,烧掉了手上的信纸。 “儿臣见过父皇!” 小太子今年已经八岁,越发出落的精致漂亮,集合了兰嫣的漂亮眉眼和沈时韫优秀的轮廓,世间再找不出第二个这般漂亮的孩子。 沈时韫看着自己养大的太子,原本冷清威严的脸上多了几分柔情。 “承熙来了,今日功课学得怎样?”天子问道。 “大爹爹给儿臣讲了《策论》。” 天子随口考了几句,小太子应答如流,沈时韫牵起他的手,满脸欣慰,“承熙当真长大了,父皇看着你出落得如此懂事,也算可以放心了。” 瑜瑜察觉出他这话里有话,便问道:“父皇可是有何吩咐?” “朕最近想离开京城一趟,京中诸事便由你来定夺。”沈时韫道。 “父皇要去哪里?” “去宁山。” “父皇去宁山做什么?去找娘亲吗?”瑜瑜好奇问道。 沈时韫没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朕会留些可靠的人在京中供你差使,谢若安也会帮你一起处理政务。” “瑜瑜也想去!瑜瑜不想留在京城,我也想娘亲,也很久没有见到娘亲了。”瑜瑜满是期待的说道。 沈时韫却没有松口,“朕此去另有要事,京城不能没有人。你若是想你娘亲,可以多写几封信,朕给她带过去。” 小太子低下了头,虽然没有像小时候那样爱哭,可他那脸上的失落是隐藏不住的。 沈时韫心口一软,“那等朕处理好了事情,你再过来,我们一起接你娘亲回京。” “真的?” 沈时韫看着他顿时亮起来的眼眸,忍不住失笑,“朕何时骗过你?” 瑜瑜高兴之后,又不禁多问道:“父皇要去处理什么事?会有危险么?是不是跟娘亲有关?” “跟你娘亲没有关系,朕会带足人手,不会让任何人牵连到她,你就放心吧。”沈时韫知道他担心兰嫣,便宽慰道。 小太子这才放下心来,“父皇什么时候走?” “朕得去会一会谢太傅。” “大爹爹?你要去找大爹爹?瑜瑜知道大爹爹在哪里,我带你去吧!”小太子兴奋道。 也不怪他这么高兴,无论是大爹爹还是父皇都是他极为亲近的人。 可是这么多年了,父皇和大爹爹之间的关系却十分冷漠,甚至两人见面都不打招呼,路上遇着都装作没看见。 好在他的大爹爹和父皇虽然关系不好,可两人都是一心为民的好官、好皇上,在大是大非面前,他们的心意和选择是一致的。 沈时韫见他如此高兴,也不好扫了他的兴,只好跟着他一起去找谢若安。 * 穿过京城最不起眼的街道,来到了一条小巷。 瑜瑜牵着身着常服的沈时韫走进巷弄,两边屋舍住着的大婶大娘们纷纷开始招呼起了小太子。 “哎哟,这不是谢大人家的小瑜瑜吗?快过来,阿婆这里才做了饴糖,拿回去吃。”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热情招呼着瑜瑜,牵着他的手就去翻糖罐子。 沈时韫淡淡的看着这一幕,跟在他身后的杨公公都不由得睁大了眼,不过见皇上都没有阻止,杨公公便没再说什么。 小太子显然跟这里的人很熟,每个人似乎都知道他,还会热情熟络地和他打招呼,但这些人对小太子却没有明显的敬意,更多的是喜爱和呵护。 没过一会儿,瑜瑜手上就抱了一只小糖罐出来,嘴里还含着一颗饴糖。 他对自己的小太监道:“我让你带的东西,你都带了吗?” “都带着的呢,小主人交代的事情,小的不敢忘。” 说着那小太监把从马车里带下来的食盒递上,那是一只四五层的食盒,看着就沉甸甸的,能装不少东西。 “阿婆,我也带了礼物给你们,你们自己分享,这些都是我家中厨房做的,也给你们尝尝鲜。” “这么小就知道礼尚往来,不愧是谢大人教出来的孩子。”何阿婆笑得脸上都开了花。 杨公公却听得心惊,这老婆子太不会说话了,亲爹皇上站在这里,这老婆子却把所有的功劳归根到谢大人身上。 不过小太子能如此聪慧,确实也跟谢大人的悉心教导脱不开关系。 杨公公察觉到皇上周身的气场变得冷冽了些,赶紧打了个哈哈,跟巷口这群没眼色的妇人们告了别。 大概是刚才那妇人的话冒犯到了沈时韫,沈时韫的脸色不太好。 就在这时,沈时韫的衣袖被人拉了拉。 他低下头,看见瑜瑜取出一颗饴糖,正举着手给他。 “阿爹,给你。” “朕不吃。” “很甜,很好吃,你真的不打算尝尝吗?” 瑜瑜眉眼弯弯的看着他,那清澈漂亮的黑瞳里闪着狡黠。 小太子身上最像兰嫣的就属那双眼睛了,都一样清澈明亮、一样灵动狡黠,让人实在难以拒绝。 沈时韫终是败下阵来,弯腰咬下了那颗饴糖。 “怎么样?瑜瑜是不是没有骗你?”小太子狡黠的问。 沈时韫心底纵有任何不高兴,在这一刻也消散了,这小家伙小小年纪,就懂怎么顺毛了。 也是,其实他在牙牙学语的时候,就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小可爱,他一直都这么讨人喜欢。 这是他的儿子,是跟他血缘最亲的人,谢若安再怎么着也只能是个大爹爹。 自己有什么好吃醋的?! 沈时韫自我催眠一番,终于不再去计较刚才那点小不快。 走到巷子深处的人家,瑜瑜欢快的上前去敲了门。 开门的是谢母,见着瑜瑜也是欢喜不已,不过这份欢喜在看到瑜瑜身后的沈时韫时,又赶紧收敛了。 瑜瑜介绍道:“这是我的阿爹。” “民妇见过皇上!” “平身吧!朕是微服出访,不必如此大礼。”沈时韫倒还算温和。 谢家就只有谢母和谢若安相依为命,谢母是一名值得尊敬的母亲,沈时韫就算跟谢若安有君臣嫌隙,倒也不至于牵连到一名老妇人身上。 谢若安也从房里出来相迎。 他似乎有些意外,不过也仅是意外而已,并没有什么慌乱。 他对沈时韫冷淡的行了个君臣礼,随后两人就这么尴尬住了。 瑜瑜热心的给谢若安分享了一颗饴糖,谢若安丝毫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就这么当着沈时韫的面吃了下去。 杨公公:“……” 难怪皇上一直不喜欢谢大人,这谢大人也太没眼色了。 不过谢大人此前还曾在先帝面前弹劾过皇上,就凭着这些过往事迹,这两位还能相安无事地当一对君臣,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谢大人,皇上有事相托,我们且先进屋聊吧!”杨公公提醒了句。 谢若安这才将沈时韫招呼去了自己的书房。 谢家的书房算是谢家最拿得出手的一个房间了,杨公公禀退了众人,瑜瑜和谢母闲聊去了,书房就只剩下谢若安和沈时韫两人。 他们从多年前就是死对头,直到现在这关系似乎都没怎么变。 他们还能站在一个屋檐下,或许凭着的只是那点愿意为百姓、为大锦献一份力的初心。 “朕要去一趟宁山,瑜瑜和京中事务便劳你多费心些。”沈时韫开门见山道。 谢若安未置可否,反问:“皇上去宁山做什么?” “朕接到线报,有人在那边预谋造反,朕想亲自去看看。”他对谢若安倒是没有丝毫隐瞒。 他们虽然相互看不顺眼,但在这种时候又能相互信任。而除了谢若安,沈时韫也找不出第二个可以放心托付的人。 谢若安淡淡的看着他,“你留下,我去。” 沈时韫皱了皱眉。 谢若安又解释:“你是天子,理该待在京城,岂有大臣在京中摄政,却让皇上去千里之外涉险的道理?” “朕竟不知你如此关心朕,朕若是涉险,岂不正好合了你们的意?”沈时韫语带嘲讽。 “现在还不是时候。”谢若安说,“瑜瑜还太小,我可不想他这么小就背负江山社稷的重任。” 沈时韫:“……” 这个答案确实该是谢若安的真实想法。 “那朕是不是还该庆幸承熙年幼,所以朕还有活着的价值?” “臣可没这么说,皇上非要这般认为,臣也没办法。”谢若安浑不在意道。 沈时韫没指望他那狗嘴能吐出象牙来,“朕主意已决,你只需听命便是!” 第263章鸿门宴 第二百六十三章 从谢家书房出来,沈时韫便见太子正和谢母聊得欢,想来两人并不是第一次见。 更确切的说,谢若安应该时常带瑜瑜回来。 瑜瑜这孩子很招人疼,几乎人人都喜爱他,除了已经亡故的季太后。 看着眼前温馨一幕,沈时韫也不由得想,如果自己生在寻常百姓家、又或者如果自己和明婵没有回京,会不会也过着简单平凡的幸福生活…… 不过现在去想这些已经没有意义。 谢母和瑜瑜察觉他出来,两人停止了说笑,过来跟他打招呼。 沈时韫对瑜瑜道:“父皇还有事要回宫处理,承熙你可以留下在这里再玩会儿。” “太好了,谢谢父皇!”瑜瑜一脸开心,他也有好多天没有来看谢奶奶了。 沈时韫回宫之后,把事情给杨公公交代完,随后便叫上季长泱等一众精锐侍卫出发。 他若不趁早走,可能谢若安便要抢着走了。 * 宁山是益州最靠北的一座小城,毗邻着翰州。因为是两个州府交接之地,离益州城和翰州城距离都极远,又并没处在主要的交通要塞上,是个并不起眼的小地方。 兰嫣踏入此地,是因一名女子前来求医,不过她并不是为自己治病,而是为家中的父兄。 来宁山之前,兰嫣原以为这应该只是个普通的小城,跟大部分边界小城一样,属于偏贫穷落后之地。 不过到了此地之后,兰嫣才发现自己的刻板印象错了,这里的豪强并不少,甚至能一掷千金。除此之外这里的物价也挺高,同样的商品,比益州城甚至都还要贵一半。 听闻这里的豪强都是跟翰州的高官显贵做生意才突然富起来的,但细问是什么生意的话,却没人能说个明白,只含糊说是瓷器茶叶之类的。 兰嫣对这个答案抱了几分怀疑,宁山偏僻,荒山多,土壤贫瘠并不适合种茶,也没见这里有人种茶。至于瓷器,这里就更没几家瓷窑了,宁山城的瓷器大多都是从益州运过来的。 不过她来这里的首要目的是替人治病,便没去打听别人发家的八卦。 说来也怪,这宁山得咳嗽、喘症、肺消等病的人还真不少,而且许多已病入膏肓,药石罔效。 兰嫣能做的也是尽量替他们减轻痛苦,拖延发病时间,但这类病若是患得严重了,是没得救的。 每当她问起这些病的由来,病人及其家属都躲躲闪闪含糊其词,不肯细说。 且这些患病者大多是穷苦人家,还多是年轻力壮的男患者,着实处处都透着蹊跷。 小翠娘家住在宁山城的冯家村,村中大部分人都姓冯,这里也是患者最为集中之地。 有人说他们是中了邪,不过兰嫣并不信这些巫邪之说。 这明显是人为的。 这些人不止肺上出了问题,还应该服用过一些有损身体的药,患者除了咳嗽咳血,还经常昏迷不醒。 只是这些人具体服的是什么药性的药物,兰嫣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研究出来,她只有一个大概的猜想,需要时间验证。 许久没有见过如此多、甚至像瘟疫爆发一样的病患,兰嫣的心情也很沉重。这一趟宁山之行,只怕不太安宁。 兰嫣刚为冯武把完脉,小翠便跟了出来,“神医,我阿爹和阿兄的身体可还有救?” 小翠满脸担忧,她远嫁益州,和丈夫在益州做点小本买卖,日子本还过得去。不料近日听闻家中父兄得了怪病,怎么也治不好。 小翠想到了益州城中的女神医,便拿出了自己的家底去请兰嫣。 这位女神医就是闻名天下的医仙,益州城的百姓都知道,她人美心善医术高明,没有她治不好的病。女神医也曾光顾过她的汤饼铺,小翠只能搏一搏。 她的父兄都是极为疼爱她的人,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父兄出事。 要是她的父兄有个三长两短,家中一屋子老小可怎么办? 小翠实在是走投无路,才把自己的家底都掏出来去请兰大人。她原以为自己要花很多银子也不一定能请得动名扬四海的女神医,没想到自己只是把事情说了一遍,兰大人就跟着她从几百里外来到宁山了。 只是回到宁山之后,她才发现情况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糟糕,她最勤劳能干的父兄已经卧病在床。 村中跟父兄一样患病的人不少,甚至还有不少病死的。 她娘家有个体弱的娘,年迈的阿翁,一个嫂嫂和两个侄子,大侄子才四岁,小侄女还嗷嗷待哺。要是家中最得力的劳动力一走,这个家就要垮了。 兰嫣也基本了解了她家的情况,宽慰道:“我会尽力救治的,你可知他们此前去过哪些地方?做过什么活?” “这个……” 小翠正要回答,一道苍老的咳嗽声打断了她,“你娘亲叫你进去帮忙做饭,在这外面杵着做什么!” 兰嫣淡淡看向从房间里出来的老翁,这是小翠娘家的长辈,是小翠的阿翁,而躺在床上的两个病人一个是他儿子一个是他的孙子。 为何这位老人要阻止小翠说下去呢? 兰嫣心中狐疑着,转头又见门口的树下站着两个壮汉,那两壮汉脸上带着戾气,看着并不好惹。 但这并不是让兰嫣最在意的,兰嫣感兴趣的是……她好像无论在哪里,都能找到这两人的身影。 这可就奇了。 小翠被训斥,只好对兰嫣歉意道:“兰大人,我先进去忙会儿,你……你自便。” “嗯,你去忙吧,我去附近找找有没有能用得上的药材。”兰嫣随便找了个借口。 小翠歉意地进了屋,神情有些慌乱。 兰嫣带着槐九等人出了小翠娘家。 “那老头是什么态度嘛!我们小姐这么远跑过来给他儿子看病,他反倒爱搭不理,对他儿子和孙子的病也都不管不问的,老子都怀疑他是不是想看着他儿子和孙子死。”寇风不平道。 “这村子有点古怪。”另一侍卫道。 “管他怪不怪,跟我们有鸟的关系,这些人自己都不在意,我们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这地方死气沉沉,到处都荒的一毛不长,我们还是赶紧回城里得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已经很久没遇上过这样的挑战了,想查清楚再走。”兰嫣忽然开口说。 寇风抓了抓头,“小姐想怎么查?我这就去!” “你不用去,我们先在村中随便走走。”兰嫣道。 兰嫣借着找药的名头,在冯家村及其附近溜达了一圈。这冯家村的规模不算小,住着十多户人家。 可这村中的人口却也很蹊跷,男性要比女性少很多,外面走动的多为女性,其余便是老人和小孩,很少能看见青壮年男子,甚至连中年男子都很少。 这些人都十分排外,看见他们都避之不及,兰嫣试图找人搭讪,结果都没人搭理她或是支支吾吾,推脱着走了。 “我们有这么吓人吗?”寇风满是疑惑,又觉得憋屈。 他们跟着兰嫣几年了,也曾跟着兰嫣去过不少地方,每个地方听说兰嫣的来历后,就没有不夹道欢迎的,还从来没有遇到过现在这种情况。 “不是我们吓人,是有人在吓他们,看来今天我们不会有什么别的收获了,先回城中的客栈再说吧!”兰嫣道。 继续在这里待下去,怕是要打草惊蛇了。 兰嫣让寇风回去跟小翠带了个口信,说要先回城中抓药,等药配好再来拜访。 回到城中后,谢长辉等人去城中暗中查探,兰嫣则让槐九去租了个院子,接下来他们可能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了。 而且住在客栈也不好熬药制药。 * 三日后。 兰嫣在院子里熬药,谢长辉从外面走了进来。 “大人,这些患病男子应该和一处矿脉有关,有人在宁山挖矿炼铁。” “不是官府的?”兰嫣道。 “是一处私矿,对方很谨慎,在距离冯家村十多里路的地方,有重兵在那里把守。” “哦?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敢开采私矿?看来是有人嫌祖宗十八代埋在地下埋的太安稳了,想被灭族鞭尸。”兰嫣感慨道,“不过他们不该拿人命当儿戏,这群人该死!” 谢长辉倒是少见她如此愤怒的一面,微微愣了下。 兰嫣在他心中一直都是温和随性、带着几分俏皮狡黠的,不过她身为医者,向来最敬重生命,会如此愤怒也不奇怪。 这样的兰嫣反而更幸福美好。 谢长辉道:“末将已派戚雨送信回京,皇上想必很快会派人过来调查。冯家村那两个壮汉是官府派去盯梢的,那些村民不敢跟我们打交道也在情理之中。” “宁山官府藏着大量兵器,这群人仗着天高皇帝远目无王法,我们暂时不宜打草惊蛇,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宁山官府能有多少人?我们直接把那狗官杀了不就得了!”寇风骂咧咧道。 槐九等人正从外面回来。 不过槐九倒没有发话。 谢长辉补充说:“宁山官府后面肯定有人,就算杀了段弘厚,作用也不大,他只是一条走狗,以他的能耐,不可能开采私矿炼铁。他打造兵器,对他来说用处不大。” 而且不知这宁山官府到底跟多少人有利益牵扯,益州官员和翰州官府显然都不可信。万一宁山的狗官跟他们官官相护,早有贿赂,他们现在的处境只会更加危险。 兰嫣道:“长辉说得很对,这里到底是别人的地盘,硬碰硬不是明智之举。” “那得怎么办?难不成我们就只能这么看着?”寇风道。 “少管闲事也好,”槐九悠悠然说,“少很多麻烦。” 这群人敢在这里开矿炼铁,还不把百姓的命当命,背后的靠山势力肯定不会小,甚至还有着更大、更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们如此猖狂,这宁山绝对不止表面看到的那么点兵力,肯定埋伏着许多他们看不到的势力。 但是就这么坐视不理,也不是兰嫣的风格。 兰嫣眼波流转,多了几分坚决与谋算,“事关无数人命,能积不少德,这事我们管了。” “小姐打算怎么做?”寇风兴致勃勃问,他也手痒。 兰嫣:“我们先从宁山官府入手。” “直接杀进去?太好了!我也觉得这样干脆果断!”寇风道。 “杀他救不了人,逼急了可能还会连累无辜,我们先去摸底,先住进官府再说。”兰嫣说道。 “长辉,你去通知这位段大人,告诉他我们要借住几日。还有我们的钱不够了,找他们借点。毕竟是给宁山的百姓治病,他们怎么可以不出钱呢?” 谢长辉微愣,随即明白过来,“末将这就去。” “槐九,我们收拾好东西,准备搬个更好的地方住吧!” 兰嫣吩咐着。 槐九终于来了兴致,“正好,这破院子我是住够了,确实该换个舒适点的地方。” * 谢长辉前去官府亮明身份,他是京城的一品侍卫,是皇上身边的亲信,这个身份无论走到哪里,都没人敢不把他当回事。 官府的师爷很快给他安置了一处宅院,并没在段大人家,也没在府衙,显然是不想跟他们有过多交道。 兰嫣等人倒也不挑剔,住进的官府安置的宅院。 谢长辉等人每天的任务就是去官府负责要银子,兰嫣名声在外,谢长辉也非普通人,宁山官府本着不想得罪的原则,能给的还是都给了。 不过接下来数日,谢长辉和兰嫣要的银子越来越多,每天还要挑三拣四点一堆山珍海味,时不时还要找他们要被褥、要茶具、要布料等。 虽然都是些极为琐碎之事,可他们一会儿又来一会儿又来,府衙的门槛都快被他们踏断了。 那兰嫣还极为挑剔,无论什么东西都要用极好的,每天打着给百姓义诊的招牌,却要他们衙门买单。 就这么过了十来日,宁山官府的人终于坐不住了。 “大人,这群蝗虫再不赶走,我们府衙迟早要被他们掏空。我们每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他们每天还要伸手要银子,那什么神棍女医,把那些药钱全算在我们头上,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 “依下官之见,不如直接将这群人杀了!” “现在还不到时候,不可节外生枝,别给王爷惹麻烦。要是出了漏子,我们谁也别想好过。”中年男子捋着胡须道。 “那眼下难道就由着他们这般闹?再这般下去,小的怕我们的库房都会被他们搬空,要是到时候被他们发现我们藏的……” “嗯?”中年男子一记冷眼,那人赶紧闭了嘴。 中年男子沉吟片刻,“段老二,设宴,我们去会会他们。听闻这位女神医貌若天仙,哼,我倒也想看看她到底能有多美!” “好,下官这就去设鸿门宴。”段弘厚阴笑着应下。 第264章都说了我的随从脾气不好 第二百六十四章 近日,谢长辉槐九等人轮番去官府找茬,兰嫣则忙着替人治病。宁山患肺病的人实在太多,她还要反复调整药材配方,寻找药效最好的药方配比。 她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别的事情,每天看病配药就已经占据了她大部分时间。 虽然她不能完全根治这群人的病,但是可以减缓他们的痛苦,再加上兰嫣每次只收两个铜板,所以那些人虽然害怕跟她有交集,却还是会前来找她看病拿药。 只是他们前来,身边都有人陪同盯着,这群人多余的一句话都不敢说。 就这么过了十多日,官府终于派人前来邀请她了。 “兰大夫,我们段大人听闻你来到了宁山,特地在楼外楼设了宴,邀请兰大人赏脸一会。” 兰嫣不紧不慢的将最后一个病人看完,然后进屋对寇风等人交代了一些事宜,这才对来人道:“既如此,那就请带路吧!” * 楼外楼是宁山最大的酒楼,就在宁山官府斜对门不远处,修得极为阔气,雕梁画栋,精致无比。 进了这酒楼,里面更是别有洞天,丝竹声声,还有歌姬舞女无数。 这楼外楼的客人其实也不算多,还能开得如此阔气,这老板也算“生财有道”了。 兰嫣被带到二楼的天字房。 她刚一进门,就闻到满室暖香,还有阵阵嬉闹声传来。 “大人,你已经很久没来光顾妾身了,可是近日有了新的美妾,把妾身都给忘了?妾身为你守身如玉很久了,就等着大人来展雄风。” 女人的声音娇嗔柔媚,谢长辉忍不住皱了皱眉,“大人,他们污你耳朵,先等末将前去警告一声……” 兰嫣轻笑着按住了他,“长辉不必如此纯情,你就当是两条狗在发情不就得了。” 谢长辉脸颊一红,不愧是兰大人,什么都敢说。 倒是领路的衙役脸上有些挂不住,想要为自家大人驳斥两句,但看到兰嫣身边人高马大不好招惹的一群侍卫,终究又把话咽了回去。 听闻这位兰大人还是先帝指定的御医,还差点成为皇后,就连皇上都派人保护,可不是一般的女子。 “段大人,兰大人到了。” 兰嫣走过屏风,终于看清了屋内的情况。 这里已经坐着了好几名男子,坐在主位的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他怀中搂着两名年轻貌美的女子,其中一名女子正举着酒杯递到他唇边,“大人,妾身敬你酒。” 听这娇嗔媚骨的声音,将来刚才那番话便是这女子说的。 那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却是直勾勾的盯着兰嫣,眼睛都看直了,对那女子敬的酒根本没反应。 兰嫣只是轻描淡写的瞟过他,视线落到了这中年人右手边坐着的中年男子身上。 这中年男子捋着山羊胡的动作一顿,也正打量着她。 兰嫣挑了挑眉,毫不客气的看了回去。 那中年男子忽而笑了,盛赞道:“有趣!果然不愧是医仙,清丽绝尘,宛如仙子。” “你的夸奖也没什么新意,我听的多了,都腻了。”兰嫣完全没有留情面的说。 那中年男子微微眯起眼,似乎没想到兰嫣这般不给他面子,脸上有些挂不住。 胖男人推开怀里的两个美人,热情的起身迎接,“没想到世上竟真有这等仙女般的人物,仙子快快入座!这顿饭,段某早该请的!” 他说着,就要动手动脚,兰嫣不着痕迹地一躲。同时,谢长辉的手往前一挡,直接将段弘厚挡开了。 段弘厚连衣角都没碰到。 “段大人,兰大人是太医院的副院使,还请你放尊重点。”谢长辉直言道。 段弘厚一抹唇边的哈喇子,心中恨得痒痒,面上却还是嬉笑道:“下官只是称赞兰大人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不是庸姿俗粉能比的,哪里对兰大人不尊敬了?” 这里又不是京城,是宁山,是他的地盘,就算兰嫣和谢长辉身份比他高又怎样,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在这里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更不要说兰嫣只带了两个侍卫进来,这女人还真是够大胆。 谢长辉眉头紧皱,周身都是冷冽杀气。 段弘厚虽然嘴上还犟着,但手却是不敢再伸过去了,悻悻地回到了自己位置。 兰嫣在他左边那桌的空位上坐下,似笑非笑道:“难怪别人都说天高皇帝远的穷地方容易出土皇帝,原来还真是这样。不过我看京城的皇帝都没有段大人这日子过得逍遥。” 这段大人不仅没有觉得不好意思或是避讳,反而意有所指的说道:“只要仙子愿意,也可以跟下官一样。” “哼,我可没有段大人的敛财途径,可以天天在销金窟里生活。”兰嫣道。 “兰大人说笑了,你一天赚的银子可就不少了,我们衙门都被你搬空了。”山羊胡中年人说。 “你们的百姓得了怪病,你们不管不问,我辛辛苦苦替他们治病,你们出点钱难道不应该?” “是他们自己要生的病,这怎么能怪到官府头上?要是人人生病都怪官府,需要官府拿钱来医治,官府哪来这么多钱?”中年男子又说道。 兰嫣笑了,“你们有钱在这里花天酒地,却没钱给百姓治病,骗谁呢?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就别说那些连自己都不信的假话了吧,我也跟大家一样,只想求点钱。我们既然有了发财门路,我也要来听听。” 她说的理所当然毫不客气,如果是换个人来说,或许会被骂臭不要脸。可偏偏她长着一张清丽绝尘的脸,就算说起这般嚣张霸道的话,也只会让人觉得她有这般骄傲嚣张的本钱。 “你想套我们的话?”山羊胡子警惕道。 “大人刚才不是还说要和我共享这皇帝般的生活?怎么这么快就打自己的脸了?”兰嫣道。 “本官当然可以跟你分享,但仙子也要拿出一点诚意才行。”段弘厚嬉皮笑脸道。 “不知段大人想要什么样的诚意?我可没有那么多钱可以贿赂你,我的钱都是辛辛苦苦赚来的,我也没有金山银山能给你好处。当然,段大人要是身体有疾,我倒是可以帮你诊治诊治。段大人满脑肥肠、眼神猥琐,真是病得不轻。” “那仙子去床上帮我补补?”段弘厚一点都不以为耻,反而淫笑道。 没等兰嫣开口,槐九便一脚踢翻了旁边的桌子,酒水菜肴撒了一地。 他这动作弄得周围护卫纷纷按在了刀柄上。 兰嫣不紧不慢道:“我家家仆脾气不好,段大人说话小心些,别招惹他们。不然待会儿出了什么意外,那就不太好了。” “仙子养的狗,脾气怎么这么大?这种暴脾气的狗该打死,小心将来给主人惹祸。” “段大人对自己的认知倒是挺清晰的。”兰嫣笑着说。 段弘厚被她内涵是狗,也没怎么生气,但是想要征服这女人的欲望却更强了。 兰嫣继续说道:“我听人说段大人的后院藏着很多好东西,还有人看见段大人在锻造兵器。不知段大人是不是觉得这个小地方的土皇帝坐着不舒服,想要造反当真皇帝。” 不等段弘厚反应,他旁边的山羊胡子倒是眯起了眼睛,“看来你还暗中调查过,你既然已经调查过,那你就该知道得罪我们的下场……” “这位……不知该怎么称呼的小人,我今天是来跟段大人合作的,我为何要得罪段大人呢?”兰嫣道。 山羊胡子暗中紧了紧拳头,“你想怎么合作?” “那得看你们有多少兵器,能造出多少兵器。”兰嫣道。 “你口气倒不小,凭什么我们要告诉你?” “凭我长得漂亮。”兰嫣理所当然且大言不惭。 “这世上长得漂亮的花瓶多了去了,不过是有头无脑的妇人罢了。” “那也比你无根之人强啊!” “你、说、什、么?!”山羊胡恼道。 这女人是在故意气他,男子满心狐疑,这女人一来就如此嚣张,不知是不是备着后手,他们也需得有准备。 山羊胡立即悄悄对旁边的护卫耳语了几句,那护卫很快离开。 兰嫣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段大人,我只是想跟你合作,你身边的下属怎么比你还凶?他这人该不会是想造你的反吧!” 段弘厚脸上表情僵了下,“仙子莫要乱猜,小心一会儿丢了命。” “你们肯定有很大的顾忌,不然我们不可能活到现在,所以我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你们之前没有杀我,之后也杀不了我。”兰嫣说道,“段大人,识时务为俊杰,今天这杯羹我分不到,我心中不会甘心的。我得不到的东西,我宁可毁掉,也不会让旁人得到。” “仙子这泼辣脾气我是真喜欢,不过这可是砍脑袋的大罪,我怎知你这是不是在套路我?你身边的人可是皇上的亲卫。”段弘厚说。 “这个你大可放心,他是我的人,皇上派他来监视我,早被我策反了。”兰嫣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言乱语。 “哦?怎么策反的?难不成是在床上?若是你用这种方式来贿赂我,我倒是可以考虑……啊!我的脸!” 段弘厚话还没说完,一道残影掠过,脸上顿时火辣辣的,伸手一摸,全是黏腻的血迹。 “唉,都说了我的随从脾气不好,段大人为何还要挑战他们的底线呢!”兰嫣轻叹。 段弘厚气得不行,偏偏出手的是谢长辉,但这口气他又忍不下,“把他们抓起来!” 不过还没等众护卫动手,一个官兵从外面急慌慌的跑进来,“不好了,大人!” “什么不好了?”山羊胡没去管咋乎乎的段弘厚,直接问那官兵。 他有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今晚这场鸿门宴不是为那女人设的,反而很可能成为他们自己的鸿门宴。 第265章上来,我带你去兜一圈 第二百六十五章 “什么不好了?”山羊胡没去管咋乎乎的段弘厚,直接问那官兵。 他有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今晚这场鸿门宴不是为那女人设的,而是为他们自己设的。 那女人刚才一直胡搅蛮缠,是在故意拖着他们! “矿洞被人发现,里面的矿工全都被救走了。” “废物!我们的人呢?让段老八过来,把他们全部逮捕!” “段老八……段老八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 “小的也不知道啊!小的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连他手下的兵和人都不见了!” 段弘厚和山羊胡这才意识到情况的不妙,他们不由的把目光转向正悠悠喝茶的兰嫣,肯定是这女人搞的鬼,不然她刚才不可能这么嚣张。 兰嫣对他们或探究或愤怒的目光视而不见,继续吃着桌上精致的菜肴。不得不说,这楼外楼的东西确实好吃,听寇风等人打探的,这里的东西卖的可不便宜,能跟京城的醉香楼一较高下了。 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这些贪官的腰包比京城的达官贵人还要鼓胀。 兰嫣没有发话,也没有把他们的愤怒当一回事,她旁边的槐九和谢长辉更是一个比一个冷静,甚至都没把对方的人当人。 山羊胡看他们这么镇定,心中越发心虚。 段八是负责兵权的,他现在还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怎样,能把段八就这么控制住,这女人在外面到底布了多少兵力,确实让人难以捉摸。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女人是有备而来。 如果她只是为钱的话,倒也不是不能跟她分一杯羹。 山羊胡镇定下来,“你到底要什么?” “我说了我要你们的生意。”兰嫣道。 “我们的生意可不是这么好做的,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山羊胡说道,这次倒是认真了许多,不再像刚才那般轻视打探。 兰嫣不屑,“哼,我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你觉得我会怕掉脑袋?” “你都是可以当皇后的人了,却来跟我们做这种掉脑袋的事,你觉得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这也是山羊胡最想不通的地方。 “你们不信也无所谓,现在就把我抓起来吧!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兰嫣依旧悠然惬意的说。 山羊胡拿她没办法,段弘厚却有点起杀心,“要不我们直接将她控制起来?” 山羊胡瞪了段弘厚一眼,没看见这女人旁边两个侍卫都不是吃素的。 就刚才这两人随便露的那一手,他们带来的这些人能不能把他们拿下还不一定呢! “那你想要怎么分羹?”山羊胡子重新坐了回去。 “我想知道你们造这些东西干什么用?” “自然是为了卖钱,人为钱死鸟为食亡,这不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话虽是这么说,可要捞钱的方式不止这么一种,他们专注于这一种,还养了私兵,可不只是为了卖钱这么简单。 “卖给谁?”兰嫣又问。 “卖给翰州的达官贵人。” “翰州?”兰嫣冷笑了下,“翰州能有什么达官贵人?我也算游历过此地,竟不知翰州竟然还有如此有钱有本事的达官贵人。” “我们也只不过是为了图一点钱,对方的身份我们也不知道,别人也会防着我们的。”山羊胡道。 “你们造了多少兵器?又卖了多少钱?” “兰大人既然如此感兴趣,不妨跟我们一起去看看,我相信你这么贪婪的人,看了一定会更喜欢的。”山羊胡子说道。 在这里治不了这个女人,换个地方让她长长教训也不错。 兰嫣迟疑了一瞬,“你们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好说话?该不会有陷阱等着我吧?” “兰大人现在怎么反倒畏首畏尾起来?你要是觉得有陷阱的话,我们也可以不用去,但兰大人就别再说我们没给足诚意。现在也该兰大人把我们的人放了的时候了,段老八被你弄到哪里去了?” “我又没说不去,那现在就走吧!”兰嫣道。 “你先把段老八给放了。”山羊胡子坚持说。 “这也是我的筹码,我要是就这么放了,天知道你会不会立即反过来把我们弄死?这里是你的地盘,没有一点筹码在身上,我们也会不安心。等我们达成合作,我一定会把你的人给放了的。”兰嫣说。 山羊胡子眯了眯眼,“那就请吧!” 横竖没出宁山,段老八手下还有那么多私兵,应该不会有性命之虞。 在兰嫣等人进城时,他已经调查过这个女人了,她身边只有十多个侍卫。就算这些侍卫能以一抵十,那也不可能赢得了几千上万的私兵。 不如先想办法把这女人骗去矿山,再把她跟那些矿民关在里面,到时候看她还能不能这么嚣张嘴硬。 * 兰嫣跟着山羊胡子和段弘厚一起出了城,朝着冯家村的方向走去。 路上的人们都对他们避如蛇蝎,全都绕道而走。 兰嫣见状不由问道:“段大人,你治下这么多因你们丧命的百姓,你们就不怕死后下地狱?” “兰大人要是因此就妇人之仁,我劝你现在还是不要再去了,不然待会儿看到里面的场景,我怕你会生出恻隐之心,你想要的这个钱只怕就赚不到了。” 段弘厚没接话,山羊胡子先开口了。 这女人说什么分一杯羹只怕是假,想要去知道他们的老底倒是真,又或者是为那些愚民而去的。 毕竟这女人在百姓的口中那可是救世主一般都存在,给穷人看病都只收两个铜板。 她既然如此有爱心,那就送她去看看这人间的疾苦,可惜她长得如此花容月貌,就要跟那些愚民一起死在这里了。 “听你这么说,那这一趟我更是非去不可了。” “都说美人是香的,仙子身上的味道更是妙不可言,不知仙子用的什么香,真是令人如痴如醉、神魂颠倒。”段弘厚只顾着去闻兰嫣身上的香气。 谢长辉眉头紧皱,忍不住又要拔剑。 兰嫣按住了他的手,“长辉,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别伤了和气。段大人若是喜欢这味道,我正好带了几只香囊,就送你一只吧!” 说着,兰嫣递了一只香囊给他。 段弘厚拿到美人香囊,脸上更是淫邪毕现。 “这位……还没问这位大人叫什么名字?担任什么官职?”兰嫣看向山羊胡子。 “在下姓赵,家中排行老三,并未担任官职,只不过这矿山是赵某负责而已。”山羊胡子说道。 “那我就叫你一声赵老板得了,这只香囊送给你。” 山羊胡子盯着她看了看,脸上都是戒备。 这女人长得花容月貌不错,可越是漂亮的女人,越容易迷惑人。 赵老三迟疑着,没有接这香囊。 兰嫣倒也没有强送,又收了回来,笑道:“看来赵老板对我十分畏惧呀,放心,我又不会什么邪术,不会把你怎么样的,瞧一只小小的香囊都把你吓成这样。既然赵老板不想要,那就都给段大人你吧!” 兰嫣把剩下的香囊给了段弘厚。 段弘厚这人本来就是个满脑肥肠、见了漂亮女人魂都会被勾走的色胚,现在兰嫣送他香囊,他更是连姓什么都忘了。 赵老三虽然有些看不下去,不过段弘厚这狗官除了好色,倒也没有其他可以指责的,他都习以为常了,劝也劝不了,索性没去管。 * 他们都坐着马车,没过多久就到了冯家村往北的十里地。 这边一座大山被挖到了一半,里面黑漆漆的,时不时有人推着车往外面送矿。而在大山的另一边,则有敲打铁器的声音传来,想来那便是炼铁的地方。 兰嫣看着推着矿车往外走的男子们,他们一个个衣不蔽体,被看守的人盯着,只要谁脚步慢了些,便会被猛抽一顿鞭子。 他们一路过来到处都有士兵把守,只怕皇宫都没有这么戒备森严。 “兰大人,看了这些,觉得怎么样?可还看得下去?”山羊胡子心情大好的问道。 “确实不是人能干出来的。”兰嫣道。 “装什么死!还不赶紧干活!”恰在这时,一名看守的士兵抽在一个倒在地上的男子身上。 另一名看守头子说道:“给他补充点体力,不然任务完不成。” 那士兵从身上摸出一个瓷瓶,正要给地上的男子服用,槐九猛地踢了一颗石子过去,正好打在那士兵的手上。 那士兵吃痛,“谁敢打老子?” “你爷爷。”槐九毫无畏惧的走上前,拾起地上的药瓶。 他长得高壮,身上自带一股戾气,再加上他就这么直直的走过去,身后还有段弘厚等人,那士兵一时竟分不清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忍着痛往后缩了缩。 段弘厚跟山羊胡眼底虽然划过厌恶,却也由着槐九去。 反正这些人全部都是要死的,跟马上就要死的人计较什么。 “兰大人,你的手下这么正义,当真是来跟我学做生意的么?都说和气生财,他这一来就要阻我们财路。”山羊胡子说道。 “好了,槐九,过来吧。”兰嫣轻描淡写地说道。 槐九拿着药瓶走了过来,继续站到了兰嫣身边,顺便把药瓶给了兰嫣。 兰嫣打开看了一眼,挖苦道:“见你们办事真是倒霉,不仅要做牛做马,还要被榨干性命。” “兰大人这是想解救他们吗?”山羊胡子问。 “算了,还是大事要紧,这就是你要带我来看的所有惊喜?” “当然不是,最好的风景在里面,兰大人,请。”山羊胡子说道。 兰嫣走在前面,这里尘土飞扬,到处都是灰蒙蒙的。 兰嫣从身上取出几块帕子,分别给了槐九和谢长辉各一张,“这里太脏了,拿着遮遮口鼻吧,别一会儿走出去搞得脏兮兮的。” 段弘厚道:“仙子,你也给我一块呀,我也受不了这灰尘。” “不好意思,只带了三块,你也可以找你自己的主人要去。”兰嫣道。 段弘厚见她瞧不起自己,心中越发痒痒的,等再过一会儿,他会让这女人好看。 不过他虽没有遮口鼻的绢帕,却有兰嫣之前给他的香囊,他故意拿出来放在鼻子前嗅着。 山羊胡子见着段弘厚这不成气候的色胚模样,也是很不悦,“时候不早了,先带兰大人进去参观。” 几人这就么走进矿洞,这里面到处都可以看见矿民,这些人都被现实压弯了腰,一个个脸上都是麻木,看着根本不像活人,反倒像行尸走肉。 挖矿的声音和鞭子抽打在矿民身上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再配上这灰蒙蒙不见天日的场景,简直宛如人间炼狱。 “你们不去刑部大牢审讯犯人,真是屈才。”槐九无不讽刺道。 “我倒觉得在这里审讯你们一样有趣。”山羊胡子表情狰狞道。 随即,他的手搭上墙上机关,脚下忽然发出轰隆的声音,一堵铁门将里面的空间一分为二。 山羊胡子和段弘厚等人站在铁门外,得意看着兰嫣。 “兰大人看着很是不忍,是不是特别想解救他们?我现在就给你们机会,让你们跟他们死在一起……砰……”山羊胡子话还没说完,便听到身后传来砰一声闷响。 “段大人!”两名贴身护卫惊呼,欲去搀扶突然倒地不起的段弘厚,不料也是腿脚一软,跪倒在地上。 山羊胡子顿时也察觉自己的身体乏力,脸上惊慌不已,“你这妖女给我们动了什么手脚?是香囊!” 可他们自己为什么会没事?山羊胡子看到了谢长辉手上的白色绢帕。 “赵老板真聪明,一猜就对。我这人就是妇人之仁,见不得这世间的惨状,所以只能委屈你们了。”兰嫣道。 段弘厚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地上,“贱人!啊!” 一道寒光闪过,段弘厚双眼被刺瞎。 “本来我想割了你的舌头,让你闭嘴的,不过你是这样子的关键人物,只能刺瞎你的眼睛以示小惩。要是你在乱吠,那我就再斩你的腿……” 槐九话才说到一半,段弘厚又惊叫起来,“啊!我的手!” 槐九嫌弃地看了眼地上被砍断的猪蹄般的手,不满地回头看了眼谢长辉,“你干嘛突然砍他的手?把我的衣服都弄脏了。” 谢长辉看了眼他衣摆上溅着的几滴血,“那双手太脏了,看着恶心。” “所以你就宰了?”槐九吃惊,“你真是血腥!” 谢长辉没反驳。 那狗官最不该的,便是冒犯兰大人。 赵老三听着他们的对话,整个人都吓傻,之前的嚣张和镇定全没了。 他在这宁山帮着贵人做事,作威作福,自认不是好人,但眼下这两人……也绝不是什么自诩清流的君子。 “你们想怎样?”见兰嫣看过来,赵老三慌了,“你以为你们这就赢了么?就算你们杀了我又怎样,你们也会跟我陪葬。别忘了,外面还有我的护卫。” “你怎知道他们都还活着?”槐九问。 “你……”赵老三满脸不信。 槐九:“我们小姐既然能够让段老八消失,自然也可以把他们控制起来。” 槐九话音刚落,外面就进来一群人。 而这些人,全是冯家村的村民,以及其他村的百姓。 “打死这狗官!” “还我儿命来!” 群情激愤,一个个冲上前,围着段弘厚和赵老三群殴。 “先把这铁门打开,把这里面的人解救出去吧!”兰嫣提醒道。 来的人里也有很多是这些矿民的家人,看到自家的人被折磨成这样,他们也都泣不成声,赶紧打开铁门的机关,和他们的家人相聚。 “这里不是能久留的地方,先出去再说。还有,不要再去闻那狗官身上的香囊了,那香味对人体有害。”兰嫣提醒。 大家搀扶着走出矿洞,外面已经变了天,原本守在这里的私兵全都不见了,换上了另一批人。 “恩公呢?”带着全村人过来的小翠问道。 “我家主子去收缴兵库去了,他让你们自行离开,如今宁山安全了,不会再有狗官的人。”一名守在洞口的小将解释道。 没有等来他们的恩公,被解救出来的百姓只好对着兰嫣行跪拜大礼。兰嫣赶紧让他们回去好生团聚,过几日她会努力为大家研制解药。 待到众人散去,一队人马从夕阳处走来。 走在前面的男子骑在高头大马上,夕阳给他挺拔俊秀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金边,仿若天神降临。 青年邀马走到她跟前,灿烂一笑,对她俯身伸手。 兰嫣略微怔了下,继而一笑,搭上那温暖的掌心,随后身子一轻被带上了马…… 第266章你的心跳得好快 第二百六十六章 夕阳下,马儿欢快的朝着远方奔驰,扬起阵阵尘土。 夕阳将马背上的一对璧人映照的如同一幅画,远远望去,有种尘埃落定后的闲适与安宁。 兰嫣背靠着身后人结实的胸膛,风从耳畔吹过,勾起了一些遥远的记忆。 这人总会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年少时如此,在黔州时如此,现在亦是如此…… 马儿一路飞奔到了山顶,青年勒住了手中的缰绳,在悬崖边上停下。 他一个潇洒的飞身下马,然后伸手向兰嫣。 兰嫣失笑道:“我自己可以下来。” “这里的地不平,我扶你。”青年解释。 兰嫣笑了笑,朝他伸手过去,顾卿珩微微用力,将她拉下马,兰嫣吓了一跳,赶紧抱住他,一下落入了他怀里。 “卿珩哥,你在使坏。”兰嫣后知后觉的说。 顾卿珩却是抿着唇轻笑,然后扶着她站好。 “以前不都这么下马的?”顾卿珩一本正经的说。 兰嫣似想起了什么,没跟他计较,只是轻轻的哼了一声,带着几分娇嗔的意味。 顾卿珩很喜欢她有点小骄傲的模样,可惜很多年没见过她这一面了。 经过这几年在益州无拘无束的生活,她似乎又回到了年少时那副纯真灿漫的模样。 看来她在益州确实过得很不错。 顾卿珩看着她轻轻的笑了起来。 或许是他的笑容太过温柔,又或许是他看她的眼神过分宠溺,兰嫣有点不自在的问道:“你笑什么?” “久别重逢,自是高兴。”顾卿珩道。 两人寻了个地方,并肩一起看日落。 高兴之余,兰嫣又道:“其实你只需派手下过来就行了,不必亲自走一趟。” “无论派谁前来,我都不放心。”顾卿珩说,“我来此地其实也另有要事。” “哦?” “有人在通敌叛国,线索指向就在这边,所以我必须亲自来走一趟。幸好来走了这一趟,收获也颇多。” “那你说说都有些什么收获?”兰嫣兴致勃勃的问道。 “这里造出的不少兵器,我都十分眼熟。” “嗯?” “这些兵器有一部分是给敌国的,用我们大锦百姓的命造的兵器,却用在战场上杀大锦的将士,这背后的人当真可恶!” 顾卿珩说到这里脸上没了笑意,多了几分憎恶。 兰嫣也没想到这些兵器竟然还有一部分是提供给敌国的,那段弘厚等人的下场真是便宜他们了。 “段弘厚和那个赵老三都只是走狗而已,他们背后有人,我们得把这背后的黑手抓到才可以得到真正的安宁。如今宁山发生这么大的变故,不知道会不会走漏风声。就算暂时没有走漏风声,想必这件事情也瞒不了多久,我们得早点做好准备。”兰嫣说道。 顾卿珩看她脸上带了点担忧,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对付那些藏在暗处的鬼,就让我来吧,你专心帮大家看病即可,别的你放心交给我。” 兰嫣看着他带了些许温柔的脸,心中忽然就没那么焦虑了。是啊,她现在又不是一个人,她身边还有这么多伙伴,还有永远会为他撑腰的眼前人。 只要有他在,其余事情自己都不必担忧。 “好。”兰嫣心中踏实了些,也对他粲然一笑。 夕阳洒在她脸上,变得尤为绚烂动人。 顾卿珩直直的看着她的脸,心底有万种情绪在流淌,他已经多少年没见着眼前人了。 “卿珩哥?” 兰嫣被他悠远的眼神看得有点发热,不由的又叫了声。 顾卿珩拉起她的手,往自己怀里带,紧紧拥住了他。 “你……” “不要问那么多,让我抱一会儿。” 兰嫣想了想,终是没有再说什么,她的手在空中有点迷茫,最后小心翼翼的放在了顾卿珩的后腰上。 顾卿珩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唇角微微扬了扬。 多少年了,他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她终于不再千方百计的推开他,终于愿意给他一点小小的回应,即使这点回应或许并不能说明什么,或许只是他们太久没见,表示一下友好…… 但这会是一个好的转折。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相拥着,从他们身边拂过的风都仿佛变得多情而缱绻了。 兰嫣的脸贴在他的胸膛,静静的听了会儿,不由得笑道:“卿珩哥,你的心跳得好快。” 顾卿珩:“……” “我的心要是不跳的话,那跟死人有什么区别。”顾卿珩松开了她。 兰嫣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耳尖,掩唇笑道:“嗯,那我们现在可以回去了吗?我还想回去看看这些狗官的金库银库,最近买药花了不少钱,总得补点回来。” 虽说她带了许多药材前来宁山,但宁山的病人实在太多了,而且他们这种病需要用到的药材也并不便宜,偏这宁山的几家药铺都在趁机打劫,把药柴价格抬得很高。 兰嫣虽然从官衙那里明着要了万两银票,但这些银票都拿去周边城镇收购药材去了,现在她还真拿不出多少钱来。 这宁山的狗官草菅人命私造武器,全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最后抄的这些家底肯定是要送去京城的。与其全部便宜沈时韫,不如自己先留一部分起来备用。 她在益州开了这么多年的医馆,结果还是没赚到什么钱,要不是瑜瑜时常接济她,睿王也常给她送些值钱东西,只怕她的医馆会越开越穷。 顾卿珩看着她脸上的狡黠笑意,也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好,我们这就回去。” 兰嫣一转身,才发现不远处还站着一人。 她微愣,似乎没想到对方会出现在这里。 她侧头看向旁边的顾卿珩寻找答案,顾卿珩脸上神色依旧如常,没有任何惊讶,甚至还有未散去的笑意。 “我扶你上马。”顾卿珩对兰嫣说。 兰嫣犹豫着。 顾卿珩:“山路崎岖,你的鞋子破了,不适合行走,你骑马,我牵着你走。” 兰嫣低头一看,自己的鞋子确实破了一道口,应该是刚才在矿洞里被地上那些矿渣弄破的,那里面的路不平,到处黑黢黢的,她也没注意到。 兰嫣点点头,在顾卿珩的搀扶下上了马背。 不远处的男子静静看着这一幕,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顾卿珩牵着缰绳,不紧不慢的朝着矜贵俊美的男子走去。 走到男子跟前,顾卿珩笑侃道:“皇上怎也不辞千里来这里看日落?” 第267章你和顾卿珩就有说不完的话 第二百六十七章 沈时韫静静的看了他一眼,最后视线落在马背上的兰嫣身上。 晚风吹拂不止,三人间却默契地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沉静中。 多年不见,沈时韫不再是那个会将爱恨嗔怒形于表的年轻楚王,他身上多了一种身居高位的内敛和沉着,再难从他脸上看到过多的情绪。 他已经是个合格的王者。 兰嫣依旧坐在马背上,似乎并没打算下马。 接触到天子如渊的目光,她也是悠然惬意的和他对视。 她也变了很多。 她变得更加大胆、张扬、自信,跟以前那个谨小慎微、总是伪装出一副恭顺姿态的少女相去甚远。 褪去了少女时的青涩,她如一株盛放的牡丹,是无可比拟的明艳动人。 晚风轻轻吹拂过她的脸颊,吹动了她鬓边的几缕青丝,她身后是残阳未退的天空,这一幕美的动人心魄。 仿佛她的一切倨傲、骄矜和无礼,都是合理、且值得原谅的。 许是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得久了,兰嫣才终于挑了挑眉,眼底漾起熟悉的狡黠笑意:“皇上,好久不见!你不在京城好好待着,怎么也跑来这穷乡僻壤了?” 她一开口,果然便又轻易挑动了他心底的情绪。 他不辞千里从京城赶来,一路上日夜兼程,未敢有一丝停歇,便是怕她在这里遭遇危险。 她倒是好,第一句问候便是问他为何不好好在京城待着? “朕为何来此,兰大人心中当真一点不知?”沈时韫反问,目光依旧没从她身上挪开。 兰嫣巧笑道:“民女知道了,皇上应该也是为私造武器和私养兵卒一事而来,这确实是一件关乎江山社稷的大事。只是此事虽大,却也没有皇上的龙体大,我大锦人才济济,皇上何必亲自跑这一趟,将自己置身危险之地呢?” 她说得冠冕堂皇,仿佛真为他考虑一般。 沈时韫知道不能和这狡猾狐狸兜圈子,她总能故意装傻。 “朕不止为这起造反而来,也为朕的皇后而来。”沈时韫道。 “原来皇上想来此处选后,倒是颇为新奇。不过眼下更重要的,还是宁山背后的势力,臣也正想和皇上共议此事,不若我们先回府衙再聊吧!想必皇上日夜兼程,也累着了。”顾卿珩强行结束了话题。 沈时韫这才将目光移到顾卿珩身上。 他们三人中,变化最小的,应该就是顾卿珩了。 他依旧是从前的模样、从前的性格,岁月流转,万事万物皆在变,唯有在他身上看不到岁月痕迹。 他连心性,都始终如一。 兰嫣喜欢的,便是这样的顾卿珩。 沈时韫垂眸,掩下了眼底情绪,“那就走吧!” * 到了山脚,沈时韫的马车正停在此处,兰嫣和沈时韫换坐马车,顾卿珩一人骑马。 马车内,兰嫣掀起车帘往外看。 沈时韫看着她,心中压抑的万般情绪又涌了上来,“你就这么喜欢他?” “嗯?”兰嫣听到声音放下车帘,回过头,看向车里的帝王,忍不住轻笑,“皇上出门定是喝了很多醋,不然怎么一开口便是一股酸味。” 沈时韫眉头微皱。 兰嫣倒也没有继续调戏这只虎中之王,解释道:“我只是在看外面的风景,皇上一直盯着民女的脸看,民女也会害羞的,只能借看风景打发这份尴尬。” 沈时韫:“……” 她嘴上说着尴尬,却不见有几分尴尬。 或许尴尬是假,逃避才是真。 “你和顾卿珩单独相处就不尴尬?”沈时韫反问她。 “当然也会尴尬,只是他不会像你这么强势,你是王,身上自带气场,民女承受不住。”兰嫣说。 “他从尸山血海过来,威严更比朕甚。” “那还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沈时韫追问。 兰嫣想了想,“大概他在我面前极少展露威严,就算有,那也是为了护我。” 她回答得很坦然,却又有认真思索。 “我确实见过他血腥杀戮的一面,在黔州我逃命那次,他把所有刺客都杀了,血溅了他一身。”兰嫣说到这里,轻轻笑了起来,“你别说,还真跟修罗鬼一样。不过胜在他长得好看,就算是修罗,也是玉面修罗。” 她轻松说起这段往事,应是早已释怀。 然而,这却是沈时韫一辈子都忘不掉的过去。 明婵当初是为了救他,才去引走刺客的。如果她没有为救自己而引走刺客,她或许就不会遇上让她难以忘怀的顾卿珩…… 她一直记着顾卿珩的好,而他又忘不掉她的好…… 原来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就输给顾卿珩了么? 沈时韫喉间有些腥甜,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兰嫣倒没继续聊这个话题,她或许只是为了回答他的疑惑,又或许是故意告知他这些过去,想看他难受。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陈年旧事也该点到为止。 “瑜瑜可还好?他应该长大不少了吧?”兰嫣问。 沈时韫道:“他天资聪慧,又懂事明理,嘴巴也很甜,无论是朝中大臣还是先帝的那些妃子都很喜欢他。” 谢若安和睿王更是把他当亲儿子一样宠,全京城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更受宠的孩子了。 想起小太子,沈时韫脸上有了难得的笑意,那孩子大概是他唯一的安慰。 “你若想他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回京……” 兰嫣却轻轻摇了摇头,“我只是随口一问,我也相信他能过得很好,有这么多人爱他,他的成长之路不会缺爱的。” 沈时韫便知会是如此,只好咽下那一丝苦涩。 “他知你要来这里,想必有给我带信吧?”兰嫣问。 虽然每隔一两个月她就能收到小瑜瑜的信,可这间隔时间还是有些太长了,她很喜欢和小瑜瑜书信交流,可以在字里行间看到一个鲜活的、正在成长的瑜瑜。 沈时韫顿了下,“没有,只带了一些礼物。” 兰嫣倒没有流露出失望之色,依旧高兴的笑道:“在哪里?我看看。” 她竟如此容易满足,或许只因她喜欢瑜瑜,任何一点小小的消息都可以让她高兴至此。 曾经在楚王府时,他总觉得这女人贪得无厌,现在想想自己可能大错特错了。 她对喜欢的人没有一丝贪婪,只因自己不是她喜欢的,所以她才会“不知厌足”。 沈时韫:“没在车里,在城中。” “哦。” 话题戛然而止,两人陷入了沉默中。 “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沈时韫知道兰嫣对自己没什么话可说,可他却很想和她说说话,无论聊什么都可以。 以前在黔州流放时,他们的相处模式就是沉默居多。他没有话对明婵说,因为他不屑和明婵说话。他们之间交流的最多的,便是明婵叫他吃饭、喝药、洗漱等…… 可现在他却无比奢望兰嫣能和自己聊一聊,不管聊什么,他都很乐意听。 明明她对顾卿珩就有说不完的话,可在自己面前,他们唯一的话题就只剩瑜瑜。 兰嫣俏皮的眨了下眼,“你不一直都知道吗?难道谢长辉他们没告诉你?那你可得好好处罚他,这可是他们的失职之处。” 她的眼里一片狡黠。 沈时韫:“……” 话题又要被聊死了。 他让谢长辉等侍卫跟着兰嫣,除了保护她,他们也会定期往宫里送消息,多是确保兰嫣平安的消息,偶尔也会提及兰嫣去过的地方遇过的人,不过都是些公事公办的书信而已,哪能跟她亲口讲述相比? “朕并没有要监视你的意思,只是想确保你平安,想知道你是否遇上难处而已,其他的方面,他们没有提及。”沈时韫解释道。 “我知道,还得谢谢你免费帮我提供了这么多助力,才让我万事都能顺顺利利。”兰嫣这句感谢倒是真诚了许多。 沈时韫:“益州离黔州也不算远,你就没想过回去看看?那里……你不是还有很多聊得来的朋友。” 他以前一直觉得明婵木讷无趣,就像路边最不起眼的野草,卑微顽强,没什么能引人注意的。 但其实她在黔州人缘却很好,很多人都喜欢她,尤其是那些底层的平民,个个都是真心喜爱她,时常送她小东西。虽然在当时的沈时韫眼里,那些东西都不值钱,也不值一提。 现在看来,那些东西其实也是一份心意,是他们对明婵的喜爱之意。 可笑他当时傲慢无知,看不到明婵的好,认为明婵跟那些村妇村姑聊得来,只因她跟他们同样卑微庸俗,所以才能走到一起。 黔州三年生活,明婵交了不少朋友,而自己直至离开,却连一个能称得上点头之交的朋友都没有。 可说来也怪,沈时韫自己在黔州没有一个朋友,却又时常怀念那里,多少次梦回他们曾住过的茅草小院,那里仿佛成了他无法割舍的过去。 兰嫣却没想那么多,她狡黠笑道:“我是兰嫣,兰嫣在黔州可没有朋友。” 沈时韫:“……” 他倒是差点忘了,明婵早已经换了个身份,回去或许没多少人能认出。 “黔州如今可是名医遍地,我一个外来的大夫去,也没什么发挥的余地,去抢别人风头这种事,对我的声誉有损。我现在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名声,那可不能随随便便毁了。” 她眼睛里都漾着笑,像有星辰闪烁,灵动又狡黠,让人移不开眼。 沈时韫看着她,心中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只有他在追忆往昔,而她早已从明婵那个身份中抽离,成了现在洒脱自由的兰嫣。 * 没过多久,马车便到了冯家村。 一群村民等在村口,见到顾卿珩骑马过来,全都跪地齐拜:“多谢恩公!” 顾卿珩赶紧下马,让他们起身。 “若不是恩公和医仙相救,我们的苦日子还不知何时才能到尽头!”冯家村的村长抹泪说道。 顾卿珩:“你们不必客气,那些草菅人命的狗官本就该死。你们这些日子也受苦了,回去好好过日子吧,我会……回禀皇上,帮助大家度过这个难关。” 沈时韫是微服前来,若是皇上身在此处这个消息走漏风声,只怕更容易被暗处的人盯上,暂时还是不宜泄露身份。 沈时韫和兰嫣也从马车上下来了。 见着兰嫣,众人又是一拜,“神医姑娘,之前我们被官府威胁,对你多有冒犯,你不仅不跟我们计较,还救我们于水火,我们真不知该如何感谢……” 众人惭愧不已,跪地不起。 府衙怕他们走漏风声,天天派人监视他们,若是谁敢泄露只言片语,一家人都会跟着遭殃。 之前小翠就差点被灭口,要不是因着她跟兰嫣关系近,怕被兰嫣缠上追查,只怕小翠早就遇害了。但小翠因此也遭到了威胁,若她敢再走漏风声,家里人就别想好过了。 兰嫣自是知道他们的难处,将他们一一扶起,“没关系,你们先起来吧!段弘厚和赵老三这种恶人虽然被拿下了,但他们背后还有更大的恶人,我们还要团结一致,共同将这些恶人惩之于法,将他们的恶行昭告天下。” 他说着,看了一眼沈时韫,“这位是京城来的……沈大人,他会和顾将军一起处理此案,你们有什么线索,都可以对这位沈大人和顾将军说。” “京城来的?神医姑娘,我们进一步说话。”老村长狐疑的看了看沈时韫,然后对兰嫣道。 兰嫣看他们这般防范当今皇上,倒也觉得新奇,便跟着他一起去了旁边。兰嫣故意没走多远,“村长有什么就在这里直说吧。” 村长道:“不知神医姑娘能否确定这位沈大人是否可靠?” “哦?村长为何这般说?”兰嫣好奇问。 第268章情敌间的夜谈 第二百六十八章 “神医姑娘有所不知,那狗官就是为京城的达官贵人卖命,还说以后会飞黄腾达。因为有京城的达官贵人撑腰,他们才如此肆无忌惮。段弘厚这狗官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神医姑娘一定要多防备着点,他们惨无人道,不仅制造了很多兵器,还养了很多屯兵,他们跟京城的人有所勾结,是要准备造反呀!”村长无不担心的说。 兰嫣笑了,“村长不必担心,这位沈大人绝对可信。” 想不到皇上也会遭遇信任危机,这倒是有趣。 “神医姑娘既然这么说,那我也放心了。” 两人走了回去,沈时韫神色倒是如常,只是周身的气场似乎有点不太一样。 兰嫣对沈时韫道:“沈大人,查幕后黑手一事就交给你了,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了大家对你的信任啊!” 她“语重心长”地说着,眼底漾着狡黠的笑。 一旁的季长泱听着这话,暗道不愧是兰大人,这世上也就只有兰大人敢用这种口吻对皇上说这样的话。 沈时韫只是淡淡地看着,由着她闹,配合的说了句:“在下一定谨记兰大人的嘱托,不会辜负兰大人的信任。” 兰嫣见他这般配合,但是少了逗弄的兴致,又对顾卿珩道:“顾将军,城中的善后工作就交给你了,我要在村中先为大家看看身体情况。” 毕竟有那么多受过苦的矿民,他们还服用过有损身体的药物,兰嫣要先为他们检查一下,减轻他们的痛苦,再进行进一步的治疗。 顾卿珩点点头,“那我就先走了,若有事可以差人来找我。” “嗯。” 两人很随意的交流了几句。 这本是很寻常之事,可他们交谈间又是那般信任自然,好似他们就是最亲密最了解彼此的伙伴,无论岁月怎么变迁,无论中间隔了多少年,他们依旧可以毫无隔阂的信任彼此,可以把重要的事情交托给彼此。 沈时韫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眼底的光明明灭灭,藏不住羡慕。 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关系。 曾经他们是最亲密的夫妻,她也会对自己贴心叮嘱,他们本该是不分彼此的存在,本该相敬如宾白首偕老…… “沈公子,上车吧!我们该走了。”顾卿珩转过身,对沈时韫道。 看着这位曾经的好友,沈时韫心中也是另一番复杂。 他曾经最信任此人,没想到最终他们却走到这一步…… 顾卿珩依旧如往常般坦然地面对他,沈时韫却讨厌极了这份坦然。 他真想问他一句,为何能在抢了明婵之后,还如此坦然的面对他? 不过这种话问出去,也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顾卿珩或许也会像谢若安和沈星野一样,提醒他是他自己不懂珍惜,是他自己将明婵推了出去…… “沈公子,你这般‘深情’看着我,容易引人误会。”顾卿珩调侃了一句。 沈时韫微微皱了下眉,随即上了马车。 车子缓缓朝宁山城驶去,兰嫣则去冯家村为从矿洞里逃出来的矿民们检查身体。 * 到了宁山府衙,沈时韫暂时接管衙门,原本府衙内的人全被扣押,姚侍卫等人正在连夜提审。 宁山城自今日起封城,任何人都不可出城去,宁山的天要变了。 “皇上,这群人跟翰州府有勾结,他们造出来的兵器是往翰州送去的。”一番审问之后,姚侍卫前来禀明结果,“那些士卒只知道这事跟翰州府有关,但到底是哪个达官贵人,他们自己说不清楚,接头的不是他们。平常都是赵老三跟接头人接触,赵老三现在打死也不说。段弘厚只是一条走狗,他听命于赵老三。” “一个八品官员,竟然还要听命于一个地皮蛇,朕治下竟有这样无能荒唐的狗官,抄他十八族也难解恨。”沈时韫憎恶道,“至于那赵老三,他不肯说出来,想来是早有准备知道他这条命早晚是要死的,死了他一个,可以保下不少人。去把他的家人、族人全部带过来,都带给他看吧!就看他到底还有没有舍不得的东西了。” “末将领命!” 姚侍卫带人去抄赵家。 沈时韫站在府衙后院,看着满院奇花异草、假山流水,心中却是一片冰冷和讽刺。 宁山这个地方的土壤和气候并不好,很多娇花难以在这里生存,而他一路走来,所见之处也确实都很荒芜。可这府衙后院却是另一番天地,跟京城高门大户的小院毫无区别,处处都透着雅致和贵气。 要想在这么贫瘠的地方养活这些并不适合这个地方的花草,定是付出了许多财力和代价。 而那段弘厚后院养着的女人就有四十多个,个个穿金戴银,还没算那些被他强迫虐死的女子…… 沈时韫没想到这一趟宁山之行,竟遇上了如此多黑暗,给了他如此大的惊喜。 他天天在京城听着百官的奉承,却不知这天下还有如此黑暗之地。 现在想来,兰嫣的选择或许才是最清醒的。 她没有留在京城,而是选择深入民间,真正来了解百姓之苦,始终保持着她医者的初心…… * 顾卿珩布好了全城的防线,确保城里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这才回到衙门。 到了后院,见沈时韫孤身一人站在院中,他走了上去。 多年未见的两位旧友四目相对,两人的心境都各有变化。 他们不再像年少时那般信任、那般亲近,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隔阂。 “这一路累了吧?进去喝一杯?”顾卿珩提议道,“这狗官藏了不少好酒。” “你觉得朕该陪你喝?”沈时韫冷声问。 “皇上不想喝,那臣就自己去了。”顾卿珩道。 沈时韫看他当真穿过庭院,旁若无人的朝后院走去,终是皱了下眉,跟了上去。 顾卿珩抱了一坛酒,也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两只碗盏,倒了两碗酒。 沈时韫走过去在桌旁坐下。 “朕命你驻守边防,你却擅离职守,你是不是觉得朕不能拿你怎么样?”沈时韫问。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皇上若要处置臣,随时皆可以。”顾卿珩道。 沈时韫眉心皱得更紧。 顾卿珩这才正经说:“臣察觉狄国常有探子来我大锦,派人跟踪了一段时间,最终查清他们的探子在翰州一带最为活跃,臣才下定决心要亲自来走一趟。” “当真只是这个原因?”沈时韫直直盯着他。 顾卿珩和他对视一瞬,终是老实回道:“我也很多年没见过她了,知道她在这边可能会有危险,要是不亲自来,我不放心。” “当年在黔州也是如此?”沈时韫又追问,他嘲讽地动了下唇角,“你根本不是为朕去的,而是为明婵。” 第269章请恩公吃饭 第二百六十九章 “皇上既不喜欢她,又何必再问这些呢?” “朕不喜欢她?”沈时韫听到这话笑了。 “你当时不是很嫌弃她?命运捉弄了她,我又岂能看着她那样……被牵连、被波及性命?”顾卿珩道,“我去黔州,一半为她一半为你。” 沈时韫也不想去回顾那段过去。 那段过去无不在提醒着他——曾经的自己是多么无知可笑。 “臣知道皇上现在后悔了,也舍不得她,臣还记得皇上说过自己不会后悔,会祝福臣、会为臣主持这桩婚事,不过现在看来是不太可能了,那接下来我们就公平竞争吧!”顾卿珩又说。 沈时韫脸色难看至极。 顾卿珩却没再去看他的脸色,“若兰兰愿意回到皇上身边,臣愿意送上祝福。如果兰兰愿意跟着臣,臣也希望皇上不要过分干涉。” “你这是在威胁朕吗?” “我们相交这么多年,你知道我说话很直,这便是我心中的意思,并没有威胁皇上之意。” 沈时韫听着却只想笑。 顾卿珩道:“臣言尽于此。我们再聊聊这宁山城的事吧!” 感情方面的事,他们很难达成一致,不过这宁山城的事情,却是眼下他们必须解决的重中之重。 沈时韫自然知道轻重缓急,他虽然对兰嫣还有割舍不掉的执着,但宁山关系着大锦的安稳,不可掉以轻心。 两人现在虽不算好友,但是在处理事情上却还是有着年少时的默契,一板一眼的将当下的形势和相关策略分析出来。 天色已晚,顾卿珩身边的亲侍在门口处犹犹豫豫。 顾卿珩以为有什么重要线索,便问道:“可有何事?” “冯家村的村民前来邀请将军去吃饭,说是要感谢将军的救命之恩。” “嗯,我知晓了。” “那将军要不要去?将军不去的话,我就把那人打发了。” “去。”顾卿珩倒是答应的很干脆。 那亲侍都愣了一下,其实他是不想进来传话的,他知道将军和皇上在里面。只是那冯家村的人实在是难缠,非要他把话带到。 按照他们将军的性子,可是从来不占百姓这点便宜的。虽然在他们看来,这不算占便宜,将军救了这些人的命,这些百姓感谢他们将军,请他吃顿饭或是送点东西聊表谢意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以往他们将军全都拒了,只有这一次他们将军答应的如此干脆,倒是令人稀奇。 不过想到兰大人也在冯家村,似乎也并不奇怪了。 “皇上,那臣就先告退了。”顾卿珩说罢,准备出发前去冯家村。 沈时韫见他竟然都不邀请自己一下,便知道顾卿珩是故意的。 沈时韫也跟着起身,“朕也去。” “皇上星夜赶路,不打算歇歇吗?”顾卿珩道,“楼外楼已经为皇上备下了接风宴。” 沈时韫淡淡的看他一眼,“正好朕也想去了解冯家村的情况,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新的线索。” * 冯家村。 兰嫣替村民们一一检查完,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村民们杀鸡宰羊招待这位解救他们的恩人,还派人去请了顾卿珩。 没想到来的不止他们的恩人顾将军,还有京城来的沈大人。 不过他们都是神医姑娘的朋友,冯家村的村民们便也都欢迎。 第270章原来恩公还没娶到神医姑娘 第二百七十章 “恩公,快请到这边来坐,这次真是感谢你和神医姑娘,听闻你和神医姑娘还是好友,果真是志同道合。”冯家村的村民们热情招呼道,将顾卿珩和兰嫣安排坐在一起。 倒也不怪他们不知道顾卿珩和兰嫣之间的关系,灵山城本来就是一个偏远的小城,就算是县城的消息也比较闭塞,更不要说县城下面的一个小村庄了。 而且段弘厚还有意控制他们和外面的人来往,更不知外面是何天地。 他们也是偶然得知益州有个名医,而冯武家的小女儿小翠正好就嫁在益州,才有人偷偷带了消息出去,希望小翠能救一下家里人。 这也算是歪打正着,不然他们这些人哪里能得救。 顾卿珩走到兰嫣旁边,还回头对沈时韫招呼:“沈公子,请上座。” 沈时韫看了眼兰嫣旁边的位置,“我坐兰大人旁边便是。” 说着,便坐了下去。 坐在兰嫣另一边的小翠赶紧起身,“恩公,你到这里来坐吧!我去我娘那边。” 顾卿珩对小翠道了声谢,和沈时韫一左一右在兰嫣旁边坐下。 他们三人这么一坐,顿时成了全场的焦点。这三人长得都不是一般的好看,像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把他们这些真凡人衬得跟泥点子似的。 不过虽然京城来的沈大人也长得好看,但他们还是更喜欢顾将军,这位沈大人看着太傲慢了,竟然不把顾将军放在眼里,还抢了顾将军的位置。 只是这位沈大人也不是他们能得罪的,倒也没有不长眼的人说出来。 “我们这穷乡僻壤都是些粗茶淡饭,还望恩人和神医姑娘不要嫌弃。”村长端着酒,敬了两人一杯。 这酒是他们自己酿的,只是他们这里贫瘠,没有多少多余的粮食,这酒在他们这里也显得很珍贵,平时都没人拿出来喝。 今天冯家村把所有的好酒都搬出来了。 “村长实在是太客气,太费心了,你们实在用不着如此客气。那群恶人本就该受到惩罚,任何有正义感的人都会这么做的。”兰嫣道。 “兰兰说得对,这本就是我们的职责,你们能回来就好,不用一直放在心上。” 一番寒暄之后,众人开始边吃边聊。 冯家村现宰的鸡鸭羊,配上跳跃的篝火,气氛倒是很快熟络起来。 顾卿珩围着火堆烤着肉,时不时递上一些好吃的给兰嫣,也会递一些给沈时韫。 一旁的大娘看在眼中,笑着道:“恩公跟神医姑娘感情真是好,说是神仙眷侣也不为过。” 小翠忙解释:“徐大娘,你误会了,兰大夫和顾将军现在还不是一对。” “啊?原来不是么?”那徐大娘显然不知道,甚至还有些狐疑,“哎哟,那可真是太可惜了,人工你得加把劲呀,你们读书人常说有花堪折只须折,且莫待无花空折枝!” “什么?恩公还没娶到神医姑娘吗?恩公你这太不行了,来,恩公,我教你,你把神医姑娘牵起,我们一起跳舞。”另一个大胆的女子也跟着凑起了热闹。 沈时韫看着这一幕,手中的杯子都被捏成了两半。 第271章沈大人不一起玩吗? 第二百七十一章 “沈大人这是怎么了?”有人问道。 “主上,你的手……”季长泱紧张上前。 “沈大人喝个酒不必用如此大力,村长家的碗捏碎了不要紧,要是你的手捏坏了,那可就不太好了。”兰嫣笑得狡黠。 “是呀,瞧沈大人的手都出血了,赶紧去包扎吧。”一旁的热心婶子说道。 她们只当是这位沈大人真的不小心。 季长泱战战兢兢上前,正要劝沈时韫去包扎。 沈时韫却道:“不必了,不碍事。” “沈大人还是这般爱逞强……”兰嫣道,她的心情似乎很好,脸上都带着浅淡的笑意。 沈时韫很少看到她这般笑,似乎只有面对顾卿珩时,她才会笑得这般好看。 今天想必也是如此,是因为顾卿珩出现在这里,所以她的心情很好吧! 这般一想着,沈时韫心中就跟喝了一坛子醋一样,满心都是酸涩。 “不如兰大人给我看看。”沈时韫道。 兰嫣笑道:“沈大人只是些皮外伤,自己就可以处理,这是金创药,大人自己去处理吧,我的手已经弄脏了,不便给你处理伤口。” 说着她丢了一瓶随身携带的伤药给季长泱。 “好了好了,一点小伤不碍事,我们这些粗人都不处理这种小伤的,随便嚼一口野草敷在上面就可以了。你们京城来的贵人就是不一样,细皮嫩肉的,着实金贵着。” 一位不太会讲话的婆子说道。 沈时韫脸上的表情微微变了变,他们的这些反应显得他确实矫情了些。 沈时韫原本也并不把这点小伤放在眼里,只是刚才被兰嫣刺到了,想要跟她亲近一下而已。 顾卿珩只是在一旁平静无波的看着,没有插嘴,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没什么变化。 他向来就是这般沉稳,不然沈时韫也不会不知道他原来一直喜欢兰嫣。 倒是拉顾卿珩一起去跳舞的男子像是明白了什么,说道:“既然沈公子已经无恙,那我们继续跳舞吧!这可是我们宁山城一直以来的习俗,遇上高兴的事就要和亲友们一起庆祝,这也是大家拉近距离的好时候。” “我不会……”顾卿珩想要拒绝。 那男子拉着他说道:“不用客气,你不会我们来教你,神医姑娘快点一起来,顾将军快点拉着神医姑娘的手。你这样磨磨蹭蹭,难不成还想姑娘来拉你?” 女孩子们也赶紧上前去帮忙,将两个人的手搭在了一起。 他们这边的习俗豪放,不讲什么男女大防,年轻人看对眼了就大大方方示爱。 兰嫣被她们挤着,跟顾卿珩撞到了一起,顾卿珩拉起她的手,“既然今天是个好日子,那我们就一起来跳吧,庆祝大家重获新生和自由。” 大家围着篝火跳起舞来,兰嫣和顾卿珩不怎么会跳,却也跟着大家一起玩。 沈时韫和季长泱坐在人群外,季长泱给沈时韫包扎着手上的伤口,只觉得这满地的篝火,都无法温暖眼前这位年轻帝王。 等到沈时韫手上的伤口处理完,顾卿珩和兰嫣才走了过去,“沈公子,当真不一起玩?” “我去做什么?” “与民同乐不也是一种乐趣?”兰嫣反问。 沈时韫看了看眼前两人,忽然像是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输了。 “我不去了,你们自己玩吧!朕要回去休息。” 沈时韫说罢,转身离开。 这一瞬,他恍惚间悟了一些一直想不明白的道理。 第272章找药材 第二百七十二章 宁山如今终于回归宁静,但段弘厚等狗官在任多时,宁山的百姓已被摧残得不成样。 为了能在短时间内赶制出足够的兵器,这些狗官将宁山百姓当成牛马驱使,甚至比对牛马更过分。 宁山人口本就不够多,没有足够的劳动力可以去挖矿,这些狗官便编织谎言,承诺会给他们大笔银子,可以够他们一家人享用一世。本来百姓就过得穷苦,在这种利诱下,确实有不少人受到诱惑,愿意去开采矿石。 不过开采矿石本来也意味着极大的风险,每年死在矿洞里的人也不计其数,只要能过得去的人家也不太愿意让自己的家人去卖这种命吃这种苦。后来段弘厚、赵老三等人见工期太慢,便强征身强力壮的村民去矿场。 不仅如此,他们还想榨干他们所有的价值,便用药物控制这些原本身强力壮的青壮年。 而今这些矿民虽然都已经得救,但他们的痛苦却远远没有结束。 长期在极其恶劣的矿洞环境下不分日夜的劳作,也对这些矿民的身体产生了不可逆的伤害,一部分人年纪轻轻已经成了废人。 兰嫣最近几日都没怎么休息好,前来找她看病的人实在太多了。 在这些无药可治的矿民中,原本有很大一部分都已经做好了等死的准备了,他们及其家人都知道这是绝症,没法治好。就算要治,那也少不得需要很多银子,这些普通百姓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来。 当初官府利诱哄骗他们,一开始确实给了一些银子,但这些银子根本不足以用来买药。至于后面被强征去挖矿的人,得到的银子则更少了,甚至还有不少连一文钱都没有得到。 很多人家因此还赔上了家底,日子过得越来越困苦。 宁山患病的人越来越多,这里的药材也越来越贵,大部分人家都看不起病。 他们起初对兰嫣这位从益州来的女神医根本没抱什么期待,不过服了兰嫣的药后,不少人的病症得到了缓解,他们才又重新燃起对生的希望。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位女神医人美心善医术高明,而且还只收两文钱的药钱。 他们虽然穷,可这两文钱还是给得起的。 两文钱可以缓解痛苦的症状,甚至还可能捡回一条命,没有人会吝惜这两文钱。 兰嫣下榻的地方每天人山人海,挤满了前来看病的人。 曾经那些只能躺床不起的病人,在服用了兰嫣开的药后,有些渐渐能起床活动了,他们更是抱着希望前来继续复诊拿药。 他们的身体有亏,并非三五几日便可恢复,需得长期调理。 兰嫣也该庆幸这些狗官征收的矿民都是些年轻力壮的青壮年男子,这些男子的身体底子本是挺好,还有治疗的可能。若是身体底子差些的,只怕就难说了。 但因着他们长久在那样的环境下生活,身体遭受的损害已难在修复如初,最终能活多久,只怕也是个未解之谜。 就连向来自信的兰嫣也不敢对他们作保,只能多花些时间钻研医学,希望能找出更有效的治疗方式。 沈时韫前来找过她几次,不过见她真的很忙,终是没再打扰她。 宁山背后牵扯到的势力还没有一网打尽,沈时韫也不敢掉以轻心,在这里并不比在宫中轻松。 忙完一天的政务,沈时韫让季长泱准备了楼外楼的丰盛美食,前去探望兰嫣。 兰嫣既然忙得没空吃饭,他便给她送去好了。 提着丰盛的食盒前去兰嫣的住处,没想这里却只有谢长辉和槐九等人。 谢长辉见到沈时韫,赶紧恭敬行礼。 沈时韫见他们都在忙碌,却唯独没见兰嫣,便问道:“兰大人在何处?” 谢长辉不敢隐瞒,“兰大人前去采药了。” “你们为何没去?”沈时韫皱了皱眉。 “兰大人让我们在这里处理药材。”谢长辉想了想,知道皇上定然是担心难道人,便又补充:“顾将军陪兰大人一起前去的。” 沈时韫:“他们去了何处?” “兰大人并未给属下说这些,她只说想去到处走走看,想找一找有没有更适合入药的,并没说具体的位置。” 沈时韫紧了紧拳头,叫上季长泱一起去找兰嫣。 第273章神医姑娘待恩公还是不一样的 第二百七十三章 无名山峰上,一群人正沿着山脊走着。 “不知兰大人想要找什么样的药草?”小翠问道。 “一种叫过风藤的植物,不知你可有听过?” “过风藤吗?”小翠摇了摇头,“它长什么样子?” “一种长藤的草,风过处而生,叶子长而细,开紫色小花。” “我们这边好像没有这种草。”小翠道,“二婶可有听说过?” “我也没听说过。”一旁的妇人说道。 她们今天听说了兰嫣想要进山找一些草药,便也都帮忙带路过来。 这座无名山便是她们以前常来砍柴、摘果子的地方,这山里也长着一些药材,但种类并不多,进山来采药的人也少。 小翠对这座山还算熟悉,便一路带着兰嫣和顾卿珩进山。 至于兰嫣口中的过风藤,她们却是从来没有听说过。 不过别说她们,顾卿珩其实也没听过。 这世间的药材有千万种,有些不为人熟知倒也并不奇怪。 “既然来都来了,那便随处看看吧!”顾卿珩道。 他相信兰嫣选择这个点进山采药,肯定有她的道理和想法。 兰嫣一路往山林深处走,这宁山土地贫瘠,就连这些深山,里面也并没有太多植物,只有一些耐寒耐旱不择土壤的树木能在这里生存。 但过风藤的生命也很顽强,在前来宁山的路途上,她曾见到过,想来这些地方应该有遍布才对。 见兰嫣一路都很认真仔细,小翠等人也燃起了希望。 “神医姑娘,是不是只要找到过风藤,我阿叔和阿爹他们就可以救回来?”一个半大的小孩问道,他也是跟着兰嫣进山来寻药的。 因为听说只要寻到了药材,神医姑娘会免去他们家的药费。 他们家阿兄已经走了,阿娘也因为阿兄的死和阿爹的病郁郁寡欢,家里能卖的都已经卖了,实在是拿不出什么钱来。 那位京城来的沈大人接管宁山后,倒是给他们发了一些救济的银子,不过他想留着给娘亲看病抓药补身体,阿叔和阿爹如今也需要补身体。 要是阿叔和阿爹有个三长两短,他娘不知能不能承受住这样的打击。 兰嫣道:“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过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也不会放弃大家的。” “神医姑娘,你真好,跟仙女一样,不仅长得漂亮,人也很善良。上天还是眷顾我们的,把你和恩人这样的神仙派下来拯救我们。”牛二婶满是感慨地说。 走到半山,顾卿珩看向不远处的山涧,见到有风吹拂藤蔓,便问兰嫣:“兰兰,那可是你要找的过风藤?” 兰嫣朝着顾卿珩所指的方向看去,不由得展颜一笑,“还是顾大哥眼神好,那正是我所寻之物。” “那个地方可不好采摘。”牛二婶说道。 顾卿珩对兰嫣道:“你稍等,我过去给你寻来。” 说罢,他身手敏捷地借力飞踏过去,将山涧处的藤蔓悉数扯下。 “恩公竟然会飞檐走壁的神功,果然不愧是当世战神。”小翠也看得连连惊叹。 “顾将军的神功可不止如此。”兰嫣道。 “神医姑娘和恩公关系应该很好吧?想必是多年旧识。” “嗯,确实认识很多年了。” “你们志趣相投,可有想过进一步关系?” 兰嫣道:“我与顾将军的关系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药已到手,我们回去吧。” 到底是山里,等太阳落山说不定就有猛兽出来,他们得赶紧赶在太阳落山前下山去。 因为采到了药材,大家这一路都很开心。 到了山脚的时候,兰嫣正好遇上了带着人手准备进山的沈时韫。 “哟,沈公子怎么也来了?”兰嫣笑着调侃道。 此时天色已暮,沈时韫看她笑得如此明媚,忽然又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 “兰大人,我们公子是担心你。”季长泱道。 “嗯,那就谢谢你们公子的关心,我进山前做足了准备,如今已经平安回来了。”兰嫣落落大方的说。 沈时韫看着她,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却还是化成了简单一句:“平安回来就好。” 牛二婶看了看这两人,接过话题道:“多谢沈大人关心,沈大人才是真正为民的好官。不过我们这一路有恩公保护,并没有遇上任何危险,恩公还为我们摘到了神药。” 沈时韫神色淡然,没有接话。 兰嫣道:“你们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神医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只管告诉我们便是,我们随时都可以听你差遣。” 随后,小翠等人便都回了自己的家。 走远后。 牛二婶说道:“这位沈大人的气场真足,有他在我都不敢大声说话。” “沈大人虽然不苟言笑,但是对兰大人却是极为关照的。”小翠说。 “哎呀!我就说哪里不对,你这倒是提醒我了,只怕沈大人也喜欢神医姑娘,那我们恩公岂不是有个强劲的对手?”牛二婶焦急道。 “喜欢兰大人的贵公子可就多了去了,恩公可不止一个对手,不过我相信恩公最终可以得到美人心的。” “嗯?为什么这么一说?” “因为我还从未见兰大人对谁有对恩公这么信赖,想必恩公在兰大人心中是很不一样的。” “那我们更该帮一下恩公,他这么含蓄内敛,怕是很难追到美人。”牛二婶操起心来。 第274章看星辰 第二百七十四章 回到宁山城,兰嫣准备回自己院子继续捣鼓药方,沈时韫却拦住了她。 兰嫣颇有些不解,“沈大人这是何意?” “你连日辛苦,如今既已找到药材,便该休息一下了。”沈时韫强势说道。 兰嫣这几日都没休息好,每天只睡了两三个时辰,原本就不胖的身形变得更加清瘦了。 沈时韫看在眼里,并不希望她一直这么劳苦下去。 “先去楼外楼吃饭,吃饱了再回去忙碌,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兰嫣对他坦然一笑,“想不到你也有关心人的时候,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沈时韫:“……” 他又不是草木,怎会不懂关心人,他关心她的时候还少了吗? 可仔细想来,自己对她的忽视和看轻似乎远多于关怀。 沈时韫终究还是没有反驳她这话。 “我不想看你病倒。”沈时韫道。 兰嫣:“多谢沈公子关心,我心中有数,顾将军已经做人给我备好了晚膳,我不会被饿着的。” 说着,她看向正朝她走过来的顾卿珩。 顾卿珩刚才去整理药材,放入马车中。刚才进山的时候这些马车进不去,他们是走路上去的,现在下山了这些药材可以装入车里,便不用浪费人力。 沈时韫心底漫起一股酸涩。 “沈公子自己去吃吧,我们口味不一样,在一起吃起来也不香。”兰嫣说罢,朝着顾卿珩走去,“东西都收拾好了?” “嗯,全部都已经打包好了。” “那我们赶紧回去吧,还有很多事等着我们。” “嗯。”顾卿珩看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沈时韫,朝他走了过去,“可要一起回去?” 沈时韫看着他波澜不惊的脸,无数情绪翻涌上来,他开始有些嫉妒眼前的人了。 “朕跟你们一起回去做什么?看你和朕的前妃情投意合么?” “你……”顾卿珩一时噎住,“那我们先走了。” 顾卿珩跟上兰嫣,搀扶她上了马车,他自己骑马随行在马车旁边。 “看来我们的顾将军做了吃力不讨好的事。”兰嫣撩起车帘笑看着外面的顾卿珩。 “知道还说出来调侃我。” “难得见你心不在焉,当然算是一件稀奇事。不过你也不用放在心上,我们这位京城来的沈公子一向如高天孤月,不可靠近,咱们远远看着就好,没必要贴上去,会被他冻着。” “你倒是很了解他。” “好歹也算是旧相识,若是这点都不了解,那我不是痴就是傻。”兰嫣道。 顾卿珩终于被她逗笑了,“要是沈公子知道你这样评价他,想来又要伤心了。” “我不说,顾大哥不说,他不会知道的。更何况我这是在称赞他如日月般高贵,我等凡夫俗子配不上。”兰嫣信口胡诌的本事见长。 顾卿珩心中那些复杂情绪被她驱散,渐渐变得开阔清明起来。 他对沈时韫或许有愧,可若再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这一生,唯有身边的人,是他不愿放弃的执着。 他原本都打算放弃了,可沈时韫不该那般对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才让他有了想趁机而入的想法。 现在皇上后悔了,可他依旧不愿放弃退出。 * 兰嫣和顾卿珩回到小院,槐九果然已经备好了饭菜,每一样都是她喜欢吃的。 饭后,兰嫣继续沉浸在药方中。 这次的药方她亲自配、亲自熬,等忙完之后已经到了深夜。 顾卿珩一直在旁边陪着她,兰嫣熬完药之后,盛了一碗放在桌前。 “兰兰还有什么事吗?” “顾大哥,谢谢你总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能被需要也是一种幸福,为何突然对我说这些?”顾卿珩笑问。 “就是想和你说说话。” “累了么?” 兰嫣摇了摇头,“还好,有你帮着我,不是特别累。” 顾卿珩见她似有话对自己说,又或是最近的压力太大,让她难以入眠,需要找个人倾诉。顾卿珩便在她旁边坐下,“不用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我们尽力而为就可以,尽人事,听天命。” “嗯,尽人事,听天命。”兰嫣像是想清楚了什么,“你今晚陪着我吧!” “好。” “哪里都不要去。” “嗯。” “我有点冷,你去给我拿件披风来吧!” 顾卿珩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不过还是进屋去拿了件披风。 等他出来时,兰嫣对他招了招手,顾卿珩将披风给她披上。 兰嫣就这么靠在他肩上,“今晚的星空真漂亮。” 顾卿珩抬头仰望天空,“你要是喜欢,以后可以每晚都出来看。”他沉默了下,“我陪你。” “好,不可以食言。” “嗯。” 第275章试药 第二百七十五章 兰嫣就这么靠着他,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顾卿珩叫了她两声,却没人回应。 看她这么辛苦,顾卿珩也很心疼,将她打横抱起,去了房间。 顾卿珩将兰嫣放在床上,替她盖好了被子。 她这一觉似乎睡得特别沉,完全没有转醒的迹象。顾卿珩在床边坐了会儿,见她的脸色有点泛红,伸手摸了一下,额头有点点烫。 “兰兰。” 兰嫣没有任何反应。 顾卿珩叫来外面守着的槐九。 槐九一脸嬉笑,“将军叫我来做什么?小姐终于对你敞开心扉了,这不正是趁热打铁的好时候,属下一直等着喝你们的喜酒。” 顾卿珩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她有点发烧,你去城中请个大夫过来看看。” 槐九立即收起了脸上的八卦神情,“属下这就去。” 兰大夫最近都没休息好,难怪会累到病倒。槐九跟在她身边几年了,早就把她当自己的主人一样忠心爱护,这种跑腿的时候也十分积极,怕耽误了兰嫣的病情。 顾卿珩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人,轻轻为她理了理头发。 “是因为生病才对我示弱吗?”顾卿珩低声问道。 不过刚才兰嫣对他说的那些话,已是他这些年来听过的最动听的话了。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永远不离开。” 还好现在这里没人,没人看见这位战场上让敌人闻风丧胆的顾将军原来也有温柔的可以溺死人的一面。 可惜他深情凝望的人却睡得十分安详,没有听到他动情的话语。 * 宁山城。 绕过楼外楼后面的街,槐九去请了大夫。 沈时韫正好看到这一幕,微微蹙了下眉。 “发生了何事?”沈时韫问。 “没什么,我还有事,就不耽搁沈大人了。”槐九只是兰嫣身边的人,对沈时韫的态度不需要太过恭顺。 沈时韫看着他这般匆匆离去,心中到底是迟疑了一瞬。 “跟上去看看。” * 大夫给兰嫣把了脉之后,问道:“兰姑娘可有吃过什么东西?” “就吃了一些饭菜。” “可她这脉象看着像是中了毒。”老大夫捋着胡子,有些不太确定。 这位床上躺着的兰姑娘,他也是有耳闻的,这宁山城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按理说现在段弘厚等人都被控制了,这位兰姑娘又如此受欢迎,不该有人想陷害她才是。 而且这脉象虽然看着像中毒,却又藏着许多蹊跷,让人看不真切。 “这饭是我与她共食的。”顾卿珩道,他现在身体并无任何不适之处,而且饭菜是他吩咐人做的,都是自己的亲信,按理来说应是可靠。 不对…… 顾卿珩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走到药炉旁边,里面只剩残余的药渣,并没有汤汁。 兰嫣先前回来的时候倒了一碗汤汁,后来他出来的时候就没看见那碗药去哪里了。 莫非……是她自己喝了? 可她为什么要喝这药? 顾卿珩突然冒出一种想法,脸色变得凝重了很多。 他把残余的药渣给了大夫看,“你看这药可有毒性?” 大夫将里面残余的药渣分辨了一番,也是吓了一跳,“这……” 顾卿珩道:“李大夫有话只管说。” “恕在下直言,兰姑娘最近怕是服了不少药,这些药的毒性留在身体里了,才会如此虚弱,一直昏睡不醒。” 顾卿珩听到这话,脸上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还请李大夫看看该如何治疗。” “兰姑娘的医术在我之上,老夫怕是无能为力。这里有些药材,就连老夫都没见过,若是贸然开方子,怕是会加重兰姑娘的情况。”李大夫说道。 他又不是个傻的,这位兰姑娘可不是一般人,没有十足把握谁敢去治? 治不好的话不仅会担责,自己一辈子的医名只怕也会毁于一旦。 毕竟现在这位神医姑娘,可是全宁山城的希望,不少百姓都指望这位神医姑娘能够救下他们。 顾卿珩颓然走到床边,在兰嫣旁边坐下。 槐九已经带着大夫出去了。 顾卿珩拧了帕子,给兰嫣擦拭着脸和手,试图用这种笨拙的方式给她降身上的热度。 * 沈时韫紧跟着走了进来,“你就是这么保护她的?” 顾卿珩此刻却已经没心情和他说话了。 “你退下吧,朕来照顾她。”沈时韫道,说着就去拿顾卿珩手里的巾帕。 顾卿珩却没有松手,“兰兰睡着之前,说过要我陪着她,臣已经答应过她了,若是她醒来没看见臣,定会失落的。” “你这是在向朕炫耀?”沈时韫气着了。 “臣只是转述一个事实,皇上龙体为重,回去休息吧,臣会在这里照顾好兰兰。” “她曾衣不解带的伺候过朕,朕现在又怎会就这么离去?她到底是怎么昏迷的?”沈时韫问。 “试药。”顾卿珩终是艰难的吐出了这个结果。 第276章突破 第二百七十六章 沈时韫恍悟。 他早该想到的。 这确实是明婵这傻女人能做出来的事。 沈时韫想生气,可是却又不知该以怎样的身份生气,她遇上这么重大的事情,却根本没想过通知他,最终找的还是……顾卿珩。 沈时韫心中酸楚嫉妒懊悔……种种情绪夹杂在一起,快要将他整个人淹灭。 沈时韫定了定心神,最终还是走到了床边,跟顾卿珩对峙着,各占了一半床边的位置。 “顾卿珩,你护不住她。朕允你别的条件,只要朕能达到,都绝不拒绝。明婵……她是太子的生母,终有一日会回到皇宫,朕不想因为这种事跟你闹到无法收场……”沈时韫冷声道。 他们之间再不见昔日的友谊,剩下的只有被骗、被争夺带来的怨恨。 顾卿珩淡淡的看着他,“皇上这算是对臣的威胁吗?” “朕也不想和你走到这一步。”沈时韫道,“但是明婵……她是朕唯一不想放弃的女人。” “皇上跟臣说这些没用,臣也只有被选择的份,你或许可以试试对兰兰说。”顾卿珩道。 若是可以对兰嫣说,他早就说了。兰嫣这女人心如磐石,很难改变。 沈时韫知道顾卿珩也不想放弃,可他并不想和顾卿珩公平竞争,他如今已是九五至尊,凭什么要跟人去讲什么公平? 他好不容易爬到现在这个位置,不就是想江山在手美人在怀……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 直到床上的人传来一声清咳。 “兰兰。”顾卿珩赶紧低头看向床上的人。 “卿珩哥。”兰嫣的视线渐渐聚焦在眼前人身上。 “你感觉怎么样?可有哪里不适?” “有点渴,想喝一点水。” 顾卿珩赶紧去给她倒水,然后搀扶她起来喝水。兰嫣似乎渴着了,就这么就着顾卿珩的手猛喝了一杯。 沈时韫就这么坐在床尾,看他们旁若无人的交流,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 刚才听她渴,他也曾想起身去倒茶水,可惜终究是慢了一步。 他想努力靠近兰嫣,但兰嫣似乎并不需要他。 他们在一起生活过几年,可那时都是明婵照顾他将就他,现在他想照顾明婵,可却没了这个机会。 他们之间变得很陌生,甚至还不如她跟顾卿珩之间熟稔。 “慢点喝,不够我再给你倒。”顾卿珩道。 “不用了,这一杯够了,就是有些不舒服,你让我靠一会儿。”兰嫣说罢,就这么靠着顾卿珩闭上了眼。 从头到尾,她都没去理会坐在对面的沈时韫。 沈时韫道:“阿嫣,顾将军忙碌一天已经累了,朕代替他来照顾你,让顾将军回去好好休息。” 兰嫣这才抬眸看了他一眼,“皇上是真龙天子,身份尊贵无比,怎能照顾我一介草民?” “朕想照顾便可以,朕有选择的权利。”沈时韫道,语气多了几分不容辩驳。 “皇上想在旁边守着,就在旁边守着吧,民妇身体不舒服,想多留顾将军一会儿。有他在,我会安心一些。” 沈时韫:“朕……就让你如此不安心?” “嗯,万一民妇熬不过今晚,总想选一个温暖的怀抱死,皇上该不会连这个小小的请求,都不会满足民妇吧?”兰嫣对他露出虚弱一笑。 “你……”沈时韫也不知自己是气还是心痛。 顾卿珩蹙着眉,捂住兰嫣的手,“兰兰少说两句,好好休息吧!” 兰嫣乖巧地嗯了声,“可我现在睡不着。” “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你好受些?”顾卿珩问。 沈时韫看她如此难受,不像是在作假,最终还是没能纠缠下去。 “朕这就去请大夫来。” 没过多久,沈时韫便将全城的大夫都请了过来,不过这些大夫看完兰嫣的情况后,都纷纷摇头表示自己医术不精,没人敢开药医治。 “沈大人不必为难他们,我的情况我心中有数,你让他们都回去吧,我想清静一会儿。”兰嫣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水,脸上没有血色,看着十分骇人。 沈时韫只好将这些大夫都遣散了。 顾卿珩握着她的手,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槐九等人也都在外面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可今晚却没人能够帮得上忙。 沈时韫脸色也冷的能冻成冰,兰嫣在顾卿珩怀里,这一幕却像一根刺,刺在沈时韫心口。 “顾大哥,你去帮我把病案拿过来,我想记一下东西,就在我的药箱里。”兰嫣吩咐道。 顾卿珩想了想,让她躺回床上,自己去翻找病案。 沈时韫从谢长辉手上接过茶水走来,见兰嫣一个人躺在床边,终究是走了过去,“喝口水吧!” 他将兰嫣搀扶起,兰嫣没有挣扎,乖乖的靠在他身上。 兰嫣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水,一如刚才在顾卿珩怀里一样。 沈时韫那些嫉妒和不甘在这一刻终于疏解了些。 “以后不要这样折腾自己了,等你身体养好,我们一起回京城,承熙……很想你,朕也想你。” 沈时韫话刚说完,兰嫣忍不住吐了他一身。 体内的东西排出来后,兰嫣终于舒坦了不少。 “皇上,民妇实在不是有意弄脏你,你赶紧去换洗吧!”兰嫣提醒道。 沈时韫:“……” 他有理由怀疑兰嫣是故意的。 不过看她精神好一些了,沈时韫终究没能生气。 顾卿珩拿着病案过来,兰嫣脸上带了几分欣喜,“顾大哥,我好像有点头绪,知道这药该怎么用了。” 第277章获救 第二百七十七章 “好,那你这是要记下来?” “嗯,先记下来吧,我怕万一我撑不到明日,也可以给世人一个参考……”兰嫣对他粲然笑道。 她脸上虽然没什么气色,但精神似乎好了很多,心情甚至也很不错。 她总是这般乐观,似乎这世上没有任何困境和困难能够拦住她,也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困住她。 顾卿珩拿起巾帕,替她擦去唇角残留的水渍,同时也止住了她后面的话,“不会的,别说傻话。” “好,你不喜欢听我就不说。”兰嫣倒是非常配合。 顾卿珩替她擦了唇角,把病案给她拿了过来,又给她备上笔墨,搀扶她下了床。 顾卿珩对她几乎百依百顺,就算有些要求过于离谱,他似乎也从来不问不质疑,甚至由着她闹。 季长泱得知沈时韫身上弄脏后,进来劝沈时韫去清洗,“皇上,水已经备好,先去换一身干净衣物吧!” 沈时韫脸色冷沉地出了房间。 季长泱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兰嫣胆子也太大了点,皇上不辞千里从京城赶过来,她还是不肯接受皇上。不仅如此,还吐了皇上一身。 要知道皇上可是天下最尊贵的人,没人敢在皇上面前如此放肆。 不过兰嫣不给皇上面子也不是第一天了,以前在云城的时候,兰嫣也一样不给皇上面子。 皇上和兰大夫之间的纠葛,他一个外人看着都累。兰大夫虽然好,可心不在皇上身上。 其实皇上现在坐拥天下,想要什么样的美人都唾手可得,可惜皇上偏偏只喜欢兰大夫。 沈时韫一声不吭去泡了个热水澡。 他满脑子都是兰嫣和顾卿珩之间的互动,他们现在在他面前连装都不肯装一下了,毫不避讳的在他面前亲昵,俨然把他当死人了! 沈时韫内心煎熬。 洗完澡后,他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又去找兰嫣。 兰嫣的房间已经收拾过,她重新躺回了床上,顾卿珩就在她旁边守着。 槐九端来了一碗清粥,顾卿珩接过手,搀扶兰嫣起床喝粥。 见到沈时韫来,兰嫣对顾卿珩道:“我的手上很没劲,卿珩哥,你喂我。” 顾卿珩宠溺一笑,“嗯。” 清粥没什么味道,不过兰嫣刚刚吐过,体内还有很多没有排出去的毒,也只能喝清粥了。 小半碗粥喝完,兰嫣才道了句:“哟!沈公子半夜不睡觉又来了呀,你如此客气,我会受宠若惊的。” 嘴上虽是这么说,但沈时韫并没看出她哪里受宠若惊。 沈时韫直直的盯着她看,他有时也很想把这女人的心挖出来看一看,看看她的心到底是用什么做成的,为何会对自己如此心硬。 “你的身体好些了,便好好休息吧!”沈时韫说了句。 他实在不想看着她对顾卿珩亲昵的模样,他宁可她睡着。 “多谢沈公子关心,等你走了我就休息了。”兰嫣诚实的说了句。 “我在这里,你便睡不着?”沈时韫当真被她气着。 “男女有别,你一个外男在我的房间里,实在有些不妥。” 沈时韫被气笑了,“顾卿珩莫非就不是男子?” “顾大哥对我有救命之恩,他在我心中是亲人一般的存在,更何况我需要一个人在这里守着,免得我半夜毒发身亡。” 她这话说的轻描淡写,沈时韫一时不知道她哪句是真,哪句是找的借口。 “朕也要在这里守着,免得你半夜毒发身亡,让我大锦痛失一个良医。”沈时韫道。 “那你要在这里待就在这里待吧,只是你别一直板着脸瞪着我,这样我会有心理负担,总觉得不用等毒发身亡就要掉脑袋。”兰嫣说。 沈时韫:“这般伶牙俐齿,看来是不会毒发身亡了。” “借你吉言。”兰嫣漫不经心的说。 顾卿珩把粥碗放到一旁,然后替她掖了被子,而后又放下帐幔,“你睡吧,我和沈公子在外面候着,要是有任何不适,你弄出点声响,我就知道了。” 虽然恢复了些精神,但她的脸色依旧不是很好,顾卿珩不想耽搁她休息。 兰嫣轻轻嗯了声,乖巧的闭上了眼。 沈时韫和顾卿珩退到了外间,两人相顾无言,他们似乎没话可说了。 就这么撑到了天明,兰嫣倒是在发热和呕吐后睡了一个好觉,沈时韫和顾卿珩却没怎么睡着,就这么坐了一个晚上。 醒来之后,兰嫣便开始忙着配新的药方,再找段弘厚的狱中同党们试药。 她已经尝过过风藤的药性了,接下来便是要看药方是否具有普适性。因为她的身体比较特殊,她能够承受的药,对于别人来说未必承受得住。 但若用百姓来试药,稍有差池会酿成错。段弘厚和赵老三的同党们并不少,宁山的监狱都关不下了,这些犯的全都是死罪,让他们为百姓试药,也算是给他们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 连续使用了三四天后,兰嫣终于找到了可以解矿民服用过的特殊药物的解药。 只要这种药物的药性解除,他们的痛苦能减少许多。 兰嫣很快将这种解药推广下去,服用了这些解药后,那些卧床不起的矿民渐渐能下地活动了,身体也逐渐养了回来。 一些症状轻的,渐渐能像正常人一样,不会再透支身体,也不会离了药便倒下。 百姓们得了救,更加坚信兰嫣是天上下凡的神医。 宁山发生如此变故,终于有人再也坐不住了…… 第278章可以跟我一起走吗 第二百七十八章 “将军,边关有战报!” 顾卿珩看向沉默不语的沈时韫,似乎在等待着对方的主意。 这种时候突发战争,时间显然太巧了。 顾卿珩离开边地之前,把主要的战力都留下了,只带了几十个亲信离开。如果遇上的是一般的战事,左踪等人完全能够轻松应付。 这些年锦国休养生息,国力逐渐变强,这也是北狄迟迟不敢对锦国动手的原因。 顾卿珩带领的顾家军个个都是精锐,能够以一敌百,锦国皇室如今率几十万大军逼境,这个消息是真是假可能有待商榷。 这更有可能是一场调虎离山之计。 沈时韫从京城带来的兵力有上千人,这上千人也个个都是高手。不过沈时韫还打算在这宁山城住上一段时间,把幕后黑手引出来。 如果顾卿珩撤走了,沈时韫无疑失了一臂之力。 “既是边关战事,那你先回北地去吧,绝不能让北狄伤我大锦子民。”沈时韫道。 顾卿珩领命出了宁山官府。 兰嫣替城中百姓诊治回来,正好遇上从官府出来的顾卿珩。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顾卿珩打发身边的亲信回去收拾。 “没想到时间过得如此之快,一晃来宁山也快半个月了,我总觉得仿佛还是昨天。”顾卿珩道。 “那是因为顾大哥在这里天天都过得充实忙碌,所以觉得时间过得很快。顾大哥这是要走了吗?” “嗯,你已经知道了,倒省了我亲自对你说,想着要分别,我还真不知该如何开口。”顾卿珩对她勉强笑了笑,眼底有无限眷恋。 “刚才槐九已经告诉我了。”兰嫣解释,“你是现在走吗?” “嗯。” “那你好好保重。”兰嫣道。 “这算是你特地来给我道别?”顾卿珩笑了。 “顾大哥帮了我许多,也替宁山的百姓做了很多实事,当然该来给你道别。” “只是因为感激么?”顾卿珩看着她。 “还有关心。” “还有吗?” “还有情义。” “什么情意?”顾卿珩追问。 “等下次见面,我再告诉你。”兰嫣狡猾地回道。 “下次见面又是多少年后?你总是溜得如此之快,我想找你都得费很大一番功夫。”顾卿珩控诉着。 “我就算溜的再快,也逃不过顾大哥的手掌心呀,能让敌军闻风丧胆的卿珩哥就这么不自信吗?你那千里马跑得比我快多了。”兰嫣道。 “那你不许躲起来,不许避而不见。” “卿珩哥冤枉我,我什么时候躲过你?我一直都很坦坦荡荡,也不曾对你避而不见,还有槐九在我身边,我就算去到天涯海角,你也会知道的。”兰嫣道。 顾卿珩:“我让槐九跟着你,并非为了监视你……” “我知道。”兰嫣当然都清楚,若是她不愿意,她不会让槐九一直跟着自己。“他也算是个得力干将了,你让他这样一个人才跟着我,也不怕委屈了他的将才。” 顾卿珩:“这是槐九自己的选择。而且……他的身体不太适合上战场。” 战场意味着更大的风险,也需要更多体力,槐九以前受过很重的伤,要不是兰嫣用各种珍贵的药将他救回来,槐九只怕早都成了一堆枯骨。 槐九的命虽然保住了,但是不宜长久舞刀弄枪。当初顾卿珩想要找几个信得过又有实力的人跟在兰嫣身边,确保兰嫣能够顺利从京城逃出,并能保障兰嫣的安全。 槐九得知顾卿珩的想法之后,便自告奋勇地揽下了这一职。 兰嫣起初并不知道槐九是顾卿珩的人,以为只是一般的镖师,不过后来见他们跟刺客厮杀,兰嫣便知道槐九不是一般的镖师,那一身武艺可不是镖师能有的。 不过这些年兰嫣到处行医,槐九谢长辉等人都帮了她不少忙,有他们一路护航,兰嫣才能去到更多的地方。 “原来如此,不过还是得谢谢你们。”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说谢就太生疏了。” “好吧。” “我再送你最后一次吧,今天之后不知还有没有机会这样送你。” “卿珩哥可别说这样的话,搞得我们像生离死别似的,我们都要好好的,人生的路还很长。” “嗯,我的意思是下次和你一起走,应该不在这条街了。在这里待多久了,我还有几分舍不得。” “卿珩哥什么时候也学会多愁善感了?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无人不识君,卿珩哥应该是这样豁达开朗的将才。”兰嫣道。 顾卿珩笑了,“这话该我说才对,现在这天下没有人不认识人美心善的神医姑娘。” “卿珩哥就知道打趣我。” 两人说笑着一路离开。 沈时韫站在官府门口的屋檐下,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人,黑眸幽深如渊。 到了兰嫣的门口,顾卿珩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兰兰,等宁山的事了了,你……可以跟我一起走吗?你想去哪里,我也可以陪你去。” 第279章我已有喜欢的人 第二百七十九章 “我要去的地方很多,顾将军如此之忙,当真有时间陪我去吗?”兰嫣笑问。 “有的。”顾卿珩不假思索道。 只要她点头,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可以的。 他认真看着眼前女子,眼底的真诚骗不了人。 兰嫣笑得更明媚了,“好,那我等着卿珩哥凯旋。” 顾卿珩脸上也绽放出笑容,他本就长得英俊明朗,这一笑更是意气风发,耀眼而夺目。 “等我。” 顾卿珩上前,将她拥进怀里,在她耳畔说下两字。 随后,顾卿珩翻身上马,跟她告别。 马蹄扬起尘土,飞奔向远处。 兰嫣站在原地目送那支小小的队伍远去,脸上的笑容宁静而浅淡。 这相送的画面像一幅画,一幅情意绵绵的画,可是落在观画的男子眼里,却显得无比刺眼。 兰嫣转过头,正准备往回走,不料却对上一双幽深的黑眸。 她微微怔了下,随即笑了起来,“沈公子怎么也来了?是来送顾将军的吗?既然是送人,何不早点出面……” “明婵。” 沈时韫打断了她的话,带着几分难以克制的愠怒。 “你非要跟我装糊涂吗?” “沈公子说笑了,顾将军是你的旧识,也是我大锦最英勇的将才,如今边地发生如此大的变故,沈公子有话要对顾将军叮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作为正常人的我,当然只能作此猜想。”兰嫣解释道,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变得无比冷静。 沈时韫:“我若有话要对他说,定然早就吩咐了,不至于敢在这种时候说。” “那看来是我思虑不周,沈公子早有远见。” 兰嫣说罢,绕过沈时韫,继续自己的路。 错身一刻,沈时韫拉住了她的手。 兰嫣不解的看向他,“沈公子还有何事?” 沈时韫看着她澄澈明净的眼眸,虽然知道她是故意装糊涂,可这份干净清澈还是显得他有些无理取闹。 “跟我一起回京。” 兰嫣:“沈公子这个请求实在是过于无理,我就算要回也是回益州,不会跟你回京城的。” “这里已经不安全了,益州也不安全。”沈时韫说,“调查此案的官员已经在来的路上,郑大人谢灵瑶等医官不日便将抵达这里,不需要你再在这里善后。” “沈公子果然未雨绸缪,早已安排的头头是道。不过我还是不能和你回去。” “为何?” “我已经答应了卿珩哥,会等着他凯旋。”兰嫣说的十分坦然。 沈时韫心中只觉得酸水翻涌,抓住她手腕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卿、珩、哥!你倒是叫的亲密,你当真如此喜欢他?” 兰嫣没有回答他这个疑问。 但是她的沉默更让沈时韫疯狂。 答案早就不言而喻。 “你不是说你要为你的前夫守一辈子寡,这么快就变了心意了么?”沈时韫几乎咬牙质问,眼底是求而不得的疯狂。 兰嫣微微蹙了下眉,“沈公子不也说过永不后悔、永不纠缠,现在又来管我和我前夫之间的恩怨做什么?” 沈时韫满嘴满心都是酸涩,他将兰嫣拉到自己怀里,用力紧紧拥住,“如果你是因为这些而报复我,我……现在后悔了,你想要怎样惩罚我,我都毫无怨言,只求你……别离我而去。” 兰嫣挣扎了两下没有挣开,只能任他就这么抱着。 “把一个心中已经没有你的女子拴在身边,皇上当真要如此卑微吗?看着你枕边的女子满心满眼都是别的男子,你就不会觉得膈应?”兰嫣问。 抱住她的人僵了一瞬。 兰嫣道:“有些感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我从一开始就不曾爱你,只因为形势所迫和你在一起。在那段日子里我也曾努力去喜欢你,不过现在已经过了那段时间了,那些努力与酸涩早已被我淡忘。” “就算你现在把我捆回京城,我此生也不会再喜欢你,我早已没有必须和你共度此生的理由。” 沈时韫身体僵了许久。 兰嫣趁着这个机会,挣开了他。 “皇上,如果有来生,如果还有同样的机会,你好好待我,我或许可以考虑一下。” “但是今生,我们的缘分已经尽了,我早已放下了,你也该学会放手。” 说完,兰嫣头也不回的走了。 沈时韫站在寒风中,心一点点冻结成冰。 一口血从他唇角溢出。 谢长辉赶紧出现,搀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沈时韫。 “皇上……” 季长泱正好带着人赶过来,正要匆匆去看沈时韫的情况。 兰嫣叫住了他。 季长泱不明所以,但皇上每次吐血都跟兰嫣有关,这两人之间的恩怨纠葛,季长泱已经从震惊不平到现在的平静接受。 “这是护心丸,拿去给他服下吧,每日一粒,不可多服。”兰嫣从身上取出一只白色瓷瓶递给了季长泱。 季长泱接过手,欲言又止道:“兰大人……你明明也关心皇上,为何又不肯……不肯接受皇上这份情意,他……他也是真心爱你的。” “或许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吧。”兰嫣道。 季长泱:“……” “开玩笑的,因为我心中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总不能让尊贵无比的皇上当个不受宠的面首吧,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长泱可千万不能在皇上面前提哦。” 兰嫣说罢,潇洒离去。 季长泱一人在风中凌乱了许久。 爱上这么个精明狡猾的女子,也难怪就连皇上也会求而不得。 季长泱赶紧将药给沈时韫送了过去,怕耽误到皇上的病情。 “皇上,赶紧先把药服了吧!” “是她给你的?”沈时韫问。 季长泱犹豫了一瞬,点了点头,“兰大夫说这是护心丸,每日一粒。” 沈时韫听后却是笑了起来,笑得无比嘲讽,“她既不喜欢我,又何故管朕的死活,朕若是死了,岂不是更该合她的意?” “皇上,兰大人绝无此意啊!宫中还有太子等着皇上回去,还请皇上爱惜龙体!”季长泱赶紧劝道。 沈时韫却挥开了他递过来的药,“不用了,朕如今是罪有应得,这辈子活着才是遗憾。” 倒不如死了好,或许有来生,他要早些去找到她…… 第280章秀恩爱 第二百八十章 顾卿珩离开之后,宁山似乎冷清了许多。 这些天全城戒严,仿佛有山雨欲来。 “神医姐姐,那些坏人会来报复我们吗?” 兰嫣正在冯家村替病人看病,几个小孩见她得了空,过来找她闲聊。 这位从益州来的仙女姐姐不仅医术高明长得漂亮,而且人也非常好,平易近人,一点都没有架子,还经常给他们带一些零嘴。 村中的小孩们都非常喜欢她,从一开始觉得高不可攀,到现在每次见到她都想和她说话。 因为这位神医姐姐不仅漂亮亲和,还见多识广,和她聊天是一件很舒服的事,就像那些文人说的令人如沐春风。 兰嫣看着孩子们眼中的不安,不由的笑了下,“你们不用害怕,就算那些坏人来了,总有人替我们打头阵。” “谁会为我们打头阵?恩公都已经走了。” “是呀!要是恩公在就好了,他的功夫那么好,手下的干将个个都能以一敌百,要是他在,定能护住我们。” 小孩子们纷纷怀念起顾卿珩来,他们对这位武艺高强的恩公,也都无不崇敬。 兰嫣笑道:“顾将军既然会离开,说明他对这里的局势有十足的把握,所以我们更该相信他。若是我们有危险,他不会弃我们不顾的。” “那他还会回来吗?” “或许会吧!”兰嫣道,“不过就算他回不来,也总还有别的人替我们挡着。” “还有谁呀?” 兰嫣想了想,还是说道:“京城来的那位沈公子也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他会替大家安排的。” “啊?可是那位沈公子看着不苟言笑,很凶的,我都不敢靠近他。” “噗,要是他听到你们这样的评价,可能会伤心了。”兰嫣道,“他只是看着高冷不好接近而已,但他并没有做过伤害大家的事。” “这倒也是,他还给我们提供了免费的药材。” “神医姐姐,你会嫁给恩公吗?”一个小女孩问道。 “这是大人的秘密,小孩子不可以过问哦。”兰嫣神秘一笑。 那问话的小女孩脸都红。 * 不远处,沈时韫站在一株柳树下,平静的看着这一切。 “皇上,这里风大,不宜久站。”季长泱劝道。 沈时韫淡淡的嗯了一声,随后上了马车。 他没有上前去跟兰嫣打招呼,对于兰嫣这个人,他求不得放不下却也恨不起。 他欠她太多了,可是她已经不需要他偿还。 即使她不喜欢自己,她在外人面前还是如此公允的评价自己……她将公私分得很明白。 有时候沈时韫甚至希望她不要这般理性,她完全可以任性一些,可以更记恨一些,可是这个女人似乎永远都是如此理智。 或许正因为她能如此理智,才能做到对自己的追求无动于衷。 她太明白她想要什么东西了,包括她的人生她的感情。 而他只是她人生中一场阴差阳错的意外,是自己没把握这命运造就的意外,将她又推回了正轨,再也不会回来。 “皇上,宁山周围有动静。”谢长辉前来禀告道。 “做好准备,迎接来人吧!”沈时韫又变回了冷肃的表情。 * 在顾卿珩离开后的第三天,宁山发生了一场大的变故,有叛军将宁山城围住了。 这群叛军来势汹汹,有数万人之多。 宁山城全城戒备,沈时韫站在城楼上,远处是乌泱泱的叛军。 兰嫣站在沈时韫旁边,看见了战场上熟悉的人。 原来果然是景王叛乱。 几年前,沈时韫初即位,景王便勾结公孙博和王大人等,试图陷害太子,公孙博和王大人都已经抄家灭族,景王被流放。 没想到,最后这景王竟和帝国勾结,试图造反叛变。 不过在这种时候,景王倒不至于糊涂到和沈时韫相认。 沈时韫这次是微服出宫,除了亲近之人,没人知道。而宁山的百姓也只以为沈时韫只是个普通的官员,并不知道这位沈公子就是这天下的天子。 “攻城!”景王一声令下,叛军开始攻城。 谢长辉、槐九等人迎战。 宁山总共也不是很大,这里的兵力不会很多,就在景王以为胜券在握时,两队援兵突然赶到,将景王包抄其中。 景王见到突然出现的顾卿珩,眼中闪过惊愕,“你怎么会在这里?” “景王殿下很好奇吗?”顾卿珩笑道,他本就长得英俊周正,这一笑更是俊美耀眼,“北狄那群龟孙已经反悔了,景王殿下,自己人都信不过,为何偏偏要去信狼子野心的外族人呢?” 景王半信半疑,可眼下已经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顾卿珩的加入,很快让战况逆转。 景王这三万叛军很多都是临时收编的,对上顾家军,一打就像一盘散沙,很快就落败下来。 景王被顾卿珩生擒。 此战前后不过两个时辰,暮色还没有降下,战争便已经结束。 沈时韫开了城门,兰嫣跑出去迎接顾卿珩。 顾卿珩骑着骏马而来,将兰嫣一把抱到了马背上,一起进了城门。 沈时韫站在城门口处,看着他们这旁若无人的亲昵,不由得紧了紧手。 顾卿珩似乎感受到了沈时韫的情绪,这才从马背上下来,同时也将兰嫣抱了下来。 “臣见过皇上。” “哼!你们就算再激动,也好歹注意一下形象,当真是当朕是死人吗?”沈时韫冷声道。 “是末将考虑欠缺。”顾卿珩说着考虑不周,脸上的表情却是十分愉悦。 “朕这次可没东西赏你,朕的金银珠宝良田江山,是要留给太子的。”沈时韫总觉得这口恶气不出,实在难受。 顾卿珩这混蛋抢了他的女人,他没有杀他的头,已是天大的恩赐。 当然,他也杀不了顾卿珩的头。 顾卿珩兵权在手军功在身,即使他想当个不顾骂名的昏君,也很难杀他。 顾卿珩微微愣了一下,随即道:“末将能为大锦出一份力已是荣幸,怎敢再向皇上讨赏,末将愿意为皇上和太子效犬马之劳。” “朕不日便要回京,这几日兰嫣便好好陪朕,顾将军还是先回边地去吧,以防北狄再来犯。”沈时韫道。 第281章我们是否可以有不一样的结局 第二百八十一章 顾卿珩看向兰嫣。 兰嫣默了下,“你先去吧,等我忙完过来找你。” 顾卿珩微微笑了下,“好,我整顿好便回去等你。” 兰嫣点点头。 他们之间便没再说过多的话语,但两人之间的信任和理解,却是从眼神里便已透露出来。 沈时韫站在一旁看着他俩,越看越觉得心堵。 顾卿珩翻身上马,就要离去,兰嫣叫了他一声:“卿珩哥。” “嗯?”顾卿珩勒马看向她。 兰嫣道:“我给你备了伤药,你去找槐九拿吧,他知道在哪里。” 顾卿珩虽然大获全胜,但身上还是受了些皮外伤,军中也有一些士兵受了伤,兰嫣知道会有一场硬仗,所以提前备下了不少伤药。 顾卿珩粲然一笑,“好。” 随后便潇洒离去。 叛军虽然已被控制,但顾卿珩还有很多善后工作。 沈时韫看着顾卿珩走远,又侧头看了一眼兰嫣,见她的目光还停留在顾卿珩消失的方向,不由得说道:“你就那么喜欢他?” 兰嫣这才收回目光,“皇上身上怎么一股酸味?” 沈时韫:“哼!他有那么好,值得你这么喜欢?” 兰嫣笑了笑,回答得非常率直:“他确实有这么好,我又不是瞎子,看得清是不是真心。” “所以在你眼里,朕这样也不叫真心?” “倒也不是,我也相信皇上现在的真心。” “你既能接受他的真心,为何又接受不了朕的真心?朕想知道自己哪里败给他了?” “皇上对这个问题还真是纠结不已,我早已告诉过你答案,我们已经错过了。” “你和他不也一样错过吗?” “嗯,你说的也很对,你非要穷根究底的寻一个理由,可能他长得更合我的眼缘,他给我的每一段记忆都是温暖的。在这些方面,皇上可就差得远了。”兰嫣直言不讳的说道。 沈时韫气得一噎,他此生除了流放三年,未曾尝过什么失败,只有在眼前女人身上,才会常常让他怀疑自己。 不可否认,顾卿珩确实长得极好,就算他常年累月不在京城,但京城里爱慕他的贵女依旧无数。 想不到兰嫣竟然也喜欢顾卿珩那种英朗俊气的长相。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沈时韫又重新问了一个问题。 等这次回京,他也不知道以后猴年马月才能再见到这个女人。 他至今依旧放不下兰嫣,却又不得不放手。 就算自己再痛苦再舍不得又怎样,他狠不下心强取豪夺,狠不下心看着女人流泪,只好放她自由。 他这辈子欠她太多了,他没资格强迫她留在自己身边。 只是离开之前,他想要弄清楚,明婵到底是怎么喜欢上顾卿珩的。 明婵这种平时看上去在男女关系上不开窍的女子,他真的无从知道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当初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看不起明婵,也拒绝去了解她…… 如今想来自己当初的抗拒,或许更多的是害怕自己喜欢上一个自己看不上的女子。 所以自己才会患得患失,会矛盾不已。 如今他也该放下了,就算放不下,又能怎样呢? 兰嫣见他虽然酸溜溜的,但没有情绪失控的迹象,反倒像是接受了这个事实,便也对他坦诚道:“小时候在秦州,我其实见过他。就在那个山林,我受了伤,他背我回去的。” “是我们见面的那次吗?” “嗯。” 兰嫣点点头。 沈时韫暗中捏紧了手,喉咙也有些发紧,“你……原来你受了伤,伤的可严重?”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活下来了,皇上非要我去回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吗?那可不是什么好的回忆,我可不想回顾了。”兰嫣虽然是笑着说的,沈时韫却觉得她此时的笑容让他的心更痛了。 “对不起……” “没关系,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也早都忘了。”兰嫣轻描淡写道。 原来他们这么早就相识,要是明婵没有嫁给他,或许早和顾卿珩成了一对恩爱的神仙眷侣。 要是明婵没有嫁给他,他也早就死了…… 沈时韫沉默了许久。 谢长辉和季长泱想过来汇报情况,见到两人之间的微妙氛围,他们也都知趣的止了步。 兰嫣也没有说话,两人站在城墙上,看着远处的日暮,一时静默至极。 隔了许久,沈时韫才道:“边关很苦,你此去要保重。” “嗯。” “你这些年一直在济世救民,听长辉说你的钱都拿去帮助百姓了,朕这次离京没带多少东西,只有几万银票,季长泱会交给你。以后你若有难处,可以来京城找我。” “嗯。” 她如此简短的回答,多少有些敷衍客套,沈时韫听着不是滋味。 “承熙其实给你带了很多信,他很想你,我原本不想给你,想你和我一起回去……”沈时韫顿了下,“我要回京了,你要有话带给承熙,也可以写成信,我给他带回去。” “嗯。” “你现在只会说嗯了吗?” “好。”兰嫣改口。 “……” 沈时韫道:“如果重来一次,我们可以有不同结局吗?” “皇上什么时候也会做这种无意义的假设了?”兰嫣反问,“无论我给你什么样的答案,都改变不了我们的现状。你完全有更多种选择,没必要纠结于这种假设。” “朕知道了,你好生保重。”沈时韫几乎是落荒而逃。 第282章分别 第二百八十二章 “皇上……”季长泱见沈时韫一脸失落的离开,赶紧跟了上去。 沈时韫没有停顿,直到走下城墙,才勉强稳住身形。 季长泱见状吓了一跳,赶紧搀扶住他,“皇上……” “你去把我们所有的银票和太子的信件交给兰嫣。”沈时韫交代道。 “?” 季长泱微微愣了一瞬,还是应下了这话。 不过季长泱看了看沈时韫的状态,有些不放心道:“皇上,你……可还好?” “朕好与不好又有什么用?收拾一下,我们也离开吧!”沈时韫心灰意冷的说。 季长泱心中叹了口气,皇上这样的天之骄子,平日都是威严不可攀的,只有在面对兰大人的时候,才会有如此失落的一面。 “皇上不多留两天吗?”季长泱问道。 这次大战告捷,理该是高兴的时候,皇上原本也打算在这里庆祝几天再走,没想到又突然改了主意。 “不用了,留着也没什么意义,回京。” “是。” 季长泱领了命。 皇上离开京城也有一段日子了,确实该回去处理政事。 虽然京城里有太子,也有谢太傅,可天子离开京城太久确实不合时宜,更何况皇上这次是微服出访,也没有带太多的人,在外面呆久了终究不是一件好事。 虽然景王之乱已经平定,可很难保证不会再出篓子,天子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早点回京大家都可以松一口气,毕竟京城比外面要安全许多。 季长泱倒是十分听话,很快就将沈时韫交代的东西交给了兰嫣。 兰嫣收下之后,简单道了声谢。 季长泱见她情绪平淡,看不出喜怒,也不由得好奇,“兰大人,你当真不跟我们一起回京城去吗?” “怎么,你主子劝不动,现在换你来劝了?”兰嫣反问。 季长泱道:“这不是皇上的授意,是末将自己想问一问。” 季长泱相比姚侍卫和谢长辉要憨厚一些,有什么就说什么,这性格倒是坦率直白。 兰嫣道:“我暂时不会回京城。” “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也不知道,或许哪天心血来潮了,就会回去看一看吧!” 她年初才去京城见过瑜瑜,瑜瑜现在已经长大,被谢若安和沈时韫教得很好,她便也没什么担心的。 “好吧,唉!”季长泱知道自己人轻言微,兰嫣若是能轻易劝动,皇上就不会如此头疼了。 他也只好遗憾的叹口气,便跟兰嫣告别。 在景王之乱平定的第三日,沈时韫便动身回京。 天色刚蒙蒙亮,兰嫣终究还是来到城门口给沈时韫送行。 这么多年过去,他们之间的恩怨也该随风消散了。 “朕还以为你不会来。”沈时韫自嘲的笑着说道。 “我们相识一场,也算半个朋友,既是朋友远行,我岂有不来相送的道理?”兰嫣道。 “半个朋友?那还真是朕的荣幸。”沈时韫这话带着几分嘲讽。 时候已经差不多了,兰嫣送沈时韫出了城。 兰嫣看了他一眼说道:“皇上还是该好好保养自己,这还没到不惑之年,怎么就看着这般憔悴。” 沈时韫心口一紧,接着又听她说:“你看白发都长出来了,年纪轻轻便如此沧桑。” 沈时韫:“……” “所以你这是嫌弃朕青春不再。”沈时韫气道。 “民妇可没这么说,皇上非要这么想,民妇实在冤枉。”兰嫣心情似乎还不错,唇边都带着笑意。 沈时韫看她这么开心,更加觉得心塞了。 不过她这些年倒是没什么变化,甚至因为年岁的增长,有了年少时没有的艳丽,就如一朵开到极致的花,依旧美的让人惊叹。 “美丑都不过是皮相,朕才不在意这些。” “皇上果然更注重内涵一些,是民妇肤浅了,时候不早了,皇上上车吧!”兰嫣道。 沈时韫深深看了她一眼,掀起衣摆上了马车。 马车踏上了离去的路,兰嫣在门口站了会儿,便转身回去。 等沈时韫掀起车帘往回看,已经不见了她的身影。 一种惆怅涌上了他的心头…… 这一次,可能真的很难再见了。 第283章医疗革新 第二百八十三章 顾卿珩和沈时韫都走得匆匆,兰嫣却还要等些日子才能离开,她得在这里为百姓们治一段时间的病。 宁山城百姓长期在段弘厚和赵老三这些恶人的阴影下,过着艰难的日子。不少家庭失去了主要的劳动力,生活十分困苦,家中的人们生了病也没钱治病。 当然,这不仅是宁山城的毛病,也是天下穷苦百姓们的通病。生活在底层的百姓们想要看病十分艰难,许多地方都没有靠谱的大夫,就算有,诊金也很贵。 自从大家知道兰嫣为大家治病只收两文钱的诊金,开的药方效果也很好,抓的药也便宜实惠,是大部分百姓能够承受的范围。 就算给不起药钱,这位心善的女神医也会同意他们用做工的方式抵债,实在是付不起钱又没法下地干活的,女神医也不会见死不救。 大家口口相传,短短时间兰嫣在这个闭塞的小城已经成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女菩萨,前来找她看病的人也络绎不绝。 以前大家愿意拖一拖的病,现在大家都宁可花点小钱来治好,免得遭罪受。 毕竟等到这位女神医离开,想要再找到这么好的大夫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兰嫣这些年不只待在益州,也曾到处行医,她见识了太多世间疾苦和病痛,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尽力为当地的百姓们治好病再离开。 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小翠也没有着急着走,她给益州的丈夫修书一封,告诉了丈夫这边的情况,然后便跟在兰嫣的身边,帮着兰嫣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这也是她报答兰嫣的方式之一。 沈时韫离开,并没有把谢长辉等人带走,让谢长辉依旧跟在她身边,帮她做事。 又是一天忙碌下来,已经到了日暮。 兰嫣算了一下自己的账,还好沈时韫给了自己几万银票,不然这一趟远行又要花掉自己的老本。 这个地方的穷人太多了,看不起病的人很多,因着这个地方闭塞落后,百姓的身体也不如别的县城,药材的成本也比别的地方贵。 还好她从别的地方调来了不少药材,才勉强解决了药材短缺的状况,只是这些药材运输成本也不少。 她这些年四处行医,却并没有赚到多少钱。就算她愿意把自己所有的钱都拿出来救济天下百姓,可一人之力终究是太微弱。 她一人能去的地方有限,她也是仗着有人在背后源源不断的接济,再加上自己也有一些铺子田庄经营,才能够如此慷慨阔绰的帮助别人。 可她不能要求别的大夫也像自己一样,把家当拿出来补贴病人。 若是可以想个办法,让百姓们不再忧愁这高额的药材费,才能解决这种现状。 可药材本身也有成本,许多药材得来不易,总也不能让那些药材商和种植药材、挖药材的人没处可赚…… “兰大人,饭菜来了,先歇会儿吧!” 兰嫣正苦思冥想之际,谢长辉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兰嫣抬头见他,对他笑了下,“你吃了没有?没吃就一起吃吧!” “属下不敢。” “这里没有大人也没有属下,你这些天被你主子折腾,我看你也跟着他憔悴了不少,你家主子自己不做人,也没把你们当人看。”兰嫣调侃说。 谢长辉道:“皇上为国为民,是个尽心尽责的明君,他只是严于律己而已。” “我懂,他在你心中无论怎样都是完美的。既然你说他如此完美如此为国为民,为何这天下还有如此多困苦的百姓?甚至就连最普通的病都看不起。”兰嫣问。 谢长辉一噎,“天下如此之大,总有皇上顾及不到的地方,他已经做得很好了。他来这一趟,平定了叛乱,削减了宁山百姓的赋税,让这里的百姓可以慢慢恢复生机,这是有利百姓之举。等过了这个坎,他们会迎来好的生活。” “就算他们过了这个坎,以后他们生病还是一样艰难,所以你家主子的方法治标不治本。” “大人觉得什么方法可以治本?”谢长辉问道。 “或许可以专门成立一部分用于百姓们治病的银子。” “嗯?”谢长辉似乎来了兴致,追问道:“大人请细说。” “当百姓们生病的时候,可以拨一部分银子给他们治病,国库出一部分,他们自己出一部分。就像我们现在这样,如果有人可以为他们承担一部分的药材费用,其实大部分百姓还是愿意花钱治病的。而若能拿到这样的补助,想来绝大部分大夫也不会见死不救。”兰嫣解释道。 第284章遇上好的不要错过 第二百八十四章 “兰大人既有如此好的意见,为何不对皇上说?”谢长辉问。 “这个想法过于理想化,需要有充实强大的国库作为支撑。若是这笔银子太小,可能很难惠及到百姓,起到的作用不大。但若花太多因此用于此道上,只怕又会招来许多反对声。所以这事还得想想,得想个各方受益却又不伤及国库的方法才行。”兰嫣说。 谢长辉似有所悟,“这天下很多事都无法做到两难全,兰大人若是一时想不通,也不必过于放在心上。你现在已经做得很好了,百姓们也会渐渐过上好日子。” “想不到长辉也会安慰人。”兰嫣笑了起来。 谢长辉看着她笑,微微怔了下,不过他很快又意识到自己此举有些不妥,继而又低下头去。 兰嫣似乎没注意到他的纠结,转而忙自己的事情去了,顺口吩咐道:“郑大人和灵瑶不日便会到达这里,等他们到了,我们便该启程离开了。” “回益州吗?” “不,这次我们去北境。” 谢长辉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属下这就去准备。” 像她这么耀眼美好的人,确实该配这世间最好的男子。 只可惜最终她还是没能和皇上走到一起…… 谢长辉忽然意识到自己想的有些多了,这些事情都不是他该过问的,无论她最终选择谁,自己能守候在她身边就够了。 他的职责本就是保护她的安全。 * 翌日上午,谢灵瑶和郑大人一同来到宁山城。 数年不见,大家都各有变化。 郑大人和季筝早已成婚,如今育有一对儿女,而且还是龙凤胎,不得不说郑大人是个有福气的人。 谢灵瑶现在成了太医院的女医官,也是谢家年轻一代里,跟谢明微齐名的掌权人,没人能够左右她的命运了。 京中还有不少世家才俊在追求谢灵瑶,不过谢灵瑶似乎还没遇上合眼的。 但这并不妨碍她越来越好的生活,婚姻对她来说已经不再是必须的选择。 再次见到把她带出火坑的兰嫣,谢灵瑶也是高兴万分,几人在楼外楼吃了顿饭,大家都是曾经相识的人,如今他乡相遇,一下子就拉近了距离,变得更加亲近了。 兰嫣也和他们说了许多趣事,还跟他们聊了宁山的现状,把自己这些天来行医的心得告诉了他们,也算是交接手上的工作。 他们都是从太医院出来的,这些年几人都在各自的地方行医,也都各自有长进。大家相互切磋交流,倒像无话不说的朋友。 兰嫣带着他们熟悉了宁山的情况,又陪他们一起行医数日,等这宁山的情况接近尾声,她才动身离开。 谢灵瑶送她出城走了很久,“阿嫣姐这次应该想清楚了吧?” “想清楚什么?”兰嫣问。 “人生苦短,能遇上两厢情愿的人实属不易,阿嫣姐该敞开心扉好好享受。”谢灵瑶道。 兰嫣失笑,“阿瑶妹妹不也有真心相待的人,你劝我,又何不劝劝自己?” “我和阿嫣姐还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顾将军只身一人,又是真心待你,阿嫣姐跟着他可以自己做主,不必去迁就任何人,顾将军处处都会向着你,你们可以做一对潇洒恣意的神仙眷侣。京城的人情世故太过复杂,就算难得遇上个合适的,也未必能像你这般惬意。”谢灵瑶道。 “据我所知,虞大人家风清廉,虞太太和老夫人都是心善随和之辈,阿瑶妹妹不必如此悲观。你若喜欢,不妨试着去接纳,若真的不合适,大不了和离便是。”兰嫣道。 谢灵瑶没想到她连这些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顿时羞红了脸,“阿嫣姐就别取笑我了,我是真心替你和顾将军高兴,你怎么还把话题引到我身上来。” 兰嫣笑得狡黠,“我也是真心相劝,遇上好的不要畏首畏尾错过了,有喜欢的就勇敢去接纳。” “罢了罢了你还是先走吧,不然顾将军可要等得心急了。”谢灵瑶红着脸催着她走。 兰嫣朗声一笑,潇洒的上了马车,和谢灵瑶挥手告别。 第285章我们将军都要成望妻石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兰嫣一路游山玩水,终于在草木枯黄的时候来到了北境。 夕阳西下的荒漠里,一队人马奔驰而来,最后停在她旁边。 顾卿珩从高头骏马上一个飞身落到地上,“兰兰这一路想必玩开心了,两天的路程走了整整两个月。” “是呀,我们将军每天都盼着兰大人你来。”顾卿珩身后的副将也跟着说道。 “让我们的顾将军久等了。”兰嫣说。 “走,上马来,我带你回营。”顾卿珩道。 两人同乘一匹马,一起飞奔向营地。 兰嫣到来,众人都欢欣不已。顾卿珩身边的亲信许多都见过兰嫣,他们早在多年前的云城,就已经认识兰嫣了,还有的人曾经找他拿过药。 兰嫣的医术毋庸置疑,还有一些人听说她要来,特地等着她来帮忙治病。 “兰大夫,我们终于等到你了。” 兰嫣见到如此多的人等着自己,不免笑道:“想不到我竟然这么受欢迎,我可真是受宠若惊啊。” “兰大夫医仙之名天下闻名,百姓们无不喜欢,天子都不一定有你受欢迎。” 兰嫣笑道:“你们这么拉踩天子来捧我,就不怕被皇上知道。” “我们说的都是实话,就算是皇上来了,我也依旧是这句话。” 顾卿珩的人对当今天子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悦的,他们将军这些年一直坚守在北地,为大锦立下了汗马功劳,可是皇上却从来舍不得赏赐他们将军,不赏封号也就罢了,连金银财帛良田铺子也舍不得赏。 当然也有不少人知道他们将军和当今天子之间有些旧怨,天子肯定是怀恨在心,才会这样对他们将军。 天子即位以来,要不是有他们将军在这里镇守着,只怕北狄早就入侵了。 就拿前段时间的叛乱来说,他们将军立下了如此大功,也不见皇上有任何赏赐。 也就他们将军忠厚爱民,是个正儿八经的真君子,才会毫无怨言的镇守边关,从来没有想过造反的事,也从来没想过以此来拿捏皇上。 所以顾家军的人对当今圣上的态度并不是那么尊敬。 更不要说他们很多人都知道过去在云城,沈时韫曾经纠缠过兰嫣的往事,他们虽然不敢明着评论,但在心中早已有了衡量。 兰嫣笑得眉眼弯弯,“大家要谨言慎行呀,你们这些话要是被皇上听了去,只怕我们都得遭殃了。” “皇上哪知道我们说了什么……” 其中一人正说着,另一人碰了他一下,阻止了他的话,然后给他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这眼神正好看向了兰嫣身边的谢长辉等人。 那人立即明白过来,谢长辉正好是皇上的亲信,皇上一直派人监视着兰大夫,难怪兰大夫会提醒他。 “我倒是差点忘了,原来兰大夫身边跟着不少眼睛,兰大夫当真是脾气好,竟然能够一直容忍。” 兰嫣知道他们意会错了,只好失笑道:“好了,我身边这些都是我的朋友,他们一路上帮了我不少忙,接下来的日子我要叨扰各位了。” “兰大夫何必如此客气,我们早都在等着你来了,大家都在等着你帮忙处理一些老毛病,这天下没人的医术能比你更好,你能来到这里是我们的荣幸。” “是呀,我们将军最开心了,天天都在你来的路上等你,都快成望妻石了。” 众人调侃着,时不时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顾卿珩挑了挑眉,“看来你们是太闲了,再去操练十遍,没操练完不要吃饭。” “将军我错了,我不该说你是望妻石,你就饶了我这次吧!” “二十遍。” “兰大夫,快帮我们劝劝顾将军吧!” 顾卿珩道:“你要是帮他们的话,就三十遍。” 兰嫣笑道:“你们将军是在操练你们的意志,我要是劝的话,可能就会四十遍了,你们还是别再说了,多说多错。” 众人:……这狗粮真是够了。 不过兰嫣的到来,让大家都很开心,一个个都去操练,免得打扰了他们将军和兰大夫叙旧。 第286章我喝醉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所有的下属都已经散去,谢长辉等人也去安顿住宿,便只剩下兰嫣和顾卿珩两人。 “盼了这么久,终于盼到你到来,可要上来我带你去兜一圈,带你领略一下我们北境的风光。”顾卿珩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眼底都是缱绻温柔。 “好,有顾大将军作陪,简直荣幸之至。”兰嫣亦笑道。 “还在叫顾大将军,我更喜欢你叫我卿珩哥。” “只是卿珩哥吗?”兰嫣笑着问。 顾卿珩微微怔住,似乎在想她这话的含义,却又有些不敢往那方面想,怕自己唐突,也怕自己自作多情。 看着眼前人脸上那狡黠的笑容,撩拨着人心,可顾卿珩被这家伙拒绝太多次了,这家伙总是撩而不自知,甚至撩拨了人便跑,当真是让人又恼又恨。 可若真是恼她恨她,他又舍不得,也从来不敢这般想。 “如果兰兰愿意叫别的,当然也可以。”顾卿珩道。 本是可以变得暧昧的话,可从他嘴里说出来都显得坦荡真诚。 兰嫣反倒没有调戏他的兴致了,“走吧,顾将军快带我去领略北境风光,再磨蹭下去的话,天都要黑了,我可没有顾将军的夜视眼。” 顾卿珩失笑,翻身上马,对她伸手,“走吧!” 兰嫣道:“卿珩哥现在这么穷吗?连多余的马儿都没有,还有两个人挤在一匹马背上。” 顾卿珩简直哭笑不得,“我这军营里确实有马儿,不过这些马的性子都很烈,我怕你降不住。要是把人人盼望的兰大夫摔出个好歹,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兰嫣抿唇笑着,还是搭上他的掌心,和他同乘一匹马儿,“那你以后给我找一只温顺的,我要和你一起驰骋。” “好。”顾卿珩答应的爽快,把她护在怀里,“坐稳了。” 话音刚落,骏马便在荒漠里奔驰起来。 迎面的风吹过脸颊,入目的风景苍凉壮阔,别有一番大漠风情。 “这漠河边是打猎的好去处,等你休息好了,下次我带你进去打猎,这里有你最爱吃的野兔。”顾卿珩指着远处的一片荒树林说道。 “好,那你给我也准备一张弓,我也想学狩猎。”兰嫣兴致勃勃。 其实两人也没聊什么重要的事,甚至连旧都没叙,但他们之间仿佛又有说不完的话题,即使只是简单的日常对话,两人都能聊得兴致满满。 他们仿佛分别没多久,仿佛在一起生活了多年,一切都是那么默契。 太阳落山后,月亮从东边升了起来。 北境的月亮又大又圆,挂在天空中,是兰嫣从未见过的宁静与壮丽。 她玩的有些累了,耍赖似的往后一靠,直接靠在了顾卿珩的胸膛上,“卿珩哥,今天好像是中秋节。” “嗯,我已经命人备好了好酒好菜,一会儿我们好好赏月。”顾卿珩道。 回到营里,果然到处飘起了肉香酒香。 “兰大夫,这可是我们将军藏的好酒,平日我们想喝都讨不到一口,今天我们将军把藏的所有好酒都搬出来了。” “诶,我怎么听说这酒是我们将军留着娶媳妇用的,今儿喝了以后怎么娶媳妇?” “有兰大人在,我们将军就不是孤身一人,还娶什么夫人,将军夫人不早就已经有人选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顾卿珩听着不免有些头疼,“连吃着东西都堵不了你们的嘴,你们要是不想吃不想喝,可以早点滚去休息了,别在这里碍人眼。” 众人这才稍微收敛些。 顾卿珩对兰嫣道:“你别听他们胡说乱编。” “嗯,帮我也倒一杯这特别的酒。” “这酒有点烈……” “这不有你么?我要是醉了,卿珩哥难道会坐视不理?”兰嫣笑问。 顾卿珩:“我不是这个意思。” 看着她眼底闪着的狡黠,顾卿珩不由的笑了笑,“真拿你没办法,算了,今天是你刚来的特殊日子,你想喝就喝吧。” 说着,给她倒了小半杯。 “老大真是一点都不爽快,平日没见你这般扭捏,我倒觉得兰大夫就算是个女子,也比你爽快多了。兰大夫,我来敬你!” 一名将领给兰嫣倒了一碗满满的酒,“我干了,你随意,只要你喝得开心,你想要多少都可以。” 兰嫣笑得温和,“谢谢。” 有了这位将领开头,接着便是接二连三来敬酒的。他们中有不少人都认识兰嫣,还有许多用过兰嫣开的药,对这位兰大夫是打心眼佩服,很快就和兰嫣打成一片。 顾卿珩担心兰嫣喝醉,给她挡了不少酒,惹得众人不快。兰嫣喝了这酒,似乎也很喜欢这味道,顾卿珩见她面不改色神志清楚,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一直喝到深夜,这顿接风宴才算结束。 顾卿珩送兰嫣去休息,“你还好吧?” “还好。”兰嫣道,起身时却是一个趔趄,顾卿珩赶紧扶住她。 “这是还好?”他都快被气笑了。 兰嫣却顺势将手环在他脖颈上,“只是喝醉了,又不是要死了,顾将军不必小题大做,难道你不想听我酒后吐真言。我今晚醉得不轻,你想问什么,我都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287章顾将军耳朵为什么这么红 第二百八十七章 顾卿珩看她确实醉得不轻的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谁会听醉鬼的话?扶好了,一会儿掉下去我可不管。” 他将兰嫣打横抱起。 兰嫣圈着他的脖颈,笑意盈盈的看着他,说出的话却一点都不客气,“傻子。” “嗯?你说谁傻?”顾卿珩气笑了。 “谁对号入座就说谁。” 顾卿珩看着她张扬又狡黠的眼,真想把她扔下,不过这也只是想想。 “我不跟醉鬼计较。”顾卿珩道。 他抱着兰嫣,快步走到了营帐里。 因为两国战事频发,顾卿珩一直住在军营里,偶尔也会回城里住。不过北境地广,营地和城池有些距离,他在营地待的时间更多一些。 “以后你就将就在这里住着。” “这是你的主将营吧?”兰嫣问。 “嗯,不过你放心,这里的一切东西都是新的,没人用过。”顾卿珩解释。 “那你住哪里?” “怎么?担心我没地方住?” “嗯。” 她这次倒是老实认真的承认。 顾卿珩将她放在床上,床上的一切用具果然都是新的,还有着阳光的温暖气息。 想必他准备了很久,也花了很多心思准备。 顾卿珩看着她这副迷糊又认真的模样,心都软成一片了,“放心,我跟他们挤一挤就住下了。只是这里的条件比不上你府上,可能要委屈你了。” 就在顾卿珩要起身的时候,手却突然被拉住了。 顾卿珩回头看向她,似有些不解,“怎么了?难受?” 顾卿珩也喝酒,他的酒量极好,几乎千杯不醉,只有一次醉了,他知道醉后那种滋味不好受。兰嫣平日极少饮酒,这次高兴喝多了,想来也会不舒服。 “你这是心疼了吗?”兰嫣反问。 顾卿珩微愣,随后笑道:“嗯,你难受我当然心疼。” 他伸手温柔抚摸她的头顶,“是想我陪你吗?” “嗯。”兰嫣从鼻子里回应了声。 “我去给你倒杯醒酒茶就来陪你。” “好。” 顾卿珩出去没一会儿,便打了一盆水和一壶茶回来。 他先是倒了一杯茶,端到床边,搀扶兰嫣起来喝茶。 兰嫣就跟一摊烂泥似的,任他摆弄,视线如影随形的跟着他,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忙前忙后,似乎很是享受。 顾卿珩任她打量,又拧了洗脸的绢帕,给她擦脸擦手。 “能得顾将军这样尽心伺候,我这辈子也值了。”兰嫣甚至还颇有兴致的调侃起来。 顾卿珩看着她一副狡黠得逞的模样,失笑道:“你既然觉得很值,那以后就跟在我身边,我每天都这般伺候你,别再想着偷偷溜走了。” “我什么时候偷偷溜走?我明明是正大光明的走。”兰嫣道。 顾卿珩:“还说没偷偷溜走?当初在云城你不告而别……” “顾将军,这都是多少年前的陈谷子烂芝麻了,你竟然记了这么久,你的心眼真小。” 背上心眼小这口黑锅的顾卿珩:“……” “行行行,是我小心眼,那你可得记住了,以后别干这种傻事,不然我会记到下辈子去。”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顾卿珩终于把兰嫣从头到脚都收拾干净了。 他将里侧的被子抖开,正准备给兰嫣盖上,兰嫣道:“顾将军睡觉都不宽衣的吗?” 顾卿珩耳尖微红,“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兰嫣:“嗯?顾将军理解能力这么差?” 顾卿珩现在可以肯定,这小妖精在钓他。 “来吧,在下这就给兰大人宽衣。” 顾卿珩伸手替她解腰间的腰带,也不只是这腰带系得太过复杂,还是因为他没做过这种事,又或者其他的某种原因,顾卿珩解了半天都没有解开。 而那个罪魁祸首兰嫣却悠悠然的躺在床上,一副惬意极了的模样,甚至还饶有兴致的看着手忙脚乱的顾卿珩。 “顾将军很热吗?为什么耳朵这么红?可要我替顾将军把把脉,看看是不是生病了。”兰嫣跟个小妖精一样,撩拨着眼前人。 顾卿珩实在忍无可忍,俯身封住了她的唇。 第288章憋了多年的男人招惹不起 第二百八十八章 兰嫣唇瓣上传来一片温软,原本迷蒙的眼睛微微睁大,短暂的惊讶后,继而又成了得逞的狡黠。 老铁树终于开花了。 不过这吻来得快去得也快,兰嫣还没来得及细品,顾卿珩便放开了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不要随便挑衅我,乖一点,闭上眼睡。” 锁着他的手就要摸向她的眼睛,试图让她闭上眼。 不过兰嫣似乎早就料到他的意图,握住了他宽大温热的手,而后侧脸枕在他掌心,笑意盈盈的看着他,“顾将军在害怕什么?” 顾卿珩笑了笑,“我有什么好害怕的?” “你不害怕,为什么着急着让我睡觉?你的耳朵好红啊,比刚才更红了。”她一副天真的口吻问。 顾卿珩:“……” 早知道就不该让她喝这么多酒,这家伙醉后真难缠。 “那是你喝醉的幻觉,我的耳朵……没有红。” “嗯嗯,没有红,只是有点点烫。”她伸手摸向了他耳朵。 柔软微凉的指尖碰触到耳朵时,顾卿珩只觉得有一股酥麻感顿时蔓延到了全身。 真是要命! 偏巧这时候,兰嫣因为伸手这个动作也起了身,直接窝在了他身上。 独特的兰花幽香席卷而来,萦绕在顾卿珩的鼻尖,像最勾魂摄魄的药,让他整个人都躁动起来。 “顾将军的身体为什么这么僵?”兰嫣问。 顾卿珩忍了又忍,一手搂住她的背,以免她掉下去,一手握住她在自己耳朵上作乱的手,“……兰兰,我是男人,别这么……撩我。” 兰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小顾将军有被撩到吗?” 顾卿珩直直的看着她,视线犹如实质,灼热而深沉。 他没有回答她这个直白的问题,但那幽深的眼神和紧握的手上力道已经让答案昭然若揭。 只是考虑到她现在已经喝醉了,顾卿珩没敢有进一步的回应。 兰嫣抽出被他握在掌心的手,然后勾住他的脖子,整个人凑了上去,吻上了他的唇。 和顾卿珩刚才蜻蜓点水似的一吻不同,兰嫣直接咬住了他的唇瓣,勾住他脖子的手变成了捧起他的脸,让他无处可逃。 顾卿珩的身体变得更僵了,整个人像在天人交战,看向眼前人的目光明明灭灭。 可偏偏这只妖精却玩火而不自知,眼底都漾着狡黠得逞的光。 顾卿珩一时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里,也不知该回应,还是该让这妖精安分下来…… “唔~” 就在他纠结之际,唇瓣上传来一痛。 被咬了。 似乎是在惩罚他的不认真。 顾卿珩此时已是哭笑不得。 而后,兰嫣又细细舔舐着那被咬的地方,一股从未有过的酥麻感从唇瓣处一直蔓延到全身,还有那独特的、令人沉醉的兰花幽香。 顾卿珩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她吮走了,只能将她抱得更紧一些,才能以此来缓解自己身上的躁动。 这一刻,他想要得到更多…… 兰嫣感觉到了他的情动,这才放开了他的唇,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一双雪亮的眼睛带着兴奋专注地看着他,“卿珩哥,你是不是不行?这才是亲吻,我教你。” 被说不行的顾卿珩:“……” 他盯着兰嫣那双明亮狡黠的眼睛,这妖精实在是太会撩拨人了。 他把人往自己怀里抱紧了些,再次封住了那两瓣挑衅的唇。 不再是蜻蜓点水,也不似兰嫣那惩罚似的啃咬,而是带着强烈占有欲的亲吻,富有侵略性的灼热气息侵染着兰嫣,兰嫣只觉得自己快要融化。 果然不该招惹憋了太多年的男人,这家伙跟发情的野兽一样,兰嫣感觉自己要被他生吞下肚。 嘴里的空气都被掠夺,那是一种极致的、窒息的快感,危险却又让人沉沦。 “卿珩哥,我要溺死了~” 好不容易得了一丝喘息,兰嫣赶紧控诉道。那双明亮的狡黠的眼睛此刻终于染上了氤氲水汽,迷蒙而又勾人。 顾卿珩看着她这娇娇软软的样子,终于像是出了一口“恶气”,轻声一笑:“好兰兰,这才刚刚开始,怎么就求饶了?兰兰就这么不行吗?看来我学的还不够,那你重新教我,怎么才算行?” 兰嫣:“……” 她这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顾卿珩没打算放过她,在她红润的唇瓣上又轻轻啄了一口,“我确实不太会,那我多试几次,努力让兰兰满意。” “不用了……” “怎能因为我的不行,而让兰兰失望呢?” 兰嫣有些后悔自己玩的太过,可惜现在已经晚了,顾卿珩将她按进自己怀里,亲了一遍又一遍。 每一次亲完之后,他都会问一句:“兰兰觉得这样可还行?” 兰嫣已经被亲的晕头转向,就连呼吸都不稳,“可以了可以了,卿珩哥实在太厉害了。” “兰兰回答得这么敷衍,看来是我的技术还是不过关,我们再来。” 兰嫣:“……” 这一晚,兰嫣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自食恶果。 多年未开荤的光棍男人,真的惹不起。 第289章讳疾忌医可不好 第二百八十九章 兰嫣来到北境之后,很快便成了这里的随军大夫。她声名在外,走南闯北去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病症,又师承医学世家燕家,备受当今太医院院正傅景天称赞,军中原有的大夫也都非常景仰她,时常和她探讨一些疑难杂症。 顾卿珩身边的亲信更是将兰嫣奉为神医,稍微有点不适就喜欢找兰嫣帮忙把脉,甚至还有些人得知她要来北境,拖着病等她来治。 尤其是那些跟着顾卿珩一起去过云城的,对兰嫣的医术更是到了迷信的地步。 这些将士虽然大部分都还年轻,可他们常年奔走在最危险的前线,不少人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旧伤。这些伤没得到好的治疗,便会为身体的伤痛埋下隐患。 虽说不至于致命,可终究还是会影响到生活,有时一些老毛病发作起来,浑身上下都不舒坦。兰嫣对这些病症极为拿手,有时甚至不需要开药,用针灸之术即可缓解他们的痛苦。 也难怪亲身领略过兰嫣医术的将士们会对她如此推崇。 不过那些人没病找病非要劳烦兰嫣,也让顾卿珩十分不爽,兰嫣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他还说要带兰嫣四处游玩,结果兰嫣根本没时间。 为了不让兰嫣累倒,顾卿珩不得不下令,兰大夫每隔两日便当休沐,任何人不得打扰。 军中还有那么多大夫,那些军医可都是太医院培养出来的,医术并不会差到哪里去,这群人便是故意找借口接近兰嫣。 向来大度的顾卿珩变得酸溜溜,不过这一命令实施下去,兰嫣倒是终于有了可以休息的日子。 那个醉酒的夜晚仿佛只是一场梦,兰嫣并未放在心上,顾卿珩最近这些日子却是哪里都不得劲。 这狡猾狐狸果然就是故意钓他,他都快要以为那个晚上只是他的幻觉,醉鬼的话真的不该信。 其实她会来到自己身边,就已经足够了,他不该如此得寸进尺。 这些天的顾卿珩无比烦躁却又无比甜蜜,他身边的亲信们都已经感觉出来了。 “将军最近是怎么回事?怎么感觉兰大夫来了之后,我们将军变得焦躁了不少。” “或许是因为我们将军的春天来了,喜欢上一个人就是这样,你看将军的眼睛都没离开过兰大夫。可惜兰大夫太受欢迎了,那些没长眼的天天往兰大夫跟前凑,将军能不焦躁才怪。” “不过这也是好事,我们将军憋着气,没事就去找北狄那帮龟孙解气,没看见那帮龟孙最近都消停了,不敢踏入我们大锦半步。” …… 几名士兵津津乐道的讨论着,说不准他们讨论的对象正在他们身后。 兰嫣听到这番言论,笑得眉眼弯弯,“原来顾将军最近心情不好呀!” 那几名士兵回过头来,见到兰嫣和顾卿珩,吓得打了个精灵,“将军,兰大人!” “看来你们是太闲了,才有功夫在这里闲聊,既如此那你们就去把马厩清洗了,没有洗干净就不准吃今天的饭。”顾卿珩道。 那几人知道触了顾卿珩的霉头,只好悻悻领命离开。 兰嫣笑看着他,“卿珩哥看来最近确实有些焦躁,要不要我开两副药给你静心宁神?” “不用了,我没病。” “讳疾忌医可不好。” 顾卿珩:“……我这是多年的心病,可不是那么好治的。” “不试试怎么能知道呢?把手给我,我要先给你把脉。”兰嫣道。 顾卿珩犹豫了一瞬,把手伸了过去,兰嫣装模作样的替他把脉看起来。 隔了好一会儿,顾卿珩问道:“怎么样?可有看出结果?” 兰嫣轻轻嗯了声,“卿珩哥确实病得不轻呢。” 顾卿珩挑了挑眉,似乎在等待着她的解释。 兰嫣看到他的迟疑,脸上的笑容更是狡黠,“不过这难不倒我,卿珩哥低头。” 顾卿珩看着她脸上的坏笑,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还是很配合的低下头去。 他倒是要看看这只狡猾的狐狸又在卖什么关子。 兰嫣见他低下头,微微踮起脚尖,在他的唇边亲了一口,“这样是不是好受一点了?” 顾卿珩顿时愣怔了一瞬。 兰嫣:“看来还不够呢,这样呢?” 说着又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那双明亮的黑眸满满都是他的影子。 顾卿珩英朗的脸顿时染上了红晕,“还不够,该这样。” 他搂住她的腰,反客为主把她抵在了后面的树干上,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那晚的梦终于在这一刻变成了现实,而不再是他的幻想…… 第290章结局2 第二百九十章 转眼又是一年上巳节,兰嫣来到北境已经有半年之久,她渐渐已经适应了这边的生活,除了环境恶劣之外,这里并没什么不妥。 北境的风俗与京都有着极大的不同,这里的人们更加直率热情,少了许多规矩礼教的约束,反倒让人更自在些。 顾卿珩在城中给她置了一间铺子,专门用来给兰嫣开医馆,也方便百姓们看病。 兰嫣开设了医学,只要诚心学医的人,无论男女老少,只要交上五百文钱,都可以前来学一年。如果拿不出这五百文钱,也可以在医馆跑堂来抵扣。 如今,兰嫣手下已有三十来名学徒。 城中百姓也知晓这位兰大夫便是名满天下的医仙,对她更是格外尊敬和喜爱。 相处久了,大家便发现这位医仙并没有什么高傲的架子,甚至还特别亲和,对老人病人小孩都极为耐心,当真是世间少有的好大夫。 “兰大夫,今天是难得的节日,怎么还在医馆里,没和顾将军出去玩么?” 在北境,三月三算是个较为隆重的节日,这是北境春天的开始,许多年轻男女都会结伴出游,广交好友。 北境不像京都那样有礼教约束,这样的日子年轻男女们若是遇上喜欢的人,还会赠送定情之物。 兰嫣笑道:“顾将军忙着,医馆也不能没人守。” “玩这一日又不影响。”从医馆路过的热情大娘笑道,“你们郎才女貌,早该成一对璧人了,不知何时能喝到你们的喜酒?” 兰嫣只是笑笑,并不作答。 那大娘开始传授起了她的经验,“兰大夫,明眼人都看得出顾将军喜欢你,依我看,你们早点完婚,还能趁着年轻生个大胖小子。你们男的俊女的美,生出来的娃不知该多好看。” “大娘想多了,你的药拿好吧,一副药煎三次饭后喝。”兰嫣把药材递给她。 大娘却不着急着离开,“我听说你们京城来的大户人家有许多讲究,得由男方上门提亲,只要兰大夫你肯点头同意,我去给你们当这个媒人。” 正说着,顾卿珩从外面走进来了。 “兰兰,忙完没有?” 大娘笑道:“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顾将军,你什么时候上门来跟我们兰大夫提亲?我们全城百姓都等着喝你们的喜酒。” 顾卿珩看向兰嫣,却见兰嫣依旧跟没事似的,自顾自的捣弄着她的药材。 就不知昨天晚上那个勾着自己肩膀亲吻的妖精是谁! 看她这副一本正经的模样,顾卿珩笑了下,“这要看我们的兰大夫什么时候同意,只要兰大夫点头,我现在上门提亲也可以。” 这家伙拒绝了他太多次,顾卿珩现在都不知道她是不是玩弄自己。 不过就算她只有一分真心,顾卿珩也觉得足够了。 兰嫣道:“那顾将军下聘的聘礼呢?” 顾卿珩微微一愣,没想到她竟答应得如此干脆。 “将军,兰大人都已经同意了,你还不快将聘礼奉上?”槐九等人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跟着起哄。 顾卿珩走上前,把一根玉簪别在她头上,“走吧,我带你去取聘礼,我的一切东西都是你的,现在是,以后也是。” “兰大人,你就应了吧!我看十五便是良辰吉日,不若我们趁着好日子把这婚事办了?”大娘笑着道。 兰嫣未置可否,顾卿珩的唇角都压不住了,牵着兰栀便出了医馆。 * 三个月后,北境迎来了一场浩大的喜事,单身多年的顾将军终于要成亲了。 而新娘子正是名震天下的医仙,这门婚事让整个北境都跟着喜气起来。 这两人一个是保家卫国的英雄,一个是悬壶济世的良医,没有人不喜欢他们,百姓们盼着这门婚事,简直比自己家嫁娶还要高兴。 大婚现场布置得算不得多奢靡,但却也丝毫不寒酸,倒是处处都透着用心。 这场婚礼是城中极有经验的礼官们主持的,云城的秦老板不辞万里,亲自送来了不少好的布料,还亲自为新娘子和新郎官做了礼服,那礼服穿在两位新人身上,美得不似凡人,也让不少年轻男女们艳羡不已。 秦氏打量着穿上喜服的兰嫣,眼里都是惊艳,“阿嫣妹妹当是天下最美的新娘子。” “秦姐姐就别打趣我了。”兰嫣笑道,看着镜中盛装打扮的自己,还颇有几分陌生。 “兰大夫,有几份京城来的重礼,院子已经堆不下了。”有人进来通报道。 秦氏赶紧又让人收拾了两间空房,摆放各处送来的贺礼。 北境迎来了最隆重最热闹的一场婚礼,顾卿珩和兰嫣喜结连理,终于成了一对佳人。 * 洞房花烛夜。 顾卿珩搂着兰嫣,怎么也不愿放开。 “抱我这么紧做什么?”兰嫣好笑道。 “我做过无数次这样的梦,不抱紧一点,怕你又走了。”顾卿珩道。 兰嫣:“这不是梦,我不会走的,就算走了,也会回来。” “嗯,有你这话,就足够了。” 顾卿珩与她十指相扣,两人相拥而眠。 他们错失了这么多年,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或许因为错失过,顾卿珩更加珍惜现在的幸福。 今夜的风和月都显得那么温柔宁静。 没过多久,怀里传来了均匀的呼吸,顾卿珩低头,借着月色看着怀里熟睡的兰嫣,忍不住在她发间落下一吻。 “兰兰,我爱你。” 顾卿珩原以为她睡着了,没想到一会儿怀里传来懒懒的回应:“嗯,我也喜欢卿珩哥。” 顾卿珩唇角微扬,心口泛起了丝丝甜蜜。 他们都会有幸福的未来,此后的人生不再孤独…… 【顾卿珩的结局差不多到这里结束,这个结局兰嫣(明婵)和顾卿珩都会很幸福,两人互为白月光。后续可能会补一下顾卿珩和明婵小时候的旧事,算是对两人缘起的补充】 【接下来会有沈时韫的长篇番外,也可以当追妻火葬场结局,不喜欢沈时韫这个角色的注意避雷】 第281章请皇上爱惜龙体 第二百八十一章 京城,皇宫。 天子端坐在龙椅上,熬夜批阅着奏折,如今还没到冬日,殿内便已经生起了炭火。 纵使如此,座上天子依旧时不时发出一阵咳嗽,在空旷死寂的大殿内显得格外清晰而突兀。 沈时韫登基也不过五六年,在这短短的五六年光景里,作为天子的他时刻谨记着为君之道,即使生着病,依旧不会把政事落下。 可惜这些年后宫依旧空无一人,文武百官已经进谏了无数次。天子并非一个听不进谏言的君主,相反,他在大部分事情上沉稳宽宥,唯有在这事上,天子一意孤行,不肯选美立后。 所有坚持要天子选美立后的大臣,无一例外都贬的贬,辞官的辞官,朝中的大臣也换了不少。 但大锦人才济济,即使有些老臣看不惯天子的做派辞官归隐,大锦依旧没有没落。 相反,而今的大锦发展势头良好,这些年大锦休养生息,百姓们安居乐业,天下也算太平,是不可多得的好时代。 而这一切,也得归功于天子推行的一系列新政。 听闻天子登基前曾在青州云城一带见识过百姓的疾苦,所以才对民生有更深刻的认知和正确的决策。 可惜天子哪里都好,就是太孤独了些。 这皇宫如此之大,却没人能陪伴在天子左右,天子也并不喜欢回他的寝宫,经常就在勤政殿的偏殿睡了。 最近两年天子的身体也虚了许多,或许因为他太劳累,又或许因着他太孤独,除了太子能让他开心一点外,很少能有人能让天子展露笑颜。 “皇上,夜深了,先休息吧!”杨公公端了一碗参茶进来,对年轻的天子说道。 “放在那里吧!咳咳!” 天子头也没抬,只是说话期间又咳了两声。 杨公公见状忍不住叹气,“皇上,虽然政事重要,可你的龙体更重要啊!留得青山在,才能有柴烧,皇上也该爱惜一下自己的龙体,这般不分昼夜的勤勉,就算是铜墙铁壁也遭受不住。” 更何况皇上的身体本来就差一些。 沈时韫微微皱了下眉,又咳了两声,“无妨,这些本就是朕该为之事,今日不批阅,明日总要批阅的。” “太子明日便能回京了,殿下定能为皇上分担些忧愁,皇上也不用如此辛苦。” “承熙年纪还小,朕不想让他如此辛苦,咳咳!” 沈时韫又咳了起来。 杨公公赶紧替他顺气,同时心中又叹息不已,皇上今天如此不听劝,多半还是因为兰大人…… 最近又传来兰大人的消息了,兰大人在外面过得很好,结交了很多新的朋友,过上了自由自在的生活。这样的兰大人,怕是很难再回到京城了。 每次兰大人的消息被带回京城,皇上都会伤感一段时间。 这次的消息不只是兰大人的,还有顾将军,兰大人和顾将军之间的关系,一直就是皇上心中的一根刺,刺的皇上悔恨不已。 “皇上,要不还是召兰大人回京帮你看看吧,你这咳嗽已经很久了,长此下去只怕……只怕有损龙体。”杨公公提议。 “她不会回来的,除非朕死了,朕死了,这世上就再不会有束缚她的人……”沈时韫放下了手中批阅奏折的朱红笔,带着几分自嘲的说。 “怎么会?兰大人医者仁心,若是知道皇上现在这副……这般不爱惜身体,兰大人肯定也会劝皇上。” “她现在身边有顾卿珩,眼中怎还会有朕?咳咳!”沈时韫说着又猛的咳嗽起来,杨公公赶紧递上干净的绢帕。 沈时韫擦了下唇,上面染着点点猩红。 杨公公看得触目惊心,“皇上,你……你千万要爱惜龙体啊!奴婢这就去请傅大人前来为你把脉诊治……” “不用,朕的身体,朕知晓。” “那奴婢去给你拿兰大人开的药。” 杨公公去翻找出兰嫣配制的药丸,不料却发现那只瓷瓶里什么都没有。 “这药去哪里了?”杨公公震惊不已,赶紧招来小太监问。 第282章如果朕死了,她会有一丝难过吗 第二百九十二章 “这药被皇上拿走了。” “皇上为何要拿走?”杨公公实在是搞不明白。 那太监回道:“小的也不明白,小的也不敢去问。只依稀听见皇上说什么既然不喜欢他,为何又要给他制这些药,是想让他永远忘不了……小的也听不懂,隐隐约约就听到了这些。” 杨公公心中哪里还能不明白? 听说兰大人去了北境,北境正是顾将军长久驻足之地,皇上得到这个消息后,就一直郁郁寡欢。 说起来这么多年过去了,皇上还是忘不掉兰大人,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对兰大人的执念更加深。 朝中大臣们劝了不知多少次,换来的却是皇上的厌恶,杨公公是个有眼色的人,倒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反复劝皇上忘掉兰大人。 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呀! 刚才他说起药,皇上也没有一点反应,不知皇上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其实太医院的大夫不在少数,傅景天更是德高望重的名医,可惜皇上就是不吃他们开的药,也不喜欢他们过来看病,所以杨公公才会如此棘手。 现在能够救皇上的就只有兰大人了。 可惜兰大人五年前离开京城后,就再也没回来过。就算有回来,也是偷偷见太子殿下,不会在人前露面。 更不要说回到宫中住了。 皇上跟兰大人或许就是有缘无份吧! “咳咳!” 殿内又传来了咳嗽声,皇上这次病得太久,偏偏他还不肯安歇,昼夜伏案,万事都亲自操持,这病能好才怪。 一直这么拖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杨公公想了想,对自己手下的太监道,“你亲自出京去寻一下兰大人,务必要将她请回京城。” “要是兰大人不肯跟我回来怎么办?” “那你就告诉兰大人,皇上病了很久,而且越来越严重,求她务必回来给皇上看一次。如果你这点事情都办不好,那你也不用回来了。”杨公公在这件事情上分外严肃。 太子现在还小,要是皇上有个三长两短,只怕这天下会很不太平。 兰大人是个聪明人,太子殿下是她唯一的软肋,想来她要是知道皇上现在的状况,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那太监领命离开。 杨公公又回到殿内,去照顾咳嗽不已的天子。 “皇上,兰大人给你亲自制成的药你放到哪里拿?奴婢这就去给你取来,皇上龙体要紧。” “朕说了不必就不必,朕此生活着才是遗憾,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沈时韫笑得凄凉,“这一切都是朕自作自受,她如此仁至义尽,不就是想让朕对她一辈子亏欠,朕不想再欠她了……她想和谁在一起便和谁在一起,想过怎样的生活就过怎样的生活。” “皇上说什么傻话呢?人活着才有希望,死了才真的什么都没了,皇上现在正值大好年华,以后还有很长的人生……”杨公公劝道。 沈时韫听后却只是嘲讽的笑了起来,“你可知,朕被她救了几次,朕早就该死去的,是因为她才活了过来。” “既是如此,皇上更该珍惜龙体,这样才不枉费兰大人一片苦心,更何况太子还年幼。他是个孝顺的孩子,要是回来看见皇上你这样,想来也会伤心难过。” 听杨公公提起太子,沈时韫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牵挂,“不要告诉太子朕病了……” “就算奴婢不告诉他,可太子回来看到皇上这样,定然也会担心的。” “罢了,你下去吧,朕知道该怎么做。”沈时韫挥退了杨公公,自己拿出那只白玉瓷瓶。 明婵和他之间有过太多的纠葛有爱有怨有遗憾,可不管怎么样,他对明婵始终恨不起来,也对她狠不下心。 如果她不是明婵,而是别的女子该多好,就算她不喜欢自己,自己也可以以势压人强取豪夺。 可她偏偏是明婵。 那个理性的、坚定的、不会为任何外物而改变她决定的明婵,自己打动不了她,也恨不了她,她无情却又有大义。 即使对曾经负了她的自己,她也能尽到医者之责。 她的爱与恨都那么分明,一旦不爱了,心比石头都硬。 “如果朕死了,你会有一丝难过吗?” 沈时韫对着手中的白玉瓷瓶,自言自语的说了句。 回答他的只有寂静的夜。 第292章交代后事 第二百九十二章 半月之后,京城前来送信的人终于来到北境。 不过等他们到时,却被告知兰大人已经不在北境了,她去了南边,听闻南边有城池爆发了疫病,兰大人已经离开了十来天。 送信的太监不敢耽搁,又赶紧赶路前去南边寻找兰嫣。 要是找不到兰大人,他回去被责罚都是轻的,只怕连自己的位置都难保。更何况皇上这次病得确实比以前严重许多,要是皇上有个三长两短,他就更加难辞其咎。 可惜从北境到南边的理城路途遥远,甚至比去京城还要远上许多,此去又将是几个月。 京城里,杨公公日盼夜盼,盼了一个多月,兰嫣依旧没有回来,倒是他派去的人带回了消息,说兰大人已经不在北境,去了南边的理城,他们正在前往理城寻人。 杨公公听后长叹一口气,“难道这一切都是天意?” “什么天意?” 太子沈承熙散学归来,便听见杨公公在这里长吁短叹。 杨公公见到太子,赶紧收起脸上的情绪,换上笑脸相迎:“殿下今儿这么早就回来了?” “大爹爹有事处理去了,我回来看看父皇。父皇的病情怎么样?”小太子已从小孩童长成了个大孩子,越发清秀漂亮,行事也越来越稳妥,一看便是被教养的很好的孩子,已有明君的风度。 提起皇上的病情,杨公公道:“皇上不肯喝药,殿下进去劝劝吧!皇上最喜欢殿下,若是殿下相劝,想必会有效果的。” 沈承熙略微想了下,轻轻嗯了声,不过他并未着急着进去,心中似乎还想着事情,顿了顿才问道:“娘亲可要回来?”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殿下的眼睛,兰大人前去理城了,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了京城。不过殿下也不必担心,奴婢已经派人前去理城通知兰大人,想必兰大人很快就会知晓……” 至于兰大人会不会回来,就无人能笃定了。 “殿下,要不你给兰大人修书一封,若是殿下你开口,想来兰大人无论在哪里,都会回来的。” 这天下间能够请动兰大人的,除了各地的疫病,剩下的便是太子殿下了。 如果非要说潇洒自如的兰大人有什么牵挂的人,那必定是太子殿下莫属。 可惜太子殿下从来不会请求兰大人回京,小小年纪的太子殿下却是最支持兰大人四海漂泊的人,他说兰大人是天上的苍鹰,应该拥有更广阔的天地,京城会成为困住她的囚笼,让她无法恣意翱翔。 小太子有时候也是懂事的让人惊叹,这世上怎会有如此乖巧聪慧的孩子? 不过从现在的结果来看,小太子的想法是正确的,兰大人现在的名声和成就绝非困在京城能达到的。 就算是太医院的傅大人,也对兰大人敬佩和羡慕,敬佩她一个女子竟有如此意志和志向,也羡慕她能活成所有医者理想的模样,走遍天下尝遍百草为苍生治病,她或许没有功名权势在身,却是百姓们最爱戴的女神医。 别说同为医者的傅大人,就连身为太监的杨公公也暗自钦佩。 沈承熙犹豫了一瞬,终于没再像往日那样一口拒绝,只说道:“孤知晓了。” 而后,太子步入了勤政殿,前去看望天子。 天子至今三十不到,正值盛年,容颜依旧是世间少见的俊美,可那张苍白的脸和消瘦的身形却像经历了无数风霜,显得孤独寂寞。 而他也确实是孤独的君王,登基至今,身边竟无一个嫔妃,甚至有人揣度皇上是不是不行,所以才会对女子毫无兴趣。 除了兰大人。 可惜兰大人却再也不会回来,就算偶尔会经过京城,也不会在这里久留。 “父皇。”沈承熙走上前去,对着卧病在床的人叫了一声。 床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是承熙来了。” 沈承熙将沈时韫从床上搀扶起来,这一搀扶,太子才发现沈时韫似乎消瘦了许多,这般高挑的身体,竟然没有多少重量。 “父皇瘦了,是因为思念娘亲吗?”小太子问道。 “朕没有思念她,就算朕思念她又有什么用?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朕,朕……也无法原谅自己。”沈时韫苍凉而自嘲地笑了一声,“朕近日总在做一个梦,梦见以前在黔州的岁月。” “等父皇的身体好了,我们一起去找娘亲,一起去黔州……” “去了又能怎样?不过是物是人非。” “父皇先喝药吧,等你的病好了,我们再说。” 太子端起了床边的药碗,这药是刚刚太监呈上来的,正好不冷不热。 “不必了,朕不喜欢喝药,你如今也长大了,朕这身体……怕是撑不了多久,有你的几个爹爹辅佐你,朕……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说起这些,沈时韫心中还是有些酸涩,不过这也是事实。 第283章天命一刻的到来 第二百八十三章 沈时韫又猛的咳了起来,沈承熙赶紧上前给他顺气。 看到他掌心里的血,沈承熙不由的愣了下,“父皇……” “你下去吧,朕想一个人静静。” “你把药喝了,儿臣便下去。” “这一点,你还真跟你母后一样,当年她也是这样让朕喝药……” 沈时韫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只是这笑看着有些失落,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他在黔州的时候过得浑浑噩噩,一点都不想去记住那些往事。 可如今病入膏肓,他满脑子却都是在黔州的生活,那些他不曾用心去记忆的往事依旧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然而沉醉在过去的只有他,所有的人都从过去走出来了,一晃太子都快要十岁了…… 沈时韫满心苦涩,端起药碗喝了一口,浓郁的药汁入喉,让他更加难受了。 沈承熙递过来一块蜜饯,“凤凰吃一块吧,吃了就不会苦了。” 沈时韫看着贴心懂事的儿子,心中更是懊悔。 他们原本该是幸福的一家,自己应该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娶了自己年少时便喜欢上的人,又有一个如此听话懂事的儿子……可为什么自己会走到今天这地步呢? 是他的骄傲愚蠢让他看不清自己到底喜欢的谁,让他永远失去了明婵,失去了那个救过自己几次的人,也失去了自己心中的挚爱。 甚至,他差点还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想起当初在云城,明婵难产的那一幕,沈时韫更觉懊悔难受。 如今明婵已经换上了新的身份,开始了新的生活,她的一生将会辉煌耀眼,身边也不乏各种优秀的爱慕者。 而他,却沉浸在过去,再也没有未来。 他是一个没有明天的人,没资格去爱所爱,甚至你活着的意义……都渐渐迷失了。 沈承熙照顾沈时韫喝完药后,便听话的退出了勤政殿。 沈时韫一个人盯着帐顶发呆,他这具身体现在一日不如一日,想来也没多少日子可以活了。 或许是人之将死,总会回忆起生命中的美好。他最近梦见明婵的次数越来越多,甚至每夜都能梦见她。 细细想来,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面了,不知道在自己死前是否能再见她一面。 沈时韫胡思乱想着,没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杨公公进来收拾药碗,便见年轻的帝王躺在床上,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 皇上聪明一世,不想最终却栽在一个情字上。 杨公公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样的悔恨和遗憾,才能摧毁一个处在权势中心、要风有风要雨有雨的帝王。 看皇上这副日渐消瘦的模样,这心病只怕会成为压垮他的最后稻草。 只盼兰大人能早日找到,回到京城开解皇上…… 不料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三个月过去了……兰嫣依旧没有回到京城。 沈时韫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他这病不止在身,更在心,就连太医院的院正傅景天也束手无策。 毕竟这是皇上自己放不过自己,就算神仙来了也难救。 又是一年新春,天子已经病入膏肓,每日缠绵病榻,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就连政务也无法处理了,朝中大小事情都交给小太子定夺,睿王和谢太傅辅政。 朝会结束后,小太子前去看望皇上。 睿王沈星野今天也在,陪着小太子一起走在宫中。 杨公公焦急走来,见着沈承熙道:“殿下,奴婢可算找到你了,你快去看看皇上吧,皇上他……他……怕是不太好。” 太子赶紧前去皇上寝宫,宫殿里一片死寂沉沉,宫人们跪成一片,大气不敢出。 太子走上前,床上的人一身病气,气若游丝地叫着意味不明的词。 “父皇!” 太子伏上前去,终于听清了床上之人所说的话——明婵。 沈星野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眉头拧在一起,“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皇兄现在叫着小婵姐的名字又有什么用?小婵姐早已有了她自己的新的人生,你还沉浸在过去,她和你早都没关系了。” “睿王殿下,皇上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是少说两句吧!”杨公公叹气道。 “我说的是事实,瑜瑜还这么小,就要反过来照顾他,还要接手他的烂摊子。小婵姐几次为他豁出性命,他又为小婵姐做过什么,有什么资格谈喜欢?” 沈星野依旧我行我素,说话也一点不留情面。 即使面对将死之人,他还是如此爱憎分明。 沈时韫迷迷糊糊听着这些话,想笑又笑不出来。 是啊,他有什么资格谈喜欢? 他和沈星野向来不对付,但沈星野这话……却是不假。 他是时候该放手了,等他死后,便再也无法去谈喜欢。 沈时韫神识渐渐涣散,天命一刻还是到来了。 而就在此时,一名小太监匆匆忙忙赶进来道:“太子殿下,杨公公,兰大人回来了!” 可惜床上的人却咽下了气…… 第294章我们重新开始 第二百九十四章 “不好了,皇上驾崩了!” “什么驾崩了?!皇上一直在等着兰大人,不可能驾崩的,兰大人,皇上……快看看皇上!” 杨公公训斥着那名不懂事的小太监,赶紧请兰嫣上前给沈时韫看病。 兰嫣的视线在沈承熙脸上停留了片刻,随即来到天子的榻前。 她看了眼床上的人,立即对其施针。 几名辅政大臣都在殿内跪着,四周一片寂静。 * 明婵…… 沈时韫浑浑噩噩间,隐约听见有人说明婵回来了,他想叫她的名字,告诉他自己这辈子辜负了她,如果有来生,他一定要找到她,好好善待她,再也不做那些愚蠢之事…… 可惜他发不出一丁点声音,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他应该是死了吧? 不知明婵看到死去的自己,又将会是怎样的心情,会不会有一丝惋惜…… 只可惜他再也看不见。 熟悉的气息萦绕在自己身边,是那么舒服温暖,沈时韫想抓住这一丝温情。 他用力抓住了身边人,仿佛那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明婵!” * “夫君醒了?可是要喝水?” 熟悉清润的声音从耳畔传来,沈时韫从梦中惊醒,整个人恍恍惚惚,有种如同隔世的错觉。 他整个人失去了思考,只定定看着眼前人。 “夫君?” 眼前女子见到他露出这副从未有过的愣怔模样,不由的生出了几分迟疑,便又轻轻唤了一声。 沈时韫目光渐渐聚拢到眼前女子脸上,这是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他和这张脸朝夕相对三年有余,这张脸也时常出现在他的梦境中。 此刻再次看到这张熟悉的脸,他已经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因为现在的感受比以前所有的梦境都要真实,真实到让他找不出一丝假。 他颤巍巍的伸出手,拉住了眼前女子的手,感受到她手上的温暖和柔软,这是在以往的梦境中从未有过的。 不过被他拽着的女子脸上的疑惑却更甚,不解地看着他,“夫君,你……你这是怎么了?要去如厕?” 她这张脸其实很普通,是泯然于众的普通,再加上那比寻常人还要黑上几分的肤色,便跟美字完全沾不上边。 沈时韫死死的盯着她,眼底饱含着太多、太多复杂的情绪,沉重的、悠远的,如有实质般,似乎让眼前的女子有点不自在。 “夫君,那我扶你下床吧!”女人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不料却被他拽得更紧。 女子更加不解了,疑惑地看着他。 她长得普通,却唯有那双眸子干净澄澈,没有一丝杂质。 沈时韫红着眼,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夫君?” 女人显然很意外,不明白沈时韫为何会有这样的举动。 “别走,别离开……我。” 沈时韫害怕这一切都是梦,只能紧紧的抱住她,仿佛只有这样,眼前人才不会离开他,才不会消失。 “可是……我有点透不过气……” 女子艰难的回应道。 沈时韫这才松了些力气,却依旧没有放开她,而是重新牵住她的手。 感受着手下真实的触感,他才隐约觉得这不是梦。 “这里是黔州?”沈时韫问。 “嗯。” “我们来这里多久了?” “半年了呀,夫君为何问这些?” 女子看向他的眼光带着疑惑。 “没……没什么。” 沈时韫此刻有一种荒谬感,同时也忍不住心生欣喜,一定是上天听到了他的心声,才让他回到了这里。 或许是他突如其来的情绪和一反往常的态度让女子起了疑,女子又追问:“夫君今天怎么了?突然愿意开口说话……” “我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你离开了我……”沈时韫讷讷道。 女人一脸惊讶的看着他,并没有多问,只说道:“夫君多虑了,离开了你,我又能去哪里?” 如果换在以前,沈时韫肯定也会对这话深信不疑。 离开了他,她一个孤女能去哪里? 可现在,沈时韫却不敢如此天真的想了。 “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沈时韫费了很大的神,才将心中的激荡压下,保持住了表面的冷静。 “你身体不好,先躺着养病吧,我去看看锅里的药。” “别——别走!”沈时韫听她说要离开,顿时有些慌乱。 女子满脸疑惑,似乎不明白为何心如死灰冷漠寡言的夫君突然变成这般。 “可我再不去看,一会儿药汁会溅出来,我不会走太远的。”女子解释道。 “不——”就算是一瞬间,他也不敢放她离开,“我陪你一起去看。” “嗯?” “我想下地走走。” “好吧!” 女子拗不过他,只好搀扶他下了地。 沈时韫并没感觉到太多的难受,这具身体并没有他想象的虚弱,或许是当初自己心如死灰,才会一直缠绵病榻…… 又或许这只是个梦,所以他感觉不到太多难受。 但若只是梦,这些伤心、难过、欣喜,和那真实的触感,清雅的兰香……一切又都那般真实。 “夫君为何一直盯着我看?”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灼热,女人有些不自在。 沈时韫道:“以前没有好好看过你,现在我想和你有个新的开始,我们一起把日子过好。我要永远记住你的模样,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想第一眼认出你。” 如果这是梦,就让他永远不要醒过来吧! 他愿意在这个梦里,弥补和明婵的遗憾…… 第295章求你别离开 第二百九十五章 女人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忍不住嘀咕道:“也没有发烧呀!” 说罢也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只叮嘱了句:“那你自己小心些。” “嗯。”沈时韫心跳如鼓,生怕这个梦会醒来,寸步不离的跟着她下了床。 跨出低矮的门,便是一个简陋的大院子,院子里种着许多药草,被女子打理的很好,葱葱郁郁。 院子一角则是小厨房,厨房里正传来阵阵药香。 这是他曾生活三年的地方,这里还没有被刺客烧毁…… 是了,他们才来这里半年,那就是一切都还没发生,他还来得及。 上天一定是听到了他的心声,让他重来一次。 可惜他的激荡心情并没有人能够领会。 女人将他搀扶出了房间,便让他在院子里坐着完,自己的去了厨房。 沈时韫却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去院子那唯一一张躺椅上坐下,而是跟着女人进了厨房。 “你……” 女人诧异的看着他,似乎并不明白他今天的反常。 “这里有些脏,你去外面歇着吧!” “不脏,我想陪你一起,我去看看火。” 沈时韫寻找了一圈,最后笨拙的来到了灶门旁。 他已经记不得自己多久没有做过这种事了,倒也不是从来没做过,上辈子明婵受伤之后,他也进过一段时间的厨房。 那时是情势所逼…… 或许也有着他不想承认的害怕,怕明婵挺不过去,便只剩他一人…… 还好现在一切没发生,他还有许多机会弥补。 沈时韫扔了一些柴火进灶肚,他们现在的日子寒酸,明婵卖药材赚来的钱只勉强兴家,毕竟他们是以戴罪之身来到这穷乡僻壤,这院子也是最近才扩建的,想来是花了不少钱。 不过这些明婵都没给他说过,他也一直求死,没曾想过生活艰难。 女人见他一反常态,也琢磨不透他到底怎么了。 毕竟在这之前,沈时韫对她可是极尽冷淡,就连药也不配合喝。 如果不是自己想尽办法逼他喝,他或许根本不会活下来。 可也因为这样,沈时韫对她似乎更加冷淡,早已有心结。 不过明婵并不是个纠结的人,她还有很多事要做,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纠结了,他能振作起来,对自己来说或许也算是件好事,可以减少不少负担。 “那你小心点吧,别把柴火星子溅到干柴上了。”明婵提醒道。 沈时韫这才注意到这厨房的角落堆了很多干草和枯叶,也是了,他们初来乍到,又没钱买柴火,只能找些干草和落叶晒干之后堆放起来,烧水做饭的时候可以用。 “这些柴火你想必找了很久。”沈时韫一想着自己曾经那些可笑的过去,心口便又忍不住一阵抽疼。 他不知道明婵是去哪里找来这些柴火的,可能是去附近的山上,可能是去更远的地方……可他以前从来不知道。 “嗯,许家姐姐带我去找的,确实花了些时间,不过备些在家里我心中踏实些,不然你沐浴就只能用冷水了。” 明婵见他今天破天荒开口问起这些,便也耐心给他解释起来。 “以后……你不必去找了。”沈时韫按捺下心口的抽痛,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的心情。 “嗯?夫君有办法弄到柴火?” 明婵不解的问。 “嗯,我会想办法的。”沈时韫道。 明婵诧异的看了他两眼,然后把熬好的药倒了出来。 沈时韫见状赶紧过去帮忙,“我来吧!” 明婵倒也没有跟他争,放手让他自己倒,“有点烫,你小心点。” “嗯,谢谢。” “想不到你还会说谢,夫君怎么突然想开了?” 沈时韫:“……” “你能想开我很开心,既然你能自理了,那我便出去了,刘婆婆还等着我……” 明婵正准备出门,手却被人拉住了。 她回头一看,便看见平日那个死气沉沉爱搭不理的青年突然紧张地拉着自己,似乎不肯放自己离开。 他这模样,像极了没有安全感,仿佛害怕失去什么…… 明婵觉得古怪,他的变化实在是太突然太大了,让明婵琢磨不透。 虽然她也不是很想琢磨,可这样被人拉着,会耽误农活的。 “你……我……你要去哪里?我跟你一起去,我……不想跟你分开。” 明婵:? “我要去干农活,你的身子骨弱,还没有恢复过来,还是在家里休养吧!” 她实在搞不懂沈时韫为什么会从一个极端变成另一个极端,但她还要出门去找野菜,便不想再跟沈时韫纠缠了。 “我已经好了很多了,我可以跟你一起同行,咳咳——” “你看你这不又咳了?别逞强,抓药的钱可不便宜,我没有那么多钱可以抓药了。”明婵道。 “我……”沈时韫还是不肯放她走,他好不容易才把她盼到梦里来,才回到他们最亲近的那段时光,他怎能放手让她走? 她走了,或许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做过太多这样的噩梦,不想再重复。 “别走,我不能没有你,我……我一刻也不想跟你分开……” 沈时韫将她搂进怀里,“如果你要走,我陪你一起,以后外面的农活我来做,你只要在一旁看着就好。” 她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有湿热的水滴,抬头一看,竟是这孤高冷傲的青年落下的泪?! 明婵:?? 第297章夫君让我受宠若惊 第二百九十七章 “你哭了?”明婵诧异的抬起头,正想去沈时韫的脸。 不过沈时韫似乎也丢不起这个脸,赶紧要把她按进了自己怀里。 “不要看,我没有哭,你别离开我……” “我没有说要离开你呀!”明婵似乎很不明白。 这男人平时对她极为冷淡,对她一向爱搭不理,就算不得已有求于她时,也只是发出些动静,并不会好言开口。 现在这男人却对她一反常态,从对她的冷淡厌恶变得如此患得患失,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如果说只是一个噩梦改变了他的想法,明婵显然是不信的。 但这位昔日的楚王殿下向来心高气傲,除了对明珠,从来没见他对谁如此热情。 也不对,他对明珠其实也不见得有这么热情,他跟明珠之间止乎于礼。 明婵并不觉得他对自己会有什么感情,更不用说这位昔日的楚王殿下对明珠还有着各种复杂的情绪。而作为替明珠嫁过来的庶女,明婵一直都知道这位楚王殿下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好脸色。 其实这半年来,明婵早都已经习惯了这种冷漠,她现在的人生也是没得选,这位被贬为庶民的楚王就算犯了再大的过错,也终究是皇上的儿子。 皇上对这位被贬为庶民的儿子到底是不是真心她不知道,但如果这位前楚王要是死在黔州,自己肯定也活不成。 现在的日子虽然清贫困苦,但好歹还算自由,不会有人对她又打又骂,她也不需要小心翼翼堤防被人陷害。 在她的经营下,现在的日子也算走上了正轨,至少比他们刚来这里的时候强多了。 明婵知道自己这辈子差不多就这样了,便过一天算一天吧! 这位曾经的楚王殿下看不起自己也没什么,他顶多不跟自己说话,并不会打她骂她,更不会时刻准备发卖她。 明婵的命生得贱,就跟路边的野草一样,只要能活下去就行。 她没有那么多自卑伤怀,不会因为没有人爱就觉得生活苦闷,她觉得能像现在这样自己安排生活中的每一件事,就是很舒服的生活方式。 这种自由和惬意是她以前没有的。 即使她所嫁的人不爱她也没什么关系。 她不需要爱维持生活。 沈时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反倒让她有点点纠结起来了,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一个人如此反常。 这对她来说,也不知是好是坏。 “只是一个噩梦而已,别太在意,你就在家里等我,我去去就回来。” 明婵宽慰了一句。 沈时韫并没有得到安慰,依旧把她抱得紧紧的,“我和你一起去,我……” “唉,你的身体不好……” “我的身体已经好了!我现在什么都能做,相信我。” 沈时韫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站起身来走了一圈。 明婵看着他像只孔雀一样转来转去,实在是搞不懂他这不安到底来自哪里。 他之前不是一心寻死,看也不看她一眼,怎么现在却跟献宝似的?! 明婵狠狠掐了自己一下,差点疼死她了,再也不是做梦呀! 见他如此坚持,想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让他突然有了求生的欲望。 “既然你执意坚持,那就跟我一起吧!要是你身体撑不住了,就一定要开口,不要独自逞强。”明婵说道。 “好。”沈时韫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这才稍稍放开了她。 明婵看着他红了的眼眶,又是一惊,他刚才竟然真的哭了? 就因为以为自己要离开他?? 也不知他到底从哪里得出这样的猜测,简直是荒谬。 要是她能离开,又怎会苦撑到现在? 就算要离开,想来也是在他熬过这个难关,重回京城的时候吧! 这位被废的楚王殿下虽然对她很冷漠,但心肠应该不坏,他这般高傲的人,要是有朝一日重新得势,应该不会为难她吧? 明婵这般想着,装作没看见他哭红的眼,知趣的没有多问。 沈时韫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仿佛怎么也看不够。 明婵现在还是那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脸,沈时韫却丝毫不觉得难看,反倒觉得顺眼亲切。 无论她是哪副模样,他发现自己都很喜欢。 前世他带着倨傲和厌恶看明婵,明明动了心却还一直不肯承认,他不想承认自己喜欢上了一个自己看不上的女人。 现在想来,那时的自己真是傲慢无知到可怕。 或许是被盯得过于灼热了,明婵心中也生出了一种异样感——他不会是看出什么了吧? 不过自己在他面前伪装的很好,他也从来没有怀疑过,甚至连多看自己一眼都觉得污浊,应该不至于看出什么来…… 更何况,她这些年几乎没怎么以真面目示人,知道她易容的人寥寥。 而这位昔日的楚王殿下心高气傲,自己本身就长得很俊美,不至于因她有几分姿色就改变态度…… “夫君,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多看你几眼,想把你的样子牢牢记住。” 明婵:“……” “夫君真让我受宠若惊,不知夫君今天为何想通了?” “我做了噩梦一场,像是经历了一场生死,如今想通了很多,我想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沈时韫解释道。 明婵:“…………” “夫君做了一个怎样的噩梦?” 能让高傲的楚王殿下低下头颅的,想必一定是个非同寻常的梦。 第298章你真的不考虑改嫁 第二百九十八章 原本明婵并不在意这些,不过眼前之人太过反常了,倒让她起了几分好奇。 沈时韫听到这话后,却是微微怔了下,他被重新回到过去再来一次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倒是忘了明婵其实并不喜欢他…… 她只是迫不得已才跟在自己身边,如果自己一五一十的告诉她未来发生的事,只怕她以后也很难接受自己。 沈时韫想了想,稍微冷静了些,不管自己是重生还是陷入了梦境中,至少上天给了自己一次重来的机会,他要好好珍惜明婵,重新选择一次新的人生…… “我梦见你不要我,要弃我而去……”沈时韫道。 明婵听后却是忍不住笑了,“夫君之前不是很讨厌我,我还以为你巴不得我消失呢!” “我……”沈时韫想起前世那个拧巴薄情的自己,忍不住给了自己一耳刮子,“是我不对,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对不起。” 能让如此高傲的人如此低声下气的道歉,明婵竟觉得有种不真实感。 “你真的是……沈时韫?” 她没有说夫君,而是直呼他的名字。 沈时韫并没有生气,认真的看着她的眼,“如假包换,我不是你的夫君又能是谁?” 明婵听着他自称为她的夫君,莫名感到有些怪异和违和。 不过这个疑问想来是得不到答案了,明婵也就懒得去纠结了,他们现在的处境如此艰难,只要死不了,其余的困惑似乎也不是问题。 刘婆婆和村中的几名妇人已经在村口等着了,见着她还带着一个陌生男人过来,他们一个个脸上都浮出了几分惊讶。 “小婵,这位是谁呀?”有人开口问道。 明婵笑了下道:“这是我夫君。” “啊?这就是你那足不出户的夫君?” “他不是瘫痪在床的吗?现在好了呀?”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沈时韫听着心中却很不是滋味。 来到这里半年之久,他为了逃避现实,连门都不肯出,也不怪她们会这样认为。 明婵解释道:“他……他今天像是好些了,想跟着我出来走走。” “哦,不过既然是大病初愈,还是该以休养为主,要是出来吹了风,把病情搞得反反复复就不好了。” “对呀,小婵一个人又要兼顾生活,又要照顾病人的话,那可就累了。” “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想跟她一起。”沈时韫解释道。 “小婵,看来你的夫君对你还是挺好的嘛!”一名妇人说道。 不过这话并没有得到太多的认可,她们这群妇人跟明婵也算是比较熟了,知道她的情况。这个年轻人长得高大俊美,又没有断手断脚,按理说应该能够帮明婵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但她们跟明婵认识这么久,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沈时韫。 如果不是明婵亲口说出来,她们根本都不知道。 “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赶紧出发吧,待会儿回来只怕就要迟了。”明婵赶紧打断了她们的话。 众人跟着明婵一起往山里走去,他们这是结伴去山里采药,以及摘一些野果子、野菌子回来。 过不了多久就要入冬了,到时候天气寒冷,没钱、没储粮的话,冬天便要饿死冷死。 黔州的冬日阴冷着,年年都有冻死的。但是山里凶险,时常有野兽出没,所以大家才结伴而行。 一开始,她们其实是不带明婵的,毕竟多一个人,她们就多一份竞争,能采的东西就更少了。 但后来明婵帮她们及家人看诊,解决了他们一些病痛,而且明婵还能辨别药材,这些采来的药材卖到药铺,那可都是钱。 有了这些契机,她们跟明婵也熟了,便带着她一起进山。 明婵认识各种各样的药材,会教她们采药,而这些女子认识各种各样能吃的野果子和菌子,也会告诉明婵哪些东西能吃、该怎么储存等。 大家互帮互助,倒也越发和睦。 去山里的路并不好走,沈时韫身体亏空,这些日子又极为消极,没走多久就累了,不过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想到明婵为了生计,竟然吃过这样的苦,他有什么理由说累…… 到了山里,沈时韫也跟着明婵一起去采药、摘野果。 有些野果并不好摘,沈时韫不放心明婵去爬树,便自告奋勇揽下了这一职责。 “你在下面歇会儿,我去树上把那些果子摘下来,待会我们在地上捡就可以了。”沈时韫道。 明婵看他非要这般积极表现,想了想便没再跟他争,让他去摘了。 反正这是他自己要做的,又不是她强迫他的,明婵很快就释然,老实听话的站到了一旁。 沈时韫人生第一次爬树,实在是跟他谦谦君子的形象很不符合。 不过总不能让明婵来做这么危险的事,沈时韫在树上积极表现。 树下,又有几人走了过来。 走来的这几人看上去应该是一家人,他们热情熟络的跟明婵打了招呼。 “小婵姐,你跟着刘婆婆他们一起来的呀?” “嗯。” “早知道你要来,我就等着你了,我们都已经摘好了,我二哥还找了一捆柴,等回去我们分一些给你。” “不用了,谢谢。”明婵礼貌婉拒。 “小婵姐别这么客气,反正你一个人养家也很辛苦,家中没有个得力的男人真的很累。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改嫁吗?我堂姑家的七哥长得又高又壮,也是一表人才,而且还会疼人,绝对不会让你伺候。你要是改嫁给他,一定可以过上幸福日子的。” 和明婵搭讪的女人能说会道,然而这番话却差点让树上的人直接栽了下来。 第299章我喜欢的人从来都是你 第二百九十九章 “你们别开这样的玩笑,我有丈夫的,岂能再嫁?”明婵解释了句。 “我当然知道你有丈夫,上次我不是还见过。正是因为见过,所以才替你不值,你这么能干一个女人,性格又好,你家夫君不懂珍惜你,你何不弃了他而去?省得受这些窝囊气。” “是呀!我们这地方天高皇帝远,没有女子不能改嫁的说法,你对村长家有恩,就算你改嫁了,也不会有人说你半句。” “莫非你舍不得你夫君那张俊脸?不过这人长得再俊,身体垮了脾气又不行,那还是不能要。” “对!我看你那夫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什么都倚仗着你,简直跟个兔儿爷似的,还要你养。找男人还是得找健康的、会疼人的,不然受罪的是自己。” “是这个理,我说句不好听的,那病恹恹的……只怕连床上那活也不行……” 围着明婵的两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浑然没发现树上的人。 明婵只得出言提醒道:“咳咳,我夫君……挺好的,他现在能下地干活了,就在这树上摘野果。” 那两名女子抬头一看,果然看见了脸色不怎么好看的沈时韫。 气氛一时尴尬起来。 “你们既然已经忙活完了,便早点回村去休息吧!我们才来没多久,还要继续去采摘些东西。” 那几名女子见到沈时韫在场,一个个只好尴尬的离开。 不过对于劝说明婵改嫁一事,她们似乎并没后悔开口。 在她们看来,明婵的夫君虽然长得好看,但也仅限于脸好看,脾气十分不好,对明婵也不好,天天好吃懒做的待在家里,还对忙活在外的明婵冷着一张脸。就算这人是天上的神仙,也不见得会招人喜欢。 明婵虽说长得普通,可她勤劳能干又聪明,还会医术,谁家有个什么事叫着她,她也从来不推脱。 在这个偏僻的村落,大家以前得病了只能扛着,去找镇上的大夫看病抓药可贵了。自从明婵来到这里后,大家的身体都变得好了许多。 有这么个能干的娘子,明婵的夫君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刚才那几名女子都是受过明婵帮助的,自然站在明婵这边,希望明婵这么好的女子可以得到好报。 那几名女子离开后,沈时韫果子也摘的差不多了,便从树上下来。 明婵若无其事的捡地上的果子。 “对不起。” 明婵抬起头来,看上满脸自责的男子,不由得浅浅笑了下,“夫君今天到底怎么了?突然连着说了这么多对不起?她们不知内情,你不必放在心上。” “我以前对你不好,她们会这样说……我能理解。”沈时韫心情复杂。 现在想起来,上辈子的自己更加可笑,自己一叶障目、自以为是,从来不曾去关注过明婵,竟不知原来别人是这么看他们的关系。 沈时韫蹲下身,跟她一起捡地上的果子,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而不是一直沉浸在过去的悔恨中。 明婵看了他两眼,似乎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了,“你没放在心上就行。” “嗯。” 如果是在前世,自己只怕会以为她木讷、不懂察言观色、不懂揣摩人心,而今想来,并不是她不懂,而是因为她不喜欢自己…… 所以她不想跟自己多说话,也不想跟自己有太多的交集…… 现在想想,以前的自己真是可笑可悲。 “你在笑什么?” 察觉到他脸上的笑容有些怪异,明婵随口问了句。 “没什么,只是觉得以前的自己太可笑了。”沈时韫道。 “你以前都不笑的,怎么会可笑呢?”明婵嘀咕了句,“果子捡的差不多了,我们去前面看看刘婆婆他们吧!” “嗯。” 明婵熟练的准备把背篓背起,沈时韫抢先一步接过手,“我来。” “你行么?”明婵质疑道,“你别逞强。” 虽然沈时韫今天愿意帮忙,她也喜闻乐见,但这位身份尊贵的前楚王殿下一看就没做过这种粗活,再加上他又是大病初愈,要是累坏了可就不好了。 而沈时韫却莫名想起刚才那几名女子谈论的事,耳朵不由得有些发热。 按照这个时间点,他和明婵的心结还没有打开,他对明婵的态度冷漠又恶劣,他们之间也没有圆房……被质疑不行实在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我没有逞强,我可以的。更何况你是我的妻子,这些活确实该由我来做,以后我会学着……怎么去爱你。” 明婵:?! 大概是被“爱”这个字给震惊到了,明婵眼睛睁得微圆,不敢相信这么直白又热情的示爱。 这还是她那个冷心薄情的夫君? “夫君不必把她们的话放在心上,其实我都习惯了,我本来天生命贱,这些活确实该是我做的。我也知道你是迫不得已,你心中有喜欢的人,不必这般勉强。等到以后……若你能重回京城,你放我自由即可,我不会耽误你。” 沈时韫心口一沉,像被密密麻麻的针扎着。 这些话让他想起了“兰嫣”,想起了那个他怎么也追不回来、跟他再无瓜葛的“兰嫣”。 好在眼前人是明婵,而不是“兰嫣”。 他们现在还是夫妻关系,她还是他的妻子。 “我没有勉强,喜欢的人……从来都是你!” 第300章天冷了,一起睡暖和 第三百章 明婵听到这话,眼睛瞪得微圆,似被震惊到了。 她惊疑地看着眼前认真的男人,许久都没有说出话来。 或许她也在想哪里出了错,会让眼前人变化如此之大;又或者……她在考虑如何拒绝,才不至于显得突兀。 沈时韫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不免有些苦涩,她这双干净纯粹的眼睛里有震惊、有疑惑、甚至还有烦恼……唯独没有欣喜。 果然,她爱的不是他,所以在嫁给他后,才会努力试着与他相爱相守,装作是一对正常夫妻。 可笑他前世竟不懂,以为明婵是真的喜欢他,离不开他,毫无尊严的爱着他,甚至为他生为他死…… 而今看清真相,沈时韫心中只剩悔恨和悲凉。 “不管你信与不信,我都想把我心中的想法告诉你,以后时间会证明一切。”沈时韫道。 明婵这才轻轻的哦了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沈时韫主动将背篓背起,背篓里都是野果子,满满一背篓,还挺沉的。 他以前经常看明婵背着野果子或者药材从外面回来,从未体谅过她的辛苦,如今自己亲身体验,才明白其中的艰苦。 可明婵从未抱怨过只言片语,也从未在自己面前邀过功,她只默默的承受着这一切。她无法爱上自己,完全在情理之中。 明婵见他主动揽下这活,想着刚才他说的那番话,便也低头沉默下来,不知在思考什么。 两人间的气氛有些诡异,虽然以前他们间的话也很少,但那是一种互不相干的沉默,不像现在,他们间似乎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这种复杂凌乱的场面让明婵莫名有点困扰。 就在明婵低头走着时,手却忽然被牵住了。 明婵抬起头,不解地看向牵着自己手的人。 沈时韫解释道:“山路不太好走,我们牵着,相互照应。” 手上传来微凉的触感,明婵想收回手,却被对方牵得更紧。 “你不愿意我牵着你吗?”沈时韫问。 明婵道:“刘婆婆他们都在附近。” “你是我妻子,我牵你的手,天经地义,就算他们看见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沈时韫道,神情倒是格外认真。 “你……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明婵终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嗯?知道什么?”沈时韫反问。 两人像打着哑谜,明婵摇了摇头,“唉,算了,那我们早点回去吧!” 刘婆婆等人看着他们牵着手过来,一个个都不由得起哄。 “哎哟,你们这些年轻人让我们这些老婆子好生羡慕。” “想不到小婵和……” “在下姓沈。” “哦,原来是小沈,想不到小沈和小婵竟如此恩爱,以前只见小婵出来,还有些嘴碎的说你们关系差,就该让他们看看。” “以前确实是在下不对,拖累了小婵,也让小婵受了很多委屈和苦,以后我会好好珍惜,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辜负小婵了。”沈时韫认认真真的说。 他长着一副好皮囊,平日不苟言笑,身上有股冷清感,如今一板一眼的说着这样的话,倒是给人十足的诚意。 “哎呀,看不出来小沈还是个会说情话的,这话说的我们这些老婆子都感动了,我家那死鬼就从来不会说动听的话,只会说气人的话。” “到底是读过些书的大户人家,说话都比那些泥腿子好听。” 众人都感慨起来。 明婵表情倒是始终如一,除了有些惊疑和复杂外,倒没什么别的变化。 “太阳要下山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因着今天有沈时韫帮忙,明婵倒是比平日多采了些果子,路上也采了些药材,沈时韫咬着牙背到家,只觉得自己肩膀火辣辣的疼。 他大病初愈,身子骨还没有养好,但是想着明婵平时日里做的都是这样的苦活重活,他心中既是自责又是愧疚。看来以后得好好锻炼身体,这样才能承担起这些重活。 前世他倒也承担过一段时间的家中琐事,便是明婵重伤那段时间。不过那时他们家中的条件已经好很多了,再加上有顾卿珩的接济,他也并不需要做什么,只照顾一下明婵吃喝起居即可。 明婵向来不是个事多的人,那时她虽去了半条命,但从鬼门关回来后,只要她能勉强做的,她都不会麻烦他…… 两人第一次合伙做了一顿饭,沈时韫以前极少进厨房,连饭菜是怎么做出来的都不知道,今天跟着明婵倒是学了一点,不过这个活他暂时做不了,厨艺并非一日可成,明婵不肯让他糟蹋粮食。 但洗碗这活沈时韫主动揽下了,明婵倒稍微清闲了些,去将之前上山干活被树枝划破的旧衣服给补了。 沈时韫原是想她歇一会儿,没想到还是有做不完的活,看她那身衣服补了又补,已经洗得泛白,沈时韫道:“我的身体已经好了,以后不用暂且给我买药,多为自己买几身新衣服吧!” 明婵头也不抬道:“这衣服补一下还能穿,横竖是干活的,不需要穿太好。” 她是实话实说,沈时韫想起她几乎很少为自己做新衣服,前世回京城之前,她一直穿的都是灰扑扑的衣服,再配上那张蜡黄的脸,所以在人群中很不起眼。 “没关系,穿坏了以后再买。” 算算时间,再过一久谢长辉应该能悄悄找来这里,到时候他们便不缺钱了。 不过前世谢长辉是悄悄来悄悄走的,明婵并不知情,而沈时韫另有筹谋,也没将谢长辉带来的银子交给明婵,明婵依旧为柴米油盐而奔走…… 这一世,他倒不急着回京,如果谢长辉依旧带了钱来,他想把这笔钱留下好好改善和明婵的生活。 洗漱完后,到了就寝的时间。 明婵准备去角落的小榻睡觉,沈时韫道:“到床上来睡吧!” 明婵:“不用了,夫君,我怕挤着你……” “我不怕,天冷了,一起睡暖和点。” 现在为止,他们还没同床共枕过。 明婵似乎还想找借口回绝,沈时韫道:“我们是夫妻,理该同床共枕,还是说小婵没把我当你的丈夫?” 明婵:“……” 她有理由怀疑沈时韫是不是被什么妖精鬼怪附体了…… 在她犹豫的当头,沈时韫过去牵着她的手,一起走向床边。 第301章最幸福的事 第三百零一章 明婵就这么稀里糊涂被牵到了床边,她低垂着头,木讷站在一旁,像一只提线木偶般。 沈时韫看她这副模样,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我只是不想你委屈睡在小榻上,你要是不愿意……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累了一天了,宽衣睡觉吧!” 明婵这才轻轻的哦了声,宽衣上床。 沈时韫吹了灯,也跟着躺到床上去。 明婵察觉到身边的床陷入些下去,便又往里侧挪了挪。 沈时韫伸手将她捞了回来,怀中的身体微微僵了下,沈时韫道:“里面贴着墙壁,会冷。” “还好,我不怕冷。” “你睡那么里面,我们中间会隔着空隙,晚上会灌风进来。你……很怕我吗?” “没有啊,夫君待我也极好,从来没有打骂我。” “我待你不好,我虽没有打骂你,却一直冷落你、看不起你,让你受委屈,让你一个人承担生活的苦……你不喜欢我,怕我,也是应该的。”沈时韫将她稍稍搂紧了些。 “我……我没有怕你。” 明婵听着他满是惭愧的忏悔,最终还是解释了句。 从她嫁给沈时韫那一天起,她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们本就是夫妻,行夫妻之礼也是理所应当。 只是之前沈时韫从未正眼看过她,他也知道沈时韫看不上她,沈时韫喜欢的、想娶的……明珠。 她只不过是替明珠嫁过来受罪的人而已。 但是今天沈时韫突然说喜欢她,还对她说了许多诚心诚意忏悔的话,明婵现在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这位高傲的落寞皇子转变如此之大。 唉,罢了,想不通她也懒得去想了,横竖这日子还是要过的,明天还得早起去砍些柴回来。 听闻黔州的冬天阴寒刺骨,沈时韫的身体也并不好,要是没有柴火,他们这个冬天怕是会很难过。 明婵想通之后,便没再去纠结了,放松下来,在沈时韫的怀抱里闭上了眼。 沈时韫抱着熟悉的人,闻到她身上熟悉的香气,心终于渐渐踏实起来。 不过直至现在,他依旧担心这是一场梦,他怕自己睡着再次醒来,这个美梦便醒了。 沈时韫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听着怀里人均匀的呼吸,时间是从未有过的宁静…… 这一整个晚上,他都不敢闭上眼,只紧搂着怀里人,生怕对方消失。 他从未觉得夜如此漫长过,漫长的像是数载光阴,看不到天明。 但纵使如此,他还是感到从未有过的满足,至少在这个他不敢闭眼的黑夜里,明婵是真真切切在他怀中,她还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就这么一直挺过了五更天,沈时韫终于没有抵挡住困意,不觉间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他这一觉睡得极不踏实,似醒似梦,一会儿仿佛在黔州,一会儿又仿佛在那个冰冷的京城,明婵和他彻底决裂,再不肯给他任何机会…… 他伤透了她的心,做了很多对不起她的事,他想要挽回她,想要弥补她,好好爱她,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明婵不顾一切要离开,沈时韫伤心欲绝,声嘶力竭喊了一声—— “明婵!” 沈时韫从这伤心的梦境中惊醒,才惊觉这是一个梦。 但是,明婵呢? 床上空无一人,房间里也空空的,沈时韫一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他有些慌。 “夫君叫我何事?” 恰在这时,明婵从外面走进来,沈时韫两步走上前,语气中带着一丝后怕和焦急:“你去哪里了?” “起床做饭呀!”明婵理所当然的回道,“我平日不都这个点去做饭吗?夫君这是怎么了?” 沈时韫才意识到自己患得患失,握着她的手道:“抱歉,我……我太害怕失去你了,以后不要这么早起床做饭。” “夫君肠胃不好,一日三餐还是当规律。”明婵规矩地说。 沈时韫见她如此处处以他为先,心中更是惶恐不安,前世他一直觉得明婵是个没有思想、没有主见的木头人,就像许多没有读过书的村妇一般,是附属在男人身上的菟丝花,一辈子都是这种卑贱的命…… 而今见她如此,沈时韫却生出心疼和不安。 他知道这是明婵最迷茫的一段时间,等到她清醒过来,她就会毫不犹豫地离开,甚至会为了离开自己而想尽办法…… 他现在甚至害怕明婵心中已经明了,只是为了应付自己,才表现得如此在意他。 因为在前世,他们和离之前,明婵一直让他误以为她在争风吃醋…… 其实他从未把她看透过。 沈时韫把她拥进怀里,“你不需要处处为我考虑,你教我,以后我自己起来做,你可以多睡会儿。” 明婵笑了下,点点头,“夫君对我真好,你昨晚没睡好吧?” 沈时韫道:“还好,只要你在我身边,一切都好。” 明婵笑笑,并未多说什么,只问:“我的饭菜差不多做好了,还是给你端进来吗?” “不用,我想和你一起吃。” “也好,那就出来吧。” 他们的日子清苦,不过明婵在吃食方面却并不吝惜,早上便煮了一锅汤饼子,还额外给沈时韫煮了一只鸡蛋。 沈时韫不喜欢院子里养家禽,会把院子弄得脏兮兮,这鸡蛋还是明婵在村子里花钱买的。 有时她也会替人看点小毛病,要是看好了,稍微懂些礼节的人家便会送些鸡蛋或蔬果作为谢礼。 明婵是个女子,又因年轻,起初找她看病的人并不多,是后来有的村民见她有些真功夫,才口口相传,许多人都知道她懂些医术。 不过这附近的村民其实也都清贫,家中没什么钱财,只给得起一些常见的蛋肉蔬果。 偶尔遇上一两个给得起钱的,那都是极少数。 明婵目前最主要的银子来源还是卖药材,她认识许多药材,也知道那些药材怎么处理才可以卖到好价钱。 只是沈时韫一直靠各种珍贵药材保着命,再加上平日的生活开销,明婵并没有剩下多少,只能算勉强度日。 沈时韫前世接受的理所当然,如今看着只有自己眼前的碗里放着一只煮鸡蛋,他心中只剩惭愧和难受。 他将那只鸡蛋剥好,放到碗里,推到明婵面前。 正在吃着热汤饼的明婵不解地抬起头,沈时韫看着她眼底的清澈,淡淡的笑了下,“你吃吧,我……不想吃鸡蛋。” “嗯?”明婵似是越发困惑了,“你大病初愈,该吃点有营养的东西,我们家只有鸡蛋了,将就吃两天吧!等下次我的药材卖钱了,再给你买点肉。” 沈时韫轻轻摇了摇头,“以前都是我吃,现在换你吃了,你每天这么辛苦,才该多吃点好的。” 明婵:“……哦,好吧!” 她没再推脱,拿起那只剥了壳的鸡蛋,正准备咬一口的时候,想了想还是掰成了两半,“那我们一人一半吧!” 沈时韫目光缱绻的看着她,温柔的笑了,“好。” 这一刻,对沈时韫来说,能得到她平分一只鸡蛋,仿佛成了这世上最幸福的事。 第302章他想和明婵过不被打扰的日子 第三百零二章 日子一天天流逝,沈时韫终于渐渐安下心来,他没有做梦,他是真正重回到了十年前。 他还有机会,有一次重来的机会,让他重新去珍惜明婵,弥补上一世的遗憾。 沈时韫也着着实实像变了一个人,不再像以前那样倨傲,他每天都跟着明婵,无论明婵去哪里,他都会伴随她左右。 明婵一开始有些震惊,后来渐渐也习惯了,任由他跟着。 就这么过了数日,谢长辉像前世那样来了,不过比上一世似乎要晚了一点。 见到自家殿下做着最苦的活,谢长辉惊讶不已。 “殿下,你……你受苦了!” “还好,现在的日子虽然清贫,却也别有一番滋味。”沈时韫心境跟前世很不一样,渐渐的接受了现在这样的日子。 上辈子他在自怨自艾中度过,都没来得及珍惜和明婵的相处,这一世重来,他分外珍惜现在的每一天。 谢长辉听他这么说,更是惊讶,不过看沈时韫脸上的表情不似作假,这才说道:“想不到殿下现在如此淡泊豁达,殿下能这般想,属下的担心倒显得多余了。” “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殿下,这个称呼以后不要再用了,若是被人听去,会招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是,公子。” 季家倒台,他原本该问一下被打入冷宫的淑妃,可惜他已经不是前世的那个沈时韫了。他对淑妃前世那些所作所为早已寒了心,便没再开口问这些。 倒是谢长辉主动说道:“娘娘虽然不受宠,但皇上到底看在太傅面上,对娘娘还是存着几分旧情,公子不必担忧……” “我没有担忧。”沈时韫道。 谢长辉怔了下,不明白沈时韫这话的意思,楚王殿下最为孝顺,和生母淑妃娘娘感情也极好,他怎会说出这样的话? 或许一切都在殿下的掌握中? 殿下向来聪慧,除了这次被人暗算,极少有过挫败,殿下现在深陷低谷,依然能够做到如此处变不惊,想来早有谋算。 谢长辉脑补了一番,“公子,这是三千两银票,殿下暂时拿着用吧,等用完了属下再想办法。” “我用不着这么多银票,你给我一些现银和铜钱即可。”沈时韫说,三千银票并不是一笔小数目,在这种穷乡僻壤兑换的话,会显得特别突兀。 更何况这么多银票放在身边,对现在的他和明婵来说一点都不安全。 谢长辉只好把身上的银子全都摸出来给了沈时韫,一共只有一百多两。当朝的银子还算值钱,这一百多两够他和明婵用很长一段时间了。 不过谢长辉还是有些疑惑,“公子不去打点么?” “打点什么?早点回京城吗?”沈时韫知道他的想法,“我不急着回京城了,我很喜欢这里的生活,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没什么不好,不需要跟人勾心斗角,也不必背负太多东西而压抑自己,这未尝不是一种自在……” “殿下。” “错了,这里没有殿下。”沈时韫提醒他。 谢长辉:“公子当真不想回去?公子的抱负、公子的志向、公子的冤屈……当真就这么算了?” “嗯,我对这些已经没了兴趣,如果你觉得我过得清苦,可以留下来帮我承担一些……”沈时韫说到一半,想起前世这人对明婵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沈时韫看他便多了几分堤防。 虽然这一世谢长辉和明婵还不相识,但沈时韫可不想再把这人留在明婵身边了,虽然谢长辉的武功高绝,但他心中还是会酸。 “算了,你叫姚长陵过来吧,我身边需要几个高手。” 若是按照前世的走向,再过几个月,他和明婵就会遭到一场浩劫。他既已知道人生轨迹的走向,定然会做些准备避免这样的坑。 前世明婵为了救自己,差点连命都没了,这次他一定要好好护着明婵,不让她为自己受伤。 “长陵在周旋你的案子,怕是不方便过来……” “叫他不用周旋了,你回去查左秋杰,害我的是他,你从他着手,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左秋杰?”谢长辉似乎有些意外,不过沈时韫如此笃定,那定是错不了。 “公子可是发现了什么?” “你只管去查便是,还有不要跟林家走得太近,林家借着太后撑腰,在朝中担任着要职,手上有很多不干净的活,跟他们结盟,对我们没什么好处。” 如果借由林家之手,到时候林娉婷又将会是个麻烦。 虽说沈时韫觉得这辈子绝对不会娶林娉婷,但把一切苗头扼杀在摇篮里,才可以让他真正安心。 更何况,淑妃和林太后早就有意想撮合他和林娉婷,之前是自己一一坚持,再加上林娉婷还未及笄,这婚事才没说成。 现在他们知道自己娶的是明家的庶女,定会不甘心的,早早回到京城,只会让明婵受到更多的针对。 前世他的志向、他的抱负已经一一实现,害他的人最终也全都落网了,这一世,沈时韫想和明婵过不被打扰的安稳日子。 第303章虚惊一场 第三百零三章 今儿明婵去镇上卖药材,沈时韫因着与谢长辉见面,便没有跟着她去。 不过现在已近傍晚,依旧不见明婵回来,沈时韫心中的不安渐渐放大。 知道自己不是做梦,而是真的回到过去后,沈时韫最近便放松了些。没想到这一放松,明婵便许久没有回来。 按照往日的惯例,她就算再迟也该在日落之前回到村里。因为从他们这里去到镇上,是要经过一片茂密树林的。 黔州的树林林木茂密,时常有野兽出没,到了夜里极不安全。 沈时韫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他怕自己不是回到过去,而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又仔细回忆了上辈子,他记得差不多也是这段时间,明婵有一次受了伤,想来便跟这次的时间点差不多。 因为当时他也刚好得到了谢长辉送来的银票,而后他去约见了黔州的知府。因着这样,他在外面耽搁了几日的时间,没想到回来之后,明婵身上带着一身伤。 当时他出于好奇随口问了句,明婵只说是不小心摔到的,他便也没多问。 沈时韫并不知道她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也没兴趣知道,但现在他却有点慌了。 沈时韫不敢再多想了,直接出了门,可惜谢长辉已被他打发走了。 沈时韫去村长家中借了牛车,明婵在村中的人缘不错,听闻是她没有回来,村长没有推脱,驾着牛车便载着他去了镇上。 到了镇上天色已经快要黑了,沈时韫心中越发不安,可他并没有来过镇上,对这里不熟,也不知道明婵会去哪里…… “李叔,你可知镇上都有哪些药铺?” 明婵是来卖药材的,肯定是去药铺店。 不过村长带着他到处转了一圈,将城中的药铺都逛遍了,依旧没有打听到明婵的下落。 难道她没有来城里? “今天她跟着孙婆子家的媳妇一起来的,要不我们回去问问孙婆子?” “孙婆子?” 沈时韫听到这个名字,倒是勾起了一些回忆,这个老婆子不是个好人,对她儿媳妇极为苛刻,甚至还想将他儿媳妇卖掉。 不过后来这老婆子反被山贼掳去,最后死在山贼手里,也算是恶有恶报。 但这些都是沈时韫上一世的记忆,对于其中的细节知道的不是很清楚,在上一世的他眼里,这些都是不足以入他眼的。 “不用了,我们回村也要耽搁很多时间,带我去城门口乞儿最多的地方。”沈时韫当机立断道。 村长虽不知他的用意,但看他神色严肃,有一股说不出的威严,也听过一些风声,说这位沈公子是京城来的大人物,因着犯了事才被流放到这里,身份是常人想象不到的尊贵。 如今见他不怒自威,村长知道这人未来或许不凡造化,便依他的话带他去了城门口。 沈时韫从身上摸出一些碎银,对那些乞儿道:“我现在要找一个人,要是你们有线索,或是能帮我找到,我定重金答谢。” 这些乞儿无所事事,一天到晚都蹲守在城门口,明婵要是进了城,这些人肯定有见过的。 果然,一个小乞丐立即表明自己知道明婵去了哪里。 “跟她同行的一个女人被赖三带走了,然后明姑娘就跟着追了过去,我猜那赖三肯定带她们去城隍庙了。” “赖三是谁?”村长赶紧问。 “就是个游手好闲的地痞,他有个哥在州衙当差,没人敢得罪他。” “带我去城隍庙。” 这一看就是有好戏,这些乞儿正没事做,又看沈时韫是个有钱的主,便带着他去了城隍庙。 在路上的时候,这群乞儿还绘声绘色的说道:“我说这位公子,你可千万不要给那个赖三正面杠,他可是个非常记仇的,要是得罪了他,以后你可有罪受了。” “对啊,这赖三长得跟个癞蛤蟆一样,天天却做着想吃天鹅肉的梦,他还糟蹋过不少良家女子。那些被他玷辱过的女子还不是只敢默默受着,以后看着这人绕远点走就行了。” “就是就是,我看公子你长得清瘦,那赖三可是有点功夫在身,你可千万不要跟他硬拼。以前城里有个瓦匠,老婆被这赖三睡了,他气不过,跟这赖三拼命,结果被这个赖三打得半死,还是那瓦匠的老婆拼命求情才保下瓦匠性命……” 这些乞儿得了好处,纷纷和沈时韫说起了赖三这人的品行和过往。 沈时韫听着,更是怒不可遏,周身都是冰冷的气场。 他不敢多想,也不敢去想上辈子明婵到底经历过什么,他现在只求明婵还好好活着。 到城隍庙这段路,沈时韫像是走了半辈子,隔着老远就听见里面传来哭泣的女声。 沈时韫浑身冰冷,赶紧冲进城隍庙。 这城隍庙已经废弃,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再配上那抽泣的女声,显得格外阴森。 “明婵!” 沈时韫第一个冲了进去,不料看到一地的血。 而在血泊中,正倒着一个男子,那男子已经奄奄一息。 明婵看到沈时韫,微微惊讶了下,然后朝他走过去,“夫君,你早来了?” 沈时韫拉着她,看着她手上的血,眼底一片猩红杀意,“你受伤了?” “嗯,一点小伤……” 沈时韫却后怕的把她抱在怀里。 还好……还好她没有遭遇不可挽回的大事,不然自己这辈子怕是又无法原谅自己…… 明婵这些天倒是适应了他的改变,见他身体微微发抖,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便宽慰的笑了笑,微微挣了下,“我身上有血,会把你的衣服弄脏……” “你……”沈时韫喉咙发紧,“你可知我有多担心你……” “嗯,我知道的。” “你……你个贱人!你敢这样对我,你可知我哥是谁?你们……你们等着瞧!我哥……我哥很快就到!”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气得不轻。 “原来你还有力气狂吠呀,那你现在起来杀我吧……”明婵推开沈时韫,朝着赖三走去。 “你……你个丑妖女要干嘛!”赖三现在胯间正疼,满头满脸都是汗,看到明婵莫名有些后怕。 这赖三前段时间看到孙家儿媳,就对这小娘子起了色心。 这孙家儿媳长得有几分姿色,又一副柔柔弱弱好拿捏的模样,赖三对这样的女人最来兴致。 毕竟欺辱了这种人,他们也只能受着,再加上那孙家儿媳不受婆婆待见,他便给了孙婆子一点好处,便让孙婆子把儿媳卖了。 今天赖三跟孙婆子商量好,骗孙家儿媳把药材卖给他,要不是孙婆子事先有叮嘱,孙家儿媳肯定不会相信赖三,毕竟赖三早已经臭名昭著了。 赖三最后把孙家儿媳骗到城隍庙,没想到跟这孙家儿媳同行的丑女人也非要跟过来。 这个丑女他倒是有印象,因为最初他在街上看到这女人的背影还曾起过色心,可惜后来看到她那张又黄又黑的脸,便什么色心都没了,只觉得丑。 这个丑女人要多管闲事,他本也想给她点颜色看看,没想到最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到现在都还没明白到底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般狼狈的,他也是准备好了迷药,想要把明婵迷晕,结果没想到没有迷住她,自己反而摔了一跤。 后来他怒气冲天,拿出早已藏好的匕首想让她乖乖听话,结果却不小心刺到了自己的命根子。 赖三想到自己今后可能就要跟个太监一样,想杀死明婵的心都有。 可惜命根子处传来的痛让他连站都没法站立,整个人倒在地上跟条狗一样。 不过他能嚣张这么多年,大半都是他哥的功劳,这种好事他自然也是叫上了他哥的,他哥很快就会到来,到时候定会为他做主。 只是现在他哥还没来,沈时韫却一步步朝他走来了。 沈时韫虽然长得清瘦,但自小长在皇宫,又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之一,与生俱来就有一股上位者的倨傲与威严。 赖三这样的地痞本就欺软怕硬,被沈时韫周身的气场压制得莫名生出了几分惧意,“你……你想干什么?” 他早听说明婵的男人是京城来的罪犯,可这罪犯跟他想的有些不一样。 明明是最低等的罪人,身上却有一股让人害怕的威严。 尤其被他这般居高临下的看着的时候,自己仿佛成了他不屑一顾的尘埃和蝼蚁。 第304章当她身后的男人 第三百零四章 “夫君,听说这条狗的后台很硬,要不我们把它绑起来做吧,一会儿它哥来了,我们也好跟它哥讲条件。”就在这时,明婵忽然开口提议道。 这还是沈时韫重生回来第一次看到明婵用如此俏皮的口吻和他说话,沈时韫心中原本愤怒到极点,现在听到她这般说,气反倒消了些。 “小婵说得极是,你们把它绑起来,每人一百铜板,要是绑得好我再赏。”沈时韫道。 这些乞儿本有些震惊于眼前这一幕,不过有一百铜板的打赏,他们哪还担心会不会得罪赖三? 镇上很多帮工一个月也才赚一百铜板,而且刚才这个沈公子已经赏了他们一笔了。 大不了他们拿着这些钱离开小镇就是,他们都是四处流浪的乞儿,去哪里要饭不是一样? 这群乞儿很快想通,纷纷上前将赖三捆成一只粽子。 赖三气得骂咧咧,那些乞儿还故意弄到他的疼痛处,痛得赖三满头大汗。 孙家儿媳看到这一幕已经吓得目瞪口呆,连哭都顾不上了。 “小婵,我们这样会不会遭到他的报复?” 她只是个柔弱无所依靠的女子,丈夫已经死了,婆婆还不喜欢她,她今天遭遇这一劫,以后还不知会是怎样的日子。 “你别怕,他就算要报复,也是先报复我。对这种人,我们一味忍让,他也不会罢手,只会变本加厉。既然不反抗也会被他针对,那我们何不先下手为强,让他以后再也不敢招惹我们!”明婵开解道。 孙家儿媳妇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她懦弱惯了,不敢反抗不敢出头。 现在听明婵这么说,她倒是想通了些,歉疚道:“对不起,连累你了。” 要是今天没有明婵帮她,她不知会遭遇怎样的噩梦。 明婵淡淡回了句:“不用客气。” 就在这时,又一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这男人跟赖三长得有几分相像。 赖三一见男人,就哭天抢地:“哥,快救我!” 赖二没想到过来竟遇上这样的场景,当下就板起一张阴鸷的脸,“这是怎么回事?” “大人,这个地痞强抢良家妇女,还请大人严惩。”明婵先一步开口说。 赖三立即反驳:“哥,不要听那个丑婆娘胡说八道,啊……” 赖三话还没说完,手上便传来一痛,竟是沈时韫一脚踩在了他的手背上,还狠狠的碾了一下。 赖二身上有配刀,就要抽刀动手,沈时韫一记冷眼扫过去,“我劝你动手之前先掂量掂量。” 赖二被他的气势给唬到,旁人不知道这人是什么身份,但赖二却是清楚的。 “你现在也不过一个庶民,就算死在这里,也没人知晓。” 赖二嘴上虽是这么说,但手上却没再有进一步的动作。 沈时韫依旧没有一丝慌乱,“那你先确定你能在这里杀死我们所有的人,或是你能让他们全部人今后都不透露任何风声。当然,能不透露风声的只有死人。” 为钱财而过来吃瓜看戏的乞儿们听到这种话,一个个都觉得毛骨悚然,不知这里头到底有什么他们不知的门道。 沈时韫继续道:“在下现在虽是一个戴罪庶民,但皇恩浩荡,你可以试试我若死了,天子会不会夷你九族。” 赖二见他说得如此笃定,心中不由的有了几分动摇。 赖三虽然是他的兄弟,但还是不及他的命和荣华富贵重要。 眼前这人显然是不能这么明着杀的,他也不愿意招惹这样的麻烦。 “可我的兄弟……好端端都被弄成这样,总得有人付出点代价……” “你这是在和我讨价还价?哼!”沈时韫冷嗤,“你还不够格。” 赖二一阵红一阵白。 沈时韫道:“一条狗而已,他招惹了我的妻子,他才该付出代价。” 说罢,沈时韫过去夺过了赖二手上的刀。 赖二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刀就脱了手。 沈时韫很庆幸自己上辈子遭遇刺客后,也练过一段时间的手上功夫,只是一直没时间展现而已。 没想到隔了一世,这点功夫倒是派上了用场。 沈时韫一剑刺向赖三心窝,赖三连呼救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惊恐的看着自家兄弟那把再熟悉不过的刀刺到了自己心口。 赖三在惊恐和慌乱中咽了气。 赖二完全来不及阻止,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被杀死。 偏巧杀他兄弟的……还是他不敢随便乱动的人。 就算这皇子犯了再大的错,就算这皇子已经不再是皇子,可他身体里到底流着天家的血,就算死了也要对京城上报。 “你……”赖二又惊又怒,却又不敢保证怒意发泄出来,只好生生咽下了这口气。 众人都被这一幕震惊到了,尤其是村长和孙家儿媳,他们何曾见过杀人的场景,登时吓得不敢说话。 明婵倒还好,她虽有点意外,却也只是有点,并没有太多震惊。 “夫君,既然坏人已经除了,那我们就回去吧!”明婵道。 沈时韫微微颔首,前世他一直觉得明婵木讷,是个无趣极了的提线木偶,如今再看明婵,才发现前世的自己实在是大错特错。 明婵的木讷只是针对那个看不起她的自己,而在尊重她维护她的人面前,她从来都不是无趣木讷的,甚至……还十分可爱。 沈时韫牵着她的手,从容自得的走出了城隍庙。 村长也赶紧叫上孙家儿媳,跟上了沈时韫和明婵的步伐。 至于那些乞儿,知道今天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事,溜得比谁都快了。 那个姓沈的公子来头不小,给他们的银子也够他们花一段时间了,一个个赶紧逃命去。 赖二看着赖三的尸体,脸上表情极为震怒,倒不是他跟赖三的兄弟情有多深,而是自己的利益和权威受到了挑衅。 只是想要报仇还得从长计议,不能做得太明显,但若不报这仇,他以后还有什么脸混! 回去的路上,村长赶着牛车,孙家儿媳想着今天发生的事,低声抽泣。 明婵安慰了她几句,“你要是觉得孙家过不下去,来我的茅草棚寄住两日也是可以的。” “小婵,我……”孙家儿媳泣不成声。 明婵道:“我那院子简陋,只有柴房可以放一张小榻,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将就住几日吧。” 正好最近她和沈时韫同床共枕了,她以前睡的那张小榻便又空了出来。 孙家儿媳对她跪着磕了个头,明婵赶紧将她扶起。 “小婵的心意,我感激不已,只是我那婆婆记仇,以后我若回去,只怕会过得更惨。”孙家儿媳道。 沈时韫略微想了想,“你暂住几日,可以帮小婵做点事,她手受伤了,需要休养几日。正好我想找个人分担一些琐事,你要是愿意,我给你每个月一百文的工钱。” 孙家儿媳听到这话,不敢置信的睁大眼,“沈公子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 孙家儿媳又赶紧道:“我不需要这么多工钱,只要你们愿意一直收留我,我……我就满足了。” 沈时韫冷冷清清道:“我愿意支付你工钱,是希望你把家中闲杂事务做好,你要是做不好,我便不会再继续留你。” 孙家儿媳看他说的一本正经,知道他是个严肃、不好说话的人,但这样把话说开反倒更好,她心中更踏实。 “多谢沈公子,我一定好好做事,报答公子和小婵的恩情。”女子道。 沈时韫:“你先暂且住上两晚,明儿我会寻人在旁边结个草庐,到时候你搬到草庐里去。” 他和明婵的院子本来也很拥挤,最重要的是他不喜欢被人打扰,他只想和明婵同住一屋檐。 孙家儿媳心中有了底,她在孙家过着仰人鼻息的生活,现在听说有个自己的草庐,心中可别提多期待。 就算只是个小草棚,但以后可以脱离天天打骂她的婆婆,还能每个月领工钱,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中。这一天,她的心情已是大起大落,好在最终有个好的结果。 明婵对沈时韫的提议完全没意见,其实她也真的很想找个帮手,光是制作那些药材就很费时,每天她都有忙不完的活。 孙家儿媳也确实过得很惨,明婵都已听村里的人说过很多次了。 这孙家儿媳是嫁入孙家冲喜的,结果嫁进来没两个月,孙家的小儿子就死了。孙婆子一口咬定是小儿媳克死了她儿子,对这位儿媳从来没有好眼色,打骂都是家常便饭,没想到这次孙婆子做得更绝,还收了赖三的好处,让赖三玷辱自家儿媳。 至于沈时韫会主动提议这样处理,完全是因为他想起上辈子明婵在黔州也收过一批女弟子,教她们制药、学看一些简单常见的病。 而这批女弟子里,就有一人是孙家的儿媳。 那时的孙家儿媳被孙婆子赶出了家门,大雨天没处去,还曾睡过狗窝,后来被明婵发现,才收留她睡柴房。 可恨的是当时的自己还不太愉悦,总觉得明婵多事、烂好心,而他也不喜欢有外人在自己的区域,打扰自己的清静。 那个自己真是狭隘到了极点。 他的明婵一直都是如此善良,她愿意对弱小的群体给予最大的善意,即使她自己也过得不是很好…… 可恨上辈子的自己自视甚高,以兼济天下为理想,却无法像明婵一样认真踏实地善待每一个弱小。 他连明婵的十之一二都做不到,谈什么宽厚仁爱……如今想想,也是讽刺。 他们说他配不上明婵,现在的沈时韫回头审视自己,还真是配不上…… 既然明婵有匡扶济世的理想,那他这一世一定要守护好明婵,让她可以更顺利地实现她的理想。 第三百零四章 “夫君,听说这条狗的后台很硬,要不我们把它绑起来做吧,一会儿它哥来了,我们也好跟它哥讲条件。”就在这时,明婵忽然开口提议道。 这还是沈时韫重生回来第一次看到明婵用如此俏皮的口吻和他说话,沈时韫心中原本愤怒到极点,现在听到她这般说,气反倒消了些。 “小婵说得极是,你们把它绑起来,每人一百铜板,要是绑得好我再赏。”沈时韫道。 这些乞儿本有些震惊于眼前这一幕,不过有一百铜板的打赏,他们哪还担心会不会得罪赖三? 镇上很多帮工一个月也才赚一百铜板,而且刚才这个沈公子已经赏了他们一笔了。 大不了他们拿着这些钱离开小镇就是,他们都是四处流浪的乞儿,去哪里要饭不是一样? 这群乞儿很快想通,纷纷上前将赖三捆成一只粽子。 赖三气得骂咧咧,那些乞儿还故意弄到他的疼痛处,痛得赖三满头大汗。 孙家儿媳看到这一幕已经吓得目瞪口呆,连哭都顾不上了。 “小婵,我们这样会不会遭到他的报复?” 她只是个柔弱无所依靠的女子,丈夫已经死了,婆婆还不喜欢她,她今天遭遇这一劫,以后还不知会是怎样的日子。 “你别怕,他就算要报复,也是先报复我。对这种人,我们一味忍让,他也不会罢手,只会变本加厉。既然不反抗也会被他针对,那我们何不先下手为强,让他以后再也不敢招惹我们!”明婵开解道。 孙家儿媳妇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她懦弱惯了,不敢反抗不敢出头。 现在听明婵这么说,她倒是想通了些,歉疚道:“对不起,连累你了。” 要是今天没有明婵帮她,她不知会遭遇怎样的噩梦。 明婵淡淡回了句:“不用客气。” 就在这时,又一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这男人跟赖三长得有几分相像。 赖三一见男人,就哭天抢地:“哥,快救我!” 赖二没想到过来竟遇上这样的场景,当下就板起一张阴鸷的脸,“这是怎么回事?” “大人,这个地痞强抢良家妇女,还请大人严惩。”明婵先一步开口说。 赖三立即反驳:“哥,不要听那个丑婆娘胡说八道,啊……” 赖三话还没说完,手上便传来一痛,竟是沈时韫一脚踩在了他的手背上,还狠狠的碾了一下。 赖二身上有配刀,就要抽刀动手,沈时韫一记冷眼扫过去,“我劝你动手之前先掂量掂量。” 赖二被他的气势给唬到,旁人不知道这人是什么身份,但赖二却是清楚的。 “你现在也不过一个庶民,就算死在这里,也没人知晓。” 赖二嘴上虽是这么说,但手上却没再有进一步的动作。 沈时韫依旧没有一丝慌乱,“那你先确定你能在这里杀死我们所有的人,或是你能让他们全部人今后都不透露任何风声。当然,能不透露风声的只有死人。” 为钱财而过来吃瓜看戏的乞儿们听到这种话,一个个都觉得毛骨悚然,不知这里头到底有什么他们不知的门道。 沈时韫继续道:“在下现在虽是一个戴罪庶民,但皇恩浩荡,你可以试试我若死了,天子会不会夷你九族。” 赖二见他说得如此笃定,心中不由的有了几分动摇。 赖三虽然是他的兄弟,但还是不及他的命和荣华富贵重要。 眼前这人显然是不能这么明着杀的,他也不愿意招惹这样的麻烦。 “可我的兄弟……好端端都被弄成这样,总得有人付出点代价……” “你这是在和我讨价还价?哼!”沈时韫冷嗤,“你还不够格。” 赖二一阵红一阵白。 沈时韫道:“一条狗而已,他招惹了我的妻子,他才该付出代价。” 说罢,沈时韫过去夺过了赖二手上的刀。 赖二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刀就脱了手。 沈时韫很庆幸自己上辈子遭遇刺客后,也练过一段时间的手上功夫,只是一直没时间展现而已。 没想到隔了一世,这点功夫倒是派上了用场。 沈时韫一剑刺向赖三心窝,赖三连呼救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惊恐的看着自家兄弟那把再熟悉不过的刀刺到了自己心口。 赖三在惊恐和慌乱中咽了气。 赖二完全来不及阻止,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被杀死。 偏巧杀他兄弟的……还是他不敢随便乱动的人。 就算这皇子犯了再大的错,就算这皇子已经不再是皇子,可他身体里到底流着天家的血,就算死了也要对京城上报。 “你……”赖二又惊又怒,却又不敢保证怒意发泄出来,只好生生咽下了这口气。 众人都被这一幕震惊到了,尤其是村长和孙家儿媳,他们何曾见过杀人的场景,登时吓得不敢说话。 明婵倒还好,她虽有点意外,却也只是有点,并没有太多震惊。 “夫君,既然坏人已经除了,那我们就回去吧!”明婵道。 沈时韫微微颔首,前世他一直觉得明婵木讷,是个无趣极了的提线木偶,如今再看明婵,才发现前世的自己实在是大错特错。 明婵的木讷只是针对那个看不起她的自己,而在尊重她维护她的人面前,她从来都不是无趣木讷的,甚至……还十分可爱。 沈时韫牵着她的手,从容自得的走出了城隍庙。 村长也赶紧叫上孙家儿媳,跟上了沈时韫和明婵的步伐。 至于那些乞儿,知道今天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事,溜得比谁都快了。 那个姓沈的公子来头不小,给他们的银子也够他们花一段时间了,一个个赶紧逃命去。 赖二看着赖三的尸体,脸上表情极为震怒,倒不是他跟赖三的兄弟情有多深,而是自己的利益和权威受到了挑衅。 只是想要报仇还得从长计议,不能做得太明显,但若不报这仇,他以后还有什么脸混! 回去的路上,村长赶着牛车,孙家儿媳想着今天发生的事,低声抽泣。 明婵安慰了她几句,“你要是觉得孙家过不下去,来我的茅草棚寄住两日也是可以的。” “小婵,我……”孙家儿媳泣不成声。 明婵道:“我那院子简陋,只有柴房可以放一张小榻,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将就住几日吧。” 正好最近她和沈时韫同床共枕了,她以前睡的那张小榻便又空了出来。 孙家儿媳对她跪着磕了个头,明婵赶紧将她扶起。 “小婵的心意,我感激不已,只是我那婆婆记仇,以后我若回去,只怕会过得更惨。”孙家儿媳道。 沈时韫略微想了想,“你暂住几日,可以帮小婵做点事,她手受伤了,需要休养几日。正好我想找个人分担一些琐事,你要是愿意,我给你每个月一百文的工钱。” 孙家儿媳听到这话,不敢置信的睁大眼,“沈公子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 孙家儿媳又赶紧道:“我不需要这么多工钱,只要你们愿意一直收留我,我……我就满足了。” 沈时韫冷冷清清道:“我愿意支付你工钱,是希望你把家中闲杂事务做好,你要是做不好,我便不会再继续留你。” 孙家儿媳看他说的一本正经,知道他是个严肃、不好说话的人,但这样把话说开反倒更好,她心中更踏实。 “多谢沈公子,我一定好好做事,报答公子和小婵的恩情。”女子道。 沈时韫:“你先暂且住上两晚,明儿我会寻人在旁边结个草庐,到时候你搬到草庐里去。” 他和明婵的院子本来也很拥挤,最重要的是他不喜欢被人打扰,他只想和明婵同住一屋檐。 孙家儿媳心中有了底,她在孙家过着仰人鼻息的生活,现在听说有个自己的草庐,心中可别提多期待。 就算只是个小草棚,但以后可以脱离天天打骂她的婆婆,还能每个月领工钱,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中。这一天,她的心情已是大起大落,好在最终有个好的结果。 明婵对沈时韫的提议完全没意见,其实她也真的很想找个帮手,光是制作那些药材就很费时,每天她都有忙不完的活。 孙家儿媳也确实过得很惨,明婵都已听村里的人说过很多次了。 这孙家儿媳是嫁入孙家冲喜的,结果嫁进来没两个月,孙家的小儿子就死了。孙婆子一口咬定是小儿媳克死了她儿子,对这位儿媳从来没有好眼色,打骂都是家常便饭,没想到这次孙婆子做得更绝,还收了赖三的好处,让赖三玷辱自家儿媳。 至于沈时韫会主动提议这样处理,完全是因为他想起上辈子明婵在黔州也收过一批女弟子,教她们制药、学看一些简单常见的病。 而这批女弟子里,就有一人是孙家的儿媳。 那时的孙家儿媳被孙婆子赶出了家门,大雨天没处去,还曾睡过狗窝,后来被明婵发现,才收留她睡柴房。 可恨的是当时的自己还不太愉悦,总觉得明婵多事、烂好心,而他也不喜欢有外人在自己的区域,打扰自己的清静。 那个自己真是狭隘到了极点。 他的明婵一直都是如此善良,她愿意对弱小的群体给予最大的善意,即使她自己也过得不是很好…… 可恨上辈子的自己自视甚高,以兼济天下为理想,却无法像明婵一样认真踏实地善待每一个弱小。 他连明婵的十之一二都做不到,谈什么宽厚仁爱……如今想想,也是讽刺。 他们说他配不上明婵,现在的沈时韫回头审视自己,还真是配不上…… 既然明婵有匡扶济世的理想,那他这一世一定要守护好明婵,让她可以更顺利地实现她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