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道长生》 第一章 河州通判 故老相传,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清气上升化为天界,上面居住着传说中的神仙,而浊气下沉化为大地,繁衍出了众多的生灵。原本大地是一整块,只因最初的生灵自恃勇力,肆意妄为,不敬天地,终于惹怒了天界的神仙,降下神罚将大地击碎成了四块,同时倾倒天河,化为洪水,冲刷大地上的一切。 整个过程持续了数千年,等到云收雨散,神罚消失,残存的生灵们发现洪水将四块大地冲击得四散开来,并形成了大片海洋隔离了彼此。就算分成了四块,每一块大地仍然广袤无比,可称之为大洲。古早的智慧生灵将四块大洲分别命名为东圣玄洲,西释灵洲,北极寒洲,南明赤洲。这个称呼得到了认可,被各族传承了下来。 东圣玄洲南部有一条巨大的山脉,名为落霞山脉,几乎将整个南部与东圣玄洲其他区域隔绝开来,因此整个南部区域得以保持相对独立的发展轨迹。 自从统一整个南部区域的大汉王朝短时间内突然分崩离析后,南部区域保持诸国林立的状态已经有一千余年。在这一千多年的时间里,各国彼此征伐,奇谋和诡计迭出,人才和英雄不断,造就了许多辉煌的战役,也有矢志复国而成功的感人事迹。奇怪的是,整个南部区域却从来没有再次统一过,虽然不断有国家覆灭和诞生,却总体保持着一种动态的平衡。 宋国,河州,首府青涧城。 此时正值酉时,日已西陲,灿烂的晚霞映照着半边天,红彤彤的余晖铺在州衙大门的门钉上熠熠生辉。 “吱呀” 本已放衙关闭的州衙大门缓缓打开了一道口子,一个矫健的人影从里面挤出来,还不忘对着帮忙开门的门子道谢,门子弓腰连称惶恐,关门后却“呸”地一声吐了一口痰,一脸晦气。 无怪门子如此反应,朝廷规定申时放衙,此时已经酉时,该是吃过晚饭慢慢散步消食的美好时光,却因为这个人察看案宗忘了时辰而不得不陪在州衙。 只因他是河州通判,李独霜。 李独霜今年三十一岁,是雍熙四年的二甲进士,因才学出众入崇文殿跟随座师编撰史书,三年有成,内容翔实严谨,得到了朝野一片好评。宋主龙颜大悦,特旨超迁三级,由正八品崇文殿直秘阁升迁至从六品河州通判,一时间志得意满,上任之初便没有按照官场规矩先行拜会河州知州,因此得罪了顶头上司,同时又因为志行高洁,不愿与地方勾结,也不受地方势力待见。 夕阳之下,一个身着绿袍官服的瘦削背影走在归家途中,身影拉的斜长。 李独霜走过正街,右转进入永平坊的坊路,走到尽头则是一个巷子,这里面有四户人家,最靠里面的一进小院即是他的家。这是雍熙七年初到青涧城时用宋主赏赐的金银购买,至今已有两年,回想那时却是他人生中钱财最多之时,府城居,大不易! 倚坐在巷口的仆人老黄隔了老远就望到了李独霜,腾地一下窜起来迎上去,一边冲巷里喊一边跑,只是跛脚的效率不高,一颠一颠地,看起来颇为喜感。 心里正思索案宗记载的李独霜模糊听到老黄的喊声,抬头看见迎上来的跛脚身影,顿时快步上前接住,两人一起往巷口走去。 自从老黄喊了一声,小院顿时活跃起来,乒乒砰砰的声音伴随着碗碟磕碰声同时响起。等到走进小院,一桌丰盛的晚餐已经准备好了,旁边有一男一女笑意盈盈地看着李独霜。 在这异地感受着如同家一般的温暖,李独霜清秀严肃的脸上浮起了笑容,右手一挥。 “吃饭!” 一伙人顿时嘻嘻哈哈开始入席,东家长西家短说起风闻之事,席间时不时响起惊叹声,整个小院的欢声笑语都顺着饭菜香味飘了出来,巷子外面依稀都听得到。 吃过晚饭,李独霜步入西侧的书房,掀袍落座,一边研墨一边思考白天察看的案宗。 作为通判,河州实质上的二把手,按常理来讲凡是知州所管辖的范围通判均可涉猎,因为通判这个职位是朝廷本着制衡知州的原则设立的。 据《宋律.职官》记载,知州的职责有七项,分别是:“宣诏令、厚风俗、劝农桑、平狱讼、兴学校、理财赋、实户口”。其中有难有易,朝廷根据各州实际情况制定考核标准,每年一小考,三年一大考,考核结果作为知州和通判升迁的依据。因为李独霜得罪了知州,所以被分到了最难的“平狱讼、理财赋”两项。盖因河州临近边州,地处宋国西北,因近些年战事的缘故,河州境内盗匪丛生,治安较差,商队大多绕路而走,所以诉讼案件居高不下,财赋年年入不敷出,其之难,可想而知。 李独霜最近遇到一件案子,颇为棘手。据案宗记载,前些时日,节制诸边州的威远军一名牙将在路过河州境内时遇到大雨暂避于一处山庄,庄主盛情款待,牙将得以借宿一晚。庄主本好心收留,结果牙将看上了庄主的小妾,当晚强行yin辱一番而去。庄主气不过,告到了州衙这里。本来要是一般人,这件事州衙多半从轻处理,让牙将赔点钱了事,估计这也是牙将肆意妄为的底气所在。但这庄主的侄子偏偏是御史台殿中侍御史,送了口信让河州从严处理。一边是禁军,一边是御史台,知州头疼不已,顺势推给了李通判。 本来按李独霜的性格,直接按宋律处置牙将就行了,正准备在案宗上勾决的时候,汴京座师派人递来了一个信息。根据座师提醒,威远军乃朝中主战派下辖军队,而御史台则是主和派的大本营,这件案子正好引发了主战派与主和派关于宋国国家战略的争论。李独霜愕然良久,他明白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跌入万丈深渊。 永不翻身的那种。 “邦!邦!” 永平坊的更夫开始了二更巡游,代表着此时已经是亥时,小院上空明月高悬,清冷的银辉披在仆人老黄的肩膀上。 老黄已经是第二次来添茶了,他担忧地回头望了望书房,李独霜埋头思索的身影被烛火投射到风窗之上,焦灼的情绪跃然窗纸上。 不一会,李独霜支着头睡着了。 他不知道的是,相比于他的烦恼,影响更为深远的一件事发生了。 万里无云的夜空中,皎洁的明月肆意挥洒着银辉,周天星斗按照着亘古不变的规律运行着,突然,一颗流星划破了长空,在极少数人可见的视野中往东圣玄洲坠落而来,观其落点,赫然就是宋国疆域之内。 是夜,汴京观星台震动,澶州五福寺后院亮起了一盏灯,落霞山深处传来一声兽吼。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章 神秘蓝珠 李独霜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走在幽暗阴森的丛林里,天色暗沉,四周荆棘满布,藤蔓横行。他努力扒拉低矮的灌木,绕过挡路的藤蔓,不顾满身的划痕和伤口,试图找寻一条出路。 正焦急时,丛林上空辉耀起灿烂的白光,映照得整个丛林一览无余。李独霜惊愕着抬起头,一颗耀眼的流星充塞着他的视野,正正向着他砸了下来。 只来得及举起手挡在头前,流星就如同无物一般穿过了李独霜的手掌,没入额前,消失不见。 “呼!呼!” 书房里,原本睡着了的李独霜猛地扬起头,站起来“噔噔噔”地往后面躲,一边双手不断试图抓握着什么一边喘息着,哗啦啦带倒了书架和屏风,直到后背碰到了墙壁,有了坚实的倚靠,他才睁开双眼。 隔了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来,这是一个梦。 “原来我这么怕死,只是一个梦就吓成这样。” 打量着混乱的书房,李独霜捂额自嘲道。 不一会,听到书房动静的老黄披着衣服首先赶到,尴尬的主人连忙打发他回去休息。然后自己俯下身一一捡拾起掉落的书籍,将各个物品归位。 推开风窗,一片月华倾泻进来,带来一阵初夏的晚风轻抚过李独霜的脸庞,沁人心脾。 望着高居中天的圆月,李独霜推算现在应该是丑时,反正睡不着了,索性靠着窗棂一边赏月一边推敲小妾案的关键点。 他发现抛开附加其上的政争色彩,只看案宗记载,这件案子的结论有点过于清楚明白,当事人的交代少的可怜,案宗记录篇幅短小,像是竭力证明什么。沉凝了一会,他决定天一亮就去拜访一下当事人,看看有什么线索。 主意一定,心情大好的李独霜望着满盈无缺的圆月,诗兴大发,正准备斟字酌句时,眼神一凝,嘴巴张大,像是发现了什么。 好像,夜空中的月华太过于浓郁了,浓郁到了什么程度? 就像水一样! 望着澄空如洗的夜空中那一条条如丝如帘、晶莹剔透的乳白色光华,李独霜想到了一个词,一个以往只当做神话故事的词。 帝流浆! 传闻能开启草木之精灵智的神物! 他揉了揉眼,再次望去,发现大多帝流浆流向城外的秣陵山,青涧城上空则空空如也。 为了确认这一点,他走出书房,从小院一角抬出一个梯子,搭在书房房梁之下,束好下摆,敏捷地登上了屋顶,往秣陵山望去,却又让他发现了一个事实。 除开帝流浆的确朝着秣陵山落下以外,他居然看到了山顶上一福寺的释塔。月辉之下,塔尖以下的一砖一瓦纤毫毕现。 这可是七十里外。 李独霜的心咚咚直跳,他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化。 他连忙又往城西望去,那里是威远军营地,有一座望楼,白天依稀看得见。 这次却什么也没见到。 无论李独霜凝神注目也好,瞪大双眼也罢,就是看不见。 等他折腾一番后再扭头看向释塔时却什么也看不到了,包括帝流浆也一样,整个夜空又恢复成了以往模样,刚才瑰丽的奇景仿佛没有发生过。 愣了一会,李独霜带着疑惑下了楼,收拾一番后躺在书房罗汉床上,不一会困意袭来,方才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李独霜洗簌一番后走出小院,到巷口转角处一个卖早点的摊位坐下来,点了一份油条,就着一碗粥吃了起来。 这个早点摊在永平坊经营了十多年,熬的粥粘稠滑口、米香十足,再配上酥脆油润的油条和馅大皮薄的包子,简直是人间美味。 以前来这儿吃过最大的官是河州主簿,自从李通判来了以后,精明的店家果断喜新厌旧,大肆宣扬,不仅以此招来了一批慕名而来的坊外新客,也让一些地痞和衙役不敢随意冒犯。 抹了抹嘴,李独霜不顾店家的推却,仍然留了五枚永熙大钱,算是稍微多给了一点。要知道,此时市面上一斗米也不过五文钱。店家感慨不已,逢人就说李通判的好。 从永平坊出口左转到官道,官道五十步宽,街面宽阔敞亮,整洁干净。今日天色不错,一眼可见城西高耸的望楼顶上那面黑色的威远军旗。 李独霜回忆起昨晚的经历,若有所思。 不一会,信步而走的李通判沿着官道就到了州衙。命人召集了护卫和兵曹属官,摆出通判仪仗,一行人出了城,往城西北方向的陈庄而去。 陈庄就是小妾案发生所在地,庄子不大,却依山傍水,风景秀丽。庄主陈俊听说李通判的到来倒也不敢轻视,大开中门迎接,礼数俱足。 在穿过正门,安顿好随行护卫后,李独霜带着兵曹属官与陈俊分宾主落座于前院正厅。例行寒暄两句后,李独霜就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只见陈俊脸色不豫,却也没有拒绝,挥袖差遣小厮去请小妾过来。 不一会,一女子从正厅屏风转过来,只见眉目如画,姿态曼妙,腰身更是如杨柳一般纤细,给人盈盈一握即可掌控的感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待陈庄主说明李独霜的来意后,小妾,名辛识月,倚在陈俊怀里泫然欲泣,抽抽噎噎一阵后,才与李独霜见礼,抬头对视过来。 李独霜只觉心中一荡,颇有些心猿意马,有一种怜惜和顺从交织的念头萦绕在心里,脑子逐渐迷糊。就在此时,一个散发着莹莹亳光的蓝色珠子在李独霜脑海里一闪而逝,受此刺激,他顿时清醒过来,一边揣摩刚才似是而非的画面,一边忌惮与此女的媚功了得。 他深深看了一眼辛识月以后,转头示意随行属官做好记录的准备。 辛识月更加惊讶,在她面前能神情自若,姿态自然的人屈指可数,没想到今天就遇到一个。 “请辛姨娘将当时整个过程讲一下。”李独霜不客气地开口邀请。 辛拾月眼角带煞,正待虚与委蛇一番,此时却有一下人登堂禀报,言秦凤路提刑使汪朗已到门前。 陈俊喜上眉梢,对李通判告罪一番后连忙再次大开中门迎接。 虽然是表示歉意,但李独霜分明看出了陈俊的得意洋洋。果不其然,不一会,一位身着浅色绯袍的中年官员快步踏入了正厅,待到李独霜面前站定时,官帽上的展脚幞头兀自颤抖不已。 从官职上来说,汪郎身为秦凤路的提刑使,从五品,位在李独霜之上,所以李通判按照官场规矩率先行礼。而汪郎扶着镶玉腰带,昂首受下,却不回礼。 “听说李通判不按已有定论的案宗结案,却有闲暇到这风景秀丽之地来游山玩水,渎职之罪,汝知否?”汪提刑使首先发难。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三章 吴佩甲 李独霜眼看这人连起码的官场规矩都不讲,也干脆挺直腰板拱手回道:“案宗不是判决,李某身为通判,理当审慎对待,询问一下当事人,何来渎职一说?” “不过卑职很好奇,大人身为一路提刑使,要务缠身,本案尚未结案,此时却亲身到一农庄,不知是何缘由?”李独霜反问道。 汪朗因提举一路刑事,负有监察秦凤路各州刑事之责,如有不法,可上奏东府,直接影响各州主官的晋升,权责不可谓不重。遇到的各州官员无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更有甚者,汗出如浆,浸透袍服,不乏下州知州者。 却从未见过敢于反诘者。 关键是,李独霜的质问也恰到好处,直击要害。总不能说我汪朗是奉御史台二号人物殿中侍御史陈大人的安排来警告你李独霜的吧。 此时气氛有些凝滞,汪朗愣了一会,脑子急转,却是想到了一个理由。 “陈庄主的姨娘是我年前认的干妹妹,是本案的受害者,本使作为亲属,却是有权探视,防止被某些人滥用职权,屈打成招。” 辛拾月反应机敏,眼珠一转迅速接过话头,在李独霜的目光下现场发挥:“奴家幸蒙汪使不弃,于年前腊月结拜为兄妹,原本打算年底拜会哥哥,却没想到出了这种事,本没脸见人,没想到李通判还要奴家详述过程,奴家。。。不如死了罢!” 说完,一边梨花带雨地哭着一边踩着小碎步撞向柱子。 汪提刑使步履矫健,一把揽过辛拾月香肩,温软入怀,脸上却勃然作色。 “好你个李通判,竟敢不顾道德,逼我妹妹详述此等羞耻之事,我定要在东府那里参你一本,你河州今年的考核给我等着罢!” 说完也不等李独霜回答,就扶着辛拾月往后院行去,庄主陈俊连忙端茶送客,也不知担心什么,急匆匆跟了上去。 兵曹属官为本地人,多年老实做事才爬到如今位置,却是被汪朗的官威吓坏了。“李大人,卑职身体不适,乞求回家将养两天,还望海涵。”说完一揖到地,半天不起来,其余随行人员也一一效仿。 李独霜也不为难他们,挥挥手就让他们回去了,自己一人出了陈庄,骑着马就着天色赏着美景,往青涧城回转。 刚到州衙,一名守候在大门处的小吏望见后急匆匆的迎上来,低声道:“通判大人,有一名军将指名要找你,似乎来者不善,还望大人早做准备呐。” 李独霜仔细打量了这名示好的小吏,应该是贼曹的人,好像姓孙。 “孙书吏有心了。” 他拍了拍孙姓吏员的肩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他了,就云淡风轻地踱步进了自己的官房。身后兴奋不已的孙书吏满面红光地冲着偷偷观望的州衙各房风窗处扫了一眼,目之所及,皆是一阵骚动,过足了瘾后,也学着李独霜的步伐回了贼曹的官房。 抛开及时烧冷灶的小吏不提,李独霜却遇到了麻烦。 他刚进官房,就见一名铠甲覆身的军将扶着剑背对着他。军将听到了脚步声,回转过身,斜眼看来。李独霜眼前一亮,不由得心里暗赞了一声,好一名威武雄壮的熊罴之士! 只见这人鹰扬虎视,燕颔环须,雄壮的身形上覆盖了极为合身的黑色铠甲,就这么站在面前就有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你这厮就是李独霜?”瓮声瓮气的声音响起,带有一种轻蔑和怒意。 “正是在下。”李独霜不卑不亢拱手一礼。 “听闻我威远军赵牙将所犯之事是你在审理?”军将踏前一步,浑身铠甲匡匡作响,扶剑前倾,俯视看来。 李独霜眉毛一扬,放下双手,不慌不忙侧身踱步走向自己的官帽椅,沉稳坐下。 “你....”眼见自己的威吓不凑效,反而受到了轻视,军将瞪圆了眼,怒目而视。 “本官还未知将军何人?”李独霜抬手一引,示意军将落座。 军将自知策略失败,同时失礼在先,只得讪讪一礼,说道:“末将乃威远军宣威将军麾下都虞侯吴佩甲,见过李通判!”继而落座,却听见椅子吱呀了一声,有点不堪重负,瞧这军将却丝毫没有不好意思。 “吴虞侯所来何事?” “末将此来为那我威远军赵牙将所范之事。”吴佩甲眨巴眼,以手抚须,紧接着说道:“吾听闻陈中典那贼厮鸟专门给州府施压,又派了秦凤路提刑使专门找你,不知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本官刚在陈庄与汪使照过面。”对于威远军能如此迅速获知相关信息,李独霜还是略微有些吃惊。 吴佩甲啪的一声拍断了座椅的扶手,须发皆张,跳起来对着门外大声怒骂,各种污秽难听的词汇源源不断,一刻钟以后仿佛发泄完毕,方才转身落座,不过胸膛仍起伏不定。 “李通判,吾等都是粗人,从来都是话难听,但大多都是直肠子,我问过赵牙将了,此次错在他,依宋律该怎么惩治他就怎么惩治他,不过...”吴佩甲拖了一下语调,看李独霜仍沉稳如斯,接着继续说道:“要是有人想借此大作文章,泼我威远军的脏水,你可要顶住压力,明断是非才是。”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说完就直勾勾地盯着主位上的李通判,神情颇有些紧张。 李独霜沉吟了一会,联想到陈庄上辛拾月的乖张敏捷,突然开口问道:“你们认为陈御史他们会怎么对待此事?” 没想到表面性格粗疏的吴佩甲却沉默了,隔了半晌,久到李独霜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却突然说道:“来时将军嘱咐过我,要对李通判以礼相待,说通判非是同流合污之辈,我还不信,就想吓一吓你,此事是我之过,请通判不要在意。”说罢起身拱手一礼。 李独霜摆了摆手表示不放在心上,紧接着听到吴佩甲说道:“我威远军表面上是镇守秦凤路数州之地的强军,短短十年间经历大小数十战均胜多败少,朝廷嘉奖的快马年年不断,看似风光无比。然而由于西北毗邻的夏国近年来励精图治,兵强马壮,年年寇边,掳掠我大宋子民,烧毁我大宋城池。” 说到这里,想是回忆起了战场的一些画面,吴佩甲红了眼睛,紧接着说道:“我威远军虽英勇奋战,但兵员伤亡逐渐增多,甲械消耗越来越大,但朝廷在以陈中典这厮为首的主和派影响下,对我威远军的补给却年年下降,已经危及到了一些险关要隘的防务。据我们得到的消息,这次那帮乌龟们打算借题发挥,以骚扰地方的名义直接取消威远军镇守河州的资格,如此一来,本就左支右绌的局面势必一下就被打破,我威远军危矣,我大宋危矣!” 说到这里,吴佩甲这八尺高的铁甲壮汉轰隆一声向着李独霜跪了下来,以额触地,嘶喊道:“赵牙将死不足惜,我吴佩甲贱命一条,关键是如今局面实已危如累卵,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请李通判公断此事!”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四章 老道 申时,李独霜步出了官房,跟守候在旁的孙书吏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几步,突然想到了什么,回过身冲他招了招手。 “孙书吏,你目前在贼曹位居何职?” “回大人,卑下目前担任贼曹典籍书吏,专司整理收纳各类案件案宗。”孙书吏惊喜回道。一般这种提问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 “善,尔当尽忠职守。” 孙书吏连连称是。 李独霜随即走出了州衙,行进在官道上。 对于吴佩甲的恳切请求,李独霜自然给予应有的态度回应,好生安抚了一番,并表示会秉公处理。不过涉及关键的判决结果,他都是一语带过。 虽然他本心很认同吴佩甲说的应给予边军应有的支持,但作为一个已在官场厮混三年的官员来说,要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他早被别人设计坑害致死,也许坟头上的杂草都有数尺长了。 望着各坊与官道交汇的道口,隐隐能看到面有菜色的乞丐躲在角落里,一方面躲着清街衙役的驱赶,一方面寻找面相和善的人上前乞讨,也许能有所收获。近两年这类人越来越多,以前三四日才用驱赶一次,现在则多到每日驱赶,李独霜不止一次听到知州抱怨此事了,因为乞丐的多少代表了知州治理地方的能力强弱。 就这么思虑着,李独霜走到了兴庆坊的道口,奇怪地听到了人声鼎沸的声音。扭头看去,却是一群人围着一个老道士在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有一人更是神情激动。 看了看天色,申时还未过,左右无事,就走过去看看热闹。 走近了声音就越发清晰,有些词汇就钻进了李独霜的耳朵,什么“奸妄”“妖言”“老匹夫”之类的,待到挤入人群一看,却是一个孔武有力作力夫打扮的大汉揪着一个老道不放,在喊退钱、大家评评理之类的话。 老道衣服虽破却整洁,原本青色的道袍浆洗得发白,本就有些褴褛的衣裳被大汉揪得更显破烂,估计一撒手就有好几个洞。李独霜多等了一会,没多久事情的经过就在围观人群的七嘴八舌中展现出来。 原来老道云游四方,走到青涧城后却没了口粮,便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坐在石头上给人算卦换钱。正巧近期将要举办三年一次的乡试,因此街上书生颇多,且有点资财,因此头两位都是书生求解本次乡试是否得中。老道察看面相后答道此次乡试必中。二人看他算得迅速,说的笃定,以为是在奉承自己,便图他一个口彩欣然而去,众人也不知准不准。等到一位力夫上前求姻缘时,这老道看了看后却说他于近日必有血光之灾,力夫勃然大怒便说这老道不准,立时揪着不放,要退卦金。老道眼看围观的人较多,比较满意,便淡淡说道:“你这汉子本已成亲,却来求姻缘,待汝妻知晓后,难道会放过你吗,这不是血光之灾是什么?” 众人大哗,纷纷谴责力夫,羞得他掩面狼狈而逃。过了一会,众人皆问如何知晓他已婚配。老道一看气氛到位了,便整理一下衣襟,施施然盘腿坐下,做足了高人姿态方才道出原由:“此人眼睛鱼尾处肉多、肥嫩,是早婚无波折之相,看他年纪已丰,定已婚配。”众人听得连连点头,纷纷上前让老道给自己算卦,一时间老道的生意竟然火爆起来。 李独霜看得津津有味,由于他放衙时换的便服,所以现场的人没有认出来,不然哪能看这一出好戏。不过,他有些怀疑刚才那个力夫是个托,毕竟江湖上三教九流的人太多了,也不足为奇。正打算离去时,李独霜想起了昨夜的奇异以及在陈庄闪过的画面,沉吟了一会,有了主意,便背着手看了起来。 老道显然不是第一次算卦,他对求姻缘、求财运、求功名、求平安分别进行了分类,再按身份进行标价。按他的说法,达官贵人的姻缘和财运肯定比贩夫走卒要费力许多,毕竟身份不一样,牵扯的因果也不一样,所以费用肯定要贵一些。这一番话说得现场的人尤其是有身份的人颔首不已,认可了他的说法。 约半个时辰后,人们逐渐散去,剩下老道眉开眼笑地在那收拢大钱,李独霜眼尖,那一堆钱币中甚至还有一点碎银。 老道收拾完毕正准备离去时发现有一位襕衫着身,气质温和的中年人冲着他拱手施礼。 “道长请留步,还请为我算上一卦。” “好说好说,观阁下气质起码算贵人一类,求什么?”老道一看又有业务一边放下细软,一边细看来者面相。 “求命势。” “命势是最贵的一类,五两银。” 李独霜看了半天早已知悉行情,从袖子夹带里掏出了一大一小两个碎银,垫了垫手,约莫差不多五两,便递了过去。 老道却没有接,愣在那里,嘴里念念有词“怪哉,怪哉。” 李独霜心里一紧,连忙问道:“何怪之有?” “阁下额头耸起如山壁,广阔覆肝,方正厚长,正是富贵长寿之相,而且印堂润泽,骨头隆起,必官场中人,但是......”老道一边以手抚须,一边盯着李独霜来回踱步,连脚下的钱币和银子也不管了,十分专注。 “但是什么?” 老道没有回答,眼珠一转,表情肉痛地提议:“能否告知阁下生辰八字,这一卦不收钱。” 李独霜面色一肃,没有说话,久居上位的气质一下展现出来。老道却好似知晓了结果,不以为意,左手捏了一个奇怪的手势,右手掐算连连。不一会,老道收了手势,微微一笑,对着李独霜说道。 “阁下不信也就罢了,不过吾算得阁下近日或有灾厄,吾有一法,可渡之,不知阁下愿学否?” “学了这法有何讲究?” “满足一个要求即可。” “可是我的生辰八字?” “不是,如果真的用上了,那说明老道的猜测是真的,也就用不着了。” 沉吟了一会,李独霜答应了,反正用不用取决于自己。 老道教授了“秘法”以后就拾起包裹,笑吟吟地甩着破烂的道袍走了,留下一脸古怪的李独霜。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五章 牙将 数日后,清晨,州衙。 李独霜找到了执掌诸曹的刘主簿,询问近期诸曹公务有无懈怠,刘主簿眼珠一转,小心回到:“诸曹司吏皆用心于事,不知通判大人有何指正?” “那就好,本官最近在贼曹发现了一个俊才,姓孙,为典籍书吏,机敏勇毅,诚恳好学。”李独霜淡淡说道。 刘主簿思索一番后脑海里蹦出一人,恍然大悟地接住话头:“大人说的是孙怀吧,这小子是州学出身,才学出众,在贼曹典籍书吏任上颇有建树,已三载矣,应予以升迁。”说完立即看向李通判。 李独霜认同地点点头,又说道:“近来边事频繁,吾河州地处要津,要早做防备才是。” “大人说的是。”刘主簿乃人精,一听就懂,脸上现出心领神会的表情回答道。 李独霜满意地回到了自己的官房办公,审理一众案宗,明白无误后进行勾决,一笔一划,一个个案子就善恶两分,尘埃落定,就此结案。 直到晌午,李独霜方才署理完毕,刚伸了一个懒腰,只见孙书吏乐滋滋地踏进官房,一个大礼参拜,低声呼道:“卑下愿为大人赴汤蹈火,效犬马之劳!” 李独霜端茶抿了一口,问道:“何职?” “兵曹通吏”孙怀浑身微微颤抖,显得有些激动,补充了一句“乃缘史之佐吏。” 李独霜一听,略微有些吃惊,这刘主簿使力过猛了吧。要知道吏员分四等,书吏最低,缘史最高,通吏次之,典吏再次之。孙怀这等于是连升两级,而且越过一般通吏,直接辅佐缘史,算是踏入兵曹核心了。 转念一想:“这事另有说法,看来刘主簿应有事求于我。”随即伸手虚扶了一下,让孙怀起身,嘉勉道: “汝当勇于任事,将来缘史未尝不姓孙。” 孙怀激动不语,再次一礼。 “近来有一事,须你为之。”李独霜直接安排,孙怀正色起身,拱手低头待命。 李独霜颔首示意,紧接着说道:“今汝为兵曹通吏,对往来边关文书、檄令应有所了解,特别是与威远军相关的信息,收集一下,明日申时之前呈于我处。” “得令,那卑下暂且退下。”任务在身,孙怀显得干练起来。 结果在今日申时放衙之前,孙怀就抱着一份整理过后的案宗交了过来,并汇报道:“大人,卑下已整理完毕,特来缴令。” 李通判诧异不已,没想到真捞到了一个人才,抬手让孙怀介绍。 “威远军于先帝端平十三年起驻守秦凤路至今已有十载,起初深受先帝信任,要人要粮要甲械,均从之,威远军也不负众望,连年大胜,打得夏国求和。然而,自七年前雍熙元年起,当今官家即位后...”语及现任宋主,孙怀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李独霜,得到肯定后继续低声说道:“未像先帝一样支持威远军,从往年边关文书上看,仅甲械数量就削减了一半,兵员补充则是削减了三成,自此以后,报捷文书开始逐年递减,行文河州抚恤士卒家属的文书近年增多。” 李独霜闭目沉思,脑海中不由得翻起吴佩甲那魁梧的身形跪倒在地的画面。 让孙怀回转兵曹后,李独霜径直往州狱行去,他要见见赵牙将。 在狱卒点头哈腰地陪同下,李通判在一间干燥通风的牢房见到了正主,却见他正在与另一名狱卒划拳吃喝,看来并没有吃什么亏。 李独霜眯着眼,打量了一下赵牙将,只见他浓眉大眼,七尺有余,看起来憨直浑朴,心眼不太多的样子。挥手让狱卒们下去后,李独霜好整以暇地坐在了狱卒座位上,看向牢房内的赵牙将。 在发现李独霜进来以后,赵牙将就沉默不语,眼睛随着李独霜的身形移动。 “汝知我何人?”李独霜开口问道。 赵牙将沉默了一会后,声音嘶哑地回答:“吴虞侯说过,如果有官员来看俺,一定是通判大人。” “我问你,你在陈庄避雨,为何yin人妾室?” “俺也不知会这样,本来俺与陈庄主相谈甚欢,酒过三巡,本来都要结束了,他妾室突然来了,说是要代夫君敬俺一杯,俺一看到她就......”赵牙将嗫嚅着说道。 “就什么?” “把持不住自己,脑子一热,迷迷糊糊就犯错了,俺给威远军丢人了,俺对不起将军!”赵牙将一脸悔恨,不住地扇自己的耳光。 李独霜没有阻止,简单来看,这赵牙将属于典型的粗人,更何况,那小妾也非常人。 心里有了数,李通判抬脚走出了州狱,扫视着热闹的青涧城,抬头看看蓝天白云,落日黄昏,他给身在汴京的座师写了一封信,除了关切的问候以外,言及自身决定,望座师保重身体。 半月以后,座师回信,对于李独霜能够身体力行自己的道深感欣慰,让他放手施行,他将在汴京尽力保全自己。 翌日一早,李通判在陈庄小妾受辱案的案宗上勾决,判词为:赵牙将身为朝廷军将,却私德不修,律己不严,以致犯下大错,按宋律应贬为苦役,徙三百里,但顾及战事频繁,改为河州威远军营中士卒,戴罪立功。 因涉及朝廷命官,按章程,案宗须呈知州复核。知州一看李独霜作出判决,有人出头解决了选择难题,乐得清闲,随之签署,自此,陈庄小妾受辱案结案,结果出来以后,一时间,各方反应强烈,化为风暴逐渐袭来。 十数日后,秦凤路提刑使上书东府,言及河州刑事在通判李独霜的肆意妄为之下,判决不公,以致群情汹汹,盗匪迭起,河州年度刑事考核为下下等,居秦凤诸州之末。东府正待派人查验时,威远军委托枢密院提交了一份驻河州威远军对当地的军情分析报告,论及群情汹汹乃子虚乌有,盗匪迭起乃战事之故,望东府加大对威远军的支持,可解当前局面。东府因此事存有争议,因此将其记录在案,搁置,待三年大考后一同论断。 一个月以后,御史台一御史上书,弹劾河州通判李独霜任人唯亲,徇私舞弊,于任上鱼肉百姓,大肆敛财,应交付有司,撤职查办。官家接报后颇为生气,正待下旨时,国子监祭酒站出来以毕生清名为自己的学生担保,并带动了一批门人一同出列,颇有些声势。宋主意识到事情没这么简单,就选择将弹劾的奏章留中不发,以致局面暂时缓和下来。 就当李独霜以为风暴已经过去时,意想不到的情况接踵而来。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六章 异变 汴京,银鱼坊,陈府书房。 书房不大,可以说是精巧,四周墙上挂着风格不同的山水画,有的大气磅礴,有的精细婉约,均是名品佳作。朝南方向摆着一个高几,上面有一尊铜炉,此时青烟袅袅,使得屋内充斥着一种淡淡的香味。居中则有一书桌,桌上堆着几本书,大多边角已被磨破,显然主人时时翻阅。临近书桌的则是一个较大的紫檀螭纹罗汉床,有一中年书生侧卧其上,正闭目养神。不多时,一老仆掀帘而入,站在床边躬身禀告。 “老爷,宫里传信,那本奏章仍然留在乾元殿。” 乾元殿是官家办公之所,按官家习惯,只有未经审阅的奏章才会留在这里,审阅后的奏章会发往中书省,而那本奏章显然已经读过,这意味着官家不想生事,留中态度明显。 书生闻言颇为意外,睁眼起坐,抚须道:“李元礼这老阉人看来也不顶用。”沉思了一会,眼神逐渐锐利起来。 “只有一个办法了。” 挥手示意老仆退下后,书生起身,背着手在五蝠献寿的绒毛地毯上来回踱步。不一会,他拍了拍手。 只见书房东面,一幅仕女图侧方一团阴影蠕动起来,走出了一位黑衣罩袍,面容普通的青年男子,拱手肃立。 “刑十三,你去一趟河州,把李独霜的人头带回来。”中年书生吩咐到,想了一下,继续补充。 “不要露了武功痕迹!” 黑衣男子并不言语,保持躬身不动。 不一会,一阵风吹来,黑衣男子如泡影一般被吹散,竟是早已离去,留下的只是残影。 ——————————— 夏去秋来,数月的时间忽忽而逝,青涧城永平坊的行道树树叶已翻黄,时不时有落叶簌簌而落,铺满了整个坊路,惹得负责清扫的仆役牢骚不已。 坊口转角处有一茶摊,正是李独霜常去吃早点的摊位,不过老板勤勉,早上卖早点,下午就是茶摊。摊位有数桌,大多有人,生意颇好,此时有一片树叶旋转着落到了一名正在与人争论的青年书生肩膀上,书生恍然不觉。 “要我说,李大人就不该对申屠豹那厮网开一面,这次与人私斗致死,就该偿命,否则这帮武人眼里哪还有王法?”书生对同伴慨然振声道。 同伴苦笑着摇摇头,似是不同意书生的说法,正当继续辩论时,一道粗犷的声音插了进来。 “我呸!申屠兄当年勇闯夏营刺探情报的时候你这小子还不知在哪里玩泥巴呢,再说了,这次决斗可是签了生死状的,生死自负,人家李大人可比你拎的清。”邻桌一名正在歇脚吃茶的武人忍不住拍案而起反驳道。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一名身高七尺,青衣束身,威武雄壮的中年男子临街而立,面色颇为愤懑。 书生不信,呛声质问。 “既然有生死状,那就该有长者见证,汝且言来。” 青衣男子抱拳斜举,大声说道:“青涧城长风镖局赵正阳如何?” 赵正阳的名字一出,不待书生回应,众人纷纷颔首点头,显然这人名望颇高,得到肯定。 书生惊讶问道:“赵老公爷年逾七十,早已休养在家,如何参与进这等事?” “你这书生有所不知,七年前夏军兵临青涧城,河州武林与威远军合作,负责刺探敌营军情的高手中就有申屠豹与赵老爷子,他们可是生死之交。”青衣男子道出原委。 听到这里,众人不由得对申屠豹大为改观,原来这是一位跟赵老爷子一样精忠报国的英雄。 书生有些吃惊,却有些犟,硬着头皮问道: “那申屠豹为何与人私斗,还立下生死状?” “因为申屠兄认出了那人乃是当年负责夏军情报的司户参军,多少我河州武林高手死在此人的策划之下,本想提枪立即报仇,却因此人已是夏国使节顾问,为了不影响国家大事,才选择生死状这种方式。” 书生听罢大为羞愧,主动站起身向青衣男子躬身行礼,表示自己误听人言,冤枉了英雄,其余众人也纷纷为申屠豹喝彩,并喝骂那名已经死去的夏国使节顾问。 “申屠英雄的结果如何?”茶摊边缘一名旁听的行商关心道。 “看你服饰应是从永州过来的吧,据我所知,此事表面上只是武人之间的一次私斗,但夏国使节私底下向河州衙门施压,以此事涉及使节团成员为由定性为使节团遇袭,要求我河州衙门严惩申屠英雄,否则不予干休。”一名两鬓斑白,年近不惑的员外透漏自己所知的消息。 众人大怒不已,纷纷摔碗折筷喝骂夏人无耻,却见那书生长身而起,一反刚才的愤懑,红光满面地安抚大家: “大家勿忧,李通判李大人已代表河州州衙站出来表示,由于该顾问并无使节团正式身份,所以此次生死斗乃是私人恩怨,遂按宋律对申屠英雄进行了口头教育,并罚铜数百。夏国使节无法,只得回转。”好似一开始说惩罚过轻的人不是自己,是另有其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哈哈哈,妙哉!” “通判大人真是大才!” “这点钱就换一个夏狗,真是太值了,我等当浮一大白!” 老板乃人精,闻言立马跑去酒馆买了几坛酒,并高声宣言为申屠英雄贺,众人轰然应许,举杯碰盏,大肆庆祝,吸引了更多的人加入进来。一时间,这小小的茶摊如同过了节一样喧嚣不已。 就在众人热烈庆祝之时,不知谁高喊了一句“英雄应当人人共识”,一伙人轰轰闹闹,敲锣打鼓地就往申屠豹的居所而去,就连茶摊老板也红着脸,踹着粗气乐颠颠地跟去。转眼间,就剩那位青衣男子笑呵呵地抿着从没喝过的劣酒,却如饮佳酿。 不一会,酒已见底,青衣男子遂振衣起身,拾起裹缠严实的佩刀往小巷行去,其行进方向赫然就是李独霜的小院。 “笃笃笃!” 轻扣木门的声音响起,隔了一会却无人回应,但明显听得到院内有人走动。 青衣男子眼神一肃,凝神细听,只听见步伐有些凌乱,毫无章法,伴有急速的踹息。 “不好!” 他果断内力一聚,双手一振,将木门震成满天的碎片,于翻飞的木屑之间瞧见一身襕衫的通判大人浑身是血正借着廊柱狼狈躲避着什么,再一细看却见他背后空中时不时闪现一截剑尖,一击未中之后倏忽消失,立马又从另一处出现,鬼魅无比。神奇地是却又让李独霜险之又险地狼狈躲开,避开了要害,却免不了一些轻伤。 “大人勿慌,吴佩甲来也!” 原来青衣男子就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吴佩甲,只见他气贯双足,猛地一蹬,身形如虎,扑向李独霜的身后,试图隔开无形的敌人,为李独霜赢得脱离的时机。 就在李独霜看着吴佩甲厚重的身形出现后,原本以为必死的局面突然出现了转机,让他绷紧的心神有了些微放松。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原本神出鬼没的剑尖正与吴佩甲纠缠之时敏锐地察觉到了李独霜的异常,猛地一震荡开了内力布满双手作虎爪状的吴佩甲,然后露出来的剑身亳光大亮,倏忽一闪如同一颗流星以极快的速度和弧形的轨迹越过吴佩甲,“噗”地一下穿透了李独霜的身体,带出了一蓬血花。 李独霜在目眦欲裂的吴佩甲眼前,扑倒在尘埃之中。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七章 刺杀 时间回到吴佩甲敲门之前,正在小院中躺在醉翁椅上闭目养神的李独霜听着巷口喧闹的庆祝声,嘴角明显上扬,右手有规律地拍打大腿,而仆人们正好都被他派出去打探民间消息。 所以,在吴佩甲的敲门声响起之后,李独霜双手一撑,起身的一刹那,一颗耀眼的蓝珠旋转着出现在脑海之中,就在这时,李独霜发现自己又进入了那天晚上的状态。 在他的视野里,小院里所有东西都纤毫毕现,包括,一个周身覆盖暗沉流光,与周围环境几乎是融为一体的人影手持短剑正向他脖子刺来。 李独霜一个激灵立即往前扑倒,躲过这一击,并趁着人影愣神的一刹那往屋内跑去。然而人影反应过来后一个纵跃就紧随其上,刺击其背,然而继续落空,不过却成功让李独霜未能逃进屋内,只得绕柱而走。 两次的成功躲避让人影明白过来,李独霜有办法看到或者预知自己的攻击。他再无保留,以迅捷的身法全力攻击李独霜,虽然有廊柱的阻碍,李独霜成功躲过要害,但身上出现了无数细小伤口,鲜血汩汩流出,估计要不了多久,哪怕要害无损,也得失血过多而死。 就在这时,吴佩甲发觉异常,破门而入。 直到,李独霜被人影的短剑穿身而过。 整个过程说来话长,实际却只有几个呼吸,以至于吴佩甲从出现到加入战团都只能以最快的虎爪功缠斗上去,试图替李独霜解围,却连最擅长的刀法都没能施展出来。 以至于,将军特地委托他来保护的恩公在他面前被一击毙命,瞪圆的虎目中满是懊悔和自责。 就在人影想要上前枭首,以竞全功时,吴佩甲面无表情,右手握住缠裹严实的刀把,内力一震,继而拔刀。 一道璀璨的刀光从飘飞的丝絮中循着气机往空中一斩。 “噗” 只见一截断臂从无到有从空中掉出来,落在李独霜身旁,紧接着一道捂着断臂,半跪在地的模糊人影渐渐显现,平淡无波的眼睛盯着吴佩甲,令人后背发寒。 “断山刀果然名不虚传,邢十三受教了,断臂之仇,来日必报!” 眼见事不可为,邢十三说完之后抓着断臂提聚内力,身形逐渐消失,吴佩甲提刀砍去,可惜有了防备的邢十三隐藏了气机,砍到了空处。 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伸出,往看似无物的空中一抓,好像抓到了什么,并使力一挣,惊愕的邢十三显现了出来。 吴佩甲哪能放过这个机会,璀璨耀眼的刀光再现,邢十三的头颅滚落尘埃,至死保持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使出最后余力的李独霜以手抚胸,脱力一般躺了下去,吴佩甲咋惊咋喜地连忙上前搀扶,并检查伤口,发现右胸处有一处贯穿伤,鲜血汩汩流出,甚为可怖。 吴佩甲反而放下心来,随之掏出身上一个黄瓷瓶,拔掉红锦塞,倒出一个鸽蛋大小的黄丸,犹豫了片刻,最终果断掌心内力一吐,黄丸化为粉末,将之覆盖在李独霜伤口上。神奇的是,伤口处腾起一阵烟雾,原来如嘴唇状的伤口肉眼可见地开始弥合,鲜血逐渐被止住,李独霜的面色开始有所好转。 最紧要的事已经完成了,吴佩甲连忙将李独霜挪到罗汉床上跌坐背对自己,双掌贴背,运起内力为他疗伤。 没过多久,李独霜觉得周身暖洋洋的,面色已经变得红润起来。他睁开了眼,打量着书房周遭,如获重生般感叹道: “活着真是一件美好的事。” 见他已经可以开口说话,吴佩甲遂收功调息,笑着应和道:“在凉州战场上,我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确认自己还活着。” 李独霜笑了笑,努力将自己由坐姿调整成跪坐,并顺势一拜。 “如若没有吴虞侯,李独霜已成剑下亡魂矣。” 吴佩甲连忙上前搀扶,并道出自己上门拜访的来由。 “自恩公秉公断案以后,我家将军一方面为恩公的大义击节赞叹,另一方面则担忧朝中主和派会对恩公不利,因此特地暂时解除了我在军中的职务,让我专程前来保护恩公。”吴佩甲顿了一下,补充道:“还算来得不晚。” “我只是秉公断案而已,宣威将军谬赞了。”李独霜谦虚了一下,看了一眼窗外,那里还有一个不甘的头颅,接着问道:“不过吴虞侯好像知道刺客的来历。” “原先对我的安排也只是预防而已,没想到陈中典那厮居然连暗影都派了出来,简直是丧心病狂!”吴佩甲握拳怒挥。 “暗影是什么来历?” “以前雍州有一个刺客组织叫“暗影殿”,专以情报贩卖,接受委托刺杀目标为主营业务,数年来作恶多端,罄竹难书,实力膨胀迅速,雍州官府已无力剿灭。为此,在官家的委托下,汴京承天观派出了一位道长将之覆灭。”吴佩甲接过李独霜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接着说到: “据传闻,那位承天观的道长只是将暗影殿殿主以及多位长老一一诛杀,却没理会漏掉的少部分正式成员,江湖都称呼为暗影,谈之色变,多年来已销声匿迹了,没想到啊,却是陈中典那厮收拢了起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我家将军说过,暗影的培养极为艰难,首先从普通人里选出对光线敏感的人,予以刀剑,十人一组,囚以暗室,只余一人方可打开,然后继续按此方法筛选。据缴获的暗影殿记载,一般百人才选出一人,然后授以暗影功,修炼特殊的内力,练成之时,内力流转全身,能隐形匿踪,杀人于无形之中。” 说罢,吴佩甲以奇怪的目光打量着李独霜,忍不住问道:“恩公为何能看见暗影?” 李独霜内心咯噔一下,借调整坐姿拖延时间,念头急转,终于找到一个说辞。 “我自小对空气流动极为敏感,这厮虽然隐形,却无法掩盖一举一动对空气的扰动。” 吴佩甲不疑有他,赞叹到:“果然异人有异象。”随之正色拱手说道:“暗影未能建功,陈中典那厮或许还有后手,佩甲愿留下来,时刻护卫恩公左右,还望恩公不要嫌弃。” “吾求之不得,怎么会嫌弃呢?”李独霜连忙扶起吴佩甲,接着说道:“如今你也救我一命,我两算是生死之交,还是不要称呼恩公了,对了,你年岁几何?” “三十有五。” 李独霜哈哈一笑,“我比你大,这样吧,你称我为李兄,我呼你为佩甲,怎样?” “固所愿尔。”吴佩甲咧嘴笑道。 两人言笑晏晏,谈论起各州风土人情,说到趣处,轰然大笑。不一会,仆人归来,发现院中景象,连忙进屋查看,紧接着报官,好一番折腾。 翌日,李通判遇刺的消息传遍了河州官场。不管内心真实想法如何,至少在官面上,自知州以下,诸曹吏员以上,整个河州有头有脸,有名有姓的官员都来探望,小院一时热闹无比。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八章 朝局 汴京的天色阴沉沉的,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雨水拍打在皇宫地面的青砖上,溅起一片细小的水珠,却落在了一名行色匆匆的大臣袍服之上。 只见这人袍服显绯色,配银鱼袋,虽脚步匆匆,头顶的直角幞头却没有太大的颤动,显然步伐稳健无比。只是帽沿露出来的头发花白,身形略有些佝偻,年岁已然颇高。 前面带路的则是一名宦官,头戴三山帽,身着灰蓝袍,腰缠米黄带,显然宫中地位颇高。行走间不时低头用余光看顾着身后的大臣,生怕有所闪失。 由此看来,这名大臣虽然没有着紫袍,但地位不低。 果不其然,等到他们踏进乾元殿,一道温和的声音就及时地传了过来。 “张大伴,快给杨师赐座,另外再搬一个铜炉过来去去寒。” 身为内侍殿头的张良才亲自去角落搬了一个锦凳招呼大臣坐下,同时招手让一名随侍的小宦官挪了一个铜炉过来。 铜炉青烟袅袅,顿时使大臣周身暖和起来,也让已近花甲之年的大臣舒了一口气。在谢过官家的好意之后,大臣抬起了头。 只见他面容清秀隽永,虽然脸上皱纹较多,却掩不住书香熏陶多年沉淀下来的儒雅气质,年轻时候定是一位美男子。 只见他平静地开口说道: “官家,臣冒昧打扰,还望恕罪。” 一道人影放下朱笔,搁在白玉雕山形笔架上,从御座起身,绕过书案上堆叠如山的奏章,只见他一身圆领赭黄绛纱袍,戴着软脚幞头,面容瘦削,眼角略微下坠,显得亲和无比。 他几步来到大臣面前,貌似斥责实则关心道。 “杨师年岁已高,有事托人递个折子就是,何须冒雨亲身前来?你这身子可不比十年前当朕老师那会了。” 原来大臣以前就是当今官家的老师,只不过当时官家还未继位。 大臣却不领情,板着脸拱手道: “还不是为我那爱折腾的弟子。” “哦?李独霜又有何事?”只见官家诧异地扬了扬眉毛。 “无甚事,只是遇刺耳?”原来大臣即是李独霜座师,只见他淡淡说道。 “什么!大伴,让王继恩给朕滚过来!”王继恩乃提点皇城司皇城使,为皇帝耳目头子。 官家眼眶瞪大,眉宇间竖纹皱起,原本温和亲近的官家立马化为一名愤怒的皇帝,乾元殿顿时成为风雨之地,所有近侍和侍卫战战兢兢。 不多时,一名蟒袍着身的男子飞奔而来,一到乾元殿就半跪在地,闷声禀告。 “官家,臣在。” “朕问你,可知河州之事?”官家面无表情,也不提示,劈头就问,耳目不灵可是皇帝大忌。 只见皇城使面露惶恐,却语速极快地说道:“官家说的可是李通判遇刺之事?” “哦,看来你已知晓此事,为何不及时上报?”官家面色稍霁,询问道。 “禀官家,因此事涉及暗影殿,所以臣到文华殿查阅典籍去了,官家召唤时臣正在翻阅。”王继恩说罢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官家,接着说道。 “已有眉目。” 官家扫了一眼旁边随侍的张良才,只见他微微点头,这才放下心来,有些诧异地问道。 “暗影殿不是被承天观覆灭了么?朕记得当年观主派阳道长出马,旬月之间就得胜而归,颇为干净利落。” “官家所记无误,不过当年暗影殿势力庞大,人员众多,虽然被吴道长犁庭扫穴,灭了总坛,但还有一些余孽散布于外,躲了过去。”因语及隐秘之地和传说中的人物,皇城使斟字酌句,小心禀告。 “据河州细作现场查看,刺客施展的功法正是暗影功,与文华殿所藏典籍记载一致,因此臣才确定此事是暗影殿余孽所为,万幸李通判并无性命之忧。” 官家点点头,算是饶恕了皇城司上报不及时之罪,王继恩暗暗松了一口气,却听到官家继续问道。 “李独霜并无武艺在身,如何逃脱身手不凡的暗影刺杀,朕记得当年雍州可是连知州都被刺杀了。” “好教官家知晓,当时威远军都虞侯吴佩甲因故正登门拜访,恰好撞见,万幸吴佩甲“断山刀”的名号并非浪得虚名,却让李独霜捡了一条命。”这时国子监祭酒,李独霜座师杨宽接过话头,道出了原委。 官家没有问吴佩甲因何故拜访,显然心里门清,只见他并不言语,背着手于殿中来回踱步,思虑其中关碍。 杨宽如何不了解曾经的弟子,见状补了一刀。 “官家,老朽时日无多,还需李独霜这名弟子传承衣钵,如今连暗影都出世了,恳请官家将他调回来修史罢!” 杨宽说完就离开锦凳,拜伏于地,悲声哀求。 只见官家闻言顿住,正偷偷打量官家的张良才发现官家额头青筋绷起,暗道一声坏了。 果然,官家转身搀扶起国子监祭酒,温言宽慰却语露峥嵘:“吾师勿忧,朕会给你一个交代。” 杨宽见好就收,在官家的安排下由张内侍护送回府。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待杨宽走后,官家冷着脸给皇城司下达了几道命令,接着回座继续处理奏章,只是朱批明显厚重了些。 十数日后,待外出河州的皇城司专使回转汴京后,三道圣旨接连颁下。 首先,秦凤路提刑使汪朗因考核不力,有失公允,降两级,由从五品降为从六品,贬为秦州通判。 其次,御史台御史舒绍元因捕风捉影,未经验证即诬告大臣,有失台谏本职,罢御史,降三级,由正八品降为从九品,贬为赣州监税。 最后,河州通判李独霜明断是非,刚直勇毅,特封为“承直郎”,进一级,由从六品迁为正六品,赐绯袍,本官不变。 圣旨一出,朝野哗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官家这次盛怒而为,打破了历代宋主维持的“御史不因言获罪”的祖宗之制,将一御史一贬到底,令人瞠目结舌,御史台一时间缄默无声。 另外,将主和派得力干将,一路提刑使,五品大员汪朗贬到主战派下辖军州秦州任通判,这个任命几乎是对汪朗的政治生命判了死刑,要知道军州不同于一般府州,为便于统筹抗敌,辖制军州的多为当地驻军将军,有五品以下先斩后奏之特权。这等于是将肉送到老虎嘴边,就看宣威将军樊元忠吃不吃了。 相比于另外两道圣旨,李独霜的小小嘉奖和散官封赏不值一提,没见其本官没动吗,依然是河州通判。不过,在少部分有心人眼里,李独霜绝对打上了“简在帝心”的标签,以后大概率将飞黄腾达。 朝野风向顿时为之一变,主战派弹冠相庆,主和派偃旗息鼓,数年来的朝堂之争似乎在今天划上了句号。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九章 来信 岁月不经细数,忽忽便是一月。 自遇刺之后,李独霜在吴佩甲的精心照料之下,恢复迅速,再加上汴京座师送来的皇宫秘药,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李独霜已可下床行走,只是暂时不能使重力。 于是,憋闷坏了的李独霜带着吴佩甲来到巷口那个茶摊吃茶,听听闲言琐事,感受一下久违的人间烟火气。 摊主在李独霜的暗示下并没有宣示李独霜的身份,只是频频递上的热茶和当下时新的瓜果却也令人瞩目,不过其余众人也只当摊主在巴结一位气质不凡的员外,见状不甚在意,各说各话。 “要我说,老陈呐,这次我还能吃你的茶,下次可就不一定喽。”一名看服饰应是甘州的行商叹了一口气,对着摊主说道。 “咋了,你吕员外的银子被春风楼的小娘皮们给吸光了?” 摊主风趣的回答让众人哈哈大笑,却见吕员外苦笑一声,接过话头。 “要是这样也就好了,就当我布施给她们这些可怜人了。”只见他端起茶盏蕞了一口,轻轻放下,继而言道:“我将于明日走汉直道去凤州,碰碰运气。” “汉直道?你疯了?”另一位行商诧异得脱口而出,“那可是黑风寨的地盘。” 李独霜听得有些雾头雾脑,好在吴佩甲也好奇,遂上前搭话。 “黑风寨咋了,莫非是盗匪?” 吕员外一看是生人,便住口不语,摊主却认识上次仗义执言的吴佩甲,开口解围道。 “你这吕员外不识好人,这位便是上次替申屠英雄打抱不平的吴壮士。” 吕员外仔细打量吴佩甲,霍,壮士果然壮实,遂开口解释道。 “是盗匪就好了,最起码有些盗匪讲江湖规矩,只图财不害命,可这黑风寨却人财皆要,凡是走汉直道的同行们,大多都有去无回。” 吴佩甲颇为愤懑,欲带人踏平黑风寨,却想起自身已无军职,只得忿忿质问:“难道就没有好汉去伸张正义吗?” 吕员外看出来吴佩甲是个侠义心肠,不忍他枉自送了性命,劝慰道。 “河州谷原派尹星洲,人称“游龙剑”,怎么样,算是河州有数的高手了吧,带着两个师弟就夜探黑风寨,没想到啊,被黑风寨大当家“黑虎刀”秦明一刀斩落头颅,挂在旗杆上晾了一个月,最后被痛失爱徒的谷原派掌门领人强攻,黑风寨没有硬拦,取回头颅时彼时已看不出样貌了,还不是拿黑风寨没有办法。” “这还只是汉直道一路的强人,其他要道诸如飞狐径、常平道还不是盗匪丛生。相比之下,汉直道有数股分叉,延伸长远,占地颇广,那黑风寨再厉害,还能把所有汉直道都霸占不成?” “这倒也是。” “这河州也不知怎么回事,前些年还算好,这几年怎么冒出这么多强人。” 众多行商和本地员外感同身受,纷纷出声抱怨起来。 李独霜与吴佩甲对视一眼,均看到了熊熊烈火,暂且记下。 茶摊老陈素来伶俐,见李独霜并没有表示反感,反而认真倾听,遂有了主意,拱火道。 “要我说呐,光这盗匪之乱就让我河州这几年每况愈下喽!” “可不是嘛,除开这个,这河州的商税也是离谱,一路行来税卡多如牛毛,跑这么一趟下来只够填饱肚子,再这么下去,我看不如回家种地算球!” 一名狐皮覆身的商人抱怨道,应是苦寒之地并州过来的行商。 “你们外地来的还算好,起码税丁不认识你们,一般都是一视同仁,给个意思就行了,我们本地的可就惨了,那孝敬钱可是如水一般洒出去,都不见冒个水花。”李独霜邻桌的一名本地员外脱帽挠头,忍不住加入抱怨。 “这可就奇怪了,本地的不都是熟识吗,大家乡里乡亲的,为何如此?”摊主老陈替大家问了出来。 “还不是州衙“扒皮狗”做出来的事,他安排人定期巡视青涧城,哪家生意好,悄悄记录在案,并笼络住了大部分的税丁,在过税卡的时候统一按记录收取大额孝敬钱。”这名员外显然被勒索得不少,情绪颇为激动,旁边同伴拉了拉袖子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却见他振袖昂首道:“怕什么,他有贼胆做就不怕我说么?”不过声音确实小了些。 李独霜转头看向摊主老陈,后者会其意,低声禀告道:“户曹苟通吏,人送外号扒皮狗。” 吴佩甲忍不住啐一口,低声赞叹道:“这他娘的真是个人才!” 李独霜没有附和,抿了一口茶,暗暗记在心里。 此时未时将过,天色也不早了,有些行商还要赶路,纷纷行礼拜别,这场诉苦会终于临近尾声。刚才还惺惺相惜的同行们就要各奔东西,下一次见也不知何年何月,却不见这些行商神色戚戚,想来类似离别已历多次。为生计,已麻木矣。 李独霜撑起身,招呼吴佩甲回转小院,正准备离去时,摊主老陈丢下抹布,躬下身低声请罪道:“通判大人,还请饶恕小人妄言之罪。”不待李独霜回应紧接着说道。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大人别小看这些行商,小人摆摊多年,暗自观察了多次,凡是到我这吃茶的行商越多,当年的面粉、大豆和粗茶就越便宜,反之则贵。”老陈抬头观察了一眼通判大人,却没看出喜怒,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如若任这般继续下去,这些行商来的就越来越少,小老儿所需的原料就越贵,这茶摊,怕是就开不下去了,小老儿知大人是体恤我们穷苦人的,还请大人为我们做主罢。” 说完就又是一个躬身之礼,半天不起来。 李通判没有说话,在欲言又止的吴佩甲身边走过,上前扶起老陈,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吴佩甲连忙跟上。 等到了书房坐定,仆人老黄捧着一封信,递上前来,禀告道:“汴京来信,杨府。” 座师来信了。 李独霜连忙起身接过,查看了信口花押和封泥,确认无误后就拿小刀挑开了封口,取出了一张纸,立马打开阅览。 信中杨师简单讲述了这次朝局的变动和影响,对自己面见官家的过程避而不谈,似乎知道李独霜不在意名利,对他的封赏也一语带过,最后表达了对他身体恢复情况的关切,爱徒之意,溢于言表。 就在吴佩甲跟着踮脚看完以后,正挥拳发泄心中的欣喜,庆贺主战派的大胜。却诧异地瞧见李独霜拿着信低头沉吟,片刻后,吩咐老黄取来一碗水,用手指粘了粘,滴在信纸上,待均匀铺开以后,就着书房烛火察看。不一会,一行小字凸显出来。 字虽小,却形神刚毅,气势恢宏。 “功名半纸,风雪千山!”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十章 河州新政(一) 李独霜捏着信纸,久久不语。 他不由得回想起跟随座师在崇文殿修史的时光。 在那段纯粹的时光里,杨师整天带着李独霜徜徉在浩瀚的历史古卷之中,要求他把自己代入到各个重要事件中进行总结反省。两人常常因为结论不同而争吵,又因为某个事件取得一致而灿然大笑。杨师从不以自己的资历和地位去影响李独霜的判断,这很好地培养了李独霜理性思考和身体力行的行事风格。 想起杨师严格而厚重的关爱,李独霜的眼眶不由得湿润起来。 座师的真正意思已然清晰,让李独霜抛开功名利禄的羁绊,纯粹以利国利民的角度去做事。通过这次朝局的变动来看,他的座师也有足够的实力去为他保驾护航,因此让他放手施为。 本来借着今日收集到的信息已经让他有了模糊的想法,而此刻,他终于明确了自己的目标。 “反正已经算是死过一次的人,我还有什么可以顾忌的呢?” 李独霜自嘲一笑,微阖的目光中风云雷动。 翌日一早,李独霜首先拜会了知州。通过杨师在信中所说,官家不满河州知州在此次事件中的观望姿态,认为其作为地方大员毫无魄力和担当,没有很好地掌控河州局面,因此通过门下省,狠狠地将他斥责了一番。此时河州知州需要做出一些实绩来向官家表明自身的能力和立场。 这个判断是极其准确的,当李独霜表明自身的来意和计划后,知州欣然答应。他不仅招来诸曹主官和同为地方大员的州尉和主簿,当着大家的面表示全力支持李通判的决定,而且交出了代表知州权威的大印,以示姿态。 就这样,在众人施行拜见上官之礼的恭贺声中,河州州衙以一种极其高效的方式确定了以李独霜为首的权力架构,哪怕只是暂时的,哪怕仅仅是表面上的。 不待这个重磅消息彻底扩散开来,新鲜出炉的河州掌权者招呼上吴佩甲,就往威远军驻青涧城的营地赶去。 由于河州乃临近边州的上州,府库充盈,物产丰富,是辖制诸边州的威远军后勤补给大户。因此,为确保后方粮道安全,在奏请枢密院同意后,份属禁军序列的威远军派了一位校尉领一千人驻守在青涧城,不受河州辖制,只受威远军虎符调遣。 因此李通判不敢拿大,特地带了曾是威远军都虞候的吴佩甲同行,希图增加成功几率。 事实却是让李独霜出乎意料,只见驻守营地辕门的小校刚进去通禀不久,一道沉闷悠扬的号角声蓦然响起,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呼喝声和哐哐作响的盔甲碰撞声,好似有一支军队正整军备战。 李独霜不明所以,吴佩甲却自从听到号角声后就脸色剧变,一把将李独霜拖到身后,抽刀出鞘,摆出戒备姿态。 没过多久,辕门轰然大开,在翻滚的烟尘中逐渐露出了一个刀枪林立的整齐禁军方阵,一千名禁军将士在门后分列两排,中间留出可容两人并排通行的通道,直达中军营帐,气氛肃穆无比。 “哒哒,哒哒,哒哒” 一阵马蹄跺地的声音响起,一名身着漆黑山文甲的校尉骑着马顺着通道来到辕门之前,勒马停住,随即利落下马,上前一个抱拳,振声道: “威远军振威校尉秦永昌,拜见恩公!” “虎!虎!虎!” 秦永昌的话音刚落,身后静立的禁军方阵爆发出整齐的军号,连喊三声,以壮形色。 还未待震惊的李独霜回过神来,吴佩甲早已一脚踹过去,笑骂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臭小子!他娘的吓老子一跳。” 刚才还铁血肃立的秦永昌顿时绷不住了,连连躲避,嘴里还不停解释道: “兄长轻一点,这都是将军安排的,哎哟。”开玩笑,吴佩甲可是一流高手,腿上力道可不小。 李独霜放下心来,招呼吴佩甲停下,这才让秦永昌逃脱了出来。 只见他扶着剑,站如苍松,右手一引,大喊一声:“恩公请!” 如同一个信号,禁军队列各自哐哐转身,面对面斜举长枪,交叉在一起,让通道变成了一个寒光闪闪的枪阵,冷气逼人。 吴佩甲低声解释:“这是军中最高礼仪,专为战场得胜而归的英雄致意。” 李独霜颇为震动,一边向着将士们点头致意,一边通过枪阵,往中军行去。 待到营帐分宾主坐定,不待李独霜开口,秦永昌遂抱拳一礼,拿出一个盒子,递了过来。打开一看,却是半枚玉符,呈卧虎状。 “将军已吩咐过,我等儿郎,俱听恩公调遣!” 竟是虎符! 李独霜再次被威远军宣威将军樊元忠的气魄所震动。更不用说李独霜这条命都可以说是在樊元忠的安排下捡回来的。 因此他不再见外,伸手将虎符纳入怀里,正色安排军务。 “我计划于近期开始清剿河州境内盗匪,不知秦校尉有何可以教我?” “不知恩公打算从何处开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永昌沉吟了片刻,询问道。 “汉直道,黑风寨。”与吴佩甲对视一眼后,李独霜慨然说道。 “黑风寨立于汉直道中段峭壁一侧,易守难攻,况且大寨主“黑虎刀”秦明素有勇力,刀法精湛。”秦永昌显然做过功课,对河州境内势力洞若观火。“要我威远军强攻却也不难,只是儿郎们伤亡必定颇大,不利于恩公安排后面的清剿。” 李独霜胸有成竹,用手指粘了粘茶水,在几案上写出两字,却是“帮派”。 秦永昌老于军务,立即明白了李独霜的用意,振奋道:“恩公可是欲效仿七年前河州武林与我威远军合作旧事,共击贼巢?” “然也!” “那末将就于此静候佳音。” 从位于城西的威远军营地归来,已是申时,刚到州衙官房坐定,州主簿刘永德缓缓而来,还未踏入官房,就已听见他乐呵呵的声音。 “通判大人勤于政事,正是我河州之福呐!” 李通判闻言笑了笑,起身迎接,却让刘主簿连连揖让,连呼使不得。 待到坐定,刘主簿方才说出来意,原来他代表州衙诸曹欲请通判大人到春风楼吃饭,庆贺一番。春风楼不仅是青楼,也是酒楼,而且是青涧城席面最为豪奢的酒楼,青涧城本地人常以吃到春风楼的席面为荣。 李独霜想了想,婉拒了邀请,不待刘主簿脸色微变,遂开口道: “今日太仓促了,改日我请,以后还有麻烦到大家的地方,请刘大哥替我转达一下。” 刘永德这才暗自舒了一口气,笑着点头,随之告退了。 待到放衙归家,李独霜走到书房屏风面前,抬手写下了几字,只见字体骨气洞达,入木三分。 “平盗匪” “治商税” “还河州一片清平!”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十一章 河州新政(二) 由于河州地处宋国西北要道,临近边州,因此武风盛行,帮派众多。叫得上名号的帮派大多集中在青涧城,其中尤以长风镖局和谷原派为首。 因此李独霜为了笼络住河州武林,拜访的第一家选择的就是长风镖局。 长风镖局以赵家家传劈风掌着称于江湖,劈风掌威力奇大,刚猛绝伦。七年前当代家主赵正阳在危急时刻以一人之力截住追击的夏国大内高手五人,不仅成功掩护了其余武林同道的撤退,而且取得了毙敌两人,击伤三人的傲人战绩。经此一役,劈风掌名声大噪,赵正阳也被河州武林尊称为赵老爷子,声望日隆。 李独霜选择在己时拜访,因为听说赵老爷子年岁已高,说不定大多数时候都是在休息,而这个时辰正是一天当中精气神最为充足之时,应当不会打扰。 长风镖局位于城南一隅,离州衙不是很远,不一会就到了。 临近大门之时,却见一位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老者正乐呵呵地远远地冲着李独霜拱手。 李独霜见状顿时快步上前,拱手回礼,朗声道. "赵老爷子久等了,李某罪过。" “通判大人哪里的话,本该我登门拜访的,却没想到大人亲身前来,真是愧煞我也,里面请!”赵老爷子豪迈一笑,招呼李独霜入内。 长风镖局占地颇广,穿过大门即是宽敞的演武厅,有许多镖师正教导后辈弟子习练武艺,不乏刀枪剑戟之类。看到赵老爷子亲自陪同一位气质不凡的中年男子经过,不少年轻弟子忍不住窃窃私语,猜测男子身份,却又遭到了镖师的呵斥,现场一时有些骚动。 待到赵老爷子引领李通判到了后院,却见正堂两侧交椅上坐着两位陌生男子,一位年近知命,坐在那里不怒自威,只是看着有些憔悴,另一位身形则颇为瘦小,眼睛炯炯有神。 “来,我为大人引荐一下,这位是谷原派掌门“秋水剑”郭仪,一手秋水剑法出神入化,专擅以巧破力,技法高超。郭老弟,这位便是我河州李通判李大人。”赵老爷子介绍的正是年近知命的那人,原来他就是谷原派掌门。郭仪明显有些吃惊,估计没想到李通判肯降尊纡贵主动拜访江湖人士。 “而这位,想必大人已经认识了。”赵老爷子明显卖了一个关子。 只听见李独霜哈哈一笑,朗声说道:“我与申屠英雄已经打过交道了。”瘦小男子明显有些惊喜,起身首先躬身一拜。 “还未谢过通判大人的救命之恩!” 原来这位就是之前在生死斗之中胜出的申屠豹,李独霜顶住夏国使团的外交压力特意为他解围。 李独霜摆摆手,示意只是举手之劳,比不上申屠豹当年的报国之举。赵老爷子一看气氛融洽,招呼弟子上了好茶之后,直奔主题。 “不知大人今日来,所为何事?” “我为河州的安定而来。”李通判正色说道,“数年来,河州盗匪日益猖獗,且盘踞在各个要道之上,使我河州百姓不敢走亲访友,商队不敢跨州互通有无。长此以往,河州日益闭塞,物价必将腾高,百姓的日子势必难熬。” 李独霜站起来,抱拳一礼,恳切说道:“我知各位曾经在国家危难之时挺身而出,而今之时,却是又到了各位站出来的时候了。” 申屠豹独来独往惯了,加之受过李独霜的恩惠,立马站起来表态支持。而赵老爷子和郭仪各自掌管着一份势力,考虑得更多一些,遂问道. "不知大人有何计划?" 好在李独霜有备而来,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不一会,长风镖局的后院正堂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 未时,河州州衙官房 李独霜回到官房以后,立马招来了孙书吏,哦不,现在应该是叫孙通吏了,向他询问分管兵曹的军事主官河州州尉的去向,他要拜访一下。 因为就在刚才,在与赵老爷子几人商讨剿贼计划时,经吴佩甲的提醒,无论是威远军还是河州武林,都需要一支厢军来负责后勤运输,你总不可能让本就不多的威远军分兵去运输粮草吧。 李通判从谏如流,在与赵老爷子几人约定好以后,马上就回转州衙。 自从李独霜意外掌权后,孙通吏成了诸曹同僚之中的红人,大家意图通过孙通吏接近权势大涨的通判大人。 人生际遇在短短数月之内达到了巅峰,让孙通吏走路都有些飘飘然。不过,他头脑还是清醒的,明白自己的权力来自哪里。在李独霜提出要求后,孙怀充分发动了自己积累的人脉,替通判大人在一处茶楼雅室找到了州尉大人。 州尉姓王,乃是汴京步军兵马司外派的一名游击将军,从五品。与威远军出身不同,他向来安于享乐,认为自己到河州来,只是镀一镀金,过两年就可以在长辈的安排下调回汴京那个花花世界。因此通常都在临近放衙之时到茶室来品茶听曲。 等到李独霜上前拜会,王州尉虽然有些诧异,但世家出身的他修养颇高,礼数俱足地邀请李独霜一起品茶,并让一旁随侍的后辈子侄奉上专用的茶盏。 在茶香于唇齿之间翻滚回味之时,李独霜正式提出了自己的想法,王州尉只思虑了一小会就欣然答应,并表示会派一名得力部将负责后勤事宜,李独霜满意而归。 待李独霜走后,王州尉的后辈子侄忍不住抱怨道:“不过是一位通判而已,我家簪缨世胄,族叔何必如此客气?” 王州尉端起茶一饮而尽,闭目回味片刻后,缓缓道:“能在主战派与主和派的漩涡中挣脱出来,并立功受赏,可见他背后的能量也是不小。你没见知州大人都彻底交权了吗?如果李独霜把河州治理得夜不闭户,路不拾遗,那可就是知州大人全力支持的功劳。” “那如果将河州治理得乌烟瘴气呢?”年轻人不服气。 “那就是李独霜肆意妄为,最多说一句知州大人所托非人,与他何干?”王州尉淡淡说道。 年轻人啐了一口,骂了一声老狐狸。 身在州衙后院书房的知州大人打了一个冷战,吩咐下人点着了一个铜炉,继续抬手阅读杂谈小记,好不惬意。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十二章 河州新政(三) 汉直道乃一千年前大汉王朝时期修建的官道,路面平整宽敞,历经千年风雨仍完好无损,是目前河州通往凤州和凉州的要道之一。其有三段,中段距离最短,也最险峻,大多为峭壁悬崖,黑风寨就位于一处异常险峻的陡峭崖壁之上。 整个山寨依山而建,通过栈道、悬索桥连接各处,一看就是兵家形胜之地,易守难攻。虽然不大,只能容纳一两百人,却让前来查看敌情的李独霜、赵老爷子等人眉头紧锁,苦思破敌良策。 为了不打草惊蛇,让黑风寨有了准备,李独霜带领河州武林精英与威远军的斥候小队脱离行军,先于威远军大部提前到黑风寨下方山脚处勘察地形,制定攻击方略。 正在众人讨论用火攻还是围困之策时,谷原派掌门郭仪站出来表示皆不可行。 众人这才想起之前郭仪的爱徒“游龙剑”死于黑风寨之上,并且郭仪亲身攻打过黑风寨,了解一些实地信息。 “峭壁高耸,多为坚石,并无多少助火之物,火攻不可行。”郭仪上来就否定了最为可行之策,紧接着说道:“吾于上次强攻之时,遥见寨内有数座圆仓,粮食必定不少,且寨内有山泉,所以困敌之策必定迁延日久,也不可行。” 众人哗然,未料到一个小小黑风寨居然有如此远见。 李独霜见郭仪面色平静,没有丝毫沮丧,便知他还有话未说完,便抱拳道:“郭掌门有何良策?” 郭仪扫过众人,最后把眼光定格在李独霜身上,犹豫了一会方才说道:“其实自不孝徒战死后,我就开始着手准备对黑风寨的破敌之策,上一次其实差一点就成功了。” 众人一听来了兴趣,赵老爷子更是催促郭仪快些道来。郭仪梳理了一下措辞,娓娓而言。 “吾观黑风寨其实是近两年才声名鹊起,全凭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黑虎刀”秦明以强横武力收伏了两伙盗匪合并而成,听闻整个黑风寨素无规矩,应是秦明以利诱之,以武横压,可以说,攻打黑风寨的要点就系于秦明一身,只要他一死,黑风寨群龙无首,必定混乱,可一鼓而下。” “吾上次强攻,本就打算以身诱之,奈何秦明自遇袭之后谨慎许多,没有露面,只得遗憾而归。”语及爱徒,郭仪红了眼眶,到现在还没能亲手报仇,一直是压在他心里的一根刺。 “吾有一计,通判大人身份尊贵,若愿意假意上前招降,秦明必定不会放过这个扬名立万的机会,亲身犯险,待他本人出现,赵老爷子和我将他擒下或者斩杀,黑风寨可定!” “不行,如若你两暂时没能拿下秦明,李大人可就危险了。”吴佩甲立即站出来反对,在他看来,一伙盗匪还比不上恩公的安危,他不能搞砸将军托付的差事,更何况这些时日与李独霜的相处,让他从心底认同李独霜的为人,他希望李独霜走得更远,甚至可以成为将军在朝中的助力。 赵老爷子老于世故,不认为朝廷官员会以身犯险,却是准备开口给李独霜一个台阶下,毕竟李独霜在官员之中还算不错,最起码想要为河州做一些事。 “我去!” 李独霜的声音一出,让各怀心事的众人愕然当场,就连提出建议的郭仪也没想到李独霜能这么果断地答应,毕竟涉及身家性命。 “这是能最快平定黑风寨的对策,不过,我建议让佩甲替换赵老爷子,毕竟老爷子曾经为国操劳,现如今该我们这辈出手了,老爷子压阵即可,另外申屠英雄可于我后方替补,以防秦明逃跑。” 李独霜一番话说的众人连连点头,尤其照顾了赵老爷子的身体和自尊心,安排得滴水不漏。从私心角度,如果这黑风寨第一仗没打好,那势必会严重挫败李独霜的计划,这也是必须要拿下的理由。 当然,李独霜不会拿自身性命开玩笑,所以把吴佩甲拉进来,把后背交给受过自己恩惠的申屠豹,看似危险,其实无虞。 所以,李独霜传令给领军的振威校尉秦永昌,令其火速带兵围困黑风寨,作出兵强马壮的态势,为李独霜的身份作注脚。然后将吴佩甲、郭仪还有申屠豹伪装成亲兵,护卫左右。 就这样,当黑风寨暗哨发现大股官兵围困上来后,立即通报了秦明,在一阵鸡飞狗跳中,秦明登上了望楼查看敌情。 不一会,官兵们派出一个亲兵上前喊话,大概意思是河州通判李大人率领天兵降临,让“黑虎刀”秦明赶紧投降,另有锦绣前程,不比窝在山里风吹日晒强。 你还别说,这句话搔到了黑风寨大多数人的痒处,这地方险要到是险要,可是山里昼夜温差大,让贪图安逸的盗匪们苦不堪言,连一旁的军师也低声开口劝慰秦明。 “黑虎刀”秦明国字脸,不过右眼角有一道狰狞的刀疤,平添了许多凶厉之气。面对军师的劝解,秦明心里却想的是另一件事。 自两年前接受任务来到这河州之地,他成功打下了黑风寨的威名,他“黑虎刀”的刀下亡魂也有了些武林名宿的鲜血,但秦明深知距离完成首座的任务还差很远。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果拿下这名傲慢自大的李通判,想必也能让整个河州震一震,官府在民间和武林心中的号召力绝对会下降一大截,能快速接近首座的目标吧。 秦明顿时心动起来,顺着军师的话安排下去,声称只接受李通判李大人的招降,余者退下。 很快,官兵那边传信过来,言李大人需要两三名亲兵在侧服侍,其余皆可。 秦明颇为自信,对李独霜的官老爷做派呲之以鼻,更坚定了擒拿的决心,答应了官兵的要求。 不一会,看到李独霜真的只带三名亲兵就踏上栈道,秦明再无犹豫,下令开门,提起钢刀只身一人前往。 越来越近了,秦明清晰地看到气质不凡的李独霜正慵懒地让一名亲兵捧上一个托盘,上面摆满了金银,应是打赏之用。 只见他冷笑一声,脚步愈快,右手悄悄摸上了刀柄。 待到只余五步距离时,秦明看到托举托盘的那位亲兵抬起了头,对他笑了起来。这时身体本能感觉到有劲风袭来,余光一撇,却是另一位亲兵挥剑刺来,如一泓秋水,闪到面前。笑起来的那名亲兵也抛掉金银,挺刀上前。 “秋水剑”郭仪? “不好,上当了!” 秦明不愧为一流高手,面对两名高手的猝然袭击,思绪还在进行,身体却本能拔刀一推一架再以一个出乎意料向前的鬼魅滑步,就暂时摆脱了两人的夹击,来到李独霜的面前,只有三步的距离。 两人面面相觑。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十三章 河州新政(四) 郭仪的计划几乎完美,唯独漏算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上次没有与秦明直接交手,完全不知道“黑虎刀”这三个字沉甸甸的份量。他只是以一个普通一流高手的身手去考虑,而秦明表现出来的水准,已然超越了一流水准。 也不能说他错了,毕竟像这类高手,早就是各大河州帮派的核心高层,谁会去当贼啊? 就在吴佩甲和郭仪不顾身体,强行催功急速上前救援时,秦明已经反应过来,手腕翻转,提聚内力往李独霜砍去。他已经想好,拿着李独霜首级传阅河州武林,好像也不错。 就在这时,位于李独霜身后,举着昭示通判身份旗杆的亲兵抬手将旗杆往秦明刺去。秦明见状顺势往旗杆斜砍下来,欲砍断之后顺势带到李独霜,划拉出一道口子再说。 “铛~” 预想中的情况没有出现,旗杆弹回了秦明的钢刀,化为亲兵的申屠豹抓住机会将李独霜往后方一扒拉,旗杆一震,露出了里面的铁枪,揉身上前,与汇合而来的两人将秦明围攻起来。 三名一流高手的合击非同小可,就算是秦明已经超出一流水准也挡不住,毕竟他不是擅长防御的那种。他好不容易耗费内力把郭仪和申屠豹的合击压下去,正准备反击时,吴佩甲抽冷子的一刀已经袭来,逼得他连忙扭身躲过。再回头时,郭仪和申屠豹的攻击又来了。 就这样循环往复,秦明深知继续这样下去是取死之道,开始考虑脱身,用余光一瞥,这一看差点没把他气死。 却是李独霜自从脱身后立即招呼赵老爷子和秦永昌带兵上来,开始攻打黑水寨。军师和匪众们眼见官兵涌上来了,而秦明被围攻,脱身不得,竟纷纷惊慌失措,往寨后逃去了,各自找绳子下坠,亡命逃生。 就这样,大局已定,秦明的结局就是被赶到的官兵围攻而死,死不瞑目,估计是气的。 待威远军涌入寨中之时,李独霜手脚有些发软,倚着栈道一侧的山壁坐了下来,吴佩甲踹着粗气站在旁边,护卫左右。 李独霜盯着秦明的尸体有些发神,这是他见过武功最为高强之人,就这样死于他的策划之中,稍有差池,躺下的就是他自己。因此深深理解到了谋定而后动的强大之处。 就在这时,李独霜忽然感觉有些冷,四下打量,发现周围莫名起了一阵山雾,正疑惑时,有两道缥缈的人影从山雾中显现,朦胧中只见一人拿起手中锁链,往秦明身上一丢,随即一拉,另一个秦明被拉了起来,懵懵懂懂地随着两人往雾中走去。 似乎是察觉到了李独霜惊愕的目光,其中没有锁链的那人转头看了一眼,然后扭头对着同伴说了什么,同伴点点头,然后三人一起消失在雾中。不一会,山雾也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只留下秦明的尸体继续躺在那。 颇有经历的李独霜回过神来,想起了吴佩甲在身边,扭头看去,却发现他已经在闭目打盹。 “也许是传说中的勾魂使者。”李独霜猜测,这让他愈发相信阴司的存在。 李独霜叫醒吴佩甲,让他随着自己入寨,别睡着了跌落栈道,下面可是悬崖。 那些四散而逃的匪众也没能逃脱威远军的追击,或擒或杀,全部落网。巡视战场的李独霜却没能再看到刚才的奇景,不由得有一个疑问,为什么勾魂使者只勾秦明一人的魂魄? 对于自己为什么能看到魂魄的原因,他已经自动归因为神秘蓝珠的特殊了。 为防止再有强人占据这座寨子,李独霜下令搬空粮库,毁掉泉眼,烧毁所有建筑。令人谈之色变的黑风寨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半日后,黑风寨被剿灭的消息迅速在青涧城流传开来,尤其是民众和行商之间,人们不敢相信似的反复找人确认,直到有人赌咒发誓在城门处看到官兵押解盗匪回来,经过询问后确定是作恶多端的黑风寨。 当夜,行商们联合包了春风楼,大肆庆祝,民众们则连夜打理包裹,打算明日走汉直道拜访亲友。青涧城沉浸在一种过节的氛围里面,可见民心思安久矣。 有人欢喜就有人烦闷。 在一处不可知之地,类似溶洞的地方,墙壁上镶嵌着紫色的晶石散发出幽幽荧光,照亮着洞中一切。只见中央有一个祭台,台上依次供奉着十数个大小不一的玉牌,祭台后方有红光耀眼,仔细一看,却是暗沉色的岩浆滚滚流动,流入祭台下方不见,另外祭台两侧则有两个洞口,不知通往何方。 “喀拉!” 就在这时,一枚最大的玉牌碎裂开来,并且原本翠绿的颜色迅速褪去,变成暗沉无光的碎颗粒。 一道身着鲜红罩袍的人影无中生有一般出现在祭台之上,盯着碎裂的玉牌沉默不语,帷帽之下是一片阴影,不见表情。 不一会,人影左手掐诀右手挥出一片辉光,辉光翻滚着,数个呼吸之间就凝聚成一张光华流转的镜面,镜面里出现一个面貌普通的仆役,仆役背后是一个草木青翠的花园,似乎在一个大户之家。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首座,有何吩咐?” “虎奴已经死了,魂魄被阴司俘获,虽然没有大碍,但必须遏制此类事件继续发生,我们暂时不能出手,你知会一下合欢宗。” 人影哼了一声,继续交代。 “我血神殿大业将成,他合欢宗要是再不出点力,休怪我不顾同为魔门的情面,到时候自己去面对承天观罢!” 说完一挥手,镜面崩碎成光点,消散一空。紧接着人影凭空消失,溶洞内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余紫色荧光和缓缓流动的岩浆。 面容普通的仆役在镜面消失后起身穿过花园,沿着一条长长的连廊走到了一处精巧的闺房门口,还未敲门,门就自己打开了,一名豆蔻之年的少女出来询问仆役,不一会转身进去,将仆役的话转呈一名位于珠帘后的女子,隐约间可见曼妙身姿。 女子听罢,咯咯咯笑了起来,幸灾乐祸道。 “黑虎刀”可是一把好刀,就这么折了,也难怪血神殿有些失态。” 笑了一会,话锋一转。 “不过他们首座说的也有道理,承天观那些臭道士可不好对付。” 说罢,右手一翻,手里突兀出现了一个阴沉木制作的木盒,口子上贴了一张黄色符篆,交给少女,吩咐道。 “把它交给青涧城的绿瑶师妹,她自会知道怎么做。” 少女一见木盒有些紧张,谨慎接过之后,迅速按着符篆,然后一个纵跃就跳到了围墙之上,再一跳就消失无踪。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十四章 河州新政(五) 黑风寨的破灭让青涧城欢欣鼓舞,也让李独霜成功树立起了威望。于是他趁热打铁,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依次对各个要道上有名有姓的盗匪进行了清剿,像常平道上的张大胡子,飞狐径的李三娘,均被一一剿灭。这些日子里,青涧城就像过年一样热闹。 为了进一步分化其余盗匪,李独霜命人贴出了告示,声明凡是愿意主动到官府自首的,罪减三等,主动绑送通缉榜上贼首的,有功无过,赠银数十两不等。 告示一出,榜上有名的盗匪人人自危,生怕一不小心就被身边人绑了送去官府立功,其余自觉罪孽不重的匪众纷纷心动不已。因此整个河州的盗匪逃的逃,自首的自首,要道上的盗匪顿时一空,困扰河州数年的盗匪之患就此消除。 州衙官房内,李独霜正埋头批示公文,处理对有功之人的嘉奖,兵曹通吏孙怀面色严肃地于门口一礼,待李独霜招手示意后,方才亦步亦趋地踏进官房,并低头捧上了一卷公文,低声禀告道:“通判大人,卑下幸不辱命。” 自从李独霜成功剿匪之后,也不知怎的,以往亲近的孙怀每次见到李独霜都感受到了一种迫人的气场和煞气。正是眼前这人,使得河州数以千计的盗匪,多名武力强横的大贼,死的死,逃的逃,以一己之力推动河州形成了安定祥和的局面。 大丈夫当如是! 孙怀敬畏地看着通判大人,联想到他吩咐自己去做的事情,他知道李大人又开始着手另一件改变河州的大事,而他作为参与者与有荣焉。 李独霜没注意到孙怀的异样,自顾自打开公文看到了令自己满意的结果,遂颔首嘉勉道:“孙通吏果真是能吏!” 孙怀得到肯定,比什么都高兴,欣喜地拱手回道:“这是卑下的荣幸,只要大人吩咐,哪怕前方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一闯!” 李独霜虽然有些奇怪孙怀的兴奋,但也没有多想,心里盘算着时机。正巧吴佩甲这时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冲着李独霜点了点头。李独霜心里一喜,马上安排。 “孙通吏,给刘大人说一下,就说今日放衙之后,我李独霜请诸曹在春风楼聚一下,唔,就以剿匪成功的名义。” “遵命!”孙怀预感大事临近,有些激动地去执行。 申时,期待已久的诸曹司吏纷纷三三两两地迈出官房,往春风楼而去。 在春风楼一间雅室,李独霜谢绝了春风楼老鸨的“盛情”邀请,吩咐仅仅提供酒菜就行,老鸨悻悻而去。 不多时,除开少数司吏不知为何没能到场外,大部分诸曹司吏陆陆续续下榻就坐,刘主簿和王州尉方才说说笑笑联袂而来,李独霜起身致意,拱手笑道: “刘大人,王大人,李某数年来才第一次请客,可要原谅则个。” 刘主簿连忙摆手道:“李大人客气了,托李大人的福,我等吃一次春风楼,可以吹嘘数月喽。”众人皆笑。 王州尉适时说道:“李大人可不是随便定的日子,诸位深思,只有这河州海晏河清之日,盗匪皆平之时,李大人才能安心坐下来请大家吃饭,这是何等的胸襟和气魄。” 诸曹司吏见机皆赞叹通判大人格局宏大非是常人,气氛一时热烈无比。 李独霜见时机已成熟,遂双手下压,待大家安静后,接过话头: “诸位既然都知我李独霜之抱负,那我也不赘言,直说了。” “数年来,河州盗匪日升,百姓不敢访亲,行商不敢越境,以致物价腾贵,百姓愈发艰难,此乃一患,吾不能忍也,已除之!” 说罢,李独霜扫视众人,虽无言,却不怒自威,无人敢与之对视。 只听见李独霜继续说道: “而今又有一患,使我河州诸商受损,百业凋敝!” “不知大人所言为何患?”孙怀见机问道 李独霜冲孙怀点了点头,道出答案:“乃商税繁重之患,加之有人上下串联,敲诈勒索,巧取豪夺,使我河州不能安居乐业,实大患也!” 话音刚落,吴佩甲递上一卷公文,李独霜展文示众: “光青涧城周围就有数十个税卡,而且税丁们均被买通,收取统一的“孝敬钱”,按比例分成,这是我遣人调查取得的证据,上面皆有各个税卡的孝敬钱比例和证人花押,据粗略统计,今年以来的孝敬钱约有数千两!” 众人大哗,纷纷交头接耳,不敢相信,刘主簿闭目不言,王州尉若有所思。 “而买通大部分税丁的人乃我诸曹之司吏数人,甚至有缘史!罪证确凿,吾已遣人捕拿。”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今日没能赴宴的司吏均已被捕,锁拿下狱。 李独霜撇了一眼刘主簿,只见他仍然闭目不言,不过额头已有毛毛汗溢出。转头看向王州尉,却见他神色淡定,正仔细检查袖口,仿佛有什么宝物值得研究一样。 “为河州计,吾决定即日起重新布局税卡,除官道要津之外,一律不得私设,如有发现,施以重惩。另外,税官税丁的任用,须得经过官声调查,合格之后方可任命。”李独霜决定还是控制范围,降低可能的意外,只要达成目标即可。 “至于已经下狱的司吏们,吾已按徇私枉法之罪论处,还望诸位引以为戒。” “诸位,如今盗匪已除,新税将行,我河州正如朝阳,万象伊始,正该诸位大展拳脚,青史留名啊!”李独霜爽朗一笑,扬声畅言。 众司吏这才反应过来,如今有诸多曹司位置缺人,甚至有缘史,通判大人又暗示不看关系,只看能力,这正是自己上位的机会啊! 一想到这,众人眼神炙热,干劲十足,纷纷摩拳擦掌,准备在河州新政的施行下谋取更多的利益。 眼看李独霜连消带打,成功调动了大部分司吏的工作激情,同时也消除了自己独裁擅专的负面影响,再联想到这段时间以来李独霜取得的一系列胜利,王州尉明白,李独霜已经把河州牢牢地攥在了自己手里。 这让世族出身,见多识广的王辅臣第一次在汴京之外见到了一位有着紫袍之姿的官员。 自此,河州在李独霜的推动之下,除盗匪,更税政,使得河州安居乐业,百业兴旺,颇有一番清平盛世之相。 这一年乃李独霜到河州第二个年头,雍熙九年,史称河州新政。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十五章 魂牌 一间雅室之内,芙蓉纹路的风窗半开着,夕阳柔和的阳光透过金丝蔑帘筛进屋内,变成了零碎斑斓的光点,跳动在重重烟云罗帐之上,随着微风带动帘子而起伏不定。 就在这时,帘子略微动了一下,罗帐之前就突兀出现一道窈窕的身影,只见她半跪下,低声禀告道:“禀香主,李独霜已经回到了永平坊。” 重重罗帐之中坐起了一名女子,依稀可见身形略微有些丰满,闻言叹了一口气。 “前些天师姐把魂牌送过来后,我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却因为那几天乃是月初,会降低魂牌至少三成的实力,所以稳妥起见拖了几日,却没想到李独霜这厮雷厉风行,短短数日之间就平盗匪,改商税,让河州愈发兴旺。” “说真的,这样一位人物,我都不忍心送他上路。”女子拨开了红色床围,露出了面貌,赫然就是春风楼老鸨。 话虽如此,却见她从床边秘格拿出了那个阴沉木盒子,深吸一口气撕开符篆,打开后只见一块小小的木牌静静地躺在里面,木牌上刻有人名和生辰八字,字如蚊蝇般大小。 老鸨拿出两根墨色火烛,点燃之后,墨绿色的火焰伸缩不定,腾起一股白烟,她随后闭目凝神,不一会手上覆盖了一层莹莹亳光,随即立马将木牌取出,供奉在烛火之间,嘴里念念有词。整个过程兀长而枯燥,老鸨却显得认真而专注,不过额角逐渐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直到月升日落,星光璀璨。 就在这时,只见木牌乌光一闪,散发出深沉的黑烟,散逸开来,却被墨绿烛火散发的白烟限制了范围,黑烟逐渐翻滚,凝聚成了一个小人,看容貌依稀为一老者模样。 老鸨不敢大意,恭敬地拿出一张红纸,上面写有李独霜的姓名和住址,用墨绿色火焰点燃,没多久化为灰烬,而小人仿佛得到了命令一般,蓬地一下散为黑烟,突破白烟,消失不见。 老鸨松了一口气,抹去汗水,跌坐在旁,散去护身的荧光,一边调息恢复,一边等待小人回归,在她看来李独霜已经是个死人了。 此时已近深夜,小院的灯笼孤独地闪烁着,在微风中一晃一晃,映照着院内时明时暗,在树枝的干扰下,各类奇形怪状阴影顿时如同活了过来,张牙舞爪地表达自己的恐怖。 书房仍然亮着,在灯火的照耀下,李独霜正在奋笔疾书,给座师写信,将这段时间的作为详细告知,希望老师能给一些意见,自己也好总结得失。 此时微风拂过,风窗嘎吱作响,吹得灯火明灭不定,李独霜见状赶紧起身,一边以手护住灯火,一边将风窗关小了一点,却没注意一道黑气在李独霜头顶凝聚成形,重新化为一个小人。 类似老人的脸上面无表情,只见它裂开嘴,直达下颚,身形一动,往李独霜身上扑了过去。 或许是李独霜命不该绝,正巧仆人老黄推开门,打算给灯盏里添一些灯油,见到此景惊呼一声,东厢房顿时有所动静。 李独霜转头看去,见老黄盯着自己头顶,有过被刺经历的他立即一个前扑,躲过小人的下扑,然后立即往门口跑去,并一边跑一边让老黄也赶紧走。 老黄闻言没有马上跑,他眼见小人下扑失败后立即于空中一个转向,迅速往李独霜的后背袭来,虽然李独霜身手较为敏捷,但明显小人的速度更胜一筹,一个呼吸就来到了李独霜身后,即将触及后背。 老黄看着跑近的李独霜浑然不觉,还招呼他快走,遂心一横,枯瘦的双手搭住李独霜的一个肩膀,扭身一推将他推出书房,自己却往小人扑去。 小人一瞬间没入其身,老黄顿时僵住,浑黄的眼睛瞪大,迅速黯淡了神采,扑倒在地。只一个呼吸,小人吃饱喝足一般闪现出来,眼睛一扫,透过墙壁看见李独霜的身影后,迅速透墙而过,直扑过去。 李独霜正处于悲愤之时,急切间躲避不及,被小人掠过肩膀。有一种失落感突显在李独霜心里,好像自左肩以下的身体都已不属于自己。就像人身里面燃烧的三朵火焰被浇灭了一朵,原本生机勃勃的身体失去了一个重要动力来源,无论是从身体上还是心灵上都下降了一个层次,行动间滞涩不已。 小人砸了砸嘴,意犹未尽,又是一个扑击袭来,李独霜已行动不便,不甘地瞪大双眼,迎接自己生命的终结时。一道璀璨的刀光亮起,将小人斩成两段黑烟,蓦地原地消失,于稍远一点的空中重新凝聚。只是身形相比之前略有些变小,而且周身隐隐有烟气散逸,看来这一击颇有些建功。 吴佩甲跳跃到李独霜身前翼护住,头也不转,盯着小人向李独霜问道:“李兄,这是什么鬼东西?”来不及关心,吴佩甲想获取关键信息,以助取胜。 李独霜默契地快速答道:“佩甲,此物聚散无度,速度极快,善扑人,扑过之处冷僵无感,周身滞涩,似吸人精气,万望小心!” 两人问答间小人又是一个扑击,被吴佩甲灵巧的一个滑步躲过,且差点被撩起的一刀再次砍中。小人酷似老者的脸上现出怒色,一声长啸,震得吴佩甲和李独霜头晕目眩后,隐形消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吴佩甲直觉有异,忍着头晕不适,提刀往直觉的一处砍击而去,却见黑气一闪,扑了一空,顿时身形一个趔趄。小人于另一处出现,扑向吴佩甲后背。 “佩甲小心!” 吴佩甲闻言立即激发内力运转周身,试图护体,通常情况下可硬抗刀剑砍击数次,却于此时无用。只见小人不受影响,没入吴佩甲身形不见。 “佩甲!” 李独霜目眦欲裂,眼睁睁看着第二位亲近之人因保护自己而死,发疯欲狂。刹那间,体内隐隐有一处重要关口被冲开,只是李独霜浑然不知。 却见吴佩甲周身颤抖不已,眼睛紧闭,周身黑气萦绕,隐有无形之气刺出,握刀之手青筋迭起,却没有如老黄一样扑倒在地。 数个呼吸之后,黑气一消,小人突兀脱离出来,周身黑烟蒸腾,老者面貌模糊不已,似是受伤。而吴佩甲则委顿在地,脸色蜡黄,喘息不已。 李独霜狂喜,吃力地挪动身体靠近吴佩甲,关切问道:“佩甲可有大碍?” “这鬼东西一入体就试图侵占心神,不过我死命不从,互相拉锯,最后被我使动武功秘法,燃烧精气,逼出体外。” 紧接着,吴佩甲想起了什么,快速说道。 “这鬼东西应是魂魄,将军说过,某些古战场留存冤魂,欲扑人噬精,以全己身,再择人夺舍,与此物类似。” 李独霜此时已冷静下来,惊讶感到周身轻盈许多,耳聪目明,记忆力也大好。脑子一转,想起了兴庆坊所遇老道,乃至“秘法”。 李独霜眼睛一亮,看着即将恢复过来的小人,眼神厉色一闪,孤注一掷。 “佩甲,我有一法,姑且一试。”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十六章 一福寺 吴佩甲调息片刻,脸色有所好转,没有询问缘故,直接问道:“如何做?” 李独霜低声交代,听到关键,吴佩甲震惊莫名,表示担忧,李独霜却摆摆手,坚定道。 “只有如此,我等才有一线生机。” 吴佩甲遂住口不言。 此时小人已收拢住散逸的黑烟,身形又缩小不少,老者看向吴佩甲,眼神狠厉,却又颇为忌惮。 这时李独霜支起身子,向老者砸去一块随身的玉玦,自然没什么效果,却成功激怒老者,作势往李独霜直扑过来。 吴佩甲振刀一拦,却被绕过,遂合身扑上,欲故技重施,老者忌惮不已,再次绕过,却发现吴佩甲空当大开,露出了身后的李独霜。 当即狞笑着往李独霜扑去,没入其身。 果如吴佩甲所言,一股阴冷之气往心神而去,过及之处,僵直不已。当即振起余力,以尚可活动的右手,四指交迭,无名指竖起,捏了一个老道所说的“灵官印”,然后闭目运转“解心释神,灵台清幽”八字心诀。刹那间,脑海里蓝色珠子再现,翻滚着激发出道道蓝色气息,涌向四方。 一时间,如天地初开,李独霜混混沌沌的心神中有一点灵光耀耀升起,受“灵官印”牵引,带动周身精气裹挟着间杂其中的黑气,一起往右手竖起的无名指滚滚而去。 李独霜睁开双眼,看着结印的右手,只见无名指尖渐渐沁出一团黑白之气翻滚的圆球,黑气深沉阴暗,白气生机勃勃,皆被限制其中。 “佩甲!” 李独霜喝道。 只见一道刀光倏忽而来,将黑白圆球无声切开,白气散逸,黑气却如水入油锅般在一阵刺啦声中逐渐消弭,彻底消散之际,李独霜分明听到了一声怨毒的嚎叫。 与此同时,正在春风楼雅室等候的老鸨,蓦然听见“喀嚓”一声,抬眼一看,却见木牌中间出现了一道裂纹,恰好裂在木牌上如蚊蝇般大小的人名上,其余再无迹象。 老鸨惊诧莫名,默然良久,清醒过来后将木牌收入盒子,唤来那名豆蔻之年的少女,嘱咐到: “魂牌失利,必然有因,我之见,为免河州之事有变,宜上报宗门。” “汝且如实转述给师姐,我有不好的预感。” 少女应许,原地消失不见。 李独霜没有通知州衙来处理此事,最终选择由吴佩甲带领乔装打扮后的威远军部属将老黄的遗体安葬在了城外一块风水宝地,立了一块无字碑,种下数棵青松。 除了李独霜,无人知晓这里面埋葬着一位勤勤恳恳的老仆,数十年如一日服侍一名默默无闻的书生,直到他考中进士,成为崇文殿直秘阁,再成为河州通判。 他一直都是李独霜身后的盾牌,哪怕只是一块破木板,也竭力护卫李独霜的背后,直到有一天真的挡下了一次必杀的一击。 李独霜虚弱地由吴佩甲扶着,望着环绕在侧的绿水青山,沉默良久,抬手在一旁的青松树干上刻了一个李字,然后转身离去。 此后过去十数日,李独霜周身精气已复,但仍神气虚弱,眼神黯淡,尤其是被侵入过的左肩以下,仍有滞涩之感。据吴佩甲猜测,应是神魂受损,因此邀请李独霜去拜访秣陵山上的一福寺。 据他所说,宣威将军樊元忠早年为禁军一校尉时,在甘州带兵中伏,被叛军一名异国术士以诡秘之术中伤神魂,当地三福寺一名高僧以释教秘术调养,最后恢复如初。 这一福寺同三福寺一样,乃释教直属,均有高僧驻庇,应有所得。 李独霜觉得有理,反正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遂带了吴佩甲和孙通吏,以及州衙所属衙役,以通判身份正式拜访一福寺。 一福寺高居秣陵山顶,整体依山而建,气势恢宏。其始建于五百年前,还超过了青涧城的历史,因此寺内寺外到处都有当年前人栽下的银杏古树,每到秋季,金黄色的树叶翩然而下,将整个秣陵山顶化为一片金黄之地,远至七十里外的青涧城都清晰可见,被一些信徒奉为神迹。 清晨,李独霜一行人在山路上逶迤前行,过了许久,才看到古朴的山门一角。 山门上立有一众僧人,为首僧人耳垂饱满,眉如初月,虽已近花甲之年,但卓然而立的气质一下就凸显出来,据孙怀所说此乃一福寺主持法澄禅师。 当李独霜竭力登上最后一级台阶,迈过一个不显眼的门槛,法澄禅师当即一笑,率领僧众迎了上来。 “通判大人远道而来,令鄙寺蓬荜生辉,真是荣幸之至。” “贵寺传承日久,德布河州数百年,乃我辈之楷模,本该早些来访,奈何俗事缠身,以致今日方才登门,万望勿怪!” “若李大人之俗事乃“平盗匪,治商税”的话,就是让贫僧等上一百年也是应该。” 被人挠到痒处,李独霜开怀一笑,互相见礼一番后,在法澄禅师的引领下,穿过山门,迎面而来的就是有着护法卫道之责的天王殿。 李独霜看着数丈之高,拄剑而立的增长天王法身,感叹工匠的技艺登峰造极,将天王法身塑造得如真神再世,所持宝剑都是锋芒毕露,像真的一样。法澄禅师微微一笑,继续引领李独霜往寺内走去。 穿过天王殿则来到了一处宽敞的广场,正面是雄伟的大雄宝殿,左侧是罗汉堂,右侧是珈蓝殿。罗汉堂是修习释教秘法的僧众修习居所,而珈蓝殿则是释教纳财理寺之所。虽然吴佩甲对罗汉堂颇有想法,想去讨教一番,被李独霜强行拉走。 不知为何,李独霜感觉法澄禅师颇为热情,对李独霜的问题基本上是知无不言,这完全超出了吴佩甲之前描述的一福寺跟三福寺一样乃释教真传寺庙的印象,因为这类寺庙向来是对权贵不假辞色的。连知州都常常碰壁而归,何况通判? 带着疑问,李独霜随着法澄禅师来到了法堂,这里是传道授业之所,也是寺庙对外接待之地。 在一间静室,李独霜与法澄禅师相对而坐,在一福寺奉上的山茶缭绕而起的雾气之中,法澄禅师拂去茶中飘起的茶渣,语出惊人: “吾观李大人神魂有缺,不知为何如此?”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十七章 金刚锻骨诀 正在品茶的李独霜被道破心中秘密顿时呛声连连,隔了好一会方才止住,抬眼一看法澄禅师正微笑捻须注视自己,一双明亮眼睛如看透一切。 心知吴佩甲所言不虚,李独霜遂将十数日之前遭遇的袭击如数道出,只是隐去了老道所授“秘法”,改以吴佩甲以身诱之,称其不备,以刀斩之。 法澄听后以手抚须,娓娓道来。 “李大人所述那“小人”如果无误的话应是厉鬼,而且是有人以邪法培育,专扑人身,吸食精气和魂魄,以补自身缺漏。其生前应是一名老者,故而面貌保留了下来。” “不过,那厉鬼应不惧刀剑才对,为何。。。”法澄思及疑点之处,摇头不解。 李独霜心里一紧,却听到法澄继续说道。 “李大人所说刀斩厉鬼之人可是身侧之壮士?” “正是,他原是威远军都虞候。” “原来如此,沙场搏命之人往往带有煞气,所配刀剑更是煞气汇聚之器,可伤鬼神。” 法澄以为自己找到了原因,遂不再疑惑,话锋一转,提及神魂疗愈之法。 “厉鬼扑身,主要是吸取精气,填补自身消耗,另一个就是扑火吞魂,壮大魂体。人身有三把火,分别位于头顶和两肩,是人身阳气汇聚之地,一旦被灭,周身精气失去了动力,神魂失去了根基,随时可离体而去。” “贫僧观李大人神魂孱弱,精气受阻,正是虚魂之相,吾有一法,乃我释教修行法门,称为《金刚锻骨诀》。修到精深处,不仅练就一身铁骨,也可孕养神魂。” 法澄从袖口拿出了一份卷起来的薄册,递了过来。 李独霜打开一看,只见上面记载了修行口诀、心法、手印以及修行各个阶段所需的辅助资源,多以配图,翔实考究。 修行?李独霜原以为一福寺会以某种一次性的秘法来疗愈,或者给一门武学秘籍打发自己,却没想到是传说中的修行法门,而且还是修行大教的基础修行之法。 这是一份重礼! 李独霜动容问道: “贵寺何以对李独霜如此青睐有加?” 法澄双手合十,宝相庄严,诚恳说道: “我释教向来以缘法择人,不看出身,不以年纪,不究将来。自李大人以神魂受损之身,不以外力登山,跨过山门,也就跨过了僧俗之界,与我释教结缘,此乃缘法!” 李独霜首次接触释教理念,颇为震撼,遂合十受教。 待法澄禅师与李独霜再交流了一下对底层百姓的扶持之策后,天色已晚,李独霜遂告辞离去。 在山门处送走李独霜一行之后,法澄禅师独自一人登上寺后高塔。高塔以释教风格设计,砖石搭建,整体对称方正,为密檐式塔,人称释塔。 释塔有五层,法澄每过一层就结印催法,再穿过无形之中的屏障,就这样一番操作之后,终于来到了第五层,就算法澄修为深厚,也不禁踹息少许。 第五层并没有以下四层都有的隔间,只余一盏青灯,一个蒲团,一个塑像,乃至,一名老僧。 老僧白眉瘦脸,身着普通僧服,闭目跌坐蒲团之上,身旁灯火摇曳不定,塑像为一名跌坐的光头老人,面容普通,显愁苦之像。 法澄首先对老人塑像双手合十礼敬一番,然后恭敬走到老僧面前,低声禀告道。 “师叔,李独霜已经走了。” 老僧兀长的白眉颤了颤,随即眼睛睁开了一丝缝隙,茫然地看向法澄。 法澄却不惊讶,心知乃是师叔中断功法所致,遂提醒道:“流星。” 老僧闻言,眼睛精光浮现,似乎恢复了记忆,开口问道:“如何?” “李独霜应是被合欢宗驱使魂牌厉鬼袭击过,不过被李独霜以某种秘法惨胜,神魂有所损伤。”法澄竟是知道李独霜有所隐瞒。 “不过,据弟子观察,李独霜应是打开了天门,而且没有多久,应是在这次遇袭中于生死之间领悟大恐怖而突破。” “弟子斗胆猜测,斗胜师伯所言伴随流星降世的菩萨转世身应不是此人。菩萨转世自有神威,不该如此狼狈。就算如此,李独霜身负智慧,有大毅力,与我释教颇为契合,因此弟子做主,将能孕养神魂的《金刚锻骨诀》传授,结以善缘,只要修行到后期,则必来我释教之中进修,还望师叔勿怪。” 法澄知晓自己的师叔向来惜字如金,遂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老僧正待开口回答,整个释塔突然震动,耳边隐隐有魔音袅袅,惑神夺魄。 只见老僧皱着眉抬手结了一印,引动整个释塔金光一闪,魔音顿时消失,释塔也平稳如初。 法澄忧心忡忡地看向老僧,却见他咧嘴笑了起来,抬手一指愁苦老人塑像。 法澄顿时明白,也释然一笑,拜服于地。 李独霜引领众人回到青涧城已是临近申时,将众人遣散后,他带着吴佩甲回到了小院,于书房内展开薄册,细细阅读。 据薄册记载,修行金刚锻骨诀首在凝练法力,将修出的金色法力反复凝练提纯,法力精纯到一定程度,可缓慢提升筋骨强度,修到精深处,可身愈金刚,力拔山河。同时,经过千百年的试验和总结,前人总结出了加快修行进度的方法,主要就是内服或者外敷一些特制的丹药。不过这些丹药大多都是天材地宝,收集不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法力! 李独霜想起运转“灵官印”之时,体内那一道宛如开天辟地之初诞生的灵光,莫非那就是法力?可颜色好像不对,那是白色的,薄册记载法力乃是金色。 可是老道当初只传授了使用之法,李独霜不知如何修行。 灵光一闪,李独霜快速将薄册翻到后面,一篇讲述如何修行法力的秘法蓦然显示在一页空白之处,李独霜想以笔记下,却发现如何都写不出来,提笔就忘词,反复数次之后都是一样,只得硬着头皮记下。 好在秘法只有短短十余句,李独霜自觉已牢牢记下,一炷香时间过后秘法消失不见,李独霜赶紧翻了翻,好在锤炼法力的运行之法和辅助资源图解尚在,心里顿时一松。 说来也怪,李独霜将图册拿给吴佩甲观看时却通册无字,水浸火烧都试过了,薄册也完好如初,吴佩甲爽朗一笑,直言无修行之缘,让他别白费心思了,李独霜只得遗憾放弃,猜测应是法澄所说缘法之故。 据秘法所说,金刚锻骨诀修行的本质是从周身气血之中提炼元气,再汇聚大千世界无处不在的至阳之气,以秘法凝练成一丝金色法力。因此首先要在吃食中补足气血,其次尽量在每日阳气最足之时修炼效果最佳。 就这样,李独霜每日在太阳初生之时,天地间最新的一缕至阳之气诞生后,开始修炼。同时让吴佩甲采购各种气血丰足的食物,以补自身。至于薄册所记载的辅助修行的秘药,则必须在修炼到第三层之后方可用药,避免损及根基。 最初一个月,李独霜毫无所获,倒是养成了随时能打坐入定的习惯。 第三个月,修出了第一缕金色法力,法力出现之时,脑海中神秘蓝珠翻滚再现,李独霜发现自己已然能内视。看见了肚脐以下有一处深邃空间,一缕金色法力孕育其中,旋转不停,据薄册记载,是为气海。而气海之上杳杳不可见,处于蒙蒙状态,唯独头颅之内有一处微弱光芒,细看之,却是蓝珠所在,薄册却是没有记载这种情况。 自此,李独霜修行法力之时,心念一动,蓝珠都会出现,修行速度大为加快,十数日不到就修出了第二缕法力。待第二缕法力出现之后,李独霜按照凝炼之法,催动两缕法力旋转聚合,须臾间,变成了一缕金色更为浓厚的法力。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十八章 奇案 神秘蓝珠到底是什么? 李独霜百思不得其解。 回顾几次遇险,蓝珠几乎都是关键时刻出现,以一种清奇的方式帮助李独霜渡过劫数。 至于说几乎,那是因为这次厉鬼袭击,蓝珠就没有出现,要不是仆人老黄恰好在场,李独霜早就丧命于鬼扑之下。 多思无益,李独霜只得暂时将疑问埋在心底,以后再探究,专心修行。 刚结束了清晨的修行,就到了上衙的时辰。 李独霜不见疲惫,反而精神抖擞,与伸着懒腰的吴佩甲一起出了院门,到了巷口茶摊,点了早点。 因之前李独霜推行新政之故,青涧城百姓深感其恩,人人争相传颂李独霜的长相,因此茶摊就有人认了出来。 有的人争相替李独霜付钱,也有的人想上前套套近乎,还有的胆子小呐呐不言,只是遥遥拱手施礼。 李独霜坚持自己付钱,为免叨扰,将店家老陈递过来的早点拿在手里,边走边吃。 吴佩甲全程昂首挺胸,眯眼点头,显然颇为享受。 刚到州衙,候在官房的孙怀赶紧上前禀报,说是州衙堆积的案子也有许多了,刘大人请通判大人赶紧看看。 自从知州将大印交给李独霜之后,河州治下各县之要案均得由李独霜审理并勾决。 李独霜欣然接受,让孙怀去将案宗抱过来。 不一会,孙怀领着两名书吏抬着一个大箱子步履蹒跚地挪了过来。 “嘭!” 箱子落地,李独霜的目光顿时呆滞。 按宋律,地方各县可对案件进行初判,如原告和被告均无异议即案结,报州里备案即可;如果牵涉命案或者任何一方有异议,须由县令进行初判,然后交由州里进行复判,由知州或者通判进行判决,结果即为终审。 当孙怀一卷一卷进行分类之后,李独霜大松一口气,因为大多都是各县案结之后需要备案签署的案宗,当然,如果李独霜认为某件案子判决有疑议,可命法曹遣人调查,然后重审。 经查看,大部分案宗都没问题,证据确凿,理由充分,李独霜均进行了签署,案子即结。 直到一份篇幅较短的案宗引起了李独霜的注意。 案宗记载,河州怀远县治下有数名少年于某日外出游玩,路经一座矮小的土地庙时,有一名少年尿急,因四处无遮挡,遂在土地庙一侧放尿,方尿完就有一声闷雷响起,震得众人惊骇而回。当夜,放尿的少年就昏迷不醒,几日后就离世而去。 家人悲愤报官,经过仵作验尸,并无异常,因此怀远县令批词为:“冒犯神灵,无可宥之。”遂结案,少年将择日下葬。 阅毕,李独霜颇为愤怒,他的理智告诉他少年虽有过错,但罪不至死。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了在黑风寨看到的阴差勾魂,有了主意。 因此事颇为急迫,他一边招呼吴佩甲,一边让孙怀派出快马信使,通知怀远县派人接洽,他随后就到。 怀远县地处河州腹地,距离不远,因此李独霜只花了大半日就到了。 在风尘仆仆之中,李独霜见到了怀远县令领着数名官员在官道一侧恭候,人人额角见汗,胸腹起伏,显然也是刚到不久。 “通判大人,此案涉及鬼神,下官也无法啊!”县令姓郭,急切间想扭转在李独霜心目中的初印象,率先解释。 李独霜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吴佩甲性子急,首先吼道:“勿复再言,先派人带路,我们先去看看人。” 郭县令顿时无言,指了一名头发稀疏却精明强干的捕头在前带路,一个时辰后,到了怀远县城南一个白布飘扬的小屋前。 只见屋内大堂有女子一人在收拾烛火和白布,神情憔悴,凄苦无比。白布之后则有一床板,上面躺着一名十余岁少年,面容惊咘。 李独霜上前柔声细问,乃知今日是少年死去之后第七日,丧事已结束。 再细问之,女子所言皆与案宗记载一致,因事涉鬼神,仿佛已认命。 李独霜面色稍霁,县令没有强行结案就好,随之瞥了一眼郭县令,只见他委屈苦笑。 事不宜迟,他下令往事发土地庙行去,一行人加上周围闻声而来的邻居一起随之前往。 不一会,在城外一处旷野道旁见到一土地庙,果矮小简陋,加之灌木丛生,稍不注意就可能被当作柴薪堆积之所。 李独霜内心已有定论,遂排开众人,孤身一人进入。 入得庙内,只见内部颇为整洁,案桌干净,塑像却是一个矮小的老者模样。 李独霜读过薄册,知晓这类地邸生前一般是当地有名望的长者,死后被城隍所封。遂震荡体内一丝精炼过的法力,汇聚在口中,喝道: “土地何在!” 庙外众人只听到一声沉声质问,然而在寄身于塑像的土地看来,整个庙内如突现一雷火霹雳,震得塑像嘎嘎作响,体内香火震荡不休,险些散逸而出。 李独霜没等多久,一阵黄烟泛起,一个矮小的老人于烟雾中旋身而现,立马就拱手作揖,嘴里念叨不停,听在耳边却是嗡嗡直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李独霜皱着眉又提聚一丝法力汇聚在耳边,顿时化为清晰讨饶声: “不知何方神圣驾临,小老儿有失远迎,恕罪则个!” “我且问你,七日前路过的少年魂魄何在?”李独霜问道。 “咦?” 土地老儿闻声却像是凡人,抬眼看去,却见到一幅奇异景象。 只见李独霜肉身凡胎之身,周身镀有人道金边,显然为人间王朝封疆大吏,却于丹田处有翻滚金光,至阳至纯,其之光,刺得身为阴魂的土地周身疼痛不已,以香火抵御之稍解,却消耗不少。 土地惊骇回道:“这小子亵渎我身,违反阴律,我已拘其魂,待七日满后押送城隍处待审。” “七日后审判结束可还魂?” “不可,渎神乃阴律大罪,必下七层地狱以惩戒之。” 李独霜闻言怒喝:“那少年方十余岁,称童子也不为过,况你之庙宇矮小覆林,大人犹且难以辨认,况童子乎? 语及此,李独霜再次汇聚法力在口中,继续说道: “经本官所查,该少年素无劣迹,生性纯真,也不是那狂悖之徒,当日所为,也只是因尿急之故,误在庙外墙边便溺,不是有意为之,不该有此下场!” “我之见,虽然他误溺神地,但念其年少无知,可令其三年内每月清除庙外杂草灌木,一方面以此惩戒教育,另一方面也使你庙宇亮堂大方,防止再有类似事件发生,如何?” 土地老儿一边被金色法力震荡,一边又被李独霜言语说动,颇觉有理,遂顿脚道: “罢罢罢!阁下说得有理!” 只见他右手一翻,掌中浮现一团魂体,再一抛,落地化为一道少年魂魄,茫然四顾。 “阁下可令人持伞护持回去,于尸身上打开,魂魄自会归位。” 李独霜大喜,拱手一礼,称赞道:“长者胸容百川,令人敬佩,敢问长者姓名,本官必将传颂长者贤德之名。” “老夫许良瀚,当不得贤德之名。”土地心里一喜,这正是自己盼望之事,假意推却道。 眼见李独霜已派人拿伞,土地不欲人前显圣,脚底一踏,黄烟涌动,消失不见。 众人狐疑地拿着伞在李独霜的指挥下于庙内罩着某处一收,然后浩浩荡荡回家。 在少年尸身上打开,顿时见已死去快七日的少年混沌坐起,在女子激动的拥抱中哭出声来。 眼见奇迹发生,众人沸腾,竞相奔走相告,与闻者皆喟叹不已。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十九章 承天观 少年醒来后,李独霜询问当日情景,只见少年只能回忆归家之前的事情,昏迷之后混混沌沌,五感皆闭,直到在庙宇内看见李独霜和一老者,再就是苏醒之后了。 李独霜点点头,抬首望向周围,只见屋前已经聚集了大片的人群,大多交头接耳,惊呼连连,应是被少年七日复生之事震惊莫名。 他不喜出风头,但念及对土地的承诺,还有通判的教化之责,遂让郭县令带人约束人群。 待人们得知能沟通鬼神的通判大人有话要说时,大多顿时就平静下来,甚至有性子急的主动站出来维持秩序,提醒个别上头的大妈安静。 通判大人整理了一下风尘仆仆的衣裳,登上郭县令让人从屋内搬出来的灵桌,朗声道: “本官入得庙内,土地有灵,显圣于前,告知曰,此事因果分明,乃李家少年误溺土地庙,以致神灵愤怒,拘魂七日以作惩戒,本官深以为然,已代李家少年承诺三年内每月清理土地庙外围杂草灌丛,以示悔改之心。” 一番话说完,李独霜待人们消化之后再次说道: “土地公乃许良瀚,雪胎梅骨,胸容百川,表示误会已除,遂放出李家少年魂魄,指点本官持伞护魂而归。” 说到此处,李独霜高声疾呼。 “诸位谨记,举头三尺有神明,须行善积德,与人为善,方可无愧于天地,若有作奸犯科者,我河州律法难饶,鬼神难欺!” 众人如被洗礼,霎时安静,片刻后响起如雷不绝的掌声,欢呼声和喝彩声持续不断。 李独霜给郭县令交代了一下此事的后续首尾,然后唤过吴佩甲,谢绝了郭县令安排的护卫,艰难挤过人群,二骑绝尘而去。 半道上,吴佩甲崇敬地询问,是否真的见到了土地公。 李独霜眼珠一转,促狭地说道,那都是他编的。 使得吴佩甲勒马呆立原地,李独霜于马上哈哈大笑而去。 反应过来的吴佩甲先是郁闷,后面反应过来,长啸一声,振奋地挥鞭赶上。 半日后,入得青涧城。 为免惊扰百姓,李独霜牵马而行,路过兴庆坊路口时,听到了喧闹声,扭头望去。 却见数名衣着鲜亮的仆役正拉扯一名道袍陈旧的老道士,嚷着扭送官府。 虽然这几名仆役看着比较粗壮,但老道士借着现场嘈杂喧闹的掩护,嘴里直嚷嚷冤枉,却以巧劲摆脱仆役的纠缠。晃眼看去,给人一种这几名仆役笨手笨脚的错觉。 仆役的主人是一位锦袍男子,正不出意外地大声责骂不得力的仆人。 李独霜定睛一看,这不就是之前授以秘法的那位老道吗?救命之恩可要当面感谢,所以径直走了过去。 走到眼前,李独霜首先喝止了这一出闹剧。一名正郁闷的仆役眼见普通人都敢来趟浑水,顿时把气撒在了李独霜身上,扭身抓来,嘴里骂道: “你算甚么。。。” 话音刚落,吴佩甲黑着脸上前就是一踹,精准地踢在仆役支撑脚上,使其腾空而起,一个翻转后趴在了地上,哀嚎不已。 其余仆役一看,居然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那还得了?顿时打算一拥而上,却被锦袍男子喝住。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锦袍男子到李独霜面前拱手致歉:“下人们不懂事,冲撞了李叔父,还望叔父宽宥一二。” 自从老道传授的秘法成功灭杀厉鬼后,李独霜就认为老道士有真本事,只是在游戏人间而已。 看出老道士不甚在意,遂开口道:“无妨,这位老道是我长辈,如没有误会的话,贤侄可以回去了。” 锦袍男子如蒙大赦,再一拱手之后,连仆役都不管,溜之大吉,仆役们连忙追了上去。 李独霜转身面对老道,欲大礼参拜,感谢救命之恩,却被老道以一根手指举重若轻地提起,抚须笑道:“看来贫道之前所料不差,既如此,且换个地方说话。” 李独霜从善如流,让吴佩甲去州衙跟刘主簿将怀远县的事说一声,如果县里面有信息传来,刘主簿必然知道如何处理。 李独霜自己则带着老道回了小院。 自老黄离世后,李独霜遣散了侍从,因此院里面就没有其他人了。 待大门一关,李独霜转身就是一个叩拜之礼,沉声道: “道长救命之恩,李独霜没齿难忘!” 老道坦然受之,随即问到其中细节。 李独霜自然不会隐瞒,如实告知。 待听到李独霜以“灵官印”将入体的厉鬼束缚并外显为球时,老道诧异莫名,下意识说道:“不对,不对。” “不对什么?可是有什么隐患?” 李独霜面色一变,赶紧问道。 “灵官印应是只有驱逐之效,不会束缚成球,除非。。。”老道眼睛一亮,想到了某种可能,提出了一个要求。 “可让老道探查一番?” 李独霜虑及金刚锻骨诀,暂时不想让老道知晓,正急速思虑时,蓝珠再现,释放出蓝色雾气使得丹田处金色法力渐渐隐去。见此情景,李独霜心下大定,答应了老道要求。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只见他握住李独霜手腕,渡过一些灵力,开始流转周身。李独霜只觉一股清凉之意浮起,忍不住打开内视,却见一股莹莹清光在周身经脉中流转,应该就是老道所修灵力。 “果然如此,好一块璞玉!” 老道哈哈大笑,撤回了灵力,抚须看向李独霜,如同看到了宝物。 正当李独霜不知所指时,老道语出惊人。 “不知通判大人可愿抛弃高官厚禄,入我承天观修行?” 承天观? 承天观! 自上次遇刺之后,座师某次来信道出了刺客来历,顺带介绍了一下覆灭暗影殿的承天观,言其为“不可知之地”。 虽在汴京,但从没有人进去过,无人知晓其所在。就连官家委托也只是点燃信香,然后有道长出现。 只要承天观派人行走世间,必然乱事遂平,乾坤抵定。 整个宋国,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踪,神秘无比。 没想到老道就是承天观的人。 李独霜知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正想答应,脑海里却闪过了座师的谆谆教导,吴佩甲那沉重一跪以及怀远县百姓欢呼雀跃的场景。 他也想进入不可知之地,习得仙法,长生久视,从此朝游北海,暮临沧溟,何其快哉! 只是 我还有未尽之责,未履之义,未还之恩!吾心有缺,何以超脱? 李独霜内心渐定,伏地一拜,久久不起身。 原本微笑的老道,慢慢地沉肃起来,盯着李独霜一语不发。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十章 承天正法 老道修行日久,从未遇见这种情况。哪怕就算是皇帝,也曾表达过抛弃世间一切请求入承天观修行的愿望,盖因长生之望,仙法之秘,引诱无数人倾心向往。 承天观从不大开山门招揽弟子,而是以传统的师带徒方式传承下来。因此,各脉自首座以下,每一位师父挑选弟子都是慎之又慎,每一位弟子都是师父精心教导的衣钵传人。 自承天观一千年前传承至今,从未遇到过拒绝仙缘的情况! 李独霜是第一次,也是独一份。 老道有任务在身,游历河州已有数月,对于李独霜的授法也只是随手一个尝试,也是考验。通过了就是缘分到了,没通过就是有缘无分。 所以老道其实是无所谓的,只是因为河州新政的缘故,老道觉得李独霜这人应是有济国安民的抱负在身,所以颇有好感,仅此而已。 没想到李独霜凭借所谓“秘法”不但成功渡过劫数,还因祸得福,打开了“天门”,半步踏入了修行界,这等资质,这等胸襟才情,实在是佳徒之选,所以老道自降身份,主动开口招徕。 却没想到会被拒绝。 老道惊诧之余,却也有些理解,因为他早年出世修行之前,也是一位高官显宦,与李独霜类似。他深深明白这类国之栋梁的胸襟抱负是何等崇高,大多都不受外物影响。 这并不是轻慢之举。 想到此处,老道严肃的神情缓和了下来,此时再看李独霜的坚持,反而显得尤为珍贵,毕竟不是谁都能拒绝这样大的诱惑,只是为了践行自己的理念和责任。 老道不是迂腐之人,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你不愿立即抛却一切,出世修行,是你的选择,我没有异议。”老道话锋一转 “不过你现在所经历的一切在以后看来,也许就是路途中的一道风景,或是漫长时光中的一个小插曲。” “这个世界很大,远远超出了宋国的概念,我等生而为人,既然有此机缘,就应该走得更远,看到更多的风景,方才不枉此生。” 李独霜闻言明显有所触动,因为他想起了神秘蓝珠的存在,既然已经发生如此多不可思议之事,为什么不去深究背后的奥秘呢? 此时听到老道再次说道:“我可以暂时收你为记名弟子,你可不用进入承天观修行,暂时就在人世间体悟道心,修行法门,打下基础,待时机一到,再入门修行。” “不过,如若你持我之法,恃强凌弱,强取豪夺,污我承天观之名,我自会取你性命!”老道脸色一板,严词告诫。 李独霜哪还不知道这老道为了他让步许多,拳拳关照之心溢于言表,顿时再次一拜,口中高呼: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老道哈哈一笑,坦然受之,然后抬手并指一划,凌空画了一道圈,蒙蒙清光乍然出现,化作碗状扣住两人周身。 “你且听好,我乃承天观法脉第六代首座,阳天华,你上面还有一个师兄,不过他正在甘州追索魔踪,日后有机会让你们见一面。” 李独霜干脆盘腿坐下,仔细聆听。 “我承天观自一千余年前由玉宸祖师创立以来,传承不绝,历代英才辈出,你要好好修行,不可坠我承天观的威名。” 老道闭目片刻,右手横起,屈起食指,却见指尖微亮,随即一指点在李独霜的额头。 他只觉一股清凉之意沁入,化为一道百余字口诀,在李独霜脑海喃喃念响,却是老道的声音。 “此乃承天正法练气篇第一层到第三层的口诀以及讲解,你且抓紧时间细细感悟,一炷香之后就会消散。” 李独霜赶紧凝神记忆并体悟。 一炷香之后,脑海里的诵读声消散一空,李独霜收获颇丰地睁开了双眼,却发现老道和清光已经消失不见,茶几上只余一个玉符,应是紧急通信之用。 “这就完了?” 官场老人李独霜忍不住腹诽道,难怪老道徒弟少,仪式感还是低了一些。 就在这时吴佩甲提了一只烧鹅回来了,嚷嚷着打个牙祭,李独霜暗暗点头,还好有个念想。 吃过晚饭,李独霜独自在书房,盯着记载着金刚锻骨诀的薄册发呆。 这些天来,在神秘蓝珠的帮助下,他修行金刚锻骨诀已经卓有成效,凝练的金色法力也有了十余丝,聚在一起,越来越接近薄册所说“聚丝成绳”,一旦功成,金刚锻骨诀的第一层就练成了。 据记载,到时候就有一个神通之法显现而出,名为“法眼”。 可“破除虚妄,洞见真实”。 李独霜本心是跃跃欲试,期待早点修成。 可今日录入承天观门墙之下,将要修习承天正法,会不会与金刚锻骨诀冲突?或者有什么不可知的变化? 李独霜颇为忐忑,思前想后,最终决定还是一试,如有不妥,停止修炼便是。 遂马上按照承天正法的口诀和修行要点开始修炼起来。 按老道讲解所说,承天正法的修行即是以特殊的手法调动自身精气,吸引无处不在的灵力光点,通过头顶百会穴,汇聚成一丝成形的灵力。这个过程的难点有两处,一是感应灵力光点,这就是所谓的修行资质,完全看老天爷赏不赏脸;二是头顶百会穴会迟滞灵力光点的渗入。 对于李独霜来说,最大的问题就是灵力感应特别慢,就像是湖里捞鱼,往往数个时辰没有感应到一个灵力光点。至于头顶百会穴反倒不成问题,因为他天门已开,等于是百会穴开辟了一个通道,对于灵力的渗入毫无迟滞。 终于在丑时,他成功感应到了一个灵力光点,将之引入体内。 据老道所说,通常来讲,新人三天才会感应到灵力光点,李独霜已经算是出类拔萃了。 但他不耐烦,心念一动,蓝珠再现,果不其然,修炼速度顿时加快,一个时辰就能引入一个灵力光点。这个速度放在修仙界可是骇人听闻。 恰好李独霜身边无人指点,没有对比,他还以为自己这个速度不能说慢,但也应该不算快。 经过三个昼夜的修炼,李独霜成功地在胸口心神处凝练出一丝清光蒙蒙的灵力。 与在丹田处的金色法力的厚重和神圣截然不同,灵力时刻都在颤动,灵动无比,仿佛下一刻就将化为威力庞大的术法或者剑气喷薄而出。 他操控心神处的一丝灵力和丹田处的一丝法力,在肚挤附近的经脉处小心靠近,发现两者毫不相容,而且靠近的过程中隐隐有斥力产生,这让李独霜皱起了眉毛。 难道必定要放弃其中一个?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十一章 施政 李独霜想到了蓝珠,心念一动,蓝珠立时出现,在散发出的蓝色雾气萦绕之下,金色法力与清蒙灵力之间的排斥小了许多,但凑到临近时还是会倏然弹开。 无奈之下,李独霜只得放弃了融合,待以后功力提高之后再做试探。 不过,蓝色雾气有效减少了斥力,也提醒了李独霜,起了探究的心思。 他做了多次尝试。 首先是正常状态下修炼金刚锻骨诀。按照之前的速度,平均两个时辰,方可凝练一丝,一个时辰只能凝练出一小截不成形的法力原型,作分叉状。 蓝珠出现后,修行速度顿时加倍,一个时辰已能凝练出一丝法力。 其次是修炼承天正法。现在李独霜已将修炼之法融汇贯通,三个时辰能修炼出一丝灵力。 蓝珠出现后,一个半时辰能修炼出一丝灵力。 可见蓝珠基本是按翻倍增幅的,另外还能隐匿功法痕迹,让老道都没能看出来,同时增强五感,感应能力大幅增加。 依据李独霜可怜的修行知识,他不知道这是什么神物,有无害处,只得自我安慰,应是老天爷看他中年修行,赐予他的辅助之物。 正感叹时,一抹阳光照射进了书房,却是一夜过去了,清晨的太阳已悄然升起。李独霜不见疲惫,反而神采奕奕,干脆洗漱一番后来到了州衙,处理政务,正巧遇到一桩不小的事。 据户曹缘史所报,自河州境内盗匪绝迹之后,之前躲避盗匪的部分乡民陆续从山里走了出来,原先的屋舍基本已被盗匪所毁,农田也荒芜许久,吃住都成问题,急需妥善安置。由于前期人数不多,户曹已通报各县自行安置,问题不大。 结果后期出来的人越来越多,听说还有山民,都是看到河州商路贯通,日益繁荣,不耐山里苦寒,纷纷下山投奔。据户曹统计,返乡乡民加上山民,各县加起来已有数千人。 李独霜接报后立即招来了刘主簿,询问府库粮食是否足够,相应资材是否充足。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李独霜在官房内背着手来回踱步,思虑良久,终下决心,命人传檄各县,以河州州衙的名义要求各县立即开设粥铺,并择地建设安置所;命户曹下拨库银和粮食给返乡乡民较多的县,同时减免各县一年的秋收税,以减轻负担;命工曹派出营造工匠赴各县主持安置所的建设;抽调各曹能吏,组成巡查组,委托刘主簿带领,三日后赴各县督导。 安排完以后,李独霜冲着刘主簿一拱手,歉意道:“刘兄辛苦,归来之日,我为你接风洗尘。” 刘主簿一脸肃然,义正言辞道: “何谈辛苦,此时正是我河州户籍丰盈之时,正该大加重视,否则该出乱子了。” 顿了一下,上身前倾,小声问道。 “如有不法,该当如何?” 李独霜知道他指的是各地县令如果带头阻碍的话该怎么办,面色煞气一闪,给其撑腰:“如有不法,可撤职查办!” 刘主簿略有些震惊,随即低头接令。 待刘主簿走后,李独霜招来孙怀,直接说道:“近日州衙将组建巡查组,我会安排你进去,任务有二,一是监督刘主簿巡查期间是否秉公行事,归来后密报于我,二是此去巡查各县,着重收集记录各县民生、治安以及商税情况,须隐秘行事,归纳之后报于我。” 随之上前拍了拍孙怀的肩膀,勉励道:“此行责任重大,汝当勉力为之!” 孙怀知道,自己此去将影响一大批人,甚至包括主簿大人,遂激动地一拜,振声回禀: “孙怀定不负所托!” 随着各项命令逐级传达,逐步实施,河州州衙顿时热闹了起来,工曹的吏员四散而出忙着召集散居在各地的工匠,户曹更忙,一面打开府库,点验库银和粮食,在厢兵的护送下开赴各县,一面在典籍库房核实各县往年秋收税,逐县通知免除各县的秋收税额。至于剩余诸曹,则争先向各曹缘史,甚至刘主簿推荐自己,人人视巡查组为肥差。一时间,刘主簿屋前门庭若市,应接不暇。 而李独霜则改换便衣,离开州衙,分别拜访了长风镖局和谷原派,与赵老爷子和郭仪分别密谈良久。 约莫到了申时,李独霜抬步离开。分别有数匹快马离开长风镖局和谷原派,风风火火地奔赴各地。 回到小院以后,李独霜独自在书房沉思,检查自身的安排和决策是否有误。 今日在州衙,户曹所报返乡乡民之事启发了李独霜。 之前通过推行的河州新政,使得河州日益繁荣起来,至少在各县报上来的情况看确实如此,也因此引发了山上乡民的返乡潮。 首府青涧城,李独霜是如掌观纹,了如指掌,皆已逐项按照政令实施,阳奉阴违、徇私枉法之辈此刻都已下狱查办。 其他各县呢?有没有按李独霜要求的那样执行,却是应该检验一番。 这次返乡潮,因为涉及大量人员的衣食住行,极为检验各县处事理政的能力,如果有什么掩盖的问题,也容易暴露出来,正是刷新吏治,整顿一番的良机。 除了明面上的巡查组,以及暗地里的孙怀,李独霜凭借扫平盗匪的时候与河州武林建立起的关系,委托了两位武林大佬,发动官府管辖不到的武林人士,秘密收集各县弊政,以佐验证。 李独霜深知,他所居之位已经与平头百姓有了较远的距离,身边都是官吏,极容易被蒙蔽,被引导,稍不注意,一个错误的政策就可能实施,再纠正过来,耗时耗力,还不能保证达到目的。 施政之难,犹在于此。 原来还能在茶摊亲身收集民间信息,现在只要一出门,任何人都认得他,无法再自行验证了。 李独霜叹了一口气,只能别求他法。 山不让尘,川不辞盈。 座师的教导言犹在耳,作为一州通判,更是目前河州实质上的掌权者,要想有所成就,造福一方,必然要从一个个合理的大小政令出发,踏平盗匪,梳理商税,调理民生,拯危济困。当一系列好的政令都被有效施行,方能堆积出一个富庶、祥和的河州。 这正是李独霜跟随座师三年修史总结出来的经验。 李独霜长身而起,打开风窗,冲着小院内正在霍霍练武的吴佩甲招呼一声。 “佩甲,收拾行囊,我等明日出发,周游河州!” “啊?” 闻声停下来的吴佩甲,兀自喘息,纳闷不已。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十二章 怀远县 翌日一早,乔装一番的李独霜化为一名富家公子,带着护院打扮的吴佩甲打马离开了青涧城。 没办法,吴佩甲身形太过于魁梧,为了不引人注目,只能扮为护院。 吴佩甲一路闷闷不乐。 李独霜为了宽慰他,扬声说道: “此行我们先去怀远县,看看上次少年还魂之事后续如何?” 事涉鬼神,吴佩甲一听果然来了精神,扬鞭策马,赶上李独霜,期待地问道: “可要再次拜访土地?” “那是当然,俗话说鬼神难欺,郭县令做得好不好,看看土地的态度就知道了。” “李兄这次可要带上我,我也要一睹鬼神风采。” “我先带你进去,如果土地公没有赶你出来,你就站在旁边不要说话。” “呜吼!” 吴佩甲兴奋的吼叫声传出老远,震得官道旁的树林扑棱棱飞出了数只鸟雀。 半日后,两人赶到了怀远县,穿过城门,来到十字路口。怀远县不大,只有方圆数里,有一横一竖两条大街,可以说整县的主要商铺都集中在这两条大街上。可以看出,怀远县的人流明显比上次多了许多,不乏外地行商,吴佩甲甚至看到了宋国东北方向最偏远的辽州服饰。大街整洁干净,时不时有衙役巡街,却没有骚扰商铺,秩序井然。 李独霜点点头,带着吴佩甲往城南行去,复生少年的家就在那里。 到得门前,却见大门紧闭,吴佩甲上前敲了敲门,没人回应。 李独霜皱了皱眉,正巧一名婆子挎篮路过,遂上前柔声询问。 婆子眼见这名富家公子气质儒雅,又礼数周到,好感大增,话匣子大开。 “公子想必是听说了这家张娃子七日复生的传说吧,我可跟你说,这事儿比黄金还真。当日通判大人手提张娃子魂魄,踏云而归,到了屋顶,现出七丈金身,将张娃子的魂魄一丢,你猜怎么着?” 李独霜听着关于自己离谱的传说,有些尴尬,瞟了一眼循声望过来的吴佩甲,赶紧配合道:“怎么着?” 婆子一拍大腿,眉飞色舞,仿佛自己就是主角:“嘿,已经躺了七日的张娃子一下就坐了起来,哭着要吃饭哩!” 李独霜作惊讶状,满足了婆子的讲述欲,趁机问道张娃子家里怎么没人。 婆子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这个时辰了,张家嫂子定是去书院接张娃子了咧,你再等等,应当一会就回来了。说来也怪,张娃子以前不喜读书,又笨,还魂之后居然开了窍,主动让他娘去找夫子借书来读,还一学就会,喜得夫子跑去跟郭县令报喜,郭县令特地手书了一封荐书,让张娃子正式入书院读书,据说成绩蛮好咧。” 李独霜颇为惊讶,送走了婆子,还递了两枚永熙大钱,喜得婆子眉开眼笑。 吴佩甲这时走过来问婆子说了什么。 正巧街角转过两人,逶迤而来,正是之前见过的母子二人。李独霜赶紧转移话题,让吴佩甲带着准备好的礼物,上前攀谈,假扮慕名而来了解情况的外地人。李独霜就没有过去,他担心少年认出他来,又是一番掩饰,比较麻烦。 不一会,吴佩甲归来,说的内容基本与婆子描述的一致。李独霜颔首不已,颇为认可郭县令的安排,算是扭转了对郭县令的基本印象。 弄清楚了少年一家的情况,两人牵马出城,不一会就到了土地庙外面。 李独霜眼前一亮,土地庙周围的灌木和低矮杂树已经消失,庙宇显得亮堂许多,更显肃穆。庙宇门口陆续有人出入,不时有烟气蒸腾而出,显然香火颇为旺盛。 李独霜看看天色,又等了一个时辰左右,这时天色已晚,土地庙渐渐冷静下来,无人进出了。 眼见没人了,李独霜带着吴佩甲入得庙内,来到神像之前。 还未等李独霜提聚法力在口中,庙内蓦然土黄色烟气泛起,土地公许良瀚再次旋身出现,直接冲着李独霜拱手一拜,瓮声瓮气招呼道: “阁下今日再次来访,有何贵干?” 吴佩甲眼见土地公真的出现了,看着在说话,听在耳边却是嗡嗡作响,想出声询问却又怕鬼神怪罪,憋得好不难受,脸色涨得通红。 李独霜拱手一礼,道明来意,土地公乐呵呵地说道:“张家少年不仅遵守承诺将庙宇外的灌木杂树都砍伐一空,且每次都细心收拾庙宇内的残香剩烛,还将香案细细拂拭,使得尘埃不染,吾甚为满意。” 李独霜又问到怀远县的情况,土地公的用词显得谨慎许多,有点像是给上司汇报工作。 “怀远县在郭县令的带领下,治安良好,虽然没有达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程度,但恶性案件基本上没有,枉死冤魂今年内还没有出现。另外商路通了以后,郭县令好像整顿了衙役,规整了街道,人流大增,使得怀远城的阳气充足了许多,很多孤魂野鬼被逼了出去,另觅他处,给本土地减少了工作量,端的是个好官。” 李独霜明白了,土地公生怕他怪罪郭县令,另调他处,影响了他来之不易的清闲。 勉力压住心中的腹诽,免得被土地公看出来,李独霜赶紧致谢,然后带着吴佩甲告辞离去。 土地公许良瀚也拱手回礼,奇怪地瞧了一眼脸色通红的吴佩甲,只觉这人煞气深重,赶紧旋身消失。 待两人离得土地庙老远了,吴佩甲忍不住问道,为何土地公说话是嗡嗡的,他李独霜却能与之对话。 李独霜眼珠一转,煞有介事地说是幼时不慎丢过魂,在外面呆了两天后机缘巧合之下才回归,然后就听懂了。然后表示他从一福寺赠送的薄册上学的离魂之法,问吴佩甲要不要试试,作势结印。 吴佩甲吓得面如土色,魁梧的身形蜷缩在马背上,伸出手连连摇动。 李独霜乐得哈哈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吴佩甲顿时知道自己又被耍了,一个虎吼,将旁边草丛震出了一只受惊野兔,他立即从马背上跃起,化愤怒为动力,追了上去。 半个时辰后,李独霜坐在道旁烤熟了野兔,扭了一只兔腿,将剩余大半只递向对面。 吴佩甲接过,狼餐虎咽起来,含糊问道,怎么不去怀远县衙。 李独霜吃得斯文许多,慢嚼细咽后方才回道:“连鬼神都在维护郭县令,那还有什么看头,不如把时间留出来看下一家。” 吴佩甲颇觉有理,遂专心干饭。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十三章 法眼 丰县位于河州西南,是河州与黔州的接壤县,也是古时“盐绸古道”的重要中转站,因境内多山,林深树密,野兽众多,耕地稀少,故而人口不丰,财赋不振,且极为依赖商路。丰县此名,完全是阖县上下对未来心存期盼而取。 前期有大贼李三娘盘踞在要道“飞狐径”,使得商路断绝,丰县无力剿灭,只得闭城自保,这更使得李三娘猖狂无比,四处出击,掳掠城外各村镇财富,迫使大量乡民弃家而逃,丰县各地物价腾起,光一斗粮食就被抬到了二十枚永熙大钱的历史新高,部分穷苦民众甚至被迫卖掉儿女为仆,民生极为艰难。 自李三娘被李独霜派秦永昌剿灭之后,商路贯通,憋闷坏了的各路行商重新使丰县繁荣起来,逃难的乡民知晓后遂结伴返乡,也带动了一大批山民下山。 丰县正是此次返乡潮的重灾区,仅丰县一地就有返乡乡民两千人,而整个丰县城内登记在册的人数也不过六千余人。以丰县目前的县衙统筹能力无法妥善安置这两千人的衣食住行,所以李独霜在青涧城下拨的银两、粮食以及工匠都重点照顾了丰县。 此时落日已藏到了山梁后面,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了下来,时辰应是申时三刻,马上临近酉时,城门守卫正在收拾器具,准备关门落锁。遥遥听到远处有人在呼喊,守卫望着城外官道和道旁两边茂密的树林,却没见到人,在靛蓝色天空的存托下,显得格外阴森。 守卫想起了家里长辈说过关于城外游魂的故事,尤其是喜呼人名的索命鬼,吓得一哆嗦,手里动作加快,招呼同伴合力将沉重的城门往中间合上。 就在即将合拢之际,“夺”的一声闷响从大门上传来,守卫伸头一看,却是一颗碎银被人投掷过来,因力道过于大,使得碎银镶嵌在了城门上。 守卫眼见银两,立时将鬼故事抛到一边,努力扳着门上的碎银,即使又扣又扳,碎银纹丝不动。 就在这时,官道上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守卫定睛一看,却是两匹快马转出,踏踏而来,不一会就到了跟前。为首作富家公子打扮,护院颇为壮硕。 却是急忙赶路的李独霜和吴佩甲二人。 守卫正待厉声盘问,吴佩甲也了一眼,下马上前将碎银轻松扣下,抛了过去。 守卫接过一掂,霍!起码有一两,顿时眉开眼笑,连忙挥手让二人进城。 二人牵着马行走在街上,努力从暗淡的天色中辨认客栈旗帘。这丰县明显比怀远县凋敝许多,店铺稀少,大街杂乱,许是酉时的缘故,街上基本无人。 好在丰县狭小,不一会就在城南找到了一处客栈,投宿住店。 趁着吴佩甲放置行囊,收拾房舍之际,李独霜靠在柜台上,抓起桌上瓜子,磕着与客栈掌柜攀谈起来。 “老哥贵姓?” 掌柜正噼里啪啦打着算盘,核算今日收益,头也不抬地说道:“免贵姓邢。” “巧了,我有一位故人也姓邢,这个姓可不多,没准你们认识。” “哦?他是哪里人士?”掌柜诧异地抬起头,思虑自家族人的分布地。时人极重宗族,行走在外,遇到族人都会帮衬一把。 李独霜认真回忆了一下,呸呸吐出瓜子皮,吴佩甲好像说过暗影都是来自一个地方。 “雍州。” 掌柜摇摇头,许是久远之前另一支族人分过去的吧。不过也因此将李独霜视为朋友,关系更近了一步。 “公子想问何事?只要是本地之事,老哥我应是都知晓的。”邢掌柜拍拍胸口,自信说道。 “邢老哥可知城外返乡之事?” “你说这个啊,丰县的人都知晓,据王县令城外贴出的公告所说,州里下拨了银两和粮食,已经在路上了,让那些乡民稍安勿躁。” “这可是好事啊,但银两和粮食还没到,王县令怎么安排的?” “他派人在城外清理出了一片坡地,根据乡民户籍,各自划出了聚居范围,然后搭建了简易的茅草屋,暂时栖身,定期在城门处施粥,倒也没出什么乱子,不过后面来的山民可就不好打发了,好像发生了误会。” “什么误会?”李独霜眼神一凝。 邢掌柜莫名感到了一种恐慌,勉力回忆道: “我是昨日听大堂内吃茶的一名行商说的,好像王县令派去负责安排的司吏被山民捆绑了起来,对,是户房的人,今日曹县尉领了几名步弓手去交涉了,也不知结果怎样。” 这时吴佩甲打好了热水,招呼李独霜去泡脚。 李独霜微笑着对邢掌柜道了一声谢,就挪步回转客房了,剩下邢掌柜在那纳闷不已。 洗过脚后,吴佩甲到客栈后院习练武艺,李独霜则盘坐在床上修炼金刚锻骨诀,他预感近日或许就能修成第一层。 一夜过去了,转眼来到清晨。 吴佩甲正在呼呼大睡,李独霜仍然盘坐在床上悄然运转心诀,提炼元气。这时,初生的朝阳挥洒出的阳光从窗户投射进来,正好罩在李独霜身上,如同镀上了一层金衣,看起来宝相庄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就在这时,李独霜修炼一晚提炼出的元气尽数与阳光之中的至阳之气融合,逐渐各自化为一丝法力,细数之下,居然有六丝。这是李独霜于路途中领悟出来的修行捷径,因为夜晚阳气低到了极致,无法顺利修炼成法力,李独霜为了提升效率,就将修炼法力的过程拆分,夜晚专注提炼元气,到早晨接触阳光时再一举融合,炼出法力,这样的话,等于随时都可以修炼金刚锻骨诀了。 看着体内新诞生的六丝法力,李独霜欣喜之下将其各自锤炼,合成了三丝凝练后的金色法力,然后催动到气海,与之前凝练的十五丝金色法力互相旋转缠绕。 瞬息之间,这十八丝金色法力在李独霜的催动下,以玄奥古朴的轨迹扭合成了一截绳形法力,约有柳枝粗细,在气海内竖起自转,闪耀着金色光芒。 金色绳形法力成形的一刻,散逸出道道神圣气息,蔓延到四肢百骸和神魂,驱逐了其中外在的阴气和邪气,渐渐滋润起来。 从此时起,只要李独霜坚持修行金刚锻骨诀,金色绳形法力就会不断滋养全身,使其慢慢往传说中的金身铜骨转变,神魂也因此得到了些微增益。 “看来法澄禅师说得没错,这才第一层,就已经对神魂有了增益,只要我勤恳修行,也许要不了多久神魂就能恢复如初,或者更为凝实。” 李独霜颇为高兴,正想起身活动时,脸色一变。 在他的内视中,金色绳形法力发出耀眼金光,自动转化为金色流光,自气海升起,直往额头正中而去,在一处隐秘的位置围绕起来,汇聚其中,勾勒出了一个竖起的眼睛的形状。 李独霜只觉得额头越来越热,“嘎嘎”之声响起,像是打开了一扇尘封已久的门,眉心之上的某处位置被贯通,露出了被法力勾勒出来的眼睛,开始观照大千世界。 在李独霜的感知中,除了自己的双眼之外,又多了一个视野。 在这个视野里,任何事务都只有黑白之色。 据簿册记载:阴气为黑,阳气为白,观照大千,是为“法眼”!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十四章 狐妖 卯时,城门守卫打着哈切对着入城的人们进行检点,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和杂乱的脚步声从城内响起。 守卫转过身望去,却是板着一张脸的曹县尉骑着马领着数十名步弓手踏步前来,背后拖着一辆马车,上面载有两个箱子。从辙印来看,应是比较沉重。 他点头哈腰恭送走了曹县尉以后,转过身别了别嘴,小声嘟囔道:“定是昨日没能捞出人来,今日方才带了财货前去赎人。” “小哥说的有理,本公子甚为赞同!” 声音自耳后响起,守卫吓了一跳,转身看去,只见一名富家公子牵着马立在身后,却是昨晚晚归的主仆二人之一,抬首往周围望去,果不其然,在不远处张贴告示的位置看到了那位出手阔绰的护院。 “小哥可知,城外返乡聚居处在何处?”李独霜询问道。 看在昨日一两碎银的份上,守卫还算客气:“看到那个官道分叉的地方没有?公子走到那里径直右拐,直行越半个时辰有一片桃林,顺着桃林往坡上走,不到一刻钟就能看见营地,没什么看头,都是一片茅草屋,还是我叔跟人一起去盖的哩。” 李独霜拱手一礼后招呼了吴佩甲,出得城来,往聚居点而去。 到了目的地以后,呈现在李独霜眼前的则是一番混乱景象。 只见还算平缓的坡地上凌乱地盖着形制散乱,大小不一的茅屋,地面有白灰,划分着大小一样的范围。 这就是乱来了,只要细想就知道,这些乡民肯定是以宗族抱团聚居的,宗族有大有小,应根据丁口多少以及老幼比例划分适宜的范围,而不是一刀切。 相反,正应该统一形制的茅屋却依着乡民的诉求自行搭建大小,极容易引发相邻两个宗族之间的攀比心理,继而引发矛盾。 就这短短的时间,李独霜已经看到至少有三处宗族与邻居有敌视的态势了,矛盾其实已经产生了,就看什么时候爆发。 李独霜皱眉看着眼前的情景,不禁有些担忧,连相对容易控制的乡民都是这样,那素来桀骜不驯的山民会愿意服从官府的调配吗? 他对此抱有悲观态度。 转过一处垭口,就看到一处山民风格的简易房子集中搭建在一起,旁边空地上有白灰画的大圈,果然也是大小一致。 遥遥有争吵声传来。 李独霜与吴佩甲对视一眼,赶紧打马上前。 走到临近了,可见泾渭分明的两拨人正在对峙,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声更为清晰。 李独霜凝神细听,却是山民不满意曹县尉带来的财货数量提出了新的要求,而曹县尉坚持按照昨日商量好的数量交割,局面就此僵住。 吴佩甲性子急,眼见情况有些紧急,欲上前把领头的山民控制住,逼山民就范,却被李独霜按住。 吴佩甲诧异回首,却见李独霜往前走去,越众而出。 “各位都消消气,有话好好说。”李独霜冲双方拱手,朗声劝解道。 眼见一名富家公子打扮的外来者插话,山民们以为官府又派了一位话事者过来,纷纷猜测李独霜的身份,暂时没有接话。而曹县尉皱着眉看着李独霜,心想哪里来的公子哥,这么没眼力胡乱插话,正要训斥,却猛然见到李独霜腰间露出来的半截腰牌,霎时一惊,正待仔细观察时,李独霜转过身去,朝着山民问道。 “据我所知,官府已然给你们准备了住处,城门处也定期施粥,为何这般喧哗?” 领头的一位山民壮汉愤懑道:“官府派了一位狗屁不懂的书吏,随意画了大小一样的聚居范围,硬要我们各族按此居住,还让我们排在乡民的后面,每日申时去领吃食,这不是歧视我等吗?” “这等待遇,不要也罢!”壮汉话音刚落,山民们纷纷鼓噪起来,众口附和。 李独霜闻言,转头往曹县尉看来,建议道:“曹县尉,此乃小事耳,直接重新圈地,增设施粥点就行了,何须如此?” 曹县尉吃不准李独霜具体身份,但看腰牌材质,必定是官府中人,而且是一位有着官身之人,遂放低姿态,解释道: “昨日我就是如此说的,可这帮山民硬说我丰县衙门歧视他们,仍不放人,硬要财货来赎,王县令不欲生事,让我今日按约送了过来,岂料这帮山民坐地起价,勒索于我。” 李独霜早已在外围清楚一二,此时不过是借着话头顺势而为。只见他霍然转身,对着山民疑惑问道:“这就是尔等不对了,为何不按约放人?” 还是那名壮汉,只见他双手抱胸,梗着脖子傲慢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官府诚意不足,须得加钱!” “哦~” 李独霜拖长音调表示知晓,接着话音一转,扬声问道: “尔等可知我从何而来?” 壮汉嗤笑道:“我管你从哪里来,钱还得给。” 却见李独霜并不生气,微微笑道:“我从青涧城而来,这商路一通,本是往黔州访友的,出发的时候却见大批银两和粮食往丰县而来,询问得知是通判大人怜惜尔等乡民和山民生存不易,特地下拨,让尔等撑过这个冬天,来年还要圈地划拨,让尔等转为乡民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山民们闻言纷纷惊喜不已,各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却见壮汉再次站出来喝道:“那是通判大人恩典,我等自然感恩涕零,但与今日之事无关,该给的钱还的给!” 李独霜仰头哈哈一笑,正笑得山民们不明所以时,却见他收起笑容,森然道: “尔等莫非把河州官府当成了释教菩萨不成?我听说李三娘肆虐丰县周边的时候,尔等莫不仓皇逃窜。” “怎么?你等欲勒索官府,可要试试河州官府的刀兵锋利否?” 山民们这才想起,如李三娘这等猖狂强横的大贼都被河州官府剿灭了,他们又算啥?顿时纷纷脸色煞白,冷汗迭出,对峙的气势顿时跌到谷底,后排的人甚至悄悄挪动脚步,准备溜之大吉。 然而 那名壮汉再次站了出来,红着眼睛叫嚣道:“我等宁可站着死,也不愿受辱!”,他似乎颇有声望,已经骚动的人群顿时停了下来。 李独霜眼睛一眯,顿时觉得不对劲。 因为他在青涧城时了解过山民,这不过就是一群多年前躲避战乱的遗民,旧时家国荣辱之念早已淡忘,不该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他扫视了一圈周围,隐隐有异样的感觉,但说不出来。 他招呼吴佩甲过来,借着从行囊取东西的掩护,悄然打开了法眼,再次扫视周围。 只见黑白的世界里,眼前由于人数众多,白色的气息翻腾,并无异常。扫过壮汉时,却见到淡淡的黑气缭绕在头颅之中。 阴气! 李独霜加大法力,法眼一亮,瞧见有一股黑气组成的细线从壮汉头颅延伸到远处一棵大树后面,那里,有一大团黑气翻滚! “佩甲!” 李独霜抬手指向那棵树,振声喝道。 话音刚落,吴佩甲提刀纵跃,直奔目标,挥刀一斩! 却见大树轰然倒下,隐约看见一条白色狐尾闪过,消失在丛林里。 似乎受此一激,壮汉眼中红色褪去,复归清明,顿时带领山民拜伏于地,表示愿遵守官府规矩,做大宋乡民。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十五章 理县 某个大山深处,林深树密,藤蔓横生,一只喜鹊正在枝桠上专心梳理翅膀,突然,一道白影“刷”地一声闪过,喜鹊消失不见,只留一支黑色羽毛缓缓飘下。 白影急速奔跑不停,直到遇到一条溪流方才停下。身形顿时展现了出来,却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嘴里叼着一只喜鹊。 只见白狐眼睛灵动至极,喝水之时,警惕地看向四周,蓬松的尾巴不由自主的甩来甩去。 喝够了水,观察了一下四周,就地一滚,竟然变成了一位身着绿衣轻纱,豆蔻之年的少女,只见其明眸皓齿,双瞳剪水,自有一种钟灵敏秀的灵气。她俯下身来,将手里的喜鹊拔掉羽毛,然后在水里濯洗干净。 洗完之后3,一拍脑袋,似乎想起了什么,身形一动,一道绿影穿梭在树林里,不停闪现。 数个呼吸之后,方回到原地,“哗啦啦”放下一堆干枯树枝,然后樱桃小口一张,一股细小的火焰喷了出来,点燃了枯枝,不一会,火势逐渐大了起来。 少女满意地点点头,将脱毛后的喜鹊穿在一根树枝上就这样烤了起来,不一会肉香四溢。 感觉差不多了,她赶紧咬了一口,眼睛眯了起来,满足无比。 “还是人族会享受,看来我这趟没白来,就算被兄长抓回去也值啦!” 少女自言自语,声音清脆,如泉水叮咚。 似乎想起了不愉快的经历,正狼吞虎咽的少女顿时一滞,气鼓鼓地说道: “不就是看这帮人一直对峙,光说不动手,看着就着急,我顺便帮了一把,何必这么凶?”思及刚才的情景,少女仍然心有余悸,拍拍胸口安慰自己。 虽然吴佩甲的动作与煞气在少女看来不算什么,随便一道妖术就可以退敌,可李独霜冷不丁的一指,让正专心顽乐的少女被吓了一跳,激发了本能,逃之夭夭。 竟是之前李独霜遇见的那条狐尾的主人,赫然是一只化形狐妖! 喜鹊本身不大,少女几下就吃完了,舔了舔嘴,意犹未尽,抬首望了望远处的气息,辨认出人族聚居之地,“刷”地一闪,又消失了。 与此同时,李独霜与曹县尉分别后,行程一变,往西北方向行去。 他没有再回丰县仔细了解王县令的施政手段与治理方略,只通过安置返乡潮这件事就可以看出这是一名虽然勤勉,但能力有限的普通官员,宋国大多县令都是这类,平时能力不突出,但也不会轻易出错。一旦有事,就不足以应对局面。更何况王县令已年近花甲,离致仕也没几年了。 李独霜心里已经有了底,待回去以后再行安排。 另外,曹县尉不断试探李独霜的真实身份,不过都被李独霜轻巧遮掩过去了,以致分别之时曹县尉可能以为他最多是某个县的主簿或者县丞。因为李独霜不过中年,对于大宋官员来说,实在太年轻了。虽然听说过通判大人也不过中年,但根本不敢往那方面想。 通判大人只带一个人,就穿越穷山恶水,跨县微服私访? 不可能嘛! 这等封疆大吏不是该在州衙正堂高坐,挥斥方遒吗?何须亲力亲为。 就这样,曹县尉与河州通判错身而去,李独霜也乐得继续巡游。 这次转向幅度比较大,从河州西南转到西北,差不多花去了三日时间,才遥遥看见理县那较为平整的城墙。 理县位于河州最西北,与凉州威县接壤,地势较为平坦,是多山的河州下辖诸县中少见的平原县,因此县城布局颇为横平竖直,如棋盘状,颇有条理,因此得名理县。 因凉州乃宋国与西北夏国的战场,与之接壤的理县恰好又是平原往山脉过渡的一个口子,地理颇为重要,所以理县城墙历来是威远军关注重点,总体来说颇为坚固。 这次守卫盘查较严,李独霜通过在州衙做的假牙牌得以进城。 刚穿过理县的瓮城,就看到一种有别于河州诸县的商业氛围。只见大街上车马如簇,熙熙攘攘,大多都是大型的商队。 然后街道两旁甚少小型店铺,一般都是大型货栈,往往以围墙或围栏圈出一大块空地,用以摆放大型货物,商队领队先进来察看摆放的货物,看上眼后就与货栈掌柜袖中手谈,达成一致后就地搬货,钱货两讫,颇为简洁高效。 李独霜头一次在现场看到大批量的大宗货物交易,虽然在州衙看过理县的财赋报告,但纸上写的跟现场看的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古人诚不欺我! 正当李独霜沉浸在震撼之中时,却见吴佩甲神神秘秘地上前低声询问: “李兄,我家将军正好在理县,得知我两进城,派人来问可否一见?” 宣威将军樊元忠! 安排吴佩甲保护李独霜的人身安全,调遣青涧城驻军校尉秦永昌支持李独霜的河州新政。 可以这么说,没有樊元忠的话,李独霜要么已经死了,要么还在河州无所作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见是肯定要见的,李独霜也正想看看以一人之力,翼护数州之地,统御声名赫赫的威远军长达十年的宣威将军是何等人物。 当李独霜同意以后,吴佩甲振奋地在前方带路,却径直走向了一个经营皮货生意的货栈,然后穿堂而过,从货栈后方一处小门转出。 诡异的是,明明货栈内部有多名伙计在忙,看到两个人路过却视而不见。 正纳闷时,吴佩甲带着他又进入了一个经营草药生意的货栈,这里人更多,都在分拣药物,过分的是两人进来之后全都警惕地抬头看了一眼,再次无视。 就这样,穿过数个不同行业的货栈后,终于在穿过一个小巷之后,推开门后看见的不再是货栈,而是一个清幽的小院。 只见小院居中有木架,葡萄藤蔓延其上,大多已枯萎,侧边有一个躺椅,上面躺着一个身材矮胖,面容普通的老者,正目光和煦地望过来。 老者有些眯缝眼,脸却很圆,所以看起来有些滑稽。 李独霜转头看向吴佩甲,想再确认一下,却见他激动莫名,甚至眼中泛红,已半跪在地,并不言语。 看来这老者就是威名远播的宣威将军樊元忠了。 李独霜整肃了一下心情,纠正了内心的偏差,诚心诚意地一个鞠躬,拱手道: “李独霜拜见宣威将军,此一礼,为将军十年戍边,翼护数州而拜!” 接着再次鞠躬。 “此为将军命河州驻军平盗匪,通商路而拜!” 最后一拱手。 “此为将军救命之恩而拜!” 老者笑着颔首受下,开口问道:“前面两次都是大礼,为何最后仅仅是一拱手?” 李独霜正色回道: “将军十年戍边,御敌于外,活人无数,此大义也,吾不能为,故而大礼拜之!” “河州盗匪猖獗,断绝商路,致使百姓陷于穷困,将军使秦永昌听命于我,得以顺利剿匪,商路贯通,拯救河州百姓于危急穷困之时,此亦大义也,必大礼拜之!” “至于李独霜的性命,与之相比,乃鸿毛之于泰山也,故而只配小礼敬谢之!” 老者听罢哈哈大笑,声震瓦砾,连连拍腿大叫到:“有趣有趣,你小子果真是个秒人!” 笑罢,老者从藤椅起身,踱步到李独霜面前,认真打量了一番,颔首道:“果真是个栋梁之材,也不枉我如此支持你!” “你可知,我为何屡次在你关键时刻出手相助?” 樊元忠神秘一笑,低声说道。 “可是小妾案的缘故?” “那件案子虽棘手,却也不是没有办法。” 老者走到跟前,拍了拍李独霜的肩膀,感慨说道:“因为你的座师杨宽,本来就是主战派的幕后大佬啊。” 李独霜顿时呆住。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十六章 秘闻 “三十年前,我于汴京建章楼与人冲突,那人乃是当时枢密使之子,欲置我于死地,你杨师正巧也在建章楼与人饮宴。他交友广阔,与枢密使之子也是熟识,遂出面调解一二,我方得脱身。” 樊元忠忆及当年,脸色沉静,侃侃而谈。 “后来,我打听到他的住所,登门致谢,他邀请我坐下喝茶,论及籍贯,却是同乡,我俩相谈甚欢,他虽是文官,但涉猎颇广,总能抓住重点,让我颇为敬服。” “时年战事不顺,夏国兵强马壮,在西北侵州夺县,肆虐横行,满朝文武,居然无人能制,我等论及此事,均愤懑不平。送别之时,他突然问我,愿不愿意与他一起,改变当下局面,如若愿意,他将尽力促使我调往西北,为国出力。” 说到此处,樊元忠自嘲一笑,似乎是感慨当年的不自量力。 “当年我不过是禁军正九品的仁勇校尉,他也只是正八品的崇文院直秘阁。我原以为只是年轻人的妄想,没想到,没过多久,一纸调令,我就成了西北边军的一名御武副尉。” “他真的做到了!”樊元忠眼睛焕发出神采。 “从那时起,我就坚信这人非是池中之物,因此我一边在边州摸爬滚打,一边将所遇战事尽数记录下来,在与他来往的书信里互相总结讨论,这一晃就是二十年。” “这二十年来,我俩官位越做越大,我成了从四品的将军,他成了从三品的银青光禄大夫,已经可以些微影响朝局的走向了” 说到此处,樊元忠自豪不已,抚须自得。 “然而十年前,我俩先后察觉到了朝中有一股隐秘势力,在不知不觉中影响时局走向,我俩联手调查也无济于事。” 樊元忠转身,盯着李独霜说道。 “我们意识到,必须培养自己的力量,以待万变。所以,在他的支持下,我组建了威远军领军于外,他谋求调任国子监祭酒,培养门人弟子,散布于朝中,力求文武兼济,扶保我宋国社稷!” “在我们的努力下,只花了三年的时间,就打得夏国求和,西北边境战事消弭,同时使得朝廷兴起务实的唯才是举之风,国势蒸蒸日上。然而七年前,先帝突然离奇驾崩,今上即位,那股势力急剧扩张,打得我们措手不及,隐隐把持了朝政,同时主张对外求和,以求安宁,笼络住了一大批安于享乐的官员,我等处境愈发艰难。” “此时小妾案成为了朝中焦点,他们以为这是凭此扳倒我们的一个机会,遂下场试图影响你,却没想到一系列动作在你的作为之下被官家警觉,动手削弱了一部分势力。” 樊元忠哈哈大笑,畅快无比。 李独霜听此秘闻,才明白为何自己在关键时刻屡屡能涉险过关,这都是座师与樊元忠的运筹帷幄之功。也深刻明白了座师为何一直让自己放手施为,因为整个主战派都在明里暗里支持自己。 想到此处,李独霜悚然一惊,迅速问道:“樊将军,那我在河州施行的平盗匪,更商税的举措有无你们暗中的帮忙?” 樊元忠似乎是知道他所想,直接摆手说道:“这倒没有,反而是你的作为让我们眼前一亮,你杨师直说我等后继有人!” 李独霜大松了一口气,自己平生得意之事要是有外力参与,那可失色许多。 却见樊元忠挥手招呼道:“走,我带你看看我等是如何在逆境之中奋勇直前的。” 遂带着李独霜走出小院,转角进了一道密门,于夹墙中走过一段长长地暗道,李独霜感觉应是一段上坡,果不其然,推开门就是一个房屋的屋顶,视野开阔,能望见远处的城墙,俯身望去,下面却是车水马龙的市场。 李独霜扫了一眼,屋顶四周角落站了四位持剑侍卫,均蒙面束发,纹丝不动。 樊元忠背着手了望四周,自豪地介绍道:“理县位置紧要,位于我威远军后方枢纽,因此我将其暗地改造成了我威远军最重要的军需补给点,他们以为降低我等的甲械、粮食乃至军需等物资补给就能让我们无力自保?可笑至极!” “这里每一家货栈都是我威远军亲自掌控,每一位伙计都是经历过战场厮杀存活下来的好手,假意退役之后被我安排过来的。” “对了,既然你已掌握河州,有个事我得跟你说一下,在你座师的安排下,每一任理县县令都是自己人,你大可放心无虞,不会拖你后腿。” 李独霜闻言毫不意外,要想彻底控制一座县城,县令一职是肯定绕不开的。再联想到每年诸县考评,理县都是“中中”的评价,不冒头也不掉尾,毫不引人注目,难怪如此。 樊元忠转过身来,皱着眉说道:“唯一不可控的地方就是这外来的商队,所以我不得不长期留着一支预备军常年于附近巡视,以备不患。” 话音刚落,只见下方某一支商队之中胡哨一响,人群中各自腾起数名蒙面刺客,亮出夏国弯刀,径直往不显眼的屋顶而来,直奔樊元忠,人群顿时大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屋顶四周站立的侍卫各自一跃,均上前拦截,动作迅捷,武力强横,竟都是一流高手! 但是,有备而来的刺客人数较多,武功高强,赫然都是一流高手。只见他们分出四名刺客纠缠住侍卫,剩余三名刺客分三个方向迂回杀来。 李独霜身后的吴佩甲欲上前拦截,却见樊元忠头也不回,径直一指李独霜,吴佩甲顿时立住,拉着李独霜往后面退去。 因释教法眼只能用于辨明阴阳,破除虚妄,无法涉及人世间的武力之争,李独霜无力帮忙。 眼看着三名刺客逐渐靠拢,李独霜着急地让吴佩甲上前救主,却见吴佩甲仍坚决地执行命令,不见慌乱。 深知其为人的李独霜顿时知道此事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遂转头看去。 只见樊元忠轻蔑一笑,右手拉出一柄软剑,抖手一甩,剑身绷直,剑尖竟然冒出一截昏黄的剑气,吞吐不定。 剑气! 一福寺赠送的簿册记载,人间武力以一流为尊,或有先天武者,以内力转化为先天,以吞吐剑气、刀气或枪气为特征,不一而定,数十年罕有一人。 樊元忠竟是先天武者! 李独霜一脸不可置信,却见这名矮胖老者身形化为残影,扑入三名刺客之中,如狼入羊群,刹那间就瞬点三人喉咙,在其身影还未栽倒之际,往其余四名刺客而去。 剩余刺客见状已丧胆,转身欲逃,只见樊元忠低喝一声,甩出佩剑,以一道诡异的路线穿过四名刺客,各自带出一蓬血花,瞬间毙命。 飞剑? 李独霜只觉自己今日受到的刺激远远超出了自己的认知,一时懵逼不已。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十七章 同门 理县的衙役很快出现,平息了现场的骚乱,宣称是盗匪余孽作乱,贼人已伏诛。至于商队们信不信,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自身有没有在这次骚乱中有所损失,损失大不大,毕竟商人是逐利的。 好在货栈们都很“厚道”,主动表示愿意承担受损商队的损失,就当交一个朋友。理县货栈厚道的名声意外传播开来,这倒是意想不到的。 在威远军老人的辨认下,这些人都有一些夏国人的特征,甚至有两人是夏国声名远播之人,吴佩甲猜测应是夏国官方组织赤武殿找来江湖好手针对樊元忠的刺杀。 樊元忠本人倒是不甚在意,安排心腹排查一下自己行踪泄露的原因,随后与李独霜和吴佩甲在城外一座驿站分别。 临别之际,李独霜最终忍不住好奇心,私底下询问“飞剑”的奥秘,樊元忠哈哈一笑,摆摆手表示那只是他掷出佩剑以后,以自身先天真气作漩涡状产生吸力,牵扯佩剑朝着大致方向飞回。严格来说应该叫“掷剑”之法,最主要的力道是投掷的那一刻,力道越大穿透力越强,并不是传说中的灵巧无比,如臂使指的飞剑法门,那可是剑仙的秘密。 受此启发,李独霜仔细归纳自身修行所得。 金刚锻骨诀已修成第一层,具有“法眼”神通,而承天正法随着自己日夜精修,距离修成第一层也不远了,须得抓紧,争取回到青涧城之前修成,因为据老道传法时所述,第一层修成以后,可修习火球术,威力奇大,足以灭杀一切非修士的存在。 念及于此,李独霜内心火热,增加了承天正法的修行时间,以求突破。 过了两日,行至一处山谷之时,却见小道两侧虽然密密丛丛,但不见鸟雀,整个山谷安静无比。 李独霜也算经历丰富之辈,小心之余,打开了法眼,却见整个山谷白气升腾,盈满视野!而且怪石嶙峋,光秃秃一片,哪还有什么茂密的山林。 这怕是传说中的幻阵! 他仔细观察,发现白气升腾的地方有着清晰的边界,正好距离他们不远,只有十余步。 好奇之下,李独霜走过去,谨慎地丢了一片绿叶进去,只见绿叶迅速干枯,化为灰烬,仿佛里面如同火炉一般。而且投掷的一瞬间,里面溢出一股热浪,迎面而来,李独霜猝不及防之下,被热浪拂面,头发飘扬。 李独霜骇然无比,“噔噔”连退了两步,却感觉体内开始燥热,仿佛火毒入体。 连忙盘腿坐下,运转承天正法,清蒙蒙灵力运转之下,不一会就恢复如初。 “咦?” 山谷前方突现一道声音,紧接着呼啸之声响起,一道冷冽的清光自上空出现,盘旋数周之后,灵巧翩然地落入转出的一道人影手里。 “你是哪位师叔门下?” 只听见来者劈头就问,似乎笃定李独霜就是同门。 李独霜心头一动,抬眼细看,却被唬了一跳。 只见一位身材修长,却生着八字眉,绿豆眼的滑稽脸庞突兀凑近身前,满脸透着好奇。 这人身着靛蓝色道袍,看着二十余岁,头发梳了一个混元髻,插上一根木条,似是随手摘取的,整体气质颇为平和自然。不过依然给人眼睛有一种微微的刺痛感,李独霜把目标锁定在其背后的普通铁剑上,应该就是刚才盘旋的清光。 李独霜思虑了一下,拿不准是友是敌,便模糊说了一下: “是一位老道,姓阳!” “可是阳天华师叔?” 似乎是感觉到了自己的莽撞,八字眉歉意一笑,眼珠一转,嘴巴蠕动,旁边的吴佩甲却没听到任何声音。 李独霜却诧异万分,他耳边分明听到了声若蚊蝇的一段口诀,却是承天正法心诀中的一段! 李独霜再无疑虑,惊喜地上前一拱手,自报姓名,口呼师兄。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同门,老道说过,闻道不分年龄,只分先后,达者为先! 别看对方年龄小,只看这一手驭剑之法,必定比他修为高,自己可是连第一层都还没修到,颇为汗颜。 “我是剑脉的江岫白,师尊是陆今安。” 江岫白对李独霜颇为热情,自报师承后,对旁边的吴佩甲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拉着李独霜到旁边一块青石上坐下,感叹道: “阳师叔许久不收徒了,却没想到在这里碰到,真真是我老江出门踩了狗屎,回去后定要跟他们炫耀一番。” 李独霜一头雾脑,不知如何接话。 江岫白一拍脑袋,八字眉伸展开,自嘲道: “瞧我这快嘴,你必定才入门,阳师叔又是个混不吝的性子,多半没给你交代过,我就代你宋师兄交代一二,哦对了,阳师叔一般都是让宋师兄做这些杂事。” “与我们剑脉不同,你们法脉不知为何人丁单薄,上一代就只有你师父阳天华一人,他自然就是法脉首座,座下却只有宋泊简,你是法脉这一代的第二人。”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没有入观修行,但阳师叔素来目光长远,必有缘由,我就不问了。因为按规矩,新弟子根基浅薄,认知受限,必要入观修行,至少要练气六层后方能离观行走,锤炼道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江岫白有些口干,从腰间取出一个黄皮葫芦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水,继续说道: “我们承天观各脉自有讲究,剑脉是必须要“以气驭剑,翩若游龙”方可出观,而你们法脉听宋师兄说过乃是“明法悟形,道法精熟”,以往历代都是这样,到了阳师叔这代则加了一条,那就是必须通过他的道法考核才行。” 想必是八卦闲趣的性子,江岫白忍不住又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乐子。 “宋师兄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将所学道法玩出花来,颇受各脉长辈认可,却一直通不过阳师叔的考核,以至于平时那么骄傲的人,常年在我们眼前因此事长吁短叹,搞笑极了!” “阳师叔一定是故意的!” “直到今年,掌门师伯好像委托了阳师叔到人间去办什么重要的事情,他才顺带放了宋师兄出来。” 江岫白笑了一会,以一种玩味的眼光看向李独霜,直言道: “师弟,你心里可要有所准备才是!” 李独霜不禁无语至极,深深为自己之前的争取感到庆幸,按自己的年龄和资质,起码要二十年才能出来! 江岫白这才想起还不知道李独霜此行的目的,连忙询问。 李独霜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在人间的身份以及此行的原因。 却看见江岫白惊喜地说道: “没想到你还是一位大官儿,得空跟我说说人间的规矩和故事吧,我初次离观,正烦恼呐!” 李独霜乐呵呵一笑,答应下来,问及这处山谷的异常。 论及正事,原本亲和至极、喜感八卦的年轻人,八字眉灵活地挤在中央,脸色肃然: “我是路经此处灵感隐隐灼热,发觉鸟兽全无,方才停留查探一番,有了一个猜测。” 李独霜连忙捧哏问道,他发现这位师兄喜欢八卦和卖关子。 “这里应是魔门弟子呆过的地方!”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十八章 血神殿 寸草不生的山谷崎岖难行,曾经存在过的土壤已经沙化,浅浅附在暗红色岩石上,一脚踏上去就会簌簌而落,滑落在低处形成土堆。一行三人艰难地行走在勉强可称之为路的地方,有些路段根本不是凡人能跨越的。 正是江岫白、李独霜等人,却见他们人人头顶上悬浮着一把透明的小剑,散发出犀利剑气,罩着三人。 据江岫白所说,这是剑脉的一门护体法术,由他性命交修的玄铁剑施展而出,可庇护半个时辰,除非遭遇练气六层以上的攻击,否则轻易不得破。 李独霜只觉得奇异的热浪还在,隔着剑气隐隐能感受得到凶猛的火毒直欲突破剑气的庇护将他吞噬。转头往吴佩甲看去,却见他脸色坨红,行走间呼吸绵长,居然在运行内力! “这位兄弟走的是煞气凝练的武道,内力阳刚雄浑,与这里的环境恰好契合,修炼之时可精纯内力,正可谓事半功倍!” “不过你这种行动间仍可修行的内力修炼之法倒是难得一见,观内典籍有所记载,应是某位武学宗师所创,可惜我记不清是谁了。” 吴佩甲挺起胸膛,与有荣焉。 李独霜就不行了,虽然有剑气保护,仍旧必须每隔一刻钟就得盘坐修行,排出火毒。江岫白也不催促,每到时间就停下来为他护法,剑气时间一到马上又挥剑施展,看起来游刃有余。反复多次后,李独霜入定时间逐渐缩短,到后面甚至能做到盘腿后即刻入定,这倒是意外之喜。 约莫走了有三个时辰,三人终于在山谷的一处石台旁边发现了一个石门,吴佩甲提聚内力试了试,纹丝不动。 江岫白摸了摸下巴,琢磨了一番,正打算尝试他法时,灵觉一动,连忙招呼两人到大门旁边角落里,并指一引,玄铁剑铮然出鞘插到地上。紧接着掐诀指向剑身,玄铁剑清光一闪,三人顿时朦胧起来,不一会就与周边融为一体。 就在三人刚刚隐去身形,李独霜就看到有一道身影跃上了石台。 只见这人黑色罩衣覆身,面目隐在帷帽之下,周身隐隐有黑气散逸。他走到石门之前,四周打量了一下,确认无人之后挥手打出数道黑气,没入石门,旋即在右下角一处不起眼的凸起按下。 石门轰隆隆往两边滑去,露出了一个可容两人并肩行走的通道,黑衣人走了进去,过了一会,石门缓缓闭合。 江岫白对二人示意后,将剑拔出,三人身形顿时一现,在石门闭合之前悄无声息潜了进去。 在洞内紫色晶石的映照下,三人沿着通道往前走去。不一会,岔路出现,现出一左一右两个洞口。 李独霜看向江岫白,却见他将玄铁剑竖起,右手一拂,抓取了一些气息扔在剑身之上,却见剑身朝右的一面爆闪了一下,三人遂往右边洞口行去。 隧洞千回百转,一会朝右,一会向上。走了约有半个时辰后,李独霜与吴佩甲就已经不辨方向,只管闷着头跟着江岫白往前闯。 行到一处转角,江岫白抬手示意停下,转身对着李独霜交代道: “李师弟,我感知到前面有魔气,为免待会打起来顾不到你,我教你两个小法术,不是正法,观内人人都会,也不算私授,你看情况自保,此术不需修为,只要有灵力就成。”不待李独霜回应,嘴巴蠕动,传音而来。 李独霜凝神记忆,口诀不长,却是“搬运法”和“穿墙术”,暗自揣摩清楚后,对着江岫白点了点头。 只见江岫白微微颔首,旋踵大步前行而去,李独霜与吴佩甲连忙跟上。 从转角出来,豁然开朗,只见洞内高阔宽敞,约莫有数十丈大小,中央有一座祭台,台上供奉之处却空无一物。祭台后方有暗红色碎石块堆积,好似岩浆干涸凝固之后碎裂所致。 “呜!” 祭台另一侧黑气翻腾之中隐有一面丈八长幡,绘着山河湖海,被黑色罩衣的人影操弄得随意翻转,有一股似雾非雾之气缠绕其上,声音正是从中发出。 “我道是谁,原来是十年前伤亡惨重,如败家之犬的血神殿余孽!”江岫白八字眉立起,指挥玄铁剑化为一道清光,在黑气之中穿梭,与长幡缠斗,朗声嘲讽道。 “我血神殿于此歇脚,并未招惹你承天观,何必咄咄逼人?”黑衣人驱使长幡上下翻飞,黑气翻腾,阻拦着清光的攻击,貌似委屈地嚷嚷道。 江岫白呸了一声,借着说话的掩护觑得一丝机会,清光大盛,撩斩而下,却被谨慎的黑衣人低头躲过,只斩得帷帽落下,露出了一个年约五旬的老者。 李独霜看得目驰神摇,心中暗道:“这劳什子血神殿的人看起来好生厉害,法力必然比我高强十倍,不过这也不稀奇,我只修行了不过数月,若是修行之士不比我强出许多,才是真正的怪事!” 李独霜看着江岫白不能一剑而下,两人必然境界相差仿佛,心中打定了主意,暗暗熟稔两道小法术的口诀,要助江师兄一臂之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你当我三岁小孩呢,时隔三十年,你血神殿为何出世,还在这河州境内?”眼见未能功成,江岫白暗叫可惜,随口问道。 黑衣老者背着手悄悄甩出几道黑气没入地底,嘴里凄苦回道:“还不是你承天观太过蛮横,三十年前将我血神殿在甘州的总坛覆灭,我等弟子自然无处可依,只得到处躲藏。” 江岫白果然年轻气盛,被老者一番颠倒黑白,欲张口驳斥,脚下陡然现出数道黑气凝成的鬼爪,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 老者眼看得手,立马驱使长幡散发出大量黑气,将江岫白笼罩其中。玄铁剑所化清光欲回转护身,被长幡挡在外面,转眼间竟然形势逆转! 暗处观望的李独霜焦急难耐,心道这老者如此不凡,就算自己能跑掉,吴佩甲怕是不能幸免,再加上短短相处半日,江岫白对他颇为真诚,他也不忍抛下。 因此,李独霜赶紧四处寻找趁手之物。 这洞内虽然宽敞,却没什么器物,惹得李独霜焦急不已。眼光扫过祭台后方,却见暗红色石块,心中有了计较,赶紧转头给正震惊的吴佩甲交代一番后,借着祭台遮掩,俯身潜行过去。 黑衣老者虽然占得上风,将这名承天观的入世弟子困住,却在江岫白护体剑气之下暂时奈何不得。他经历颇多,因此也不急躁,一边驱使长幡散发黑气消磨剑气,一边暗暗留出了一个心眼防备身后,万一这愣头青还有同伙呢? 不多时,在李独霜的点头示意之下,吴佩甲运转内力,使出自己最强的一招,只见璀璨刀光亮起,往血神殿老者劈去,气势比往昔更胜一筹。 “嘿嘿,果然还有同伙!”黑衣老者自得一笑,张口吐出一道灰光,将刀光击得倒飞而回,“噗”地一声没入洞壁,直至刀柄,其力道恐怖如斯! 吴佩甲心神牵引之下如遭重击,吐血委顿在地。 黑衣老者张狂大笑,脸色黑气一闪,灰光往吴佩甲头颅而去,却是一枚圆珠,内蕴滚滚灰色煞气。 眼见黑衣老者再无防备,李独霜念起口诀,运转灵力,搬运起一块头颅大小暗红色石块,倏然往老者脑后砸去,其势疾速无比,超出了李独霜的预料。 只见“铛”的一声,有如金铁交击,黑衣老者被砸得一个趔趄,居然毫发无损。 不过,他驱使的长幡顿时一滞,黑气短时间凌乱起来,围困之势顿时一解,本就竭力维持的江岫白抓住机会,身形闪出,周身清蒙之气升腾。 只听见一声剑啸,玄铁剑与空中的江岫白合二为一,化为一道巨大的清光,往黑衣老者疾斩而下。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十九章 阴司 眼见江岫白施展出承天观威名赫赫的承天剑法,黑衣老者不敢怠慢,只来得及驱使长幡凝聚黑烟迎向剑光,同时召回灰色圆珠,挡在身前。 剑光斩下! 长幡本非正面攻击的法器,老者急切之间无奈用来驱使保命。剑光只被黑烟滞留了一息便强行突破,斩断了长幡主杆,将之一分为二,跌落尘埃,灵光全无。 紧接着,剑光不依不饶径直斩在圆珠上,珠内灰气急速翻腾试图抵住。 “喀拉!” 三息后,圆珠现出了裂缝,逐渐密布开来,继而化为了无数细小的颗粒,里面的灰气散逸,消散一空,剑光却也因此消耗殆尽,现出了手持玄铁剑的江岫白,只见他脸色苍白,踹息不已,显然消耗极大。 长幡被砍断对于黑衣老者还没什么,但圆珠乃他性命交修的本命魔器,被毁之时,惨叫一声,委顿于地,只见口鼻沁出大量黑烟,双手抱头哀嚎不已。 江岫白见时机已至,只是周身灵力已干涸,全身酸软,嘶吼着奋起余力将玄铁剑掷了过去,“噗呲”一声将黑衣老者刺穿,钉在了原地,老者金铁之躯似乎在玄铁剑面前没能起到作用,嘴里“荷荷”两声后,头颅一歪,再无声息。 江岫白已支撑不住,瘫软在地,轻轻挥手将李独霜招过来,虚弱地叮嘱到:“李师弟,速速用灵力将其头颅封住,防止此魔之魂逃逸掉!” 李独霜连忙到老者尸身之旁,双手覆灵,按在逐渐冰冷的头颅上,不一会一层清蒙之光隐入。 正歪头查看的江岫白欣慰一笑,继而收拢不住,便放松哈哈大笑起来。 相比法脉宋师兄在甘州苦苦搜寻魔踪,他江岫白运气好,居然在河州就遇到了一处血神殿据点,虽然按规格来看应有一名长老曾经于此驻留,且转移此地不久,留了一名收尾的弟子,正好让他撞见,费力斩杀。 李独霜这时过来扶起身子,问道为何封印其魂魄,不直接灭杀。 江岫白吃了一粒怀里翻出的丹药,脸色渐渐红润,靠在洞壁上懒散地回答道: “我们与阴司有过约定,凡是城隍所辖之地,任何魂魄均由其管束,此地属于豫州城隍管辖,应有拘魂使前来拘魂。” 话音刚落,阴风拂过,阴冷的雾气弥漫升腾,充塞着整个溶洞。锁链“哗哗”之声响起,有两道朦胧身影自雾气中渐渐显现。 与上次不同,这次身影渐渐清晰,其中一位是牛头人身,身穿领巾貉袖,扎甲皮腰,手持一把翠绿蒲扇。只见他对着尸身一扇,一道黑气缭绕的漆黑魂魄飘摇起身。 牛头“哞”了一声,似是嫌恶,再一扇,阴气缠裹其上,将其包得严实,黑气被束缚于内。 而另一人则是马面人身,同样装扮,却是手持暗金锁链,看来哗哗之声来源于此。马面打了一个响鼻,抖手一甩,锁链幽光一闪,锁住魂魄腰身,一扯,魂魄不由自主跟随上来。 正当李独霜以为这两位跟上次一样即将离去时,却见牛头走了过来,对着江岫白点了点头,瓮声瓮气地说道:“可是承天观行走当面?” 有所恢复的江岫白坐直上身,拱手一礼,八字眉下压,正色道: “正是,在下承天观江岫白,斗法小伤,还请恕不能全礼。” “道长辛苦,可要俺帮忙祛除魔气?” 原来江岫白表面恢复正常,却被牛头看出魔气入体。 江岫白爽朗一笑,先谢过好意,却眼神一寒,神采飞扬道:“此是江某有意为之,难得遇到一次修为不低的魔修,不留点魔气砥砺剑意,岂不是可惜了这份运道?” 牛头闻言微微点头,颇为欣赏承天观视魔修为磨刀石的气魄,转头看向李独霜,却是看出乃是修行之人,问道:“这位是?” “亦是我承天观门人,名为李独霜,只是刚入门不久,还请牛兄多多照拂!” 在牛头与江岫白攀谈之时,李独霜为免被看出释教功法痕迹,早已唤出蓝珠遮掩一二。 “好说好说。”牛头似是好奇,多打量了两眼,点头应承到。 “两位,俺们职责在身,就此先行离去。”牛头道别,转身与不耐烦的马面牵引魔修魂魄往雾中走去,渐渐消失,不一会雾气也消散殆尽。 在一片阴冷世界中,天空乃玄黑色,大地就像烧红的铁块,远处有高耸的石柱与山梁,不时有暗红色光芒从大地与岩壁缝隙中各自透出,极远处天边遥遥有血光闪耀。 牛头与马面走在一条铺满黄沙与碎石的小路上,道路两边张牙舞爪的冥树和冒泡的血池快速掠过,两人显然走得似慢实快。马面终于忍不住,打了一个响鼻,哼哼问道: “牛哥,俺怎么觉得那名叫李独霜的小子好像有古怪。” 牛头瓮声瓮气地回到:“连你都看出来了,俺老牛岂能没看出来?” “那小子修行了承天观的正法确凿无疑,但俺隐隐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似乎这小子身上有克制俺们鬼类的东西。”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马面连连附和,忍不住手舞足蹈,却是不小心带到了锁链,使得牵引的魔修魂魄一歪,掉入了路边的血池,激起数个狰狞水鬼冒起抢夺,冥树组成的幽暗树林里鬼影曈曈,似乎也想分一杯羹。 “哞!” 牛头转头一声低沉吼叫,顿时一阵狼奔豕突,水鬼下潜,鬼影四散而去,转眼消失,阴冷世界又恢复了平静。 “二弟,你可要小心点,走脱了这魔修之魂,城隍爷定饶不了你!” 马面响鼻连连,随之收束了一段锁链。牛头满意点头,接着说道: “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子既然能修行承天正法,又被收入门下,承天观那些修为精深的老道眼里最是揉不得沙子,所以此子定然不是邪崇魔物。” 牛头的话似乎引得马面想起了一些不好的记忆,浑身一个激灵,连声问道:“那难道说?” “没错,不是邪崇魔物却又能克制我等,定是某位仙神道真转世!”牛头斩金截铁地说道,同时为自己看破却不说破的智慧感到欣慰,随即借此机会开始语重心长地调教自己的二弟。 “自三千年前道魔之战结束后,我冥界虽然被道门与释教联手从魔门手中夺回,并被帮助成立了阴司,但独立自主的权力已经丧失,成为了天宫下辖机构。三千年来,道门逐渐恢复了一些元气,没见常有仙神大圣请托转世吗?唉,我等冥界一族寄人篱下,阎罗老爷们也抹不开情面,只得当做不知。” 论及冥界的苦痛历史,牛头滚圆的眼珠泛红,情绪已然有些波动。 “更何况,人族在道门的扶持下,日益势大,优秀的苗子被招进去修仙,或者被天宫敕封为神,再或者于人间造福人族,有一些干脆被延揽为鬼神加入我阴司。你看数百年间入职的黑白无常们可不就是如此吗?” “虽然在阎罗老爷们的照拂下暂时还在我等冥族之下,可别忘了他们可也是有亲朋故旧的,稍微照拂一二说不定日后就是新的仙神道真,然后带挈一下他们说不定就超越我等了。” 牛头眼见马面还是懵懵懂懂,遂恨铁不成钢地直白说道: “你看上次黑白无常押送了一个魔奴回去,城隍爷有多高兴。” “这次本来也该他们出任务,却是被俺老牛抢了先,你这笨马瞧瞧,正巧就抓到了一个魔修魂魄,没准城隍爷一高兴,赐予俺们兄弟好些香火吃!” “更关键的是,如果那李独霜真是仙神道真转世,等到他明悟真我,追溯前尘之时定然就知晓俺们兄弟替他遮掩回护了一番,这不就是情分?” 马面恍然大悟,大声称赞牛头的处世智慧。 牛头说完之后思路也捋得更为清晰,灵台清明,深深为自己的机智感到折服。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三十章 突破 待牛头马面走后,江岫白立即打坐恢复法力,而李独霜领着吴佩甲到祭台另一边的隧洞进行查看,却是发现了大量金银,想必是魔修搜刮而来的。 李独霜正烦恼之时,一个麻布袋子被扔了过来,同时江岫白的声音随之而来。 “此乃乾坤袋,收放口诀乃是。。。” 一阵传音入密。 李独霜稍作感悟后就上手操作,果然打开后在灵觉中有一数丈大小的空间,意念一动,金银随之消失,堆满了大半空间,再一放,又现了出来,颇为神妙。 “此袋乃观里入世弟子标配,除了活物不能存放外妙用无穷,这个你且留着,待我回转观里之后上报说与魔修恶斗损毁,再补我一个就是。” 江岫白机灵的声音再次传来,让李独霜不禁感叹承天观财大气粗,江岫白报销有道。 心知他正借此机会表达对自己的援手之恩,遂不再推却。 又过了一会,李独霜与吴佩甲正探索无果,江岫白的法力恢复了五成时立身而起,招呼两人在溶洞门口汇合,沉肃说道: “此处应是魔门血神殿转移后的据点,那魔修为我所杀,此处血神殿长老定会有所察觉,可能会回转此地,为稳妥起见,我们应当快速离去。” 语毕,抬手凝出一团红彤彤的火球,形如头颅大小,炽热无比,方一出现就使得周围温度迅速升高。 “虽然我剑脉不擅长法术,但并不是不会,只是没有你们法脉施展出来的威力那么恐怖而已,但是用来销毁这里却也足够了。” 只见江岫白将成型火球往洞内一丢,招呼二人退到石台以外。 却见整座山谷蓦地一震,洞内沉闷地轰隆一声,大量火苗随着巨大气流喷出,俄而溶洞开始轰轰垮塌,不一会就填充得严严实实,再无溶洞的痕迹,眼睛看得到的地方均是焦黑一片。 这也叫威力不大? 李独霜目光呆滞,不敢相信。 江岫白看着眼前的战果,颇为满意,随即转身对李独霜说道: “李师弟,这次得亏有你襄助我才能灭杀此僚,这份恩情我江岫白记住了,日后回到观里可要找我叙叙旧,我还要请教你人间的规矩和习俗呢。” 李独霜一边嘴上答应一边暗暗奇怪江岫白的临别之言,不是还要出谷才行吗,他不跟他们一起走? 却见自从溶洞垮塌之后,笼罩整个山谷的幻境顿时如梦幻泡影一般破碎消失,有如烘炉般的炽热也消失了,露出了外界生机盎然的森林,只是山谷这一片仍旧光秃秃的,寸草不生,想必需要很多年才能恢复。 “唳!” 此时一道清亮悠远的鹤鸣声响起,李独霜抬头遥望,只见天空尽头有一个黑点往这边飞来,过了一会,离得近了却是一只姿态优雅的白鹤。 “我已秘法通知观里遣了一只灵鹤接我回去,早日以剑气消磨魔气,砥砺剑意,以作突破,最好下次见你之时,我已是练气七层修为。” “师弟,道阻且长,行则将至!修真之路漫漫,我辈之人须奋勇直前!” 刚说完,白鹤已到眼前,江岫白纵身一跃,落入白鹤背上端坐,朝着李独霜挥挥手,八字眉舒展开来,滑稽的脸上满是笑容,却是道别。 白鹤再次鸣叫,却见清蒙之气泛出笼罩全身,随即振翅一扇,倏忽一闪却到了高空中,再一闪变成遥遥一黑点,俄而消失在天边。 李独霜眼眶泛红,他明白江岫白临别激励实为点醒他修行承天正法的精要乃是一往无前的精神。他之前急于求成,整日苦修,寄希望于自己早日修成第一层,却迟迟不得突破,实乃缘木求鱼也! 此战之后方才有所模糊感悟,被江岫白以一语点醒,如醍醐灌顶,周身灵力开始自行循环,“咔”地一声,似是无形枷锁被打破,任督二脉中的任脉灵力充盈,活跃无比,正是承天正法第一层征象。 功法既成,李独霜仔细感知自身变化。 首先是灵觉能清晰感知周身数仗方圆内的一切事物,不像未修成之前只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这点距离对修行中人来说也许不够用,因为等到敌人近身到数丈之内,任何应对都是来不及的。但是对以武道为主的人间来说,哪怕是一流高手想要在数丈之内试图一击必杀也是需要数个动作或者动手前兆的,这在灵觉看来都是瞬间感知到,而且应对起来时间上犹有宽裕。所以说,光是这一点修行者就与凡人拉开了差距。 其次是体内经脉开始盈满灵力,可以释放十多次小法术,数次威力不俗的正法术。以后每层的修炼都是以拓宽经脉为主,以求容纳更多的灵力,直至身体极限,那时也就是练气大圆满。 最后是修炼速度加快。承天正法第一层修成以后,主经脉中的任脉被贯通,吸纳灵力光点的效率得到大幅提升,修行速度自然加快。李独霜估算了一下,一个晚上即能使得灵力充满心神,再修行的话大部分只能散逸掉,小部分用于疏通督脉。这就是水磨功夫了,在日积月累地灵力冲刷下,整个督脉大部分会被打通,直到遇到关键的瓶颈,那时就不是苦修能突破得了的。至于突破之秘,各个宗派都有自己的经验总结,方法各不相同。 通过内视,李独霜在胸口的心神处看到了灵动清蒙的灵力丝各自缠绕不定,整条任脉与心神贯通,一旦按正法心诀驱使,灵力则会从心神出发,通达整条任脉作为施法灵力的来源。 再往下看去,则看到了肚脐以下气海处有凝实厚重的金丝按某种玄奥轨迹旋转不停,即是修行释家功法金刚锻骨诀的金色法力。 李独霜凝神思虑了一番,决定还是继续两者并行,毕竟释教与道门功法不同,暂时还没有出现冲突的地方。对自己来说,除开自己修行的承天正法乃是正经师门功法外,金刚锻骨诀能有效滋补神魂,提升身体强度,还有奇异神通,放弃太过可惜。而且通过与怀远县土地和牛头马面等鬼神的接触,他隐隐感觉这门功法应该是颇为克制鬼神之类的,只是还没得到验证。 此时山里的雾气渐渐消散,朝阳的碎碎金光散布在树下的李独霜身上,他结束了修行,转头看向吴佩甲,却见他已经在远处林间空地习练武艺,一招一式已然带有残影,想必经历这许多匪夷所思之事,吴佩甲也获益良多,功法精进迅速,已经超越了一流高手的范畴。 不一会,两人从林间小路出来,踏上官道,往前方武威县行去。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三十一章 黄文德 武威县位于河州东北,同丰县一样多山少地,不过此地盛产宫廷贡品林檎,家家户户均有种植,境内商业单一,多为采购和销售林檎的行商。因此虽谈不上富庶但也衣食无忧,阖县民风淳朴,知礼节,重荣辱。 李独霜忆起州衙官房内关于武威县的介绍,心中早已对武威县充满好奇。如果介绍所说属实的话,这简直就是最符合当下士大夫所推崇的理想国。 仓廪足而知礼节, 衣食足而知荣辱。 在座师杨宽的培养下,李独霜骨子里还保留着传统士大夫的价值观。推崇以一人之力使得治下百姓饱腹无忧,而后人人知礼,使得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最后乃至大同。 所以当时在州衙看到武威县的介绍后眼睛一亮,仔细翻阅了相关资料,印象深刻。 至于朝廷为何将武威林檎作为宫廷贡品,有一定的偶然因素,那要从十五年前说起。 先帝潜邸之时行至武威县,因渴于官道吃到了林檎,因其汁水充盈,果香浓郁,脆甜无比,顿时大喜,即位以后立即下旨,将武威林檎纳为贡品,同时特旨允许民间流通,让更多的大宋子民也能吃到宛如仙果的林檎。 时已十月,阳光微暖。 李独霜与吴佩甲刚越过武威县的边界,翻过了一座山梁,眼前豁然一亮,只见整个山野均是红绿相间,铺展开来。定睛一看,却是挂满了红果的林檎树,看起来煞是喜人。 吴佩甲乃习武之人,消耗甚大,嘴里有些渴了,走上前去想摘取两个解解渴。贪看风景的李独霜发现之时已晚,吴佩甲手脚利落,顺手就挑选了两个硕大的林檎摘取了下来,“吭哧”一口率先吃了起来,边吃边含混不清地让李独霜也吃,随即抛了一个过来。李独霜哭笑不得,接过林檎,打算待会找一找这片果树的主人付钱。 “呔!兀那两个贼子,敢偷吃你家黄爷爷的林檎?” 宛如平地起惊雷,一声暴吼从林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着质问声逐渐接近。李独霜转头望去,只见一阵树摇林动之后,挤出一位孔武有力,肌肉虬结的七尺大汉,仆役打扮,脖颈有一道肉纹,双手叉腰,也着眼看来。 吴佩甲听他骂的难听,也有些羞恼,立时作色,扔掉林檎,把袖子一撸,就打算好好教训一下这口不择言的莽汉。 大汉一看,哟呵,敢动手,立时兴奋,作势过来比划比划。 “阿彪住手!” 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喝住了大汉。正准备喊住吴佩甲的李独霜愣了一下,却见一名仪态从容,书卷气浓厚的书生转过树林,急步走了过来。 “两位勿惊,此乃我黄家果园,随便吃,家仆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书生看起来约二十余岁,只见其拱手一揖,态度诚恳,姿态翩然,令人不由心生好感。 “阁下哪年治学?”李独霜眼看其书生打扮,不由问道。 “熙宁二十年,敢问阁下是哪年?”书生激动回应,顺着话问道。 “熙宁十三年。”李独霜微笑说道,其实他在雍熙四年高中进士,按士林规矩,理应报这个时间,但可能会被猜出身份,因此报的是蒙学时间。 “原来是前辈当前,后学末进黄文德见过前辈!”书生大喜,在乡野之间偶遇读书人可是一件稀罕事,顿时以后生之礼拜见儒林前辈。 李独霜坦然受之,随即虚扶一下,让黄文德起身,继续询问:“文德所治主经为何?” 因宋廷科举均是从六经里面出题,所以时下读书人以治六经为根本,即《诗经》、《尚书》、《礼记》、《乐经》、《周易》、《春秋》。然六经注释派别繁多,浩若烟海,通常会选择其中一个作为主经,读书人之间打招呼亦是先询问主经,如若主经一致,则代表共同语言较多,可互相探讨心得,以获增益。 “晚学不才,所治《尚书》。” 李独霜哈哈一笑,因他所治主经亦是《尚书》。 黄文德喜不自胜,在阳光的照射下脸色熠熠生辉,连忙招呼李独霜二人往果林中的小舍一聚,李独霜欣然同往。 今日不知为何,阳光始终微暖如初,四人不时拨开树枝,低头让过红彤彤的林檎,不一会就到了一座精巧奇异的房屋面前。 只见门户华丽,漆色上新,门柱前倾,显得颇有气势。 因屋内上新漆不久,所以黄文德让雄壮仆役端来一个茶几和一些茶点,四人在屋前的林檎树下围桌而坐。 “既然今日有幸得遇前辈,晚学厚颜请教,不知可否?”黄文德作为主人,主动开启读书人之间的探讨。 “可!”李独霜正色回答。 黄文德随之提出了《秦誓》中的一个疑问,李独霜深入浅出地解答,使得黄文德欣喜万分,如闻纶音。 李独霜没有问,示意黄文德继续。 只见他接着问到了《康王之诰》中的一个名词释义,李独霜引经据典地进行了解释,形象而生动。这时不待黄文德高兴,李独霜皱着眉说道: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文德,你所提之问乃是今文《尚书》的内容,为科举计,为何不问古文《尚书》的问题?” “何为古文《尚书》?”黄文德不解问道。 李独霜诧异言道:“雍熙五年,朝廷下令,以最新考据而出的《尚书》作为考核标准,因其出土之时书以古文,故而人称古文《尚书》,旧时《尚书》乃是前辈伪作,书以今文,故而称为今文《尚书》。” 只见黄文德茫然不知,李独霜猜测武威县较为偏远,这书生又喜欢在果园读书,故而不知。 黄文德倒是心大,哪怕自己所治主经已经变更,也跟没事人一样开始与李独霜探讨一些杂书的趣事,林间氛围倒是颇好。 为了不冷落一旁的吴佩甲,黄文德眼珠一转,开始分享各类道听途说的异闻。吴佩甲果然感兴趣,竖耳细听。 “雍熙初年,小生有一友人,也姓黄,于某一日遇见一名老道,未及离去,老道面露惊异,开口言其善卦,愿为他算卦一番,友人欣然应允。” 语及老道,李独霜心中一动,莫不是自己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父?凝神细听。 “老道看罢给出了“教住莫住,教浴莫浴,一石谷,捣得三斗米,遇明即活,遇暗即死。”二十四字揭语,要他一定要遵照执行。” 黄文德语毕,仆役沉肃,吴佩甲嗤笑,李独霜沉思,众人反应不一。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三十二章 林檎异事 吴佩甲历来只敬佩两人,一是为国戍边十年,如师如父的宣威将军樊元忠,二是不畏强权,奋不顾身,能沟通鬼神的李独霜。因此认定老道只是虚言唬人,因此嗤笑不已,正待嘲讽黄文德的友人时,李独霜率先开口。 “轨革卦影之术非是常人能习之,一般均是寥寥数语,模糊不堪,少有如此较为清晰的卦辞,有趣有趣,文德,后来呢?” 吴佩甲闻言顿时住口不语,挠挠头,缓解了一下尴尬,也支楞起耳朵。 黄文德对于李独霜的的见识颇为惊讶,继续说道: “我那友人牢记老道的话,有次途中路遇大雨,路人纷纷挤到一房檐下避雨,这种情况不就是“教住莫住”吗,因此就冒雨前行,没有停留,没过多久,那座房屋就倒了,唯独他离开而免除了灾祸。” “友人的妻子与人私通,打算待他归家后就害死他,便同奸夫约好,她会安排丈夫先行沐浴,到时候把家中第一个沐浴的人害死即可。友人当晚归家,妻子安排妥当,一再催促他去洗澡,友人明悟,“教浴莫浴”应该指的就是这件事,因此无论妻子怎么说都不去沐浴。言谈间,两人发生口角,吵得面红耳赤,妻子怒极顿时就忘了此事,赌气先去沐浴了,因此遭到了谋害。” “友人发现妻子遇害身亡后慌忙报官,前来查看的捕头没有头绪,认为他的嫌疑最大,就先把他压入大牢,反复拷问。友人百口莫辩,苦不堪言,念念不忘老道的卦辞,神志不清时反复念叨:“卦辞怎么不灵了?” “审理此案的赵县令发现友人异常,不似寻常南冠,顿时差人招来,细细询问,听闻卦辞后,想了一会,问道:“你将关系密切或者来往频繁的人名写下。”友人依言照办,写了约莫十数人。赵县令阅罢,指着名叫“康七”的差遣捕头去捉拿审问,略一审讯,心虚的康七就承认了杀人之事,案子遂破,友人得脱。拜问赵县令时,答曰:“一石谷,捣得三斗米,那不就剩七分糠吗,应该就是糠(康)七,果不其然。” “友人脱身以后,细细揣摩,要不是遇到了心思缜密,明察秋毫的赵县令,他也只能身陷囹圄,以待秋后问斩,这不就是“遇明即活,遇暗即死”吗?正好就应了卦辞。” 黄文德语毕,众人都沉浸在故事里,一时寂静无声,秋风扫过,林间树叶摇动,“哗哗”直响。 李独霜回过神来,貌似无意地问了一个问题。 “敢问赵县令名讳?” “赵经伯。” 李独霜颔首点头,称赞道:“真是一名好官!” 黄文德微笑点头,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日头渐高,晚学知前辈身负使命,日程趋紧,就不耽误了,二位随我来。” 主仆二人带着李独霜和吴佩甲在林檎果林中迂回曲折,不一会就从林中出来,看见了堂皇宽敞的官道,以及栓在道旁的两匹驿马,竟是回到了两人的起点。 “与前辈一晤,晚学获益良多,前路漫漫,还请珍重!” 黄文德情真意切,关怀之意溢于言表。 李独霜也有些感动,半日相聚,颇有相见恨晚之感,遂邀请道: “文德如若有空,可择日来青涧城,吾必扫榻以待!” 黄文德笑而不语,看了看日头,催促李独霜二人赶紧上路,免得途中燥热难耐。李独霜应允,跨马而行,挥手道别。 行至远处,回首望去,黄文德主仆二人在林檎树下仍遥遥挥手,在盛烈的日头下清晰可见,应是衣裳反光,感觉分外熠熠生辉。 一路策马疾行,过了约两个时辰,两人就到了武威县城门。城门外空地有一排简易房屋,看规制可容数百人,不时有人出入其间,还有吏员指挥,清除杂树,平整土地,看起来井然有序。 李独霜看出乃是武威县安置返乡潮的据点,掐指算算时日,州里巡视组应是已来过,成效看来颇好。 因此心情颇佳,带着吴佩甲在城门处验看牙牌后进入城内。 此时天色已晚,两人在城东一家客栈投宿。思及日间之事,李独霜询问消息灵通的客栈掌柜可知黄文德。 “官人所说可是家有林檎果园数百亩的黄文德?”掌柜讶异说道。 李独霜想起那漫山遍野的林檎果林,称是。 “那可是一位大善人呐!” 掌柜首先感叹,随即开始介绍。 “黄文德少时乃神童,甚喜在家中林檎果林读书,未及加冠已满腹经纶,涉猎广泛,尤喜天文地理。年方十九,于郊外游玩时看出一处有走山之患,遂连连奔走呼号,让此地山民速速离开,并耗费家财,派遣仆役安置山民数百人。刚安置完毕,山崩地裂,数百间房屋被埋,数千亩沃土化作石田,数百人因此得救,无一人枉死。阖县百姓均知此事,人人争相传颂。” “二十三岁时,因妻子惨死被怀疑是凶手,押入大牢,时任赵县令得知黄文德旧事,顿时细细查案,发现端倪,明察秋毫,发现了真正的杀人凶手,于是黄文德得以摆脱牢狱之灾。”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于此之后,黄文德迥异于往常,常念天地有德,昭示明明,于雍熙三年消失于自家林檎果林,生死不知。随侍的忠仆不舍,于林檎果林内自刎而亡,陪伴而去。众人有感于黄文德的大德,在林檎果林内一处立衣冠冢,将其忠仆埋葬于旁。” 旁边的吴佩甲听得目瞪口呆,后背发凉。李独霜反而吐了一口气,有些释然。 白日所见的黄文德与忠仆应是其鬼魂。 仔细思来,其实早有异象提示。 那堂皇精巧,颇有气势的房屋实乃黄文德的衣冠琢,细细想来,那房屋形状不正像棺材的侧面? 黄文德不知《尚书》今古之分,是因为他已经于雍熙三年去世,雍熙五年朝廷才下达诏令变更,自然不知。 那忠仆脖颈间有一道肉纹,想来便是自刎时割出来的伤口。 黄文德所说故事实乃自己真实经历,里面的赵经伯县令已经于雍熙七年李独霜刚到河州的时候因病去世了。因其官声颇佳,百姓爱戴,年年考评上上,河州州衙正准备提拔调任,初闻噩耗,李独霜当时还惋惜不已。 黄文德虽为鬼魂,却并无恶意,与李独霜相谈甚欢,其温文尔雅,胸有大德,临别之际又情真意切,令李独霜暗感神伤,如若活着,想来便是一佳友。 回过神来,李独霜猝然想到,自己好歹乃修行中人,与鬼魂也打过交道,整个过程全然没有察觉任何异常,也没有一点念头去激发法眼,反而温暖如初,丝毫没有阴气那种阴冷之感。再加上黄文德与忠仆在日头正盛之时显现,不惧阳光,实乃怪事。 因此,李独霜第一次掏出老道留下的玉符,运转秘法,将信息传入玉符之内,询问老道。 只见玉符清光一闪,又恢复如初。 不一会,玉符再次一闪,李独霜手持玉符,灵觉触及,老道备懒的声音顿时响彻在李独霜的脑海内,所说之事令其讶异不已。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三十三章 阴德 据老道所说,黄文德乃是人族先贤转世,当初于道左相见,面相离奇,因此一番推算之下算出其正在历劫,于是助其一臂之力。 如若没有他的帮助,黄文德有可能意外身亡,导致此世并不圆满,须得再历一世补全,此中缘由颇为复杂,日后得空再讲解。 至于黄文德白日现形,不惧日头,乃是因为黄文德这等先贤功德护体,一言一行皆有天数。所以待其功德圆满,天宫接引之后,会有不小概率,天地按照其平日言行,在其生前经常活动的地方自行孕育出幻象,与有缘人相见。两人是幻象,自然不惧日头,白日现形。 如有凡人见到,会增进智慧或是添加寿元,如若修行者见到,则会赐予丹药或者法术,不一而定。 老道最后交代李独霜尽快回转青涧城,他有事安排。 李独霜睁开双眼,颇为奇怪,自己算是修行者,怎么没有感觉到丹药或者法术。随即闭目打坐,内视自身。却见体内有盈盈之光闪耀,仔细一看乃是与黄文德聊天之时吃下的林檎,运用承天正法略微催动炼化后,化为精纯的法力打通了督脉大部分,只剩最后那一道关卡。 李独霜惊喜莫名,这一下省却了他数月苦功,只待契机合适,打通督脉即可达到承天正法的第二层。 此时,李独霜灵觉一动,心神处隐隐有一段口诀浮现,记忆之后发现乃是一个名为“定身术”的法术,可根据自身修为,定住各类敌人。修为愈弱,时间愈久,修为愈强,时间愈短。 恰在此时,隔壁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不一会房门打开,一阵脚步声往楼下行去,却是吴佩甲每日雷打不动的练武之时到了。 远处天边隐有天光亮起,李独霜估算此时应是寅时,不知不觉自己又修炼了一个通宵,不觉疲惫,反而精神奕奕。如此看来,传说中有人苦修数十年也不是不可以理解,毕竟食髓知味,难以自拔,唯修行自知。 待吴佩甲练武完毕后,天光大亮,日出多时,李独霜思及这武威县能有先贤异象,想必民风有其独到之处,因此拉着吴佩甲在武威县城里乱逛,哪里人多就往哪里转。 逛了半日后,李独霜发现这武威县的人大多都乐于助人,尤喜于小事上给予帮助。比如,当城东一处茶摊迎来一位乞丐时,茶摊老板不仅没有驱赶,反而洒扫了僻静的一处位置,奉上一壶茶和杯子,让其饮用,有钱也收着,无钱也无妨。每新到一位茶客只要看见乞丐都会给老板说算在自己账上,惹得老板每次都要解释,却也不厌烦。更关键的是,无人去打扰乞丐的喝茶。 又比如,城北一处赌坊,李独霜路过时有一人被赌坊老板赶了出来,正当李独霜二人以为此人输光后方才被赶出来时,却听见赌坊老板双手叉腰横在门口,粗声粗气地喝道: “你何三什么家境自己不清楚?你今日已输了三两银,再把剩下二两一并输了,我看你老娘不打死你才怪!速速滚回家,留点钱差使佃户拾掇你家林檎,拿去卖了换钱才是正经!” 何三骂骂咧咧地走了,却也没有再回去赌,未及走远,却又听到赌坊老板扯起嗓子吼道: “差点忘了,你卖了林檎换了钱也不准再来,哦对,限你本月之内都不准再来,下个月老子也要回去卖林檎,暂停歇业!” 只见何三肩膀一抖,啐了一口,狠狠道:“你家林檎又酸又小,肯定卖不出去。”说完竟畅意许多,转眼溜之大吉。 李独霜两人面面相觑,稀奇不已,这茶摊也就罢了,毕竟都是穷苦人,善心常有很正常。但连赌坊老板都不爱财,真心劝人及时收手那可就稀奇了,其中定有缘由。 带着疑问,李独霜沿着武威县各个小街坊挨个访寻,终于看到有一位老者坐在院坝门口晒太阳,旁边有一小孩在玩弄地上的蚂蚁,玩得不亦乐乎,老者看得也乐在其中。 李独霜顿时上前攀谈,逗弄小孩,给他解释蚂蚁的习性和社会结构。浅白简约的讲解不仅说得小孩连连点头,也让旁边的老者刮目相看,关系亲近不少,李独霜于此时方才抛出自己的疑问,老者哈哈一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讲了武威县流传甚广的一个故事。 话说熙宁年间,武威县有一人,叫孔宜年,有一年生了重病在病情垂危之际恍惚被人引到一处地方,那地方设有公堂,有官员坐于其上,两侧有差役侍立,围观者有很多人。 忽然,孔宜年看到人群中有逝去多年的哥哥,哥哥唬了一跳,问他为何到这里来了。孔宜年刚想回答却听见公堂上恰巧喊了他的名字,因此慌张到堂前跪下。 见到有一差役捧着一册书本呈上去,官员翻阅审理后开口说道:“此人余事皆了,唯独阴德有二,一是施舍裤子一条,二是施舍钱财二百五十文。虽寿数已到,但可延寿数载,速速送回阳间。” 于是先前把他引来的人就又把他送了回去,随后孔宜年振然而起。家人们告诉他,他已多日不醒,正准备后事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人们听说后问他到底什么是阴德,能让他死而复生延寿数载? 孔宜年说也没什么大善事,都是无心而为的小事,未曾想会因此得到延寿。 有一年冬天,孔宜年见到一位赤裸下身的女性乞丐,于心不忍,于是把她喊到隐蔽地方,把自己裤子脱下,送给了那名乞丐。 另一件事也是在寒冬,孔宜年碰到一位逃荒妇女在土墙旁分娩,连忙取了二百五十文送给她,并喊人取了一些旧席子等物品帮忙靠墙搭了一个简易的棚子来遮蔽寒风。 众人感叹不已,对孔宜年来说也许只是小事,但对受他恩惠的人来说就是事关生死的大事。 这个故事就流传开来,让人们自省不已。不知从何时起,大家都在尽力做一些善事,不分大小。也许最开始的目的还带有一丝功力之心,图的是为自己积攒福报,但随着做的久了,周围的人也都在这样做,就变成了一种习惯和氛围。茶摊老板和赌坊老板的行为也不足为奇了。 李独霜与吴佩甲听后感慨不已,拜谢了老者。 在回去的路上,两人就此事展开了讨论。李独霜认为,不管此事是真是假,它都达到了教化一方的目的。从另一个方面说,这事能迅速流传开并得到广泛回应,也与武威县独特的人文氛围有关系。直白一点就是,要想让这类故事推广到河州诸县,你首先得让百姓再无饱腹之忧才行。 吴佩甲想的却没那么多,直接说道:“要想知道真假与否,李兄能沟通鬼神,下次遇见直接问不就得了?” 李独霜一想还真是,就是不知下次遇见是何时。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三十四章 邀请 翌日一早,李独霜带着吴佩甲离开了武威县,径直往青涧城方向行去。由于路途较远,李独霜心念老道所交代之事,于是昼夜赶路,免不了露宿于野外。不过好在李独霜修炼金刚锻骨诀已有时日,身子骨也越来越结实,倒是没有大碍,吴佩甲就更不用说了。 第三日亥时,明月高悬。 官道旁一棵槐树下有一处火堆在噼啪燃烧,有两人闭目盘坐,却是李独霜与吴佩甲二人。 吴佩甲闭目调息,运转内力,顺便守夜,而李独霜则在专心修行。 山里雾气深重,不一会就雾气缭绕,弥漫开来,十步之内不能视物。吴佩甲睁开双眼,不再调息,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戒起来。许是一路旅途劳累,山雾泛起后,李独霜逐渐迷糊混沌起来。 恍惚中,雾气深处传来一阵“哗哗”之声,似是有人提着锁链在行走。不一会一个身影逐渐清晰,只见其马头人身,身穿领巾貉袖,扎甲皮腰,却是曾经见过的马面使者。 马面“呜赫赫”打了一个响鼻,左右一看,只见吴佩甲虽然挣着眼来回扫视,却直接无视了自己,而李独霜盘着腿双眼紧闭,但自己的冥眼却能感知到他的灵魂正朝着自己看来。 “不愧是正统修行者。”马面暗赞了一声。 只见它唱了一个诺,牢记牛头嘱咐说道: “敢问可是宋国河州通判李独霜当面?” 牛哥交代,既然城隍爷只说河州通判李独霜,那便不提承天观的身份。 李独霜于恍惚中猛然清醒,这是阴司勾魂使者来了,难道是我寿数到了?正在思虑时下意识用蓝珠遮掩金刚锻骨诀。 马面眼见没有得到回答,想了一会恍然大悟,拍了一下大腿马上解释道:“李通判不用多虑,此番俺来乃是受城隍爷委托,特地邀请您过府一叙。”暗地里嘀咕还是这类美差做得少了,以至于一看到它这个马头就以为时辰到了,嗨,晦气! 李独霜松了一口气,自身不仅是人间的朝廷官员,同时也是承天观的正式弟子,想必这位马面口中的城隍爷应该不会乱来。 于是正色回了一声是,随即起身,准备跟随马面走一趟。此时突然想起还未与吴佩甲说一声,遂转过身去,却悚然一惊,赫然见到另一个自己还在原地盘腿闭目。 马面生怕这位客人受到惊吓以致神魂受损,立马解释道:“通判勿怕,此乃魂魄离体而已,您见到的是您的肉身,方圆数十里的孤魂野鬼已被俺驱逐干净,再说还有旁边这位壮士保护,定无大碍。”马面平日难得做这类精细活儿,此番解释已是超常发挥,若牛头在此必然欣慰无比。 既然阴司考虑周全,自己也无需作谨慎姿态,李独霜给自己壮了壮胆,便随着马面转身走进了雾气之内。 起初两眼不能视物,尽是雾茫茫一片,只看得到前方领路的马面。不知走了多久,只觉脚底一硬,踏在了实地。低头一看,脚下是一条铺满黄沙与碎石的道路,只有丈余宽,两旁尽是奇形怪状的黑树以及汩汩冒泡的血池。抬眼望去,玄黑色的天空笼罩四野,远处都是黑洞洞的模糊不清,阴冷地感觉顿时扑面而来,不由打了一个寒战。 “通判请小心,不要离开脚下这条黄泉路,否则有的是孤魂野鬼觊觎你的生魂。”马面哼哼的声音适时传来,冲淡了一些初临冥界的恐惧感。为继续缓解不适,李独霜主动问道: “这就是人死后会走的黄泉路?为何感觉与人间的道路一样?” “地上的黄沙与碎石乃是人间之物,被大神通者搬运过来铺就,可隔绝冥界生灵的窥伺,就是为了让初临冥界的生魂不至于被分食殆尽。” 李独霜望着貌似有动静的血池赶紧收起试探的念头,接着问道:“黄泉路通往何方?” “黄泉路自然就是通往望乡台啦。”马面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回应道。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或者更久,黄泉路的尽头则出现一座约莫十数丈高的木台,台面金光闪闪,似有释音悠扬,保护着整座木台不受冥界气息侵袭。台上影影绰绰,望着来路,似乎恋栈不去。某个时辰一到,就有拘魂使扬鞭催促,使得魂灵们不得不往下一站走去。据马面所说,这个时辰在人间往往就是头七已过,逝者入殓装柜的时候了,逝者也几乎没有还魂可能。说到几乎,李独霜分明看见马面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前行,其中或有故事。 到得木台下面,马面双眼黑光一闪,两棵硕大的冥树抬起根系,骂骂咧咧地走到一旁,露出了一道紧闭的门户,门上有一对锁孔。马面眼见没有动静,哼了一声,提起锁链哗啦啦一抖,却见锁孔里爬出两道小人,谄媚地对着马面点头哈腰,然后互换了位置各自钻进了锁孔。紧闭的门户顿时嘎嘎嘎往里推开,露出黑洞洞的小路。马面遂引着李独霜走了进去,待两人走过,门户嘭地一声立马合上,两个小人如同耗费了精力,疲惫地爬出来回到原来的锁孔,“咔哒”一声锁死。冥树又拔出根系回到原来的位置,扎根进去,覆土其上,这个位置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说是小路,其实也能看见另一侧鬼魂们所经历的恶狗岭、金鸡山、野鬼村的凄惨景象。比如恶狗岭与金鸡山,分别有冥狗与冥鸡盘踞,每一位路过的鬼魂必遭攻击,如若人间的亲属在逝者身上放置一些准备之物,可有效渡过此劫。而野鬼村则是典型的见钱眼开之所,如果人间的亲属没有烧够纸钱,让野鬼村的野鬼们满意,那野鬼就会一拥而上,将鬼魂的手脚取下补全自身,好继续往阴曹行去。而被强取四肢的鬼魂就会成为新的野鬼,等待下一个纸钱不够的鬼魂到来。 小路尽头则是一座桥,桥下黄色的河水汹汹而过,甚是湍急。桥头有一铺面,虽小,却生意颇好,一直有鬼魂源源不断从大路行来,喝一碗婆子递过来的昏黄汤水,就浑浑噩噩走过桥去,再不回头。 李独霜仔细打量,却见铺面门柱有一对联,上书: “奈何桥上一碗汤,迈步阴曹解忧殇。” 婆子看到李独霜,顺手递了一碗过来,却见马面迎上前讨好道: “且慢!孟婆大人稍待,此人是我家城隍爷延请的客人,乃是人间生魂,晚点还要还魂的,还请明察。” 孟婆听罢方才回过神一般看向马面,哦了一声,言道: “我道是谁,原来是马老二,虽然你家杨城隍与我关系不错,不过我还是要看看魂,万一又像前不久杨戬那厮那样蒙混过去,阎罗老儿又得说我不尽责!” 说完抬眼往李独霜仔细打量过来。 李独霜只觉一道金光扫过,自己如同赤身一般被看透,好在蓝珠遮掩的金刚锻骨诀仍然笼罩在薄雾中没有异样,顿时暗暗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承天观的门人,又是人间一位有功于社稷的良臣,不错不错,杨城隍确实会选人,行了,马老二领他过去罢。” 马面顿时高兴地打了一个响鼻,连忙带李独霜过了桥。 过得桥来,却是一个不小的空地,有数十条路纵列其中,各有竖牌,上面简单写着一个字或者两个字。马面径直朝着右边一面写着“宋”的小路走去,沿路经过数个路口,同样各自有着一块竖牌,不过规格略小一些,分别写着“梁州”、“徐州”、“冀州”,没过多久又有一个路口,写着“豫州”。马面眼睛一亮,如同到了家一样直接带人走了进去。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三十五章 豫州城隍 小路两旁不时有着火红的艳丽花朵出现,殷红成片,如泣如诉。 “这是什么花?” “彼岸花,人间每有一位殉情之人就会有一朵彼岸花生长出来。我们豫州还算好,梁州那边女子性情刚烈,你是没见到那边的彼岸花多得,啧啧,简直像地毯一样。”就连一向粗疏的马面也露出了叹息的表情。 自古情之一字最难解! 这是李独霜读书看到的一句,只不过他无法理解,只得叹息良人何不珍惜大好年华,却要殉情寻短见。 许是重男轻女的风潮作祟,以后须得出台一些举措纠正歪风,李独霜暗暗下定决心。 不多时,迎面看到一座汉代风格的官署高居于一个硕大的青石之上,凿出的台阶蜿蜒而上,台阶之下有一位牛头人身的人影徘徊不定。 “牛哥!客人我请过来了。”马面兴奋地招呼道,好似做成了好大一件事。 “哈哈,不错不错,二弟大有长进!”牛头闻声大喜,迎了上来,首先给予大声肯定,然后将马面拉到一旁低声询问道:“孟婆那厮没有为难你吧?有没有让那小子喝黄汤?” “黄汤?”李独霜嘴角微微抽搐,这厮所谓的低声如同耳边嘶吼。 “俺按照牛哥所说抬出了咱们城隍爷,那婆子果然放过,还是牛哥英明!”马面佩服得不得了,庆幸自己有这样睿智的大哥。 “哈哈,俺就说孟婆不会拦俺们豫州的客人。”牛头自得不已。 笑罢转过身,对着李独霜拱手一礼:“通判大人一路辛苦,俺们城隍爷已在豫州阴司久候,还请贵客随俺来。” 李独霜随之还礼,口称客气,再转身拜谢了马面一路的护持,随之跟上牛头脚步,拾阶而上。 随着第一步踏上石阶,整个青石豁然光华流转,不一会映照出了李独霜的生平以及所做之事,如走马灯一般,依次显现,无一遗漏。 李独霜顿时心里一紧,已经做好被阴司发现一人同修二功的心理准备,这时青石已经映照出一福寺法澄主持静室招待的画面,接下来该授予金刚锻骨诀时蓦然一卡,旋即跳过,直接来到老道收徒的画面,然后继续播放。 “这三生石咋回事?”牛头拍了一拍青石,嘀咕道:“许是年代久远,不太灵光了,回头让赵判官看看。” 青石一直映照到最近黄文德显圣赠果为止,就黯淡了下去,还复本来模样。 牛头边走边看,许是一道审查流程,看得很细,此时颇为惊讶道:“黄文德?那不是张圣转世身吗?” 牛头忍不住牛角一转,扭头与李独霜说道:“黄文德乃是汉代张衡圣贤的转世身,功德圆满后回到天宫,不过特地留了一道分身和机缘,以待有缘人,没想到被你承天观得了,端的是造化弄人!”终于忍不住道出了李独霜的承天观背景,想来此事刺激颇大。 “张衡?可是造出传说中的浑天仪与候风地动仪的圣贤?”李独霜惊讶问道,难怪黄文德幼时就能预知走山,原来缘由在此。 “还能是谁?能造出如此仙器的圣贤也就人族独一份!” 两人边走便说,不一会就到了官署门前,却见一位头戴进贤冠,身着深色皂朝服,腰系印绶的中年男子候在门前,面容颇为威严。 牛头大惊,赶紧上前两步,拱手低头一礼,禀告道:“城隍爷,河州通判李独霜已到。” 李独霜跟着上前一礼,说道怎敢有劳城隍亲自于门口迎接。却见牛头口中的城隍爷和蔼一笑,先对着牛头说道: “你兄弟二人做的不错,没有慢待我的贵客,我已给赏善曹说过了,你们且去领一年份的香火,日后还有好处!” 牛头大喜,抛开香火不论,城隍爷的承诺可是难得一见,顿时乐颠颠地下去招呼马面去了。 “鄙人姓杨,名博山,此番突兀相邀,实乃无奈之举,还望海涵。”杨城隍拱手一礼,歉意地说道。 李独霜面色一惊,还礼之余连忙追问道:“可是百余年前我大宋“文正公”杨博山?” 杨城隍哈哈一笑,并不否认,抬手一引,示意李独霜随他进去。 刚才在外面看来,只是一座寻常大小的官署,待到越过门槛,踏入殿内,却发现内里堂皇许多,众多鬼卒与判官各自忙碌着,有的已经审完,罪过小的当场打板子,直打得魂体震荡,罪过大的被押送到各类大小地狱受苦,还有的功过参半,核验无误后被判官一笔勾销,送往转轮殿投生去了。 至于魂魄们为何都是喝了孟婆汤以后才被送来审讯,还不是因为鬼差们都很忙,若是保留生前记忆,难免会有各种诡辩哭闹,让众鬼差闹心不已。是故,为提升效率,阴司更改了流程,先喝汤,后审讯,反正魂魄始终没变,该受苦受苦,该福报福报。 李独霜却见当面就有一对鬼差押着一名气度雍容,头发花白的犯官跪在堂下,一名黑衣判官正在翻阅手中黑色书册,似是查看其生平事迹。不一会,人曹的判官审查完毕,合上书册,将要当众宣读该犯官的罪名。李独霜正愁不能施展金色法力来听取判官的判词,杨城隍眼见李独霜好奇之心浓厚,拂袖一扫,使得清晰的判词顿时入耳,没想到却是熟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汪朗,大宋汴京人士,熙宁十九年考中进士,次年拔擢为监察御史,雍熙三年迁为凉州通判,雍熙六年迁为秦凤路转运使,雍熙七年冬贬为秦州通判,因故被宣威将军樊元忠斩首示众,寿元已尽。其为书生时,蛊惑友人赌博,自己与赌坊抽成,以致友人家破人亡,其为官期间,鱼肉百姓,贪赃枉法,以权谋私,按因果计直接或间接导致数百人生活困苦,穷困潦倒,家破人亡。此人与魔门中人来往甚密,助纣为虐之心甚重。故此,本判官依律判处汪朗入拔舌狱一百年,期满后转入油锅地狱一百年,期满后转入石磨地狱五十年。” 话音刚落,判官大笔一挥,笔尖黑光涌动,使得汪朗前方地面突兀出现一道圆形入口。从入口处遥望进去,只见里面红光耀眼,内里有多名魂魄被钉在黑木之上,被守候一旁的鬼差拿着刑具拔掉舌头,受刑之魂承受难以想象的剧痛后不久口中的舌头又恢复如初,继而又被拔掉。就这样循环往复,直至第一层地狱期满,再转入下一层地狱受罚,令人心生绝望。 汪朗虽然失去了记忆,但人却不傻,浑身使劲往后退,却被两位鬼差桀桀一笑,猛然推了下去,圆形入口慢慢合拢。合拢之际,李独霜分明听见里面传来了欢呼与大笑,就连嚎叫不断的惨叫声都因此停顿了一下,由此可见汪朗以后的日子应该不会好过。 阴司地狱之酷烈,可见一斑。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三十六章 鬼神难欺 审过汪朗,两位鬼差对着判官拱手一礼,化为黑气消失,紧接着入口处黑光一闪,又有新的鬼差押着一名妇人走了进来。人曹判官托着黑色书册,书页哗啦啦自行翻到某一页,判官低头仔细察看其生平,开始审讯起来。 李独霜往左右看去,视野之中皆是各个审讯的画面,大小规制相同,层叠在一起,遥遥望去,似是有数十个审判同时进行。 “今日有六十七个正堂审讯,算是闲暇,如果遇到大灾荒或两国大战,还会更多,甚至能达到每日两百余个。”似是知道李独霜所想,杨城隍扶着印绶,不缓不急地往堂后走去,淡淡说道。 “我豫州有二百三十五万余户,六百七十九万余口,随时有人投胎往生,也随时有人魂归地府,没有足够的判官和鬼差是不够的,阴司因此有时会托梦,让一些平素公正,断案经验丰富的人下来帮忙,撑过高峰期。” 李独霜恍然,难怪一些志怪野史里常有人梦中审案,天亮以后就醒来觉得疲惫不已,好似耗费了大量精力,原来是真有其事。不过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顺便提了出来。 “豫州是哪里,为何我在大宋疆域图上没有看到过?” “豫州乃是一千年前,大汉统一之时,划分整个南部为四百军州中的其中一州,相当于现在宋国境内数州之地,大概范围乃是现今甘州、凉州、房州、金州、通州以及你河州合起来之地。” 李独霜颔首受教。 两人边走边说,一会就走出了层叠的诡异正堂。来到后院,只见院中有一血池,咕咕冒泡,白雾缭绕,突然“哗啦”一声,雾气翻滚,血池荡漾,似有巨物翻身。 血池两侧则是长长的连廊,五彩光华各自从廊壁溢出。李独霜走到最近的一处廊壁旁,却见风窗大小的壁上显现着一位宋军将领正领军守城,城下敌军汹涌如潮,长枪如林,飞箭如雨,却是宋国与夏国交战的前线。“夺夺夺!”三道连珠箭朝着将领射来,被一位忠心的护卫拿盾挡住,其余护卫连忙拉着杀红眼的将领暂时撤下。不一会天色已晚,夏军阵中遥遥传来退兵的锣鼓,潮水退去,战事方才暂歇。李独霜仔细打量,却见远处城楼上插着一杆破烂的黑旗,隐约有一个威字,竟是威远军! 李独霜颇为震撼,因为樊元忠之前说过,夏国正酝酿一波冬季攻势,或有大战将起。这廊壁显现的正是位于凉州的边境前线! 连忙往另外的廊壁望去,却各不相同,有的显示的是一名位高权重的高官,正在与人谋划敛财的勾当;有的显示的是一名正气凛然的捕头正快速穿街走巷,捕拿逃犯;还有的则是在施舍粮食,赈济下山的乡民,李独霜颇为眼熟,却是他之前布置下来的安民之政。 抬头一扫,连廊婉转延伸,远端没入白雾,不见尽头。 这连廊竟是把人世间正发生的事,尽数显现在此!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据一代大儒袁璜在《了凡四训》中所说:天地在上,鬼神难欺,吾虽过在隐微,而天地鬼神,实鉴临之。重则降之百殃,轻则损其现福。吾何可以不惧? 天地鬼神都在我们头顶上监察着,他们是难以欺骗的!我们纵然是在幽暗处犯过,大家虽然不容易发觉,但天地鬼神却像镜子似的照着我们,看得非常清楚。所犯罪业若是重大,必定会降下许多灾祸。就算是轻的过失,也会减损现有的福报。我们怎么可以不惧怕呢? 李独霜此刻对这句话万分赞同,同时也猜测袁璜大儒是不是也来过阴司,否则怎么会字字笃定,如临其境? 杨城隍看着李独霜,微微一笑,把住其臂膀往连廊前方行去。两人步伐大小没有变化,仍是安步当车地走着,两旁的连廊与白雾却急速往后,越来越快。刹那间,又或是过了很久,眼前白光一闪,来到了一处山顶。 只见其四周尽是峭壁,居中则有方圆数丈大小,花团锦簇,芳草萋萋。暖阳之下,有一个石桌和两个石凳隐于其间,峭壁之侧则有一颗矮松,叶片繁茂,枝干婆娑,将将遮蔽住石桌,只漏下一些碎金点映其上。 “来,陪我这老夫子下下棋!”杨城隍走到一处石凳坐下,拂袖扫过,石桌上顿时出现了一块黑白棋盘,伸手一招,邀请道。 李独霜经历这许多瑰丽奇诡之事,胆子也大了许多,顿时洒然一笑,当先行礼,然后掀袍落座。 客气了一番,李独霜让杨城隍执白子,自己执黑子以示尊敬。 杨城隍毫不客气,当先下了一子,却是占角,李独霜紧贴着下了一子,双方连下三四手。粗略一看,杨城隍竟是小飞守角,李独霜瓜分半角之势。 两人对视一笑,颇有默契,连番下子,开始互相攻守,却见杨城隍一边下棋,一边意味深长地说道: “棋似人道,起初入界宜缓,慎勿轻速,然后攻彼顾我,动须相应,待时机合适,一子定乾坤。” 李独霜闻言似有所悟,动作一滞。 “你可知我所说何事?” “可是小子在人间所行政事?” “然也,孺子可教!”杨城隍哈哈一笑,接着说道。 “你初到之时,外无臂助,内无从者,可谓孤身上任。然而小妾案中你公断是非,巧合地获得了威远军的善意以及朝中座师的鼎力支持,开始羽翼渐丰;凭借遇刺的风潮与朝局之变,敲打知州,获取临时权力,然后联络威远军与武林人士,光明正大平灭盗匪。彼时,你势已成,知州也不能制,顿时大刀阔斧改革商税,河州新政已成,百姓安居乐业,河州商业繁盛,河州地界顿时人气顿升,引得我阴司关注。” “你可知,我于地下察知,何等欣慰!” 杨城隍语气和煦,颇为高兴,手上却不慢,趁势连提数子。 李独霜原本沉浸其中,顿时猝不及防,赶紧采取守势。 "一百零六年前,虽然经过我的改革有所起色,但大宋仍内忧外患不断,以至于我临终之时,望着苍天久久不敢闭眼,生怕这大宋社稷百十年后亡于不肖子孙之手。"杨城隍话锋一转,夸赞道:“虽然艰难,但你等护国之臣懂得彼此联合,护卫大宋,深得我心。” 李独霜闻言有些赧然,不过这也是他平生得意之处,却也没有不好意思,坦然受之。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三十七章 渊源 随着两人落子不断,棋局已至中段,杨城隍局面占优,将李独霜的大部黑子纠缠锁住,留有右上角一个口子,李独霜还有机会翻盘。 “啪!” 李独霜防御性的下了一子,出乎意料的锁住中部数颗白子,却是有效缓解了局面。 “你可知我为何将你邀请下来?” 杨城隍拈着一颗白子悬空,一边思索一边问道。 “小子不知,但如此大费周章必有缘由。” “前一段时间,你在黑风寨剿匪时,黑白无常依据生死簿提示,押了一个特殊的魂魄回来,我仔细查看后发现乃是魔门血神殿的魔奴之魂。” 李独霜顿时想起了黑虎刀秦明那超越一流高手却没能达到先天高手的武功水准,不知是否与此相关。 “魔奴魂魄已经被血神殿施展秘法给侵染,表面上武功突飞猛进,可达到先天以下最高水准,但是需得定期服用秘药,维持灵魂不散。我们获取此魂后小心溯源,虽然没能阻止魂魄的自毁,但仍然获取了一个信息。” “就是一个“夕”字,此后再没有捕拿过类似魂魄,想来血神殿已撤离了魔奴。” “虽然后来你与江岫白在一处血神殿据点除掉了一个魔煞期六层的魔修,让牛头马面带了回来,但血神殿已有了准备,我们从这个留守据点的魔修魂魄中没有获取到任何关键信息。” 杨城隍脸色有些肃穆,沉声说道: “魔门一概以毁天灭地,重铸三界为目标,上次出现还是二十年前的雍州,那暗影殿乃是打着武林门派幌子的魔门下属势力,被你吴师叔除去之后作鸟兽散,剩余人员被魔门合欢宗收纳。” “上次尚且还遮掩一番,这次却直接露面,因此我怀疑魔门在图谋一件大事,为我豫州计,我联络了释教和承天观,提示一番。” 杨城隍一口气说了这许多,终于落子,却是封住了李独霜右上角的关键数子。 “但这还不够,以魔门的破坏力,恐怕等到我们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届时受苦受难的还不是我宋国的百姓?” “因此,我做了一个决定,将你找了下来,你且看来。” 杨城隍扬手打出一道黑光,没入李独霜头颅。待李独霜闭目半晌,猛然一睁眼,一道黑色光圈自脑后出现,熠熠生光,忖托得李独霜如同冥界神灵,神圣无比。 李独霜转头欲看,怎奈光圈如同与李独霜的头颅隐隐一体,亦随之而动,反而带出了一阵光华流苏,煞是好看。 “此乃四大判官之一陆之道百余年前赠送的判官神位,与你刚才看到的黑衣判官不同,此判官乃是天宫在册神位,具有察查、罚恶、赏善之神职,可对城隍以下鬼神进行绌落、斥退以及审判,更遑论孤魂野鬼。原本只赐予英魂,但如今情况特殊,须得临危受命,以你活人之身,负鬼神之责,于人间阳世监督魔门动向,保一方平安!” 杨城隍说到激昂之处,干脆拂袖一甩,棋盘消失,站起身来,盯着李独霜一字一句缓缓说道: “既是责任,也是监督。如若你受到魔门蛊惑,忍受不住诱惑,歪心一起,此神位亦可以化作催命符,随时取你性命,禁锢神魂!” 李独霜凛然立目,站起身来,欲躬身一拜,想表达自己不负所托的决心,却弯不下去,似有无形之力阻止他拜下去,遂疑惑看向对面。 杨城隍哈哈一笑,左手扶着印绶,右手抚须,自得道: “这可不是我在阻止你拜下去,而是此神位至公至直,监察人、神、鬼,自有一股傲气和宁折不弯的骨气,是不会对任何对象弯腰的,哪怕是天帝!” 李独霜意念一动,黑色光圈振然一亮,大放光华,一股无形的威压笼罩方圆数丈之地,可让一切魑魅魍魉之辈在天地之威面前无所遁形,实力衰减三成。同时有三道神圣之光现于脑海之中,细细感悟,却是杨城隍说的“察查”、“罚恶”、“赏善”三道神职,只需意念驱动,即可行使。 “这个判官有一个外号,叫作“监察判官” 李独霜明白了,这等于就是天宫派出的御史,监查阴司与人间,如有必要,可直奏天宫,不受任何势力干扰。 “你现在是人间的通判,亦是阴司的判官,尽管放手施为。” 李独霜突然想到什么,正准备询问时,杨城隍抬手阻止,仿佛知道了他所想,指了一指李独霜脑后。 他继而恍然大悟,意念一动,光圈浮现,一股威压降临,笼罩整个山顶,却见鸟语花香,花团锦簇的山顶猝然消失,化为一间幽暗的房间,两人正盘腿相向而坐,窗外阴气弥漫,隐隐有地狱中的嚎叫之声传来。 杨城隍遂放心说道:“你想知道我为何独独青睐于你?要知道,这百余年间也不是没有与你一样心怀百姓,顾念宋国社稷的孤臣能臣出现。” 李独霜连忙点头示意。 “那自然是因为,你同时又是承天观的弟子。”杨城隍眼睛一眯,回答得让李独霜摸不着头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与此有何关系? 只见杨城隍周身一亮,金光闪烁,脑后现出一道金色光圈流转,沛然莫名,威压肆意横行。 “百余年前我即是大宋参知政事,改革领袖,同时也是承天观神脉长老,主修审判、律令之神职,按辈分,你可得叫我一声师伯。” 李独霜张大了嘴,震惊地无以复加。 承天观内有人数众多,功法犀利的剑脉、人数稀少,战力绝伦的法脉、活死人肉白骨的丹脉、以铸造各类强大法器为己任的器脉,以及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脉。 杨城隍居然就是承天观最为神秘的神脉中人。要知道,就连承天观绝大多数的弟子都不知道神脉的具体信息,以为这就是一个传承中断,空有虚名的没落一脉。 李独霜细细一想,难怪刚才杨城隍语及江岫白与自己时颇有一种无名的亲切感,原来根由在此。 杨城隍叹了一口气,娓娓道来。 “这件事一般只得观主与诸脉首座知道,但你身负使命,我就说与你听,切记不可与外人语。”李独霜重重点头。 “三百年前,我神脉修行已颇有气象,在摸清楚了香火与神灵的本质之后,当时的神脉首座裴神秀惊才绝艳,创造出了独属于我承天观的敕封神灵之法,并与人间试行成功。功成之日,裴神秀一跃成神,化为天地间第一个独立自由,不受任何势力控制的神君。” 杨城隍论及当年辉煌,脸色灼然生辉。 “然而天宫与阴司大佬从天地变化中感知到了他的存在,一番“沟通”之下,合力将我承天观整个法脉并入阴司体系,裴首座成为了身兼两职的存在,一个是酆都北斗君,另一个则是司掌北斗七星的北斗神君。” 说道此处,杨城隍不待李独霜消化完毕,就起身收回了金色光圈的防护,告别道: “好了,时辰也差不多了,为免误了还魂,我且送你一送。” 话音刚落,抬手一指地上,现出了一个圆形黑洞,趁李独霜往下打量之时,毫不客气一推,使得李独霜跌落其中。 在坠落的过程中,李独霜感知到自己快速穿过了长长的连廊,奇异的正堂,以及三生石、奈何桥等等来路所走过的地方,如浮光掠影,悄然而逝。 “呼呼!” 只见盘腿闭目的李独霜赫赫惊醒,兀自喘息不已,惊得于旁边警戒的吴佩甲赶紧上前询问。 李独霜抬眼往四周打量而去。 却见山雾弥漫,仍旧笼罩四周,十步之外不可视物。 好似如梦一场!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三十八章 理政 又过了两日,李独霜与吴佩甲终于在日落之时,城门落锁之前赶到了青涧城。 到家之后,李独霜简单洗漱一番,倒床就睡,直至第二天日上三竿,方才舒爽醒来,所有的疲惫似乎都已消失。 李独霜走到门口关好院门,转身面对小院,此时吴佩甲已经出去采购吃食,因此小院内只有自己一人,正好可以试试新习练的正法术。 不知是否是阴司之行的缘故,李独霜还魂之后,对于老道一指传授的各类法术要诀,一改之前的艰深晦涩,突然就融会贯通了。在返程途中这两日,就已经学会了“火球术”、“轻身术”。 “火球术”乃承天观法脉标志性的第一个正法术,具有投射速度快、爆炸范围广以及威力绝伦的优点。唯一的缺点是施法时间过长,足足有两息。修成之后,李独霜隐隐有一种直觉,或许勤加练习后可以稍微提高一些灵力的提聚速度,继而将火球术的准备时间压缩到一息半。 李独霜凝神提聚灵力,在手印的调度下,自抬起的右手食指沁出,“呼哧”一下就形成了一个手掌大小的火球,只见火球外蓝内红,自出现之时起就使得小院热浪滚滚,呆的久了如临夏日。不断跳跃闪动的火球内核昭示着恐怖的破坏力,看了看逼仄狭小的院子,李独霜觉得还是日后找机会再试试,撤去了灵力,火球顿时皇然熄灭。 “轻身术”不是武林人士通常修习的轻功之类,那只是通过提高身体协调性、发力技巧以及增幅弹跳力量的一种体术,哪怕在内力的加持下也是如此。而“轻身术”则不同,按承天观创造这门法术的先辈看来,人体从凡人到成仙的过程乃是逐渐与天地融合接近的过程,如果可以提前掌握接近天地自然的方法,则必然有意想不到的效果,“轻身术”就这样被摸索了出来。这门法术讲究的是通过催发体内灵力,以特殊的手印为指引,吸引无处不在的云气缠裹住周身,虽不得乘云而飞,但可使身轻如燕,纵跃如飞,而且周身云气缭绕,看起来仙气盎然,卖相颇佳。 施展之后,李独霜只觉自己往日沉重的身体仿佛轻灵许多,轻轻一跳,蹦起三丈高,已经可以轻松跃过围墙,看到巷口转角。如果使劲往前方跑去,身形则快到化为一道残影。稍不注意的话,其他人也许会认为自己眼花。可以说,这个法术某些时候比“火球术”更有用,哪怕不是承天观正法之列,几乎人人都会修习。 可以这么说,自此以后,在所谓的武林高手面前李独霜才算是真正有了自保之力,哪怕先天高手到来,李独霜也有信心与之一拼。 一夜无话,又是一日清晨。 李独霜精神抖擞地来到州衙,开始署理政事。 刘主簿已经于三日前带领巡视组归来,算算时日,恰好与李独霜前后脚到。 刘主簿听闻李独霜回到州衙后主动到官房汇报此行巡查的结果。其报有三。 一是涉及返乡潮的诸县接到州里发布的命令以后,皆开展了对返乡乡民和山民的安置工作,有三个县完成较好,其中以怀远县最为优异。怀远县令郭堰治理有方,对返乡潮的应对不遗余力,事必躬亲,使得安置工作逐步推进,很好地接纳和安置了返乡乡民。另外,郭堰还善于发现人才,于乡野之间鼓励和简拔有才学的幼童到县学进学,培养出了数名才学出众的学子,来年应当赶赴青涧城州学入学。故此郭堰应评为上上等。 二是丰县县令王修竹布局不当,任人唯亲以致乡民生怨,险些挑起山民聚众闹事,失职之至也,刘主簿为大局计,将其暂停职务,由于县丞缺位,由曹县尉暂时主持工作,民怨遂平。 三是诸县对于平盗匪,更商税等事情上皆竭力施行,效果显着,商户与百姓皆交口称赞通判大人的新政。 汇报完了以后,刘主簿察言观色,看李独霜不显喜怒,好像有话要说,颇有些犹豫。李独霜看出来了,直言道: “老刘,你我非是外人,可有话直说。” 听闻此话,刘主簿宛如打了鸡血,遂开口说道:“通判大人,虽然我在丰县将王修竹拿下,但据我所知,此番丰县应对不当也有县衙乏人之缘故,王修竹虽有不察之过,但也竭力平复局面,不应罢官,你看如何?” 李独霜知道刘主簿一开始拿下王修竹是向自己表态此次巡视已严格按照他的意思开展,他刘主簿也算是不负所托,这是为公。然后再向自己替王修竹求情,则表明刘主簿了解了实情之后以私人关系求情,这是为私。如此一来,他刘主簿如此行事,任谁也不得不称赞一句公私分明,求情成功的几率也高了很多。 李独霜心里也不由对刘主簿竖起大拇指,一个简单的汇报硬是被他玩出花来。 正好事发之时李独霜也在现场,算是当事人,也明白实际情况与刘主簿所说相差不大。不过,李独霜并没有立即答应: “老刘此番辛苦了,你所说之事我会酌情考虑的,马上年底了,诸曹的年考也已临近,你可要多多费心才是。”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刘主簿何等人,一听就懂,连忙称是,就顺势告退。 李独霜等了一会,待刘主簿走远了以后派人将孙怀招了过来。 孙怀脚步匆匆,来的很快,并且还有点自责,没有在通判大人回到州衙的第一时间就上前汇报,实在有失第一心腹的表现。以至于心事重重地走到官房门口的时候才发现李独霜竟然站在门口迎接,顿时诚惶诚恐地快步上前,躬身歉意道: “孙怀何德,竟敢有劳通判大人亲自迎接?” 李独霜摆摆手,扶起孙怀之后引至官房内,于客座并排坐下,随意道: “你之辛苦,岂是区区虚礼可酬之?” 李独霜平易近人的风格常让孙怀感念不已,因此早就被折服,心甘情愿为李独霜卖命,却也毫不见外立时坐下,不过只坐了半边以示尊敬。 “此次巡视,孙怀方知何为“政事”。”孙怀沉静下来,以一句陈述作为开头,显示其内心并不平静。 “孙怀久居青涧城,也没有亲戚可走,因此大人平灭盗匪之时,说实话,孙怀并没有感同身受,只觉大人威风凛凛,扫灭了平日传言如何可怕的盗匪。重定商税也是,觉得大人只是替那些商户出了一口恶气,百姓并没有受到什么实惠。” 孙怀此番话并没有引得李独霜不快,反而期待孙怀接下来的话,好似有什么重要的道理快要蹦出来,只隔了一层薄纱。孙怀陷入了某种情绪之中,继续说道: “我在丰县见到了因盗匪猖獗而遭到破坏的数个农庄,大人可知,残垣断壁之下仍清晰可见许多妇孺残骸。” “我在路过黑风寨之时看到了每一位路过的百姓都会在路口上一柱香,询问之下才得知都是祝福大人身体康泰,长命百岁。” “我在武威县见到了人人扬善,并不以善小而不为;个个嫌恶,也不以恶小而为之的德政氛围。” “我亦在怀远县见到了因商税更替,许多苛捐杂税消失以后,米面之物价格陡降三成之多,百姓提着大袋粮食回家的幸福表情。” 说罢,孙怀已眼含泪水,离开座椅,拜伏于地,沉声说道:“大人之政乃仁政、德政也,大人之心胸阔万里,志向高远,荣华富贵不能酬也,孙怀不才,愿抛却荣辱,于此道追随大人,以已之力,泽被一方!” 其时已近未时,日映中天,阳光具足,使得堂内满室生光。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三十九章 夜游神 李独霜让孙怀起身,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再无一丝之前谄媚、讨好的眼神,只余坚定。这个眼神他见过,数年前跟随座师修史时自己望着镜子就是这种眼神。 其实,就李独霜的经历而言,波云诡谲不足以论其复杂,九死一生不足以论其险恶。 是什么支撑着他继续往这条险峻的道路前行? 是读书多年修出的儒林傲骨; 是三年修史看到的浩瀚苦难; 也是老道所说为人一世须得看到更多风景; 哪是什么区区功名利禄、荣华富贵所能羁绊与阻碍的? 对现今的自己而言,唯有责任二字; 所以说,当孙怀讲出这几条看似毫无关联却又隐含联络的事情时,李独霜知道,在这功利盛行的河州州衙内,又多了一名同行者。 吾道不孤也! 李独霜畅怀一笑,上前拍了拍孙怀肩膀,鼓励地说道: “虽荆棘满布,还望你能始终如一!” 孙怀咧嘴笑了笑,随即想起了正事,敛容说道: "大人,此次巡查,大多都正常,唯独在丰县,我通过调查得知刘主簿收受了王修竹的重贿,不求留任丰县县令,只求保住官身致仕,还望大人察知。" 孙怀没有再如之前一样叫“通判大人”,而是改为了多重意义的“大人”,李独霜自是明白其心意。 因此,李独霜将刘主簿之前的话语简略告知,却不表明自己态度,有心考校一番。 孙怀得知后,略微诧异于刘主簿的老辣,沉吟一番后,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孙怀以为,不妨答应刘主簿。” “哦?这是为何?” “一来,大人之政已通过此次巡查得知在诸县施行较好,可谓政令通达,王修竹虽然昏聩,识人不明,但也竭力执行了,不可因此苛待,以免其他诸县心有戚戚,影响目前大好局面;” “二来,刘主簿虽然贪贿,但也没有误事,只是以巧求情,再加上他在河州为官多年,提拔任命的官吏多为诸县要职,不妨择机敲打一番,为我所用。” 李独霜甚是满意,孙怀基本说中了他的心思和考量,不过还有一点没有说到。 “短时间内尚可,但要想吏治清明,还需消除刘主簿的影响,彻底将诸县的人事权抓在手里,方可如臂使指。” 孙怀拱手受教。 此番考校相当令人满意,李独霜摸了摸下巴,思虑了一番后给出了两个选择。 “孙怀,你担任法曹通吏也有段时日了,据我所知,法曹诸事被你梳理得井井有条,上下皆对你称赞有加,我之意,你应该承担更重要的责任了。” 不待孙怀回应,紧接着说道: “其一,晋你为户曹缘史,掌河州户曹诸事,待你有一番作为后,可任一地县令,守牧一方;” “其二,晋你为一县主簿,掌一县生计、人事,日后亦可迁为县令。” “你且选一条。” 说罢,李独霜端起茶盏,细细品味州衙的老茶。 面对触手可及的青云之路,孙怀却没有多想,直接选了第二条。 “明显第一条更为坦途,为何不选?”李独霜放下茶盏,平静问道。 孙怀洒脱回道:“也许第一条让我更容易升到县令之位,但我想早一点接触民生实务,以防自己不察民情,出台苛政,主簿之位,甚合我意。” 李独霜这才抚掌一笑,深为欣慰,要是孙怀选择第一条,那他之前的慷慨陈词就有了水分,李独霜不免会有些失望,好在孙怀选择正确,这也是一番考校。 当日申时放衙之前,州衙就宣布了一项任命,即法曹通吏孙怀,机敏勇毅,勤于公事,迁为丰县主簿,择期上任。 此消息一经传开,轰动州衙,尤其是深知孙怀晋升之路的书吏与通吏们,艳羡不已,纷纷嚷嚷着让昔日的同僚在春风楼摆宴。如果是以前的孙怀,也许就会婉拒,以防李独霜认为他志得意满,但他现在却豪爽一笑,当即承诺明日宴请。因为他此去丰县任职,以后还少不了与州衙昔日同僚们打交道,此亦是为公也,他相信大人会明白。 李独霜却没有在意这些细节,他一旦认定一个人,就会放心任用,不会再去细细追索、考校,正可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他在忙着自己的私事。 当夜亥时,碧天如练,光摇北斗。 李独霜盘坐在书房,正闭目感应着什么,不一会,脑后一道黑色的光圈由暗及明,逐渐显现,幽幽地散发着黑色光华。 当日在杨城隍处时间颇为紧急,没有细细体悟。待此时光圈显现时,在李独霜的感知里,方圆数十丈内只见有数道人影,晦明不一,其中显现鲜亮红色的位于小院另一侧,却是正在睡觉的吴佩甲,另外几人颜色淡红,分布于小巷两侧,却是他的邻居。 当他将感应范围扩大后,能模糊感知方圆数里,却没有那么清晰。正待收缩时,遥遥感知到永平坊无人的路口逶迤行来两个身影,只见颜色却不是红色,而是暗黑。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李独霜眼神一凝,光圈震荡了一下,感应范围顿时缩小,化为细长之形,集中到那两道人影之上,立马清晰了起来。 只见两道人影身形巨大,容貌奇伟,身有丈高,头及屋檐,穿着纱帽宽袍,脚踩巨靴,气象颇为雄阔。两人原本大踏步往前,却漂浮于地,寂静无声,渺渺前行,边走边严肃扫视四周,似在巡视。当李独霜集中感应之时,两人好似受到了一股莫大的威压临身,仿佛有高位神灵注视,稍一妄动便有不可言之事发生,雄阔的身形顿时畏缩,朝着感应方向拜伏于地,嗡声问道: “我兄弟二人巡夜于此,不知神圣在此,冲撞法驾,还望恕罪!” 不用凝聚金色法力于耳边,李独霜就已通过光圈听到了两人的话,却是省事。他不由想到,这光圈动静还蛮大,却是没有收放由心,要是对敌之时探查,有点容易打草惊蛇。正这么想的时候,光圈心随意动,收敛了威压,改为更隐匿的方式打量二人。 二人顿感威压消失,仿佛神圣已经远去,正待松一口气时,却听到耳边传来一道煌煌之音,好似四面八方都有人同时在说道。 “你二人可是此地夜游神?为何平日未见你等?” “正是,好教神圣知晓,前些时日,城隍爷下了一道严令,让我等阴司鬼神加强河州境内巡视,以防宵小,因此才巡游此地。”两位夜游神不知方位,只得面朝四方拱手道。 “可有收获?” “抓了一些游魂野鬼,没甚业绩。” 李独霜念及杨城隍所说之言,倒也对得上,因此放过,喝道: “你二人且去,须勤加巡视,勿要懈怠。” 两位夜游神如蒙大赦,连声称是,身化虚无,快速匿走。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四十章 应县 正当李独霜玩得不亦乐乎时,一道惫懒的声音突然自身旁响起: “何事如此高兴,咦?” 李独霜闻言下意识睁开双眼,脱离光圈感应,却见旁边站立一位邋遢老道,正好奇打量自己脑后光圈。 原来是师父,李独霜松了一口气之余不禁埋怨道: “师父,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你怎么走路都没声的。” 老道没有答话,认真打量光圈之后,突然问道: “这是谁给你的?” “豫州阴司杨城隍。” 老道恍然,随即又好奇说道: “杨师兄对这个“监察判官”神位可是宝贝得紧,捂了一百年,没想到舍得给出来。乖徒弟,你告诉师父,你是如何让他心甘情愿给你的?” 李独霜遂将自己受邀前往阴司以及与杨城隍之间的谈话简明扼要地说了,却见老道听闻魔门消息时,难得肃然起来,插嘴问道: “你是说你与剑脉的江岫白一起捣毁了一处魔门据点,还帮助他除掉了一名血神殿的魔修?” 李独霜点头称是。 老道盯着李独霜看了许久,正当李独霜被盯得发毛,准备开口询问时,却听见老道叹息道: “说你福运连绵呢,你却连隐匿至极的魔门据点都碰得到,说你祸事不断呢,却又逢凶化吉,还能斩了一名至少魔煞期六层的魔修。” “好在你自有运道。” 接下来,老道端起了师父架子,询问李独霜修行进度以及所修法术进度。当得知李独霜督脉大半已通,距离承天正法第二层只差一个契机时,抚须颔首,表示满意。随即屈指一弹,释放出一个防护罩作碗状倒扣下来,让李独霜尽全力施展火球术以及轻身术。李独霜依言照办,打出的火球术轰轰炸开,轻身术快得像一道残影。 没曾想老道对他法术的进度颇不满意,开口指点其中关碍,以及施展手印与体内灵力的具体联系。有明师果然好过自己摸索,经过指点后,李独霜施展火球术快了半息,威力大了三分之一,轻身术也由残影变成了短距离内的近乎消失。 “如今你已身负修为,有一事正要你去办。” “请师父吩咐。” “我之前追踪魔门长老时路过应县,望气看见城内一处鬼气升腾,应有一厉鬼盘踞,因行程紧急故而记下位置后匆忙离去,你且去除掉。” “师父,我仅有两道法术,而且有一个还是逃命用的,如何能除厉鬼?”李独霜想起那老者鬼魂,知晓厉害,有些发怵。 老道嘿了一声,拍了一下李独霜后脑勺,喝道: “轻身术可不仅仅是逃命所用,另外火球术可不是凡火,好生历练,我法脉之人哪个不是从九死一生过来的?” 说罢,一指点向李独霜额头,将位置和一本《承天秘识》传了过来,倏忽一下消失无踪。 李独霜不禁有些无语,这师父对徒弟也太放任自流了,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徒弟安危。 想起江岫白所说,难道承天观法脉培养徒弟必须如此? 此时正好巷外的更夫敲响了三次,却已是子时了。明日即将去应县除鬼,李独霜突然想起黄文德赠予的定身术还没有修习,赶紧翻出来揣摩,也许临场救命也未可知。 说来也怪,定身术不同于一般法术是依据灵力运转轨迹结合手印施法,乃是以秘法调动神魂之力修习,方一成功就化为一道烙印刻在神魂之上,心随意动,瞬间以神魂之力定住敌人。如果此时让李独霜将此术教给别人却也做不到了,除非修为达到某个极致,将烙印刻画一份直接传递神魂,等闲人士可学不到此术。想来黄文德或者说张圣就是以此法赠之,真乃缘法也。 次日清晨,李独霜叫过吴佩甲,先到州衙将政务交给刘主簿打理,然后再到驿站领取了两匹驿马离开青涧城往应县赶去。 应县位于河州东南,与物阜民丰的商州接壤,又是河州与商州唯一要道,因此商业繁荣,百姓富足。 为防厉鬼在赶路期间伤人性命,李独霜与吴佩甲不惜马力,昼夜兼程,终于在第三日午时赶到了应县。 方一进入城内就感受到了熙熙攘攘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大街上到处都是行人,摩肩接踵,热闹无比。李独霜赶时间,略一望气,发现城南方向有一股隐晦的黑气升腾,旋即拉过流连忘返的吴佩甲往城南挤去。 待两人依着黑气指引,从城内大街转向坊路,再转向小道,行人逐渐稀少,等到一个巷子深处的幽深小院,四周已无人影,幽静至极。 李独霜望了望小院里面长得枝繁叶茂的槐树,若有所思,过了一会,走出小巷找附近的人家打听情况。 巷口一家卖豆腐的婆子明显知情,在李独霜表示是外乡远亲后打开了话匣子。 原来这户人家先前乃是读书人家,男主人姓叶,苦读多年,终于考上了秀才,按朝廷律令可免赋税,因此被一富户看上,唆使男子休了一同苦熬多年的发妻,转而娶了富户的女儿。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发妻性格刚烈,悲愤投井,小院开始并无异常,然而逐渐有诡异之事出现,不是墙壁渗血就是床底多了一双红绣鞋。富户请了不少道士与和尚来开坛做法都无甚效果,无奈之余只得让秀才与女儿搬到自己家里居住,这栋宅子就空闲了下来,然而情况也只是稍好一些,长久下来,富户一家不堪其扰。 直到有一天,一位长发俊俏男子路过,立于门前看了好长时间,找人与富户说,他有办法使得女鬼出不得小院,不再骚扰富户一家,不过作为报酬,须得将小院低价出售给他,被折磨得疲惫不堪的富户立即答应了下来,作价五十两纹银就卖给了长发男子。 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只在小院外围踩踏几脚,在大门处咬破指尖,画了一个血符,就飘然而去。从此以后,秀才与富户一家果然安宁了下来,只是这些年也不见长发男子来过, 小院也越发显得幽深,更无人可知女鬼是否还在。 李独霜听罢给了婆子两枚雍熙大钱酬谢,转身带着吴佩甲再次来到了小院门前,这时却有了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 吴佩甲表示不解,李独霜依据老道传授的《承天秘识》耐心解释道: “如我所料不差,那男子乃是魔门中人,这人心思颇为巧妙,他将魔煞之气踩进地底,再以门口自身血符布成一个血煞炼魂阵,按常理来说最多三日就可将此女鬼炼成精纯魂力,然而他利用了小院里面的那棵老槐树,此树可吐哺阴气,对鬼物有滋补之效。这就造成了一边血煞炼魂阵在炼魂,另一边槐树在滋补,两者达成了一个平衡,无形中就帮助鬼物精纯了魂力,这几年下来怕是已成气候。” 李独霜眼神凝重,却也有一股跃跃欲试之意。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四十一章 厉鬼 李独霜思虑一番后,让吴佩甲隐于隔壁屋檐之下,一方面如果厉鬼现身可隐蔽地施展刀法伤敌,另一方面则是情况如若有变方便逃命。李独霜自忖有隐身法和轻身术,脱身不难,吴佩甲就不一定了,是以如此安排。 眼看吴佩甲轻身翻过院墙,李独霜转身开始破阵。 只见他运起灵力踏着道门罡步,从最远端的魔煞之气阵点开始破阵,方一站上去,肉眼不可见的灰白煞气自地下缠绕上来,如是常人,轻则神魂迷乱,重则立时倒毙。然而李独霜捏着手印,随着罡步踩踏,将灵力如箭一样打入地下,与煞气两两消弭。如此重复,将魔煞之气一一拔除,逐渐来到门前。 幸好这魔煞炼魂阵乃是那魔门中人随手布下,重点乃是炼魂,也没想过修行中人会到这边陲之地来,是以没做另外的防护,譬如迷阵、杀阵之类,被仅仅一层修为的李独霜逐个拔除。饶是如此,李独霜也气喘嘘嘘,灵力消耗了两成有余。 李独霜想起老道所言,决定不动用法眼以及判官神位,纯以承天观修为处置。他凝聚一丝灵力于口中,冲着大门轻吐了一口灵气。 “滋滋” 如同火遇到了水,大门泛起一阵青烟,一个扭曲诡异的血红大字浮现了出来,却是一个“炼”字。 李独霜左手捏起无畏印,右手覆盖灵力屈起两指作杵状,按照《承天秘识》所载的“降魔杵”之法,直直往门上砸下。 “砰!” 血字被一击破碎,化为黑烟消失,大门砰然大开,尘封数年的小院此刻暴露在了闯入者眼前。 李独霜只觉精纯的阴气扑面而来,遮挡住了视野,有如来到了冥界。连忙凝聚了一道火球悬于身前,左右探视。却见眼前小院里面有着磨盘与簸箕,靠墙一侧则有数层架子,还有一个打稻车,将不大的院子塞得满满当当,均已陈旧不堪,想来其主人应是一位勤劳之人。 李独霜想起女主人生前经历,来不及感叹,凝神找寻着什么。 “呜呜呜!” 仿若从阴间传来一阵哭声,冰冷入骨,后背生寒。阴气顿时震荡起来,数年来一直不停凝炼的阴气,如飞蛾扑火一般往李独霜冲撞而来,首先嗤嗤浇灭了凝聚的火球,接着往其身上扑去,好在李独霜已施展了轻身术,循着阴气缝隙如鱼一样逆流而上,往哭声来源寻去。 小院不大,理应十数步以后就到了屋前,更何况李独霜施展了轻身术,却一直在快速前行,周围还是遮挡的阴气,仿佛没有尽头。 鬼打墙? 李独霜冷笑一声,嘴里急速念着破障咒,然后一咬舌尖,嘴里灵气混着舌尖血暴喝了一声: “咄!” 一圈肉眼可见波纹震荡开去,周围阴气弥漫遮挡的景象顿时摇晃起来,露出了一棵两人合抱粗的老槐树与一间青瓦房。 李独霜灵觉一动,抬头一看,有一道鲜红的人影立于槐树枝叉之中,黑发遮面,垂头耸肩,血衣覆身,浑身湿漉漉的,如同水里刚打捞上来。 “敢问可是叶家娘子当面?” 李独霜试图沟通一二,看看这厉鬼是否还有神智。结果不问还好,一问之下,只见红衣女鬼抬起了头,露出了腐烂露骨的脸,以及一双鲜红如血的眼珠,蓦然一个尖嚎,阴气炸开,震得他头晕脑胀,迷糊之际觑得红影消失,顿时凛然一个转身,恰好躲过了突然出现的女鬼一个扑击。 李独霜冷汗都出来了,灵觉中某处一闪,立即施展轻身术又是一躲,一道撕裂阴气的爪影疏忽一闪而过,哗啦一声将架子打成碎片。 就这样双方你来我往,游斗起来。如若从上空往下看,却见小院内一道清气在前飘忽不定,一道红影紧随其后,数次陡施辣手,均是差一点将清气打中。小院内的物件都遭了殃,均被破碎开来,就连石磨也不例外,化为石块。 李独霜灵力已消耗五成,不得不在逃遁之中思虑应对之策。他没有召唤吴佩甲前来,因为他感知到这个厉鬼比之前的老鬼还厉害数倍,吴佩甲已然帮不上忙。 他想施展火球术却由于女鬼速度太快,根本不给他时间。 就在这时,李独霜脑海中蓝珠出现,映照出一个井口般的模样。 对了,这女鬼是投井而死。 李独霜嘿了一声,施展穿墙术,离开了院子,而女鬼已被困小院多年,由于被李独霜这个闯入者吸引,还没意识到魔煞炼魂阵已破,因此眼见他穿墙消失,顿时一愣,立在墙边。 这时已过一息,李独霜刷地一下从另一侧墙壁出来,跑向槐树,女鬼下意识嚎叫着冲了过去。 再过去了半息。 却见李独霜手里已然有了一颗规模与刚才不可同日而语的火球,外蓝内红,有头颅大小,轰轰燃烧。 只见他陡然转向,借着火光驱逐出来的视野,眯着眼找到了一口水井,猛然砸下。 “不!” 原本寒气迫人的女鬼清晰地喊了一声,井下深处轰然炸响,井口腾起一道火红的柱子,煌然升空,俄而化为大片火星哗哗下落,覆盖整个小院,消除着盘踞的阴气,也点燃了槐树的枝丫,熊熊燃烧了起来。 却见女鬼僵直站立,一层层黑气溢出,逐渐露出了清秀的脸庞和单薄的衣裳,面容逐渐平和,随即消散一空。 这火乃是精火,烧的是阴气,在凡人视野中却不见其形,只觉这地方逐渐通透干爽了起来,槐树却逐渐树叶卷曲,逐渐萎靡。 李独霜正靠在屋前赫赫踹气,正打算去喊吴佩甲,维持的灵觉一动,感知到屋内有一处给人一种奇异的感觉,似乎有生灵在那。 连忙跑进屋内,看见桌上有一袋子在跳动,仿佛里面有东西要蹦出来。 李独霜一眼认出乃是《承天秘识》所记载的乾坤袋,灵觉扫过,没有邪崇之物,就以灵力打开了袋口。却见妖光一闪,一只有着硕大白色尾巴的狐狸翻滚在地,正晕头晕脑还没回过神来。 好似哪里见过。 李独霜正回忆着,突然脸色大变,长啸一声给吴佩甲示警,然后掐诀施展轻身术,转身欲逃,瞥眼见这狐狸还愣在那里,心下一软,施展搬运术将它摄拿过来,一同穿墙逃之夭夭。 半息后,轰隆一声,一道魔神般的大汉如陨石般砸下,落在了小院,吼叫出声: “是谁,敢坏我好事?”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四十二章 逃亡 “呼哧呼哧” 大汉似是急速赶来,消耗颇大,仍喘息不已。扫视一圈无果后,发现不仅豢养数年的厉鬼被除掉,就连装有数日前偶然抓获的狐妖的乾坤袋也一并被偷,怒极之甚,浑身魔火腾起,直欲将这一城之人毁灭,以泄心头之恨。 关键时刻念及宗门大事,总算恢复了一丝理智,一拍胸口,魔神般的身形顿时神奇地缩小,化为了一个长发俊俏男子,却是婆子所言布阵之人。 只见他恢复本身后,头脑反而清醒许多,再次打量四周,本能地嗅到了人气的味道,顿时伸手抓取了一团风,辨明气味方向后桀桀一笑,魔煞之气一闪,化为一道灰光离去,观其方位,赫然就是李独霜施展轻身术逃走的方向。 李独霜抱着狐狸化为一道淡淡的虚影快速行进,遇墙则穿,不一会就逃出了应县,在城外东北部一处山坳停了下来。捏了隐身法,方向一转,缓步往西北部的青涧城走去,一边走一边谨慎观察应县方向的动静,却是隐身法有限制,不能再施展他法。 过了一刻,李独霜逐渐放下心来,想必感知中的魔门中人应当找不到自己。然而行到一处浅矮山林之时,一道黑光自上空一分为四,从天而降,扎落四角,却是四面黑色小旗,无风自动,互相之间隐有联系,显然已成阵法,将隐身中的李独霜围住。 “起!” 灰光闪过,长发俊俏男子自空中落下,一指点出,使得四面小旗黑光一闪,旗面各自显现一个狰狞厉鬼,纷纷嚎叫一番,阵内就泛起阴森雾气,逐渐覆盖。这怪雾似乎有腐蚀之能,接触到隐身中的李独霜滋滋作响,周身泛起青烟,再也保持不住隐身状态,抱着狐狸现身而出。 “桀桀,我道是谁敢坏我好事,原来是承天观的弟子。” 长发男子略一感应发现竟是道门中人,嘴上强硬,心下却是一惊,难道宗门的计划已被承天观察觉?再一细看,发现李独霜灵力低微,修为大致在一二层,顿时心下一定,怒气复又上涌,恶狠狠说道: “好好好,你这种修为低微的弟子,不在承天观潜心修行,敢出来坏我公孙离的好事,今日我便要让你知道什么是销魂蚀骨的滋味!” 说罢有心试炼玄阴四鬼旗的威力,顿时周身魔煞涌动,冲着四个小旗虚指连点,只见四个厉鬼黑光一盛,跳下旗面,兴奋地嘎嘎怪叫,隐于怪雾之中,朝着李独霜袭来。 死生之际,李独霜不在藏拙,调动两成金色法力汇聚口中,按照法澄禅师所赠簿册记载的一门释教秘术所示,冲着西北角吐气开声,豁然一吼,金色光芒隐隐如迅雷疾出,摧枯拉朽,扫荡一切邪崇鬼魅,却是“狮子吼”! 只见怪雾如同遇到克星,被波及之地顿时一扫而光,露出了一个正巧在此的厉鬼,惨嚎一声,如被重锤击中,翻滚到一边,身形透明,气息大减。 玄阴四鬼阵虽然一阵晃荡,好歹承受了下来,却见李独霜早有准备,一颗凝聚好的灼灼火球呼啸而去,击在西北角露出的那杆小旗之上,轰隆一声,终于将小旗炸得黑气乱冒,灵性大减,原本稳固的阵脚露出一个缝隙,李独霜大喜,在长发男子施法稳固之前,赶紧施展轻身术原地消失,突围而出。 说来繁复,其实就在兔起鹘落之间,再加上李独霜所施展的功法无论是狮子吼还是火球术至刚至阳,都是鬼类克星,正好克制,是以发挥出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在有些轻敌的长发男子反应过来之前顺利逃脱。 长发男子气的哇哇大叫,本来那被除掉的女鬼就是为这玄阴四鬼阵准备的替补,结果现在又被李独霜重伤一个,眼见阵法威力已大幅削减。新仇旧恨,使得男子循着风的气味,疾追上去。 李独霜急速奔跑,一路腾跃于树梢之间,翻山越岭,没有再施展隐身术,那长发男子明显有追踪之法,这样下去,迟早也会被追上,饶是李独霜素来自诩多智,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尽力往青涧城赶去,以求老道现身。 两侧风景忽忽而过,迎面而来的山风吹拂起李独霜散落凌乱的头发,原先束发的铜环早已掉落,愈发显得狼狈不已。 不知为何,许是怜悯心作祟,李独霜没有抛却怀中的狐狸,只见它眼神透亮,盯着呼哧奔跑中的李独霜一言不发,似乎是在思量什么。 李独霜感觉脚步愈发沉重,灵力也濒临枯竭,灵觉感应中后方的魔煞之气也愈发临近,却没有趁势追上来,远远吊着,宛如猫戏老鼠一般。 “难道我李独霜今日就要命丧于此?”李独霜恨恨念叨,正打算放出判官神位,拼死一搏。 就在这时,怀中的狐狸突然开口,声音清脆,如泉水叮咚: “此魔乃是循着风中的气味残留,一路追索,我有一法,可救你我!” “还不速速道来!”李独霜疾声催促。 “你且将灵力灌注到我的膻中穴,先解开此魔附加于我的魔煞之气。”说到此处,狐狸脸上居然露出了羞赧的表情。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李独霜没多想,赶紧将剩余灵力集中渡去,咔嚓一声破除了小半,却没彻底解开。 “糟糕,灵力已然枯竭了!”李独霜再也无法维持轻身术,身体失衡,往前滚落。 “嘤咛!” 一声狐叫传出,乳白色的妖光猝然闪现,裹住一人一狐往另一侧激射而去。 半息后,一道灰光落于此地,露出了长发男子惊怒交加的神情,就在刚才,李独霜和狐妖的气味突然消失在这里,渺渺无踪。 “这小子又施展了什么奇怪法术?”公孙离有些后悔之前的戏谑之举,万一这人回到承天观描述一番,自己特征明显,修为深厚,早已在承天观挂上号,万一被他们因此察觉到宗门即将施行的计划,那可就罪过大矣,长老不会放过自己的! 思及长老手段,长发男子打了一个寒战,狠下心盘坐于地,运转血神大法,将五成滚滚魔煞之气化为一粒黑光闪耀的精纯魔晶悬浮于身前,只见他猛然一击,捶打自己胸口,撞得一丝精血自口中喷出,溅在魔晶之上。受此一激,魔晶勃然透亮,居然膨大起来,隐隐有魔音逸出。 长发男子不敢多听,再喷一口精血,右手伸出以血为墨,凌空画符,构筑了一个诡异魔神之头,须臾间魔光一闪,似有魔神自虚无降临,使得头颅活了过来,扭头睁眼看向悬浮的透亮魔晶,渴望至极。 他不敢怠慢,嘴里嗫嚅念声,晦涩难懂,似是以魔音哀求,头颅听闻之后点了点头,张口一吸,魔晶入口,露出了满足的表情。然后再次张口吐出一股精纯魔气,翻滚化成一道魔光,往东北方向一闪而去,竟是狐妖裹着李独霜离去的方向。 长发男子大喜,连忙化为灰光跟上。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四十三章 追击 一处山林之中,溪水潺潺流动,突然一道乳白色的光华自树林里摇摇晃晃飞了出来,终于坚持不住,光华散去,露出一人一狐扑通一声直直坠入溪水之中。好在水浅,那人挣扎起身,抱起白尾狐狸,行到岸边颓然坐了下来,拂去脸上的水珠,喘息着打量四周。 刚一上岸,狐狸就赶紧跳出李独霜的怀里,自顾自甩了甩身上的水,略一感应后开口说道: “我们已经逃了半个时辰,没有气味指引,想必已经安全了。” 李独霜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人乃是循着风中的气味追踪于我等?” 狐狸好似想起什么,生气地说道:“当初这人之所以能抓住我,就是利用了我身上的气味追踪而来,而且趁着我吃着美食,偷袭于我,如若不然,他不过区区魔煞期魔修,如何能拿住我?” “不过区区魔煞期魔修?”李独霜听着好像不对,连忙问道:“那你是什么修为?” “我嘛,乃是化形妖修。”狐狸仰起脖颈,颇为骄傲。不过旋即丧气地低头自语:“不过这次被魔修偷袭,以魔煞期修为禁锢了我的妖力运转,任人宰割,实在太丢脸了!可不敢跟母亲大人说。” 李独霜不禁有些愕然,之前与江岫白除去魔修时,他还只是敲敲边鼓就深感压力之大,这次直面魔修,要不是他新近掌握了几个手段,更是趁魔修轻敌方才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正面放对的话可是万万不行的。 这还只是魔煞期的魔修。 化形妖修,那岂不是与承天观长老,释教罗汉一般的人物? 好似感受到了李独霜狐疑的目光,狐狸的自尊心受到了刺激,人立起来,两手挥舞嚷嚷道: “呐,你别看我现在是狐狸模样,那是因为你灵力不够,没有解开锁住周身的魔煞之气,只打开了一个小口子,不然我早就可以化为人形,一根手指头就可以捏死那个该死的魔修!” 李独霜充耳不闻,盘腿在地,运炼承天正法恢复灵力,看样子压根就不信。 狐狸气的跳脚,直在原地转圈,蓬松的白色狐尾晃来晃去。 约莫过了三刻,李独霜灵力已复,转而运使金刚锻骨诀恢复金色法力。 此时狐狸刚在溪水里抓了条小鱼,正叼上来想要炫耀时看到李独霜周身隐隐金光透出,伸缩不定,看起来宝相庄严,殊为不凡。 “没想到你这人不仅修习了道家正法,还兼修了释教要诀,而且应是正宗法门,看样子应该已经有了神通,倒是与我娘常说的一位正神很是相像。” 狐狸吐出了口中小鱼,惊异地说道。 李独霜为了自保,尽快恢复自身的实力,所以就没有避讳狐狸,听到这里,顿时诧异地睁开双眼,连声问道是谁。 无怪他如此反应,因为先前江岫白说过,道门传承悠远,贯穿整个人族修行史,因此门徒大多深以为荣,表面谦和,内心却自视甚高,一向看不起近千年才声名鹊起的释教,更兼有多名道门高士转投释教,因此隐隐不视其为堂皇正宗。因此素来讲究出身的天宫正神里面出现一位道释双修的人物,很是令人惊讶。 “清源妙道真君,杨戬。” 听闻此名,李独霜好似在哪里听过,仔细一想却是在阴司孟婆处,而且似乎以非常规手段通过了孟婆的把守,这就极为难得了。要知道孟婆虽然表面上仅为奈何桥头的杂役之人,但她自阴曹地府成立之时就已在桥头执役,历经三千年,不知多少大神高真喝过她的孟婆汤,资历深厚,本身修为也足以与诸殿阎罗比肩,杨戬既然能成功,本事必然不小。 不过,想起老道论及宗门正法的严肃,必然不会允许自家徒儿修习他家法门,李独霜火热的内心冷了许多,不由叹了一口气:还得继续遮掩下去。 狐狸见他出神,蹦跳到跟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李独霜笑着问道: “你既然是化形妖修,为何不自己解开封印?想必难不住你才对。” 狐狸坐在地上抱住自己的大尾巴,两只小手细细梳理白毛,回答道: “我们妖族向来是凭借血脉自带的天赋神通行事,血脉越精纯,神通威力就越大,因此少有研究其他术法神通,对于你们人类名目繁多的法术更是知之甚少,再加上我才化形不久就逃了出来,身体孱弱,妖魂未固,最是虚弱不过,因此着了道,亦不能解,只有回去让猴长老调养一番后,妖力尽复自可破去。” 李独霜正待继续询问时,却见狐狸豁然转头,看向来路,眼神锋利,顿时心下一凛,心知多半是那魔修又追了上来,赶紧起身。 果然,狐狸尖叫一声,浑身腾起乳白色妖光将李独霜一裹,急速往另一个方向逃去。 数息之后,灰光一闪而过,竟是毫不停留,疾追而上。 在疾行的乳白色妖光中,狐狸急声说道:“快给我解开!” 李独霜运转全身灵力覆上狐狸的肚子,这次摧枯拉朽一般扫除了剩余的魔煞之气。 “吼!” 狐狸停了下来,嘶吼一声,体型迅速扩大,浑身雪白,头顶隐现一抹金色,露出三只尾巴,分别有风、雷、冰之气息缠绕其上,颇为不凡。 李独霜稍稍思虑了一番就运起轻身术躲到一个山石背后施展隐身术,收敛气息躲藏起来。 方一躲定,一道灰光自远方显现,在一道魔光带领下,来到眼前,看着威武不凡的狐狸,略微吃惊地停了下来。 “我很好奇,你是如何追索于我的?”狐狸昂然不惧,威武的声音响起,与之前的清脆声完全不一样。 此时目标已找到,引路的魔光顿时消失,长发男子哈哈笑道: “原来是灵狐一族,没成想竟然是化形期的妖修,而且看样子刚化形不久,真是天助我也。” 只见他一拍胸口,浑身魔气升腾,体型迅速扩大,直至两丈高,筋肉虬结,整一个魔神在世形象。 “昂!” 巨汉浑身燃烧着魔焰,迅速往狐狸扑去,竟是打算肉身蛮干。 狐狸灵巧地侧身躲过巨汉蒲扇大手的抓取,然后有一道尾巴一甩,一颗旋转耀眼的雷电之球呼啸着往来人方向投射而去。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四十四章 联手 瞧见威力非凡地雷电之球飞了过来,巨汉拧劲上头,偏要催发魔煞之气,在体外泛起一道防护,然后周身筋肉一紧,直直往雷球迎了上去。 “轰隆!” 雷球瞬时爆炸,化成一团明灭不定的闪电风暴,笼罩着巨汉肆虐不已,其产生的冲击波将临近的草木与树林齐齐后仰,根系浅薄者干脆被拔地而起,甩向远处。 李独霜还好见机得快,赶紧躲在一颗大石后面,见到此景方才有些相信狐狸是化形妖修,这般破坏力令人瞠目结舌。 然而,狐狸却是眼神凝重,另一条尾巴一甩,往烟雾笼罩的地方连射三道风刃。 “哈哈哈,妖力果然还未液化,又兼之虚弱,这般威力,可是不够看呐!” 话音刚落,一道魁梧的身影从烟雾冲出,交叉叠着双手冲撞过来,当当当如金铁交击,风刃被格挡散开,其人脚步不停,蹬蹬蹬直往狐狸而来。 “没想到你居然是罕见的魔门体修。”狐狸恍然大悟,剩余一条尾巴甩出一阵冰冷寒气,延缓了巨汉的动作,趁机拉开了距离,沉声说道。 “嘿嘿,是又怎样,你身旁那承天观的小子呢?你俩一起上吧,我好送你们上路。” 巨汉狞笑着又扑了过来,狐狸一边施法缠斗一边传音给李独霜。 “这是魔门血神殿培养的精英弟子,应该已是九层修为,快要凝煞炼罡,摆明了在损耗我为数不多的妖力,你身兼道释两家根本法门,定有办法,快快想来,我还可阻挡一刻钟。” 李独霜闻言,立时催动金色法力,打开了额间法眼。 “嗡!” 眼前世界刹那间如水墨画一般,仅有黑白二色。往争斗之处看去,却见一团耀眼白光不断施法,气血旺盛,阳气浓厚,应是狐狸无疑。而另一侧却非黑非白,如同灰气,却强横无匹,抵抗了数道白光耀眼的法术攻击,自身却仅仅有所震荡,一举一动之间隐隐牵扯周围黑白之色。 没有弱点! 魔煞期巅峰就是这么强横?李独霜深为震撼,尤其是体修达到了极致,可以如同巨汉一样硬抗威力庞大的术法,颇有一种一力降十会的意味。 怕是只有释教中的护法力士可以媲美,据薄册所说金刚锻骨诀修炼到第九层也有这般威力。 以往只当文字描述中的场景多有夸张,今日一见,却是字字如金。 “咔嚓!咔嚓!” 体型硕大的狐狸被巨汉觑得破绽,一掌打在肋间,顿时被击飞,口吐鲜血,撞断十几根大树方才停下。李独霜回过神来,看着狐狸委顿在断树之下,其眼神隐晦地往这边瞟了一眼,颇有催促之意。 此时已过两盏茶,距离一刻钟还有一盏茶的时间! 李独霜脸色微红,收摄心神,脑子急速运转。自己金刚锻骨诀才修成第一层,仅有法眼一门神通,虽然筋骨比以前强健许多,于此却是无用;而承天正法即将修成第二层,掌握有火球术、隐身术、穿墙术以及《承天秘识》上的修仙秘闻,只有威力绝伦的火球术可能对巨汉造成伤害,其余却是无用;判官神位针对鬼神颇有奇效,有位格压制作用,至于鬼神之外,李独霜之前细细感应过,宏大的神位里面却是空空如也,好似需要某种重要的东西方可激发此神位的莫大威能,杨城隍却是没有细说,不知是何缘故。 还有吗? “咚!” 一拳到肉的闷响,狐狸被巨汉击中肚子,一路鲜血飞扬,恰好往李独霜隐身之处飞来,碰的一声撞在大石之上停了下来。 狐狸毛发枯卷,肚子与肋骨间有魔煞之气缠绕侵蚀,硕长的嘴巴也是鲜血横流,其状极惨。巨汉周身魔焰缭绕,狞笑着快速跑来,却是没有再废话,准备最后一击,以免夜长梦多。 狐狸目视前方,轻声给李独霜说道:“我们没机会了,你速速逃走吧,日后修行有成,记得手刃此魔给我报仇。”却是没有力气传音了,催促他快走。 李独霜气血冲顶,直欲起身凝聚火球术冲上去,刹那间,脑海里灵光一闪。 此时巨汉已来到眼前,蓄力良久,一拳轰出,直往狐狸脑袋而去,自信可一击必杀,圆满结束此次追逐战,洗刷耻辱。 李独霜霍然起身,腾跃起来,在巨汉左侧肩膀处一般高,运起承天正法,左手逐渐汇聚起火光,火球术逐渐成形,右手扬起一指,对准惊愕转头的巨汉,缓缓道: “定!” 此术一出,除开左手凝聚的火球术以外,浑身灵力瞬间被抽干,就连金色法力也被扯出大半,金白二色灵光汇聚在右手指尖,透出灿然的黄光,以一种玄奥的方式震荡天地,继而在李独霜意念所指的区域内凝固了一切活物,巨汉伸出的一拳正正停留在狐狸的鼻尖。 狐狸眼神一亮,抓住这仅有的机会,右腿一蹬,将巨汉踹飞到空中,然后三条尾巴无风自动,凝聚出一颗混合雷电、风刃以及冰霜的混沌之球向巨汉投射而去。恰在此时,李独霜左手的火球术成形,用力一抛,也往巨汉激射过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由于李独霜修为不够,巨汉被蹬到空中时定身术的效果就已经结束,巨汉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奈何身处空中,无处借力,面对已临面而来的攻击,只来得及蜷缩成一团。 “轰轰!” “轰隆” 首先是狐狸的混沌之球率先爆炸,三种力量的叠加威力非凡,使得巨汉不由自主地张开了身形,承受爆炸后三种力量的肆虐,浑身魔煞之气乱冒,口鼻沁出黑烟,显然已伤及内腑。紧接着李独霜的火球术又到了,承天观法脉的招牌法术自是不凡,不仅进一步扩大了巨汉的伤势,而且直接洞穿了巨汉的小腹,露出了黑烟萦绕的五脏六腑,炸出了大量黑烟以及腹部肉块。这一下,就让巨汉受了重伤,碰地一下坠落在地。 李独霜想上前补刀之时,已维持不住真身的狐狸恢复成了原先普通狐狸的模样,一条大白色尾巴无力地搭在地上,却见她出声喝止道: “他只是受了重伤,却还未频死,魔修素来临死还有一击,你过去杀不了他的,我们赶紧走,他应该短时间内无力在追踪我等了。” 李独霜只得抱起狐狸,连轻身术也无法施展,纯倚靠强健的身体往树林深处跑去,只留恢复成长发男子模样的一人躺在原地,呼呼喘息,身上的伤口却在黑烟的联络之下,肉眼可见的在恢复。 许久之后,天色已黑,长发男子脸色苍白地坐了起来,略一检视,魔煞之气只余一成,却是无法再施展追踪秘术了,只得恨恨往李独霜逃走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 不过,他转头看向战场,眼珠一转,抬手一招,数滴鲜血自地上飞来,纳入掌间。此时已经过去数个时辰,鲜血却仍旧灵气昂然,鲜活无比,却是狐狸受伤留下的。 长发男子嘴角勾起,阴沉一笑。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四十五章 惊变 李独霜一口气往东跑了数里,在虚弱的狐狸提示下得知暂时安全,连忙盘腿坐下来修行承天正法,以求尽快恢复灵力。 约莫一刻以后,李独霜感觉恢复了三分之一的灵力,连忙起身运起轻身术,抄起狐狸折向往西北跑去。灵力将要枯竭时再次打坐修行,这次由于逃跑范围已经扩大,安全性大大增加,所以直到灵力与法力尽皆恢复以后方才继续赶路。 在赶路途中,狐狸却没有恢复自身损耗的妖力,反而在某一刻突然痛苦嚎叫,李独霜分明听到了一道破碎的声音,紧接着狐狸的大白尾出现了杂毛,眼睛显得混浊了一些,不复之前那么明亮。 对于李独霜的惊问,狐狸显得毫不在乎: “没啥,也就是跌境而已,暂时不是化形妖修了,回去以后我会再修炼回来的。” 李独霜深知没有那么简单,自己无时无刻都在修行,却连承天正法第二层都还没突破,可知修行之难,更别说一整个大境界的跌境了,这完全可以说是仙凡之别。 一路上狐狸精气神一直不佳,情况愈来愈差,有时陷入昏睡。看过《承天秘识》后,李独霜猜测应是之前的最后一击耗费了狐狸的妖族本源,以至于神魂受损。看着好似大大咧咧,毫不在意的狐狸,李独霜决定带它去一福寺给法澄禅师看看。 至于狐狸的妖族身份,李独霜首先认为传闻释教一向慈悲为怀,讲究有情众生,不会歧视于狐狸;其次是自己勉强算是法澄亲自传法的对象,又是地方大员,有一定香火情,也有一定几率凭此让一福寺给狐狸医治神魂。难道将狐狸送到更为看重人.妖之别的承天观?李独霜当即否定了这个不靠谱的想法。 在李独霜看来,自己修习金刚锻骨诀后身强体健,神魂逐渐恢复,成效显着,显得释教法门非是寻常可比。 总要试一试! 与狐狸相处只短短半日,李独霜却觉得好似已熟悉数十年。 这般想着,李独霜已抱着病恹恹的狐狸日夜兼程,两日之内赶到了青涧城外。只见他稍一停顿,偷偷入城,在家门外看到了安然无恙的吴佩甲,顿时放下心来,过门而不入,离开青涧城,在天色渐晚的黄昏时分来到了城外的秣陵山。 抬头一看,却见落叶缤纷,满山金黄,却是已到秋季。 李独霜抱着狐狸拾阶而上,在山高林密的林间小路里穿行。此时万籁俱静,只余风吹过树叶时产生的沙沙之声。俄而风力加大,万木倾伏,有如大海里卷起波涛。霎时间,风高浪急,哗哗之声连绵不绝,一阵一阵地,冲刷起李独霜紧张担忧的心神。 以上次相比,李独霜此时已有修行在身,因此没过多久就看到了古朴的山门一角。 上次是为己,此番是救妖。世事之无常,岂能料之? 因狐狸妖族身份的缘故,正当李独霜犹豫是否翻墙而入时,一道宽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李施主,别来无恙否?” 李独霜吓了一跳,豁然转身,右手下意识捏起“定身术”的起势,待看到来人眉如初月,耳垂饱满,正是法澄禅师后,瞬间放下心来,急声将与魔修相斗的过程简略说了一下,然后恳求法澄医治狐狸。 法澄听完后眉毛一挑,将视线转向李独霜怀里的狐狸,只见他伸出右手,搭在狐狸脖颈上,闭目探查。 不一会,狐狸肋骨与肚皮上被驱逐出数股煞气,哀嚎一番后消失殆尽。自此,狐狸呼吸更为匀称,但仍然处在昏睡之中,没有醒来。 “果然是魔煞期九层的魔修,体修如此强横,应该是辛无咎那厮!” 法澄微微颔首,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紧接着说道: “这位妖族同道魂魄已然受损,我之见,须得由我师叔亲自施展“普渡术”方可疗愈。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李施主,请随我来。” 说罢,转身往山门处行去,李独霜连忙抱着狐狸紧随其上。在穿过山门之时,只见顶梁上一面八角镜泛起红光,作势欲攻,却见法澄头也不回,一甩僧袍,打出一道金色法力,消弭了八角镜的异常,恢复如初。 其时天色已经全黑,在寺内昏暗的烛火照耀之下,两人一路行来,法澄不断打出金色法力,消除各处潜藏的释家禁制,颇为忙碌。使得李独霜暗自感叹,一福寺底蕴深厚,之前自己竟是毫无所觉。 两人绕过了天王殿以及大雄宝殿,穿过伽蓝殿,来到了后面的法堂,这里也是上次法澄传授金刚锻骨诀之所。正当李独霜以为就在这里时,却见法澄毫不停留,带着一人一狐来到了法堂后面的,释塔。 进入释塔后,乃是第一层,却见里面空间宽敞无比,比外面显示的更为宽大,约莫有十倍大小。只见里面有数位僧人各自对着一群听众讲经,李独霜仔细一看,发现所谓的听众竟然都是各类飞禽走兽,其中赫然见到猛虎、黑豹、蟒蛇之类。大家各自相安无事,安静地听讲。法澄边走边介绍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些都是附近山林之中偶然吸食天地灵物“帝流浆”而开启灵智的妖族之人,它们皆诚心求教。我释教有教无类,讲求缘法,为免世人受到惊吓,特地安排晚上为它们讲经解惑。” 李独霜这才深刻理解到了释教的慈悲,有此之举,狐狸定然不会被视为异类。 两人逐级登楼,颇为顺畅地来到了第五层,亦是顶层。 李独霜见到了青灯旁边白眉瘦脸的老僧,以及其身后显愁苦之相的光头老人塑像。 老僧正闭目跌坐,法澄行了一礼,躬身向前,低头附耳说了些什么。只见老僧兀长的白眉动了动,睁开了眼。 李独霜敏锐地感知到一道无形神光扫视了一圈,在自己丹田与额头处略微停顿了一下,就转到了怀中的狐狸身上。 “好一头钟灵毓秀的灵狐!” 老僧赞叹道。不知为何,向来惜字如金的老僧今日却格外话多,法澄略微有些诧异。 “可惜灵狐本源耗费过多,损及神魂,已由化形期跌为妖兽期。” 李独霜看他一个照面就将情况说得八九不离十,顿时大喜,恳请其救护狐狸。 老僧对着李独霜和蔼一笑,正待回答时,脸色一变,白眉一扬,转头透过释塔的墙壁,往山门处看去。 法澄反应稍晚了一息,随即脸色也是剧变,低喝了一声,对着老僧告了一声罪,噔噔噔下楼而去。 李独霜不明所以,看两人反应想必事情不小。 果然,老僧神色淡然地说道: “李施主,事有不巧,我寺生死存亡之刻已然来临,如若渡过,老僧自会为它施展“普渡术”,助其补足缺失。为你们的安全起见,暂且留在我这罢。” 话音刚落,李独霜蓦然感觉塔身一震,顿时立足不稳,跌坐在地,然后遥遥听到一声洞穿金石的长啸之声传来: “明慧大师,百年一唔,尚还安好?” 其声荡人心魄,魔音贯脑,诡异至极!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四十六章 一福寺的由来 自听到魔音起,李独霜只觉神魂受到了震荡,原本驯服的法力如同脱缰野马变得躁动不已,四处乱窜,眼看即将走火入魔。 老僧见此,不紧不慢地念了一声 “唵!” 顿时使得野马驯服,走兽归笼。李独霜僵直的身形顿时放松下来,双手撑地,大口喘气,逃过一劫。老僧见李独霜恢复正常,转而继续凝重地眺望远处某个地方,好似有一名大敌正在那里。 寺内各处亦传来了骚动,想必也有僧人受到魔音侵蚀。 而此时塔下响起了法澄洪亮地念咒之声: “唵!嘛!” 李独霜在塔上看得分明,一道金色波纹自塔下泛起,数息之间就遮蔽了全寺。却是法澄利用“狮子吼”念出真言,驱逐了魔音。不过,从寺内各处依然传出的哀声来看,还是有不少有修为的僧人走火入魔,因此人陨道消。 “哈哈哈,明慧秃驴,根性浅薄者本座替你除去了,省了这许多粮食,你可要好好谢谢本座!” 伴随着一道张狂嚣张的嘲讽声,诡异魔音再起,这次一福寺却有了防备,大量释教弟子倾巢而出,纷纷涌向各大主殿,不多时,大雄宝殿率先升起一道金光,在一福寺上空如伞一般撑开一片范围。紧接着天王殿、伽蓝殿、罗汉堂以及法堂均各自升起了金光,同样一一撑开,最终连成一片,形成一个大罩将整个一福寺遮蔽住。魔音与金光罩碰撞,彼此嗤嗤消耗,直到支撑魔音的黑色罡气消失,却是没能再伤害到任何一名释教弟子。 与此同时,在寺外一处林地里,一道鲜红罩袍的人影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黑烟,却是吃了一个小亏,旁边随侍的十数名黑色罩袍的人影均欲踏步上前关切一二,却被他抬手制止。他哼了一声,缓缓说道: “没能逼出明慧秃驴出手,却逼得一福寺开启了护寺大阵,倒是意外之喜。” 说罢,他伸手点了四位黑袍,吩咐他们去罗汉堂临近的围墙附近藏匿。 又点了三位黑袍去珈蓝殿外侧附近隐匿。 约定按信号指示行事,至于信号是什么,无人询问,想必之前已作约定。 过了数息,算定人员到位了,红袍抛出一杆黑光盈盈的小巧灰旗,迎风而涨,化为了一面数丈方圆的大旗,旗面黑中泛灰,唯独 可见一个火焰图纹显映其中。红袍立时运炼秘法,自鼻中飞出一道罡气往旗面一扑,使得灰旗黑光一闪,招展开来,旗面上的火焰顿时活泛起来。红袍挥手一指,灰旗猎猎作响,飞临一福寺上空,旗面上的火焰呼呼喷吐出大量灰蓝色火苗,将整个一福寺撑起的金光罩包裹住,汹涌而安静地燃烧着。 “九幽魔焰旗!” 释塔之内,老僧喃喃自语道,明显有些吃惊。李独霜此时法眼已开,却被魔焰的刺目光芒刺激得头晕脑胀,心神连跳示警,连忙撤去法力,闭合法眼,然后心有余悸地睁开双眼,打量着这低调的灰蓝色火焰。 只见这火焰内蓝外灰,附在金光罩上低调地舔着,发出嗤嗤的声音。不一会所舔之处金光略微暗淡,旋即有金光涌来补足,复又明亮,而火焰也损耗些许,略微变小了一些。放眼望去,无数朵火焰在天空覆盖燃烧,所消耗的金色法力必然巨量。 显然两者都在互相损耗,饶是这灰旗本身不凡,暗中使用灰旗的人修为也是深厚无比,以一人就可对抗护寺大阵,必然是魔门大佬。 遑论魔门定然还有修为高深之辈,也不知这一福寺能不能挡住。李独霜不由担忧起来,手指下意识用力,却是忘了怀里的狐狸。 “嘤咛!” 狐狸吃痛,昏迷中惊叫了一声,却是引的老僧转头看了过来。 李独霜不好意思地抱拳一礼,抬眼看去,准备道歉,却是迎面对上了老僧的眼睛。 那是怎样一双眼睛! 只见小小的眼眶内星河灿烂,斗转星移,仿若有无穷大道翻滚显现,令人沉浸其中。 李独霜的心神被吸引过去,不由自主想要一窥大道之秘。此时老僧却从悄然施展的因果溯源术中抽身出来,看到李独霜的神态登时明白,拂袖一扫,李独霜立时清醒过来,怅然若失。 老僧似是经历过更为恶劣的形势,对眼前的僵持局面扫视一眼后就得知法澄还能支撑一段时间,遂开始琢磨在因果溯源术中看到的景象,试图总结一二。 世人皆知,释教祖师善推演之术,一番推演,能知前后五百年。是以身为释教驻跸长老,老僧自然在推演之术上自有传承,因果溯源术就是其中之一,往往能在涉及自身因果较多的事上窥得一丝真实,无往不利。 然而,不知是何原因,他只看到了两幅画面,一幅显示的是繁华富庶的城市上空血云翻滚,一尊数十丈大小的三首魔神隐现于云中,疯狂大笑。老僧认得,那是宋国都城,汴京! 另一幅则要简单得多,显示的是一颗耀眼的蓝珠,老僧不明所以,怎么都猜不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很奇怪的事,两幅画与如今的形势没有一丝关系,连一点启示都没给。那只能说明一件事,即是。。。 死局! 因此,因果溯源术才认为没必要显现线索,那么,大概率会显示未来某个重要节点的画面,以此来提醒自己,早作准备。 老僧恍惚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难道一福寺数百年的传承将要断送在自己手里?多年修行养成的古井无波的心境泛起波澜,顿时有所迷失,下意识望向祖师塑像,试图寻找指引与答案。 祖师塑像愁苦依旧,趺坐的姿势显得格外垮塌,好似承受不住压力,屈服于命运的安排。又好像是从趴服的投降姿态慢慢直起身子,顶住压力,将要坚定地站立起来。 到底是什么呢? 老僧蓦然想起了多年前自己初闻释教秘法时师父所说的话。 “圣者座下有花,名优昙华,一千年出芽,一千年生苞,一千年开花,弹指即谢,刹那芳华!” 老僧昏黄的眼珠一亮,心中泛起大无畏,大慈悲,随即有所超脱,泛起一层明悟: “每个人到这世上都是带着使命而来,如果你虚浮度过,使命未达,自然遗憾而走;如果你竭尽所能,问心无愧,则使命已至,即为大圆满!那么一瞬间与一千年又有什么区别呢?” 老僧微笑颔首,一股淡然弥久的喜悦溢满心间,心境与智慧得到了升华。李独霜隐约看到,老僧脑后竟然出现了淡淡的金色光圈!一如释教秘籍上所说乃是智慧果业的凝聚和体现。 一旦释教中人出现这种光圈,则意味着此人有着菩萨之资! 老僧自己毫不在意,念头一动,看向了李独霜与狐狸,阖寺上下只有这一人一狐是外来者,莫非,那两幅画面与其相关? 一念及此,老僧已有了计较,含笑开口道: “李施主可知,我一福寺的由来?” “难道不是普渡众生,劝人向善?” “非也非也,我释教乃是讲求身体力行,须有降魔力,方行普渡举。大约五百年前,有一旷世大魔肆掠豫州,大概范围乃是现今甘州、凉州、房州、金州、通州以及你河州共同之地,凡人死伤百万,我释教圣者恰途经此地,怒其所为,遂与之争斗。苦斗三年,方将其击杀。然大魔所修之法匪夷所思,身愈金刚,能滴血重生,圣者不能毁,遂将其五分,置于五州之地建设寺庙日夜以释教弟子主持炼魔大阵,镇压之!” “一福寺为其一,就在这座塔下,镇压有大魔左手。为时时刻刻警醒后人,此山当日取名魔临山,因迁延日久,被凡人称作秣陵山。”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四十七章 激斗 “我说钱师兄,我等隐匿于此也有一个时辰了,怎么还没见首座发出信号?”一位黑袍耐不住性子,低声向旁边明显是领头的黑袍询问道。 “首座自有安排,稍安勿躁。” 这人明显不想回答,敷衍回道。却没想到那人的话如石投水,激起了其他黑袍的共鸣。这帮人平日哪个不是威福自专,横行一方,自由散漫惯了,要不是血神殿素来等级森严,首座更是凶名在外,早就各行其是了。即便如此,在此忍耐了一个时辰不见动静,众人心里已是满腹牢骚,见有人带头,趁机低声鼓噪起来。 “就算要等,钱师兄也须得告诉我们首座的打算吧。” “就是,钱师兄跟随首座多年,想必是知道内情的。” “以俺的性子,干脆并肩子上,不信这劳什子大阵能支撑得住,首座就是太小心了。” “嘿,我说金师兄,你太过高估你那血刃斧了吧,平日砍砍凡人还行,一福寺可是释教正宗,也不怕卷了刃。” “哟呵,周师弟,要不要来试试?上次不知是谁在我面前告饶,那个眼泪鼻涕哟,啧啧。” “试就试,谁怕谁啊,正好我新练成了一个魔器,正好拿你来祭器。” 眼看自己内部出现了内讧,那名被称作钱师兄的黑袍赶紧重重咳嗽了几声,打断了争吵,呵斥道: “你二人平日的仇怨我不管,但今日不行,谁要想因私事破坏了我血神殿的大业,我饶得了你们,首座也饶不了你们!” 众人顿时住嘴,场面一时冷了下来。 眼看大家识趣,为安军心,钱师兄却是终于透露了一些信息。 “据我所知,此次不光首座和我们,血神殿另外两位长老待会也要来,对了,还有合欢宗的娘们也要来。” “这么说的话,今夜这里将要聚集至少四位魔罡期的前辈,魔煞期的另算。”众人闻言,均是有些吃惊,多少年了,魔门还从未如此大动干戈过。 钱师兄正待继续分说,却见一福寺上空突显一道绿色锦帕,滴溜溜旋转,洒下一片粉色光华,落在正与魔焰相持的金光罩上,使得金光又显暗淡。随后有一道软糯甜腻的声音响起: “咯咯咯,如此盛事怎么少得了我们合欢宗?” 一道呵挪多恣的身影飞来,落在红袍身边,却是宫装打扮,其脸面若桃花,身形丰盈,一颦一笑,魅惑至极。不一会,其身后刷刷显现十数个身影,皆身着黑衣,虽身形曼妙,却自有一股煞气,显然修为也不低。 “常左使可是终于来了,我血神殿欢迎之至。”红袍眼见合欢宗如约而至,满意说道。 “哎呀,赵首座客气了,我来之前我们宗主特地交代,我魔门同气连枝,此番血神殿营救圣骨,乃我魔门之盛事,自然要鼎力相助!” 说罢,宫装女子一边驱使锦帕消耗金光罩,一边左右打量,咦了一声。 “怎么没见血神殿另外两位长老?” 红袍神秘一笑,卖了个关子:“两位师弟去取两个东西,呆会就到。” “哼!”宫装女子白了一眼,却也没有继续问,专心施法,配合赵首座将金光罩压制得越来越暗淡。 释塔之内,李独霜听闻一福寺的由来后,顿时感觉脚底下如临火山,滚烫无比。 恰在此时,宫装女子出现,老僧眉毛抖了一抖,捏指弹出一道火光,往塔下罗汉堂飞去。不一会,一道明亮的金光自罗汉堂飞出,到正在大雄宝殿指挥的法澄报道,却是一名潜修的释教弟子,其修为赫然已达法印期,与魔教魔罡期,道门筑基期,妖族化形期等同。一福寺得此强援,士气大振,众僧更加卖力支撑金光罩,使其复又明亮起来,又成对峙之势。 遥遥看去,整个秣陵山顶灰蓝火焰翻飞,粉色光华萦绕,金色光罩闪烁,煞是热闹。 “翁翁!” 突然之间,一道奇怪的声音自空中传来。红袍赵首座笑了起来,轻声说道:“这不是来了么?” 老僧如有所感,抬眼望去,只见天上有两道鲜红罩袍的人影飞临上空,两人气息渊深,竟然都是魔罡期,而且身旁各有一把断刀和一柄残戟悬浮在身边,光芒不显。 李独霜只见老僧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盯着两把兵器反复确认后,连连打出两道传信火光,飞向大雄宝殿。 但有些来不及了。 只见这两人低喝了一声,连连掐诀,大量黑烟自眼、耳、鼻、口之中溢出,笼罩自身。不一会,各自化为两丈高的庞大身影,从黑烟之中走了出来。只见其浑身黑色鳞甲覆身,眼若灯笼,口如血盆,头顶一根独角,咚咚咚往一福寺大踏步行去。临近光罩之时,各自伸手,那悬浮的断刀和残戟黑光一闪,蓦然膨大十数倍,被握在恍若魔神的手中,狠狠往光罩砍下去。 有如琉璃落地,金光罩终于承受不住,发出清脆的破碎声,化为满天金色光屑,纷飞开来。 正等待此刻的赵首座抬手一扬,一道灰光腾起,蓦然炸开。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先前埋伏的黑袍们得信后纷纷怪叫,如狼一般争先恐后地往门户大开的一福寺内扑去。 宫装女子收起来锦帕,带领身后之人,也入得寺内。 许多僧人自各殿纷纷逃出,往后院法堂与释塔涌去,颇为惶急与混乱。一时间,好似末日来临。 大雄宝殿内,受金光罩破灭产生的反噬,盘坐的一众僧人纷纷口吐鲜血,如风吹麦浪,扑倒一片。法澄拄着禅杖,脸色通红,显然也因此受了伤。顾不得自身,连忙让刚到的法明师弟先领着寺内真传们往释塔撤离,他领着长老们在这里阻拦掩护。 遥望山门之处的混乱,法澄情知已到危急之时,体内法印一振,金色法力源源不断来到右手指尖,火候一到,法澄左手结印,右手伸出食指,冲着前方的天王殿后墙一指,一道金色细线没入其中。 当一群侵入的魔门弟子越过山门,来到天王殿,恰好一道金光一闪而过,只见增广天王塑像如同受到刺激,金光流转,眼睛豁然睁开,顿时活了过来。咔咔咔起身,提剑往魔门弟子们迎去。有如三丈高的身形压迫十足,随着一步步踏出,手脚越来越灵活,挥起一剑,迅疾无比,将来不及躲过的三名魔修一斩两段,让平素自持肉身强横的魔修们大吃一惊。唬得众人连连后退,各式各样的魔器激发出邪崇黑光,打在塑像身上,却只留下一个个黑点,被天王塑像逼退到殿外。 魔门的攻势在天王殿处顿时受挫。 不多时,一名魔神拿着残戟走来,踏步而上,抵住了增广天王。 其武器交击之处,金光横飞,魔气肆虐,无人可靠前,端地危险无比。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四十八章 扑朔迷离 仇肃是一名魔修,准确地说是一名魔煞期六层的血神殿魔修。 此时正略微兴奋地躲在盛水的铜缸之后,窥伺较为混乱的罗汉堂。 他本是甘州一名无赖子,父母早亡,孑然一身,起初游手好闲,因机缘巧合之下得遇血神殿长老,被收为魔门弟子。长老为炼其魔性,待其魔法初成之后让其屠戮了所在的村庄,既彻底地断绝了人性,又提升了修为。此后数年,一直跟随长老行走于诸州,寻找着什么。前些时日被长老安排执行一项任务,路过甘州,途中魔性潮汐泛起,虐杀了客栈所在数十人,被附近行走的承天观一名法脉的弟子察觉,拼斗一场,险些被强力术法轰杀,危急之时长老赶到,惊走了此人。 这次被长老照顾,指派到首座身边随之攻打一福寺,说是一个肥差,比青涧城那边的任务丰厚百倍。 仇肃起初不信,待看到自家师父与另一位长老现出魔身打破了金光罩以后,方才兴奋地意识到机会来了。随着钱师兄他们几位魔煞期九层的师兄们一起从罗汉堂外侧的围墙翻入,潜了进去,正巧遇到还未撤离的罗汉堂弟子,顿时激战起来。他自忖修为不足,隐在后面寻找捡漏的机会。 这帮罗汉堂弟子端的凶猛,本来只剩五六人在搬运和销毁物资,猝然接战后才发现竟有两人是九层修为,其余最低也是七层。因此钱师兄他们一时也难以拿下,各自在罗汉堂内捉对厮杀。仇肃则眼光逡巡,寻觅可能的丹房或者秘库之类的所在。 就在这时,魔煞期八层的周师兄驱使他新炼成的玄铁令牌将对面七层修为的释教弟子打了一个趔趄,露出了身后的一道门,在殿内双方争斗产生的辉光照耀下,门楣上写着三个圆润的释文,仇肃认得其中两个:“慈悲” “慈悲?莫非是罗汉堂存放丹药的地方?”仇肃精神一振,摸出一柄翠绿扇子,趁着周师兄的牵制,悄悄潜到那名释教弟子附近转角的一处,冲着周师兄打出手势。 姓周的也是个精细人,见状便佯装不耐加大了玄铁令的威力,有意无意将对手往转角逼去。 释教弟子还以为他魔性潮汐泛起,心中一喜,一边以精铁棍格挡一边挪步卸力,只待魔性潮汐结束后短暂乏力之时便趁机逃脱,心神全然放在对面。 仇肃觑得良机,突然跳将出来,对着释教弟子就是一扇,翠绿的烟气泛出将其笼罩,只一息便放倒了对方。他这扇子有个讲究,乃是集齐了十六种剧毒烟瘴之气精炼于扇中,只消一扇便能使敌人身处烟瘴之中,最初一瞬便能麻痹五感,再一瞬就能神智不清,控制不了身形,一息以后只能任人宰割,再过一息就能毒发身亡。 扇子建功后,周师兄赞了一声好法器,眼角余光扫见不远处与钱师兄对敌的释教九层弟子颇为凶顽,一根金光闪闪的熟铜棍使得虎虎生风,将不善近战的钱师兄逼得险象环生。姓周的眼珠一转,有意卖好,遂赶过去助拳,临走时吩咐仇肃游走外围,见机行事。却是没看见那扇写着慈悲的门。 仇肃唯唯听令,心中却是大喜,假意游走一番后趁人没注意,闪身到门前,魔煞之气一绕,腐蚀掉铜锁后,推门而入,然后迅疾背身关门,甚是麻利。 入得屋内,满心欢喜的仇肃心底一凉,满屋金光闪闪的棍类武器刺得他眼睛生疼。原来这是罗汉堂弟子放置武器的地方。 “原来是这么个慈悲法!” 仇肃气得脸都歪了,这些释教武器都是经过释教长老以上高僧念经加持,具有驱魔特性,正与他功法相克,也不能带走,正是白高兴一场! 本就不是好人的仇肃恶念一起,顿时准备施展血神功里面的污秽法门,将这些武器毁掉。却听见屋外远处遥遥有人念了一声: “棍来!” 一堆棍子中有一根普通棍子悬浮起来,突然膨大一倍,放出灿然金光,听从召唤,循着玄妙的联系直直飞过去,却被墙壁阻挡。许是情况紧急,外边的主人不耐烦,一直召唤,巨棍砰砰砰地砸个不停,不一会就停了下来,悬浮不动。正当仇肃以为外边的主人已经放弃时,巨棍金光内敛,呼的一下猛然砸向砖砌的墙壁,只听见“哗啦”一声,墙壁坍塌,巨棍飞向了外面站立着的一个中年和尚,只见他周身金光莹莹,眼睛隐隐透光,正是法印初成的征象。其身后有十数名或精悍或灵气昂然的弟子跟随。却是正带领一福寺真传弟子们路过罗汉堂往释塔躲避的法明,这根棍子正是法明所用。 “法印期!” 仇肃就这样以一种突然的方式出现在法明与一众真传眼前,而且正顶着门,手心里正旋转着污秽黑光,一看就意图不轨。 法明皱着眉,驱使着巨棍只一下就将逃无可逃的仇肃砸成肉泥,结束了其邪恶的一生。 不多时,机敏的钱师兄见势不妙,立即率领师弟们撤离。法明身负使命,是以没有穷追过去,方一接到罗汉堂内被困的几名真传弟子后,立即折向释塔方向。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李独霜于释塔之上洞若观火,眼见寺内各处虽然抵抗激烈,但战线总体是被推着往法堂和释塔这边移动的。 而且 法澄驱使的增广天王塑像被围攻得漆石脱落,金光损耗太多,形势岌岌可危,眼见也支撑不了多久。 一旦天王殿被突破,正面堵住的大量魔修就会汹涌而来,一福寺只剩释塔可守。 老僧说得没错,此时正乃危急存亡之时。 李独霜担忧地转头看向老僧,却见他抱过狐狸,正悬浮右手,对准狐狸施展一个奇异的法术。只见其掌心白光涌动,不断有乳白色光晕没入狐狸体内,不一会又溢出,带着一团团黑色的烟气排出体外。难道这是: “普渡术!” 老僧回答道,运行一番后,方才放下狐狸,李独霜已看到他两鬓斑白的额角沁出大颗汗水。这意味着什么,李独霜当然清楚。 老僧眼见就是一福寺翻盘的关键,此时每一丝法力对一福寺来说都至关重要,他却耗费大量法力为狐狸施展“普渡术。” 李独霜欲言又止,老僧摆了摆手,示意无妨,看着祖师愁苦之相,开口说道: “我观血神殿为今日准备了一百年,必然还有后手,与此节约法力,还不如为我释教结一份善缘。” 善缘? 李独霜听得莫名其妙,好在老僧接着说道:“我所料不差的话,这小狐狸乃是出自落霞山的主人灵狐一族,观其血脉精纯程度,必然与灵狐大妖关系匪浅。” “吼!” 话音刚落,有一道穿金裂石的虎啸声自远方传来,不一会一道黄光倏然降临,落于大雄宝殿顶上,现出了一位虎头人身,身穿精细锁子甲的魁梧身形,其身旁还有三位同样是化形期妖族,不过分别为猪、鹿、鼠三类,以及李独霜打过交道的一人。 “辛无咎!” 正是之前一直追杀李独霜与狐狸的血神殿精英弟子,只见他手里捏成一团,悄悄与虎妖说着什么,以至于虎妖脸色愈发难看,最终忍耐不住,其头顶蓦然现出一个白森森的巨大虎爪,往释塔狠狠砸下。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四十九章 落霞山妖族 虎爪气势汹汹,当头抓下。 老僧单手结印,释塔顿时现出一道蒙蒙白光,虎爪正好抓在其中,只见嵌入少许,随即被反弹开去。 “这位妖族同道,为何与魔门联手攻我一福寺?”老僧身形一动,立于塔顶肃然问道,难道妖族与魔门联手了? “少废话,你们一福寺抓了人家妖族的人,还想不认账?”辛无咎恶人先告状,站出来质问道。 老僧难得脸色一沉,屈指弹出一粒释珠,化为一道火星,急速往辛无咎而去。 虎妖却不能任由辛无咎在他面前被杀,抬手往释珠抓去,试图拦下。却没成想释珠自有灵性,倏然绕开,直直打在辛无咎唤出的小盾法器之上。 “砰!” 小盾被径直打穿,接着打在辛无咎激发出的魔煞之气上,猝然爆炸,化为一道金光包裹住全身,嗤嗤作响。里面的辛无咎惨叫一声,猛然间血光一闪,瞬息之间逃出金光笼罩区域,却见整个人都烟熏火燎,气息低落,显然使用了压箱底的逃命之法,代价颇大。 老僧意外地扬了扬眉毛,毕竟自己打算一击必杀的,淡淡说道: “我与妖族同道说话,哪有你这魔崽子插嘴的份?” 辛无咎恨恨不已,却是不敢再言,他可没把握再接一颗释珠。 虎妖却凝重地问道:“灵机内敛,法印遁形!阁下可是已到法印中期?”从老僧刚才举重若轻的一击来看,就算是自己也无法轻易接下。 老僧不置可否,显然答案呼之欲出。 虎妖顿时肃然,与先前相比,放低姿态说道:”贵寺有人拘了我妖族之人,还望阁下明察秋毫,将我妖族返还,并严惩凶手,我可以代表落霞山妖族既往不咎。” 老僧下意识往脚下瞥去,莫非是李独霜带来的那只灵狐? 此时血神殿首座赶到塔下,扫视一眼,见辛无咎立于虎妖身侧,隐晦地冲自己打了一个手势,顿时明了,立即喝道: “一福寺贪图妖族精血,淬炼金身,居然捕拿妖族之属,实乃丧心病狂,我魔门深为不齿,人人共诛之!” 随即不给老僧说话的机会,抛出九幽魔焰旗,洒出大量灰蓝色火焰,将整个释塔覆盖灼烧,老僧知晓厉害,来不及说话,连忙催发秘法,激发释塔法阵,催发出更多的蒙蒙白光,抵御着火焰的攻击。 在火焰覆盖前,虎妖好死不死恰好看到老僧瞥向塔中的眼神,以为老僧必然知情,再加上之前凭借辛无咎提供的精血施展的血脉感应术提示少主就在塔内,顿时对魔门的话就信了七分,愤怒地带领其余三位化形妖族,一起攻击释塔。 此时天王殿的增广天王塑像在血神殿长老变化的魔神消耗之下,终于轰然倒下,金光消散,让出了通往大雄宝殿的通道,阻拦许久的魔门弟子顿时涌入,将大雄宝殿包围起来。 此时殿内只余法澄与一福寺的诸位执事,聚在一起且战且退,慢慢往释塔下方的法堂靠近。 “轰隆” 一道两丈高的魁梧身影轰然落地,正好在法堂与大雄宝殿之间,截断了法澄的退路,却是之前破阵的另一名血神殿的长老。 临此危局,法澄却有意无意地看往罗汉堂的方向,少顷,看到法明师弟领着真传弟子们潜入了法堂,顿时欣慰一笑,那里有一个密道通往山下。 他抬头看了看被灰蓝色火焰包裹的释塔,以及正在围攻的妖族四人,再低头看着一前一后两名魔神带领魔煞期的魔门弟子将自己与执事们围住。 也许,时候到了! 法澄突然有了一层明悟,他转头对执事们说道: “诸位,除魔卫道乃是我一福寺数百年来的使命,我等责无旁贷,唯死而已,且让这帮魔崽子们试试我等释教秘法的威力罢!” 执事们慨然应道: “主持说的对,我等唯死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哈哈,我苦练多年的降魔掌终于不是白炼的。” “老子死也要拉两个魔崽子垫背!” 法澄颔首不已,深深往释塔五层看了一眼,旋即带领执事们往围攻上来的魔门弟子冲去。 李独霜虽然因为灰蓝色火焰看不清外界的变化,却能感知到塔下不远处有数人爆发了释教特有的金色法力,其中一人气息浩大,沛然莫御。不一会,被嫌恶的魔门气息覆盖,消失了。 李独霜捏紧了拳头,他明白那就是法澄。没有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但他坐困释塔,加之刚踏入修行不久,实力低微,在这个级数的较量里毫无办法。要是还有活着的机会,此仇必报!他暗暗下定决心。 老僧虽然修为已达法印中期,法力厚实精炼,加之释塔也是圣者炼制,乃是驱魔圣器,除了大半法力乃是镇压魔躯以外,一般来说至少还能抵御四位筑基境界修士的攻击。奈何今日除了魔门之外,妖族四位化形长老被蛊惑也加入了围攻,老僧渐渐力有未逮,估算了一下,这样下去至多还有数个时辰。 李独霜正抱着昏迷的狐狸盘腿坐下,抵御塔身越来越大的晃动。窗外五光十色的术法轰击在塔身,始终被一层淡淡的白光挡在外面,化为星屑、流光四散开来,如同以前在汴京看过的焰火表演,煞是好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李独霜细数了一下,有黑气深沉凝炼无比的幽光,想必那就是血神殿的魔罡期修士;也有粉色光华乍现,乱人神智的罡气四溢,应该是合欢宗的长老,亦是魔罡期的修士;还有虎爪、獠牙、鹿角以及鼠尾各自化为浓烈的妖光轰击在护塔白光之上。 对于魔门,无论是从承天观的立场还是一福寺的渊源,李独霜都是欲除之而后快。然而妖族明显被辛无咎蛊惑,竟然与魔门一起攻打一福寺,也让李独霜拧眉不已。 虎妖刚出现之时,李独霜就感觉不对,联想到狐狸化形期的修为,想必就是虎妖寻找的妖族之人。正准备发声时,那血神殿首座已经祭出九幽魔焰旗,笼罩释塔,却是为时已晚。 正愤恨时,老僧的声音响起,语气平淡。 “李施主,看来今日我一福寺劫数已定,你二人乃是客人,不当役于此,稍后我会借助塔内阵法将你们转移到临近法堂的地方,那里有一密道可通山下,一眼可见。”话音刚落,李独霜身旁突兀显现一瓶丹药,一块玉简,老僧不待他回应,继续说道: “我听法澄所说,他已授予你金刚锻骨诀,观你已修习到第一层,而且法眼神通已开,可谓与我释教渊源深厚,我自要照拂一二。玉简内乃是金刚锻骨诀第四层到第九层的功法,还有突破到法印期的心得,此乃我释家之秘,务必不要外传。另外一瓶丹药乃是辅助你修习到第六层的辅佐秘药,还望你勤加修炼。如修到第六层,可往澶州五福寺一行。” 虽临生死,老僧的话语却依然平淡,待李独霜收好东西以后,一团白光包裹住二人,倏然消失,只留一个蒲团、一盏青灯,以及一位愁苦的老人,仿佛从没有人来过。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五十章 脱困 李独霜只觉眼前一花,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就站在了一道布满斑驳铁锈的小门之前。四周打量了一下,青砖铺地,条石为墙,约莫数丈方圆,壁上有两盏油灯闪烁,空荡无一物,应是一间库房。 紧了紧怀里的狐狸,也不知前方是否安全,李独霜略带戒备地推开了铁门。 “嘎嘎嘎!” 浓烈的土腥气扑面而来,在库房微弱的油灯照耀下,门后是一个幽深的隧洞。地面是一个青石堆砌的台阶,蜿蜒向下,深不知几许。四周都是泥土,可容一人通过。 头顶隐隐传来轰隆声,伴有微小的震颤,一道道轻灰淡淡落下,也没时间多想了。 李独霜深吸一口气,穿过铁门,踏上青石,往幽深黑暗的下方而去。 起初摸索着泥土前进,一步步往下探。后来考虑到时间的紧急,后方随时可能有追兵赶来,李独霜干脆催动灵力,指尖亮出一团火焰照明,施展了轻身术快速行去。 隧洞曲折无规律,一会向左下,一会向右,许是避让大块的青石,有时却会陡然向下。行了大概一个时辰,眼前豁然一空,草木清香萦绕鼻尖,近处传来蟋蟀的低声鸣叫,抬头看去,满天繁星闪烁,却是已经出了隧洞。 李独霜赶紧熄了火焰,借着星光打量四周,只见近处草木葱葱,稍远一点可见树林铺展向下,极远处则有一座硕大城池灯火闪耀,那是青涧城。却是来到了半山腰。 抬头往山顶看去,只见释塔周围绚丽无比的光华闪耀,却依旧没能撼动那道淡淡的白光。 低头扫视,有一行杂草灌丛低伏,地面隐约有淡淡脚印,隐隐指向东北方向,应是一福寺撤离的真传弟子们。 暗暗为他们祈福了一番,李独霜捏了隐身诀,左手抱住狐狸,右手扒开灌木,折向西南,往青涧城走去。 行了一刻钟,东北方向陡然起了一阵喧哗,少顷便有惨叫声传来,紧接着灰光亮起,金光乍现,斗法的波动阵阵四溢。想必是遇到了围山的魔门弟子,稍远处有灰光传递,逐渐有人围拢过去。 李独霜心神一凛,动作更为轻柔,尽量踩踏石头前行,以防露出行藏。果然,不时有魔门弟子见到信号擦身而过,修为低微的给自己加持了疾行术,蛮横地凭借身体撞树而行,刚才李独霜就险之又险地避过了一名急速开路的刀疤脸魔修,好在隐身诀玄妙,没让人察觉。修为高的则是倚仗高妙的魔器化为遁光从李独霜头顶穿过,浩大的声势带倒了一片草木低伏,有如波浪。 李独霜有汗沁出,却没心思擦掉,逐渐行到山脚,蓦然听到东北方向有一声悠远的真言传来: “唵!” 随即金光大亮,在临近天亮的黎明时刻照耀了半山腰,犹如白昼,同时伴随着十数道惨叫声,旋即恢复了平静。有一道粉色光华自山顶豁然亮起,往此方向追索而去。 “合欢宗的贼婆娘!” 李独霜低骂了一声,旋踵加速离去。 天光大亮后,约莫已经跳出了包围圈,李独霜撤去了隐身诀,施展轻身术,快速往青涧城奔去。 不多时,许是“普渡术”的效果显现,狐狸茫然地睁开了眼,蜷缩的身子不由伸展开来。李独霜察觉怀中动静,低头一看,顿时大喜,却不敢停下,边跑边问道: “你怎么样?你是不是落霞山妖族的人?” 狐狸茫然的眼神一动,迅速回归灵动,回答道:“你怎么知道?” 李独霜神色复杂地说道:“你可知你引出了好大的动静!”狐狸连忙询问,李独霜便将虎妖等四个妖怪被辛无咎蛊惑攻打一福寺的缘由叙说了一遍,同时也将老僧出手施展“普度术”的情况一并告知。 狐狸顿时大惊,挣扎跳出李独霜的怀里,连忙往一福寺看去,却见战况已到白热化阶段,护塔白光摇摇欲坠,五光十色的攻击顿时一振,欲毕其全功于一役,情势愈发危急。 狐狸见状顿时叱叫一声,浑身泛起一道妖光,一阵无形的波动四散开去。不多时,李独霜遥见围攻释塔的攻势突然弱了一个层次,有四道妖光腾起盘旋一圈,似乎在辨别方向,俄而径直往这边而来。 李独霜见状顿时明了,必是狐狸施展了妖族秘术,昭示自己的存在以引来妖族修士,同时也减少一福寺的压力。 遁光迅速,仅仅一炷香的时间就越过了李独霜一个晚上历经艰险奔出的距离,呼呼降落在面前。 “少主!” “少主,俺们来晚了!” “少主,下次可别偷偷跑出去了,夫人可是担心得很!” 虎妖甫一落地,甩出一道黄黑妖光将狐狸一卷拉到身前,四妖不约而同靠上来紧张地关心询问。其中虎妖修为最高,神识一扫,最先发现狐狸居然跌落化形期,且身负伤势,顿时勃然大怒,虎口一张,一道黄风卷出,扑向旁边形迹可疑的李独霜。 “虎叔不要!” 虎妖闻言鼻翼耸动,哼了一声,意念变动,黄风顿时散开,围着李独霜形成一个风墙,蠢蠢欲动。虽然没有攻击,但明显限制了李独霜的自由,其生死只在他一念之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狐狸推开殷勤的三妖,连忙将自己受伤的整个过程详细道来,也将李独霜相救、一福寺老僧施展“普渡术”的情况一一讲述。 虎妖听了之后连忙挥手撤去了风墙,对李独霜道歉:“虎飏多有得罪,还望恩公莫要介意。” 李独霜摆摆手表示不介意,一手指向一福寺,恳求道: “一福寺亦救助了你们的少主,还望妖族前辈们看在这个情份上援助一二,莫叫魔门得逞!” 狐狸亦转向虎妖,连声催促。 虎妖苦笑一声,对着少主解释道:“少主莫看我四妖声势浩大,然则那名魔门首座大半实力引而未发,全靠那两名变身的长老消耗释塔防御,我等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而且。。。”虎妖顿了一下,心有余悸地说道:“我隐隐感知塔下有一尊恐怖存在正缓缓醒来,一旦苏醒,那老僧与释塔恐怕镇压不住。” “此地将有浩劫,少主,我等必须速速回山,否则迟则生变!”说罢浑身一抖,脑后飞出一根颈后虎毛飞到李独霜手里,交代道:“我妖族不是忘恩之辈,恩公如有闲暇,可凭此造访落霞山,必有厚报!” 说完冲其余三妖示意,浑身妖光一起,卷起惊讶中的狐狸,往北方而去。在遁光之中,狐狸直直盯着李独霜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在四个粗疏的妖怪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留下了一滴清泪。 遥遥经过一福寺之时,虎妖想起了什么,扭头对着善于隐匿的鼠妖吩咐了一声,只见一道遁光下坠于地消失不见。半个时辰后,追了上来,手里提着一个人头,却是辛无咎,只见他的表情正处于狂喜之中,想必当时正有好事,可惜被鼠妖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了性命,割下头颅,顺带拘了魂魄,带回落霞山处置,想来下场不会太好。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五十一章 大魔临世 李独霜无奈地看着四妖带着狐狸离去,最后一丝改变战局的可能也泯灭了。想起老僧所说塔下大魔,再与虎妖的话互相印证,李独霜顿时对一福寺的前景不再抱有期望。 念及此,李独霜突然想起了杨城隍对大魔的描述,心里咯噔一下,再看向近在眼前的青涧城,顿时反应过来,眼眶瞪大,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恐怕大魔出世之日,青涧城阖城二十余万人将无一幸免! 自己身为河州通判,更是青涧城的掌控者,父母官,必须要做些什么! 时不我待! 转身朝着青涧城疾行而去。 不多时,已可遥见城门行人络绎不绝。正待上前时,却感觉哪里不对。眯着眼仔细打量,终于发现蹊跷之处。 城门守卫已经不是往常熟识之人,虽然服侍一般无二,但上至城门官,下至守卒,李独霜一人都不认识。要知道,由于李独霜之前剿匪,为防盗匪乔装入城,特地对四个城门进行了换防调整,四个城门官的任命都是经过自己的手,均是一一面谈过的,不可能没有印象。再加上自己经常与吴佩甲出入城门,一些守卒亦是熟识的,不会出现一个都不认识的情况。 而且,城门处只见入城百姓,却不见出城之人,这更是匪夷所思。众所周知,一座愈二十万的城池,吃喝拉撒,人吃马嚼所消耗的物资可不是小数,必然有大量为此服务的人员出入,况且此时并不是城门落锁之时,更解释不了此种情形。 青涧城内怕是有变! 李独霜皱眉思虑了一阵,随即捏了隐身诀,从陌生的守卫身旁走过,入得城内。正打算先回家看看时,眼角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坐在街口酒肆二楼窗口处喝茶。转头细看,这不是前法曹通吏,现任丰县主簿孙怀? 不对,孙怀可没有喝茶的习惯,这人勤于政事,做事雷厉风行,干练利索,只嫌时间不够用,向来不喜喝茶这种悠闲之举。 李独霜对于自己心腹的异常之举有了一个猜测,转身朝着孙怀所在酒肆走去。于一楼楼梯处左右望了望,眼见没人注视,现出了身形,蹬蹬上楼。扫视一眼,找到孙怀的位置,随即坐到对面。 孙怀正仔细扫视城门处入城之人,不意有人擅自坐了下来,顿时不悦地瞪了过去,准备呵斥一番。待到瞧见一张熟悉的略带笑意的脸,顿时惊诧不已,连忙左右看了看,低声说道: “大人,你可让孙怀找的好苦。” 李独霜眼见他小心谨慎,顿时收起了笑容,用灵识感应周围,发现楼下至少有三人盯着城门处,形迹可疑,暂时还没人关注楼上,沉声问道: “何事?” 孙怀叹了一口气,将近些时日城内的变化一一告知。 原来就在昨日,彼时李独霜不在,孙怀正好在州衙协调丰县吏员任免,王辅臣王州尉突然领着城防兵冲入河州州衙,以知州手令的名义宣布接管了州衙,彼时刘主簿提出异议,说没有接到通判大人的命令,被王州尉软禁于官房,孙怀见势不妙,假装支持逃过一劫。紧接着,王辅臣宣布了三条州衙命令。其一,从即日起,青涧城只进不出;其二,开始施行军管,所有上街之人须得持有州衙手令,无手令者可就地正法;其三,实行宵禁,酉时一过,所有人不得出门。 此令一出,全城哗然,有多名武林人士站出来质疑,要求见通判大人,被突然出现的灰袍击杀当场,众人顿时不敢再言。街上出现了大批城防兵,扼守要道,均是面容凶狠,煞气弥漫,原本熟悉的城防官员们仿若一夜之间全部变得六亲不认。整个城池一日之间变得萧索起来,家家户户闭门,外来之人被限制于城防军校场。 众人寄希望于曾经剿匪立功的威远军,然而王州尉提前派了大批城防军堵住大门,更兼有十数名武功高强的灰袍陪同,秦校尉约束了下属,选择静观其变。 孙怀眼见事不可为,假借手令出门办事,率先知会了小院里面的吴佩甲。两人商量一番后,吴佩甲留守院子,孙怀则守在大人经常出入的城门,尽量保证第一时间就接住李独霜。 李独霜听罢,不顾孙怀惊讶,捏了隐身诀,带着他一路下楼,潜行回到小院,与焦急的吴佩甲见了面。 此时已是未时,李独霜扭头看了看远处一福寺的释塔方向,只见那里笼罩了一层灰雾,需要视力极好且盯着看数息才能察觉到里面隐隐有光芒滚动,常人通常都是一眼扫过,发现不了异常。然而李独霜知道,自己只有数个时辰的时间了,也许,更短。 因此,李独霜安排吴佩甲拿着孙怀的手令往长风镖局找赵老爷子,让其联络城内的武林人士以及威远军的秦校尉,约定以威远军营地的望楼的火把为号,共击乱政之人。然后李独霜则带着孙怀隐身出门,往州衙行去。中途再次通过法符联系老道,却一直没有回应,也不知情况怎样。 一路上碰到了不少巡逻的城防军兵士,每一队都有一名灰袍随行,李独霜悄悄于角落里现行打开法眼察看,却见灰袍均是煞气盈身,想来便是魔门培育出来的死士。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不多时到了州衙大门,正巧碰到王州尉领了一队兵士出门,随行有数位灰袍,往春风楼行去,明显没有看到隐身的两人。李独霜分明看到了王州尉的眼眶萦绕着淡淡的煞气,显然被更高明的魔门修士控制,魔门原则向来就是利用完即抛弃,下场已不言而喻。来不及可怜背景深厚的王州尉就此沉沦,李独霜带着孙怀摸到了软禁刘主簿的官房。法眼一扫,却有两名灰袍躲在暗处监视着过往行人。 李独霜冷笑一声,摸过去,猝然出手,将二人分别以定身术定住然后上前打昏二人,随即闪身进去,见到了惊喜的刘主簿。 李独霜对刘主簿宁折不弯,不同流合污的气节大为赞赏,承诺此事过后会向座师推荐刘主簿。趁着刘主簿大表忠心之际,安排他与孙怀暗暗联络州衙诸曹吏员,待威远军望楼火把示意后,择机行事,务必要配合众位义士拨乱反正! 这些安排做完已经来到了申时,天色已近傍晚,李独霜跳跃到州衙正厅旁边的围墙上,正想离去时,心里陡然闷了一下,继而脸色大变,豁然转向一福寺方向。 只见天色突然暗了下来,原本灰雾笼罩的释塔此时已经出现,不过光芒全无,灵性不在,反而漆黑无比,有如度上了一层深黑色。李独霜只觉得天地间的声音都消失了,好像整个世界瞬间凝固,只余自己一人,强烈的孤寂感涌上心头,越来越强烈,恨不得,去死。。。。 此时许久未见的蓝珠浮现脑海,李独霜顿时清醒过来,发现手里正拿着一柄匕首,正顶着自己的左胸,准备刺下去。顿时扔掉匕首,后怕不已。 好似感觉到了什么,凝聚灵力,抬眼一看。 一道鲜红罩袍的身影在释塔上方临空而立,布满银色鳞片的左手正捏着老僧的脑袋,一下捏碎了,血水四溅,却又化为血光被那只手吸收,宛如刚吃了一个水果。 血神殿首座高举左手,张狂地大笑!一道肉眼可见的灰光扩散而出,所过之处,无论草木之属,还是飞禽走兽,尽皆生机断绝,宛如末世! 红影当空,大魔临世!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五十二章 苦战 灰光速度极快,眨眼间就已蔓延数里之地,所过之处无量血光翻滚而起,向着秣陵山顶那道鲜红人影飞去,融入其身。血神殿首座露出满足的表情,舒爽地张开了身形,气息逐渐攀升。 过了数息,灰光即将来到青涧城! 李独霜又惊又怒,绝望地施展出火球术,托在身前,准备拼命。 哪怕是死,也要站着死! “嗡!” 就在灰光接触城墙的一刹那,一道黑色大阵应激而现,散发出黑光抵消着灰光摄取众生的伟力,遮护住了整个青涧城。 下一刻,朝着秣陵山一面的城墙上阴气弥漫,雾气横生,数以千计的身影自雾中显现,沿着城墙一字排开。只见为首之人头戴进贤冠,身着深色皂朝服,腰系印绶,脑后显现金色光圈,赫然就是豫州城隍。其身旁则是手执判官笔,掌托黑册的众位判官,稍远处则有多位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其余皆是身着皂衣的鬼卒,城墙上顿时阴气冲天。 “赵首座,如今你魔门已然得手,一福寺也已覆灭,何不放过这青涧城?”杨城隍震荡光圈,化为神言响彻天地间,建议道。此言乃修行之人以及鬼神之属方可听见,凡人闻之只如嗡嗡声。 自黑色大阵与豫州阴司出现,原本正吸纳血光,舒爽无比的血神殿首座被打断,节节攀升的气息也停滞下来。只见他抬起头,银光一闪,身形连动,跨过数十里来到城墙之前,阴沉地盯着杨城隍说道: “魔神临世,须得有祭品奉上,小小的一福寺人口不过数百,塞牙缝都不够,而青涧城乃是我魔门献给魔神大人的上佳祭品,你豫州阴司可是要阻拦?” 话音刚落,青涧城下现出无数身影,魔煞之气沸反盈天,显然有大量血神殿与合欢宗的弟子在其中,其余乃是两宗培养的魔奴,均有超一流高手的水准,身上也有煞气升腾,显然手持沾染魔煞的武器,可伤鬼神。 “既如此,何不做过一场?”谈判失败,杨城隍怒极反笑,抬起手,示意准备接战。众鬼神奋起,阴气顿时一盛。 血神殿首座森然一笑,挥了挥手。血神殿与合欢宗属下的弟子们带领魔奴气势汹汹地朝着青涧城扑去,与迎上来的鬼神们撞在一起,厮杀起来。 许是很久没放开手脚,马面兴奋无比,当先甩出锁链将一名躲避不及的血神殿弟子缠住。其神魂被困,挣扎不开,配合多年的牛头紧跟着就是一扇,将其三魂扇得离体,被收入散魂葫芦之中,正待摇动使其魂飞魄散时,有一名合欢宗的女弟子娇喝一声啪的一下甩出长鞭将马面缠住,迅疾拉了过去,另外一名满脸胡子的血神殿弟子驱使一柄剔骨刀凌空斩来。马面颈后毫毛光华一闪,撑开长鞭,随即缩骨滑下,躲过这一击,跳到牛头旁边。剔骨刀得势不饶人,旋了一圈径直斩来,被牛头涨大双角抵住一搅断为两截。那名血神殿弟子大骇,转头就走。马面要追,被牛头拉住,往后方退去,歇息一番,其余鬼神越过他们,迎了上去。 这一番争斗兔起鹘落,时间极短,乃是双方大战的一个缩影,可见凶险。 杨城隍飞临城墙上空,金色光圈大涨,使其浑身金光涌动,神圣无比,遥遥与血神殿首座对峙。在此之前,他转头看了一眼李独霜的方向,点了点头。 李独霜会意,脚下用力一蹬,腾起数丈高,看准威远军望楼的位置,扬手打出一个火球将其点燃,俄而化为大火,有如巨型火炬,全城都看得见。 不多时,威远军营地传出呼喝声和呐喊声,大量士卒涌了出来,往街上冲去与值守的城卫军和灰袍战了起来。此举有如星星之火,使得城内各地依次传出了喊杀声,整座城市顿时沸腾起来。 此刻李独霜已经赶到春风楼附近,扫了一眼楼下的骏马,确认王州尉正在楼中。捏了隐身诀,攀梁而上,来到二楼一排粉色闺房之外。正愁不知哪间时,一阵细细说话的声音传来,正是老鸨。李独霜眼睛一亮,循声来到第三间风窗外,小心往屋内看去。却见老鸨正与王州尉密谈,所谈内容却是约定启动大阵祭祀魔神的时间。 李独霜凝神细听,原来魔门控制青涧城后,偷偷在城内以州衙为阵眼,埋设了血祭大阵,准备于亥时启动,届时阖城二十万人将在一瞬间化为血水,成为魔神的大补之物。 不再耽搁,李独霜猝然现身,发动定身术,定住二人,随即以火球术轰杀了老鸨,然后以《承天秘识》所记载的锁灵术将王州尉体内的附体之魂锁住,随即将其扔到突然现出的脑后光圈内。原来他于前段时间摸索出光圈的一个功用,乃是洞察之能。判官神位乃是天庭在册神官,天然具有对魂魄的掌控之能,因此可对任何魂体进行回光溯源,将其一生所经历的事情完整地展现出来。 看完之后,李独霜顿时对魔门的血祭大阵了如指掌。正当他准备施展轻身术去排除血祭大阵的阵脚与阵眼时,轰隆一声巨响,李独霜只觉春风楼都晃了一晃,簌簌落下青灰。连忙吊着房梁出了房间,来到楼顶,循声望去,却见金色光华护体的杨城隍被血神殿首座掐着脖子,按在城门楼的废墟之中,巨大声响乃是城门楼被撞塌发出的声音。只见杨城隍周身的金色光华兀自闪耀,试图卫护主人,但掐住他的那只手只是银光一闪就压制了金光,显得霸道无比。 杨城隍嘴角溢出黑灰,荷荷问道 “魔罡期大圆满?” 赵首座没有回答,嘴角先是一扬,似乎是对自己的实力比较满意,紧接着嘴角下坠,冷漠地催动左手银光,直欲结果了这位豫州阴司之主。 激战中的豫州阴司鬼神们目眦欲裂,纷纷不顾伤势援救城隍大人,被突然出现的手持断剑、残戟两位血神殿长老缠住,一时之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杨城隍走向消亡。 霎那间! 一道剑光自天边而来,划过一道长长地轨迹,眨眼睛就来到眼前,疾斩在银鳞左手之上,冲撞起高达数尺的火花,竟然只在其手臂上造成了一个小伤口,有数滴黑血流出,流到半途却又活泼异常地翻滚着往伤口爬去,钻入其中,伤口随即恢复如初。 “咦?” 只见一位邋遢的老道背着手踩着一柄泓光流转,气息非凡的仙剑飞临城墙之上,疑惑地看着银鳞左手。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五十三章 魔神 看到老道的那一刻,不知为何,李独霜紧绷的心神顿时放松下来。也许是因为老道面对任何情况都是一副惫懒的模样,也许是因为老道代表着承天观。 轻身术! 李独霜身形倏忽消失,仔细察看方能看到一道淡淡的残影急速而去。 他还要去拔除血祭大阵,还不知有什么潜在危险等着他。 城门处,正当老道为自己驱使仙剑居然只斩出了一道小口而惊讶时,血神殿首座比他更为震惊。 魔神大人的手臂居然被砍伤了! 这可是魔神之手!正是这只手,使得自己的修为由魔罡中期一路飙升,匪夷所思地突破了后期,达到了大圆满之境。由此才能轻而易举地一个照面就拿下豫州城隍,要知道他可是已达阴神后期,神魂之力逐渐阴极阳生,不是一般的城隍可比。 这更为凸显了那一剑的不凡。 看着老道惫懒的模样,以及仙气盎然的仙剑,赵首座忌惮不已,想要击杀豫州城隍已是不能,而且。。。 好像太近了! 略微不安的赵首座左手一甩,扔掉杨城隍,旋即横在身前,右手暗地扣着九幽魔焰旗,面对着老道缓缓后退,嘴里却不饶人。 “我道是谁,原来是六十年前痛失爱徒的阳道长!” 原本正专心盯着手臂研究的老道浑身一僵,随即抬起头来,眼睛半眯着,搔了搔头,乐呵呵地笑道: “一开始还没认出来,原来是当年的丧家之犬,怎么,如今有了些许倚靠,倒是抖起来了,多年未见,咱俩可要好好叙叙旧,啧,别退呀!” 赵首座闻言反而干脆化为遁光往后方撤去,在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戒备十足。 他是吃过阳天华大亏的。六十年前,在一次承天观掀起的灭魔之战中,初遇阳天华,当时刚突破到魔罡期的他被阳天华伪装的外表欺骗,偷摸到了身前,猝然发难,被威力绝伦的极焰诀攻击,要不是当时师父还在,以一根手指为代价隔空施展替死术,自己早就身亡了。虽然自己之后含恨报复间接害死了他的弟子,但是那种面临生死的恐惧一直如刺一般矗立在心底。自那以后,虽然自己也突破到了魔罡中期,但据合欢宗的情报,这厮八年前竟然突破到了筑基后期,自己不得不转而打起了魔神大人左手的注意。 赵首座抬起左手,自己已经不一样了! 这次他要赢回来,亲自拔掉那根刺! 赵首座自信地抬起头,却瞧见了那贼道戏谑的笑容。 糟糕! 一张深蓝色光网自其头顶浮现而出,当头罩下,赵首座反应甚快,在将将临身之前化为遁光躲了过去,还没松口气,一道剑光就斩了过来,仿佛早就等在这里。来不及躲了,只得抛出九幽魔焰旗吐出灰蓝色火焰抵住剑光,就在这时,一道金色小巧锁链如灵蛇一般悄然缠绕其脚踝,猛然一紧,将其拽入土中,只露出头颅,动弹不得,紧接着光网罩下,捆住周身。却是脱身以后的杨城隍稍事歇息便暗地祭出自身神器,一举建功。 城门那边战场激战正酣,魔门浑然不知自家无比强大的赵首座已被一举成擒。 老道收起仙剑负手于背,缓步走来,收束道袍下摆,蹲下来对着尤不甘心的赵首座低声说道: “我的赵承宗赵首座,你可知这六十年来我每时每刻都在梦里想着杀掉你为我徒儿报仇,就当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敢出现在我面前时,没想到啊,老天爷终归将你送到了我手里,或者说。” “是你自己送上门来!” 老道难得收起惫懒的笑容,法令纹宛如刀削一般直挂嘴角,整张脸冷漠如冰,其内里却宛如火山即将爆发,将要涌动出来,烧毁一切。 那是多好的一名徒儿啊! 眼眶已然泛红,眼珠充血,狂暴的灵力四溢,搅动着附近落叶打起旋儿,却是心魔趁势入体,有走火入魔迹象。 就在这时,一只手搭在了老道的肩膀上,平缓温和的话语响起。 “师弟,季同已经故去一甲子,你也该放下了,我观泊简也修行有成,李独霜更是难得一见的璞玉,还须你时时照看,你可不能弃之不顾。” 老道愣了一下,血气褪去,还复清明,心魔失望潜伏,以待来时。他霎时明白自己已在走火入魔的边缘走了一遭,呼吸略微有些急促,纯是吓的。 转身对着杨城隍点了点头,同门之情,尽在不言。 “不过,还是趁早了结此魔吧,以免夜长梦多。”杨城隍建议道,这时除掉血神殿首座可没有后患了,不像刚才,是两败俱伤之举。 老道嘿然一笑,对着已被光网紧紧裹住,低着头气息衰弱地赵首座嘲讽道: “魔神之手固然位格高妙,通常情况下非是我等可以抵挡的,但其被释教镇压数百年,一身精纯魔气早已消磨殆尽,能将你提升到虚假的魔罡期大圆满之境,完全就是利用你内心的欲念驱动,宛如泡沫一般,一点就破,要不然,你哪可能被我轻易擒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听到虚假二字,赵首座豁然转头,死死盯着杨城隍。 “没错,刚才是演得过了一点,以至于牛头马面那帮蠢货差点真的突破阻拦,过来营救。”杨城隍叉着腰,毫不在意地说道,好似说的是一件平凡事,要是让豫州阴司之人看见,其苦心经营一百年的铁面形象可就堪忧了。 赵首座这下明白了,阳天华这厮利用了自己六十年前对他的恐惧心理,今日将自己的反应也算了进去,提前在此布下陷阱,就等自己踏入进来。难怪自己没感应到灵力波动,却是已经提前布局,端地阴险。 他绝望地笑了起来,既笑当年师父耗费魔躯施展替死术,也笑自己始终被算在掌中,自己天纵奇才,却落到如此下场,何其悲也! 不过 我魔门中人,乃是魔尊传承,可是不会引颈就戮的! 赵承宗怒目圆瞪,浑身激起灰光,宛若篝火添柴,越来越明亮。 “不好,这厮要施展天魔遁,速速杀了他,断了这支魔门传承。”杨城隍失声喊道,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魔修素来有临死一击的习惯,威力巨大,往往有同归于尽的成果。因此老道先前嘲讽,也有引发赵首座自身负面情绪的目的,这会降低魔修的拼命意志,保全自身,只是没想到老道心底念念不忘当年之事,差点走火入魔。 而此时赵首座施展的天魔遁乃是魔门正宗秘法,乃是血神殿隶属的秘魔宗还未被破灭之前传承下来的集传承与反击于一身的秘术。其术的本质就是通过特殊方法催动自爆,摧毁方圆数十里以内魔神期以下的存在,将自身魔门传承信息化为一个无形无质的魔念,通过自爆的掩护,抛向百里之外,随机择人入体,潜移默化教化此人为魔门中人,伺机东山再起。 这就是魔门往往沉寂一段时间后又会发展起来的原因,可谓防不胜防。 老道的动作迅疾,左手掐诀,右手剑指一引,仙剑顿时朝着已膨大一倍的赵首座头颅刺去。而杨城隍则摇头晃脑,驱使脑后光圈扩散出金色光芒包住二人,防护一二。 仙剑凛冽,一瞬间就来到了赵首座的眼前,直刺而去。 “唔,这个弟子资质一般,心性颇差,倒是颇为决绝,甚合我魔门宗旨,将就用了。” 一道平平无奇的声音自银鳞手臂之内响起,顿时使得方圆数里之地凝固不动,包括浑身闪耀灵力光华的老道,以及脑后光圈闪耀的杨城隍,均保持着瞬息之前的姿势,时光好像定格在了这一刻。 一言定时光,是为魔神。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五十四章 恶斗 “呼呼!” 李独霜为了赶时间,径直在房顶之间跳跃赶路。好在城西大多为贩夫走卒聚居之地,人多地少,房屋皆是挨着修的,以至于只花费了半个时辰,李独霜就来到了临近州学的春平坊。为谨慎起见,李独霜从房顶缩下来,捏了隐身诀,循着坊路往街口走去。 据附体王州尉的魔修魂魄所记载,这里有一个血祭大阵的阵脚,且有一个魔修守护,因此必须小心行事。 正街上多是涌动的士卒与百姓,时不时有武林人士带领,各自引领众人往驻守的城卫军与灰袍冲去,双方呐喊着缠斗在一起,暂时看不出胜负。而各大坊路则要冷清得多,胆子略小的人家则紧闭大门,一有动静就偷偷从门缝里往外看,猜测谁输谁赢,心情跌宕起伏,颇为忐忑。 “吱呀” 巷内,一扇破旧的木门从里面打开,一个约莫两三岁的幼童揉着眼睛懵懂地走了出来,嘴里念叨着爹爹,看样子刚醒来,下意识找寻父亲。想必是哪个大意的汉子没关好门,让孩子不小心跑出来了。 时已亥时两刻,乌云遮月,巷子内黑洞洞的,远处巷口隐约有呼喝声遥遥传来,幼童越走越害怕,惶恐地捂着嘴呜呜地找着父亲,眼泪流到了手背上。不一会,渐渐摸到低矮的土墙,像是有了依靠,不自觉循着巷口的声音走去。 临得近了,声音越发清晰,却是一名灰袍正与一名武林人士打斗,刀剑翻飞,不时游走腾挪,在不小的范围内留下争斗深痕。幼童不知危险,下一步将要走出巷口。 “噗” 却是武林人士被灰袍觑得破绽砍了一个趔趄,伤及手臂,立即顺势侧身翻滚,委身一纵,越过坊间矮墙逃走。 灰袍没有追赶,豁然转头脸色狰狞地看向一个黑洞洞的小巷。 却是什么也没有。 他刚才分明感应到了一个微弱气息,随即伸出舌头舔了舔刀上的血迹,不死心地往巷子里奔去,直走到巷底,除了紧闭的几家破落门户以外再无余物。 灰袍毫无兴趣,啐了一口,提纵身形往巷外奔去,不一会就消失在巷口。就在五步之外的一户门内,李独霜的身形显现出来,他手里抱着那名幼童,此时已沉睡了过去。将幼童抱进屋,轻柔地放在床上,盖好被子,他摸了摸幼童稚嫩的头发,旋即转身离去。不一会,一名脸色涨红的年轻男子赶了回来,看到熟睡的幼童顿时大松一口气,立即关好房门,颇为后怕地守在幼童身边,再也不出去。 李独霜潜行到了州学门墙之下,左右望了望,轻巧地翻了进去。刚才他不是不能解决灰袍,但魔门手段繁多,难免有某种隐秘地示警方式,稳妥起见,暂且饶其一条狗命。 州学占地颇大,约有数十亩,终究是文华荟萃之地,李独霜一路行来大多是竹亭水榭,雕梁画栋,偶有正堂,却是学子上课之所。不多时,李独霜就走到了一处庭院,院中有一陈旧石碑,上书“明德”二字。 阵脚就在石碑之下。 李独霜正待施法时,灵觉一动,蓦然前扑,一道暗红色光芒一闪而过,将旁边一棵手臂粗的柳树拦腰斩断。轻身术启动,借着院中低矮灌木的掩护,迅疾化为残影往庭院边缘的围廊闪去。一路辗转疾行,转折之处恰好红芒闪过削起一蓬蓬草木,险之又险地来到了围廊。 这里有廊柱遮挡,李独霜迅速解除轻身术,在红芒疾斩过来之前施展隐身术,旋踵错身,擦身避开。红芒无功而返,消失在围廊上方。 李独霜这才有空当仔细搜视潜伏的魔修。 此刻黑云半掩,少许月辉洒下,只见庭院中央,石碑静静地矗立在那里。一阵夜风吹来,青草微伏,柳枝依依,要不是倒地的断树以及数处灌木明显被砍削的痕迹昭示着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惊险的暗斗,倒也不失为一幅静谧的月夜之景。 看了半晌没看出端倪,李独霜正待打算先行离开此地,于外围打开法眼后再潜进来时,突然灵觉有异,低头扫视却见大量蚁虫之物自院内四处乱窜,似有莫名存在使得它们惊慌失措,自巢穴中奔出逃离。李独霜灵光一闪,立即横跨一步,贴住墙壁,下一息就见红芒突现,扫过李独霜刚才所在位置后再次消失,地上正有少量虫子浅浅围了一圈。隐身术虽然能隐匿身形和气息,却依旧是实物,自然阻挡了虫蝥之物逃跑路线。 倒是一位头脑灵活之辈! 李独霜眼看着脚下即将爬来的数种虫子,决心一下,顿时现身,抓住时间差打开了法眼,扫视一圈,在远处一个草丛里看见一团微弱白光,而此时红芒已经自庭院上方倏忽斩来! 李独霜往后便倒,穿墙术发动,神奇地没入其中,紧随而来的红芒“嘭”的一声巨响砍在墙壁之上,现出了一柄幽光短刀,红色的魔煞之气涌动不已,明显是那名魔修没想到李独霜施展了穿墙术,愣了一瞬。 就在这时,李独霜突然从另一侧墙壁冲出,轻身术发动,往魔修所藏草丛扑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魔修反应过来,驱使红芒回转迅疾往李独霜砍去,估摸了一下距离,自信可在李独霜扑过来之前斩杀当场,嘴角不由露出残酷的冷笑。 “定!” 魔修的笑容凝固了,浑身动弹不得,幽光短刀失去了魔煞之气的支持,在李独霜身前数尺颓然坠落,噗地一声插在土中,端的极险。 李独霜不敢怠慢,施展出火球术将这名脑子活络,看身形明显是女性的魔修轰成灰烬。 时间紧急,李独霜连忙来到石碑之前,渡出灵力,找出了埋在石碑基座下作为阵脚的魔器,却是一个血玉。 将之摧毁之后,州学上空一道血光一闪而逝,一个血光大阵隐隐在青涧城上空浮现,只是缺失了一角,血光暗淡了几分,数息之后又隐去了。 “不好!” 这却是附体王州尉的那名魔修魂魄没有记载的情况,想必是魔门长老留了一手,没有将所有情况交代给弟子,以至于自己拔除了这处阵脚,已经打草惊蛇,血祭大阵随时可能启动! 李独霜抓起地上的那柄短刀,施展轻身术径直从房顶跳跃,往下一个阵脚行去。他刚才数了一下,还有三个阵脚,必须尽快拔除,此时也顾不得隐藏了。 恰在此时,城门处爆起一道明亮的血光,耀起半边天,隆隆之声方才缓缓传来。李独霜边跑边回望,隐约看见两道人影挡在血光之前,苦苦支撑。 李独霜奔行的速度顿时加快,心中不停催促自己,浑身灵力流转加速,焦急之下,体内督脉一处关口陡然被冲破。督脉已通,灵力更为充沛,赫然是承天正法已达第二层。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五十五章 师兄 此刻已经是子时,青涧城内却人声鼎沸。以威远军驻军为首,在武林门派、众多商户的推波助澜之下,大批百姓打着火把从众多坊路走出,汇集到正街之上,在威远军卒与武林人士的带领下冲击城卫军与灰袍在青涧城各处要道上的扼守。 截止到子时一刻,成效显着,已经拔除了十多处据点,大批魔门控制的城卫军与灰袍被击溃,逐渐往城中心的州衙退去,反对魔门的声势越发浩大。 凡俗的力量正在获得节节胜利。 修行界的对抗还在进行。 正在奔行中的李独霜忽有所感,抬起头望向上空,血光大阵再次显现,又暗淡了几分。竟是有人与李独霜一样在拔除血祭大阵的阵脚! 难道这里还有其他修行者?或者是路过的人顺手为之? 李独霜摇了摇头,不再乱猜。不管怎样,有人与自己一样在对抗魔门,这终究是好事,还是专心应对这一处的魔修才是。 这一次的阵脚是在已故王州尉的府邸之中。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李独霜在府外率先开启了法眼,发现黑白世界中一处房梁之上有一团微弱白光潜伏。 随即撤去法眼,捏了隐身诀潜行过去,临到下方猝然发动定身术。只见魔修浑身一僵,把握不住平衡一头从房梁之上栽倒下来,迎接他的自然是一团灼烈的火球术。一身本领还未施展出来就冤屈地死在李独霜手里。 李独霜找出一个暗黑匕首将之毁去之后,抬首望天,却见血光大阵边缘彻底消失,只留中央一个明亮的圆盘仍在闪耀。 阵脚竟然已经全部拔除! 也好,李独霜抓住时间往州衙赶去,那里还剩下血祭大阵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核心,祭祀阵眼。 临到州衙时,李独霜遥遥听见威远军特有的“虎虎虎”助威声,以及百姓们与武林人士的欢呼声。连忙奔行过去,转过街角,喧闹的声音迎面扑来,却是众人合力将城卫军与灰袍们围堵到了州衙。青涧城其余据点全部被拔除,只剩下州衙最后一处,即将取得胜利。 李独霜站在人群之外高兴不已,正待往州衙潜行时,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愕然转头,却见一名身着灰白道袍,剑眉朗目,手持拂尘的中年男子温和地问道: “可是李独霜李师弟当面?” 李独霜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难道? “我是宋泊简。”来人看李独霜表情,连忙补了一句:“师父应当对你提起过我。” 李独霜大喜,连忙对着自家师兄拱手一礼,忍不住吐槽道: “师父只是说过你姓宋,至于全名我还是从江岫白嘴里听到的。” 宋师兄恍然一笑,有些歉意地说道:“我倒忘了,我们师父一向惫懒,能提起我姓宋已经很不错了,师弟往后可要习惯才是。” 李独霜想起一事连忙问道:“那魔门血祭大阵的阵脚可是师兄破除的?” “你是说这两个?” 宋泊简右手一翻,掌心现出了一柄长矛与一颗墨珠,尽皆魔煞全消。 “师兄实力深厚,师弟甚为佩服!” “师父前些时日召唤我往河州而来,今日夜间正好赶到,瞧见城内魔煞肆掠,遂循着望气之术逐一破除,没成想师弟修炼不过数月,修为不过二层,竟然已自行拔除两处阵脚,实乃令师兄汗颜。” 宋泊简口称汗颜,却颇为高兴,说话间不断拍打李独霜肩膀,鼓励之意甚明,也令李独霜感到一丝亲切之意。 思及正事,李独霜连忙对宋师兄介绍道:“师兄可知,这血祭大阵还余一处阵眼,正处于州衙之内,须得尽快拔除,彻底断了魔门血祭青涧城的心思,否则迟则生变。” “那好,让我师兄弟二人联袂破敌!”宋师兄豪迈地应下,施展轻身术往州衙侧门而去,李独霜连忙跟上。 到得侧门附近,两人均捏了隐身诀翻过院墙,入得州衙。李独霜添为地主,又有着魔修记忆,引着师兄绕过城卫军聚集的正堂,途径户曹官房之时却发现诸曹吏员皆被拘押在此,连刘主簿也不例外,看来之前自己安排的州衙策应之策已然失败,不过好在城外形势大好,也无关大局了。 李独霜想了一会,决定先去破除了阵眼,除掉最后那名魔修再说,失去了主心骨,这帮城卫军与灰袍战斗的意志会直线下降,毕竟没有了魔门作为后盾,这帮人也不过就是一群凡夫俗子而已。 一路穿过兵曹与法曹的官房,绕过放置武器与兵甲的架阁库,来到了州狱。李独霜刚准备踏过州狱门槛,被一只手按住了肩膀,回头看去却见师兄脸色凝重,一把将自己拉到身后,现出了身形,一甩拂尘喝道: “阁下贵为魔门长老,以陷阱暗算后辈子弟,未免有失身份!” 魔门长老? 李独霜悚然一惊,驻守这处阵眼的居然是魔罡期的魔修!要不是遇到了师兄,自己怕是已深陷绝境了。 “咯咯咯,这位小哥倒是眼力过人,不过我自诩布下的陷阱天衣无缝,不知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一位身着翠烟衫水雾百褶裙的贵妇轻移莲步,自州狱正堂一处墙壁之中走出,所过之处如水一般波纹荡漾,一直波动到门槛为止,显然刚才李独霜要是踏出这一步可就生死两难了。 师兄剑眉扬起,腼腆一笑,轻声说了一句:“我猜的。” 李独霜险些笑出声来,还好憋住了。却见贵妇脸色阴沉下来,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好小子,敢消遣老娘?” “州狱乃青涧城煞气最重之地,若要布阵的话最适合放置阵眼,而此事事关魔门大局,必然是长老压阵才最为稳妥,因此我也就诈了一诈,没想到前辈这么沉不住气。”宋师兄无视贵妇越来越危险的气息,还在一本正经地解释。怕是有点轴,李独霜转而担忧起来,自己的师父师兄没一个正常的。 被小辈轻易诈出,已让贵妇颜面扫地,又被此人当面数落,因此再也忍耐不住愤而出手,甩出一道金光急速射来,此光凝炼无比,势头强劲,明显超出了李独霜之前遇到的魔煞期魔修驱使魔器的气息,必是魔罡期修为无疑。 李独霜正待使出定身术帮师兄缓一缓,却见宋泊简微微一笑甩起拂尘,舞成一团,道道黄光自拂尘溢出,形成一张厚厚地圆形土盾迎了上去。 “噗!” 金光初时毫不停留,直到深入黄光之中方才慢慢降低了速度,到最后甚至停了下来,现出了一个金色发簪。 贵妇自忖含恨一击,虽然不一定能击杀小贼,却肯定能让其手忙脚乱,没想到只一个照面就被一道防御法术接了下来。 她确定这人只是练气期,虽然是练气巅峰,但这就很不一般了。 除非。。。 “你是何来历?”贵妇喝道。 “承天观!” 贵妇恍然,再次确认,带了一丝凝重:“可是承天观法脉修士?” “不是,吾乃剑脉江岫白!”宋师兄翻手拿出一剑,负于手背,正色道。 李独霜好似一口气没憋上来,脸色通红。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五十六章 阵眼 贵妇顿时有些不确定了,这年头连剑脉都如此擅长法术了?这些年是承天观太厉害了还是自己深居国公府懈怠了? 她开始正视面前的对手,虽然年纪有些偏大已到而立之年,但也还好,更有气质。而且剑眉朗目,仪表堂堂,正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呸!这都哪跟哪? 贵妇赶紧收摄心神,平复一下滚烫的脸颊。 至于旁边李独霜的异状则被她直接无视,一个练气二层的小修而已,看到自己脸红正常得很,而且已是中年,没多少前途了,以后必定泯然众人矣。 随即轻咳了一声,喝道: “江岫白,莫要以为只你承天观剑法精奇,我合欢宗也不是吃素的,若你非要破去这阵眼,可要先过我这一关!” 宋泊简肃然不答,并指一挥,手中剑顿时飞起,化作清光往贵妇倏然飞去,声势倒是颇大。 贵妇不敢怠慢,承天观剑脉可是号称越级争斗的常客,顿时祭起一个花篮,往飞剑罩去,欲首先压制其最擅长的剑器,再徐徐图之,可谓谨慎。 花篮乃贵妇本命魔器,惯会收摄法器,只一下就将化为清光的飞剑收入蓝中,顺利得不可思议,贵妇顿时一愣。 宋泊简见状顿时将酝酿数息的法诀打出,浑身黄光一闪,右手掐了一个后土印,冲着花篮低声喝道:“千斤坠!给我落!” 之前还轻逸飘然的花篮顿时如重千斤,贵妇魔气供应不上,顿时一滞,花篮没有得到有效支持,急速下落。 “嘭!” 一声巨响,花篮重重坠落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连带震动了其内部的魔印结构,魔气顿时紊乱,使得心神相连的贵妇心口一闷,喉头发甜,忍不住吐了一口血。 好一个宋师兄,得势不饶人,趁势飞身往贵妇扑去,手里凝聚了一颗状如灯笼的硕大火球,冲着李独霜喊了一声: “师弟!” 李独霜闻声知意,连跨了两步,距离够了,立马舌绽春蕾: “定!” 正准备掐诀反击的贵妇浑身一紧,连同魔气在内瞬间凝固。只不过由于李独霜与贵妇修为差距太大,只凝固了一息,贵妇就恢复了对自身的掌控。 可是 宋泊简借着这一息已跨过十数步,临到身前,手里扬起的硕大火球径直朝着贵妇飞去,躲无可躲! 生死关头,贵妇一锤胸口,激出数滴精血,施展了天魔解体大法,临时提升修为,浑身罡气浓烈沁出,化为护体罡气护住周身。 “轰!隆隆隆!” 剧烈的爆炸声猝然响起,将州狱摧毁成一片白地,震荡起一朵形如蘑菇的黑云,其产生的隆隆声迅速扩散开去。 这火球术的威力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好在李独霜已事先得到提醒,提前躲在巨石刻就的假山背后,躲过了爆炸的冲击和伤害。 黑云散去,州狱原地出现了一个深坑,贵妇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只是看着好像有些憔悴。 如此威力的火球术竟然没能击破这婆娘的防御? 宋泊简表情有些凝重,对贵妇高看了几分。李独霜更是惊异莫名,这魔罡期的魔修可是真难杀。 只见贵妇纵身登上临近州狱的架阁库屋顶,闷声对着宋泊简说道: “阁下功法出众,胆略过人,妾身敬佩,愿将此地拱手相让,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宋泊简眼珠一转,估摸自己与李独霜胜算不高,慨然答道:“可!” 贵妇颔首点头,掐诀施展起遁光,急速离去。 行至半途,路过一处山林时,贵妇脸色猝然惨白,连忙降落在树梢之上,哇的一声吐出大口鲜血,浑身气息萎靡不振,竟是受了不小的伤。 “法术威力如此之大,这小子绝不是什么剑脉的,多半是传说中法脉之人,好一招声东击西,老娘记住你了,江岫白!” 贵妇恨恨自语,迅速翻出一个碎金瓶,倒出数粒丹药,仰头吞了下去,登时盘坐疗伤。 时有樵夫上山砍柴,转过山岭,陡然见到一位贵妇打扮的美人坐在树梢之上,衣诀翻飞,翩若鸿毛,顿时大惊,以为是山精变化人身来勾引自己,害怕被吸成人干,转身就逃,一边逃一边反复念叨:“家有糟糠,万望怜惜!”,不一会就跑没影了,甚是敏捷。 贵妇睁开美目,啐了一口:“老娘岂是饥不择食之人?”转念一想,有些担忧,自己丢失了阵眼,血神殿那边怕是不好交代。自怨自艾一番后,转而可怜起自己,毕竟自己也受了重伤。 就这样内心一番挣扎之后,心一横,却也不去血神殿那边说一声,径直化为一道遁光往汴京行去,打算报与自家宗主,打定主意伏低做小。宗主素来护短,血神殿必定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值得一提的是,那樵夫归家以后将情况说与妻子听,反被骂心有旖旎,两人争吵一番,气得樵夫去而复返,只求勾引,吸成人干叫那泼妇后悔。到得原地之时,却已人踪渺渺,顿时长出了一口气,也不知是惋惜还是庆幸。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李独霜与宋泊简驱逐了合欢宗长老以后,在州狱地底找出一尊黑鼎,上面黑光流转,隐隐有摄人之感,据宋师兄所说必是祭祀魔尊所用魔器。二人不能破,也不能收到储物袋,只得宋师兄草草封印一番,择地隐藏,待老道来处置。 也许是州狱的剧烈爆炸引发了留守州衙的城卫军与灰袍的恐慌,又或许是驻守阵眼的魔门长老的离去使得他们没了主心骨,整个州衙的防守如同散沙。李独霜趁机解救出了刘主簿等官吏们,使其分头游说人心惶惶的城卫军,再给州衙外的威远军与武林人士信号,在子时三刻成功里应外合拿下了州衙,李独霜现身,在一片欢呼声中宣布了乱政的结束,至此,整个青涧城重新回到了正轨。 “嗖!嗖!” 城西宁静的街道上闪过两道几不可见的人影,却是施展轻身术的宋泊简与李独霜二人,他们赶着去西城门处支援豫州阴司与师父。 原来,之前就在血神殿首座被魔神隐藏在左手里面的残魂夺舍后,化为魔神一言定时光时,老道所带来的仙剑灵识勃发,自一片凝固的时光区域之中撑起方圆丈许大小不受影响的领域,顿时使得身处其中的老道恢复正常。老道斗法经验何等丰富,有针对性地施展了雷暴术这等最难以禁锢的大范围攻击法术,再加上魔神处于虚弱期,魔气不足,因此时光禁锢被打破,杨城隍也因而脱身出来。两人联手对抗魔神的攻击,也就有了李独霜之前看到的画面。 转过城门附近的酒楼,在两人的视野中,遥遥看见城门外侧,魔门与阴司的战斗如火如荼,常有众多鬼卒在黑白无常的带领下缠住一个或者多个魔修,通常是耗费了大量鬼卒之后方才艰难杀死一个魔修,就算是这样,也有数名冒进的黑白无常被魔修临死一击打中,从而魂飞魄散。双方就这样你来我往,在城门处拉锯着。 而稍远处则是决定胜负的战场。其中魔神气息实打实达到了魔罡期大圆满,而且知晓众多阴狠刁钻的魔道秘术,使得杨城隍与老道两名后期修为的联手也只是堪堪抵住而已,而且颇为险象环生。因此老道通过玉符通知两人赶紧过来支援,以宋泊简练气期大圆满的境界以及李独霜得自圣贤的定身术,或可作为胜负手。毕竟二十万人的生死就在他们手上,不得不拼! 此时已是深夜,在普通人眼里,西城门附近起了浓浓的大雾,里面传来隆隆地打斗声与嚎叫声,令人闻之渗然,不敢靠近。也幸好如此,否则一旦凡人进入,则必有去无回。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五十七章 神符 城外某处郊野,一道鲜红罩袍的身影皱着眉看着处在血光压制下联手对敌的二人。 这二人端地难以应付! 他抬手看了看熟悉的左手,颇为烦闷。经历了数百年的镇压好不容易通过当年留下的后手引来后辈弟子的救援从而脱困,却遇到了较为罕见的两名等同于筑基后期的阻拦。 若论以前,即便自己在魔罡期大圆满之境时也有十数种方法可以破去这二人的联手。但这具身体的修为原本只有魔罡中期,通过自己的强行灌体以及血神大法的收摄勉强达到了魔罡期大圆满,却是有些根基不稳,很多秘术无法顺利施展。譬如眼前的摄魂血光,要在以前,这二人撑不过一刻,哪能像现在这样在自己面前持久支撑,那惫懒老道甚至还能抽出手来时不时抽冷子来一剑,虽然伤不了自己,却颇为挑衅! 两个该死的跳梁小丑,本座横行之时,你俩的祖先怕是都还没出生! 红袍额角隐隐有青筋迸出。 “哐!” 再次用左手打飞了那贱兮兮老道偷袭的一剑,魔神已是怒极,再也忍耐不住,提聚五成魔气在左手掌心旋转凝聚,右手用力下压,加大了摄魂血光的压制,让其暂时腾不出手来,明显在酝酿一个威力较大的杀招。原本魔神不该有这种情绪波动,因为魔神境界至邪至慧,冷静到极致,所有智慧均用来布局和战斗,情绪这种东西早在晋升魔神境时化为了一种可控力量。之所以能被激怒,主要还是由于其乃魔神残魂,三魂七魄不全,虽然通过夺舍补益了一部分,仍然缺漏甚大,性格偏激易怒,也就不足为奇。 “我说阳师弟,你好像刺激得过头了,这厮昏招没有,杀招倒是要出来了,我储存的香火可不多了,你赶紧想想办法。”一道金色光罩将血光阻挡在外,只见杨城隍双手高举,脑后金光急闪,压力骤增,忍不住对着老道抱怨道。 老道盘腿坐着,正在调息,显然在养精蓄锐,只见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看来最多刺激到这种程度了,据观里一位金丹境祖师留下来的手札记载,魔神之分身或者念头往往性格偏激易怒,与本体冷酷多智的风格迥然不同,与其对战之时可加以利用,我这方法没错啊。” 杨城隍不禁无语,心想祖师之意怕也不是你这般理解,正待再说时,却见魔神左手掌心幽光流转,遥遥对着这边一指,一道细细的光线一闪而逝。顿时沉声喝道:“来了!” 调息多时的老道起身双手划圆,掌心黄光溢出,形成了一道凝实的圆形石盾横在两人面前。整个石盾犹如大理石一般莹莹反光,却是与宋泊简施展的土盾是同样的法术,由老道筑基后期的修为施展出来明显凝实坚硬得多。 光线极快,瞬息之间就来到了眼前,无声地与石盾接触,然后。。。 毫不停留地贯穿! 直往有些愣神的老道而去! “师弟!”原本对石盾信心十足的杨城隍顿时悚然,不假思索地转头一甩,金色光圈飞出化为一方黑色印章往光线迎去。 “咚!” 一声巨响,光线被印章成功阻挡,化为无数细小的黑色星屑四射而去,途中再次分解成精纯的魔气散逸消失,可见其夸张的凝实程度。 印章喀喇一声,金光一闪,碎裂为四块碎片,自动回到杨城隍脑后消失不见。却见杨城隍七窍均散逸出黑烟,神魂之力与人族愿力大幅流逝,气息陡降,从阴神后期一路直降,来到阴神初期方才堪堪停住,而且看样子气息不稳,随时可能掉落到神印期。 “师兄!”老道瞬间红了眼睛,他可清楚黑色印章乃是杨城隍集神位与修为于一身,是承天观神脉弟子修行的核心所在,一击破碎不但意味着原本有望晋升神君的杨师兄被断送了神途,而且大概率终身只能以阴神初期的修为存活于世,天寿也大幅削减。 原本盛怒的魔神瞬间恢复平静,早有准备地祭出“九幽魔焰旗”,挥洒出漫天灰朴朴的火焰,所过之处的空间甚至都泛起了一丝涟漪,将老道二人团团围住。比起在血神殿首座手中,“九幽魔焰旗”此刻仿佛才真正焕发了神采,展现了自己恐怖的威力。 魔神之前受激发怒竟然是伪装的,目的就是迷惑二人,导致错误估计了接下来的攻击,从而一击建功。虽然没能灭杀老道,却也让杨城隍没有了再战之力,成功打破了二人的联手之势,魔神之狡诈多智可见一斑。 面对灰朴朴不起眼的火焰,老道来不及懊悔,右手一翻,掌中现出了一张金灿灿的符篆,嘴里先是急速默念了一段密语,然后吐气开声朗声念道:“天地无极,玄门有令,九天玄罡罩,起!”话音刚落,符篆无风自燃,骤然吐出一道星光灿烂的多彩玄罡化为一个球形将二人包裹住,抵挡着灰焰的灼烧。尽管球形周围被大量灰焰包裹,灼烧得虚空泛起阵阵波纹,但五彩玄罡没有一点变化。 “九天玄罡符!你这败家子将观里珍藏多年的神符都带来了?要知道一百年前灭魔之战时,观主都没舍得用。”奄奄一息的杨城隍见状顿时气急败坏,哪怕自己神位破碎,哪怕面临生死,也忍不住骂道。 也无怪他反应甚大,因为此符乃是五百年前承天观最后一位金丹祖师自九天之上采集天界玄罡,历经一甲子方才采集拳头大小,以莫大神通将其炼入符中,绘制成“九天玄罡符”。此符乃修真界十大神符之一,可化为玄罡罩抵御绝大多数攻击一个时辰,包括魔神境、金丹境、神君或菩萨境等这一级大神通之士的全力一击,可作为关键时刻的胜负手。乃是金丹祖师为了承天观的传承特意炼制的,却被老道带在身上,于此用了出来。 老道盯着魔神森然笑了起来,旋即盘腿坐下,脸上不复惫懒之状,掐诀运转承天正法,竭力迅速恢复灵力,嘴里却满不在乎:“是神符又如何?我只恨自己没能早点拿出来用,否则师兄也不至于将神途与天寿押上来为我挡这一下,焉知此时之用,不是正当其时?” 杨城隍被气得七窍生烟,这是真的,因为黑色烟气确实继续从其七窍冒出来。过了一会,他突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眼睛大亮,紧紧盯着这个素来不走寻常路的师弟。因为他记起了一句话,乃是那名金丹祖师亲口传下: “神符之用,卫护传承,金丹之望,二者得其一皆可用之。”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五十八章 破局 面对杨城隍的惊喜目光,老道不为所动,全心全意地恢复自身灵力,以求尽量达到完满的地步。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他的内心充满了自责。因为杨城隍不仅是他的师兄,更是其座师,大道引路人。 一百三十年前,杨城隍名杨博山,彼时尚在人世,且年富力强,官居翰林学士兼国子监祭酒,人称已半步踏入政事堂,宰执有望,声望日隆。 某一日,便服行于闹市,偶遇怀才不遇,科场落榜的阳天华借酒消愁。一番攀谈之后察知阳天华天赋异禀,机敏炼达,尝以独特的角度解读万事万物,而且往往一语中的,有迥异于常人之举,特立独行之言,并将此风格代入到了文章之中,也因此被循规蹈矩的考官黜落,从而名落孙山,亲朋离散。杨博山爱才之心顿起,表露身份,自荐为阳天华座师,愿给予科场教导,只望其将来高中之后能踏踏实实为国出力。阳天华执拗,非要考核其学识,待其满意后方才诚心拜其为座师。 三年之后,在杨博山的指导纠正之下,阳天华果然高中进士,而且位列一甲,是为探花。来年,被除为一上县县令,任职三年间,阖县人人称礼,教化大兴。遂迁为一下州知州,又三年后使其大治,百姓富足。又迁为上州知州,时遇百年不遇的大灾,耗费了五年时间使得阖州逐渐走出困境,恢复了欣欣向荣的局面。被当时宋主特旨超迁为一路安抚使,自此成为方面大员。这一干就是十五年,鼎力支持时任参知政事的杨博山掀起的改革新政,自此起起伏伏,与朝中各股势力周旋,竭力保存改革成果,直到杨博山去世那天。 初闻座师去世噩耗时,阳天华正伏案批阅案宗,只见他站起来晃了一晃,似是不稳扶住案桌,丢了毛笔,大笑三声,连声说道: “去休?去休!” 径直挂印而去,不知所踪。后来有人见到一落魄中年书生于酒楼借酒消愁,定睛一看果是阳天华,竟是还复了当年偶遇座师之前的窘困生活。当年座师恩遇,在困苦之时给了他焕发才华的机会,他便报以三十年为国效力之期。恩师一朝逝去,再无念想,果断抛却高官厚禄,以及治下黎民百姓,还复本来生活,好似那一段官宦生涯只为报恩而为。其洒脱至此,令人吃惊,果然不是常人。 再后来,许是看不下去了,有人看到,已为鬼神的杨博山在某一日深夜,带着阳天华消失于汴京,据说修行去了。 自此世间再无书生阳天华,多了一位惫懒老道。 自神符出现之时,魔神为之悚然,深深为其蕴含的九天玄罡气息而震慑,更别说还有货真价实的金丹真人法力蕴含其中。 这绝对是一张金丹级数的神符! 就是不知是十大神符中的哪一个? 好在此符是防御性的,虽然预计短时间内破不开其防御,但魔神却为之大喜。连如此神符都用了出来,这意味着这面目可憎的二人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所以魔气一振,不计损耗地维持着“九幽魔焰旗”的攻击。 “啊,魔神大人饶命!” 只见半个时辰后,魔气损耗较多的魔神蓦然对着西北方的一处灌木阴沉一笑,抬起左手五指虚握,一道由黑色罡气凝练到极致、有如实质的丈许大手蓦然出现在灌木旁迅疾一抓,将一名鲜红罩袍的人影有如小鸡一般抓在手中,任其魔罡狂闪也无济于事,罡气反而被大手吸收凝炼为精纯魔气,愈发壮大了三分。此消彼长之下,红袍更是无法对抗,哐当一声,掉出一把残戟在地。 赫然是那名身化魁梧魔神的魔门长老,不知何时悄悄脱离了战场,隐于此地之旁,也未有现身帮忙的意思,其意昭然若揭,只能说不愧为魔门中人。 “魔神大人明鉴,我乃是想潜伏于旁伺机偷袭这二人,请魔神大人相信........” “噗呲!” 魔神何等狡诈,自是不会为这般言语打动,不待其说完便略一催动,将之前威风凛凛的魔门长老捏成了一团肉泥,其身蕴含的大量魔罡之气被大手尽数吸收,然后飞回,融入左手。魔神气息为之一振,损耗的魔气顿时弥补大半,转头继续盯着老道二人,“九幽魔焰旗”发出的灰白火焰顿时一盛,将保护二人的九天玄罡罩团团包住,不求破敌,只求不留死角,谨防二人突然突围。 “这头老魔看来早就知道这厮潜伏在旁,留到现在动手也不过是将其当成了随时可取用的大补之物。”杨城隍如今修为大幅跌落,无法正面硬刚,只得转而观察细致之处,以求分担师弟的压力。 老道嗤笑一声,并不言语,好似嘲笑那魔门长老的鬼魅心思,又好似嘲讽魔门风气,狠起来连祖师都要算计。 这会老道突然想到了什么,维持住调息的姿势不动,口中询问道:“师兄,半个时辰后我要施展一门禁术,或可重创老魔,只是施术之后没有自保之力,如今你也这般状况,难以应对其余魔门中人的攻击,随便来一位魔门长老即可对我等一网打尽,可有办法解决?” 杨城隍闻言并不着急,反而淡然地笑了一笑,显得胸有成竹,正待开口时却见老道腰间蓦然有光芒微微亮起。老道意念一动,一道闪烁的玉符飞了出来,宋泊简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却是已按老道的要求顺利地带着李师弟到了附近。 老道神识一展,却没有找出潜伏的二人,顿时放心点了点头。 杨城隍不卖关子,紧接着说道:“这关键时刻还得看李独霜那小子。” 老道先是有些奇怪,后来恍然: “可是那天庭在册的判官神位?” “然也。” “先前我看过,灵觉告诉我那化作光圈的神位只是徒有其形,虽有神格,却无神力,顶多吓一吓鬼神之辈,于此情景好像并无大用。”即使杨城隍是老道最尊敬的人,老道也是毫不客气地点评道。 杨城隍知其秉性,并不在意,反而神秘一笑,反问了一句: “我等神灵代天行政,护佑一方,你可知靠的是什么?” 不待老道回答,杨城隍紧接着缓缓吐出四字: “百姓愿力!”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五十九章 神位 “最初的神位,是秉承人族众生愿力而诞生的,到后来天庭成立,调理三界,为天道所钟,掌控了大部分天地法则。而人族作为天地主角一直都是天庭重点关注的主要群体,因此借由掌控的人族愿力凝聚出了一批在册神位,我之前赠给李独霜的判官神位就是其一。” 杨城隍语速极快,却依然吐字清晰。 “李独霜作为一名河州通判,也是事实上的父母官,之前展开的一系列施政已深得民心,累积了大量的百姓愿力,李独霜不知关窍,只是将其当作一个高高供起的神灵,自然与愿力脱节,犹如船离了水,不得寸进。” “你且告诉他,不要以修行者的身份去揣摩和使用判官神位,别忘了自己才是独一无二的河州通判。”杨城隍给出了建议与提点,让老道通过玉符告知了李独霜。 李独霜听闻之后醒悟过来,心念一动,黑色光圈煌然跃出,悬于脑后。李独霜沉下心来,尝试以河州通判的身份再去接触光圈。 盗匪平定以后各个商道是否全线畅通? 商税重新厘定之后是否仍有贪鄙之人敲诈勒索过境商队? 返乡乡民与山民是否得到了妥善安置? 粮食、盐巴之类的基础物资的物价是否得到了平抑? 当李独霜将注意力放到政事上,好似打开了匣子,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却见光圈猛然一颤,大量原本萦绕在州衙上空的百姓愿力如同被隐秘存在驱使,纷纷汇集到李独霜脑后的光圈之中,显现为一个个光点。愿力,凡人看不见摸不着,只有神灵之属方能感受到其存在,代表着每一位人族发自内心的祈求与渴盼。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愿力比香火更能代表神灵的本质。 “自通判大人将盗匪赶走了以后,俺特意带着骏哥儿回了一趟娘家,双亲终于见到了外孙,喜极而泣,俺知足了,只愿通判大人长命百岁。” “俺这次出来媳妇特意拉着俺交代,挣不了钱没啥,人一定要完好地回去。害!这说的什么话,大男人在外跑商,不挣钱还有脸回去么?到这河州地界原本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谁曾想这里重新厘定了商税,原来的“扒皮苟”竟是倒台了,听说是通判大人整肃了一番,端的是一名好官。神仙保佑,可要让他安安稳稳地在这当官,多呆一天都是俺们的福气。” “山里可太苦了,那些山民还好,早已摸索到哪里有吃的,我等乡民被迫背井离乡突然来到大山深处,可谓是步步艰难,每天都有人饿死在找寻吃食的途中。听闻通判大人将飞狐径李三娘抓起来砍了脑袋,我等乡民喜不自胜,赶紧回乡,哪怕家里什么都没有了,但还有土地在。没想到通判大人怕我们饿肚子为我等设置了粥铺,还建了临时安置的房子来遮风避雨,一家老小可算是安稳了下来,通判大人真真是我等的父母官哪,我给您立了长生牌位,日夜祷告,希求福运连绵。” “今年米价不贵,五枚雍熙大钱就可以换一斗米,俺一天能挣十文,月底下来说不得就能把家里米缸灌满,这日子可真就不错,得亏是通判大人在任,俺们升斗小民才能活得这般滋润。” 冥冥之中,李独霜的耳边响起了许多人说话的声音,有人简练,有人啰嗦,口音有别,但都是祷告之词,均是感恩之言。声音都是从一个个光点之中传出,虽多却并不嘈杂,直感觉到这些说话的人都与自己建立起了一种奇妙的联系,被收束集中在光圈之中,并且数量正在急剧增加。 李独霜念头一动,随机挑选了一个光点,集中精神“看”了过去,只见脑海中紧接着出现了一幅画面。 乃是一个简陋的农屋正堂,有一位皮肤黝黑,年近不惑的中年农夫正在对着一块修剪过的木牌诚心祷告,木牌上赫然写着“通神显圣李真君”字样。李独霜通过奇妙的联系知晓这木牌上写的李真君就是自己,可鬼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称号。正巧此时走进来一幼童,手里的竹蜻蜓没掌握好力道,恰巧飞向了木牌。农夫反应甚快,跨步上前一个巴掌将竹蜻蜓打落在地,然后赶紧转身对木牌连连道歉:“真君勿怪,勿怪!” 紧接着逮住了准备逃走的幼童,连续三个重重地巴掌打在其屁股上,严厉地呵斥道:“庆哥儿好不晓事,你差点冲撞了通判大人的牌位,可知错了?” 幼童哇地一下就哭了起来,边哭边抱怨道:“俺虽小,可也知牌位是祭祀神灵与死去先祖的,这跟通判大人何干?” “你最近才从你外祖那里回来,是以不知,通判大人不仅平盗匪,改商税,使得我河州安定祥和,百姓富足,更是曾在我怀远县沟通鬼神,使得已死去七日的幼童还魂。据村口王三所说,李大人白日是阳间的通判,夜里就是阴间的通神显圣真君,本事大着咧!可敢怠慢?” 幼童颇为惊讶,他还头一次听说一个身在阳世的活人还要兼阴间的官儿,顿时就忘了疼,缠着父亲给自己讲讲李独霜的故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看”到这里,李独霜大概明白了自己所谓“真君”的称号是怎么来的了,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就退了出来,眼前都是灿若星海的大量光点,而且越来越多。 到了某个临界点,名为“判官神位”的光圈猛然一个震颤,大放光明,径直打破了隐身诀的状态,使得李独霜显现在了魔神视野之中。 而沉浸其中的李独霜毫无所觉,他感受到只要自己意念一动,似有无穷伟力可供自己调遣! “嗯?” 魔神注意到了这个突然显现的疑似阴司判官的神灵,准备驱使“九幽魔焰旗”分出数朵灰焰将其灭掉。 “就是现在!”老道一声低喝。 “嗡~” 只见神符化作的“九天玄罡罩”恰好化为漫天星屑纷飞消散,蓦然从中腾起一道璀璨夺目的青色玄光往魔神飞去。 一道淡金色光芒勉强卷起脱力的老道以及现行的李独霜往青涧城城门处飞去。而在远处隐身的宋泊简则在之前就已被老道安排不知所踪。 竟是毫不在意这一击的成果。 魔神哪能让已毫无抵抗力的二人就此离去,指挥数十道灰焰往青色玄光迎去,自己则化为黑色遁光追去。谁曾想青色玄关光灵巧一绕,躲开了灰焰,一个转折向自己追来,速度极快。 “咦?” 魔神确定老道已无力指挥这一道青色玄光,那么,是谁? 青色玄光已临近,他不得不勃发出大量精纯魔气凝聚成一道黑光迎了上去,意图抵御下来,却见青色玄光猛然炸开,再次神奇地躲开了黑光,在魔神身前复又凝聚成形,猛然串入猝不及防的魔神体内。 “这是?” 魔神惊怒交加,没想到又着了那惫懒老道的道儿。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六十章 法有元灵 青色玄光入体,没有如预料中的情景发生爆炸,居然开始衍化五行,消耗起魔神为数不多的魔气。 只见魔神身上一会出现熊熊烈火,灼烧魔体,当魔神恼怒地驱使魔气试图扑灭时,又化作锋锐无匹的金气破开魔气,肆意攻击。魔神禁锢周身,使得金气进退不得时又化为生机浓郁的木行之气,猛然渗透进五脏六腑,破坏着魔躯。魔神又驱使秘法,身化黑光,欲将其驱逐出来。木行之气又化为无形无质的水行之气参杂在黑光之中,无法摆脱。魔神脸色愈发难看。 这绝不是一个筑基期修士所能发出的法术! 魔神愤怒地想到,他已经排除了另外有人遥控指挥的可能,这是一道自有灵性能自主变化的法术,那老道必定要求它多消磨自己的魔气,等到消耗差不多了就是其爆发最大威力的时候。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自魔神记忆深处浮现了出来。 该死! 这分明是“法有元灵”! 金丹期修士的征象之一! 如今却由一个筑基后期的修士发了出来,这意味他已经摸到了金丹期的门槛,也许要不了多久就能突破。 与此同时,杨城隍带着气息萎靡的老道与感悟中的李独霜来到了一处隐蔽的城墙上,方一落地,杨城隍就迫不及待地向老道问道: “师弟,方才可是“法有元灵”?” 老道懒散地挑了挑眉,算是承认。杨城隍却喜得跟什么似的雀跃起来,把一旁的正沉浸在领悟中的李独霜都惊醒,茫然的双眼望了过来。 老道却挥了挥手,泼了冷水。 “仅仅是“法有元灵”而已,距离金丹真人还有“无漏真身”以及最重要的“太素之问”两关还没过呢。” 杨城隍当然知晓,抛开后者两关暂时不言,光就“法有元灵”就已经阻拦了三界绝大多数筑基大圆满修士了。因为顾名思义,“法有元灵”即是修士所发出的法术如同有了元灵或者灵智一般,能自行通过利用自身条件去完成修士指定的目标,玄奇无比。这不仅需要修士对五行类法术涉猎广泛,甚至都要达到精通的程度,而且传说必须要参悟透一部分天地规则方能在自己的法术中创造出“元灵”这种神奇造物。老道在筑基后期就能达到这个目标在承天观一千余年历史中已经独占鳌头,让杨城隍怎能不惊喜。 “无妨,你还年轻,才一百五十岁,筑基期可寿三百载,你至少还有两个甲子的时间去准备。据我估计,我承天观传承千年,替你收集“无漏真身”的资源和人脉还是有的,最大的困难应该还是在“太素之问”上。”作为资深的前阴神后期修士,又是承天观神脉长老,杨城隍只是略一估算,就已明了老道最大的障碍在哪里。 ““太素之问”到底是什么?”一旁正听得津津有味的李独霜眼见两人一提到这个词就凛然生畏,住口不言了,顿时忍不住开口问道。那“无漏真身”一听还好理解,想必是要通过大量稀有资源帮助修炼达到的一种身体状态,具体以后再问就是,这“太素之问”可就难以理解了,必须趁两位前辈谈兴正浓时赶紧问出来。 果然,杨城隍心情正好,瞧了一眼老道,见他没有反对,索性就介绍到底。 “太素之问”乃是三界所有等同于筑基境界的人族修士达到大圆满之境,意图晋升到金丹境界时都会面临的一个幻境。在幻境之中,有一位名叫太素的人会对修士提一个问题,问题因人而异,各不相同。只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回答对了太素的问题,成就金丹就会水到渠成,可称为金丹真人了。” “如果没回答上来呢?”李独霜眼珠一转,接着问道。“有时间限制么?” “自然就破关失败,身死道消了。三界破关最久的一人据传是天界的赤脚大仙,当年足足耗费了十八年方才破关晋升,当年很多人都以为他早已身死道消了。”杨城隍不愧为天庭内部人士,居然也知晓此等八卦。 “那这么说这位太素就是阻道之人了?晋升成功就破开幻境,失败就身死道消。”李独霜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谁曾想两人脸色齐变,其中老道怒气勃发,立马抽出观里带出来的仙剑嚷嚷要斩了李独霜,杨城隍连忙拦住,语速极快地说道。 “恰恰相反,因为太素乃是三界第一位人族修行者,第一个晋升金丹,第一个元婴老祖,也是第一个破开三界遁往大千的人。正是他的晋升经历了太多的困难和巧合,深感后人晋升之难,为使我人族能够自保,有足够多的高阶修士,因此在遁往大千之前以大神通书写了一条新的法则,即是“每一位意图晋升金丹境的人族修士必须经历“太素之问”。”同时留下了一道残魂融入天道,专门来监督执行。每一位经历过“太素之问”的金丹真人都曾言太素祖师那一问实质上就是帮后人们找到了自身修为的关键点,能突破就成,连这一点都不能突破,那金丹真人必然是成不了的,也就不足为奇了。正是太素祖师的这一举动,使得我人族高阶修士越来越多,逐渐占据了三界,成为天地主角。”杨城隍一口气说了许多,眼看老道也稍微平静了下来,赶紧朝李独霜打眼色。 李独霜仔细一想还真是,当妖族、冥族、先天神圣还有魔族还在为晋升苦苦摸索时,人族的祖师就已经直接将人形秘册写进了法则中。打个比方,就好像一个三界所有生物共同的考场,大家都一样在答题,唯独人族专门有一位大儒在陪考,为每一位人族考生都准备有一次总结精炼的机会,那通过的概率自然比其余考生大的多。 真是不讲武德! 对于自己的人族出身,李独霜深感庆幸。 “轰隆!” 正准备低头认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声响,三人一个激灵,同时扭头看去,却是老道那道“法有元灵”的法术消耗了魔神大量魔气之后眼看差不多了终于选择了爆炸。 只见现场浓烟滚滚,不时有火舌吐出、电芒闪烁、风霜雨雪、土地涌动、木气勃发,竟然五行俱有,占了个全。 老道眯着眼感受一会,沉着地对李独霜交代到: “你师父我与你杨师伯都已尽力,青涧城能不能保下来,就看你的了,通判大人!” 李独霜心神一凛,光圈跃出,悬于脑后。与之前不同,光圈内已是星光熠熠,灿若星河。 杨城隍忍不住赞叹道: “好一个判官神位!”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六十一章 退敌 浓烟逐渐消散,露出了一位浑身散发着烟气与火焰的类人生物。只见其周身通体以靛蓝色鳞片覆盖,只不过腰间、腋下还有胸口均出现了恐怖的伤口,隐约可见内里黢黑的内脏,而头颅则是顶着一根长长的独角,角尖泛着清辉,显然具有不小的能量。 “呼!能将我逼到这种地步,呼!即使在数百年前也是属于极少见的那类人。”魔神似乎耗费甚大,气息明显波动起伏,就连身上的火焰都没有第一时间去扑灭,却见他突然张开五指,对着战场方向一吸,拿着残剑的魔门长老惊恐地被吸了过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只一下就被捏成了肉泥,化为了魔神急需的魔气。过了一会儿,魔神逐渐缓过劲来,气息渐渐稳定,缓慢地朝着城墙飞去。 受到残剑长老的影响,魔门一侧人人自危,遂停止了与豫州阴司的对战,均往后撤离了几许,既不离开战场,也没有集中到魔神附近。充分反映出了魔子魔孙们的矛盾心理。 豫州阴司这边也见好就收,在杨城隍的示意下纷纷撤离到了城墙之上,连忙稍事休整,谁知道后面还要打多久,不抓紧时间恢复,也许自己就差那么一点就能战胜对手。 在遍地狼藉之下,两大阵营对垒的中间,魔神飞到了城门上空,他那显示本体,覆盖全身的靛蓝色鳞片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普通老年男子模样,显得颇为儒雅,书卷气浓厚,衣诀翻飞,飘然若仙。任谁也想不到这个人便是三界谈之色变的大魔。 “刚才那道“法有元灵”确实出乎本魔的意料,差一点就将我这具好不容易占据的身体毁坏殆尽。从这一点来说,你们可算是了不起!”儒雅的老年男子大度地承认自己差点败北。 “不过....” “你二人均已失去抵抗力,现在又能拿什么来抵挡我呢?” 老者突然大笑,咧开的嘴直抵鬓角,森然地笑着。“九幽魔焰旗”浮起,摄魂血光在身上微微闪耀,蓄势待发。 “既然如此,你就直接过来取我等性命罢,何必啰啰嗦嗦呢?”老道靠着墙垛,冲着老魔招了招手,仪态甚为随意,轻蔑之意明显。旁边杨城隍正低声与李独霜交代什么,脑后光圈此刻不显。 老魔明显有些意动,眼珠转了转,想驱使一名魔罡期长老上去试试水,刚抬起手,却见魔门中人唬得齐齐一退,生怕被老魔吸摄过去。 豫州阴司这边轰然大笑,老魔顿时恼怒起来,他倒不是因为被嘲笑,而是他发现魔门中竟然已只有两三名魔罡期,而且全都是合欢宗的女修,与老魔的功法不合,血神殿的长老已是一个都不剩。老魔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刚才该把持剑长老留下,随便吸两个魔煞期的魔崽子顶一顶,以至于现在连个像样的领头人都没有。 “哈哈哈,老魔无人矣!”老道撑起上半身大肆嘲讽。通过此前一番接触,他深知老魔狡诈,反其道行之为杨城隍与李独霜争取时间。 果然,老魔看老道如此放松,深为疑虑,血光也一直闪烁不定,以至于这处城门附近竟然保持了暂时的平静。 “邦邦邦!” 城内一更夫此刻突然敲响了三声,原来已经是三更时分,离天亮也仅有两三个时辰了。 老魔受此一激,方才回过神来。只要天亮,世间至阳之力骤然加强,虽然自己不惧,但麾下魔崽子们的实力势必会大受影响,而且阴司属于天庭下属,早已免疫太阳的克制,不受其影响,到时候此消彼长,对自己这方甚为不利。 这老道一定在拖延时间! 老魔决定亲自一试,只见他放出一道摄魂血光,倏然朝着老道激射而去。 李独霜见状摇头晃脑一番,甩出光圈悬于脑后。只见光圈内星光璀璨,骤然一亮,落下一道星辉阻住血光,相持不下。 老魔见状不惊反喜,又祭出“九幽魔焰旗”挥洒出大片灰焰覆盖三人所在城墙。牛头马面与一众鬼神见状担忧杨城隍,欲上前阻挡,被魔门中人牵扯大半,只余功力较为深厚的寥寥几位鬼神的冥器上前,其中就有牛头那把翠绿扇子。 只见灰焰只被阻挡了一息,就将这几个冥器灼烧得哀鸣而回,灵性大失。灰焰继续压下,却被突然出现的一双星光大手一巴掌拍散,有如扑灭灯火一般轻松。 老魔一惊,却见眼前出现了一个数十丈高大的星光巨人。其通体由庞大的愿力组成,浑身透明,介于有形无形之间,头颅有如房屋大小,脑后依然有着硕大的光圈,衬托出巨人不怒自威的神圣。 老魔骇然地后退一步,惊诧地呼出: “法相天地?” 不过好像又有点区别,老魔被镇压多年,加之这里仅仅是他的一只左手,相关信息其实是有些匮乏的,因此得出了似是而非的答案。 “没见识,此乃天庭模拟巨灵一族的战斗法身,借由“监察判官”施展了出来而已。”老道不放过任何一个打击老魔的机会。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老魔浑不在意,死死盯着压迫感十足的星光巨人,毫不示弱地呼喝了一声,现出了靛蓝色鳞片覆盖的本体,然后紧接着念了一句魔语,身形就开始急剧增大,直到跟星光巨人一般大小方才停住,对峙起来。 无论是魔门中人还是豫州阴司,都对两个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震惊不已,连连各自后退了数十步,为两位巨人让出了战场。 李独霜在星光巨人的胸口位置,脑后的光圈不断散发出大量愿力维持着巨人的形态,他紧盯着老魔身化的靛蓝色巨人,随时准备搏杀,誓死保卫青涧城的决心刺激得光圈滋滋作响,星光巨人的威势顿时一振。 老魔眯着眼盯着李独霜看了半晌,看到了决绝之意。魔族可不会轻易打硬仗,再加上自己也不过是强弩之末,只是越是危险越要显得自己强硬,方才不会为人所趁,自己最重要的事还是应该策划放出剩余被镇压多年的躯体,到时只要全体归位,战力完整的一名魔神绝对是现目前的人间界战力巅峰。 是的,打了这么久,老魔终于开始思虑退路了。 杨城隍经验何等丰富,立马意识到了这是一次机会,让老道抛出观里带来的仙剑呼的一声飞到李独霜所化巨人的手上,膨大为合手的一柄大剑。星光巨人手提大剑,挽了一个剑花,遥指着老魔,挑战之意甚烈。 老魔无所谓面子不面子,只见这里已经彻底没有战斗下去的必要,长啸一声示意魔门中人各自星散,以待来日,然后身形缩小,化为一道遁光消失在了天边,遥遥传来一句狠话。 “头颅权且寄身,他日势必来取!” 紧接着一道蓝光一闪,秣陵山被拦腰斩断,自山腰起,山尖开始轰隆隆地往山下滑落,不多时,山尖连同传承数百年的一福寺被彻底地埋在了尘埃之中。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六十二章 善后 魔神离去之后,众人如释重负,牛头马面等人更是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大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这老魔今日被我等阻止而退去,看样子是打算将其余被镇压魔躯通通解救出来,一旦让其得逞,我等就要面对一个货真价实的魔神。当务之急是赶紧通知释教做好防备,特别是澶州五福寺,镇压的乃是魔神头颅。” 杨城隍对着老道说道。今日一战,损失最大的就是他,此后再无牵制老魔的实力,只得将精力放在合纵连横之上。他知晓老道向来对追求无欲无求的释教颇有微词,因此继续卖力劝说。 “释教虽然没有我道教一般势大,但在西释灵洲却是好生兴旺,大有独占一洲之势。五百年前自圣者镇压老魔之时起,在我东胜玄洲扎根布道也算经营多年,在对抗魔门的立场上比我道教还要坚定。” 老道明白师兄的意思,承天观与宋国社稷牵扯较深,在某种程度上算是扶保立场,任何引起山河动荡的事都足以让承天观伤筋动骨。而释教成立之初则是在魔门统治世间的时代,坚定地以降魔为己任逐渐走到了今天。如果说魔门最恨的势力之一,释教必定是其中一个。因此,当老魔临世,宋国眼看就要迎来动荡不休的魔临时期,承天观天然与释教有着共同的立场,这是稍有远见的人都看得到的事实。 老道想清楚这些,闷声不语地站起身,对着师兄说道:“师兄,我要立即返回观里,一来是将今日情形跟观主汇报,我承天观将来也好应对;二来是观主那里有些高深的传承,我去找找看能不能修复你的修为。” 杨城隍明白师弟已经听进去了,欣慰地点了点头,听到要恢复自己修为时刚想说自己打算去找裴神君,后来转念一想,当年裴首座虽然被迫带领神脉并入了阴司,但也有可能保留了一些鬼神传承在承天观,观主没准比裴神君更有把握。事关自己神途,杨城隍也就没有再阻拦。 老道将李独霜唤了过来,叮嘱道:“如今你已突破到第二层,已经算是太快,有根基不稳之像,我这里有黄庭经一本,有安神定基之效,闲暇时须得时时静坐诵读,不得懈怠!”说完右手一翻,掌心多出一本边角卷曲,纸张略微泛黄的书籍递了过来。李独霜恭敬地接过,突然想起什么,连忙问道: “对了,我宋师兄呢?” “他筑基机缘已至,循着天地契机往西北而去了,刚走没多久,他让我转告你一句话。”老道神色古怪,似乎不想传话,但又坳不过大徒弟的请求。 “什么话?”李独霜对才见面没多久,却格局宏大,性格恬淡的宋师兄特意交代的话深感好奇。 “如无意外,下次相见之时,师兄定已筑基,师弟虽天资横溢,根基却不稳,时时打磨才是正道,否则会被师兄越甩越远。” 李独霜被这表面谦逊,内里却十分狂傲的话语气得一口气差点没憋上来,这才体会到了州狱那名合欢宗长老的感受。 李独霜深知师兄本意跟师父一样,怕自己好高骛远以至于根基不稳,因此竭力平静下来,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诵读黄庭,消磨一下修为增长带来的轻浮之气。 老道交代完毕后洒脱地一声长笑,伸手一招,星光巨人消失后留在李独霜手里的仙剑顿时化为一道清光托着老道倏忽一闪,划破长空,消失于天际。 杨城隍此时走了过来,拍了拍李独霜的肩膀,问道: “身化巨人之时可有什么感悟?” 李独霜注意到杨城隍问的是感悟而不是体会,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简短地回答了十个字: “小孩舞长戟,如履薄冰耳!” 杨城隍满意地笑了,告诫道:“我等基层神灵就是这样,手里掌控着远远超过自身的力量,驱使起来有如小孩舞长戟一般费劲不已,一个不注意就有可能伤了自己,因此要一直保持如履薄冰般的态度,直到......” “你的生命本质升华,真正成为大神、大圣的那一天,方可笑傲天地!”杨城隍明显比老道师徒会说话得多,一番告诫之后必然是鼓励,也是期许。李独霜用力点了点头。 杨城隍哈哈一笑,带着豫州阴司原地消失,返回地下去了。李独霜想到在阴司看到过的忙碌景象,也许今日一耽搁,下面又有许多审讯被堆叠,搞不好又会托梦请人去帮忙了。 “梆梆梆梆!” 四更鼓被敲响,李独霜站在城墙上,抬头望去,极远处的天边隐隐有一丝清白之色浮起。要不了多久,天就要亮了。 再看向秣陵山一福寺的方向,漆黑一片,想必再过一个时辰,人们就可以发现秣陵山倒塌的事实,而且断面必定整齐光滑,有如刀削一般。自己作为河州通判,为了稳定人心,必须给一个说法,至少不能任由谣言被其他势力或者鬼魅利用,来蛊惑乡民。 还有一福寺! 李独霜沉默了半晌,然后左手搓起了一朵小火苗,右手扬土抛沙,略微祭奠了一番。然后蓦然身化虚无,消失在了原地,轻身术越发纯熟了。 天亮以后,河州官府抢在出城的百姓之前贴出了一个告示,言秣陵山夜间地动,有山崩之事,一福寺阖寺不幸遇难。为安全起见,河州州衙已将秣陵山封闭,排查山险,为期十五日,届时将重新开放,请各位理解。 众人哗然,这可是河州地界上从未有过之事,不过好在李独霜刚刚收复了州府,声望正隆,州衙又提前宣布了此事,大部分人选择了相信,却是没有造成太大的乱子。 随之贴出的有几份讣告,第一份乃是河州知州大人不慎感染风寒,于昨夜突然故去,令人惋惜,其二是州尉王大人心疾突发,猝然离世,天妒英才等等。剩余几份均是昨夜在动乱之中故去之人,大多位在缘史之上。除开知州之外,众人其实心知肚明,毕竟大家都是胜利者,既然通判大人选择了朝廷体面,大家伙儿难道还能反对不成,必须给这个面子。 就这样,河州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的翻过了新的一页。 (第一卷河州风云完!)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章 赴任 “踏踏!踏踏!踏踏!” 两骑快马在官道上迅疾而去,扬起一路尘埃,明显风尘仆仆的样子。 不多时,在天色黑下来之前赶到了一处驿站。 驿丞验看了来人出示的令牌以后,恭敬地延请两人各住了一间上房,让驿卒将两匹汗出如浆的骏马带到马棚刷洗,并要求用上好的干草与豆子喂马,不得误了两位官人的大事。 让驿丞如此恭敬的原因乃是为首之人出示的令牌,似金非金,正面中部有一个“枢”字,背面阴刻一头下山的老虎,银钩铁画,气势迫人。 竟是枢密院中人,而且驿丞眼尖,深色罩袍下摆隐约露出绯色袍服,其人也不过中年,定是朝中新贵! 两人略微休息了一会,就下楼来到堂中就食,桌上除了驿站惯有的简餐以外居然摆有一只烤熟的羊腿,以及一壶清酒。瞧这热气缭绕的样子,定是温酒无疑。在这寒冬腊月的夜晚,能有肉食与温酒,实乃一大享受。 驿丞巴结之意显而易见! 为首之人略一沉吟,就挥手将驿丞招来,示意魁梧身形的同伴拿出一粒碎银酬谢,并向其打听距离汴京的行程。 驿丞眼看贵人果然大方,却不好直接受领,假意推却一番。直到魁梧之人不耐烦了,径直上前将碎银硬塞入其怀中方才勉强接下,不过效果也是明显,驿丞又差人打了两壶温酒上来,眼看为首之人不反对,直接坐下向二位官人敬酒。 几杯酒下肚,驿丞胆子也就大了起来,嗦着下酒的花生米含糊地说道: “过了前面的云阳县就到了并州,过了并州大概只要两天就能到京畿地界,那里可是隶属开封府管辖,再走一日就能看见汴京的城墙。” 两人一听互相点了点头,举杯敬酒,算是谢过提醒,不料驿丞话锋一转。 “要是云阳县旁边的玉龙岭不闹虎妖的话,还能节省一天的行程,那里到京畿可就近多了。” “妖怪?这里临近汴京,还能有妖怪敢于作乱?”魁梧之人颇为吃惊,询问道。 “嗨,汴京什么最多,达官贵人呗,这帮人捞钱厉害,惩奸除害可就抓瞎了。”驿丞说完,半是酒意半是试探,偷偷注意两人的反应。 只见两人非但不害怕,竟然有些跃跃欲试。只见魁梧之人欲张口询问玉龙岭的位置,却被另一人抬手压住,转而对着驿丞温声问道: “这过往之人也算众多,定然不乏朝廷中人,这事可有章程?” 驿丞对他的老练暗赞一声,正色回应:“云阳县的陈县尉起初带了刀弓手去了一趟,试图捕杀,结果虎妖厉害,反被吃了三人。云阳县无法,只得上报州里,据说正好有一位武林高手做客,应承下来带队去往玉龙岭灭妖,算算时日应该就是今日。要不是县里有严令,令我在此恭候一名贵客,否则我必然跟随前往,瞧瞧那虎妖的厉害。” “是何等贵客要让你亲自守候在此?”为首之人轻笑一声,出言问道。要知道驿丞算是入流官,居从九品,可是有着官身的。 “县令说是朝廷新任命的副枢密都承旨,乃枢密院承旨司的大官儿,明日一早,县令还要在云阳县城外迎接呢。”驿丞夹了一筷子菜,突然停在了嘴边,转头往对面之人看去,只见他含笑举杯,抿了一口。 驿丞恍然大悟,扑通一声,从桌边滑下双膝一跪,从怀里掏出那枚碎银,双手高举连声道歉: “不知正主在前,小老儿多有妄言,还请大人恕罪!” 原来这人就是离开河州到汴京赴任的李独霜,只见他起身上前,将驿丞扶起,好言宽慰了一番,表示对驿丞的接待工作十分满意,并手书一封让其明日交给等候的县令,自己就不去云阳县了,只要交代一下玉龙岭的位置即可。 驿丞倒不意外李独霜的宽宏大量,毕竟这年头在驿站吃喝的官员难有主动掏银子酬谢的,只是吃惊于他二人在知晓玉龙岭的危险后仍然要抄近路,未免有些过于大胆。 只见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魁梧的同伴,以为这就是李独霜的倚仗,好意劝慰:“大人请明察,虎妖厉害,不妨在此等个两日,等州里请来的高手除去虎妖以后再启程不迟。” 被轻视的吴佩甲脸色涨红,鉴于驿丞乃是出自好意,只得哼了一声,闷声吃肉。李独霜拱手谢过,笑着解释道: “我这位好友乃是有着万夫不当之勇,就算除去虎妖不成,自保定是无虞。”说罢吴佩甲的脸色方才好看了些。 既然李独霜都这么说了,驿丞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连连敬酒以示尊敬,不一会,李独霜就与吴佩甲回屋歇息了。 在屋内,李独霜盘腿趺坐,运炼承天正法,只见其周身灵气盎然,任督二脉之处交叠汇集,竟是已融汇贯通,达到了“龙虎交汇”的第三层。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李独霜方才吸摄灵气入体,收功完毕。 此时已是一更,李独霜却没有睡意,脑海浮现出了一年前青涧城外抗衡魔神的场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时光总是悄然流逝,不知不觉转眼又是一年。 在这一年的时间里,李独霜主持河州州衙展开了对倒塌的秣陵山的搜检工作,并无意外地找到了一福寺除了法明禅师率领的真传弟子以外剩余僧人的遗骸,包括法澄禅师在内,全部按照释家传统火化,葬在了秣陵山的山脚。好在那次抗衡魔神的战役并没有涉及到太多凡人,因此李独霜封山十五日后就放开了限制,将精力集中在梳理政务以及修炼承天正法上。 就在河州形势蒸蒸日上之时,官家下达了新的任命。谁也想不到,政绩卓着的李独霜竟然没有顺理成章地获任河州知州,反而被升任为枢密院承旨司的副枢密都承旨,正六品。你要说官家不重视,那就说错了,这个职位司掌宋国全境军队的调遣以及七品以上将领的任命,可谓军队的重中之重。你要说官家重视,这个职位上面还有一个正的,正好辖制,可以让你大鹏展翅,也可以让你一事无成。官家的权力制衡之妙,尽在其中。 在数日前,李独霜准备启程时,座师终于来信。信中首先宽慰了李独霜,表示目前的这个职位有着广大的前程,希望李独霜不要气馁,继续为国家发挥自己的才干,只是由牧守一方转为军队钱粮,还须尽快适应。信中其次隐晦地表达了官家对于河州局面的隐忧,因为河州乃是威远军的大后方,李独霜又是威远军的支持者,而李独霜掌控河州之深已经让官家深感威远军正逐渐脱离掌控,因此特意将李独霜升迁调离。这才是深层次的原因。 李独霜不由叹了一口气,抬首望向夜空,也不知想些什么。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章 千尸门 翌日一早,李独霜与吴佩甲早早收拾好包裹,骑上吃饱喝足的骏马,径直往玉龙岭而去。 在驰骋途中,李独霜仔细回顾了一下自己的离任安排。 首先,他找来刘主簿,两人经过魔门控制州衙一事颇有些共患难的意味,因此李独霜直接表达了自己的看法。那就是刘主簿尽可能地保留李独霜针对河州实际施行的商税和人事安排,如果新任知州不愿萧规曹随,不顾民生大动干戈,刘主簿尽可写信报与自己。李独霜表示,哪怕在枢密院,自己也有办法叫新任知州吃不了兜着走。这也是暗示刘主簿紧跟自己的步伐,可别丢了西瓜捡芝麻。 其次,他召集了河州武林的主要人士。李独霜回顾了在平盗匪之事上大家英勇奋战的英姿,此等为民除害之事民间早已争相传颂,他已经交代州衙将此事写进了河州州志,换句话说在座的各位已经名留青史,足可在后辈子孙面前夸耀一辈子。这一下戳中了这帮武林人士的要害,众人纷纷欣喜不已,现场气氛一下热烈起来。李独霜趁热打铁,将自己即将远赴汴京枢密院上任之事宣布了下来,并表示哪怕自己以后远在汴京,只要河州有需要,众位义士有需要,自己也会竭尽所能济危扶困,同时也提醒大家不忘初心,与河州州衙一道共保河州治安。众人轰然应诺,纷纷表示,如若有人妄图改变河州安定局面,那就是与大家为敌,人人共诛之。李独霜满意地点了点头,与众人大醉一场。 最后,他走了一趟威远军驻守青涧城的营地,与秦校尉交代了以后威远军在河州的行事基准线,毕竟新任知州不是自己,在官家的安排下必定与威远军尿不到一个壶里,因此为了不落人口实,秦校尉须得谨言慎行,凡事应当以枢密院的名义行事,自己在汴京自会铺垫一二。另外,他拿出了一封信,让秦校尉交给樊将军,里面约定了特殊的通信方式,以作紧急通信所用。 这样一番安排之下,哪怕新任知州带着目的而来,怕是也不敢轻举妄动,这就给了自己缓冲的空间。 座下骏马呼哧地奔行着,两旁的景色快速往后方掠过,李独霜患得患失的心情方才略好了一些,看惯了河州底层百姓的艰难以及史书记载的苦难,自己一身荣辱不值一提,毕竟最不济也能潇洒地修行仙道,但肩膀上沉甸甸的责任时时在提醒着他,他已不再是一个无牵无挂的青葱少年,而是一位被众人寄予厚望的能臣,自己的一言一行影响着很多人的生存乃至于生死。 被人信任以及托付是一种沉甸甸的幸福,驱使着李独霜往荆棘满布的前方勇敢地一头闯了进去。 半日后,两人纵马踏入一座颇为险峻的峡谷时,峭壁一处巨石后面闪出一道黑影,直直往吴佩甲扑去。李独霜落后两个马身,当他灵觉有异正待反击之时,吴佩甲低喝一声,气灌双足蓄力一蹬,使得奔驰之中的骏马四足一弯,魁梧的身形猛然朝着黑影迎击而去。李独霜明白吴佩甲想要试一试自己的身手,顿时手里扣住一道缠绕术以作压阵。这是他突破到承天正法第三层后在这一年里新学的法术之一,胜在迅捷实用。 “哐!” 一道震耳欲聋的撞击声霍然响起,两人各自倒飞而回,吴佩甲手中的钢刀已然崩了一个不小的口子,脸色通红,显然这一击力道非凡,使得已经是超一流水准的吴佩甲气血上涌。李独霜眯着眼看了过去,方才看清了对面身影的模样。 只见其脸色青黑,眼珠泛白,口中有两道獠牙外露,周身给人一种僵硬之感,生机寥寥。 “僵尸!” 熟读《承天秘识》的李独霜一下就认了出来,下垂的手臂上有一道白印,显然刚才仅仅以手臂格挡吴佩甲的百炼钢刀。 “咦?你这所谓的武林高手倒是水准不差,居然能接我铁尸一击!”一道略微诧异的声音自峡谷转角处传来,一息之后转出一位葛袍道士,手里拿着一个金色铃铛,神色倨傲地说道。 李独霜眼珠一转,拍了拍吴佩甲的肩膀,越身而出,双手叉腰,盛气凌人地说道:“管你铁尸木尸,如何能是我这随从的对手?” 道士一怒,作色呵斥道:“在这并州地界可没人敢在我千尸门面前这么说话,你是凡人官府请来的何方神圣?报上名来!” 这厮怒归怒,此番下山却也记着门中长老的教诲,先探问底细,免得惹了不该惹的人。原来这人是玉龙岭虎妖的好友,虎妖听闻凡人官府邀请得一位高手来伐,大喜,特邀好友来品尝武艺高强的凡人,据闻此类凡人筋肉劲道,嚼劲十足,向来为妖魔鬼怪所推崇。却没成想这道士不熟地理,将这峡谷当成了凡人来伐的必经之路,正巧将经过的吴佩甲当成了那名武林高手,遂驱使铁尸偷袭。 “千尸门?没听过,想必是不知哪处野山的微末宗派!”李独霜斜着眼鄙夷道,这倒是实话,因为承天观乃玄门正宗,对于十大旁门之外的微末宗派不屑于记载的,而这里势必不属于十大旁门中的任何一派,就算是曾经有,承天观也早已将其驱逐出境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待会我就将你炼制成僵尸,日夜受我驱使,永世不得翻身!”道士怒极,手中金色铃铛一摇,铁尸身形顿时就是一动,化为一道残影往李独霜扑去。 吴佩甲抛却崩口的百炼钢刀,真气灌注双手,嘿地一声迎了上去,阻住铁尸,拳拳到肉,嘭嘭连响,一时不相上下。 李独霜眼见道士连连摇动金色铃铛,一声急过一声,却仍然没有拿下吴佩甲,自身已气喘嘘嘘,显然消耗不小,顿时知晓这人根基浅薄,法力不济。不再浪费时间,屈指一弹,将一道缠绕术打在其身,无形的气绳将其捆缚得紧紧的,金色铃铛跌落在地,铁尸顿时驻足不动。李独霜上前,以灵力锁住其身,盘问其来历。 道士知晓遇到了硬碴,连自己怎么败的都不知道,必是十大旁门以上的弟子,瞧不上自身这点微末道行,顿时将自身来历和盘托出,以求饶恕。 原来千尸门乃是邻国一处山中潜修宗派,以炼制僵尸闻名,听闻最高可炼制堪比玄门筑基期的银尸,在邻国算是小有声名。前段时间门派内讧,三位魔煞后期的长老带着各自弟子逃了出来,来到这并州地界躲起来潜修,这道士打扮的乃是三长老的弟子,耐不住寂寞偷跑出来,结识了虎妖,此番受邀前来品尝凡人武修,却没成想撞了铁板。 李独霜听闻之后嫌恶其人深坠魔道,以人为食,凝聚出火球术将其与铁尸轰得渣都不剩,然后带着吴佩甲连忙赶往不远处的玉龙岭。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三章 黑纹虎妖 二人转过峡谷,来到了一处灵秀山岭的山脚,有一山道蜿蜒其上,遥见到山腰一处垭口有一座凉亭。 看来此处就是驿丞所描述的玉龙岭,那凉亭乃是路标,其西侧有一条路是通往京畿地区的老路,东侧则是通往玉龙岭深处,也不知并州官府邀请的高手是否已带人进去过。 二人对视一眼,开始登山。 许是闹妖怪的缘故,山路杂草丛生,不时有巴茅伸出挡路,平添一份荒凉。 行了一个时辰,终于到得凉亭,其一东一西果有两条小径伸出,没入半人高的杂草丛中。两人正待稍微歇脚之时,从东侧小径隐约传来一阵喘息声,不多时跑出一名惊惶失措的衙役,刀鞘随着奔跑一下一下地打在身上,却是已丢了制刀。 衙役眼见凉亭内有人歇脚,连忙上前招呼二人快走,并州官府之人已然尽数被吃,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吴佩甲上前搀扶住踉跄的衙役,朗声笑道: “我二人正是要去寻那虎妖的晦气,你且宽心,在前面带路,到得地头看我二人伏妖便是。” 衙役许是临阵丢刀脱逃已担了一份罪责,眼见有人伏妖却是壮起胆来,试图将功赎罪,浑身颤抖地折返,不过要求魁梧的吴佩甲走在前面,他居中出言指路即可。 吴佩甲瞧出其人已丧胆,便同意了他的请求,李独霜全程没有说话,静静地跟在衙役后面。 一行三人沿着东侧小径越走越深,路上已然泛起山间浓雾,逐渐遮挡住了视野,前方领头的吴佩甲已将手摸到了刀柄之上,却是那柄崩口的残刀。 衙役此时竟是不再颤抖,似乎能看透迷雾,连声给吴佩甲指路。 “佩甲,就到这罢,你且在此地看我等伏妖。”李独霜突然出言招呼了一下吴佩甲,伸手拍打前方衙役的肩膀,对其说道。此地正好卡在山岭转弯之处,那里雾气更浓,白茫茫一片。 “哎,前面转弯就到了,二位英雄可莫要退缩!”衙役头也没回,连声催促领头的吴佩甲,有些急躁,连激将法都用上了。 “急甚?可是担心你的主子吃不了我二人的肉?”李独霜淡淡的声音传来,使得衙役浑身一僵,身体未动,脑袋径直扭过来露出一张七窍流血的死人脸对着李独霜微微一笑,化为一股黑气合身扑上,却见李独霜举起准备好的手印,灵力一催,黑气顿时一僵,被禁锢在原地。吴佩甲头也不回,脑后如长了眼睛一般,拔刀往后一斩,蕴含煞气的刀光一闪而过,只听见黑气惨叫一声,化为青烟消散一空。 原来在那衙役出现之初,李独霜灵觉就已察觉有异,暗地用传音入密让吴佩甲依着衙役的表演行事,借着刚才拍打肩膀之时打入一道灵力潜伏,而后施展灵缚术将其禁锢,早有准备的吴佩甲一刀断魂。看样子乃是虎妖的一个伥鬼,应是之前云阳县除妖不成被吞吃的衙役之一。 此时一股妖风突起,将山道两旁的杂草巴茅压得趴伏一片,前方浓雾之中走出了一道人影,四周草丛之中影影绰绰飘荡着十数道鬼影,将二人包围起来。 “看来你二人有些真本事,比云阳县那帮官兵要强一些。”人影完全走出了浓雾,现出了斑斓黑纹的虎头,以及仿若人类的身躯,只是其身后依然摇荡着一条虎尾。 临近化形的妖怪! 难怪身负人道王朝护体金光的云阳县官兵也不能将其拿下,此妖已有足够的妖气抵消人道金光的侵袭,端的已成气候。假以时日,也许就能度过天劫,化为人形,成为化形期妖修,叱咤一方。 虎妖长啸一声,猛然扑了过来朝着吴佩甲当空一爪,于此同时四周伥鬼也化为黑气缠绕过来。 李独霜“嘿”了一声,凝聚出一个火球往地上一炸,有意控制之下使得火球威力分散开来,形成一股火浪朝着四面散去。作为生人的吴佩甲仅仅感觉一股热浪拂过,而身为妖类的虎妖天然怕火,下意识一皱眉纵身躲过,四面扑来的伥鬼可就倒霉了。伥鬼属鬼类,至阳至刚的火球术正是其克星,只见有一半冲在前面的伥鬼躲避不及被火浪燎过纷纷化为青烟消散,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其余伥鬼吓得四散逃离,直到火浪蔓延出数丈之远方才化为火星消散。 眼见自己辛苦搜集来的半数伥鬼就此泯灭,虎妖怒吼一声,张口吹出一股恶风笼罩住李独霜四周,然后抬手一挥,妖力凝出的爪影往李独霜方位没入其中。“嘭”的一声闷响,如同打在坚石之上。 虎妖正待细看,五感一动,纵身一跃,倏然原地消失,一道浅不可见的法术辉光闪过,却是李独霜发出的缠绕术落了空。没了虎妖的控制,妖风消散,露出了顶着一个透明护罩的李独霜。原来这是他新学的防护法术,唤作护法罩,乃承天正法标配法术,三层修为方可学会。 虎妖眼看李独霜的乌龟壳一时难以打破,遂就地一滚,化为一只斑斓大虎,卷起一道黄色妖风遁入草丛不见,也不知是逃走了还是潜伏于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李独霜担心它对正在与伥鬼游斗的吴佩甲不利,撤去了护法罩,捏了隐身诀静观其变。 果然,眼看吴佩甲正在追击一个樵夫打扮的伥鬼,其身后草丛耸动,猛然跃出斑斓大虎,抬手一爪,吴佩甲四周爪影曈曈,已然避无可避! “定!” 一声清喝传来,斑斓大虎顿时被定在空中,停留了一息。李独霜抓紧时间施展出了缠绕术,在其定身术效果结束之前恰好衔接上,无形的气绳将其缠得严严实实,“扑通”一声掉在了草丛中,兀自挣扎不已。 吴佩甲转身一斩,使出绝技,璀璨的刀光闪过,“铮!”的一声自虎颈处弹回,刀口已然又崩了一个大口,眼见不能用了。却是虎妖已练就铜骨,无惧普通刀剑加身。 李独霜似乎早有所料,凝聚出了头颅大小的火球,朝着虎妖击去。 “轰隆!” 往日山雾笼罩的玉龙岭宛如平地起惊雷,自山腰深处蓦然亮起一道堂皇火光,强劲的冲击波将山雾冲击四散,露出了一块平整的空地,中央有一深坑,一道血肉模糊的虎形残骸显现出来。哪怕虎妖练就铜骨,在承天观法脉的招牌法术面前也是不够看。 李独霜眼看剩余伥鬼自虎妖死后重获自由,纷纷化为普通魂魄模样,茫然四顾,却是忘了自己早已身死。李独霜眼见如此,立即摇头晃脑,现出脑后光圈,产生一股吸力,将众位鬼魂收纳其中,准备到了汴京以后交由阴司处理。 虎妖已除,二人眼看天色不早,急步下山,来到了凉亭处,却遥遥见到山下有一行官兵逶迤行来,当先有一位英武大汉带头,应是并州派出的除妖队伍,不知为何今日才到。 李独霜与吴佩甲相视一笑,快步离去,留下并州一帮官兵看着虎妖残骸疑惑不已。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四章 祖宗示兆 李独霜以仅仅承天正法三层的修为就击杀了临近化形期的虎妖,看似不可思议,但在修行界来说再正常不过,其中缘故乃是在于传承二字。 三界各族修行来历各有不同,最初的时候大部分讲究天赋传承,即是自身累积到了一定层次就会从血脉中自动获取相应传承,妖族、巫族均是如此。只有极少部分是通过自身的不断模仿、总结以及提炼形成独有的知识传递了下来,在日积月累、代代相传之中厚积薄发,形成了族群特有的传承,其中代表就是人族。 身为妖族的黑纹虎妖,其血脉当中只有一丝源自先祖的神兽精血,还十分稀薄,因此在多年的修炼生涯中觉醒的天赋也仅仅只有“驱使妖风”、“伥鬼”以及“妖力成形”三个虎类基本天赋。若其觅得天机或者运气爆棚度过天劫成为化形期妖修,其神兽血脉必然会壮大觉醒,大大提高生命本质。 而身为人族的李独霜则来自师承玄门正宗的承天观。其火球术、轻身术、隐身诀以及缠绕术均来自承天观多代祖师的总结,再加上偶遇人族先贤获赠的定身术更是稀有秘术之一,虎妖之败也就不足为奇了。当然,要是虎妖选择消耗战,以狩猎的耐心与李独霜周旋,结果还未可知。 可惜,很多事没有如果。 就在并州官兵兴高采烈地收拢起虎妖残骸时,玉龙岭山巅有一道人影若隐若现,其背后则有三个气息幽深,了无生机的魁梧身影侍立。他先是看了一眼虎妖陨落的位置,继而转头看向李独霜下山的方向,久久不动。 不多时一阵山风吹来,掀起垂落的袖袍,露出了一只苍老的手,拿着一个金色铃铛,随风晃动。 李独霜与吴佩甲二人翻过玉龙岭之后,到得一条大河边,应是驿丞所说铜河,盖因有人在河边偶然捡到过大块的铜矿石,因此得名。铜河水流湍急,且河面宽阔,难以轻渡。因此二人分别砍伐河边树木,以藤条为绳,草编成筏,借此渡河。 河中有大鱼,时不时好奇冲撞木筏,险些撞散,李独霜让吴佩甲举刀扬煞,作势虚劈,震慑大鱼,方得平安到得河对岸。 因制筏耗时,误了时辰,天色已晚,二人只得沿着河道找寻人家落脚。约莫酉时,终于遥见河边高坡之上有灯火摇曳,却是有一户人家在此。 二人大喜,连忙上前轻叩柴扉,向闻声而来的一名中年书生解释缘由,欲求借宿一晚。书生见二人气质不凡,礼数具足,心生好感,连忙邀请二人入内,并让其妻儿奉上吃食,并一同见礼,表示信任。 李独霜与吴佩甲连连拜谢,就此与书生畅谈起来。经过攀谈,原来书生家里耕读传家,虽处乡野,却心慕圣贤,一直勤读不辍,有志于科举。李独霜乃雍熙四年二甲进士,因此深知高中之难,有心帮衬,因此提出数问考校一番。却见书生侃侃而谈,条理清晰,有格物致知之学风,实乃干才。李独霜大喜,与之畅聊时弊,有所启发,好感愈增,书生亦觉今日之收获,胜读数年书,对李独霜愈发尊敬。 临到深夜,书生愿让出主屋给二人居住,被李独霜婉拒,坚持在另一侧柴屋歇息,彼此谦让一番后,终于各自就寝。 时至亥时,李独霜正修炼承天正法,灵识突觉院中有异。为防书生一家有失,李独霜立时起身,借着柴屋门板缝隙打量院内,弦月之下,却见有一白衣老翁于院中徘徊。 李独霜见老翁脚步虚浮,月下无影,神色木然,断定其乃鬼魂,却不见厉鬼魂煞之气,只是来回往返,并不入屋。 李独霜心中奇怪,抬手冲着应激而起的吴佩甲示意稍安勿躁,决定再看看。 不一会白衣老翁消失于院墙,留下李独霜与吴佩甲疑惑对视。 子时,李独霜又看到有一长衫白须老者穿墙入院,倚着主屋柱子踮着脚对着屋内观望,正待李独霜以为他要进入主屋,准备施法擒拿之时,却见老者转身对着月亮背手抚须,欣慰地点了点头,俄而消散。 李独霜从这位老者身上感受到了文华之气,此人必是皓首穷经之辈,愈发不解。 待到丑时,又有带着帽子的五人连贯入内,在院中齐齐对着主屋一拜,似有敬意,旋即又是消失了。 不多时,院内公鸡开始喔喔打鸣,远处天光亮起,映照得铜河波光粼粼,搭配起河上缥缈的云雾,好一幅美景。 书生妻子首先起床,到院内喂食鸡鸭,然后返回厨房准备早餐。不多时,一股炊烟寥寥升起,在鸡群争相就食的嘈杂中,书生从主屋出来,伸了一个懒腰,好奇地看着李独霜二人疲惫地走出柴屋,连忙询问道: “可是柴屋潮湿,让二位贵客无法安寝?” 李独霜打了一个哈欠,想了一会,将昨夜情景悉数告知书生,尤其将三批次的人物装扮详细述说。却见书生大惊,表示最开始那位老翁乃是自己曾祖父,是自己家里第一位读书人,第二位白须老者应是其祖父,满腹经纶,十里八乡甚为有名,至于最后五位戴帽子的人乃是其叔伯五兄弟,生前因祖父之名,在各地为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些人竟都是书生长辈、祖宗。 就在李独霜与吴佩甲惊讶之时,河边遥遥有喧闹声传来,少顷,却见一伙人敲敲打打到得门前,恭贺书生此番会试高中三甲,实乃本地百余年来首位进士,据说县令大人正在过来的路上。 书生狂喜之中也不忘施礼感谢,吩咐兴奋的妻子拿出钱币酬谢。 李独霜看着眼前场景,蓦然明白昨夜院内情景的缘由。原来书生于汴京高中,文气冲霄,祖辈之人于地下有感,纷纷借由血脉联系亲身前来确认,于是就有了一连串的深夜拜访,这种现象也是凡间时有发生的祖宗示兆。 李独霜本想唤出本乡土地确认,毕竟在阴宅居住的人到访阳世必定要通过阴司的临时许可。可他转念一想,对于本地阴司来说,百余年来终于出了一位进士,亦是鬼神教化有方的政绩,谁会拒绝如此书香世家的合理请求呢?毕竟鬼神也要面子的嘛! 颇为理解地点了点头,李独霜缓步上前恭贺书生,仔细询问了书生的全名以及籍贯,交代他到了汴京以后务必要到麒麟坊曾家巷倒数第二户人家拜访,自己必将扫榻以待。却是座师听闻他调到枢密院以后,将以前学生送给自己的一套宅子让李独霜居住。 书生正是人生得意之时,闻言也不多想,遂高兴地握着李独霜的双手保证一定拜访。 时已天明,李独霜与吴佩甲就和书生互相拜别,踏上通往京畿地区的官道。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五章 汴京 过了一日,李独霜二人沿着官道走到了一处小镇,瞧见镇上巡街衙役的袍服下摆皆带有一丝黄边,这却是京畿地区直属的衙役才有的装扮。 他们已距离汴京不足一日。 天子脚下,气象自是不凡。 抛开摩肩接踵的人流不言,仅这一处方圆不过一里的小镇,竟是各类商铺俱全。大到牛羊交易,小到金钗玉佩,是应有尽有。通常这种物阜民丰的景象只在各州的州治所在方能看到,一般的县城大多只有一些生活必需品。 吴佩甲在人群中依靠魁梧的身形蛮横地挤开一条路,李独霜则轻松地跟在后面,不时张望两旁丰富的店铺,仿佛在寻找着什么。不多时,李独霜眼睛一亮,拉着吴佩甲挤到了一处铁匠铺门前,他还惦记着吴佩甲崩了口的钢刀。 跨过被踩得凹陷下去的门槛,迎面而来的则是一个黄木制作的柜台,柜台后面有一年轻人正在拿着麻布专心地擦拭一柄单手剑,其背后墙上则挂着刀枪剑戟各类武器,华光不凡,一看就是精品。 许是有承天观这类超凡力量的缘故,宋国朝廷并不禁止刀剑类武器的买卖,只是限制了盔甲以及弓弩的流通,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宋国武林的繁荣,侧面填补了军队对外作战的高端战力缺口。因此,在全国各地,制作兵器的铁匠铺往往是一地必有的商铺,一位技艺高超的铁匠必是当地声望隆重之辈。 李独霜刚才打听了,这处“赵氏铁铺”有一位铸造大师,是从汴京铸造局退下来颐养天年的官匠,尤擅于铸造刀剑,在这一带很是有名。 不一会,李独霜与吴佩甲满意地离开了铁匠铺,只见吴佩甲手中多了一柄寒光闪闪的环首刀。刀身朴实无华,明显厚重,刀背之处有层层细纹,犹如龙鳞堆叠,必是铸造大师在其为铁胚之时千锤百炼而成,因此此刀有个名号,叫“龙鳞刀”。 李独霜让吴佩甲将“龙鳞刀”以麻布缠之,以避耳目。此后二人在小镇上流连一阵后,径直往汴京方向行去。 自入得京畿地界,人口稠密,乡野间阡陌纵横,时有农人于田间闻声遥望,每隔数里便有村庄,掩映于槐柳之间,此情此景有如大同之世。李独霜时隔数年再次见到,依旧不由赞叹: “京畿之富足,甲于天下矣!” 当日临近申时,二人宿于一处村庄。翌日接着赶路,终于在午时,见到了汴京城。 只见城墙高耸,每隔百余步则有望楼耸立,望楼之内寒光闪耀,疑是守城利器车床弩,望楼之间置有马面、战棚,不时有兵士逡巡其间,气度俨然,一种威严肃然之气扑面而来。 “此乃汴京外城,方圆四十里,城墙高四丈六尺,宽五丈九尺,乃是先帝即位之初励精图治,耗时十年方才建成,号称只需五万人即可抵御二十万大军。”李独霜给第一次见到汴京城,有些震撼的吴佩甲介绍道。 两人到得一处城门下,人潮汹涌,只得牵马而行,抬首望去,“万胜门”三个鎏金大字在凸出的半弧形瓮城门楼之上闪耀。 “将军说过,当年他就是从此门而出,到甘州创建威远军的。”吴佩甲频频四顾,目光流连在城墙上斑驳的青砖,幽深的城门洞,好似见到了当年意气风发的年轻校尉正策马奔行,为实现自己的远大抱负一头扎进苦寒之地。 李独霜拉着吴佩甲避让一个推着粪桶出城的苦工,跟着一群人对此抱怨不已,汴京人士素来胆大,遂有人高声埋怨:“除粪不是只走留子门么,咋今日往这边来了?” 城门禁军受不了恶臭,连连催促苦工快些离去,转头代为解释道:“还不是昨日大雨,金水河暴涨,漫过了留子门,广固军指挥使蔡大人正让人疏通河道,清理道路呢。”广固军乃宋廷专设,职司乃修葺城墙,维护城内道路,有二十指挥,约有一万余人。 众人皆口吐芬芳,却丝毫不影响彼此出入城门的效率,毕竟被臭味熏蒸事小,赚钱生存事大,汴京人士之务实,可见一斑。 出得瓮城,吴佩甲习惯性打量城墙后方,却见到每二百步就有一个防城库,贮有守御之器,方便守城兵士取用。由此看来,以五万守二十万之语未必是假。 向城内走去,迎面而来的则是一座占据街角的三层酒楼,只见其飞檐斗角,画栋飞甍,气势巍峨无比。定睛从风窗间隙望进去,只见其内峻宇雕墙,丹楹刻桷,十分奢华。屋檐斜斜伸出一面杏黄酒旗迎风招展,此时正是晌午,正门处人流如织,熙熙攘攘,往来不绝,抬首望之三层皆满,觥筹交错之声肆意散出,好一座生意兴隆的酒楼! “班楼?”吴佩甲望着显眼处明显是名家挥就的飘逸大字,不由念出声来。 “班楼乃是位列汴京十大名楼,亦是七十二正店之一,擅长北方多道名菜,其精酿的“神仙醉”醇香浓厚,回味无穷,堪称一绝。”李独霜边走边给吴佩甲介绍道,没有驻足停留,打算先去枢密院点卯,然后去座师留给自己的住处洒扫一番后,晚上再来吃喝。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即使过了嘈杂的班楼,大道上依旧人头攒动,走过十数间售卖粉黛、珠宝以及文房四宝的旺铺之后,连排并列的街面顿时一空,一座庞大的寺庙建筑群突现视野之中。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排长长的朱墙碧瓦,朱墙之内则隐约可见层楼叠殿,不知多少巍峨大殿坐落其中,极远处可见一青灰色高耸铁塔,给人一种深沉神秘之感。走了半晌方才到得正殿门前,只见门前钉头磷磷,却是大门紧闭,不知是何缘故。门楣上悬挂着古朴老旧的牌匾,上书“大相国寺”,字体圆润中正,颇有宝相庄严的意味。 “这寺庙我听说过,据说早在我大宋建国之初就已建立,至今已有九百余年,最初是在汴京郊外,没成想汴京的人越来越多,城池也越修越大,到三百年前时城墙竟已扩建到了寺前,更没想到先帝修建外城直接将其囊括了进去。”吴佩甲兴奋地说道,鬼知道他一军中之人何以对一寺庙感兴趣。 李独霜望着这座历史悠久的寺庙,遥想九百余年的风霜雨雪,不由再次感叹有一些东西总是能熬过时光的,哪怕已经破旧,哪怕光彩不再,却仍然令人肃然起敬,感受到一种执拗的坚持。 恍若自己虚度光阴,沉湎于荣华,虚度于富贵,百年之后又能留下什么呢? 最多光鲜的坟茔一座,也许史书寥寥数笔,终将消亡于时光长河之中。 故此,唯有长生! 李独霜的道心莫名其妙因此得缘,更坚固了几分。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六章 枢密院 二人走过大相国寺,就来到了大梁门。此门乃是与内城墙一起修建于三百年前,当时是作为汴京外城墙修建的,因此颇为雄伟坚固。 因内城有皇帝居住的宫殿以及达官贵人居住的各大坊,因此大梁门的守卫相比于万胜门盘查得更为严格。不仅要查看身份腰牌,还要验看随身携带的物品。当吴佩甲的钢刀被检查出来时,守卫出人意料的要求查看购买凭证,待看到“赵氏铁铺”的画押以及“龙鳞刀”的密文时,守卫当即点头,令人放行。 待走远后,吴佩甲低声抱怨守卫只是装模作样,毕竟那画押和密文乃是铁匠铺独有的,那守卫不可能尽识天下商铺,怎么会看出真假。李独霜却知其中关窍,他告诉吴佩甲,东府为了规范各行各业的经营,要求各自选出行会接受东府下辖的三司衙门的监督,而且每一个行会都有着自己独有的画押和密文,都会要求自己会内的商铺成员们将行会画押和密文糅合进自己的画押和密文之中,以达到防伪的目的。因此,受过培训的守卫肯定看到了“赵氏铁铺”的画押和密文中属于行会的特征,也就不足为奇了。 当然,这只能起到一定的防伪作用,如有老谋深算之辈潜入行会窃得画押和密文然后进行作假蒙骗过关,那也没办法。只不过当朝廷事后追查之时,这个行会大概率会倒大霉,就此解散也说不定。这就倒逼各大行会将画押和密文看得比性命还要重,轻易不能示人,也就降低了为人盗窃的风险,这也是东府愿意看到的结果。 入得内城,道路两侧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宽敞阔气的宅邸,每隔一段距离就被高大的坊墙隔开,划分成了一个个规整的,大块的聚居地,每一块聚居地与大道连接部都树立着石碑,写着坊名。 一路走来,“常乐坊”、“兴国坊”、“寿昌坊”乃至于“银鱼坊”依次进入了李独霜的视野。李独霜的视线在“银鱼坊”的石碑上停留,他还记得御史台殿中侍御史陈中典就住在这里,当年遇刺的景象历历在目,那时的自己可以说是毫无自保之力。 自己这次回京正好可以算一算旧账。 此时已近未时,在“寿昌坊”的旁边现出了一座平平无奇的官廨,两座老旧的石狮子无精打采地守在门前。斑驳错色的门前红柱上则有一副对联,上书: “向西望星提剑立,一生长为国家忧!” 门楣上有一块素色牌匾,写着“枢密院”三个楷体大字。 门口有十数名精悍地士卒守卫着,却也没有盘问出入人员的身份。 吴佩甲有些惊愕,李独霜却当先朝着大门走去,引得吴佩甲连忙碎步跟上。 不时有戎装打扮的军人与二人擦肩而过出入大门,均是脚步匆匆的样子。 穿过大门即来到前院,只见不少人正在此排队等候,有交头接耳低声交谈的,也有往来穿梭增进交情的,整个院子有如蜜蜂飞舞,嗡嗡之声萦绕。李独霜仔细打量,发现均是外来的官员,却没见枢密院的吏员维持秩序。于是李独霜眉头微皱,带着吴佩甲直往通向正厅的垂花门而去。 由于李独霜顾着赶来点卯,连住处都没去,因此穿的是方便骑行的便服,这一径直往里走的举动被一直留心垂花门动静的有心人发现,以为是偏远军州来的,顿时有人不满地大声呵斥: “哪里来的蛮子,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 “就是,你的军务是急事,我等的军务就不是急事了?” “估计是小地方来的,丢个城失个地就是不得了的大事,眼界窄了啊。” 也有好心人看不惯,出声指点他: “后生,速速到这边来排队,呆会吏员过来时我帮你递折子就是。” 李独霜抬手一压,按住愤懑欲言的吴佩甲,转身扫视全场一圈,按服饰看大多都是八品到七品的官员,一个个都是仪态闲适,不见焦急,想必是长期排队,早已习惯。正待开口时,垂花门里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不多时一名冷漠中带有一丝倨傲的中年吏员转了出来,冷眼上下打量了一番李独霜后,直接越过,对着众人扬声询问: “郓州镇远军的赵参军在不在?钱承旨有招!” “在在,下官早已等候多时矣。”只见一人举手示意,雀跃地越众而出,在众人的羡慕之中上前施礼,回答道。 吏员挤出一丝微笑,却仍然保持了倨傲的姿态,抬起下巴示意: “跟我来。” 说罢,欲转身进去,却没成想,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微微一按,便使其动步不得。 吏员顿时惊怒于容,转身瞪视李独霜,呵斥道: “哪里来的粗胚,敢在枢密院撒野?” 大门处原本看热闹的士卒顿时如蒙召唤,哗哗入内,将李独霜与吴佩甲团团围住,只待吏员下令即可拿下。前院排队的众人大多幸灾乐祸地围拢来看一出好戏,少数人则替李独霜喟叹一番。 李独霜面无表情,抬手扔了一块令牌给吏员,只是说了一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何处点卯?” 吏员狐疑地拿起令牌,仔细一看,瞳孔一缩,竟然是“枢”字玄牌! 连忙挥手斥退士卒,抱拳举过头顶,腰身一躬,颤声说道: “不知大人今日赴任,小子莽撞,冲撞了大人,罪莫大焉!” 现场顿时一静,众人尽皆张口结舌,诧异不已。 吏员躬身半晌,却没听见回应,心下暗叫糟糕,只得硬起头皮抬首看去,却见李独霜古井无波,一直看着自己,也不说话。 心里顿时咚咚直跳,冷汗冒出。 突然间,吏员福至心灵,想起了李独霜刚才的询问,连忙再次一礼,简练地说了一句:“大人请随我来。”随即转身入内。 李独霜脸色稍霁,带着吴佩甲跟了上去,留下一帮看客纷纷猜测李独霜的身份。 穿过垂花门,即是一排堂皇正屋,中间为正厅,上书“承旨司”,两旁稍矮一些,依次分布着“编修司”、“制置兵马司”、“讲议司”等等,更远处看不清楚大字,想必还有。只见各屋吏员穿梭不停,忙碌不已。 待到入得“承旨司”,却见里面又划分了多处房间,分别写着“北面房”、“支差房”、“吏房”等等十数间,只见吏员更多,有围在一起争论的,也有只听一人高声宣讲的,场面嘈杂无比。 “小子大胆,猜测大人乃是新上任的副枢密都承旨,因此带到了这承旨司,大人只要到吏房那里去应卯就是。” 引领的吏员沉声说道,此时却不见惶恐,显得干练许多。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七章 承旨司 此时李独霜已经对这名吏员的印象大为改观,意识到自己犯了官场大忌之后能迅速从受挫的情绪中脱离出来,抓住当下的重点,并简洁高效地执行,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你叫什么名字?隶属于何司何房?”李独霜不动声色地询问。 吏员正准备沉声回应时,一个清晰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仲孙献,隶属于承旨司知杂房。这位大人,仲孙通吏乃是枢密院为数不多诚心给我们这些外官们办事的吏员,他总能找到给我们递折子的机会,今日我等好不容易候到仲孙通吏的轮值,方才聚集过来排队,平日你在枢密院可看不到这般多外官。他乃是外冷内热的性格,今日如有冲撞,还请大人莫要怪罪与他。” 李独霜闻言转身看去,却是刚才被点到的郓州镇远军的赵参军,竟是一路跟了过来,出声维护。再看向仲孙献,却见他眼眶已然红了,只是维持抱拳施礼的动作不动。 心中明了,李独霜淡然地点了点头,拿回了奉上的令牌,也不言语,径直带着吴佩甲往“吏房”而去。 方一进入吏房,喧嚣之声扑面而来,却见一名通吏打扮的吏员正指挥三四名吏员在四五个阁架上翻找档案典籍,稍远处角落里则有两三名通吏围着一名缘史谈笑风生,惬意地吃着瓜果,时不时还有大笑声传来。 李独霜已然不耐,他不惜昼夜兼程地赶路,可不是把时间浪费在这里。顿时沉声喝道:“本官点卯,吏房缘史何在?” 前一刻还喧嚣无比的吏房如同被施法冻结了时光一般,全部停下了手中的物事,寻声望来,却见一名风尘仆仆骑行打扮的陌生人高举着一枚“枢”字玄牌。 “枢”字玄牌! 那名缘史顿时扔掉手中瓜果,推开挡路的通吏,手忙脚乱地赶到李独霜身前,肃然接过令牌,验看一番后从旁边阁架上取出一本厚厚的红册,翻开最前面新增的一页,只见上面不仅展示了与李独霜手里玄牌一模一样的图案,还有李独霜的生平事迹,历任官职,以及东府专人所画的肖像图。缘史对照一番后确定无误,带领反应过来的吏房诸吏一齐施礼,口中唱道: “上官到任,使我吏房蓬荜生辉矣” 李独霜摆摆手,接过令牌,示意缘史点验吴佩甲的身份。此番回京,他通过座师运作,给吴佩甲新找了一个隶属于枢密院直属的禁军身份。 只见缘史从另外一个阁架上取出一本蓝册,翻了十数页后找到了吴佩甲的属页,不过画面简洁许多,也无令牌,只有数行小字显示吴佩甲的军功以及履历,连肖像也无,只有数行蚊蝇描述其外貌。缘史念念一番后对照吴佩甲的外形仔细查看,在几个关键描述点确认一番,继而点头,转身从一个铁箱内取出一块黑色令牌递给了吴佩甲,转头看了一眼李独霜,依旧带领吏房一齐施礼,不过却没有祝词。开玩笑,看在李独霜上官的面子上施礼就算了,让他们给一名正八品的丘八祝词,说出去要被人耻笑的! 吴佩甲倒是无所谓,眉开眼笑地接过令牌仔细端详,只见正面刻有察纠二字,右下角则小字刻示了“宣节”,翻过背面则阳刻了一头獬豸神兽,象征公正,很形象地代表了吴佩甲此时的身份:枢密院直属,负责调查将领克扣军饷、查验军功的秘事官。 待吴佩甲点卯完毕,知机的缘史就吩咐一名通吏引领他到位于枢密院西北方的秘事局去报到。这里也潜藏了一份规则,一般的秘事官到任通常是由典吏带领,此番吏房却派了一名通吏,正是明摆着告诉秘事院,这名新来的秘事官乃是承旨司的“要人”,无形之中就帮吴佩甲减少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李独霜冲着缘史点了点头,算是承情,正待离去时却听见一阵清朗的笑声自背后传来。 “我原以为李大人最快也要初六,却没想到初四就到了,不愧是平盗匪、定商税的能臣,下官自愧不如。” 虽然口中表示自愧不如,但听起来气度俨然,毫不自矜,浑没有惭愧的意思。李独霜瞧见来人身着六品官服,腰间佩有一块同样的“枢”字玄牌,国字脸上泛着微笑,随意地拱手一礼算是打过招呼,紧接着自我介绍道: “下官裴南风,承旨司枢密副承旨,还望李大人往后多多指教!” 原来是排在李独霜后面的承旨司副承旨,从六品,算是下属,亦是竞争对手,此来应是试探。 来之前,宣威将军樊元忠传来书信,将枢密院的人事、势力大略讲了一遍,重点介绍了承旨司里面的一些人物,其中这个裴南风赫然在列,乃是将门裴氏的嫡子,在裴氏的运作下原本极有希望升任副枢密都承旨,上下都打点到位了,谁曾想官家一旨调令,将看似八竿子打不着,远在河州的李独霜蓦然调到枢密院来担任了这个职位,令裴南风郁闷不已,正好今日在值,听闻吏员来报,因此过来试探一番。 李独霜闻言也是一笑,朗声说道:“李某也想慢一点,怎奈座下马儿不许,日行五百里,李某总不能怪马儿太快罢,只好过来赴任,听闻裴承旨年方三十,已是骁骑尉,真是年少有为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裴南风不意李独霜一介外官,竟知自己底细,脸色微变,旋即展颜堆笑,抬手延揽道:“哪里哪里,比不得李大人进士之尊,下官厚颜,带李大人看一看准备好的官房,何如?” “固所愿也。” 李独霜点头,随即跟着裴南风穿过嘈杂的正厅,一路上不时有吏员弓腰施礼,裴南风领路在前,神色淡然,直接无视,而李独霜朝着四周微微点头算是回礼。 不多时,二人就到了一处颇为雅致的官房。只见古朴厚实的檀木桌紧靠窗边,掀起的风窗外正好就可以看到枢密院内唯一的人工湖,境湖。一道微风吹皱如镜一般的湖面,荡漾起微波,卷起沿途的草木清香,往这雅致官房内吹了进来,令人舒爽无比。 其他勿论,只此一点,负责安排此事的裴南风定是用了心的,李独霜真心实意地再次冲着裴南风拱手一礼,开口称谢。 裴南风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趁机拉近关系:“李大人比我年长几岁,若不介意的话,南风冒昧,愿称呼为李兄!” “今日我与南风一见如故,理当如此!”李独霜欣然接受。 裴南风哈哈一笑,左右看了看,眼见无人,遂拉着李独霜到窗前低声说道: “李兄可知,枢密都承旨曹大人为何今日不在?” “总不能是知晓我近日要来赴任,专程外出公干了罢?”李独霜开玩笑似的自嘲说道。眼见裴南风意图拉帮结派,李独霜应景式的摆出一副抱怨的姿态,状似在意承旨司一把手没有按照官场规矩接待自己,给了裴南风发挥的空间。 果然,这小子见李独霜抱怨上司,兴奋地开始挑拨。 “曹大人担任承旨司枢密都承旨已有三载,一直想谋求更进一步,达到正五品,从而名正言顺地进入“待制”重臣行列,因此一直让承旨司副枢密都承旨一职空缺,显得整个承旨司的功劳、苦劳都归于他一人,极力在诸位枢密大人面前凸显自己。没想到李兄从天而降,且以进士之尊担任此职,让他被动不已,这人器量小,算得李兄到达的日子,专程于前日到黄州公干去了。” “说实话,此人言行,当真不配统领我等!” 李独霜似笑非笑地看着激动的裴南风,已经对未来的工作有了一些规划。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八章 职司 李独霜点了点头,当先坐在了主位上,慵懒地舒展四肢,不顾仪态的样子却有一种气度雍容之感,仿佛掌控这里已有数年。当裴南风顺势坐在对面的客位上,身体前倾,继续低声抱怨上司时,这种感觉就愈发明显。 任何人进来看到这个画面绝对会认为李独霜才是话事人,这就是一种气场。 哪怕裴南风再如何耍弄权术之道,在他们见面的这一刻起,其实就被李独霜抛离得越来越远。 两人聊了一阵,李独霜不着痕迹地将话题拉到了职司上。只见裴南风一拍脑袋,赶紧将之前曹都承旨的安排告知,却是让李独霜主管“知杂房”、“兵籍房”以及“支马房”。听得李独霜冷笑一声,毫不意外。 无他,姓曹的防备心理太重了。 要知道,承旨司乃是枢密院最关键的部门之一,基本上掌握着枢密院的内部事物。何为内部事物?大到全国中层以下将领的任免,小到一支军队的人吃马嚼,通通都属于枢密院内部事物!因事物太过繁杂,承旨司下设了“十二房”分管其务,其中有: “北面房”,主要负责毗邻北面强国金国的边防、吏卒等事; “西北房”,主要负责毗邻西面强国夏国的边防、吏卒等事; “吏房”,掌领兵将领、知州军、路分都监以上及内侍官任命文书,兼领枢密院任官文书; “教阅房”,负责抽查全国吏卒训练,兼成军验看; “支差房”,掌全国主要禁军行军、调兵、换防等事宜; “知杂房”,掌杂务; “支马房”,掌马政; “民兵房”,掌北方及西北方五路保甲、弓箭手; “兵籍房”,掌各禁军兵籍; “京房”,掌在京军队调遣、驻守、人事任命以及其后勤; “两广房”,掌广南路、广西路吏卒训练,禁军调遣、换防以及后勤诸事务; “考功房”,掌各路将领、使臣以及校尉磨勘、功过叙用、改转迁建。 一眼可知,李独霜所分管三房乃是其中最无关紧要的部门,这要放在其他衙门倒是没啥,但是在这枢密院,有着无数军中实务,深坑潜藏,稍不留神,处置不当以至于贻误军机的罪名就被会扣到头上。 因为承旨司本质上来说等于是枢密院大佬们的辅助决策机构,是辅助官家与枢密院进行军国大事决策时以备咨询的。作为承旨司唯二正副都承旨,曹俊芳与李独霜需要经常列席枢密院军事会议,甚至有时会随同枢密院大佬们进宫面圣,李独霜仅以三房之支持,很容易面临回答不上或者提供信息不全的问题。 或许李独霜可以直接越级反应,表示自己被排挤,支持不足。如果真的如此做的话,李独霜必定会背上“无能”的标签。因为自太祖建国以来,无数青史留名的名臣大将无一不是靠自己的手腕和智慧突破局面的,因此正统的士大夫们遇到不公之事往往不屑于找上司或者靠山出面,而是自己想尽办法解决问题。 这是一个下马威! 只要一个应对不好,自己在枢密院就会迟迟打不开局面,曹俊芳必定还有无数后手,届时自己一步慢,步步慢,只能疲于应付,灰溜溜走人是迟早的事! 李独霜眼含深意地看着眼前的裴南风,这小子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别看他义愤填膺地替自己打抱不平,却对如何帮自己争取其他几房的支持绝口不提。 假意跟着抱怨了几句,李独霜话锋一转,突兀地向裴南风问道:“南风,这枢密院吏员之中可有什么俊才?你也知道,我初来乍到,手下正缺几名可用之人。”按承旨司副都承旨的人员配备,李独霜可拥有三到四名吏员以供驱驰,官俸养之。 裴南风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半真半假地说道:“李兄,说实话,这枢密院里面的关系户太多了,不是国公的侄儿就是三衙大将的亲属,大多都是滥竽充数。” “不过,既然李兄问我,南风必以诚相待。愚弟这几年没白呆,倒是有几名俊才可以推荐给李兄。”说罢报了几个姓名。 李独霜闻之,不清楚其中水分若何,此时蓦然想起了那一帮守候在前院的外官,均为那名轮值的吏员而来。 仲孙献么? 却是没在裴南风报出的名单之中。 李独霜点了点头,随意点了两名裴南风推荐之人,紧接着状若随意地说道:“那仲孙献颇有棱角,正合拿来当挡箭牌,也一并划过来罢!” 裴南风不疑有他,暗自鄙视李独霜的阴险,满脸笑意地应承下来。他一向负责承旨司的吏员调动,不多时就办好了手续。 在放衙之前,三名仪态各异的吏员就站在了李独霜面前。 “我不管你们之前在哪一房,是春风得意也好,郁郁不得志也罢,现在到我手下办事,就要有时时准备做事的觉悟,而且要做精做细。如若兢兢业业,我自会不吝奖赏,如若偷奸耍滑,我自有手段教尔等领悟人生!” 三人连忙称是,纷纷表示绝不敢辜负李大人的信任。 稍后,李独霜将日常跑腿以及接待工作交代给了一个叫陈剑秋的年轻小伙,因为他看着有股机灵劲,另外将打探消息以及归纳典籍交给了一个叫明叔夜的老头,盖因他是枢密院内老通吏了,精擅典籍归纳,有过目不忘之能。 待二人领命而出之后,李独霜看着颇有些忐忑的仲孙献,问道:“你可知我将你从知杂房调过来所为何事?” 仲孙献本以为李独霜仍对刚才的失礼之处耿耿于怀,只是一拱手,并不言语。 李独霜知他误会了,顿时长笑一声,起身走到他的旁边,拍了拍肩膀,凑到近前,低声说道: “吾知你胸有丘壑,不甘于人下,又不为人所喜,困于浅滩,郁闷之至也。” “吾方到任,也缺良才辅佐,你若有心脱困,不若从此跟随于吾,他日必遂你志!” 仲孙献闻言,忐忑消失了,愕然抬头看向李独霜,见到一个笑意吟吟的脸。 过了一会,他扑通一声半跪于地,喊道: “愿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九章 冲突 此刻已是申时,门外陆陆续续有脚步声响起,李独霜让仲孙献坐下,折身给他倒了一杯茶,靠着桌子将自己的安排简略告知,并让仲孙献提出意见。 仲孙献听闻后有些吃惊,有些担心事情闹大后不好收场,李独霜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对于你我来说,安于现状才是最糟糕的事。” 仲孙献沉默了,想起了自己被排挤的经历,一步步从关键岗位调到了边缘位置。也许,没有李独霜出现的话,要不了多久,自己就会被踢出枢密院吧。这对有志于青云的自己来说,无异于死亡。 李独霜是对的! 仲孙献将茶一饮而尽,立马起身,冲着李独霜躬身一礼,旋即急步离去,他还要抓紧时间去串联,毕竟明日所做之事非同小可。一时间,心潮起伏,竟有些兴奋。 自仲孙献走后,李独霜优雅地端起天青色釉面的茶盏,微微倾斜,品尝起了青绿色的茶汤。入口之初微微泛起苦涩,少顷,口中又升起一股甘甜之感,却是回甘,不多时舌底鸣泉,津液与茶汤一起顺着喉咙顺滑而下。 “先苦后甜,好茶!” 不多时,吴佩甲询人找来,兴奋地给李独霜描述今日到秘事院报到的新鲜事。李独霜边听边收拾茶盏,关好风窗后,领着絮叨的吴佩甲离开枢密院,往心心念念的班楼行去,他已提前命陈剑秋预订了一间雅室。 班楼果然名不虚传,一桌子名菜荤素相宜,甜咸适中,更兼美酒醇厚,使得二人不仅吃得饱腹不已,而且喝得脸色通红,大为满足。 当夜,二人就寻到麒麟坊曾家巷那处宅子,却见有数名仆人留守,一见李独霜就口称家主,将二人迎进屋内。原来座师杨宽深知李独霜独来独往的秉性,特地从自己府上优选了数名得力仆人提前将宅子洒扫干净,并留守于此,负责日常起居。 这是一处二进宅子,除了大门以外,有一个前厅,乃是负责招待外客之用。过了前厅就是后院,除开正堂以外,东西厢房各有两间大房,李独霜选了西厢房的一间,而吴佩甲则选了东厢房靠院子的一间,方便他晨起锻炼。这处宅子明显比河州那处宽大多了,也可勉强称为李府。 当夜无话,李独霜自是勤修道法,一日不敢懈怠。 翌日清晨,李独霜早早来到枢密院突访自己下辖的知杂房、支马房以及兵籍房。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抛开正常运转的兵籍房以外,支马房仅有吏员三名,守着寥寥无几的马政文书与档案正百无聊赖地晒太阳打发时间;而知杂房倒是繁忙,吏员们望来穿梭,不过大多都是其他几房过来支使的杂务,看似热闹,并无实绩。 李独霜并未发作,均是草草看了一眼,旋踵去了自己的官房安坐,等待自己安排的好戏上场。 约莫辰时,门外遥遥传来一阵喧闹声,初时有如蚊蝇,不多时喧闹声越来越大,已清晰可闻,隐约有“紧急”、“军务”等词。临近官房周围有阵阵脚步声出现,想是猎奇心态作祟,纷纷围观而去。 李独霜起身,掸了掸官袍上不存在的灰尘,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平静的湖面,不慌不忙踱步而去。 穿过平素嘈杂此时却无人的大厅,走出了承旨司,却见到垂花门与正堂之间的院子里挤满了人,里面有人高声质问着什么,有一人急声解释,却显得底气不足,更凸显了另一边的理直气壮,听声音像是裴南风那厮。 李独霜在外围看得分明,现场气氛属于一边倒,数名外官打扮的人作为代表,连声发出质问,他们身后则站满了数十名服饰各异的外官在拍手叫好,为他们撑场,而枢密院这边则以裴南风为首,带着几名缘史,试图平复较为激烈的氛围,以图控制局面,不过看他惶急的样子,再无昨日在李独霜面前的从容。 “北面金国铁骑犯边,寇我潞、凉数州,情势危急,我身负铁壁军钱粮要务,亟待呈报众位枢密大员知晓,这鬼祟小人却说什么曹都承旨外出公干,北面房不敢擅专,让我稍等数日?这是什么狗屁话,金国铁骑难道会停下来等曹大人公干回来再寇边?莫非如此军情大事之干系,居然系于一人之手?请大家评评理!” 一番话说下来不仅使得身后外官们纷纷鼓噪示威,就连一些枢密院吏员也微微点头,这话显然在理。 “铁壁军的兄弟说过了,那我们广西路也有话说。自侬智高在两广叛乱至今,围绕广州府就打了好几场大仗,兵员减损甚巨,一些禁军序列已然残了,我广西路艰难地组建了一支备用军,日夜操练,早已令行禁止,我此番来则是请求枢密院派出使者,抽查训练成果,验看军容,以求快速成军,早日奔赴前线。同样是这个吏员,却说承旨司都承旨不在,两广房不敢上报,让我再等等,你们说,这能等吗?” 这次点头的人更多了。 李独霜的视线四下逡巡,终于在北侧吏员之中发现了仲孙献,却见他也看见了李独霜,冲这边遥遥点了点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时,李独霜突觉后方有异,转头看去,却见一行数人自承旨司正堂穿出,急步走来。当先一人身着紫袍,年过半百,眉头紧锁,气势迫人,不知是枢密院哪位大员。 当他们分开众人,走到现场之时,秦凤路一名外官许是有些上头,正慷慨陈词,痛斥时弊,虽未直言,其言下之意却是暗指枢密院蛇鼠一窝,以致家国危急。却是将眼前之人也骂了进去。 待紫袍现身,众人皆缄口不言,就连气势喧嚣的外官们也沉默了,一双双眼睛看了过来。 裴南风没能平息事态,脸色通红地上前,低声将情况禀告。紫袍大员听罢,睥睨四周,无人敢与之直视,半晌后,终于开口: “本官常焯,添为枢密副使,此事已知晓,乃是承旨司安排不当之故,因此自都承旨以下,典吏以上,承旨司全体人员罚俸半年,以儆效尤!另外,承旨司何人在此?” 李独霜闻言,排开前方众人,越众而出,朗声道:“副都承旨李独霜在此!” 常焯转眼看来,面无表情地略微打量一番,点了点头,吩咐道:“将他们的军务悉数接下,按照流程呈递上来。” “下官斗胆进言,须得专人值守,且订立制度,限时办理各地军务呈请,将拖延以及推诿等恶习清除掉,方可不会耽误各地紧急军务。” 外官们听闻此言,纷纷交头接耳,不敢大声喧哗,只能低声叫好。 常焯深深地看了一眼李独霜,并不接话,却是转头看向外官们,蓦然喝道: “承旨司之过已经处理了,现在来说另一件事,尔等可知,在枢密院此等军机之地聚众闹事,要挟上官,乃是何罪?” 在场众人都是熟读军法之辈,闻言均是浑身一颤,外官们尤甚,少部分人甚至脸色开始苍白,汗珠自额头沁出,最后有人低声说了出来: “斩立决!” “很好,看来你们都知晓,若受人撺掇、串联,主动告发可免死罪,可有人站出来?”常焯再次语出惊人,撩拨外官们的神经,不少人已经偷偷看向仲孙献方向。看得仲孙献心跳如鼓,汗出如浆,本能地想要跪下来,主动认罪。不过,却被他咬牙忍住了,只见他双眼死死盯着地面,谁也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情势正慢慢滑向深渊,众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十章 扬名 李独霜的心跳也漏跳了一拍,不过他数次经历生死,也只是不适了一会就调整了过来,此时可不能退缩! 只见他昂首跨出,躬身一礼,随即开口陈词:“下官窃以为,他们乃是操心于国事,有些急于求成,直言时弊,乃是不约而同之举,并无撺掇、串联之意,还请枢密大人明察!” 常焯眼睛一眯,走到李独霜面前,正待说什么之时,却有一人自外院奔来,寻得他在此,顿时上前在其耳边低声禀告什么。 却见他脸色淡然,再次深深看了一眼李独霜,旋即朗声说道: “既然是不约而同之举,那本官就不予追究,不过忠武将军赵元朗、宣威将军樊元忠以及广西路经略使孙桄须得各自写一份详细军略折子到我这来,既然你等军务紧急,那就让你们的长官好好给我说道说道!”旋即折身朝着枢密院外走去,不多时,院外街上传来净街号子,同时有着兵甲撞击的声音,却是外院候着的仪仗护卫着常枢密走远了,空中仍隐隐传来锦帛招展的声音,定是代表宰执的“清凉伞”一同上街了。 常枢密走后,人们星散而去,大多数外官们均松了一口气,只有刚才振聋发聩的三人一脸苦涩,因为常枢密所点的三名高官正是其所部最高长官,回去少不得一阵鸡飞狗跳。 官房内,李独霜方安然坐下,仲孙献疾步进来,当先就是一躬,告罪道:“卑下辜负大人信任,将此事办砸了,还请大人责罚!” “外官们安抚了没有?尤其是那三名“先锋”。”李独霜抬手让他起来,拿出了一个小瓷杯,施施然倒了一杯茶,推到仲孙献面前。 “都安抚好了,我让他们以后来枢密院可以直接来找我,如果不管用,我也跟他们转达了大人的善意,他们很高兴。”仲孙献一看李独霜没有怪罪的意思,稍作放松地坐了下来,不过看其神色仍有一种挫败感,端起瓷杯一饮而尽,哪里品尝出此茶的韵味。 李独霜见状摇摇头,为宽其心,缓声解释道:“此番虽未让常枢密当场将两广房、北面房以及西北房划归我管,但却也成功让外官们将承旨司的弊端暴露了出来,且公之于众,因此于情于理,枢密院几位魁首必定要对承旨司重新整饬一番,你且看着,无论怎么整饬,曹都承旨必定要损失一些资源,而我,也必定会受益。” 仲孙献方才恍然大悟,真正松了一口气,此时回想起来,李独霜敢当众顶着当朝枢密副使的压力为外官们说话,并提出自己的建议,展现了毫不动摇的意志和立场,当真不是一般人,仲孙献也因此彻底被折服。 没过多久,在枢密院一月一次的战略会议上,几位魁首碰头处理完近期的军政要务之后,讨论起了这起事件。作为当事人之一,常枢密简略地向几位同僚讲述了整个过程,然后闭口不言,准备先听他们的意见。 首先发言的是汝南郡公、枢密副使赵元礼。 “我觉得参与此事的外官均要严惩,枢密院的权威不容挑衅,否则以后怎么指挥全国的军队?常兄还是有些妇人之仁,不该如此轻轻放过。”赵元礼乃是宗室出身,因此极为看重规矩,认为坏了规矩就要严惩,还直接指出常焯处理不当。常焯知其秉性,笑着摇了摇头,却也不急着辩解,看向另外三人。 “我与赵郡公看法不一致,规矩只要不合理就应当及时修正,哪有一成不变的规矩,外官们长途跋涉来枢密院申办军务,素来谨慎,平日甚至需要贿赂吏员或者等候愿意帮忙的吏员轮值才有机会申办成功,如非无奈,也不会像今日这样选择不约而同地集中申诉。那李副都承旨说得不错,我们枢密院应当订立制度,责成专人负责,如此一来方可不耽误军情。”说话的是怀化大将军、签枢密院事张经武,他是武举出身,从低阶武官做起,从军三十年,一路升到了正三品的怀化大将军,因此深知外官们办事之难,遂发声支持。 对于他的立场和意见,其他几人毫不意外,均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有一人接过话头,表达了自己的意见,却是权知枢密院事、麒麟阁大学士曾公琪。 “我大宋近年来战争不断,军务繁多,因此枢密院须得处理大量军政要务,难免会出现一些纰漏,我们既然发现了,就应该及时补上,免得贻误军务!”曾公琪乃武备大师,精擅各类武器的组装与构成,主要负责全国甲械军资的供应,因此其言论就事论事,颇为客观。 话音刚落,算上亲身处理此事的常焯,有二人支持,也有二人反对,人数正好持平。众人无法,只得把目光集中到位居中央的一人身上,只待其做出最后的裁决。 枢密使连正卿。 大宋朝廷仅次于宰相之人,手握军政大权,可以说是二人之下,万人之上。 只见他端起茶盏,吹了吹泛起的茶沫,轻轻抿了一口,貌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我听闻,外面通传那名新来的副都承旨为民请命,不惧权贵,赢得了偌大的名声,常焯,你怎么看?”却是直接点了当事人,而且直呼其名,似乎关系比较亲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常焯苦笑一声,开口说道:“李独霜乃是从河州通判之位迁为此职的,前日一见,其人颇具智慧,条理清晰,更难能可贵的是坚持自己的原则,确是一名能臣。” “老常,你这就不对了,要严惩外官的也是你,怎么还夸奖起李独霜来了?”赵元礼疑惑不解。 “我要求的是要严惩外官,跟李独霜无关,只不过当时正好官家有招,专程派人微服私访于我,时间紧迫,也就没再追究了。”常焯细细解释道,赵元礼不由翻了翻白眼。 “那这么说来,其实严不严惩倒不是最重要的事,而是以后如何防止类似事件再次发生,那就要订立制度,不过,这至少需要半年的时间。”连正卿总结了一下。 “既然如此,何不让李独霜负责此事?”怀化大将军张经武建议道。 “各地的军务不是小事,他之前乃是一介文官,没有足够的支持怕是要出纰漏。”曾公琪说了一句公道话。 “那就将两广房、北面房交于他负责,加上他目前兼有的三房,应当足够了。”连正卿作出了决定,让吏员记录好会议记录,待曹俊芳回来后交给他。 “善!” “大善!” “只能如此了。” 枢密院一场战略会议就此结束,而李独霜的声名却通过此次会议扩散开来,枢密院人尽皆知。这却是李独霜没有意料到的。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十一章 汴京夜市 未时三刻,日头微斜,和煦的阳光照在微波荡漾的湖面上,泛起一片片金色光斑,透过风窗,映照得官房内的众人垂下眼睑,遮护住眼睛。 李独霜坐在主位上,正听取着北面房的缘史汇报人员基本情况以及正在推进之事,其身后几人皆是下辖诸房的缘史,正垂头紧张回顾自己的汇报材料,以求精益求精,不出纰漏,争取给第一次正式见面的上司留一个好印象。 此时正是冬日暖阳,又是下午,久坐极容易犯困,因此每当汇报之人干巴巴地叙述自己的材料时,李独霜就起身来回踱步,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同时也择机插嘴询问关键数据。缘史们见上司如此细致,心中凛然,顿时不敢随意糊弄,气氛一时有些沉肃。 到了申时,排在最后的知杂房汇报完毕后,李独霜简单点评了一下各房的汇报成果,表扬了准备充分的两广房以及兵籍房,然后部署了下一步的工作重点,定了下一次开会的时间后就让他们放衙归家了。 此时吴佩甲正好来找李独霜,在门口等待缘史们鱼贯而出后方才进屋,嚷嚷着去着名的汴京夜市逛逛,李独霜收起思绪,欣然接受。 汴京的夜市有数处,其中尤以外城城西处为最。其占地最广,口味最多,人流如织,经久不息,据说大内贵人亦常派人出来采买吃食,满足口腹之欲。因其范围内汴河、金水河纵横交错,州桥甚多,又名州桥夜市。 李独霜与吴佩甲走到汴河太师府桥,凭栏眺望,此时天色早黑,外城华灯初上,各式各样的灯笼将夜空彩映如昼,华光溢彩,犹如神国。吴佩甲早已被眼前景象惊得目眩神迷,四处贪看,在李独霜的引领下,顺着人流涌动的方向,流连其间。 原本汴京在仁宗朝以前是有宵禁的,自夜间戌时起到第二日的卯时之间,除巡街兵丁以及持有通行令的人以外,不许寻常百姓在街上逗留。只是随着汴京人口日益增多,正常时间里的运输供应已满足不了汴京百姓大量衣食住行的需求,加之群臣和贵戚群体愈发庞大,放衙之后无所事事,精力得不到释放,也是一大不稳定因素,因此当时仁宗皇帝顺势而为果断地放开了宵禁,催生出了涵盖各行各业的七十二家正店以及数百上千家脚店,衍生了数处繁华的夜市,大大丰富了汴京人民的日常生活。 下了太师府桥,二人被人群裹挟着来到了一处专门售卖羊肉的烧烤店,亦是一处有名的脚店。虽未像那七十二家正店一般获得官府的正式认可,但看这大批滞留的客人就知道百姓们已经用脚投了票。李独霜闻着勾人的鲜香,垫脚细看挂在门边的菜谱,却是各种各样的羊肉吃法,有灶炉内烤熟的炕羊、炭烤的羊肋排、煎熬的酒煎羊、慢炖的鼎煮羔羊以及批切羊头等,尤其是这鼎煮羔羊,李独霜亲眼看见一位性急的客人当场打开油纸,用一个勺子将炖烂的羔羊肉挖着吃,光看着就口中生津。随着店内的人们满意走出,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油纸,里面溢出香味又勾引人们争相排队入内,源源不绝。 正当李独霜犹豫要不要耗费时间排队时,吴佩甲竟在队伍中发现了秘事院的同僚,大喜,搂着肩膀让其帮忙购买。不一会,吴佩甲喜滋滋地拿出一大块烤得晶莹透亮的羊头肉,撕成条状,只见肥瘦相间,红白分明,佐以陈醋、茱萸,足可让人暂时忘掉一切烦恼。二人边走边吃,不时喝上一口桥头曹婆婆秘制的糖水冷饮,鲜香爽辣的味道与微甜的水饮中和,令人胜似神仙。 挤过街角,就能看到一条满挂粉色与红色灯笼的幽静小路,里面门户众多,布幔飘摇,影影绰绰间有曼妙身姿显现,有如天上神女,似在歌舞,又似在招手,令人遐想连篇。这里就是大名鼎鼎的“州西瓦子”,别具一格的勾栏瓦舍,没有万贯家财不足以领略其神髓。所以,李独霜与吴佩甲翻了翻干瘪的钱袋,对视一眼,只得灰溜溜绕路而走。 “州西瓦子”足足占了半条街,绕路走了半晌,就来到了金水河上的金粱桥,桥头那端便是白日间走过的大相国寺。与白日间的肃穆景象不同,此时道路两旁均是临时搭建的帐篷,有的甚至就是两根长棍搭了一块布就摆了一个摊位,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响彻耳间。倒是与刚才走过的夜市不同,这里更具有民间的烟火气。 这里的摊主更为热情,每个摊位前都有一个邀客在延揽生意,自来熟一般对每一位路过的人都要攀谈几句,一旦你稍有意动,试吃的零碎小吃就递到了嘴边,像什么汤饼、食笋、蟹膏、醉虾肉以及饱蘸酱汁的心肺杂碎等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汴京人又好面子,不喜拒绝,因此人人都像是缴纳过路费一样,过关闯将,等到走拢大相国寺的围墙转角处,手里均是大包小包一堆吃食。李独霜与吴佩甲亦是不例外,嘴里含糊嚼着,各自提着几样吃食,有些狼狈,亦有些幸福。 糟糕的是,二人发现眼前又是一处人头攒动的店铺,细看之下竟是大相国寺的朱墙从里面朝外开的一个小门,有光头僧侣在售卖着什么,排队的人群不时在急声催促,一声声“大师”之中间杂有“秃驴”,只不过声音略小,僧侣只当不闻。 “炙鸡爊鸭”,大相国寺闻名全国的美食,号称来了一趟汴京没吃过这种美食就算白来了。民间坊传,官家胃口不佳时会遣人微服采买,用来开胃。此事不知真假,不过官家也从来没辟谣,朴素的百姓顿时就当了真,一有闲钱就会来此采买,尝一尝官家吃过的美食,从某种程度上达到了一种奇特的满足感。 二人对视一眼,果断将手里的吃食送给早已守候在旁的乞丐,加入到排队大军之中。乞丐们不慌不忙地挑挑拣拣,以及油光满面的脸庞,都昭示着这已经形成了一条稳定的吃食来源。大相国寺的生意就是这般爆好,而且持续了多年。 直到戌时二刻,憨吃哈涨的二人扶着腰,在不时嬉戏路过的少年男女们的调笑下,穿过内城门,离开了州桥夜市,扶着麒麟坊的坊墙,艰难回到了家里,倒头就睡。 当夜,李独霜罕见地没有修炼道法,吴佩甲亦没有打熬身体。 汴京夜市的威力,恐怖如斯!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十二章 座师 李独霜睡到日上三竿方才起床,慵懒地舒展了一下四肢后就到院中打了一桶井水开始洗漱。 今日乃十月初十,正是旬假,按朝廷规定可休沐一日。 李独霜打算去拜访座师,来汴京数日了,一直没时间去探望。而吴佩甲因为秘事院有任务,一早就到枢密院应卯去了。 座师府邸就在永昌坊,离麒麟坊并不远,出了坊门,沿着御街往城南方向走过两个坊口就到了。转进坊路,一眼望去则有十数个巷口并列。与外城不同,内城各坊均是深宅大院,大多居住着高官显贵,并无多少平头百姓,因此显得冷清无比,时不时有人行色匆匆走过,大多都是出门采买的仆人。 李独霜轻车熟路地从第二个巷口转了进去,当先就看到了一个规制宽大,却略显陈旧的大门,只见门钉半锈,门面漆皮翻卷,显然主人家没有用心维护。门楣上有块牌匾,“杨府”二字普普通通,却无人敢轻视,因为这是官家当年还是太子时为老师亲笔书写。 “嘭嘭嘭!” 李独霜拿起兽首衔环,用力敲击。不是他不尊重老师,因为这座府邸是官家亲赐,占地颇广,乃是罕见的四进院落,而老师又不喜奢华,只有寥寥数名老仆,声音小了多半听不见。 好在里面很快有脚步声传来,“吱呀”一声打开一条门缝,有只混浊的眼睛出现在门后,张望过来。李独霜连忙退步,让其看个清楚。 “哎呀,原来是霜少爷来了,快快请进!”数年不见,老仆依然一眼认出了李独霜,连忙大开,将李独霜迎了进去,不住地嘘寒问暖,显得亲热无比。却是杨宽无子,只有数名弟子经常往来,仆人们清楚这些人皆是老爷的传人,与亲子无异,是以擅作主张称之为少爷,杨宽得知以后并没有呵斥,由是固定了下来。 李独霜照顾腿脚不便的老仆,走得不快,一路徜徉,穿过三道仪门,只见前三个院子皆是荒芜丛生,只有到了第四个院子方才有了规整的模样。一名头发花白的矍铄老人正站在门前迎接,看到了李独霜以后露出了笑容。 李独霜快步穿过院子,到了老师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拜伏于地。杨宽连忙将得意弟子搀扶起来,仔细打量,却见李独霜虽已中年,却显得愈发年轻,杨宽以为李独霜保养得宜,欣慰地点了点头,李独霜却知晓这是修炼道法的缘故。眼见老师比数年前更苍老了许多,黑头发越来越少,皱纹也愈加明显,心里顿时沉重起来,连忙让老师进屋坐下。 杨宽察觉到了这种情绪,遂开口岔开其思绪: “在枢密院可适应?连正卿可曾为难于你?” 李独霜连忙将自己的谋划以及结果和盘托出,请求老师指点。杨宽听后首先对于李独霜一来就主动打开了局面表示赞赏,但也指出了这个计划的问题所在,那就是枢密副使常焯要做什么决定是很难预测的。 李独霜不以为然,直接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因为当时弊端和道理都摆在了明面上,只要是一位正常的官员就必定会顺势而为。 杨宽看着锋芒毕露的李独霜,不怒反喜,只要有这股锐气在,李独霜还能走得更远。不过,自己须得将一些关窍说透,免得李独霜将来栽一个大跟头。 杨宽让老仆上了两碗老茶,一边喝一边将一段不为人所知的秘密说了出来。 “常焯,颖州人士,壬辰年进士三甲出身,历任知县、通判、司户参军、提刑副使、转运使、安抚使,乃至如今位列宰执之一的枢密副使。其人担任万县知县时,我为菱州知州,正是其顶头上司,是以知晓一件秘事。当年他上任之初锐意进取,清理县里的一桩积案时发现其与朝廷一位重臣有牵连,该重臣也颇为敏锐,派出亲信找到他,表示只要他轻轻揭过,作为回报,重臣会保证他日后的晋升,你猜他怎么做的?” “断然拒绝?或是欣然接纳?”李独霜猜测道。 “都不是,他直接派人将其亲信捉拿下狱并严刑拷问,将拷问出的证言与手里的证据一起联络御史台的同年,直接捅到了官家那里,将一桩财产侵占案诬告为谋逆大案,逼得官家下令严查,最终被有心人借机掀起了一次政争,使得一大批官员被追毁出身文字,薅夺了官身。其影响之深,范围之广,是近百年来之最。作为政争核心的常焯,却得以青云直上,以不惑之年荣登宰执之位。” 杨宽说罢抿了一口苦涩的茶汤,感叹道:“若非当时跟着他的主簿乃是我的门生,我也无从知晓此段秘闻。至今很多人都以为常焯刚正不阿,不畏权贵。” “你记住,任何一名位列重臣以上的官员,都不能按照常理去揣度,更何况位列宰执的枢密副使。” 李独霜听罢,只觉后背已冰凉透骨,此时回想当时,若非恰巧宫里急招,自己极有可能被常焯作为树立威信的踏脚石,在他面前,枢密院副都承旨可不算什么。 “那,关于我负责的两广房和北面房?” “哼哼,还不是连正卿看我面上对你有所照顾,你可知他是我的连襟?”杨宽抚须一笑,点破了其中关碍。 “不过,他还是防了一手。他知你是我的人,你所诉求的西北房肯定不能划归你的管辖之下,否则我与樊元忠联手,再得到了枢密院的资源,将来恐将势大难制。” 李独霜只觉三观被颠覆,自己引以为傲的谋划在真正的大佬眼中居然洞若观火,这让他顿时产生了一种无力感。好在,杨宽不愧为混迹官场数十年的智者,及时点醒了李独霜。 “莫要灰心,我们这一帮人都是经历了朝廷更迭、数次政争方才看透了一些人和事,现下大多已雄心磨灭,贪图安逸了。否则,就算官家相招,按常焯以往狠厉风格,必先将你踩入泥中。只要你坚持胸中的抱负和志向,这些人迟早会被你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 杨宽起身,上前拍了拍李独霜的肩膀,语带期许地勉励道: “光而不耀,静水流深!”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十三章 议事 李独霜在老师府上吃过午饭,回到家里已是未时,按理来说正可睡个难得的午觉,可李独霜思绪翻滚,毫无睡意。 他深深自省,许是在河州习惯了掌权做事的风格,到这汴京以后仍旧没变,差一点就栽了大跟头。这汴京的水有多深,只怕连官家都不一定清楚。 正在凝神思考时,一阵敲门声响起,李独霜开门一看,却是吏房的一名典吏,通知他快去枢密院,说是紧急会议。 李独霜连忙随着这名吏员一起往枢密院赶去,途中得知承旨司仅自己与曹都承旨接到通知,吏房其他吏员各自通知了制置兵马司、编修司、讲义司的头头去了,吏房缘史以及数名通吏则亲自通知枢密副使等人,召集命令是连枢密亲自下达。询问会议内容,吏员却摇头不知。 在这旬假的下午紧急召集枢密院中高层成员开会,本身就透露出了一种非比寻常的信号。李独霜不敢怠慢,一边脚步不停,往枢密院快步赶去,另一边仔细回顾下辖各房汇报的信息。好在自从修炼道法以后,他的过目不忘之能愈发明显,回忆起了大量信息。现在要做的是,要从里面摘取出可能有用的关键信息,以备上司们查问,否则,哪怕自己刚来不久,一个应对不好,“无能”的标签就打了上来。 转过街角,枢密院的大门依稀可见,李独霜眼尖,看见了制置兵马司的司首三步并作两步,背影消失在特意打开的小门之后。李独霜并不着急,因为自己住的地方离枢密院并不远,据自己所知,讲义司的副首与编修司的司首住得更远,只要自己不是最后到场即可。念及此,李独霜脚步放缓,仪态从容,面色淡然,任谁看到也会不由赞叹一声“沉稳”,脑子里却急速筛选重要信息。 知杂房近期在负责秘事院的扩建以及年底陈旧房屋的翻新和修葺,说白了就是枢密院急着将没花完的银钱找个由头消耗掉,免得户部和三司削减明年的预算。 除广西路有成军的需求以外,全国近期并无成军的申请,因此作为流程之一的兵籍房只是整理档案以及抽查已成军的资料是否完备。 支马房更是无所事事,因为自三百年前大宋丢失了北面的冀州和朔州以后,大宋就再无一处大型的养马之地。为解决这个问题,百余年前一代名臣杨博山提出了“马政”,即允许民间养马,官府从民间购马,凡达到战马标准的按十两一匹收购,依次类推,良马五两,中马二两,劣马则只有八百文。在杨博山在世的时候,成效显着,大宋一年能收到八百匹战马,两千匹良马,中马劣马无数。可惜自从杨博山离世以后,这项政策缺乏监督,被中下层官员当成敛财的工具,“马政”自此败坏,再无新的战马入账,反而有大量支出。因此枢密院负责此事的支马房沦为无关紧要之处,每日处理一些劣马的入账和出账。 由此看来,这三房应不涉及在内。 唯有两广房与北面房! 李独霜心中一凛,因为这两处均有要事在身。 首先是两广房正在执行去年枢密院定下的“缓兵之策”,即广南路与广西路各军斥候被枢密院集中起来,被秘事院秘密培训后撒往叛乱贼首侬智高所辖势力范围内刺探情报并宣扬大宋官军正五路来袭,以达到欺骗侬智高收缩兵力,延缓其攻势的目的,因为大宋负责围剿的官兵距离尚远,需要时间才能赶到作乱区域。据两广房密报,前方斥候汇集来的情报是侬智高似乎已有些惊惶,下令将兵力收缩在暄州和澄州,做出防御姿态。真假如何,需要枢密院进一步确认。 其次是北面房,负责大宋头号大敌金国的军事调动情报、主要将领的动向以及军政大事的收集。要紧事有数件,其中自己认为值得注意的有三件:一是驻扎在冀州与沧州的完颜宗弼所部近期突然往临近大宋的邢州移动,意图不明;二是有北方的线人密报,在金国与夏国交界的延州看到了金国方面大将完颜娄室,其目的不明;三是金国将作院新研制出了一种新型的马鞍,形制精巧,坚固轻便,贴合了金国女真族的骑马习惯,据闻可将金国女真猛士的战力提高两成。 这等情报早已上报给了上司们,不过能从里面解读出什么,那就因人而异了。李独霜在腹中仔细揣摩了这四件事的关键点,对于此的建议与看法已有模糊答案。可惜此时两人已经穿过诸司共用的官房建筑群,到了后面的议事大厅,没时间多想了。 门口有秘事院的数名精悍将领带领秘卫守护,李独霜从中看到了吴佩甲,正冲他眨了眨眼,李独霜微微点头,随即跨过了门槛。 入得厅内,见得有一张大圆桌立于厅中,围绕圆桌只有五张交椅,此时已有四人落座,唯独上首空余。而圆桌之后则摆放有十数张椅子,两两分布,显然是诸司司首与副首之座,至于诸司下辖的各房,却是没资格出现在厅内。圆桌上首的座位上方有一块牌匾,刻有四字,字体遒劲有力,犹如银钩铁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精忠报国” 牌匾右下方有一行小字,言岳鹏举所书。 竟是三百年前力挽狂澜,拯救大宋于危局的大宋军神岳飞岳元帅亲笔所书! 李独霜想了一会却是醒悟过来,岳元帅可是做过一任枢密使,有此亲笔也不足为奇。想必此后历任枢密使坐于牌匾之下,压力应是不小。 由于是第一次参加,李独霜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就坐。正愣神之际,圆桌之上就坐的一位瘦脸紫袍大员和蔼地对着他笑了一笑,开口解围道: “李副都承旨吧,来,你的位置在我侧后面,那圆脸胖子旁边就是。” 李独霜赶紧拱手一礼,真心道谢,随即急步走去,在一名圆脸胖子的旁边坐了下去。 “哼!” 圆脸胖子轻声哼了一下,别过脸去,态度已然摆在明面上。 李独霜看他的座位与自己紧挨着,明白过来,这位必是公干归来的曹都承旨曹俊芳。想起他给自己埋的坑,李独霜也不客气,嘴角下垮,斜眼看去。 其余众人尤其是诸司头头们一看顿时明了,这承旨司两位都承旨摆明了不和,以后有的是热闹可看。 没多久,大厅内除上首外均坐满了人,一位身着紫袍,腰挂金鱼袋的老者大步入内,与此同时,众人尽皆起身致意。待老者于上首坐下,双手下压后,众人方才悉数落座,同为紫袍的大员们也不例外。 枢密使连正卿本是亲和之相,平日在枢密院常以和待人,此刻却是满面寒霜,说出来的话也令众人齐齐一冷: “来自金国的密报,女真铁骑大军即将南下!”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十四章 金国之秘 连正卿话音刚落,有一人下意识地反驳:“不可能!”。李独霜连忙扬起脖子循声望去,看看如此胆大包天的人是谁。 却见怀化大将军、签枢密院事张经武瞪圆了双目,一脸笃定地说道:“俺从军三十年,有二十五年都在北边,深知金国女真战力虽高但主弱臣强,又派系分明,不可能主动掀起一场大战。” 说罢,他看了看脸色晦暗不明的连正卿,连忙补充了一句。 “金军异动可能是真的,但不一定真要侵略我大宋,此事定有蹊跷。” 连正卿脸色稍缓,扫视一圈,严肃地说道:“我亦是如此认为,但临近两国边界的相州、邢州以及兖州发出大量红色马递,东府据此责问我枢密院,尔等可有建言?” 厅内众人面面相觑,有低声交流的,也有面色义愤填膺的,却并无一人能正式给出建言。众人毫不意外,因为就连有着自己情报体系、号称“金国通”张枢密都是一脸诧异,更遑论他们了。 但这却不是连正卿想要的局面,面对东府的咄咄逼人,他身为执掌枢密院的枢密使,必须给予有力回击。 中书门下有政事堂,又叫都堂,位于大内东侧,因此简称东府,乃是主政的宰相与参知政事办公的地方。而枢密院位于汴京西侧,因此也叫西府,历来与东府并称两府。两府一个掌军一个主政,合起来构成了大宋的最高决策层,拢共也不过十来人,因此两府中人皆有官家所赐的“清凉伞”,以示尊崇地位。不过两府在实际工作中有一些工作交集,因此暗暗有较劲之意,这次金国异动牵涉甚广,东府借题发挥,意图掌握主动权,使得身为西府之长的连正卿压力骤增。 无他,将来局势不利之时,为平息舆论与众怒,官家势必要选择部分两府中人拿出来背锅,而届时掌握主动权的东府有能力让官家相信枢密院应该为此事负责,必然有一到两位枢密副使甚至枢密使引咎下野,贬谪州县。因此,往大了说此事关系到枢密院在朝中的话语权,往小了说则是很有可能影响诸位枢密副使以及枢密使的官位。 因此坐在圆桌上的五位紫袍大员真心着急,连正卿也不计较张经武的失礼之举,毕竟大家都是一条线上的人。奈何除张经武外,常焯通常负责夏国和两广事宜,曾公琪乃是负责武备,而赵元礼宗室出身,乃是官家为加强皇权,特意扶持上来,因此对于如此大事也是缺乏经验,不敢发言。连正卿一眼望去,却是无人能替他分忧,他只得将目光扫向桌后的一众绯袍。 当枢密使将目光扫视过来时,李独霜心里暗叫一声“来了!”。果然,连正卿头一个就点了承旨司李独霜的名字。 “李副都承旨,虽然你刚来不久,料对手中事物还未熟悉,然此事也算你本职范围,可有建言?” 因为杨宽的关系,连正卿对李独霜有一丝照拂之意,因此点出了他刚来不久的事实,给出了一个恰当的台阶,哪怕李独霜的回答让人不满意也无损其名声,此番询问乃是遵循旧例,至少表面上李独霜乃是北面房当前主事人,他的目标则是之前主管北面房两年之久的曹俊芳。 “回大人,下官有一言,乃自身猜测,或有不当之处,还望大人恕罪。”李独霜闻言起身,拱手一礼,旋即挺直腰背振声答道。 “如此军国大事,岂能以猜测之言应对,李大人未免有些儿戏了。”身旁的曹俊芳看准时机,讥讽道。 “曹大人不必着急,请听下官说完。正是因为此番金国异动疑点重重,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因此更要抽丝剥茧,找寻金国真正的动机,因此合理的猜测或者说分析,是必不可少的,这是当前形势下唯一能做的事。”李独霜毫不客气,怼了回去,使得曹俊芳脸色黑了下来。 李独霜转过身对着连正卿以及诸位枢密副使,朗声说道: “下官昨日听取了北面房的汇报,关于金国之事有数起,我筛选了三条:一是完颜宗弼带兵往南移动到邢州,作势攻击;二是完颜娄室出现在了延州;三是金国将作院有了一项技术突破。这类情报相信各位可在承旨司北面房查看,我就不多作赘言了。 “首先,我大宋在金国广布秘谍,作为重点关注对象的三太子完颜宗弼所部的动向,不说能完全掌握,最起码关于其粮草的蛛丝马迹应该是能察觉到的。而作为其供粮大户的冀州与沧州却丝毫没有信息传来,这表明完颜宗弼带领大军南下必是仓促之举,粮草所带不多,此事可令我枢密院前线斥候择机探查印证。” 李独霜的推论合情合理,主管北面的张经武马上看了一眼制置兵马司的司首宋经业,其人会意点了点头。 “其次,完颜娄室份属大太子完颜翰本的方面大将,却出现在金国与夏国交界的延州,无论是金国与夏国言和还是准备大战,此举必定令夏国短期内不敢擅动,与完颜宗弼所部遥相呼应,必是大太子与三太子有了联动,再联想到蓦然冒出的金国将作院一项军事技术获得突破的消息,那就非同一般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李独霜顿了一下,给了众人反应的时间,紧接着继续说道:“因为将作院乃是二太子完颜撒布离所属,这意味着金国三大派系通力合作,应在图谋着什么,不过依我之见,绝非是意图掀起与我宋国的大战。” 李独霜说罢,连正卿若有所思,而张经武像是因此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匆匆起身,走到连正卿旁边低声耳语几句。李独霜连忙运起灵力,聚之于双耳,只来得及听到“国本不稳”四字。 连正卿听罢不动声色,不过眯起了双眼,眼皮遮盖下的眼珠却是在急速颤动,显然正盘算着什么。 过了一会,枢密使眼神一定,似乎打定了主意,抬头对着李独霜不吝夸奖:“李副都承旨所言皆是直击要害,令人大有启发,不愧是曾造福一方的能臣,此乃我枢密院之福也!”李独霜连连谦逊,表示不过是一家之言,还有待验证。 连正卿点了点头,抬眼看了一下曹俊芳,还是问了出来:“不知曹都承旨可有什么补充?” 曹俊芳哪知道李独霜分析得如此鞭辟入里,看样子已经深得连正卿与张经武赏识,自己那点干货再拿出来只会显得李独霜更为能干,心里已经颇为混乱,吭哧了半晌,脸色通红,只得回了一句:“李大人说得周全,下官没有什么补充。” 连正卿对于曹俊芳所言毫不意外,也不难为他,再次问了其他人,再无回答之后宣布会议结束。 临走之际,却让李独霜与制置兵马司的司首留了下来,并安排道: “晚上你二人随我等入宫面圣!”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十五章 交锋 酉时,天色已黑,身着棉甲的殿前司诸班直无声地护卫枢密院一行人走在大街上。为避免引人注目,枢密院诸位大佬并未摆出象征宰执身份的“清凉伞”以及出行仪仗。 众人脚步颇快,没多久就到了皇宫最外围的宣德门前等候。宫内规矩森严,拱卫宫廷的大内九门申时就已落锁,无官家旨意不得开门,哪怕尊贵如宰执之身也只得乖乖等候。不过凡事也有例外,当皇位不稳,局势动荡之时,一旦宰执们认为官家被人蒙蔽,阻塞视听,也可行非常之举,而官家却并不追究。究其原因,数百年前一位宰相只用一句话就道出了本质: “官家乃是与士大夫共天下也!” 整个士大夫阶层因科举拔擢,受官家赐予进士身份而得以身入官场,因此天然就有拱卫官家的使命,而官家也要靠士大夫们才能治理天下,因此相辅相成,立场一致,以致近千年来从未有士大夫阶层行叛乱之举,官家也始终将自身安危的最后一道保险放在了代表士大夫阶层的宰执们身上。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宣德门内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大门打开了一条可容一人通过的缝隙,走出了一位头戴三山帽的中年内侍,竟是官家身边的内侍殿头张良才亲自来接。只见张良才对着西府众人恭敬一礼,然后起身笑着说道: “诸位大人还请入内,东府陈相与诸位执政已到紫宸殿,官家命我前来,为诸位大人引路。” 枢密使连正卿点头“嗯”了一声,领着诸位西府大员鱼贯入内,但李独霜与宋经业却没有大员们的深厚底气,不敢无视官家身边的红人,遂齐齐拱手一礼,致意一番后方才入内。张良才回礼之后连忙快步走到队伍前面带路,其余宰执护卫班直则被留在宣德门的号房里歇息,等候宰执们出来,再护送归家。 当今官家颇为节俭,勒令整个皇宫酉时以后除开必要的照明以外均不得擅自点亮烛火。因此众人在前方提着灯笼的张良才引领下,行走在一座座昏暗的大殿之间。 他们步履匆匆,四周高大巍峨的宫殿在稀疏烛火的照耀下显得明灭不定,犹如庞然巨物般潜伏于旁,压迫感十足。而宫殿之外却由于没有宵禁的缘故人流攒动,灯火通明。映照出的宫墙与城楼轮廓仿若一道枷锁,将大宋的至高权力禁锢在里面。谁也不知道,一旦枷锁被打破,滔天的权力被释放出来,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过了约两刻钟,张良才将众人引到了一座灯火通明的大殿之外,让守卫的御龙诸直进去通传。不一会,一名小黄门利索地走出来恭敬地传递官家的口谕,御龙诸直随即让出了一个口子,张良才领着众人踏入大殿之内。 殿内灯火充足,因此李独霜一进门就看到了数对摇动的璞头,却是数名身着紫袍的大员正激动地对着官家述说着什么。偷眼往官家望去,却见官家正襟危坐,身形板正,不时微微点头,其帽子上特制的软脚幞头常常微微摇动,似是赞同。不过,李独霜感觉到官家有一种无言的疲惫。 随着枢密院众人走到殿内左方站定,齐齐施礼,前一刻还在对着官家灌输自身观点的东府众宰执立马就住口不言。 官家起身迎接,以示对枢密院的重视,随即一挥手,让小黄门将大门关上。至此,一场事关大宋北境的重要会议就此召开。 “诸位皆是大宋栋梁,朝廷柱石,朕于此近夜之时相招,乃是因为北面金国完颜宗弼所部近日突然移防到临近大宋的邢州,令相州、宣州以及兖州相继示警,自此北境震动,两国恐有大战。对此,诸位有何高见?” 话音刚落,东府行列中闪出一人,率先一礼,旋即慷慨陈词: “金国铁骑猝然将犯,我大宋却毫无预见,以至于三州军民仓促撤离,北境人心惶惶,一派乱象,而枢密院耕耘多年的情报体系却并未提前获悉,只在今日午时才接到密报。臣以为,枢密院之辈尸位素餐,理当尽数去位,以谢国人!” 一番话说得枢密院众人尽皆怒目相对,官家摆摆手,正待出言缓颊时,枢密院之中跨出一人,针锋相对,却是张经武。 “军情多变,哪有什么万全的准备,王参政所言未免过于天真,倒是此番完颜宗弼不过前移了一段距离,作势恫吓,却吓的临边三州举止失措,乱相叠起,一副大难临头之相,可以想象一旦真正开战,金国取之如探囊取物耳,为大宋计,臣建议,将相州、宣州以及兖州尽皆划为军州,由枢密院实行军管,方为上策。” 张经武不愧为积年老将,寥寥数语不仅将东府的指责消解,甚至翻转过来将三州的示警以及一些乱象归咎于当政者没有军事经验,然后进一步引申为划为军州的提议。巧妙的是,此时宰执皆在,一旦动议成功,东府反而将失去三州之地的管辖权,真正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王参政意识到险恶,下意识想要反驳,奈何自身仕途并无军事经历,与张经武讨论此事天然就弱了一筹,不甘地涨红了脸。这时,其身后转出一人,扬声说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怀化大将军此言差矣,一旦将三州转为军州,其商业繁盛的局面势必受挫,除军户外其余丁口必然内迁,自此三个钱粮丰足的中州势必转为人少穷困的下州。不仅如此,还要如威远军一般指定一个上州作为其钱粮供应之地,由此算来,只这一策,靡费的钱粮无数,使我大宋本已庞大的军费支出雪上加霜。只怕金国还未到,我大宋财政就率先崩溃矣!” 关键时刻,曾任三司使的参知政事范廷枢站了出来,一言就击中要害,成功使有些心动的官家皱起了眉头。不仅如此,又一位紫袍大员站了出来,独辟蹊径,质问道: “敢问怀化大将军,你所说“恫吓”,是确定了完颜宗弼此番异动只是来吓一吓我大宋吗?如此大事,有何凭据?” 却是银青光绿大夫、权知京畿府视同参知政事的富彦国,精准地找到了张经武话语中的关键点,要求解惑,官家的目光也随之投视而来。 枢密院众人皆看向了连正卿,因为张经武所言的“恫吓”判断乃是李独霜基于枢密院内部独有情报判断而出,要想解释清楚必然要当场公之于众,这个权力只有枢密使才有。 一直双袖拢手,闭目养神的连正卿睁开了双眼,转过脸看向了常焯,却不是李独霜。常焯知其心意,顿时一个跨步,站了出来将之前李独霜的分析与判断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枢密院众人却没有意外,因为连枢密此举并不是在夺功,而是在保护李独霜。因为事关两府权力争斗,一个正六品的副都承旨很容易被东府轻易吃掉,哪怕现在不发作,日后找个李独霜任官的漏洞,一番操作之下,足可将其推下深渊。要是换成了枢密副使,那就不一样了,反正枢密院必定要将此事原委密报给官家,李独霜的功劳,谁也夺不走。 高层争斗,就是如此凶险。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十六章 使命 官家眼前一亮,视线逡巡在枢密院众人之中。官家赵恒执掌大宋已有七年,群臣之间那一套规则早已烂熟于胸,因此枢密院率先提出这个结论的人必定不是常焯,会是谁呢? 东府众人听罢,齐齐一静,就连受官家优待,坐在锦凳上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也即东府领袖,大宋宰相陈东来也不由得从假寐中醒来,扫了一眼枢密院众人。 这种思路实在是令人耳目一新! 也许宰执们方一听到金国异动的消息下意识地就想撇清责任,同时不约而同地想要从此事中为自己一方谋夺权力。枢密院与东府的争斗习惯已经深入宰执们的骨髓。 多年来均是如此。 以至于从未像今天这样明显意识到权力斗争带来的后患。 差点误国矣! 宰相陈东来暗叹了一口气,忽觉有异,抬眼与注目过来的连正卿对视,纷纷点了点头。两人身份相近,格局与视野自是非同一般,不用说出口,于此时终于达成了一个默契。 不能再如此争斗下去! 这时,资深的参知政事王唯先沉肃地站出来,只一声询问: “对于完颜宗弼的真实意图,枢密院可有验证方案?” 一向负责北面金国情报事宜的制置兵马司司首宋经业站了出来,沉声说道: “我枢密院已经送出大量密信与信物,联络位于金国的内应,无论生间还是死间,务必在腊月十五之前以各种渠道验证完颜宗弼的真实意图。” 正待出列呛声的三司使权佑伯却被宰相陈东来一个咳嗽顿住了脚步。王唯先紧接着继续询问,不过更像是表态: “今日是腊月初三,要在十二日内获得一个确定的结果殊为不易,可有需要东府配合的地方?” 麒麟阁大学士、签枢密院事曾公琪率先说道:“哪怕金国此举真是恫吓,我们也要在边境有所防备才行,因此我建议加强三州的武备,可从临近的郑州和徐州调拨,需要东府支持。” 怀化大将军张经武补充了一点:“金国必在三州散布大量秘谍,不乏州府之人,我这里有一个名单,还望东府借故调遣,以避耳目。” 范廷枢脸色一变,正待拒绝,却听到前面的陈相不咸不淡地吐出一个字:“可!” 常焯见状颇为振奋,心念急转,产生了好几个为枢密院阴夺权力的方案,打算密议结束后大展拳脚,就在此时,耳边却传来了连正卿的郑重承诺。 “值此危急之时,我枢密院愿摒弃前嫌,抛却私利,全力应对此次金国之变,还望官家与诸位同僚支持。” 一直听取双方发言的官家也意识到东西二府之间多年来的争斗已经有些误事了,眼见连正卿与陈东来已提前醒悟,终于不再沉默,起身宣布自身决定。 “朕意已决!” 此言一出,宰执们均拱手肃立。 “令枢密院密调雄武军入相州,密调镇远军入兖州,各辅以数个厢军,以备不患!” “令东府将相州、兖州以及宣州合并为永兴路,相州城为永兴路经略使府驻地,东府应择机优化三州州府人员,以备战时。” “任命怀化大将军、签枢密院事张经武兼任永兴路经略使,掌一路军政大权,节制雄武军与镇远军,五品以下官员可先斩后奏。” “命威远军大部前移到庆州,让宣威将军樊元忠给朕盯着延州,一旦夏国与金国有什么异动,樊元忠有临机专断之权,目的只有一个,伺机破坏两国的苟合!” “命铁壁军移动到青州,同样授予忠武将军赵元朗临机专断之权,盯着金国的沧州,一旦机会合适把金国的腰眼给朕狠狠地来一下!” “枢密院务必将三个方向的联动控制到位,武备跟上,不得有误!” 官家赵恒气势凌厉地下达了命令,众位宰执皆俯首称是,并无一人反驳。自此,震动北境的决议已成。不管此番验证完颜宗弼的意图如何,宋国都决心伺机给金国一个狠狠地教训,甚至与会的大部分宰执都在暗中预测,金国这次不露出破绽还好,一旦色厉内荏,可是要吃一个狠狠的大亏。 会议结束时已是亥时,同样是张良才引领着东西二府的宰执们往宣德门而去。相较于来时的心事重重,此时决议已定,众人的步伐显得更为急迫。 功业在前,大丈夫当竭力取之! 众人披星戴月出得宣德门,各自归家歇息。没多久,连正卿刚泡了双脚洗去疲乏时,一名皇城司的副指挥使经过通传,站在了他的面前。 “官家决定,此番针对金国的秘密调动,皇城司所有牵涉到其中的力量均划归到枢密使大人麾下效力,只求能有所收获!” 皇城司来人说到最后,将“收获”两个字咬得很重,暗示官家对此事的期望。 “那,本官可能指挥“天字二号”?”连正卿试探一番,看看官家决心。 “可!” 这名副指挥使没有犹豫,直接肯定,想来官家已交代过。 连正卿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不顾四溅的水花,用力挥舞了拳头,昭示自己的欣喜和信心。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与此同时,李独霜也回到了麒麟坊的住处,洗漱一番后就躺在了床上,没有立即修炼,却开始琢磨自己首次夜晚紧急面圣的过程。 很奇怪,在此次面圣过程中,连正卿特意将宋经业与自己带上,却没有让自己发言,全程有如木头雕像一样见证了大宋顶层统治者们如何决策的过程。关于连正卿的目的,李独霜想了一晚上也没想明白,好在答案很快揭晓。 翌日一早,一名皇城司的密探登门相告,言枢密院临时密调承旨司副都承旨李独霜到皇城司任探事官,协助即将前往新成立的永兴路的制置兵马司司首宋经业,二人一内一外统揽有关金国一切情报事宜,直接向永兴路经略使张经武汇报。 李独霜查看了皇城司的密牌与枢密院的调令无误后,立即出门,在北城的封丘门见到了早已勒马等候多时的宋经业。 只见他周围数骑环绕,尽皆精悍之辈,想来便是皇城司之人。 “可曾睡个好觉?” 宋经业促狭一问,恰巧引得李独霜打了一个哈欠,结果已不言而喻。 “宋兄,你这是?”李独霜愕然发现了一个变故。 昨日见宋经业时,看着四十有余,颌下有一条美髯,其人时时抚须,颇有气度。此时就着蒙蒙亮的天光仔细打量,却见美髯消失了,只留一簇短须,底下皮肤仍是红的,显然刚刮不久,气质已然大变。 宋经业豪爽一笑,策马扬鞭,朝着城外奔去,清晰的声音传来: “使命已至,便当浴血沙场!莫若一条美髯,便是区区残躯,何足道哉?” 李独霜拜服,拱手恭送宋经业离去。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十七章 探事处 李独霜回到枢密院已是辰时,由于是秘密调遣,所以李独霜明面上的身份还是承旨司副都承旨。他此次过来,乃是交代一些事宜,因为就在刚才,在连正卿的安排下,对外宣称李独霜将会去南方“公干”一段时间,借此消失在汴京视野中,隐在皇城司,收集与分析金国的情报。 他一路穿堂过院,来到自己的官房,差人叫来自己麾下三名吏员,安排起自己“公干”期间的事务。 “仲孙献,这十几天之内各房如有要事,你且转呈给裴承旨,他自会按照程序上报。” 陈剑秋羡慕地看着仲孙献,李副都承旨明显是要事相托,这份青睐实在令人嫉妒,正看得出神,冷不丁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陈剑秋,你素来伶俐,给我盯着外院,如果值守的吏员转呈折子不力,你就帮忙转递一下,我之前已给负责此事的宋承旨说过,不会责怪你越权办事。” 陈剑秋闻言大喜,欣然接令。 只剩下身形略微佝偻的明叔夜垂手侍立。 “老明,金国与夏国多年来实为我大宋劲敌,你熟悉典籍,抽时间去典籍室收集以往有关于两国的军政信息,越细致越好,待我公干归来阅览。” 明叔夜只是“诺”了一声,便答应了下来。 李独霜点点头,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响起,裴南风笑着踏步进来,顿时就是一阵祝贺。 “李大人可喜可贺啊!” 李独霜挥手让三人离开,正转身给裴南风沏茶,惊讶问道: “何喜之有?” “李大人才来不过数日,不畏强权,顶着压力为外官们做实事,已是让这些丘八们赞誉有加,如今就连外出公干都是连枢密亲自安排,可谓前途无量啊!” 李独霜听出不对,伪作不悦把手中的茶盏略微有些重地顿在裴南风面前,洒了一些茶汤,不满地低声抱怨道:“你以为我想去?还不是有连枢密的亲眷犯了事,借故让我去捞人的,此中缘由,且坐下来给你细细讲来。” 裴南风却立即摆摆手,识趣地拒绝。既然是连枢密的阴私事,自己可不能沾上,保不准哪天这些大佬的政敌发难,被推出去当挡箭牌,那可就没地方哭去。 这精细人眼珠一转,抿了一口茶汤,假意劝慰道:“李大人着实辛苦,不过既然连枢密将此事交给你,必然视若股肱,他日飞黄腾达,可莫要忘了裴某人!” 李独霜不置可否,直接问道:“不知裴大人有何事找李某?” 裴南风往门口与窗边望了望,神神秘秘地探过头来,低声说道:“李大人可知北面金国有异?” 李独霜心神一凛,眯起了眼,盯着裴南风的双眼,轻声问道:“何异?” 难道这厮知晓了自己的秘密身份? 裴南风一饮而尽,有些惶然地说道:“李兄少装傻,你执掌北面房,如此情报岂能不知?不过听小弟一声劝,金国此举似有大举来犯之意,我枢密院必然首当其冲,没准你我都要前去督阵,还是想法运作一番,跳出去才是。”情急之下,却是称兄道弟起来。 真是丧胆鼠辈! 李独霜放下心来,对于裴南风的未战先怯心中鄙夷,假装庆幸地说道:“那我可要多“公干”几日,我也是才得到消息,不过裴大人是如何得知的?” “我家丈人乃在三衙里面任差,昨日才密信与我,让我早作准备。”裴南风不小心透露了一丝自家底蕴,此时却一拍脑袋,醒悟道:“对呀,我也可以去讨个外出“公干”的差事,越远越好。” 说罢立即就起身,胡乱拱手一礼,急匆匆而去。 李独霜冷笑一声,旋即快步走出了官房,朝着枢密院外走去,径直归家。 第二日申时,李独霜就在数名皇城司密探装扮的侍卫拱卫之下,在汴京熙熙攘攘的人群面前从北面的酸枣门踏踏离去。在城外密林之中下马,乔装一番后再从酸枣门入内,在密探的带领下,一路穿街走巷,逐渐走到了城南一处简陋民居之外,在一处浑圆狗洞旁边停下。 “大人,通往皇城司探事处的密道就在此处,还请大人入内。”一位密探低头拱手,恭敬地对着李独霜说道。 李独霜瞪圆了双目,惊讶地看着边缘光滑的狗洞,再看了看密探,只见他一脸认真地宽慰道: “狗洞虽小,却也挡不住众位的忠心耿耿!” 说罢,自觉不能被这些忠诚地大宋密探比下去,顿时矮身下去,准备钻狗洞,却被惊讶的密探拦了下来。 “大人弄错了,密道在这里。” 只见密探在狗洞旁边的一侧突起使劲一按,“晃晃”声响起,狗洞旁边的空地上露出了一道铁门,正慢慢滑动开来。没多久,一个可容两人并肩通过的幽深通道显露了出来。 李独霜脸色微红,赶紧领着密探们弓着腰一齐进入了密道之内。 密道蜿蜒曲折,四通八达,时而拐弯向下,时而斜斜向上。最宽的地方可容数人歇息睡觉,最窄的地方仅能允许爬行通过。 一行人终于在黑黢黢的密道中迎来了一簇亮光,李独霜率先跃出,发现这是一间空房,并无余物,门外有“哗啦啦”的响声隐约浮现。 密探跟着跃出后,连忙大开房门,一束临近黄昏的阳光挥洒进来,使得民房内骤然大亮,也露出了门后的情景。 这是一处小院,有数人正在坐地翻阅典籍,检阅其中有无书信和夹带,声音就是从此发出。对于书信以及手稿等亲笔书写之物则要细细阅读,仿佛在查找着什么。这些人均对李独霜等人的突然出现毫不在意,依旧专注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也不搭话,应是受过训练。 “这是?” 李独霜纳闷地问道,旁边一位密探则告知了缘由,原来这是皇城司刚刚从一位疑似金国奸细的大臣家里查抄出来,正在仔细搜检。 密探引着李独霜穿过院子,走到了一处略显肃穆的正堂之前,请李独霜稍待,折身进去通报了。李独霜扫视一圈,却在正堂门楣上看到了一行数字,曰: “探得等闲事,佑我大宋天!” “皇城司探事处”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十八章 往年秘事 李独霜正打量这幅文字时,一道声音突兀地从旁边传来。 “这是上任皇城使任大人手书,字还不错吧。” 李独霜扭头一看,却见一名普通力夫打扮,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时起悄无声息站在旁边,抬头盯着字说道。 “字体圆润,天圆地方,颇有独特韵味,可见任大人定是胸有丘壑之辈,不知升任何处?” “死了。” “这厮任上没啥建树,这字倒是怪好看,我就把它留了下来。” 李独霜一滞,借机攀谈的节奏被打乱,干脆直接问道:“敢问阁下是?” 络腮胡转过头,认真打量着李独霜却并不开口回答,眼珠中略小的瞳仁使其看起来显得有些阴冷。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黑衣的锐士从后方院子顶上无声跃下,来到络腮胡耳边低语几句。 他阴冷的眼珠中有了些色彩,觑了一眼李独霜,终于开口: “有个热闹要不要去看看?” 李独霜正待回答,却见络腮胡撕掉身上力士服饰,露出了里面的黑衣,嘿的一声跃到房顶,带着那名锐士几下消失在房顶,竟是不耐烦,径直走了。 李独霜脸色一沉,直接消失在原地。 在远处正街灯火的照耀下,两旁隐现的屋顶轮廓快速掠过,络腮胡正不停纵跃奔行,心中思量着副使大人亲自叮嘱的话语: “李独霜乃是连枢密力荐,官家亲自安排的探事官,虽然专为这次金国事务任命,任期极短,却不可等闲视之。况且老周你任探事处缘史也有数年,正好借这个机会在李独霜走后转为探事官,岂不美哉?” 络腮胡扯开紧缚的衣领,吐出一口浊气,胡乱骂了一阵,将自己的升迁抛之脑后,开始集中精神思虑属下报来的信息。 让他自甘堕落去沦为那些虚伪文官的走狗,不如杀了他! “阁下在骂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一句询问,好似两人正闲庭信步走在街上,自然而然地攀谈着。 络腮胡唬了一跳,瞬间一个横跃,在空中扭转身形,敏捷地以戒备姿态落地,正对着声音来源,却见李独霜背着手,悠闲地站在不远处,微笑地看着他。 络腮胡有些惊疑,自己的身手自己清楚,比起江湖上所谓的一流高手更胜一筹,皇城司内超过自己的人绝对不会超过十人。哪怕是副使大人,擒下自己或者杀掉自己或许费不了多少事,但要想毫无声息地紧跟在自己身旁而不被察觉,肯定是做不到的。 这小子不是一介文官吗? 李独霜看他脸色变幻数次,眨了眨眼睛,陶侃道:“不会是在骂我吧?” 络腮胡连忙矢口否认,终于不再轻视李独霜,正色邀请道:“李大人可否与在下看一场热闹?” 意思跟刚才说的那句一模一样,语气却截然不同。 李独霜点了点头。 络腮胡朝着不远处的锐士点头示意,再次纵跃了起来,李独霜提身跟上。 这次,他用眼睛的余光,瞥见李独霜竟是在屋顶之间轻松地跨步走着,紧随自己身后,有如闲庭信步一般,没有一丝杂音传出。凝神一看,却是每一步都踩在离地一指高的空中,看仪态明显还留有余力。 这小子是一个高手。 李独霜在途中拉着络腮胡攀谈着,好在他没再缄默寡言,言自己姓周,单名一个缙字,乃是探事处缘史,已在皇城司做事超过十年。 不一会,三人于外城城南一处普通房屋门前落下,门口有两名同样的黑衣锐士守护,见到络腮胡,也就是周缙,直接拱手施礼,同时让开房门。 周缙抬手一引,示意李独霜先行,却见后者摆摆手,让他不必讲虚礼,安排就是。周缙不再客气,当先一步,推门而入,李独霜紧随其后。 二人转过正堂,折身走到西厢房,却见一名被紧缚周身的书生躺在地上,口中被塞有麻布,只得呜呜出声,不时挣扎两下,有如砧板上扑腾的一条鱼。 周缙冷笑一声,上前蹲下,单手揪住衣领,将书生上半身拽离地面,扯出其口中麻布,将脸凑到眼前,一字一句说道: “虞大人,三年前你参与诬告我皇城使任大人里通外国时,正春风得意,可没想到有今日吧?” “你认错人了,我可不是你要找的虞郎中。”这名书生咋一看只有二十多岁,但细看之下可见其眼角处有遮掩鱼尾纹的痕迹,显然有所乔装。 “我只说是虞大人,可没提到他是郎中。” “啪!” 周缙冷笑一声,抬手一个耳光,将书生打得头晕眼花,再次提起来,许是身份败露,却见书生嘴角溢血,神色灰败,准备张口说什么。周缙凝神细听,只见书生张口刚喊出两字:“是官。。” 还未说完,周缙探手而出,灵敏地直接将其下巴脱臼,让其暂时说不出话来,然后将他摔到地上,站起身来吩咐身旁的锐士拉下去,将其关到皇城司的诏狱。李独霜眼珠转了转,却是没有开口阻止,他相信周缙会主动说明情况。 果然,周缙转过身来,表情似是失望似是释然,随后跟李独霜讲述了此中缘由。 原来这名书生乃是吏部考功司郎中,三年前配合待制重臣席思远,以模棱两可的证据就诬告皇城使任由忠里通外国,图谋不轨,最终竟然成功掀起政争,将皇城使任由忠拉下马来,并处理了与其相关的一批官员。最后,高傲的任由忠为了不让更多的人受到牵连,在狱中选择了自裁离世。 周缙等一帮受过任由忠恩惠的皇城司精英们选择了调查下去。耗时三年,终于循着蛛丝马迹找到了当年的虞大人,却没曾想此人竟然胡言乱语,试图胡乱攀诬,拉人下水。 周缙在说到攀诬二字时加重了语气,其实也表明了自身立场,即只为任大人报仇,如若超纲,自会停手。 李独霜明白他的意思,这也是周缙这位探事处老人在试探李独霜这个新任探事官的底线和尺度在哪里。看来上任皇城使任由忠必定在周缙心目中占有很重要的位置,并不是其嘴里说得那么淡然,哪怕其人已死,他也要冒着风险替他报仇。 李独霜顿了顿,只说了寥寥数语: “金国事务在我,余者尔等自决!” 周缙释然一笑。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十九章 拜访 哪怕李独霜已经表态不干涉,周缙最终还是没有秘密处决那位姓虞的,只是根据目前已掌握的证据按律法将其押入皇城司诏狱待审。 皇城司虽为天子爪牙,但仍有内廷律法约束。巧合的是,制定这部律法的人正是前皇城使任由忠。估计他自己也没想到,这部律法会在若干年后保护陷害自己的小人。不过,哪怕他在世,也会坚持按照律法而行,这是周缙说的。 随着周缙的进一步阐述,任由忠的形象愈发完整。简单来说,这是一位深受儒家正统文化熏陶的皇城使。正是他的存在,使得以往阴暗残暴、肆意妄为的皇城司逐渐回归到一个纯粹的情报部门。以至于向来眼高于顶的文官们也不得不承认,任由忠的存在使得朝廷风气愈发清朗,因此获得了整个士大夫阶层的敬重,不乏宰执之辈。 只是没想到,一次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政争会将一位看起来毫不相干的皇城使牵涉其中,以至于含冤自尽。 他的死亡甚至使得士大夫们难得地在官家面前要求严惩政争的发起人,待制重臣席思远,哪怕这人也是士大夫之一。官家顺势而为,经过一番调查后为任由忠平反,并将席思远及一帮党羽薅夺官身,贬为庶民。也就有了周缙他们秘密抓捕的行为,否则考功司郎中可是七品京官,没有官家点头,谁也不敢私自扣押。就算是周缙,也是因为这帮人贬为庶民后放不下以往奢靡的生活,干着倒卖违禁物品的私活,因此才能理直气壮地将其打入诏狱。 目前只剩罪魁祸首席思远仍然在逃,其余人等均已抓获待审。 李独霜看着屋前屋后到处搜查的探事处锐士,又看了看眉头仍然紧锁的周缙。他清楚,自己在探事处的任命仅有十来日,要想有效收集金国的情报,必须尽快收服眼前这帮骄兵悍将,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抓住在逃的席思远。 想到这里,李独霜突然愣住了。 好像,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 李独霜抬头看了看天色,月明星稀,约莫已到了亥时,转头跟周缙约定子时三刻在城东城隍庙外见面。随即施展轻身术,跃出了小院,留下一头雾脑的周缙。 到汴京这么多天了,工作繁忙而紧凑,李独霜差点忘了自己身负修为。别人找不到席思远,可阴司能找到啊。唯一的问题就是,本地阴司愿不愿意配合自己,毕竟自从自己由一地的父母官迁为一名西府职官后,监察判官神位气息大降,归为了初始状态,威能十去八九。 总要试一试。 就这样,李独霜在房顶间纵横跨越,只耗费了半个时辰就到了城东的一处城隍庙附近。 城隍庙位于内城,虽无宵禁,但街上已无人烟,不时有巡街士卒踏踏走过。李独霜左右看了看,还是选择在一个临近的巷口暗处甩出黑色光圈位于脑后,随即驱使光圈内的魂力蓦然震荡了一下,一股只有高等鬼神才能感知到的波动朝着城隍庙辐射过去。 这是李独霜在河州与魔神大战后无意间领悟的一个法术,乃是阴神境界之上的鬼神之间互相打招呼的一种方式。黑色光圈威能丢失大半,但位格还在,是故李独霜才能发出这般法术。 不多时,在光圈加持下的感官世界里,有一道堂皇大气的阴气升起。与豫州城隍的灿然金光不同,这道阴气虽然庞大,但相比之下明显在质量上落了下乘。李独霜转念一想,这也正常。要知道杨城隍修为大降之前可是阴神后期,临近神君之境的存在。 阴气自城隍庙中逸出,径直来到李独霜所在的巷口,化为一名头戴直角墣头,身着绯色官袍的干瘦男子,一双有若铜铃的大眼射出一道奇异之光投射过来,却被李独霜脑后的光圈震荡弹开。 干瘦男子吃了一惊,眼睛恢复成正常大小,转而仔细打量李独霜脑后的光圈。李独霜是登门拜访,加之有求于人,因此神识震荡光圈,化为神言率先表明自己身份: “城隍爷有礼了,鄙人李独霜,前不久刚从豫州迁转而来,今日突然登门拜访,叨扰之处还望海涵。” 他不知这位城隍爷脾气若何,但各地阴司之间想必也有往来,因此将河州之地转为古时的豫州,就是希望城隍爷至少看在杨城隍的份上不至于太过为难自己。 果然,面前之人听到“豫州”二字,脸上表情有了些微变化,不过却也没有表露出善意。只见他上下打量一眼李独霜,随后瓮声瓮气地开口问道:“你认识杨博山?” “正是,在河州任职期间,他对晚辈多有照拂。”李独霜有些欣喜,连忙说道。 “哼,这人生前乃是大宋名臣,死后却心慕千年前的大汉,将自身魂体化为汉朝官服模样,吾不喜也。”没曾想这人对杨师伯却是并不感冒。 李独霜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人的官服装扮,看来大宋境内的城隍大多都是这般,自家师伯才是另类。 “你若没有要事,不要搅扰我,此时正是汴京阴司繁忙之时,出了差错你可担待不起。”许是看在李独霜脑后黑色光圈的份上,汴京城隍并没有摆出城隍爷的架子,只是告诫一番,浑身阴气大盛,准备回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城隍爷不愿意帮忙的话,汴京这么大,搜寻席思远就如大海捞针,自己的计划也就泡汤了,时间这般紧,势必要误事。 李独霜顿时一急,语气就有些不客气。 “我原以为城隍爷与杨城隍一样都心系百姓,是故漏夜来访,看来是李独霜错了。” 干瘦男子豁然转身,阴气煊盛,阴沉地盯着李独霜,语气危险地警告道:“不要以为你身负神官之位,吾就不敢拿下你!” 李独霜眼见成功吸引了城隍爷的关注,趁热打铁,将自身来意以及当下局势一并说了。 汴京城隍听罢有些惊疑,他一向只管阴间事务,对阳间关注属实不够。一旦李独霜所言属实的话,金国大军南下,汴京地界必然动荡,他的神位也必将随之动摇。况且,他身前乃是一地知州,为政务呕心沥血而死,是故被官家与阴司共同承认,转为汴京城隍,因此对于大宋的感情还是有的,要不然也不会斥责杨博山的装扮了。 只见他思虑一番后,蓦然运转阴气,左手结印,右手掐算,其身侧出现了一个虚幻的古朴石轮,慢悠悠开始旋转。过了约三息,石轮猛然一亮,使得汴京城隍豁然睁眼,面色肃然地看向李独霜。 经过验证,他发现李独霜所说句句属实,而且借助因果之轮,他发现李独霜身上有一道金线与宫廷方向遥遥牵扯,这是身负官家旨意的征象。 “你有何事,速速道来!”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十章 席思远 丑时二刻,汴京外城城西一处贫民聚居的破烂棚户下,有六名衣衫褴褛的力夫睡在通铺上。六人均是紧挨着,狭窄逼仄的空间里充斥着汗水的酸臭味,同时还有此起彼伏的鼾声透过并不严密的泥墙,传递到天色清朗的夜空中。 皎洁的银辉铺洒在一张张撑起的棚布上,偶尔有数道余辉透过棚布之间的间隙闯入里间,照射在露出的脚上或是脸上。如果月辉有眼睛的话,则会看到有一人睁开了双眼,盯着月辉出神。 他叫席思远。 三年前还是大宋正五品中侍大夫、待制,有资格列席日常朝会的重臣之一。直到在一次政争中“错判”了官家意图,与考功司郎中虞玄、太常寺秘书丞范雍以及大理寺评事姜茂等人一同诬告皇城使任由忠操弄朝政,徇私舞弊。本来任由忠就向来得人敬重,颇有声名,且皇城使乃是天子耳目头领,内廷大佬之一。一旦与外朝勾结起来,连皇帝都能轻易屏蔽。因此官家恐惧之下,借此将任由忠打入大牢听审,却没想到任由忠含冤自杀,引起了大部分文官的愤慨。经过一番调查之后,为平息众怒,官家罕见地将这一帮人悉数贬谪为民,其中就包括席思远。 从此以后,为躲避政敌和皇城司的追索,几人抛家舍业,隐姓埋名,意图消失在某些人的视线之中。不过,几人大多都是养尊处优之辈,过了一段苦日子后纷纷忍耐不住,利用汴京四通八达的地下空间干起了拐卖幼童的罪恶勾当。直到前不久被皇城司线人察觉,顺藤摸瓜将几人都锁拿归案,只有席思远凭借过人的直觉,提前潜逃,混入了大宋最底层的贩夫走卒之中,使得皇城司的搜寻困难百倍。 “唉!” 一声长叹在鼾声中悄然响起,对于自己堂堂大宋重臣窘迫到如此境地,席思远是充满怨恨的。他既恨来往密切的政治盟友没有维护自己,也恨官家不念自己往日做过的贡献,为了一个死人就降下如此重的惩罚。自己不过就动了一个武人而已,哪怕这人有点名声,也不该这样对自己。 睡在右边的力夫翻了一个身,脸对脸朝着席思远打鼾,一股恶臭顿时扑面而来,熏得他忍耐不住坐了起来,就着时有时无的月光摸索出了大棚。 “呼!” 席思远长出了一口气,抬头看着云雾半遮的明月,心里盘算着,金国最近大军压境,皇城司势必将重心放在应敌上,不敢大肆搜寻自己。等到这阵风过去,自己大可找一个城外修缮的活计借此出城。至于自己家里的妻儿,肯定已经被严密监视,逃不掉了。 想到这里,就算席思远咬牙切齿,恼怒之极,却也不敢回去探望。心里恨恨想到,既然大宋如此对我,干脆投往金国算了。自己历任州县,又担任过转运副使,对北境诸州地理以及水运熟悉至极,在这两国交战之际,正好可以凭此获得金国重视,恢复往日荣华,未必不可。 一念既此,席思远抿着的嘴角翘了起来,为自己下一步的如意打算自得不已,丝毫不以当宋奸为羞耻。 恰在此时,席思远的余光瞥见一点星光自棚沿上空亮起,“嗖!”的一声将紧急躲避的席思远身上一块衣角射落,夺地一声钉在身后的柱子上,兀自颤动的箭尾昭示着箭手的力度之大。 这人反应极快,连滚带爬地往棚内窜去,欲借着大棚与棚内的众人的遮掩,往另一边的大棚跑去。不过,在他前进的方向上,蓦然弹出一条雄健的大腿。 “嘭!” 一声闷响,径直扫在席思远的胸膛上,将其如蹴鞠一般踢出了大棚,翻滚数周仰面躺在土里,口鼻之间已是沁出了鲜血,神情萎靡至极。 “郑三,你可别把他给踢死了。”一道黑影自远处棚顶轻巧落下,手里拿着一张牛角大弓,想来刚才那一箭出自其手。 一道魁梧的人影自棚内走出,闻言一愣,连忙委身下蹲,检查了一下席思远的伤势,却是松了一口气,起身叉腰朝着弓手喝骂道:“狗日的钱五,但凡你射准一点也就不用你家郑爷爷出手了。” 弓手走到近处,对着席思远吐了一口唾沫,抗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人直觉灵敏,反应甚快,上次就是这般逃脱。这次要不是高人指引,我等就算掀了整个汴京城也找不出来。” 现场的动静终于使得棚内有人醒了过来,朦胧之中看见有二人立在院中,旁边还依稀躺了一个人,顿时一惊,以为招了贼,刚想大声示警。 魁梧汉子一声怒吼:“皇城司办事,闲杂人等自行其是,莫要搅扰!”顿时就使得这人迅疾躺了回去,假装熟睡。 “好了好了,你等也不用这般拍大人马屁,太假!赶紧将人弄起来,带回去细审。”旁边黑暗中走出二人,正是皇城司缘史周缙与新任探事官李独霜。 弓手诺了一声,连忙招呼魁梧汉子将席思远架了起来,矫健地带了出去,周围黑暗之中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跟了出去,至少有二十来人隐藏其中。 周缙将其余属下都打发走了之后,转身对着李独霜就是一个大礼参拜,立起上身之后抱拳致意,恳切说道: “若无大人神机妙算,谁也想不到席思远竟如此狡猾,混入泥腿子之中,正是大人的精准预测,让席思远这厮终于落网,为我等报了一个大仇!此等恩情,我等武人不擅言辞,唯命而已,大人但凡吩咐,我等死不旋踵!” 李独霜正是通过汴京城隍的帮助,找到了席思远的准确位置。为了避免惊世骇俗,借以一番貌似合理的推测,将周缙等人指引前来,暗暗包围了城南角落这个棚户区,逐个暗中筛查,终于将其找了出来。 眼见周缙真心顺服,李独霜上前一步,将他扶了起来,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任公德望隆重,我亦有所听闻,自当尽力。不过我有一言,在家国面前,此乃小仇也,如今小仇既报,自当顺意。然家国有难,此乃大仇也!还需我等勠力同心,共克其艰,还望诸位助我。” 周缙闻言,深受震动,其人一语不发,再次一拜。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十一章 捕拿 两日后,酉时,兴昌坊的一处巷尾,两道人影倏然闪过,将墙脚处正在添抵手掌的一只野猫惊得颈毛直立,横跳跑开。 两人敏捷地翻出院墙,紧贴着墙身,沿着巷口灯光投射过来造就的暗区潜行至巷口转角处蹲了下来,往斜对面的一座府邸望去。头顶上有一个略显斑驳的铁质油灯正随风微微摇摆着,散发出昏黄的灯光。 这是雍熙灯,乃是雍熙元年官家刚登基不久,有感于汴京宵禁解除后百姓归家之路昏暗不明,跌倒受伤之事屡见不鲜,特令宫廷铸造局特制了一批铁质宫灯,设于内城各个巷口,因此得名。其形制圆满,两侧敞口,覆以无色琉璃。内中放置一个油灯,灌满灯油可持续照明一整夜。中部有一精巧单向机关。每到三更之时,各坊更夫会手持特制长杆顶开机关,点拨灯芯,使其愈发明亮,因此也叫三明灯。 其中一个人影隐晦地朝着同伴打着手语,表示不解: “为何不潜进去捉拿?” 同伴紧盯着府邸大门,默不作声,简单比划了两下,大意是: “情况有些不对。” 先前提问的那人脸色一肃,不再多问,与同伴一道沉心静气,静静地在此处潜伏着。 不一会,有一位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渔夫走到了府邸门口,抬手砸了砸兽环,随即就站在那里。灯光之下,由于斗笠的缘故,看不清其面容,只露出了颌下一丛长髯。这人好像刚钓鱼归来,蓑衣上不时有水珠滴下,渐渐地,身下就有了一圈环形水印。数个呼吸后,府邸大门开了一个缝隙,蓑衣男子 径直走了进去,大门随之关上,府邸周围又恢复了宁静。 巷口潜伏的两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凝重。 因为,汴京今日是晴天。 如若属实的话,这名渔夫显然刚从一处阴雨之地极快地来到了这里,以至于身上的蓑衣还残留着水珠。 而且,必定是以一种又快又稳的身法疾速而来。按汴京占地广袤的情形,简直不敢想象这人的身法厉害到了什么程度。 这人恐怕是一名超越一流水准的高手,甚至是传说中的先天高手! 两人后背已是沁透了冷汗,雍熙灯下的黑暗已经不能保护他们。相顾对视一眼后,两人各自朝外打了几个手势,立时见到邻近府邸的各处阴暗角落有了些微动静,旋即平静了下来,竟是预先有人埋伏在四周,此刻已经撤离。 两人见状毫不停留,提起精神盯着府邸大门,脚下缓缓往后退去,生怕惊动了那名渔夫。待退到巷子中部,眼睛已看不到大门时,两人不约而同吐了一口气,不敢怠慢,扭身欲攀墙而上,转过身来却齐齐瞳孔一缩。 一名渔夫正抱着双手站在他们面前! “嘀嗒!” 斗笠低压,仍旧看不清脸,蓑衣上依旧有水滴落下来,滴在两人骤然紧绷的心弦上。 “散!” 先前提问的那人猛然暴喝一声,在提示同伴撤离的同时,脚下一蹬,浑身真气纵横,身体蓦然膨大一圈,胀破了夜行服,露出了筋肉虬结的古铜色肌肤,有如人熊一般气势凌厉地径直朝着渔夫合身扑上。显然希望自己拖住渔夫,为同伴争取逃走的时间。 二人共事多年,早已配合默契,同伴早在那人出声的一刹那就高高跃起,一脚蹬在墙身上,灵巧地窜上了屋顶,红着眼眶朝着远处疾奔起来,没有一丝犹豫。他一边跑一边从后背取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物件,几下就组合成了一张狰狞大弓,旋即在纵跃中扭身对着渔夫所在位置拉弓欲射,却目呲欲裂,见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渔夫一只手将先前势不可当地人熊掐住脖子,高举离地。人熊脑袋歪向一侧,目光失神,全身松弛,已是气息全无。恰巧渔夫也转过斗笠,仰头看来,颌下长髯飘逸。 此时距离那声爆喝也不过一个呼吸! “嗡!” 被拉满的弓弦含恨弹出,一道真气凝成的无形箭急速射向渔夫,带起了一道灰白色的气旋。 渔夫赞赏地点了点头,丢下人熊,蓑衣下寒光一闪,“叮!”的一声有如金铁交击,一个细小的鱼钩磕飞了无形箭,其人随即身形模糊,化为一个残影朝着神射手疾速掠去。 神射手全力射出一箭后,气息有些不稳,速度慢了下来,身前有道人影一闪,渔夫赫然已到面前,手持一杆青竹,朝着神射手就是一甩,冷冽的鱼钩带着透明鱼线打着旋缠了上来,竟是打着活捉的算盘。 “哼!” 危急关头,一声惊怒的冷哼之后,一只泛着青光的大手从旁斜着打过来,将鱼钩拍飞,救下了神射手。 “周哥,你可要给郑三报仇!” 神射手,亦是钱五,倚靠在一处平房屋顶的正脊上红着眼睛嘶喊道。 却见来人脸色潮红,费力收回金刚掌,脸色凝肃,带着悲色质问道: “向闻渔夫不问世事,隐居云梦湖,历来游戏人间,为何此番突然到汴京来插手我皇城司捉拿金国秘谍之要务?” 渔夫见此人身手不凡,能接下自己一击,又道出了自己的一些来历,终于抬起头来,仔细打量了一下周缙,淡淡回到: “无他,此家主人十年前与我有旧,得讯后过来帮帮忙而已。” 周缙闻言,怒色更甚:“前辈可知此人乃是宋奸,隶属金国秘谍,盗窃了多少机密要务给金国?” 渔夫不为所动,只回了一句: “与我何干?” 周缙不怒反笑,也不再与这种没有家国之念的糊涂之辈废话,催动真气,直欲决一死战。 正在此时,渔夫霍然转头,朝着东北方向眼神炽热地望了过去。周缙随即转头,终于感知到有一小股玄奥气息升起。 “长生的气息!” 周缙脑海里刚闪过了这句话,却见渔夫终于忍耐不住,抛下这里的一切,化为残影,极速赶了过去。 周缙嗤笑一声,长生可不是这般好得到的,遂连忙拉起了钱五,带着郑三遗体,往皇城司走去。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十二章 先天高手 在回去的路上,背负着郑三的钱五忍不住向缄默前行的周缙问道: “周哥,这渔夫是何来历?” 周缙不语,呼吸沉重了起来,鼻子哼出了两道清晰的白线,最后还是硬邦邦地说了一句: “四大先天高手之一,向来独来独往,没想到这次却掺和进来。” 钱五明白周缙只是超越一流水准的高手,还未达到先天,再加上自己刚才也领略了渔夫的恐怖身手,深知即使周缙对上也毫无胜算,但是。。。 “郑三就这么白白死了么?” 周缙咬牙切齿地回道:“当然不行!” 郑三乃是亲从官,统领一帮精锐秘谍,是自己的左膀右臂。此次为渔夫杀害,他思虑一番,决定安置好郑三后就去皇城司找皇城使大人,请求调动皇城司的精锐力量,围杀渔夫! 钱五正满腹憋屈,无处发泄,突然想起了“失踪”的李独霜,不由嘲讽道:“此等艰难时刻,也不知这位探事官大人在何处逍遥!” 周缙皱着眉,虽然没有接过话头,但心里其实也颇有微词: “这小子到底在干嘛?” 李独霜在钓鱼。 钓的是渔夫这样的大鱼。 就在郑三被渔夫单手掐死的时候,李独霜正在远处一座僻静屋顶运炼承天观独门的望气之法感应汴京城的人道气息走向。自河州与魔神一战,李独霜深知人道愿力的伟力,而作为一国之都的汴京,其人道气息的分布与走向,也蕴含着大宋王朝人道愿力的秘密,因此李独霜经常在夜深人静之时,仔细感应着,意图勘破其中秘密。 察觉到渔夫泄露出来的异样气息后不久也感知到了一股较为熟悉的真气,正是是周缙出手救下钱五的时候。 在李独霜的感应中,周缙与渔夫的隐而未发的气息犹如夜空之中亮起了两个耀眼的火把,只不过渔夫显得更为明亮一些。 即使运转轻身术赶过去也来不及了,为免周缙等人有失,李独霜脑海里闪过了《承天秘识》记载过的一段秘闻,情急之下灵机一动,高举右手,运转体内灵力在伸出的小指指尖沁出,缥缥缈缈散逸到夜空之中。 成功将渔夫这条大鱼钓了过来。 眼见渔夫速度极快,李独霜不敢怠慢,连忙收摄了灵力,运转轻身术离去。渔夫在奔行中感知到长生气息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阵微小的动静,一路往城西而去。明知此人有钓鱼之意,但渔夫停留先天境久矣,早已对传说中的长生之秘渴慕之极,再加上他对自身实力极为自信,是以丝毫犹豫都没有,一个折向就跟了上去。 他不知道的是,汴京城不知名的隐秘地方有两道目光投视了过来。这一莽撞举动引发了后续一系列的变故。 李独霜速度极快,完全利用了轻身术“轻灵迅捷”的特点,在穿街走巷过程中顺畅至极,在翻过一处围墙之后,来到了一处较为宽广的院子。李独霜左右打量了一下,只见在围墙之外的灯火照耀下,由近及远,黑暗之中楼宇重重,看轮廓庄严肃穆。 应是来到了大相国寺,就是不知是哪一处后院。此刻已是亥时,周围尽皆灯熄人静。 就是这里罢。 李独霜停了下来。 念及郑三的死,李独霜心里颇为沉重,虽然相识不久,但他对一向大大咧咧,却常常在行动中遮护同伴的郑三极为认同。经历过多次生死的李独霜明白,郑三这类人极为稀少,往往都是团队中的坚实后盾。郑三一死,不仅仅是皇城司损失了一位得力的亲从官,更是使得探事处直接缺失了一条大腿,士气必然低落,有可能会影响到搜捕金国秘谍这等大事。 李独霜看着迅速靠近的身影,眼中透着冷意,掐了隐身诀消失在原地。 几乎是一瞬间,渔夫呼地一下就来到了这里,无声地踏在了地面铺就的青砖之上。从如此快的速度中突然停住,却没发出一点声音,足可以看出渔夫身法的诡异之处。 渔夫将灵敏的五感大开,眯着眼静静地扫视四周,意图找出这名携带长生之秘的幸运儿。 是的,他自负地以为,除了皇宫里的那位“三爷”,汴京地下世界的“马太保”以及领军在外的宣威将军樊元忠这三人以外,这里不会存在对自己有威胁的人。经过刚才的一番追逐,他可以确认这人只是一个有着高明身法的人,身上气息孱弱,就算这人身上有长生之秘,必定修为不高,自己足以碾压对方。 在他看来,以低微修为持有长生之秘,有如小儿持金招摇过市,焉有不取之理? 可是,当他信心满满地搜寻之后,却发现这人居然完全隐匿了起来,哪怕自己动用先天精气勾连天地,也没有发觉一丝异常之处。 自他十三年前晋升先天之境后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看着这处明显封闭的后院,他不禁有了些微愣神。 就在此时! 渔夫脚下突然地气勃动,数道泥土顶开青砖气势汹汹交缠而来,意图锁住双脚。渔夫五感灵敏,先一步腾起,躲过这一击。却见空中有一道浅浅的辉光隐匿袭来,渔夫身处空中,起势已老,看似已无处借力,硬生生掌中喷吐精气,同时扭转身形,险之又险地躲过了这一击。 “定!” 一道淡淡的声音传入渔夫耳中,其中笃定自信的语气使得他浑身一紧。此时他已手段尽出,这人如果再有什么奇诡的法术,自己怕是终究要交代在这里。 可是,当他毫无阻碍地落地以后,也没有什么异常发生,这不由得让正暗暗悔恨的渔夫为之一愣。 愣神的人不止一个,连番的施法让李独霜的身影在一处铜缸后面显露了出来,脸上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渔夫首先反应过来,脚下一踏,身形翩若惊鸿,霎时来到李独霜身前,五指张开,微光流转,一把往李独霜的脖颈处抓去,比抓取郑三时更为凌厉。渔夫显然不敢大意,用了全力。 只见一抓之下,李独霜毫无意外地被掐住了脖颈,渔夫赶紧催动精气入体,禁锢其周身,同时打断了其双手双脚,防止他再有什么秘术施展出来。 一番连制之下,眼见这人已经被自己制住,断无威胁,渔夫方才大松了一口气,正准备细细炮制,审出长生秘密时却见这人诡秘一笑,“嘭!”地一声消失了,化为了一张威能用尽的银符,飘飘荡荡,落在了青砖上。 替身符!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十三章 搜捕 李独霜隐身在院子一处角落,看着院中的渔夫,暗自庆幸自己为防万一,始终带着师父赐下的替身符,却是终于派上了用场。 替身符属于银符之列,又叫银纹秘符,乃是以道家真传之一的符篆之术制成。制符之人以玄奇的手法在稀有的灵兽皮或是灵物上绘刻秘纹和微型法阵,并注入自身灵力储藏其中。一旦持符之人激发符篆,符中灵力则会通过秘纹牵引天地灵力入内,通过微型法阵爆发出来,产生威力。 不同等级的符篆之间威力相差甚大,三界出现过的符篆总体分为四类,分别是白符、银符、金符以及神符。练气期修士即可炼制白符,威力参差不齐,威力最大的可白日引雷,穿金裂石不在话下,最小的却仅仅可以用来点火、聚水以及覆土。而银符则必须由筑基期修士才能炼制,银符一出,妙用无穷,是道家筑基期修士斗法的主要手段之一。 李独霜此次用出来的替身符就是老道请托承天观中精擅制符的师兄特意制作的。其以观中种植的千年空桑神树褪下的树皮为符身制成,使用之前滴血入符,在危急关头以神识激发,可让此符瞬间将施符人替换,并模拟出一模一样的气息麻痹敌人,可持续数息时间。 此符世间流传极少,便是承天观内也仅有少数人拥有,稀有至极。 定身术不知为何失效,导致李独霜最为得力的底牌失去了作用,其他手段又无法对付先天高手,因此不得不暂避锋芒。 李独霜隐身在旁,不敢大声喘息,因为据《承天秘识》记载,先天高手内成小天地,与天地勾连,五感敏锐,一点异常都可能察觉到,不能大意。 渔夫从替身符的冲击中反应过来后,凝神四顾,抽出那杆鱼竿在小院四处乱走,试图找出潜藏的李独霜。可惜隐身术高妙,哪怕他将各个角落都找遍了也没有发现,有一次甚至离李独霜仅有一尺,却擦肩而过,激得李独霜额间冒出冷汗。 看得出来,渔夫甚为气恼,怀疑李独霜早就离去,遂往一处可疑的地方追了出去,小院又安静了下来。 渔夫走后,李独霜却没有解除隐身术,也没有动,而是静静地看着渔夫消失的地方。 月影星移,炫白的月辉透过枝丫,投影在院中青砖上,随风微微摇摆。 此时已过了一个时辰,饶是他自修行以来,身强体健,坚持这么久四肢早已酸软无比,但他仍咬牙忍耐着。 正当他也在怀疑自己的坚持是否值得时,视线随意扫过庭院,却发现院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身影,静静地站立在那里。 斗笠蓑衣,鱼竿在手。 赫然就是渔夫! 原来他之前离去是假,隐藏在附近耐心等候了一个时辰,只为诈出李独霜。 只见他默然片刻,突然挥出鱼竿,以自身为起点划出一个逐渐扩大的圆形,鱼钩离地仅一寸高。鱼钩与鱼线所过之处,“霍霍”作响,草木之属碰上尽是化为碎屑。 渐渐地,圆圈越扩越大,慢慢来到李独霜隐藏之处,李独霜的眉毛越拧越紧,右手掐诀,胸腹中聚起灵力,准备拼命。 由于小院大致呈正方形,而李独霜正巧又躲在院子的角落里,圆圈扩大到了极致,首先与围墙产生了接触,发出了刷刷声,四处蓬起的朱漆与碎石哗哗落地,动静越来越大。最终,临近的屋舍亮起了灯,并有人声传来。 到了此时,渔夫已经认定那人已经逃了出去,皱眉看了看四周,终于停下了手中的鱼竿,不甘地闪身离去了。 这次是真的走了。 过了一会,数名打起了灯笼的僧人来到了小院,看到了院中一片狼藉以及犀利斑驳的围墙,大惊失色,赶紧通知主持去了。 李独霜借由刚才的灯光,看到右侧墙边近在咫尺的深深划痕,暗自心惊,随即不敢怠慢,在更多打着火把的僧人赶到之前,翻过围墙,逃了出去。 他没有返回家里,而是径直来到了探事处,发现大部分锐卒与秘谍都不在,也没有看到周缙与钱五。经过询问,他才知道周缙让钱五带领探事处的大部分人去了皇城司的一处隐秘据点,而他自己则是去了皇城司。 李独霜猜测应该是去求援了。 在房中来回踱步几次,始终放不下定身术的失效原因,李独霜还是拿出了玉符,将自身境地以及疑问发了过去。 不一会,玉符辉光一闪,他赶紧探入神识阅读了起来。 老道先是责怪李独霜到京后没有与自己联系,最起码应该到承天观来拜一拜师门,并将承天观的进入之法告知了他;其次是告诉他,定身术乃是先贤为拯救人族而创,只对异族有效,对人族施展自是无效。 得知原因后,李独霜苦笑不已,看来自己还得抓紧修炼,底牌还是太少了。 面对先天高手,他现阶段怕是不能正面对抗,只能取巧。 丑时二刻,周缙带着十数名袍服镶金的密卫回到了探事处这里,见到了李独霜。虽然对李独霜之前的“消失”不满,但他还是给李独霜简略汇报了之前的事,并将皇城使的安排传达了过来,这些密卫都是一流高手,并习练合击之术,战力可抵数名超一流高手。在周缙看来,再加上他与神秘的李独霜,足以拿下渔夫。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李独霜表面上肯定了周缙的努力,但与渔夫交过手的他对此并不抱有太大的期望,为此,他安排了一名秘谍,去了一趟家里将吴佩甲从被窝里叫了过来。 看着骂骂咧咧的吴佩甲,李独霜心里略微有了些底气。 金国大兵临境,北境局势紧张,搜捕金国秘谍之事迫在眉睫,哪怕渔夫这种先天高手拦路,李独霜也准备硬闯。 寅时三刻,李独霜带着周缙与吴佩甲再次来到了之前的那座府邸,离他们不远处,隐藏着十数名密卫。 周缙扭头朝着李独霜看去,见他微微点头,于是抬手用力下压,大批秘谍和锐士如浪潮一般翻墙涌入,里面一阵惊叫与叫喊之后,迅速化为了平静。 不一会,钱五过来汇报,说是主要人物与其家属一并拿下,没有遗漏。 渔夫居然没有再来。 这让外围待命的周缙与吴佩甲等人面面相觑,诧异不已,只有李独霜若有所思。 翌日清晨,奏请官家与宰相批准后,在皇城司的刻意散布下,一道道令人震惊的消息在汴京传递开来。 “侍卫亲军马军司副指挥使房元恺私通金国,传递汴京城防布局,被皇城司拿下!” “户部员外郎周康平私通金国,传递北境诸城钱粮与户籍数,被皇城司拿下!” “工部山河司郎中赵志文私通金国,传递北境堪舆图,被皇城司拿下!” 三人为代表,无官身以下者亦有十数名吏员。 一时间,汴京震动!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十四章 波澜泛起 申时,天色还未黑下来,但有一间没有窗户的屋子里却是点起了油灯。橘黄色的灯火闪烁着,照亮了一群参会者的脸,萧索的人影投射在墙上,显得有些。。。落寞! 这是一间地下室,六七名黑袍覆身的人影围坐在一起,默不作声。 终于,有一人忍不住打破了平静。 “宋狗的鼻子还是有些灵的,老房的被捕其实有些征兆,上次我就警告他了,可惜他没听。” 这六七人坐得有些稀疏,中间有两三个空位,想必其中有一个就是属于这人口中的老房。 “那是他活该!身为宋廷侍卫亲军的一名副指挥使,居然没能提前获得一点风声,可以说是无能!” 一道粗粝的声音从一名较为壮实的人影口中发出,宛如金铁撞击。 他接着说道: “我大金好不容易将他推到了军中高位,原本还指望着在某个重要的战场发挥作用,没想到却折在了皇城司手中,这朱元弼手段倒是不俗,有点任由忠的三分意思了。” “完颜将军明鉴,并不是朱元弼,据说乃是一个叫李独霜的新任探事官。” 人影闻言双手拍在桌上,上身前倾,在灯火之中露出了额角,太阳穴位置有一块青斑,诧异问道: “李独霜?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小角色,怎么之前没听说过?”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出声,被人称为完颜将军的男子见状心情更差,隐含愤怒地低吼道:“我们在汴京的势力被扫除了三分之一,却无人知道敌人的底细,你们就是这般为我大金效力的?” 这时,有一人不确定地说道:“卑下好像听人说过,这李独霜乃是从一处地方上的州官转任到枢密院,却不知怎的,跟皇城司搅在一起了。” 有人带头给了线索,这就好办了。当下就有人起身走了出去,隔了一会儿,就拿了一张纸条走了进来,首先递给了明显为首的“完颜将军”: “李独霜,乃是旬月前刚从河州通判的任上迁转枢密院副枢密都承旨,其人兼任皇城司探事官是在三日前的内廷密会之后,想来乃是宋主亲命,否则我们在皇城司的眼线不会没有察觉。” 此言过后,众人皆向着某一人看去,只见他沉肃地点了点头,认可了这个判断,然后伸出右手,酱了酱茶水,在桌上画了起来,手背上的黑痣随之移动。只见他寥寥数笔,却勾勒出了一个清秀俊逸的中年男子脸庞。 正是李独霜。 “前日,朱元弼找到我,让我安排下面的人配合一个外来户的工作,任期只有数日,我只以为是他的亲朋来找他镀个金,就顺手安排了下去,没想到。。。” “房兄的暴露,我有很大的责任,请将军责罚!”说罢,遂起身朝着为首之人躬身拱手,姿态极低。 许是这人平日甚得倚仗,完颜将军只是哼了一声,就站起身来,背着手来回踱步,思量了一番,最终抬头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首先,大家都要记住这人的脸,一有机会,必须先除掉此人,如若自身做不到,尽管报上来。我直觉此人来历不凡,因此会让我大金的“金雕”负责此事。” 金雕之名一出,众人均点头认可,显然声名显赫。 “其次,宋廷既然非常规地任命一名文官为皇城司的一名探事官,虽然任期极短,但必有所图,因此,我们必须弄清楚宋廷的真正目的,这件事须由大家通力配合,越早越好,有功之人有大赏!” 他转身走到了上首,扫视一圈,温言勉励道: “我金国大军压境,此时乃关键时期,宋廷的一举一动都必须仔细收集,严加甄别,待到我金军入京之时,我大金绝不亏待有功之士,尔等家族的身家性命以及荣华富贵,由我金国保证!” 众人所图不就是这个吗?因此尽皆打起精神,振奋回应。 金国的潜伏势力首次将目光集中在了李独霜身上,不巧的是,宋廷也朝着李独霜看了过来,不过,更多地是质疑的声音。 金銮殿内,有人正一字一句地将北境前线的军情汇报给官家,内容想必不是很合心意,以至于官家坐在御座上不顾仪态,以手按压太阳穴,竟是甚为烦闷。 汇报之人合上加急送来的奏折后,抬眼向官家看去。只见这人紫袍玉带,佩金鱼袋,国字脸,气度威严,却是值守的参知政事富彦国。 他停留了一会,还是开口总结道:“官家,前线情报确凿,金国大军来犯之意甚明,可见枢密院的判断实属大谬,现在调整防务还来得及。” 官家手上动作一停,抬起头来,眼见富参政仍然立于殿中,遂朝着今日随侍的张良才呵斥道:“为何让朕的参知政事站立许久,都不知道搬一个锦凳吗?” 张良才与官家相伴多年,深知此刻不是辩解的时候,赶紧低头称是,亲自去侧殿搬了一个锦凳过来,恭声请富参政就坐。 富彦国久历官场,知道不可逼官家太过,先是拱手谢恩,然后冲着张殿头感谢一番,施施然就坐,将一名姿态闲适,沉静优雅的士大夫气质展露无遗,任谁看到也不由暗赞一声:真儒臣也! 待富彦国坐下后,官家又让张良才奉上宫中龙凤团茶。 富彦国望着手中茶盏里面的龙凤形状茶饼在茶汤中缓缓展开,继而变形,泛起了浓郁茶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即为此种世间少有的贡茶茶香,也为官家主战的立场。 官家怎么就不明白呢?我大宋根本就不具备与北方强敌正面争战的实力,只有施行绥靖之策,防守为主,才能将金国拖住。只有这样,才能让我大宋的汉家文明侵蚀过去,女真蛮夷,根基浅薄,要不了多久,必被同化。三百年前的辽国不就是这样吗? 他知道,官家明显是在拖延时间,不出意料的话,枢密院的人马上就到了,就是不知道来的是哪一位。 果然,小黄门自殿外进来,向官家禀告:“枢密副使张经武求见。” 位于官家身侧的张良才明显听到了一道松口气的声音,他知道,今日官家又不能早睡了。 大宋高层之间的战略分歧,又迎来了一次交锋。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十五章 来袭 今日已是腊月初八,距离朝廷给的期限已经过半,这几天倒是抓捕了好一些金国的秘谍,不乏侍卫亲军马军司副指挥使这等高级军官,据曾副枢密透露,官家与陈相对李独霜赞不绝口,一副很是满意的样子。 但李独霜知道,官家与陈相多半是怕打击了自己的积极性,口头勉励而已。因为,自己最紧要的任务就是找出金军异动的根本原因,抓几个秘谍最终都是为了完成这个目标。而到目前为止,所有的迹象都表明,金国似乎是真的打算举国动员,大举南侵。 “难道金国三大派系真的消除了立国以来的隔阂,选择了三方精诚合作,甚至是融为一体?” 作为枢密院此次决策的重要参与人,李独霜原本很笃定自己的判断,但经历这两天的事情之后,也不禁有所动摇了。 大军当前,无论是主战派还是主和派,甚至是官家,都在承受着压力。大形势下各方势力当中又掺杂着众多的个人欲望与诉求,使得形势愈发扑朔迷离,非得有大智慧才能勘破迷雾,洞见真实。 李独霜放下宋经业传回来的密信,起身背着手在小院里面踱步行走,低着头思虑各个关窍。 他总感觉朝廷中有一股力量在阻碍自己,体现在各种突然出现的巧合上,让自己试图顺藤摸瓜的努力总断在一些关键点上。起初他以为是金国安插在大宋的秘谍在阻挠自己,结果一番追索过后才发现,要想做到这个地步,基本上是枢密院或者东府一个等级的势力才能做到,这就有点细思极恐。 会是谁呢? 李独霜越想越投入,大部分心神已经沉浸到试图理清思绪的努力中,感觉有一个答案就要冒出来。 “嗡!” 一道略显沉闷的声音传来,传入李独霜的耳中,刺激头颅,化为了一个念头:好像是弓弦的声音? 嗯? 数次经历生死形成的条件反射使得他立时一个前扑,一道劲风拂过后背,“噗”的一声钻入地里。李独霜不敢停留,旋即左手一撑,身形一个翻转,骨碌碌往数步远的一个磨盘堆滚去。一阵连续的弓弦声响起,“噗噗噗”的声音一直跟随在他身后,直到他成功到达磨盘后面。 这个磨盘有马车车轮大小,四五个堆叠在一起,乃是平日吴佩甲打熬身体的器械,此时却成为李独霜的临时避难所。 他稍微喘口气,回头看去,瞳孔一缩,一排短翎箭密密麻麻插在地上,直接插在青砖之上。 “至少三石强弓!”李独霜心里估测了一下,对于敌人来历已经大致有数,想了一下,决定为免朝廷猜忌,不打算暴露自己的真实修为,只以最隐蔽的轻身术应对。只可惜吴佩甲前日去外地执行秘密任务了,正巧不在家。 这时他耳朵一动,听到侧后方的屋顶上有轻微动静,显然有敌人绕了过来,准备前后夹击,其步伐均是沉稳有力,底盘扎实,步距合理,想来应是高手。 李独霜左右看了看,有了计较,右手拔出一个最近的短翎箭,旋即脚下用力,扬起磨盘旁边的尘土干扰了一下暗处施放冷箭的视线,随即身形灵巧一跃,借这短暂的一个时间差,跳到屋顶上,揉身闯入来犯的四五人之中,轻身术发动,一瞬间化为一道残影依次掠过二人,再一个折返,又掠过三人,最终出现在屋檐边,假装消耗甚大,喘息着,手里的短翎箭鲜血侵染,一滴滴鲜血自箭尖滴下。其身后五人均是颤抖了一下,然后保持着应敌的姿势,不动了。下一个瞬间,其颈间鲜血直喷,化作一阵血雾后,身形颓然倒地。 箭手似乎是被震惊到了,暂时没有短翎箭射来,却听见门口处传来一道虎吼,俄而“轰”地一声,大门轰然倒地,一阵烟尘中,一道瘦小的身影闪了一下,径直朝着李独霜奔行了过来。 其人速度甚快,只是几步就到了面前,直接一拳自上而下,当头砸来。李独霜来不及躲避,只得双手架起,硬抗了一记。 “嘭!” 感觉好像被一头牛迎面冲撞,李独霜脚下一沉,深入青砖,喉头有一股腥甜冒出,此刻已然伤了内腑。 来人夜行衣着身,蒙着面,身形瘦弱,没想到却是神力。 他得势不饶人,又是一拳砸下,李独霜这次有了准备,“呸”的一声朝着其面门吐了一口血沫,同时脚下一错,沉肩旋身,险之又险躲过这一击。 借着来人下意识避开血沫的机会,李独霜轻身术一动,瞬间翻过院墙,疾速逃离而去,身后一阵箭雨抛洒过来,一路覆盖,可惜没能命中,让李独霜逃之夭夭了。 李独霜在远处隐隐听到一声腔调怪异的闷吼。 果然是隶属于生女真的猛士,金国秘军,“金雕”。 为首之人必是超一流的高手,尤其他的神力,恐怕只有先天高手才能接住。 作为一名修行中人,藏着掖着打架,真是憋屈! 李独霜还是首次这么吃亏,不禁有些感念吴佩甲的好,毕竟有个人形肉盾挡在前面,自己大多可以从容应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又是一口唾沫吐出,他摇摇头,将一些负面情绪甩了出去,开始正色思考自己下一步去哪里。 家是暂时不能回了,如今金国方面已经盯上了自己,哪怕自己可以去皇城司或者枢密院,都会有大批好手来保护自己,与金国势力对抗。但是,势必会纠缠数日,哪怕自己最终将金国在汴京的势力连根拔出也无济于事,因为自己最终目的不是在这里,而是那群徜徉在北境边州的完颜宗弼率领的大军走向。 想到宋经业描述的战场,李独霜不禁有一个想法萌生而出。 也许,自己该往北境一行。 李独霜越来越认同这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干脆在丰盛坊的一处巷口停了下来,就着头顶一个雍熙灯的灯光,咬破指尖,扯下身上一块布,草草书写了几笔,然后纵身一跃,将其放入雍熙灯的底部后,就闪身离去了。 只要更夫捅开机关,这块布就会掉出来,落到此处更夫的手上。 这里的更夫就是皇城司的一名秘谍。 而那块布,则是李独霜留给朝廷的秘语,主要是打击金国在汴京势力的建议。就算他要暂时北上,也不会让这些人的日子好过! 想起刚才那人的愤怒,李独霜不禁得意的笑了,却没注意到,一道淡淡的朦胧身影,正如影随形地跟在身后,一举一动皆是相从,宛如他的影子一般。 李独霜刚刚越过封丘门附近的城墙,踏入星光之下的原野,朦胧身影迅速膨大为一团色彩艳丽的迷瘴,呼的一下笼罩住来不及反应的李独霜,使其晕了过去,倒在了地上。 不久之后,有一人走到了他的面前,身上隐隐有铃铛声传来。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十六章 百尸老人 浑浑噩噩中,李独霜好像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不停地奔跑,身后隐约有一个接天连地的庞大黑影正一步步追上来,每当他要施展轻身术或者隐身诀时,它的脚步声就会恰好打断李独霜的施法,逼得他只能快速奔跃,甩也甩不掉,黑影吊在后面保持着一段距离。 没有道法加持,李独霜跑了一阵,很快就熬不住了,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眼见黑影距离越来越近,李独霜心急如焚,却又毫无办法,只能催逼自己激发潜力,试图更快一点。 咚!咚! 嘀嗒!嘀嗒! 黑影临近了,露出了脸庞,却是之前在河州肆掠的魔神,正狞笑着跨步抓了过来。一步,两步。。。 咚!咚! 嘀嗒!嘀嗒! 李独霜全身紧绷,奋起余力,使劲一纵! 眼睛霍然睁开,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倒垂下来,有如长枪的钟乳石,石尖不时有水珠滴落下来,落在一片浅浅的水洼,发出嘀嗒的声音。 原来黑影的脚步声就是从此而来。 李独霜只觉疲惫至极,浑身汗液沁出,浸湿了衣裳,黏黏的,仿佛在吸纳所剩不多的力气。 他费力撑起上半身,左右打量。这是一处溶洞的深处,附近地上有一圈圈的水洼,稍远处有一洞口,依稀可见远处摇曳的绿色。 李独霜勉强扶着湿润的石壁站了起来,准备朝着洞口走出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昏迷,最起码要知道现在在哪里。 就在这时,洞口突兀一暗,李独霜心神一凛,下意识掐诀,催动灵力施展隐身术,却发现毫无反应,内视一看,丹田处笼罩着一团绿雾,阻隔了自己的灵力通道。与此同时,他还发现周身筋络里同样有着浅浅的绿色荧光萦绕,恐怕就是身体疲累的根源。这样的话,就算还有金刚锻骨诀的法力在身,但身体根基受限,也无法发挥出应有的实力。 “不用白费力气了,我的尸毒可不是这么好解的。” 随着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一个略显佝偻的身影走到了李独霜面前。只见其人脸上沟壑纵横,一双混浊的眼珠泛着冷意看着自己,褐色的帷帽边缘露出花白的头发,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 李独霜眯着眼适应了光线的变化,一边仔细打量对方,一边疑惑问道: “我与阁下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为何暗算于我?” “无冤无仇?” 来人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震得水洼泛起一阵波纹,到最后渐渐平静了下来,盯着李独霜,带有一丝狷狂地问道: “你可认识此物?” 却见他缓缓自袖中拿出了一个金色铃铛,抬手拎在李独霜面前。 李独霜看到铃铛后暗道一声坏了,这老者想必与先前玉龙岭遇到的驱使僵尸的男子关系匪浅,为小命计,只得装作不认识,脸色木然地摇了摇头。 老者哼了一声,冲着铃铛吐了一口气,然后摇晃起来。 李独霜腰间一个袋子顿时一跳,有一个略小一号的金色铃铛挣脱了袋口悬浮在两人身前,亦是一阵晃动迎合着。 老者手一挥,小一号的那个铃铛顿时雀跃地飞了过去,落入其掌中,安静如初。 李独霜无法再做掩饰,心一横,干脆承认了。 “这人于道旁埋伏偷袭于我,我将其制服。据他交代,乃是属于一个叫千尸门的门派,平日里以活人祭炼为僵尸,恶贯满盈,所以我将其轰杀了。” 老者怒色更甚,不仅是心痛徒弟的身亡,也是被徒弟的愚蠢给气的,顿时不想废话,只是右手一指,铃铛直接摇晃起来,几乎是一瞬间,一道魁梧身影自洞外倏忽而来,眨眼间就到了李独霜身前,抬手掐住他的脖子,提举起来。 怒气盈胸的老者正待再次摇晃,准备结果了眼前之人时,却听到脸色憋得通红的李独霜努力挤出来的声音,好像是“承天”二字。 好像联想到了什么,老者口中喝了几句怪语,使得魁梧僵尸送了手,使得李独霜落了下来,双手撑地,大口喘息着。再次临近死亡,使得李独霜格外珍惜每一次呼吸。 老者上前一步,皱着眉问道:“你刚才说的是什么?” 李独霜稍微平复了一下,靠着洞壁大声喊道:“我说,我是承天观的人。” “笑话,你说是就是?” “那你为何把我放了下来?哦对了,我听那小子说过,你千尸门乃是刚迁移到此地不久,立足未稳,又面临仇家追杀,根本不敢招惹我承天观,是也不是?” 老者脸色变幻多次,显然被说中了心事,顿时恼羞成怒,直接威胁道:“就算你是承天观门人,我将你打杀了,也无人知道是我做的。” 李独霜哈哈一笑,半真半假地说道:“真是井底之蛙,我玄门妙法无数,岂是你等小门小派能揣度的?我知晓师门有一秘法,一旦我留在宗门的魂灯熄灭,可由筑基期长老施展流光回溯法,找到凶手,你这尸毒如此明显,定然逃脱不了。” 这老者正是千尸门出逃的三位魔煞后期长老之一,人称百尸长老,号称可操控百具僵尸。本来之前在玉龙岭看到李独霜与虎妖斗法,道法不凡,明显来自大派,心里就有一丝犹豫,是以偷袭李独霜得手后并未立即打杀,打算细细盘问之后再做决定,哪知道被李独霜激起了悲痛之情,失去了理智。 现在看来,就更不能贸然行事了。 老者被李独霜忽悠信了大半,不再耽搁,从怀里掏出了一跟筷子大小的玉棍,往铃铛一敲。 李独霜体内的绿雾顿时翻滚起来,使得李独霜周身气息一冲,又晕了过去。老者令铁尸扛起李独霜,往洞外走去。 他准备将李独霜带回去,让两位师兄斟酌参考一下,门派的未来才是大事。 在这大宋地界上,承天观的名头可是响彻修行界,没见昔日强横的两大魔门嫡传血神殿与合欢宗如今都只敢暗地里搞小动作,不敢正面挑战承天观吗? 魁梧的铁尸抱起李独霜,与老者径直离开了这处溶洞。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十七章 逃脱 当李独霜再次从混混沌沌的状态中醒来时,却是在一个不断晃动的马车里。 车厢颇大,约有七尺高,六尺宽,可容常人站立,没有窗户,是一个封闭空间,内部装饰颇为简洁,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储物格子,地上铺有一个草席,其余再无一物。 车厢内光线昏暗,李独霜一寸一寸地摸过去,却在格子侧面摸到了一小片突起,似乎有字。他凑过去,细细查看,却是“百尸老人”四字。 这应该是老者的诨号。 百尸老人?这等邪派果真是异类,这么恶心的诨号都取得出来。 马车速度应是颇快,否则不会震动得如此剧烈,以至于本就酸软的李独霜愈发恶心反胃。 他攀住附近的一个储物格子,竭力往角落里爬去,不过力道控制不好,使力过程中肩膀和手臂不时与车厢内壁产生碰撞,磕起来生疼。 喘息一会儿后,蓄足了力翻身坐了起来,背部倚住车厢角落,双手撑着两面内壁,双腿发力,缓缓地 站了起来。 “咚咚咚” 就这般平日里来说比较简单的动作,却使得现在的他心跳如擂鼓,酸软的双手双脚均在颤抖发力抵御马车的晃动,勉强稳住了身形。 “呼呼” 李独霜居然有一种成就感! 突然,马车一个大幅度的转向,使得李独霜重心顿失,不受控制地腾起,飞向另一侧车厢,脑袋狠狠地撞了上去 “哐!” 这次撞击是如此之重,不仅额角被撞破,鲜血溢了出来,使得李独霜眼冒金花,而且车厢产生了一个明显的晃动。 马车骤然停了下来。 吱呀一声,车厢门被打开,绚烂的阳光猛然涌入,刺得李独霜睁不开眼,下意识抬手挡在眼前。 “师父,这小子醒了!” 一道粗犷的声音响起,好像喉咙里有沙子在摩擦,听得人起鸡皮疙瘩。 李独霜皱着眉,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努力看了过去。 眼前却是一个微胖少年,颧骨隆起,脸颊厚实,一双眯缝眼显得有些木然,看上去就不太聪明的样子。 不一会,佝偻老者又出现了,瞧了瞧李独霜流血的额头,脸上沟壑展开,呵呵一笑,开口讥讽道: “承天观的高足为何如此狼狈?” 李独霜默不作声,盯着他一语不发,意思显而易见。 老者自讨没趣,吩咐少年关上门,继续赶路,在合上门的一刹那丢进来一个白瓷瓶,骨碌碌朝着李独霜滚动过来。 李独霜摸不清楚老者的意图,但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自己必须尽可能地恢复一些体力,直到足以支撑金刚锻骨诀的激发,方才有一些自保之力。 仔细辨别了之后,他确认这就是一瓶普通的止血散。这种药乃是将常见的一种止血蕨类阴干以后磨成粉,再添加一些与人有利的草药混合而成。因其制作简单,所以想要添加私货的话反而更容易被发现。所以李独霜没有多想,直接就倒出来,洒在肿胀的伤口上。不一会,伤口就已结痂。 马车又开始摇晃起来,这一次,约莫过了三个时辰,就停了下来。 等到少年再次打开车门,外面已是黄昏。 李独霜下得车来,发现这里是一处废弃的寺庙。本是山门所在的位置是一段残垣断壁,留出一个偌大的豁口,地面有一段青砖略显黑色延展进来,形成一大块平整的地面,马车就停在旁边,稍远处则是一处高约三尺的台垣,想必当年乃是庄严辉煌的殿宇,现在则是什么都没剩下,一片荒凉。 少年生了火,将不知哪里拾来的干柴分为两堆,一堆在马车附近,百尸老人盘坐于地,闭目调息,先前掐过李独霜脖子的魁梧僵尸立在一旁,宛如死物。另一堆则放在了自己附近,点燃之后一股暖意贴了上来,驱赶了一些身上的冷意。 少年生好火之后,就双手抱膝坐在李独霜旁边,盯着劈啪作响的火堆发呆。李独霜看了看他,又抬头望了一眼百尸老人,猜测应是有吩咐他盯着自己。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星光闪烁,野外的寒气似乎苏醒过来,越发侵入骨髓。 少年及时地添了干柴,挑拨了一下,使得篝火愈发旺盛,倒是成功使得周身暖意洋洋。 李独霜刚才悄悄摸了下腰间,意外地发现乾坤袋竟然还在,凝神了片刻,还是失望地摇了摇头。此刻自己灵力全无,乾坤袋依然无法打开。 只要自己有机会恢复一点灵力,哪怕只有一丝,就有机会打开乾坤袋,取出玉符,滴血于上,就可以凭借鲜血中蕴含的一点灵力驱使玉符与老道取得联系。 李独霜抛开暂时不切实际的想法,专注于眼前,最起码,得脱困再说。 他看着眼前的微胖少年,突然开口问道:“我记得你师父只有一个徒弟,已经意外身故了,为什么。。。” 少年原本专心想着什么,冷不丁被这么突然一问,顿时吓了一跳,往后一仰,连忙以手撑地,勉强没倒。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畏缩地朝着百尸老人那边看了一眼,见没什么反应,遂小声回答: “我是师父前几日半路碰到收下的,倒不知道上面还有一个师兄。” 李独霜听后马上问道:“他为了收你为徒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那倒没有,我是在放牛的时候偶然遇见,他一见我就说我与他有缘,要收我为徒。我爹娘起初不愿,后来他展露了一些本事,又留了一些金银,才让我爹娘相信我跟着他可以学习真本领,所以就让我跟他走了。” 李独霜看着少年眼中的期盼,正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百尸老人的真实身份,就在这时,远处山坳里传来一声轻响,有点像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只见百尸老人立马睁开了眼睛,拿出金色铃铛摇晃了一下,让魁梧男子驮着自己飞快往声音发出的山坳奔去,不多时就消失在黑暗之中,只留下李独霜与微胖少年在火堆旁面面相觑。 李独霜马上意识到了机会临近,眼珠一转,抓紧时间对少年说自己乃是朝廷命官,身负重要任务赶赴边境,却被他师父误以为仇家给囚禁在此,说罢为了增加说服力,从怀里摸出了皇城司的令牌给少年看。 他没有说出百尸老人的真实身份,一来这类邪派在露出真面目前特别善于伪装,突兀说出实情反而不容易让人相信,二来修行之事向来远离凡俗,更不容易取信于人,因此将自己更容易为人接纳的官场身份告知,并表示他师父囚禁自己是一个误会,少年出于替师父赎罪的想法,很有可能放自己走。 果然,少年看了令牌之后颇为惶恐,连忙表示师父一定是糊涂了,从怀里掏出一节干瘪的多彩蜈蚣,递给李独霜说道: “这是师父说过的解药,可解筋脉中的绿毒,亦可以增进内力修为,本来是留给我修炼武功用的,你就拿去吧,还望谅解师父的莽撞!” 李独霜大喜,接过蜈蚣赶紧咀嚼吞下,片刻后四肢百骸升起了一股热气,顿觉自身轻松了许多,内视一看,经脉中的绿色荧光果然消失了,略一催动金刚锻骨诀,法力游走全身,筋骨顿时强健许多,只是丹田处依然有一团绿雾笼罩,不见缓解。 不管了,赶紧逃脱才是正理! 李独霜感激地冲着少年一个抱拳,旋即催动法力,脚下一蹬,迅疾地从另一侧山路离去了,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少年起身望着李独霜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 不知何时,百尸老人立在他身旁,竟是躬身一礼,问道: “大师兄,这小子可曾发觉?” 少年嘴角一挑,浑厚地声音发出:“应该没有问题,三师弟,下次类似于承天观这种宗门的弟子,我们还是不要招惹了。” 语气平淡,不见苛责。 百尸老人却是更加惶恐,连连躬身致意。二人身后,数道人影立于一旁,其中有两人气息渊深,面如银色。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十八章 黄石公 “刷!刷!” 李独霜不知道自己在哪个州,但从之前破败寺庙的建筑风格来看,应该还在大宋境内。因此,他按照北方大致方位一路疾行,翻过山岭,趟过小溪,沿途惊起了不少山间野物,不乏野兔、野鸡之属。 没有绿色荧光的阻碍,金色法力流转全身,使得李独霜的身躯雄健有力,再借由平日施展轻身术领悟出来的发力技巧,在野外奔行毫无滞碍,顺畅至极。 不知奔行了多久,也不知道翻越了几座山,李独霜忽然有感,抬头望向了东方,只见天边隐隐泛起鱼肚白,天空呈现出青色,使得荒郊野外覆上了一层靛蓝色,显得幽深而鬼祟。 李独霜在一颗树下歇息片刻,调息了一番,正待起身上路时,一只手忽然搭在肩膀上,耳边传来一个腔调生硬的声音: “这位兄台,请问你也是前往相州参加会试的么?” 李独霜惊悚回头,却见一名身着破旧圆领澜衫的书生,以自以为温和地语气搭话。 书生脸色浮肿而青黑,眼珠泛白而凸出,嘴角歪斜,脖颈间有一个大窟窿,可见白骨,也不知是靠什么立了起来。 李独霜好歹也是修行中人,厉鬼魔神都见过,初时的惊吓过后迅速回过神来,一边回答一边不着痕迹地躲过书生搭在肩膀上的手。 “对啊,你也是么?” 书生明显有些高兴,背部耸起,手肘外翻,试图做一个拱手作揖的动作,却始终不得要领,顿时着急起来,不管李独霜在旁,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在这黎明前的荒郊野外显得分外渗人。 李独霜面对着书生,脚步朝外挪动。 一步,两步。 书生终于做了一个完整的拱手作揖,又高兴起来,抬头想跟李独霜说话,却见他已在数步之远。见到书生抬头看来,李独霜顿时激起一阵淡淡的金光,豁然转身加速逃离。 “兄台请留步!何故不告而别?” 书生连忙追上去,可惜在奔跑中肿胀的双脚互不协调,时常绊在一起,速度并不快。只见他哼了一声,又有两条腿自肋间伸了出来,速度大增,追了上去。 释家功法向来以耐力持久着称,不过这是相对于人族而言的,李独霜瞧着这个寄身于书生的怪物丝毫没有乏力的迹象,反而越追越近,烦恼异常,这时突然灵光一闪,立马扬声喊道: “兄台,之前我记错了,相州没有会试!” 执着于扮演书生的精怪好似特别喜欢与人对话,闻言奇怪问道:“这有什么关系呢?” “这说明你之前说的相州和会试总有一个是错的!要么去相州不是去参加会试的,而是另有要事;要么参加会试的地方不是相州,而是另外一个地方,到底哪个错了?” 四脚书生闻言顿时停了下来,有一个窟窿的脖颈再也支撑不住,使得头颅歪倒在一旁,嘴巴兀自反复念叨: “到底哪个错了,我怎么记不起来了?” 李独霜得以顺利脱身。 待他跑到极远处一个山巅,回头望去,原地只有一具书生残骸,头颅歪倒,四肢肿胀,却是已经恢复了人形。 想来那个不知是什么来历的鬼东西已经离去了。 连忙运起法眼一扫,却见群山之下阴气纵横,至少有三个集阴之地,阴气翻滚不休,勃然颤动,显然有阴物孕育其中, 李独霜心神一凛,连忙收了法眼,转身离去。 又走了一日,仍旧在群山之中,不过李独霜灵觉感知到,山野间多了一股轻灵之气,之前荒野之中的那种鬼祟之感已然消失。 李独霜猜测,有可能跨过了某种形式上的边界,来到了全新的地方。 果然,一个时辰后,在一处山水汇聚的缓坡上居然见到了一户人家。 恍若由蛮荒来到了自家地盘,李独霜倍感亲切,顿时加快步伐,向那里走了过去。 临得近了,隐约听到苍老的告饶声与清脆的鞭笞声。 待到转过竹林,见到竹条制成的柴扉里面,有一个红光满面的中年妇人正在用藤条鞭笞地上的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告饶声就是从老人口中传出。 原本满腹欣喜的李独霜顿时大惊,连忙高声制止,然后快步过去,准备呵斥妇人。 妇人猛然一惊,转头见到一个衣衫褴褛的人从荒野方向过来,立时便立起了眉头。不过,当她暗地里以伯父所教的望气之法打量了李独霜之后却放下心来,转而不满他的多管闲事。 “住手,你这妇人为何鞭笞老者?” 李独霜隐含愤怒地问道。 “哼,我管教我的儿子,关你什么事?” “笑话,看你不过三十许,如何能有这般大的儿子?” 见李独霜质疑,妇人反而放下藤条,对着老者呵斥一声,后者居然乖乖跪伏于地。 只见她转过身来,双手叉腰,横眉乜视,不满地说道:“我今年一百三十岁,如何不能管教他?哪怕他已经九十岁了,不听话,我照样抽他。” 李独霜闻言瞪大了眼睛,仔细打量面若桃花的妇人,啧啧称奇。饶是李独霜见多识广,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年轻的老人。 见李独霜不信,妇人道出了原委。 七十年前,妇人年近六十,体弱多病,每日以汤药度日。其云游归来的伯父见状不忍,给了她一个秘方,让她按照秘方所述制作一种秘药。妇人依言行事,吃下后身体不仅迅速痊愈,而且还复三十岁时的模样,如今七十年后依旧如初。 当年妇人想让儿子也吃秘药,但儿子年轻气盛,以为母亲被妖怪迷惑便拒绝服药。如今七十年过去了,儿子年老多病,眼看大限将至,顿时后悔不迭,却错过了服药时机,是以妇人气得鞭笞之。老者跪在地上不时抹泪,显然妇人所说不差。 李独霜释然,其伯父定然乃是修行中人,而且修为颇高,又精擅丹药之术。于是连忙追问其伯父名讳。 妇人不知,只知道他有个名号,叫“黄石公”。 这等人物必定不是凡俗之辈,李独霜仔细回想了《承天秘识》记载的人物志,却没一个符合,就连世间传说当中也没有这人的踪迹,真是奇哉怪也! 李独霜给妇人道了歉,表达了对黄石公的拜访之意,希望她引荐一番。 正巧妇人也希望伯父好好审视一下这个猝然冒出来的外来户,因此满口答应,给李独霜修书一封,并大略指点了一下上山的路。 李独霜拿着书信就此拜别,越过屋舍,迎头朝着山上而去。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十九章 论道 刚才远看着山势平缓,如今亲身走来方知行路之难。李独霜发现,跟一般山路迂回转折不同,这条山路居然直上直下,又无借力扶靠的地方,须得身体前倾,手脚并用方能行走于上。 好不容易走了一个时辰,终于攀爬到了山巅,却见山后有山,以及同样笔直陡峭的山路,仿佛在嘲笑李独霜的不自量力。 “呼!” 他深吸了一口气,并不言语,继续爬山。 不知过了多久,李独霜只知道自己翻过了好几座山,在山顶见到的依然是一模一样的山路,就连道路两旁的草木亦是大同小异。 李独霜双手扶着腰,大口喘着粗气,仰首望着眼前的笔直山路,陷入了沉思。 从刚才那位一百三十岁的妇人口中得知,这黄石公定然是一位修行中人,那么眼前的一切多半就是幻术。 李独霜俯身捡起一颗鸽蛋大小的碎石,尽力往山下抛去,只见碎石蹦跳翻滚,一路弹跳到山下消失不见。 这般幻术闻所未闻! 就是在河州遇到的那位合欢宗长老借由州狱布下的幻境,也不过是殿堂大小。 是考验我的道心是否坚定,还是让我见微知着,破开此局? 李独霜凝神想了一阵,忽然哑然一笑。 自己不过是路过此地,听闻有异人在此,打算拜访一番罢了。自己已有师承,既无拜师的打算,也无求教的欲望,能见就见,不能见就罢,随性自然就好。 说来也怪,此一念起,周遭景色就慢慢如梦幻泡影一般消散开来,露出了一个清新自然的茅草屋,屋前有一位黑发短须的中年男子负手而立,眼见李独霜眼睛清亮,再无之前一番执着之相,明白他已勘破幻境,顿时微微一笑,冲着李独霜招了招手。 想必这人就是黄石公。 李独霜走了过去,正准备拿出妇人写就的书信时,却见已化作一只蓝绿色的青鸟,姿态轻盈地飞向男子,落在肩膀上对着男子清亮地鸣叫了几声。 中年男子偏头听了一下,旋即会意地点了点头,抬头朝着李独霜看来,不急不缓地开口说道: “璎珞告诉我,你有一种勇往直前的执着,兼有洞明世事的观察力以及随遇而安的恬淡,这就怪了,我观你之年岁也不过三十有余,怎么会同时具有执着与恬淡这两种相反的特质。要知道,这种情况一般只在年岁已久,身有抱负的老人身上,更多的人往往到死都是浑浑噩噩。” “小友,可否为老夫解惑?” 李独霜闻言一笑,虽衣衫褴褛却行礼如仪,而后答道:“长者谬赞矣,小子亦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中的普通一员,最多经历了一些瑰丽奇诡之事,无甚特殊。吾本性恬淡,惟愿与人相善,若论执着之处,乃是因为世间仍有未竟的事业,心有羁绊,甘愿以身入局而已。” “是矣,如此一来,方知世间有两种人,一种是一辈子随波逐流,七情六欲缠身,被动糊涂地过完这一生,到死也不知自己想要什么;另一种则是早早洞察一切,立下志向,摒弃欲念,从乱花迷人眼的世间摸出一条独行路,不计成败得失,不惜以身入局,只为更加靠近彼岸。” “只此一论,当为道友!” 男子哈哈一笑,先是拱手一礼,自我介绍道:“鄙人山野遗民,友人多称吾为黄石公,还请道友入内一坐。”随即挥袖一甩,侧身抬手一引。 只见李独霜还未抬步,脚下土地瞬间缩地成寸,茅草屋瞬间放大,迎面而来,转眼间就身在一处茶室。 室内只一茶几,两蒲团而已。 黄石公率先盘腿坐下,再次一引,李独霜却也洒脱,略微将一些破碎衣裳牵开,施施然坐了下来。 茶几上凭空出现两盏茶,清香幽远,灵气四溢,翻滚呈各类瑞兽之像。 “我这茶乃是得自天界仙根灵树,只招待道友,一百五十年来也不过请三人喝过,快请品尝一番。” 李独霜本就被茶香吸引,闻言更添好奇,于是一饮而尽。初时只觉得口舌生津,甘甜悠远,而后浑厚的香味自舌根升起,溢满口中,直抵鼻中,浑身经脉齐齐一震。丹田逸出大量存储的灵力,不仅将之前百尸老人施加的绿雾一冲而散,而且径直往本就贯通的任督二脉汹涌奔流而去,不停循环,速度越来越快,使得李独霜不由自主运炼承天正法,在黄石公的捻须而笑中下意识地冲击经脉的障碍之处。 随着李独霜体内灵力流转速度的加快,连接任督二脉的少阳经与阳明经的障碍率先松动,不消一会就被豁然冲开。畅快的灵力如同水流,流入到了全新的河道,也大大拓宽了经脉的宽度。 被骤然拓宽的经脉出现了无数细小的缝隙,给李独霜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剧痛,只见他脸色通红,脸上青筋蹦出,浑身抽搐,竭力闭目忍受着。 好在有一股玄奇的力量自喝下的茶汤中升起,侵入身体,包裹住经脉,快速修复着。就这样,灵力一路暴力拓宽,经脉一路被迅速恢复,这一胀一裹的拉扯,使得李独霜欲仙欲死。 没过多久,李独霜突然就发现所有的疼痛褪去,一股轻灵出尘的飘逸之感萦绕全身。赶紧内视一看,却发现代表承天正法第四层的少阳经与代表第五层的阳明经此时竟然两两贯通。 这意味着,他的承天正法刚刚连破两关,晋升到了第五层。 按平日按部就班的修炼速度预计的话,李独霜要突破到四层修为起码还要三年的时间,突破到第五层至少需要六年。 今日突破,直接省去了近十年之功! 而这,仅仅只是喝了一盏茶! 哪怕是黄石公所说来自于天界的仙根灵树,这也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道友资质确实不错,居然连破两境,要知道前面三人都是只破了一境而已,真是可喜可贺也!” 黄石公呵呵一笑,适时恭贺道。 李独霜顿时就反应过来,感激地冲着对面俯首一拜,也不待对方反应,旋即昂首笑道:“吾之喜也,乃是离吾之道更近一步,吾承诺,道友的茶,绝不浪费!” 黄石公闻言起初一愣,俄而抚掌大笑。一时间,茶室里笑声朗朗,悠悠传开。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三十章 离别 经过攀谈,李独霜发现黄石公不仅修为高深莫测,而且对儒家微言大义也甚为精通。四书五经已经贯通,而且已经凝聚出了属于自己的儒家观点。 在他看来,这是一个有仙神妖鬼的世界,那么很多事都有天人感应和因果轮回,因此在其发生之前一定有征兆和迹象,只是受限于辨识征兆的方法要么掌握在少数族群中,要么干脆潜藏在如日升月落这般大道运转之中。 而人族砥砺前行数千年,走到如今愈发兴旺,成为三界主角,离不开无数先贤以大智慧总结出的经验和方法。这些智慧结晶必然潜藏在流传下来的诸多经典之中,因此正确解读古文经典才是儒家最核心的价值。而谶纬之术则是其中总结出来的秘术之一,大到一族气运,小到个人吉凶,无所不包,无所不算。 李独霜听明白了,黄石公乃是隶属于儒家的古文经学流派,其中代表以七百年前的郑玄与许慎为重。据《承天秘识》记载,郑玄与许慎以极为高深的修为参与到了当年抵御妖族侵略的生死大战之中,震慑了当时观望的诸多异族。 黄石公必然擅长谶纬之术! 念及此,李独霜连忙将来时遇到的诡异书生告知。黄石公闻言哈哈一笑,直言其乃是“山精”之属,秉承当地的山水自然交合而生,形态趋于鬼类,能聚能散,但生机浓厚,地气十足,往往天真烂漫,好奇心甚浓,因而喜欢模仿和恶作剧。 说道此处,黄石公突然说道,李独霜所遇到的这一只,未必有恶意。 李独霜回想起来,诡异书生一直想与自己多沟通攀谈,没有展露过恶意,倒确实是这样。只不过,也没法亲近起来,毕竟自己乃是生人,任谁碰到这种山精鬼怪之属第一反应也是逃离。 想到这里,李独霜连忙屈指捏起手印,运炼心诀,感知到丹田微动,一股细细的灵力应念而出,自督脉到阳明经,再从捏好的太阳手印络绎而出,在食指与无名指上方半寸之处再凝聚成一束灵力流。然后李独霜拧眉一瞪,按照师门秘法意念如锥,使劲一挫,一朵幽蓝的火焰自指尖亮起,静静地燃烧着。 却是承天观法脉的招牌之一,中阶法术,练气五层修为方可施展的“乾蓝火”。 与火球术这种道家宗派人人都掌握的通识法术不同,“乾蓝火”乃是承天观建立之初由玉宸祖师承继自上界道统,是正宗的道家秘传,此界为承天观独有。此火一改火球术一味追求威力的特点,独辟蹊径,以生灵旺盛的生机和欲念为柴,一经沾染,除却更高的灵力截断或者生机与欲念断绝,否则会一直燃烧,不仅烧灼肉身,更炼神魂,使受术者痛苦万分。据《承天秘识》记载此事的祖师猜测,此术应是远古时期的人族先贤专为针对妖族所创。 所以“乾蓝火”又称“惩戒之焰”,妖族闻之色变,深恶痛绝。 李独霜看着眼前静静燃烧的小火焰,明白自己被百尸老人施加的禁锢已经被解除。 “如果说之前道友突破之时运炼的道家秘法尚不熟悉,那么此时看到“乾蓝火”我就明白了,原来道友出自玉宸子门下,我上一世与玉宸子有过合作,颇有交情,这一世也与承天观打过交道,敢问道友师父是谁,没准我也认识。” 黄石公温和地声音传来,让李独霜心中一动,立马报出了老道的名讳。 “阳天华?原来是这小子!”黄石公听闻后原本抚须的右手一停,脸色有些古怪,继而笑着摇了摇头。 眼见李独霜脸色有异,黄石公连忙解释道:“你师父性子有些混不吝,仗着师门与我有些交情,从我这讨了一些好处,倒也无伤大雅。不过,他表面惫懒,却是一个颇有原则,重情重义之人。” 说罢,又仔细看了看李独霜,俄而捻须颔首。此刻忽然有感,仰首往天边看了一眼,掐指一算,转头对着李独霜笑着说道: “道友禁锢已除,更兼修为更上一层楼,我也可放心离去。人生漫漫,聚散有时,此去一别,还望道友秉承此心,克艰伏难,追索大道。” 李独霜深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经此一唔,黄石公不仅赠送上界神茶助自己突破,从而解除了禁锢,而且儒理深厚,所言皆是字字珠玑,令人颇有启发,也让李独霜相信除开道家、释家等修行功法之外,看似无用的儒家经典也饱含了众多人族秘法。顿时一扫踏入练气中阶后滋生的一丝骄矜之意,起了敬畏之心。 只一个道家稽首,李独霜淡然地与黄石公道别。 有些事不消说,唯记心里。 黄石公哈哈一笑,挥袖一甩,李独霜就在一阵空间挤压之中被挪离此地。 待李独霜消失之后,只见清光一闪,黄石公肩膀上的青鸟消失了,一位垂髫童女立在了旁边,一脸不解地问道: “既然此人资质不凡,又与老爷如此投缘,为何不将《素书》授之,以传于此界?” 黄石公摇头说道:“一则法不可轻传,如此轻易授予也会让人易起轻慢之意,反而不合《素书》真义;二则此人修为尚低,还无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更别说在魔门的攻取之下能保有秘法。”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女童瘪了瘪嘴,正欲继续说些什么之时,茅屋上空出现了一阵钟磐祥音,抬头一看,只见祥云朵朵,瑞气千条,一朵五色祥云倏然飞来,眨眼间就来到了眼前。祥云边缘,五色云气翻滚着走出一位手持翠绿蒲扇,相貌古拙的少女,还未走拢,就双手一礼,笑嘻嘻地冲着黄石公说道:“师叔,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呼?” 黄石公却脸色一板,纠正道:“说人话!” 少女连忙正色拱手道:“奉西王母旨意,有请太虚真人参加即将举办的蟠桃盛宴!” 说完就又原形毕露,笑嘻嘻地靠近,拉着黄石公衣袖索要跑腿费,并直言自己可是耗费了大人情才捞到这次下界的机会来见师叔的。 黄石公无奈,最终还是冲着旁边正欲闪身的青鸟女童一指,将其变成了青鸟原身,随后歉意一笑,拔下一根尾羽递给了少女。 “青鸟尾羽可是好东西,师叔好意我就笑纳了!”少女迅疾接过,冲着气愤的青鸟一福,展颜一笑。 紧接着黄石公朝天一指,整个世界轰轰飞起,巍巍大山、荒凉原野连同李独霜之前看到过的数处阴气翻滚的地方,尽数缩小化为一颗晶莹透亮的圆珠落在黄石公掌心。黄石公袖袍伸展,将几人包裹住,慢慢消失不见,留下余音袅袅。 “师叔这一手太虚幻境愈发真实了,连我也看不出真假!” “跟你说过了,我这一世叫黄石公,不要再叫师叔!” “知道了,师叔。” “。。。”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三十一章 相州 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李独霜就在一个空间甬道中被挤了出来,跌落到一片草丛之中。 他坐了起来,甩了甩头,缓解一下被空间挪移产生的眩晕。过了一会儿,他看了看周围,发现这是一处向阳的斜坡,草木青翠,微风习习,不远处隐约露出了一节平整的道路。 那是官道。 李独霜一骨碌爬起来,走到官道上抬头看了看天,辨明了大致方向后沿着官道向着北方走去。 一路上他碰见了几拨逃难的乡民,从他们口中得知这里已是相州境内,顺着官道往西北方向再走十几里就可看到一个破败庄子,叫牛家庄,可稍事歇息一番。乡民们起初劝他一起往南逃难,因为金军犯境的缘故,相州城已经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军城,此时过去铁定被抓壮丁,那帮贼配军正愁没有炮灰。见李独霜始终婉拒,执意前往也就罢言,为表心意,李独霜给了他们一些雍熙大钱作为酬谢,然后就此别过。 没过多久,李独霜就到了牛家庄,果真如乡民所说破败萧条。之前一番奔逃,再加上修为突破使得他此时饥肠辘辘。为了交换一些吃食,李独霜索性踏进庄子,挨家挨户地找寻滞留的人家。 从牛家庄规模不小的布局来看,往日定是繁荣兴盛的富庄,主要街道甚至能看到一些简单的布景。只可惜金军一到,这里成为了前线,大批相州人往南逃难,牛家庄也就破败下来。 在路过一个紧闭的客栈时,本欲走过的李独霜敏锐地感知到了里面有一丝生气,转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庄子,他还是上前敲了敲门板。 敲了一会没人回应,李独霜不耐烦凝聚了一丝灵力在口中,朝着感知中生气的所在度声过去,表明了自己愿意以大额钱币交换食物的意愿。 过了一会儿,门板缝隙后面出现了一只沧桑的眼睛,朝着李独霜上下打量后,许是判定他不像是歹人,就把门板拆了两块,让李独霜侧身进来后再封上。 入得客栈,留守的客栈掌柜将大厅里的长凳扫了扫灰,请李独霜坐下,而后则掀帘进入后厨,双手捧着一个熏制的猪前腿和一壶清酒出来。 猪前腿看着有些重,李独霜赶紧起身欲接下,头发灰白的掌柜却没放手,眼睛盯着他的腰间,意思再明显不过。 李独霜恍然一笑,取出了一颗二两碎银放在桌上。老掌柜“嘭”的一声将猪前腿一端搁在桌上,腾出一只手拿着碎银放到口中咬了咬,满意地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大货推了过去。 李独霜接过,放在一边,暂时也不去管它,转头跟老掌柜攀谈起来。 “掌柜的为何还没走?” “唉,这客栈从我爷爷那会传下来,到我手里就这么关了,心里总过不去一道坎儿,就想着先守着,反正我也六十多了,不想到处折腾!儿子孙子他们也已经安置到甘州了,无牵无挂!” “哦对了,这位官人看着像是读书人,你帮我看一下这个。”老掌柜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块黝黑的玄铁令牌,递了过来。 做过州官的李独霜原本是习惯性地关心一下本地民生,此时见到令牌顿时就脸色一肃,接了过来,只见正面刻着“察”字,背面则是刻了一个“卒”字,右下角则有一个隐晦的标记。 “此令牌你从何而来?”李独霜呼吸有些急促,连称呼都省了。 察觉到李独霜的严肃,老掌柜也着急忙慌地解释道: “前些时日,我这客栈还开着的时候,有一天晚上一名受伤颇重的壮士将此令牌递给我,让我找机会送到南方去,最好是汴京所在的衙门,没过多久我就被迫关门,也没机会送过去,是以一直留在手中。眼看官人面善,所以拿了出来帮我辨认一下。” “人呢?” “把令牌给了我之后,直接离去,在庄外正好遇到有一帮官兵追来,逃无可逃,直接当着他们的面投河了,那帮官兵忙活了一晚上,硬是没捞着。” “你是说官兵在追他,确定?”李独霜眼神都变了,将“官兵”二字咬得极重。 “其余众人都拿着制式长枪,领头的又带着凤翅盔,不是官兵是什么?” “可看清了他们的绣衫上纹着的图案?”大宋军队通常在铠甲外披了一个短打绣衫,上面刻有绣纹,乃是分辨所属军队的主要手段。 “夜已深,没看清。”老掌柜本来就感觉到事态诡异,此番拿出来也是看李独霜亲切近人,不想这个秘密随着自己入土,由是勇敢尝试。 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李独霜沉吟了一会,对着老掌柜温言说道:“实不相瞒,此物与我有关,牵涉到一桩紧要之事,如我所料不差,那位壮士应该是想交到我的手中,掌柜的可愿交于我?” “我观官人举止有度,正气盈胸,非是常人,此物你且拿去,也算我没有辜负那位壮士生死相托!”老掌柜起身肃然拱手,浑身有些颤抖,不是害怕,而是冒着风险践行了一个诺言之后的激动。宋人重诺,有时堪比生死,由此可见一斑。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李独霜拜别老掌柜,拧眉踏上了官道。 事情有些严重了。 原本之前在汴京,收到了前线宋经业传回的书信,信中除了叙述收集到的一些金军动向以外,还描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即每当军中派出大股骑军前往边界刺探金军虚实之时,金军总能避开,往往在另一个地方劫掠一番。因此宋经业怀疑军中有金国细作,而且职位不低,他准备着手调查。 看着手中的令牌,李独霜心情沉重,因为这个令牌就是皇城司派在宋经业身边一同北上的探事卒所有。联想到老掌柜所说,想必宋经业应该查到了什么,因此派出了身边的察子,想要给自己报信,却被军中细作派出属下截杀。 宋经业应该有危险! 李独霜心里一紧,下意识想立即催动轻身术赶到相州城去,却随即立马停住。 他想到,如果自己赶了过去,必定又会如同宋经业一般陷入信息上的困境,所看到的、听到的有可能都是金国细作想让自己了解到的。不耗费一定的时间是不可能打破这个局面的,而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李独霜咬紧了后槽牙,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既然不能通过正常手段探取信息,那就只有另辟蹊径了。他眯起了眼,想到了一个办法。 一阵风吹过,卷起了官道上的尘土扬洒开来,却不见刚才的那一道人影。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三十二章 厢军 天刚蒙蒙亮,朱家镇外行来了一队人,均是短打束身,背剑扛弓,远瞧着有些迫人,走近了才发现大多连扞腰抱肚都没有,脖子上的领巾更已黯淡褪色,也不知多久没洗了。 一行人都疲累不堪,士气明显低落,只有为首身着扎甲之人背部挺直,此时正扶着剑扭身望了过来,见此情景顿时喝骂道 “汝等腌臜泼才,这才行了不过二十里路便作这副模样,如何能杀得金人?” 说罢也不见这些人有所触动,顿时大怒,急步过去,抬脚将为首几个踹倒在路边,后面数十人见机跳开,刚准备继续追打就听见有人不满地说道: “张都率,我们都知道你妻兄乃是赵指挥使,营中粮草不够,此番奉命出来找食也是着实想要立功,可我们昨日刚行了五十里,且只吃了一顿饭,今日又跑了二十里,便是铁人也禁不住这般折腾罢。” “就是,况且这朱家镇乃是在相州到宣州的通衢要道上,时至今日,镇上定是早就荒废了,何苦白费力气来一趟?” “对,别到时候金人没见到,自己先累死了。” “我们队满编五十,赵指挥吃空饷就吃掉三分之一,倒叫我们出来找食,也好意思?” 一见有人出头,其他人顿时纷纷上来附和借机宣泄自己的不满,还有人阴阳怪气地将矛头指向某人的靠山。 被称为张都率的扎甲男子脸色一红,又羞又怒,情急之下想拔剑维护自己所剩不多的官威,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位精瘦男子对着众人叱喝起来。 “苟儿!上官的决定岂是你这莽汉能置喙的?还不退下!” “陈大,昨夜就属你这狗日的吃得最多,好意思惊叫唤?” “王瓦片,就凭你这个酸劲儿,下次上战场老子第一个派你上!” 精瘦男子叫诸葛明,乃是副都率,平日里有些威信,更兼是信义之辈,一上场就稳住了局面,几个刺头耷拉着脸悻悻走开。 他瞪了几眼,转头来到张都率身边,低声劝慰道:“都率,这些人原先要么是逃难当中募来的,要么是相州城的无赖子,你可是武举出身,前途远大,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一个合理的台阶铺好了,有些冷静下来的张都率顺势把佩剑扶到了侧面,不过依旧冷着脸。毕竟被属下当众抢白着实有些丢脸,不过此时军心未得,不好立威,只有找机会在战场上挣回来。 “不过我看他们确实有些累了,是不是该休息一下?这些人又不是令行禁止的雄武军,只是新近招募的厢军之流,还没见过血,也正常得很。” 张都率抬头撇了一眼诸葛明,并不言语,转身朝着一处高坡走去。 诸葛明看他已经默认,顿时以张都率的名义下达了休息的命令,一群人齐齐蹲坐下来,舒适地发出一口长气,乌合之众的气质愈发明显,引得诸葛明暗自摇头,拿着地图转身朝着高坡上的张都率走去。 眼见两位上官都聚在一起,底下众人就开始嗡嗡碎嘴起来。 “要我说,苟儿你真是不愧对你苟志道这个名字,勇得很,不怕这位张都率一剑把你斩了立威?”一名好心的花白老卒提醒道。 “嘁,别看他人五人六的,一个幸进之辈也敢拔剑?我谅他也不敢!”陈大原是镖局趟子手,战争一起,镖局就散了,又无营生,只得应募入军,有一身普通的武技,平素最看不起靠裙带关系上位的人。 陈大一说,就激得苟志道连连点头,竟是颇为认同,好似自己的位置被人抢了一般。 “我好像听诸葛都率说过,这张达先乃是武举出身,是吧,李独霜,当时你也在。” “确切的说是雍熙八年的武进士。” 一道平淡的声音说罢,一石激起数层浪,引得众人不由自主看了过来,盯着这个半途中被招募进来的破落商人,仿佛想要验明这句话的真伪。 没办法,武进士对于他们来说基本等同于未来的指挥使,铁定的那种。他们也实在想不到眼前这个时刻都如标枪一般,以为是靠了赵指挥使的关系才上位的张都率居然是整个大宋朝都稀少无比的武进士。 “其实,赵指挥还算是有良心的,只吃了三分之一的空饷,你看钱指挥那里,基本就是一半。”刚才出言讥讽的王瓦片见机不对,头一个换阵营,不愧是相州城最伶俐的无赖子。 “是啊是啊,有张都率这样一个青年俊才作为小舅子,赵指挥怕是瞧不上那点兵血!” “是极是极,这等人物以后都是要去禁军的。” 这时有人一拍大腿,懊悔道:“还是诸葛都率英明,刚才这一番解围可是抢着了!” 众人哈哈大笑,倒是解了一些疲乏。 伪装成破败商人的李独霜,朝着张达先与诸葛明二人看去,他知道诸葛明必定是有意泄露张达先的身份,想来也是想帮他早日掌控厢军属下的这一都。 前日离开牛家庄的客栈以后,李独霜明白不能明着去相州城,因此选择假扮破落商人加入正四处拉人的厢军,躲过细作的眼睛,同时伺机探取军情, 他扭头看了看荒颓的朱家镇。 只是,为何武进士出身的张达先非要带队来这里找食呢? “诸葛兄请看!” 张都率俯身从脚下捏了一把土,抛洒出去,在略显湿润的微风吹拂下飘向西南方。 “此时乃冬季尾声,却从东北方向吹来了湿润的季风,这表明春雨要来了,那相州、宣州特有的“琨鼠”性喜干燥,必定寻觅地势偏高、土质松软的地方迁徙,而这朱家镇依山而建,又处在相州西南,必定有大量“琨鼠”,这不就是我们的口粮吗?《武经》记载,用兵当观天度时,方可不立危墙之下!” 诸葛明大为敬服,自叹不如,顺势表明心迹,此后愿鼎力辅佐,追随左右!张都率只以为靠自己能力就收服了一员大将,亦是欣喜不已,从此将诸葛明视为心腹。 李独霜耳聪目明,已是知晓一切,顿时对诸葛明的生存之道赞叹不已,对人心的理解更进一步,倒是意外之喜。 忽然,李独霜脸色一变。 他感知到有大群马蹄顿地的震动自东北方传来! 数个呼吸后,张达先与诸葛明也相继感受到了,急令众人起身,往朱家镇逃去。 金军来了!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三十三章 巷战 “往朱家镇西边跑!所有人,快往西边跑!” 张达先边跑边扬声大喊,试图召集所有人共同往西边跑去。可惜厢军乌合之众的本质暴露了出来,大部分人都是本能地往自以为安全的地方跑,有的往街边灌木躲藏,有的跑进了街边的商铺,更多人则是往看起来更大更堂皇的镇中心的官邸跑去,好似那里能藏更多的人。哪怕张达先喊的声嘶力竭,也仅有诸葛明紧急拢住身边的十数人跟上,之前说过话的陈大、苟志道、王瓦片也赫然在列,李独霜则是闷声跟了上来。 “蠢货!蠢货!” 张达先额头青筋蹦出,连声喝骂了几下,听着越来越密集的轰隆声,只好带着这十几人一头扎入房屋更显低矮,却更为密集的朱家镇西侧。 这里平素都是外来户、北方逃难的难民以及本地被剥削得一无所有的贫民一同聚居的地方,因此房屋建得颇为随意,形成的巷道杂乱无章,宛如迷宫,正适合伏击。李独霜打量着复杂的周遭环境,一脸惊异地看向正领头找寻高处的张达先。 没想到在金军到来之前,他就已经将朱家镇的地形观察得如此仔细。 “霍!” 在诸葛明双手搭桥,用力一撑的辅助下,张达先攀住一座低矮的屋檐,吐气开声,用力一蹬翻上了屋顶,爬行几步朝着东边远远打量。 遥遥看见一片腾起的烟云中,逐渐露出了镇外乌泱泱地一片骑军。此刻约莫是巳时,日头已经上了三竿,阳光正烈,照耀得骑军中黑白相间。 以巧力蹬上旁边围墙的李独霜知道,黑色的乃是金国之中的汉军骑兵,由于其身着特殊染料浸透过的棉甲,水火不侵,呈黑色,一般都是由金国数百年来侵占的宋国土地上的汉人招募而来。而白色的则是身着全身甲的女真铁骑,由于反光看着显白,其实本身应该是银色,如果乘坐的马匹也具装了铁甲,那定是传说中可“以一挡百”的金国精锐“铁浮屠”。 李独霜估算了一下,眼前汉军骑兵占了七成,加上锋锐无匹的铁浮屠,眼前的金国骑兵少说也有一千! “真他娘的晦气,起码有两个指挥!”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屋顶传来,引得下面的众人心中具是一沉。 要知道他们也不过是出来找食的一都厢军,拢共才三十余人,还分散了大半,在这基本是孤立的朱家镇,等同于陷入绝地。 “隆隆!” 好似铁浮屠中有人发出了命令,数队黑色汉军骑兵开始往朱家镇围拢过来。与预想的情况一样,他们首先对地势开阔,有着众多高大建筑的朱家镇东部与中央进行排查。 只见一阵仔细的翻检中,不少潜藏的厢军兵士被搜检了出来,有的直接跪地求饶,也有的喝骂不已,不过都被一一被当场杀死,然后统一拉到了镇外摆在地上,引得铁浮屠们一阵嘲笑,好像面前躺着的人不过是怯弱的猪狗,却不自量力掺合进这等大战当中来。不知为何,汉军骑兵杀起故国的同胞来,格外无情,也看得张达先等人咬牙切齿,愤怒欲狂。 没过多久,地上已躺着二十余人,而汉军骑兵已经快要搜检到了镇西,距离张达先等余部藏身之地也不过百余步。 张达先一个纵跃跳落下来,瞪着通红的眼睛对着他的残部说道: “诸君,看来今日我等恐不能幸免,为今之计,只有以死报国。但是,在死之前,我们要让狗日的金狗看看,我大宋男儿的钢刀,也是锋利的!” “不过,我打算利用这个地形,给金狗一个惨痛的教训,接下来,我们这样打。”遂将自己的战术安排告知众人,并指定了从自己往下领导者的指挥序列,保证不会因为自己的死亡而打乱安排。 在外围黑色洪流逐渐蔓延过来之际,只隔了数十步的一处屋檐下,十几对充血的眼珠互相确认着自身的职责,就连一贯惫懒,独善其身的王瓦片也满脸凝重,好似自己平生从未这般重要过。他也要像说书人口中的英雄所嚷嚷的那样: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血赚! 与众人确认后,张达先抬头扫视过众人的脸庞:“犟驴”苟志道死死地盯着手中的长矛,逐渐握紧;“趟子手”陈大则拿下了背上的二石弓,默不作声地检查着弓弦;副都率诸葛明则转身帮浑身微微颤抖的王瓦片检查盾牌和朴刀,余下众人亦是整备好了。 张达先“锵”的一声抽出随身的环首刀,闷声低吼道: “现在,随我来,杀金狗哇!” 随即转身朝着外围走去。 “虎!虎!虎!” 众人低吼三声军号以作回应,有如群狼散入各个巷道之中,不见踪影。 此时,外围的金国汉军骑兵已将这一片杂乱的聚居区包围。许是之前搜检得太过容易,为首的一名虞候嘴角轻蔑地挂下,直接指挥百余名汉军骑兵从各个巷道渗透了进来。按之前跪地求饶的宋人揭露,只有区区十数人躲藏其中,我以百余人搜捕,已是高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甩了甩马鞭,勒住坐骑,仪态闲适地下马,坐在一处石墩上,准备迎接属下搜捕完成的报告。 这帮软弱的宋人,掀不起什么浪来! “踏踏踏!” 某处巷道越来越窄,使得五名逶迤行来的金国汉军铁骑不得不收起了长矛,紧贴马身才能通过,只能抽出马刀,防备一二。 在经过一处泥土混合篾条构成的烂墙时,烂墙突然倾倒过来,将为首两名骑兵连同战马压在下面,一杆长矛霍然从斜底下捅出,将中间那名骑兵从马上顶了下来,一道刀光闪过,一个死不瞑目的头颅飞了起来,无头尸体脖颈处有如喷泉涌出大量鲜红。排在后面的两名骑兵反应过来,立即下马,齐齐向端着长矛的苟志道扑了过去,迎头斩下。 斜剌里忽然撞出一道人影,在这狭窄的巷道里将二人抵住,却是王瓦片见机得快,提着盾牌就上了,可惜还是临战激动,忘了朴刀。对面二人眼看这人只有盾牌,顿时一人压住盾牌,另一人则踩在其肩膀上越了过来,往略有些惊惶的王瓦片砍去。 “噗!” 伴随一股入肉的声音,有一股鲜血呲了他一脸,激得他抬头一看,却是苟志道舍弃了卡住的长矛,飞身过来以肩膀替他挡了一刀。 “痛呼!”这名金国汉军骑兵用力过猛,正好卡在了肩胛骨的缝隙,一时拔不出来,于是奋力搅动着,使得苟志道吃不住痛,惨叫一声。 之前砍掉中间骑兵人头的诸葛明已经赶了过来,抬刀架住了剩余那名骑兵的扑击挥砍,扭头急声冲着有些慌乱的王瓦片嘶喊:“捅呐!” 王瓦片愈慌,他手里只有盾牌啊! “喀!” 苟志道肩膀上的刀终于被抽了出来,使得他浑身一抖,瘫软下去。那名金国汉军骑兵抓住机会一脚蹬掉苟志道,朝着看起来还有威胁的王瓦片忽地斜砍下来。 情势危急!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三十四章 苦斗 王瓦片茫然地望着即将砍下来的钢刀,愣在原地,脑子里却奇怪地反复激荡着一个念头:“我应该就要死了,就要死了。” 对面同样是汉人脸庞的骑兵嘴角泛起嘲讽,这样的新兵蛋子他见过太多了,如今他的刀下将再添一人。 “嗡!” 一声轻响从远处屋顶传来,“噗!”的一声,正在挥刀砍下的金国骑兵如遭重击,被一股力量带动着朝后仰去。 他的眼眶里插着一支箭,直透后脑! 有那么一瞬,现场几人都愣住了,剩余那名金国骑兵率先反应过来,猛地朝着诸葛明疯狂挥砍,迫得他不由退了几步后,自己却转身就走,往巷口盘旋的马匹跑去。 “这厮要跑!”诸葛明下意识喊道,连忙追去。他这一声却提醒了有些浑噩的王瓦片,他终于想起之前诸葛明为何让他捅人了。 只见他俯下身,从紧靠小腿的长靴里面抽出一把精巧匕首,猿臂舒展,径直向刚摸到缰绳的金国骑兵“呼!”地一声甩去。 金国骑兵应声落马,趴伏在地,抽搐一下就不动了。 诸葛明叫了一声好,转头望去,却见远处半蹲在瓦房上的陈大连连张弓,此时却是在支援其他战团,瞧见哪里需要支援就射一箭。 不远处马匹的嘶叫声与铁器入肉的声音混合,显然战事激烈。 诸葛明连忙取出长矛,将被压在围墙下奄奄一息的两名金国骑兵补了两矛,然后扶起受伤的苟志道,招呼正在从那名金国骑兵背上取出匕首的王瓦片一同离去。他们还要去支援其他人。 不远处马蹄阵阵,愈发密集。 “嘿!” “锵!” 张达先操着环首刀以一敌二,在一处狭小的巷道转角处堵住五名金国骑兵的退路,头发花白的老卒与一名壮硕的汉子则在巷子里面一同举着长矛攒刺,迫得这五人进退不得,每当有人想要冒头越过张达先时,远处照应的陈大则必然射来一箭,要么压得几人缩回去,要么干脆直接射伤。 不一会,五人几乎人人带伤。 眼见灭顶之灾临近,五人终于急了,干脆簇拥着一起朝向堵着退路的张达先攻去。 好在张达先武艺过人,将一手环首刀使得滴水不漏,尽数将攻击接了下来。 最终,他们三人在陈大的辅助下将五人一一击杀。来不及喘口气,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张达先带着他们往巷口深处遁去。 李独霜呢,则悄悄躲在朱家镇的一处高楼顶上,居高临下,仔细打量着金军的指挥和布局。 按他原本的想法,是打算隐身在一个高处,然后施展缠绕术困住金国统领,然后再给一个火球术,直接使金军群龙无首,军心大乱。 但他发现身处战场之中时,这里无时无刻充斥着一种煞气,使得周身灵力运转晦涩至极,很难施展出完整的法术,如果强行施展,则要冒着施术失败遭受反噬的风险。只能运用轻巧的身体以及修行者的敏锐感知行事,这大大限制了他的实力。 难怪《承天秘识》明示了筑基境以下的修行者轻易不要参与战争,低阶修行者在里面也就算是一个身手略微强一点的凡人。 “咻咻咻!” 又是一阵连珠箭! 李独霜扭头望去,却见张达先他们又与人接战了,这次却有十人。虽然诸葛明与王瓦片也参与了进去,却明显吃力许多,仍旧勇猛的张都率此刻却险象环生,逼得陈大不顾拉伤,发出连珠箭替他暂时解围。 而外围不远处的金国骑兵则闻声赶了过来,更多人直接下马搜寻,留作退路的巷道一个个被发现。李独霜居高临下望去,杂乱无章的一片简陋房屋中,黑色的人影呈半圆形往某处密密麻麻围拢过来,而张达先几人则就是半圆形的核心。 再无腾挪辗转的余地了。 此时自己逃走还来得及,托张达先他们的福,大部分金国骑兵被吸引了过去,只有零星几个游骑在外围警戒,更远处的铁浮屠已下马围坐,一边讨论战事一边观望这边的进展。 “逃吗?” 这个念头不受抑制地从心底泛起,自己身负军国重任,又有常人不可得的修行机缘,与张达先这等厢军杂兵是不同的,不该憋屈地死在这里。 一念起,如平湖起波澜,再无宁静,掀起的波浪一遍遍冲刷着李独霜的内心。 “嘭!”,巷道里的战斗愈发激烈,张达先拼着背后吃了一记连枷重击,刀光连闪,将两名从侧面墙壁上跳下来的金国骑兵格杀后旋即转身,抬手以铁护臂再挡了一记劈砍,踉跄地退了两步,与举着一张盾牌的王瓦片靠在一起。不远处则躺了几具尸体,其中一人头发花白,发梢在腥臭的微风中轻轻摇摆,旁边面朝下扑到一人,身形壮硕,血水自腰间沁出。 诸葛明与勉强撑起身子的苟志道倚靠在巷门后面伏击,陈大已经弃了弓箭,擎着一柄长枪守在巷口处,凭着镖局学来的普通枪法,一板一眼地将三名金国骑兵拦住。 “噔噔蹬!” 张达先余光一瞥,数十名黑色身影涌到了巷口,熙熙攘攘地朝着这边奔行过来。 似乎真是身陷绝境了! “爹,儿子不孝,要先行一步了!”张达先口中喃喃念道,自己恐怕看不到一向崇敬的父亲扫平金国了。 话音刚落,不知从哪里吹出一股怪风,“呼!”地一声卷起漫天的黄沙,将这处不大的贫民区笼罩。所处之地,伸手不见五指,无论是围拢来的金国骑兵还是张达先等人眼中尽是黄蒙蒙一片。张达先最先反应过来,正试图借机摸索出道路逃走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细如蚊呐的传音,使得他眼睛一亮。 “啊!” 贫民区外围突然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是一道身体扑倒的声音。怪风持续了一炷香左右,在镇外察觉到异常,轰隆隆地赶过来的铁浮屠们眼前,风散沙落,残垣断壁处,却再无那五名残存的厢军身影,而贫民区外围石墩旁边则倦曲着一名金国骑兵的尸体,只见其双手青筋蹦出,试图堵住脖子上的一处刀痕,双眼不甘地朝着天边瞪着,可惜只是徒劳。 是那名指挥此处战场的虞侯!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三十五章 脱身 数里外,张达先五人从一个山坳的巨石中跌了出来。甫一落地,有所准备的张达先朝地一滚,卸去冲势,立即抬眼朝着四周打量,仿佛在寻找什么。 这是一处荒山阴面斜坡,草木不盛,怪石嶙峋,一眼可见数里地,极远处则依稀能看见宋军飘扬的旌旗,那里是他们隶属的这一指挥驻扎的营地。 回首抬头,却见山的那边缓慢升起一阵阵黑烟,越过了山巅,逐渐弥漫在天空中。那是金军点燃了房屋所致。 朱家镇,那处死地,已是隔了一座山。 张达先蓦然抱拳朝着四周一礼,喝道:“还请恩公现身,张某好代兄弟们拜谢救命之恩!” 山坳内回音阵阵,其余四人经过这个玄奇经历,也意识到了什么,亦是纷纷抱拳行礼。 无人回应,只是山那边的黑烟愈发浓烈了。 诸葛明见状走到张达先身边,低声道:“恩公定然非是常人,不讲究虚礼,我等记在心里便是,还是赶紧回营罢!”说完看了看或伤重或疲惫的众人,又转头补了一句; “这恐怕也是恩公的意思。” 张达先并不言语,又等了一阵,见那名隐秘存在不愿现身,遂抽刀往巨石上一斩,使得巨石出现了一条竖缝,然后将周围的杂树荒草劈砍了一圈,使得这里更加显眼,至少短时间内不会被草木遮掩。做完这一切,张达先扬声喝道:“恩公不愿现身,张某却不敢忘却救命之恩,特在此立誓,往后必大破金军以全恩公高义,遂勒石为记,他日获胜归师,必于此地刻碑铭文,以传后人!” 说罢再次一礼,然后干脆地转身带着其余四人朝着营地奔去。到了山脚,他们见到有一彪人马自营地中奔出,朝着这边迎来,为首之人精甲加身,头发花白,面露焦急之色,正是张达先的大舅子。众人眼见终于死里逃生,安全归来,顿时浑身一松,终于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再加上一同共过死难,情分已是非比寻常,也不禁纷纷笑着对张都率调侃起来,其中属王瓦片笑得最大声,就连奄奄一息,趴在马背上的苟志道也不忘掺和两句。不多时,两股人马就汇聚成一股,调转方向返回营地。 临近山坳的一处山麓上,李独霜缓缓地现出了身影,面带笑意地看着张达先他们离去。 之所以不回应,也是担心敏锐的张达先看出端倪,平添不必要的麻烦,反正只要他们安全脱身就可以了。 无暇他顾,李独霜连忙转而检视自身脑海里缓缓旋转的蓝珠。 就在之前,他于高楼之上在脑海里一番天人交战后,断然下楼,朝着金国骑兵的外围奔去。他已经想好,先利用自己的身法优势抢先袭击那名虞侯,先迫使一部分金国骑兵回援,缓解张达先等人的压力,如若效果不佳,他也只好抽身离去。这已经是他现目前能做的极致了。 为何冒险施救,他也说不出原因。也许,就像老道评价过的那样,他身上有一股不属于修行者的热血还未冷去,愿意依着心中的信义行事,哪怕此去运气不好陨身于此,他也无怨无悔! 没想到的是,就在他奔行下楼的瞬间,突然听到“咔”的一声,感知到体内有一道类似枷锁的不知名禁制被解开,脑海中猛然大放光明,宛如开天辟地一般,一颗耀眼的蓝珠如旭日东升,灿然跃出,挥洒出大量柔和的蓝光充盈在四肢百骸,直接祛除了萦绕在体内的煞气,并隐隐朝外散发着,这就将体外的煞气隔绝在外,宛如一层护体神光。 李独霜眼睛一亮,下意识掐诀施展了轻身术,待到熟悉的迅捷感知反馈回来,他明白自己又恢复成为了一名修行者。 他眼神一凝,径直朝着那名张狂地虞候行去,他现在有了更好的计划。 首先在贫民区外围因地制宜,凝聚灵力在口中,掐诀起印,猛然一吹,施展出狂风术,混乱了视野,打乱了金国既定的围攻节奏。 然后,借由轻身术赶到张达先附近,传音入密,让他趁机将众人聚拢到一起,李独霜则甩出一束灵力,将众人一裹,同时施展土遁术,黄光一闪,直接遁地,朝着镇外遁去,直接穿过了朱家镇附近的一座山,到了山的背阴面,于山坳中现身,这才有了刚才的那一幕。 仔细回想自己的修行经历,这蓝珠起初经常出现,只要自己念头一动,就能在危急关头现出,替自己解围。可是,随着修为的增加,蓝珠出现的难度越来越大,以至于让自己有了体内存在一种禁制的错觉。就像这次,非得在面临生死抉择,并且勇义当先,这才打破了一层障碍,使得蓝珠出现,再一次扭转了局面。 李独霜现在已经是练气五层的中阶炼气士了,早已不是当初的初学者,经过老道的教导以及《承天秘识》的熏陶,他隐约察觉到蓝珠的威能非同一般,往往能洞见真实,直击要害。 感知到并没有什么灵魂或者念头寄托在上面,李独霜断定它并不是某一种法宝,更像是一种神物。经过与魔神的战斗,他的眼界见识也扩大不少。 至少是金丹期以上的神物! 这时,正在沉思中的李独霜忽然感知到蓝珠减慢了旋转的速度,挥洒出的蓝光少了三分之一,自己与蓝珠之间仿佛有一道不可见的薄膜在缓慢生成,体外的煞气也跃跃欲试。 下一次再见蓝珠也不知是何时? 依着这么多次的解救带来的信任,李独霜不再犹豫,扬手一挥,环射出四道法术没入地底,掐诀一催,升起一道薄薄的透明光幕将自己笼罩其中,与周边荒草怪石融为一体。使出这些防范手段后,他盘坐下来,闭目凝神,脑后光圈跃出,黑光一闪,将自己的灵魂自体内提聚出来,缩为一团,往脑海中的蓝珠投射而去,尽没其中。 蓝珠缓缓旋转着,宛如亘古不变的观察者,静静地在不知名空间看着三界。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三十六章 隐秘 李独霜以魂魄投入蓝珠后,进入到了一个奇异的空间。这里没有上下左右前后的概念,入目所及,尽是无尽的黑暗。作为魂体的李独霜在自己的感知里竭力往“前”飞去,无论飞了多久,好似就在原地,又好像跨越了千里,神奇的是,这两种感觉同时存在。在这里,好像感觉不到时间和空间的明显痕迹。 作为生灵的李独霜此刻天然地感觉到了一种巨大的恐慌,那就是: 难以言喻的孤独。 这是如此让人难受,以至于身为魂魄的他开始下意识大口喘气,有些后悔自己的贸然闯入。原本在外面待得好好地,有和煦的阳光、潺潺的溪流、青葱的草木以及能够交流的生灵! 老天爷,哪怕恶心的百尸老人此刻站在面前,他也觉得其和蔼可亲! 哪怕蓝珠拯救过自己多次,以超卓的洞察力和智慧屡次破局,自己也应该谨慎行事。懊悔的李独霜正自怨自艾,却在念头滑过“智慧”两个字时蓦然感觉到周边的黑暗猛然一震,就像触碰到了这方空间的原初之点,少顷之后,李独霜的余光瞥见一道淡淡的辉光自右上方洒下,转头望去,一颗灼灼耀目的星星亮了起来,似乎在苍茫浩荡的极远处,又好像在触手可及的极近处,幽幽地散发着自己的光华。正诧异时,又有一颗星星自左上方亮起,霎时,就像盛装着星星的盆子被打翻,豁然一片片星光在他的上下左右前后依次点亮,并快慢不一地绕着某处缓缓旋转起来。 遥遥看去,一道半透明的人形魂魄处在星光造就的无边无际的漩涡边缘,惶然而立。 这星星是如此之多,以如此不可估量的广袤空间来看,竟然能做到“充盈其间”,可称海量! 而每一颗星星之间却又仿佛在极近,又仿佛在极远,独自在一个独立的空间散发着辉光,真是令人矛盾至极! 念及此,李独霜抬手朝着“附近”的星星抓去,无一例外尽皆落空,往往就差一丝,颇有咫尺天涯之感。 不过他却并不愤怒,甚至有些欣喜,一门心思想着如何触摸,毕竟这已经比最开始只有无尽的黑暗好多了,看来人果然是最怕孤独! 突然他灵光一闪,探出意识,朝着星星触摸过去,果然,那股无形的空间屏障不再是阻隔,不过星星却在意识触摸到的一刹那,化为一道流光顺着意识与魂魄的联系径直撞入李独霜的魂体,化为碎碎星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段影像,在李独霜的意识海中猝然展现。 只见明媚的阳光下,在一座茅草屋前,围坐着一群树皮裹身的野人,有男有女,皆为青壮。中间有一位兽皮裹身,皮肤黝黑的精壮男子在向着众人演示如何划拉柔软坚韧的树皮,将其制成条状。其眉眼粗犷,四肢强健,紧密梳理过的头发上插着一根长长的暗红羽毛,显然地位不低。 只见他将树皮拉扯好了以后,将一头绑在树上,手持另一头扭着树皮,搓成绳子。望了一圈众人后,一边嘴里说着什么,一边手里将制成的绳子打了一个粗结。然后,他一手指天,一手指向远处部落中央的火坑,再指了指绳结,庄重地说出了一个“祭”字。众人点头,拜伏于地。 李独霜起初不明所以,以为是书中所记载的远古时期,那时的人族乃是茹毛饮血,狩猎为生。直到看到那名男子最终的举动,突然产生了一种明悟。 这是“结绳记事”! 人族先祖,燧人氏! 李独霜瞪大双眼,再仔细打量其人,除了身形矫健、眼神明亮以外却并无特异,与书中所描述的“圣人之资,祥瑞环绕”毫不相符。再朝着周边望去,却看到茅屋的侧面横着一杆削减过的长树干,上面挂着十来道打好的绳结。第一根是直直一条绳子,第二根在中间打了一个结,然后延伸出两条绳子垂下,第三根则跟第二根并无不同,只不过垂下的变成了三根绳子,往后越来越复杂。 显而易见,这代表着的分别是一到十的数字。 这道星光是显示我人族的远古历史吗?其实就是类似于史书? 李独霜有些明悟,又有些疑惑,顿时急躁起来,这半知半解的感觉真让人难受。 忽然,他的眼中略过了一道熟悉的画面。 待他凝神一一搜视过去时,终于在一道垂下的绳结上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图案。 这代表“火”! 同时也是施展火球术时必须以手拟形的太阳手印! 星光化成的画面陡然一凝,继而破碎开来,而代表“火”字的绳结图案却豁然亮起,化为一道清光钻入李独霜魂体之中,令其一颤。 李独霜低头感知了一阵,升起一种明悟:往后他施展火球术的威力会再加一成。 可别小看这一成。 这是建立在承天观法脉弟子施展火球术的威力已经比其他道家弟子增加三成的基础上的再加一成。这表明,至少在火球术这门道术上,李独霜已足可称为大师了。如果李独霜的师父阳天华知道了,定然开怀大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李独霜望着这庞然海量的星星,震惊之余,心里升起了一个疑问: 这蓝珠到底是何来历? 如果每一颗星星都是蕴藏着秘密的知识,或者说叫“智慧结晶”。 那么,谁会拥有如此之多的知识,并且还施展大法力制造出了此方空间? 星海无言,缓慢坚定地朝着一个核心旋转。 李独霜登时反应了过来,意识一动,朝着星海旋转的核心探去。 仿佛过去了一瞬,又仿佛经历了道书上所描述的一个元会,即是十二万九千六百年。 总之,李独霜经历了亘古,带着一种无悲无喜的心境来到了一颗淡黄的沙砾之上。 《金刚锻骨诀》记载着一句话,乃是白象圣者所言:“其小无内,其大无外,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李独霜现在深刻地明白了这句话中的“一沙一世界”,因为他明明感知到这是一颗极为渺小的沙砾,等到他的意识踏足其上,却看到了山川河海,草木林森。 在一个类似于天柱的巍峨高山山顶上,有一座垒石堆砌的石殿,殿中仅有一个斑驳痕迹的石盘和一个陈旧蒲团。石盘中央悬浮着一道不断翻滚的光,呈黑、白、赤、黄、蓝五色,有一种极为缥缈、极为玄妙的气息萦绕。 好像已经: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主角的金手指这才算是隆重登场了!撒花!」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三十七章 魁隗仓 石殿苍茫肃穆,仿佛在此地已经矗立了千万年。点点星光从石头缝隙中挤了进来,投射在殿内形成光点,并随着星星的旋转而缓缓移动。李独霜朝着石盘走去,鬼使神差地,在旁边的蒲团上盘坐了下来。 在此近距离打量,五色光却并不耀眼,反而更为柔和,翻滚速度肉眼可见慢了下来,好似也在细细打量着他。李独霜猜测这就是神秘蓝珠的核心,听老道说过,金丹境以上的大能可以炼制法宝,神威莫测,玄妙非常,而且往往自带灵智,这蓝珠没准儿就是一件法宝。因此他震荡灵魂,尝试沟通: “阁下可是此间元灵?” 五色光斑在李独霜瞳孔的映照中静静地依次滑过,殿内静谧如初。 “为何多次救我?” 投射在殿内的星光从李独霜脸上无声地扫过,仿佛在嘲笑他的自言自语。李独霜没有气馁,想了想,首先自我介绍道: “在下乃是人族李独霜,如果在下所言不当或有所冒犯,还望阁下海涵。之前承蒙阁下数次出手相救,将我于死生之境中纾解出来,李独霜在此诚挚感谢!” 说罢就是一个大礼。 听闻“人族”二字,五色光抖了抖,明亮了些,好似精神有所凝聚,仿若一个昏睡的人在旁人的呼唤之下清醒了些许。李独霜见状赶紧接着说道: “请恕李独霜冒昧,敢问阁下是何来历?” 此言一出,五色光顿时有所反应,颤了颤,骤然吐出一道五色光束,朝着李独霜头上射来。他认为五色光不会坑害自己,所以抑制住躲闪的冲动,任由光束没入头顶。却使得李独霜眼前一黑,知觉全无。 浑浑噩噩,非生非死! 许久以后,或许是眼睛看到,又或许是灵觉投映,一幅画面逐渐展开。 一缕阳光从初升的旭日中射出,破开黎明时分的云层,照射到一个大型部落的火坑上。围绕着火坑立有数十座简陋的茅屋,其中,最边缘的一座茅屋走出一位少年,只见他身体瘦削,拿着石制的长矛往火坑走去。 今日乃是集中狩猎的日子,所有男丁都要随着首领一同出猎。 头顶斜插着一根鲜红羽毛的首领站在象征着风雨、雷电以及一切可怕的,不可解释现象的火坑旁,朝着聚拢来的男人们进行简单的宣讲。他身体强健,经验丰富,口中一阵一阵呐喊,配合着手势,大意如下: “东边,树林里,四脚兽,杀死,带回来!” 然后带领众人离开部落,朝着目的地杀去。 然而此次狩猎并不顺利,死了十多名好手,却才杀死一只四脚兽。 这连安抚死者的家属们都不够,更遑论一同出猎的众人吃食。这是因为这群林中的四脚兽中有一只异常高大,与其他四脚兽相比,其头顶突兀多了一只长角,发出了雷光,将绕后的十多名好手依次击杀,首领见状赶紧呼喊撤退,得亏少年心思敏捷,用手中的长矛刺穿了一只慌不择路的四脚兽大腿,使其不能奔行,将其一同带了回来,否则众人就要空手而回了。 此战不顺,首领心情沉重,不过,他还是奖励了表现优异的少年,赐了一个名字:仓! 寓意他以后仓库里满是食物,不受饥馑。这几乎是最好的祝福。 少年自此有了名字。 此后,首领每次出猎都将仓带上,命他专门注意那些特异的兽类,并让他将看到过的奇兽画了下来,以作辨识。这个英明的决定使得部落此后狩猎顺利许多,也让仓积累了大量的奇珍异兽知识。数年后,部落越发壮大,首领威望大增,部落智者商议着在他的名字后面加上两个字,以示尊贵。他叫燧,是钻木取火的发明者,为部落带来了稳定的火源,之前因此得名。此番加了两个字后,就变成了“燧人氏”。 仓也成长为了青年,一个心思敏捷,善于总结的青年。 他原本以为自己将会与其他人一样,逐渐老迈,最终在三十岁左右的高寿死去。 直到他在追索一只逃脱的小巧异兽时,发现了悬崖边生长着的一枚朱果。此果鲜嫩无比,灵气盎然,使得追索半日,已经饥饿的仓忍不住吃了下去。 此后,仓就不见衰老,一直保持着青年的模样。在了解了经过以后,首领燧人氏也为仓感到高兴,安排他以后不用出猎了,专心研究那些异兽,以便族人狩猎时规避一些风险。 再过了数年,燧人氏去世了,新的首领继承了这个名号,也叫燧人氏,继续带领部落四处狩猎,四处探索,逐渐扩大了活动范围。从一座大山下,逐渐往东边迁徙过去,他们将之前居住了不知多少年的大山命名为:日月山。意指人族最初看到日月的地方。 仓的知识越发渊博,存活多年的他发现了日升月落的规律,以及春夏秋冬等四季轮转的一些征兆,因此制定了一个历法,告诉族人们什么时候防寒,什么时候储存食物。他将历法叫做太阳历。 除此之外,他也开始对异兽的神奇能力展开研究,他发现大部分异兽都是通过身上的花纹才激发出了一些神奇的力量。在将一些花纹记录下来,并简化之后,还是没能发出预想中的法术。为此,他研究了十年。 终于在一次偶然中精神贯通了筋脉,调动了一丝朱果储藏于体内的灵力,使得屋内的一块木板焦黑了些许。 他精神一振,反复琢磨,最终成功发出了一个小火苗。 他成功了。 他看到了以后族人们战胜异兽的希望,兴奋的他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第十代燧人氏。 但燧人氏与族人们却认为那种能力乃是天授,因此将仓视为异类,对他开始恐惧起来。不得已,仓只得将一些知识教授给自己的后代,然后离开部落,到离得不远的山里居住,只有燧人氏遇到重大事情时才会上山请教。 说来也怪,仓的后代却没有长寿的体质,与族人并无差异,最多普遍聪明一些,因此将仓创造的历法与知识传承了下来。多年以后,就形成了一支特殊的族裔。 燧人氏与族人有感于这个族裔多年来做出的贡献,将这支族裔称为“魁隗氏”。 因此,隐居在山中的仓也就被称为魁隗仓。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三十八章 蓝珠来历 山中无岁月,魁隗仓除了少数时候外出狩猎补充吃食以外,大部分时间都是沉浸在修炼之中。 每当完成了一个异兽的模拟修炼以后,他就会外出找寻新的目标。直到最近,他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瓶颈,那就是有些异兽的法术无论他怎么模仿和研究,根本无法展现出来,好似体内的灵力在最后关头总是差了一截。 他明白,由朱果带来的灵力已经到了一个瓶颈,自己必须找到提高灵力的方法。 因此只得苦苦钻研,三年后,依旧无果。不得已,魁隗仓只得走出大山,往更远处的东方探索,找寻答案。 一路上他翻过大山,跨过沼泽,见识过漫无边际的大湖,也看到过深不见底的大渊,更是看到过无数奇形怪貌、能力独特的异兽,均依靠自己丰富的狩猎经验和低微的气息躲了过去。不过,他将所遇到的异兽都一一记录了下来,在一番尝试后除了浅显的几个异兽以外,还是没能解决他的问题。 直到有一天。 他在一处避风的山洞里休息的时候,听到天空传来一道怪声。 “吟!” 气势雄浑,穿金裂石! 而且有一股摄人的无形波动冲击过来,使得心灵蒙昧,手脚软弱无力,让人下意识地想要瘫软在地上,就此认命。 魁隗仓乃是从多年狩猎的厮杀中走过来的人,仅是感到一阵恍惚就猛地反应过来,顿时低喝一声,头脑就是一清,连忙走到洞口朝外望去。 他从未见过如此特别的异兽。 只见一条宛如长蛇的异兽在云雾缭绕的空中翻滚穿梭,一会儿自云雾上方腾起,一会儿直接隐身消失不见。偶尔露出的身子则是布满了宛如鱼鳞的青色鳞片,腹下有三只爪子依次排开,有如鹰爪。头部长而突出,圆润宽大,顶上则有一对分叉的鹿角,口中正吞吐着雾气。天空中的数个云朵被搅扰得分散开来,再加上不时弥漫的雾气混合,一时间魁隗仓所能看见的这一方天空顿时就被云雾遮掩,不见蓝天。不多时云雾中电光闪烁,竟隐隐有闷雷声传来。 其身上没有花纹,却能凭空御使缠绕周身的灵气! 没有翅膀却能自由翱翔于空中! 还能御使绝大多数异兽都畏惧的雷电! 魁隗仓此时只能想到“天地所钟”这个词。 这头异兽似乎玩耍够了,一声长吟,几个翻滚之后就直接消失了,漫天的云雾也逐渐淡了,露出了湛蓝无云的天空。 待摄人心魄的压力消失,魁隗仓立马蹲地,伸出手指在干燥的沙土中划拉起来。 他想将这头令人难忘的异兽外形画下来。 最先画了一条直线,因为是蛇形,却感觉不能体现自己看到的霸气,就抹去了。想了想,又画了一条盘起来的圆形,却显得呆板木讷,明显没有展现它的灵动,又抹去了。 他闭上眼睛,脑海满是这头异兽四处翻滚,灵巧腾挪的身形,遂灵机一动,睁开眼立马画了一个腾跃纵身的姿势。他越看越满意,完美地展现了这头异兽的灵动、霸气以及强大。 突然,他意识一动,抬手抹去了一些细枝末节,只留下大略看得出是躯干、头颅以及爪子的简化图形。 图形一产生,就仿佛有着一种奇异的美感,能让任何一眼看到这个图形的人立马就能感知到那头异兽的独特。 魁隗仓联想到它的叫声,脱口而出:“龙。” 霎时,天地变色,骤起大风,以魁隗仓为中心形成了一道直达天际的恐怖飓风。这道怪风的威力是如此大,使得千年大树被连根拔起,深不见底的大湖被抽干了湖水,高耸的大山被拦腰折断。更为令人心悸的是,魁隗仓感知到整个天地为之一震,似乎有一个与之前那头异兽有所关联的恐怖存在在极远处感知到了什么,愤怒地捶地一击,然后往这边赶来。 他惊骇地想要起身,却发现周身已经僵住,不能挪动分毫,而且有一种被注视的感觉。 这是被那头恐怖存在遥遥锁定了! 魁隗仓大惊,奋起全身灵力试图挣脱,却如蚂蚁撼山一般徒劳无功。斗大的汗珠自额头滚下,他遥遥望向日月山的方向,目生悲凉。自己这一生恐怕就此结束了。 “咦?灵慧自生,道体圆满!你这种生物倒是少见,而且竟然能自悟出龙族的名讳。” 一道淡淡的人影毫无征兆地站立在魁隗仓一旁,正好奇地打量着他。只见他眼睛一瞥,看到了地上的那个图形,眼睛一亮,不由赞了一声好。 “哈哈,难怪祖龙愤怒至极,原来他龙族的一丝气运却被你的首次书写和命名给吸了过来,融入到了你的身上,真是造化!” 只见他沉思了一阵,随即点了点头,抬起一根手指,冲着正肆掠四方的恐怖飓风就是一点。好似时光倒转,飓风瞬间消散,被吸扯搅和的万般杂物直接归位,还原成了一颗颗千年大树,深不见底的大湖以及恢复如初的大山。要不是魁隗仓仍旧被锁定的感觉没有消失,他恐怕以为之前的天灾没有发生过一般。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如此伟力,却只是手指一点而已! 看着这个类似于人族的模糊身影,魁隗仓不敢想象是何等的存在才能做到这种地步。 “呐,看来你有麻烦了,不过我今日首次游览洪荒,心情甚佳,愿收你为徒,教授本领,不知你可愿意?” 人影掐指一算,知道了魁隗仓的来历,同时还牵扯到另一桩了不得的因果,嘴角顿时一笑,对着他开口说道。 魁隗仓本就是孤身一人,见到如此伟力,哪有不应之礼,顿时想点头应许,奈何周身僵住,只得急切地眼珠乱转。 人影哈哈一笑,挥袖一甩,解除了魁隗仓的限制,然后清光一闪,连同魁隗仓一起原地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这个世界崩化为点点星光碎屑,露出了古朴石殿。 李独霜睁开双眼,才从魁隗仓的视角中脱离出来,看向翻滚不定的五色光。 虽然这段景象并没有道出蓝珠与魁隗仓的联系,但他直觉魁隗仓就是蓝珠的主人,只不过是因为自己修为尚弱,后续的历史才没有展现出来,等到自己以后突破到了更高的层次,也许能看到完整的历史。 而且,带走魁隗仓的那道人影本身是因为层次太高,以至于蓝珠无法显现他的样貌,只能以模糊的形象代替,倒是让李独霜好奇不已。 他此刻起码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蓝珠来自于人族的先祖,绝非什么邪祟之物,以后倒是可以放心使用。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三十九章 潜行入境 一处山麓的缓坡,荒草萋萋,怪石嶙峋。除了偶尔飞过的候鸟,只有低矮的杂草和灌木随着山间的微风轻轻摇曳着身姿。突然之间,一个透明的光幕鼓了起来,光影闪烁,不一会儿就化为光束分别缩到了四个角落消失不见,留下四道灼烧过的黑色印记,露出了中间盘坐的一道人影,正是李独霜。 他站起身来,四周打量了一下,在巨石上的竖缝停留了数息,然后转头辨明了方向,催动轻身术化为一道淡不可见的虚影朝着北方奔行而去。 李独霜已经想好,既然大宋内部有内鬼,甚至有可能位居军中高层,说明潜伏在军中也探明不了真实情况,那他干脆就直接到金国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反正现在他修为尽复,只要不参与到战场当中,自保还是没问题的。 至于蓝珠,他之前最终还是忍不住,以手触摸五色光,才知道蓝珠早在最初进入李独霜身体时就已经与其建立了一种神秘的联系。这种联系告诉他,蓝珠来自于人族先祖魁隗仓,是其一生的“智慧结晶”,其内部的星海就是魁隗仓学习的或收集的所有知识。只要自己念头一动,作为核心的五色光就会调动对应的知识(星星)进入李独霜的脑海,产生下意识联动反应。而作为知识的载体,星星本身就含有强大的能量,所以虽然蓝珠大多时刻展现出来的能力多是以展示弱点或者破局关键为主,但是有时也有强力的辅助。这就解释了之前遇到危机时为何蓝珠会显现,并给予帮助,这完全就是李独霜下意识的念头调动,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但是,随着李独霜修为的增加,有一种神秘力量在隔绝李独霜与蓝珠的联系,并且越来越强,以至于这次只有临近生死抉择时才会被临时打破。就在刚才,李独霜感到那种隔绝又产生了。 这是魁隗仓在蓝珠里面设立的一个禁制,即在修为层次晋升时才能突破障碍,还有一定的概率可以通过大领悟带来的灵魂震荡临时破开禁制。为的就是避免拥有者过于依赖蓝珠,而造成心性修为不足。 根据《承天秘识》记载,人族最初的修行者在修行过程中发现,每次跨越大境界时都会面临域外天魔的围攻和狩猎,轻则重伤跌境,重则走火入魔,道陨身死。只有历经多重考验,道心打磨得极为坚韧的极少数人才能在天魔的围攻下守住本真,从而晋升。除此之外,在修行过程中每一位修行者内心还要对抗无时不在的天道意志,并随着修为的增强而感受得越发明显。一旦过于依赖外物,修行者的意志必定减弱,心性不足,极易引发心魔,到时候就可能被天道意志压垮,从而废了一身修为。修行界当中某些强大的修行者一朝跌境甚至功法尽消的案例比比皆是,就是明证。 所以,针对法宝、神物这等可以辅助修行或是精进修为的外在辅助,大多数修行者要么选择分裂神魂,亲自镇压,要么就在修行中格外注意打磨心性,从而适应天道意志的压力。至于靠着丹药提升修为的修行者,自然就要比其他同境界修行者弱上许多,而且心境相对不稳,走火入魔的风险更高。所以,魁隗仓才会在蓝珠里面加上这道禁制。 实在是因为跌倒在心境上的大修行者不在少数。 李独霜暂时抛却修行上的思绪,集中精力转到此行的目的上。 距离朝廷给出的期限还有三日,金国大军的动向越来越明朗,甚至直接吃掉雄武军下辖的厢军,一副毫不担心引发国战的态度,这令李独霜不由猜测金国高层一定发生了什么。 一路疾行,饶是轻身术速度惊人,李独霜也耗费了六个时辰才跨过了两国的边界,来到了金国的冀州,这里有一座边境要塞,永绥城。 避让过至少四队巡逻的骑卒,他来到了永绥城旁边的一处小山。这里乃是附近的制高点,可一览金军布置,因此谨慎的金人在山顶上布置有一个指挥的金军。 时已酉时,天色昏暗. 李独霜打开法眼,施展轻身术小心避开军营的煞气后,终于登上了山顶。至于为何不施展隐身术,那是因为军中煞气弥漫,稍不小心触及一点就会打破隐身状态,反倒不便。 在灌木的遮掩下朝山下俯视而去,借着各处军营打出的火把,可见永绥城外营盘严整,秩序井然,气度森严,而且布局合理,完美地利用了地形优势,从而进可攻退可守。 士气卓厉奋发,阵型齐整,一看就有大将带领,不知道是完颜宗弼麾下哪位大将。看此情形,要想攻取下来,不知道要填多少人进去。 看得李独霜下意识心里一凉,不过转念一想,张经武也非庸帅,倒是放下一些担忧。 看了半晌,除了验证一些军中排兵布阵的知识以外,李独霜结合望气之术倒是看出一个端倪,那就是中军看似守卫森严,但主帅居然缺位。 李独霜此行又不是前敌侦查,再加上双方暂时还未阵前对垒,这个情报倒不是很重要。因此只得记在心里,下山绕着营盘外围,连永绥城也不进,继续往金国腹地潜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打算到冀州州府临威城探一探,看看是否能伺机抓住金国三大王、南军统帅完颜宗弼,直接获得重要情报。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李独霜一路穿村过庙,行在荒野之中。许是战争的缘故,大多数地方只剩断井颓垣,寥无人烟。看得最多的就是破败的寺庙,颓然的村口。 饶是李独霜修行在身,在这种瘆人环境中深夜独行,也不禁后背汗毛直立。 结果越想到啥就来啥,刚转过村口就见一道轻巧的中年男子正正往着他奔来。 只见其面白无须,眼中无神,身上袍服紧贴其身,明明伸手不见五指,却犹如可夜视一般奔行无碍,还兀自向他招呼道: “兄台!兄台!遇见便是有缘,往吾家吃个便饭罢!” 声音飘忽,回响在破败的村口。 李独霜连法眼都不开,灵觉一动,视面前的人影于不顾,突然转身,催动灵力,并将捏好的手印往某处一捅,白光一闪,“刺啦”一声炸出一个飘忽透明的黢黑魂体。李独霜趁着这个厉鬼被掌中雷炸得有些晕神的空档,紧接着快速一指点出,使出灵缚术将其困住。 这时面前的人影却缓缓消失,却是声东击西之策。先是制造一个假象,并故意露出破绽让人猜出厉鬼身份,然后真身从背后偷袭上身,从而夺舍,可惜遇到了修行在身的李独霜。 倒是一个颇有策略的厉鬼。 “呜吼!” 厉鬼奋力挣扎,却越挣越紧,到最后只得恶狠狠地瞪着李独霜。 李独霜拍了拍手,灵机一动,准备好好盘问一下这金国的厉鬼。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四十章 超度 厉鬼青黑面庞,头发扎了小辫,眼眶中闪耀着灵动的魂火,对于李独霜的询问并不回答,眼神中隐隐带有一丝蔑意,哪怕他施展火球术略微惩罚,炙烤得它哇哇叫也不肯开口。 李独霜很确定他听得懂自己的话,只是对于这名金国厉鬼居然有国别歧视很是意外。 只见他来回踱步,摸了摸下巴,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即催动金刚锻骨诀,全身法力流转,一股正宗释家弟子的气势凌然而出。 在厉鬼的眼中,只觉眼前这名宋人全身都在大放光明,一股迫人的压力传来,使得自己全身都刺痛不已。最让它吃惊的是,这名宋人施展的居然是最纯正的圣法。 不多时,厉鬼身上的黑气如同阳春白雪,消散了不少。它忍不住,终于开口: “阁下且住!” 李独霜没理会,上前一步,离得更近了。 黑气勃发如烟。 厉鬼惨嚎一声,隐带哀求,急促说道: “圣使请收功,之前是俺不识圣使,还请勿怪!” 听罢,李独霜不急不缓地收了功法,好整以暇地看着它。 厉鬼有如人一样呼呼喘气,连忙收摄散逸的黑气,看向李独霜的眼神已是带着一些惧怕。 “圣使有什么想问的?”它眼眶中的魂火与之前相比已萎靡许多,有气无力地说道。 看来传闻是真的,释教在金国阴阳两界的地位着实不低,就连郊野外的一个厉鬼都对释教弟子礼敬有加,或者说敬畏。 “你灵智颇高,为何在此处荒凉区域游荡?” “禀圣使,俺原本栖息在永绥城城东一处井内,井边有一个大槐树,树根与井底相连,阴气滋润之下,俺不用冒险夺人精气滋补自身,因此常年居于井中,也算安居乐业。”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李独霜的脸色,这番说辞的可信度明显存疑。 李独霜看天色不早,快要天亮了,略有些不耐烦地打断厉鬼的“清白”说辞,喝道:“说重点!” “奈何前些时日,大股军队入驻永绥城,煞气遍布,有槐树遮蔽,尚且还能勉强躲避。但不久后有一红光满身之人入得城内,其人国运绕身,周边三十里内不容邪祟。故此,存身不得,只得逃脱出来,暂时栖身于此,直到圣使到来,想着摄取一些精气就罢,不曾想冲撞了圣使。” 李独霜不理会厉鬼的巧言令色,敏锐地察觉到了关键点:“红光满身之人?” 难道是完颜宗弼? 老道曾经提到过,位居显官要爵之人往往有王朝气运加持,可辟易鬼神,更为尊贵之人则有可能国运绕身,一经加持,有种种奇异景象。譬如,可令心怀不轨的刺客或者叛贼脑子混沌,露出破绽;可获取一些天地示警的征兆或者提示,更是可以令一定范围内的鬼神顺服。但一个王朝往往只有两三人才有机会国运加持,稀少至极,更别说在这边陲要塞、征伐之地见到了。 李独霜想到这个关节,不由一振,连忙询问道: “其人尚在否?” “两日前就不在城中了,要不然俺也不敢现身呐。”倒是与望气的结果吻合,不过稍远的距离就没办法了。 “你可感知到大略方向?” “圣使可高看俺了,俺才三十年道行,做不到这么厉害。”厉鬼连连摇头否认,但其话锋一转。 “不过前些时日,俺嗅到一行十数人自这条小路驰过,望西边去了。” 李独霜带着疑问看来,厉鬼则补了一句。 “他们身上均有一丝国运相连。” 李独霜豁然起身,朝着消失在村口的小路望去,再折向西北。望气术无效,不过他通过记在脑海里的地图,心中已有了答案。 正西方乃是宋国的相州和宣州,而西北方向乃是金国的仪州,虽然与相州接壤,但其地贫瘠,人口稀少,只有数座大山盘踞,也没有大军可通行的道路,并不是战略要地,是以并没有卷入此次两国对峙的范围。 但是 仪州与延州接壤,而延州则是金国与夏国的接壤州,且金国大将完颜娄室驻守在此! 李独霜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正在这时,灵智颇高的厉鬼看到李独霜似有所得,抓住机会请求到: “不知圣使可否答应在下一个要求?” “何事?”李独霜心情颇好。 “还请圣使为在下诵读《金刚经》。”厉鬼青黑的脸上居然肃穆起来,一脸期盼。 李独霜愣住了,要知道《金刚经》可是释教超度经文,可度亡人,可炼怨气,削弱鬼的道行,往往是厉鬼、恶鬼的克星。曾经有高深修为的释家长老一经念起,直接将厉鬼剥解,还原出鬼魂原状,再念就化为魂力消散了。 要是其中有作恶不多,心存善念的鬼魂,也有几率直接投入到冥界的转生通道。 难道这厉鬼真如它说的那样从没害过人? 《金刚锻骨决》就是出自于金刚经,因此李独霜自然就会,一口答应下来。使得厉鬼欣喜起来,甚至原地跳了几下少见的舞蹈,姿态雄阔,孔武有力。见李独霜准备起势,连忙盘坐下来,双手合十。 “如是我闻,一时,世尊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着衣持钵。。。” 李独霜盘坐在地,催动法力,静静诵读,清朗的声音传递在村口各个角落。此刻四周虽然黑暗如旧,但在李独霜心底的映照中莫名清明了许多,且少了一丝阴冷,多了一些暖意。 李独霜没有打出手印,盖因诸如《金刚经》这种传世经典,在释教中堪称普世秘典,哪怕凡人诵读亦能产生威力,只是有大有小而已,是少有的不需要手印的经文。 自李独霜诵读的声音一起,厉鬼一身黑气以极快速度消散,还未念到中段,就露出了一个女真武士装扮的人影。只见他眉眼粗犷,周身筋肉强健,有一股宁折不弯的锐气。 厉鬼睁开眼,冲着李独霜鞠躬连连,露出了解脱的神情。 不多时,李独霜念经完毕,却见旁边空中出现了一个淡淡的金色漩涡,透出一股玄奥的天地之威,将一脸惊喜的厉鬼“嗖”的一下吸了进去,俄而消失不见。 正巧此时黎明已过,天边射来第一道阳光,将荒凉的村口重新光明了起来。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四十一章 完颜宗弼 李独霜怔忪了片刻,随即转身离去。 半日后,李独霜的身影出现在仪州境内的静云山。 山腰处有一个八角凉亭,他倚着柱子,手搭凉棚,朝山下望去。一座溜长的城池依着连绵险峻的山势虎踞龙盘。城池规制颇小,看样子仅仅能容纳数千人,说是一个镇也不为过,可李独霜知道,这里却是仪州的首府,凌云城。 其之险,冠绝金国。 有诗云: 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 从静云山的山脚往上看,整座城如同一个蛰伏的巨兽,静静俯视着人间。 因其早年间是金国与夏国的边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虽不用防备大股敌军,但也必须要防止少量夏国铁鹞子的渗透,日积月累,不可小觑。所以金国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建造了这座要塞。后来在一场决战中金国获胜,直接拓地千里,获得了夏国四州之地,仪州也就成为了境内,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也就闲置了下来,但还是保留了一个州的行政等级。 李独霜施展了望气术,却见城里并无异常。 没想到却是扑了一个空。 眼看朝廷给的期限越来越近,宋经业也生死未知,李独霜不由皱起了眉头。 时以正午,日头逐渐盛了起来,虽是晚冬,却也照得凉亭边的李独霜微微发热。 有一些树的枝头已经伸展出了芽孢,隐隐透着绿意。山间吹起了一阵微风,卷起青翠的草木香气,拂过李独霜的鼻尖,倒是让他略显烦躁的心情平复了下来。 还是先入城看看,没准完颜宗弼身边有高人,遮掩了气息也说不定,毕竟望气术也不是百试百灵。 正准备出发时,身后却传来了几道脚步声,一只手当下就拍到了李独霜的肩膀上,一道沉稳柔和的声音随之响起: “这位汉家兄弟可知,到凌云城最近的路怎么走?” 李独霜转头看去,只见有四五人站立在凉亭中,拍打自己肩膀的正是位于正中。在其开口之后,其余人无一接话,齐齐看来,一副隐隐以其为首的样子。 只见他方脸阔鼻,嘴角翘起,正微笑看着自己。其头戴毡帽,身着简练短装,腰间扎了一个皮腰带,猿臂蜂腰,身形雄阔,一副金国普通女真人的打扮。 他的一双眼睛因微笑而变得微微弯曲,但微阖的眼睑中却迸射出一种坚定。 坚定到让任何看到他目光的人都莫名有一种笃定的信任感。 “嗯?汉家兄弟可是担心我等是歹人?且宽心,我们是从代州过来找寻族人的,只是想知道有没有小路可快一点到凌云城?” 听他的语气,李独霜愣了一会方才想起自己之前为了方便入城,从路过的一个农舍外取走了一件晾晒的农家衣裳换上,此时自己就是汉家农户的模样。 李独霜推开旁边一人递过来的钱币,爽直地说道:“举手之劳,何须如此?”随即伸手一指,点出山下一条隐藏在灌木丛中的小路。刚才他施展望气之法的时候,近处的景象纤毫毕现,意外发现几条捷径,就随手指了一条。 为首之人哈哈一笑,再次上前拍了拍李独霜的肩膀,比之前更显亲近。 “汉家兄弟果然直爽,倒是显得俺市侩了。认识一下,俺叫金兀术,兄弟如有闲暇入得凌云城,可要寻俺喝一杯才是。” 说罢之后就郑重地拱手一礼,然后带着数人下山离去了。 也不知怎地,李独霜目送着金兀术等人逶迤行远,一个时辰后,就看到他们入得城内。 却见得他们方一进入城内,立即有更多士卒涌来,一番动静不小的样子。 李独霜如梦初醒,立即施展了望气术,却见一条淡红色的气有如狼烟一般自城中腾起,清晰可见。 他突然想起皇城司的一个情报:完颜这个姓其实是金国统治阶层为了更好管理境内庞大汉人而特意命名的,完颜宗弼即是汉名,他的女真名却是金兀术。 一拍大腿,为错过目标而懊恼,却在冷静下来后察觉出不对的地方。 首先是自己乃是修行中人,不仅耳聪目明,而且灵觉在身,周边一里范围内但凡有一丝风吹草动都是映照于心,此番却是被人近身拍了肩膀才有后知后觉。好像有一股玄奇力量将他的五感和灵觉遮蔽扭曲,使其宛如常人。 其次是他常常自诩机敏过人,而此次金兀术当面,明显气质不凡,异于常人,却没有想起以望气术侦之,有如智慧被蒙昧一般。 身负国运之人当真是如此奇异! 李独霜亲身领教过后方知厉害,背着手在亭内来回踱步思虑对策。 不久之后,他眼睛一亮,随即身形一闪,消失于亭中。 凌云城州衙内,垂花厅正堂,完颜宗弼挥挥手让殷勤的仪州知州退下,闭目沉思。身旁一位脸色略有些发红,头发耸起如火焰状的男子忍不住开口问道: “主人,之前山上那名农夫明显有问题,且在窥伺凌云城,搞不好是宋狗细作,为何不让我将其拿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许是这人关系亲近,被贸然打扰沉思也不见完颜宗弼生气,只见其眼皮未抬,却为其解惑: “翰鲁思,俺知你曾在五福寺外门学过几年,练就一身不俗本事,可却不要小觑了天下人,尤其是宋人。” “宋人孱弱,在我女真的铁蹄下宛如两脚羊一般。”翰鲁思不服气,双拳一合,指尖关节噼里啪啦响了一通。 “嘿嘿,可别不服气,宋人亦有豪杰之士,只是你以前没遇到而已。俺素来识人颇准,这人气息灵动,蓄势待发,有如潜龙在渊,深不可测。” 完颜宗弼睁开了眼,满脸凝重。 “如果硬要找一个可以理解的对比的话,就像你在五福寺接触过的圆通大师一般。” “不可能,圆通大师乃是真正的修行中人,一身金刚般若功已达六层,岂是那小子能比?” 完颜宗弼瞟了一眼,翰鲁思自知失言,连忙低头,并右手握拳锤胸,以示自己不该质疑主人的话,可随即抬头,一脸不服,也表明了自己的观点。 完颜宗弼并未接话,事实上他刚才说的也只是自己的感观,在山上见到李独霜的时候着实也把自己吓了一跳,是以当时下意识拉近与李独霜的关系,以免此人贸然动手。 他思虑了一番,还是写了一封短信,然后让人从后院鸽房取出一只信鸽,将信蜷缩在笔杆粗的短管内绑在脚上,在后院抛飞。 望着远去的信鸽,完颜宗弼一脸沉肃。 自己乔装一番,轻车简从地从绥远城大营出来,就是想避人耳目,一路倒也顺利,却没想到遇见了传说中的修行中人。 难道自己与大哥、二哥竭力封锁的消息被宋人知晓了? 那个足以动摇金国大局的秘密!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四十二章 摩罗空 凌云城虽然不大,但由于是方圆数百里内唯一一座城池,因此吸纳周边的山民以及过境的商队在此形成了一个定期的集市。 集市位于城西,为了给东西走向的主街让位,因此开辟在主街一侧,摊位沿着城墙一字摆开,显得略微局促和狭小。没得法,因为城墙外即是悬崖。 今日乃是二月初九,按这里的每逢三、六、九开市的规矩,正是开市的日子。还未至辰时,集市上已是熙熙攘攘,络绎不绝,少部分受欢迎的摊位上驻足停留的人较多,竟有摩肩接踵的情况,这对于凌云城这座小城来说绝对是罕见的场景。 化作附近农户装扮的李独霜没想到自己来得晚了,只得提着一袋晒干的蘑菇和菌类挤过人群,来到集市尾端选了一个摊位坐了下来。这里人流相对稀少,生意比较惨淡,不过李独霜也不在乎,他的目标也不是这些城里的军户或者达官贵人。 他坐下来,在地上铺了一块布,把袋子跺在上面,将口袋囊出一个口子,露出里面晒干的各种菌类,屁股往旁边的石凳上一坐,就这样开始了自己的生意。 从这里可以看到稍远处贩卖山羊、野鸡的摊位上有不少五大三粗的妇人在与摊主砍价,颇显热闹。军队日常操练甚多,营里的吃食只能保证不饿肚子,但要想保持充足的力气,还得靠这些山货,这也是军人沙场搏命的底气,是以军户家属们每逢集市都是拿出家底来搜刮这些山货。 更远处则不得了,这次集市居然有凌云城附近的猎户将珍藏的熊皮和豹皮摆出来换取银两,一帮女真贵族的家属在摊位面前争得面红耳赤,粗粝的女真脏话不时蹦出,让一干围观的山民和军户在这场高端局中学习到了新知识。 至于李独霜这里 稀稀拉拉几个人,还都是脚步不停,径直走过,都是往热闹的地方赶去,生怕去得慢了。 他与临近的几个摊主面面相觑,颇有些同病相怜的尴尬,有摊主不甘于接受现状,主动吆喝起来,试图开张,可惜他卖的是山里的浆果,这可是有钱人才能吃的玩意儿,客户面太窄,一时也是徒劳。 李独霜倒是不慌,因为他在皇城司听闻过一些八卦,知道一些达官贵人一般都是肉食吃多了,往往需要一些口味独特的菌类等山货解腻。金国女真更是才从茹毛饮血的山林里走出来,把肉作为主食的习惯还未改过来,自己必然有所收获,可以借机与州府后厨的人接触,然后正大光明进入州府,伺机拿下完颜宗弼。 因凌云城的特殊性,城里大部分都是驻军的军户,少部分是女真贵族的奴隶户,人员结构相对简单。为了保证集市的活力,长期吸引周边的农户和商队过来互通有无,作为仪州和凌云城的双料统治者,仪州知州下达了一系列规范市场和保证公平的政令。不过呢,只能说保证了大部分的公平,一些阴暗角落里的欺行霸市还是时有发生。 “你这姑娘好不晓事,给耶律谋克作妾乃是你几世都修不来的福分,何故拒绝?” 就在李独霜斜对面摊位上,摊主是一位二八年华的少女,虽然衣裳破旧,缝补较多,但也难掩其清丽的面容,在贩卖山里采摘的草药,却不知为何没有长辈陪同,孤身在此摆摊。一名两腮无肉,眉骨高突的管家眼睛一亮,先是对少女花言巧语一番,试图以做媒哄骗,却被少女识破并拒绝。随即勃然作色,搬出了自家主人的军队背景,威胁道。谋克乃是金国军制中级军官的称呼,辖制五百人,是郡县一级的军事主官,就是放在仪州,也仅有十数人位在其上。 少女虽是有些恐惧,却仍然坚定地摇头,那耶律谋克的管家昏黄的眼睛一眯,拿起一捆草药,反口污蔑少女找补的银钱数量不对,让随从将少女抓住,嘴里嚷嚷说准备扭送官府。少女想来自小在山里长大,颇有些力气,奋力挣脱,管家竟一时不能拿下。正拉扯间,只听到一声礼赞传来。 “世尊在上,你这样强抢民女,贫僧可是不能忍呢?” 正准备暗中施展法术的李独霜一愣,循声望去,却是那位贩卖浆果的摊主。只见他取下帽子,露出了光头,站了出来,双手合十,一改刚才吆喝生意时的轻浮,浓眉一扬,对着管家平静地说道。 金国崇尚释教,自国主以下,均对释家弟子礼敬有加。所以管家虽然微怒,却也耐着性子对他说道:“此处乃是凌云城,大师虽然是释家弟子,可也莫要多管闲事!” “贫僧有些犟,如果管定了呢?” “我家主人虽然尊重释家,可刀下亡魂中也有叛国的僧人,大师可要想好喽!”管家晒然一笑,露出一排牙齿,对着僧人森然威胁道。 僧人不语,只是盯着管家,其意不言自明。 眼见周围的摊主出于义愤,纷纷围拢过来,管家羞怒,意图快刀斩乱麻,斥令三名随从拿下僧人。 只见三人狠厉地抽出随身携带的制式短刀,在少女的惊惶提醒中扑向浓眉僧人,为首之人身形矫健,当头斩下,竟然毫不顾忌,直取性命。却见僧人微微一笑,保持双手合十的动作,跨步上前,低头迎向刀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当!” 短刀斩在僧人头上,宛如金石,震荡而回,露出了老大的胸腹破绽,僧人直接一拳击出,打在其腹,使其蜷缩在地。然后身形往后一扬,使出一招铁板桥,避让过合击而来的两道刀光,旋即起身双臂一展,拿住这两名随从挥刀后露出的后背,吐气开声,双臂合拢,将二人砸在一起。 “嘭!” 两名随从直接被撞断了鼻梁,面容血水盈脸,一片模糊,躺在地上哀嚎不已,直令围观的众人后背生寒。 这释家僧人确实狠! 管家大惊,拔脚就走,还放下狠话,让主人带兵来抓捕妖僧。僧人只是一笑,并未追赶,只是遥遥喊了一声 “唵!” 众人无所觉,管家也只是肩膀一耸,随即继续逃跑,然而李独霜分明看见一道金色光华追上了管家,没入其头颅。 僧人安抚众人,说道:“诸位莫慌,这名管家知道自己错了,回家面壁思过,且宽心罢。”众人将信将疑地络绎回归自己的摊位。 却见地上三人见管家都跑了,连忙互相搀扶起来,一瘸一拐地跑了。 少女上来致谢,却是感激大师出手相救,僧人摆摆手,表示无妨,就算自己不出手也有人会站出来施救的,说得少女一头雾水而回。 僧人说罢,却折身朝着李独霜走来,合十一礼,语出惊人。 “这位道友,不知到我金国有何贵干,五福寺摩罗空这厢有礼了!”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四十三章 交易 自称为摩罗空的僧人说话的声调很低,再加上他是直接走到摊位里侧,所以两旁的摊主只以为二人通过刚才一事有所交流,浑没想到两者均是修行中人。 因一福寺的缘故,李独霜对释教天然有一种亲近感,因此对于摩罗空看破自己修行者的身份并略带质问的语气却并没有生气,他好整以暇地仔细打量着摩罗空。这是一名方脸阔嘴,双耳奇大的僧人,头顶六个戒疤清晰可见,最令人注目的是他浓密的眉毛,此时正微微皱起,显然对于李独霜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有些意见。 联想到他之前卖力的吆喝声,以及挺身而出的正义感。 这倒是一名不走寻常路的僧人。 李独霜莫名想起了法澄禅师,那名传授自己《金刚锻骨决》,自己带着狐狸上门求助时义无反顾地接纳,以及魔门侵袭时毫不犹豫选择舍生取义的释家大师。 “我啊,是来找你们金国的麻烦哩!” 李独霜说的是实话,反倒让眼前的僧人一脸不信。 “道友可别看我年纪小就出言诓我,我家师父说过,我们释教与你们道门各自划定了范围,虽然不禁止门下弟子跨界走动,但一般都要知会一声,可我昨日下山时可没听到师父交代这事。” “再说了,世俗中的事我们修行中人向来不管,你找金国麻烦便是,与我释教何干?” “金国不是崇尚释教吗,你们不得保护人家?” “道友说笑了,只要不是魔门或者妖族侵袭,对于世俗中的战争或者政变,我释教向来是不管的。不过话说回来,刚才道友准备道术时散发出的道门灵力气息可是不会骗人的。” 李独霜恍然,原来是这里漏了底。 他盯着摩罗空的浓眉看了半晌,看得摩罗空浑身发毛,正感不耐时却突然问道: “你说自己年纪小,敢问贵庚若何?” “贫僧是丁酉年生人。”摩罗空搔了搔光头,意外地不好意思起来。 “丁酉年?这么说你今年才十八岁?”李独霜震惊了,他之前看得清楚,在摩罗空念出那个“唵”字时其全身金光一闪,一股颇为凝厚的法力气息透露了出来,以李独霜对释家功法的了解来看。 最起码不低于五层修为! 这让已经三十有六的李独霜汗颜不已。 这时有一名女真贵族打扮的青年男子驻足摩罗空的摊位,正饶有兴趣地躬身打量那些红彤彤的浆果,旁边的摊主急切地招呼摩罗空赶快回去。摩罗空“哎哎”答应着,浓眉撇向两边,喜上眉梢,冲李独霜打了个招呼,迅速折身回去了。 没隔多久,女真男子品尝了浆果以后大为惊喜,一股脑将摩罗空所有的存货买走。摩罗空憨笑地接过银钱,忍不住又把戴好的帽子取下,搔了搔头,喜得跟什么似的。 李独霜走了过来,看摩罗空手舞足蹈的样子,忍不住低声嘲讽道 “你一个修行中人,卖了些浆果而已,怎么这么高兴?破镜也不过如此了吧。” 摩罗空嘿嘿直笑,并没有马上回答,持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静了下来,但眼神放空,面带微笑,保持站立的姿势不动,仿佛一个木雕,似乎在体悟着什么。 李独霜突然想起,释家最重机缘,可遇不可求,摩罗空这番样子明显就是机缘到了,万不可打扰。他沉吟了一会儿,隐蔽地用指尖弹出四道法术,没入摩罗空四周,随即横跨一步,挡住了倏然升起的透明光幕,待其连同摩罗空一起缓缓隐身后方才转身看了一眼,随后踏步离去。 两旁的摊主毫无所觉,在他们的视野里面这个摊位已经空无一人,只以为摩罗空卖完之后就离去了。 李独霜回到自己的摊位上,看了看日头,已至午时,售卖山货和皮毛的摊主已经圆满收摊,集市的人流也逐渐稀少,部分摊主陆续收摊准备撤场了,还有少部分没有收获的摊主不死心,拿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吃了起来,准备再守下午。 那售卖草药的少女也准备收摊了,有一个军户家属许是家里有人受伤,购买了大部分的草药,她手里有了足够的银两,急着去药铺购买膏药。她沿着集市找了一圈,意图找到之前那位挺身而出的恩人,无果之后只得遗憾离去。 李独霜倒是不慌,他打听过了,并不是每一次集市都有菌类等干货售卖,他准备再等等看,实在不行,只有晚上夜闯州府了。 好在约莫一刻钟以后,有一位身着绸缎,颇显干练的中年男子急匆匆走了过来,沿途不时有认识的人向他问好,显然是凌云城颇有地位之人,不一会儿就径直走到了李独霜的摊位前站定。 他目标明确,显然是有人逛了集市之后特意回去禀报,所以来得稍晚了些。 “这些山珍你还有多少?”干练男子劈头就问,显然不满足于李独霜现有的货量。 “家里还有一屋子那么多呢,只是我一人带不了多少。”李独霜略带谄媚,煞有介事地睁眼说瞎话。 干练男子眼睛一亮,转头扫视一圈,喊住了数名路过的巡街士卒,颐指气使地要他们随李独霜一起出城,去取山珍。士卒们认识他,知晓是知州大人的官家,却又不敢拒绝,只得把目光转向李独霜目瞪示意。金国立国未久,官制上还保留了一些部族陋习,视官兵如私物,虽然保持了军队的一些战斗力,却也使得地方州县的百姓苦不堪言。 好在李独霜本就另有目的,拢了拢袖子,哈着腰对着干练男子说道:“我家颇远,要走好几个时辰,挺误事的,这样吧,尊客带我去府上认认地儿,回头我专程供应,也不用劳烦几位军爷。” 几名被抓壮丁的士卒连忙附和,再加上干练男子带着任务而来,听到要好几个时辰也不禁皱眉,只得作罢。他对着李独霜上下打量了几眼,点了点头,说了一句“随我来。”转身就走。李独霜收了摊位,提着袋子,亦步亦趋,连忙跟上。 待李独霜走后,旁边留守的摊主只得羡慕李独霜揽了一个长期生意,做得好了没准就能摆脱山里苦哈哈的生活,住到城里来。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四十四章 潜入 自李独霜走后,集市又恢复了冷清,只有三三两两的闲人在游荡,摊主们也趁机吃着干粮,互相熟稔的干脆就聚在一起摆摆家常以及山里的趣闻。不多时,摩罗空所在摊位附近的摊主只听到“啵”的一声轻响,好似水泡破裂,随之感到一阵清风拂面,整个人顿时清爽许多。 正疑惑时,摩罗空一脸平静地从里面走了出来,却见其双眼明亮,灿若星辰,明显大有所获。难道仅仅是售卖采摘的浆果就能获取机缘?此中另有缘由。 原来摩罗空幼时家贫,遇上灾荒,只得与父母一起随着逃荒的难民四处游荡找寻吃食,可逃难的灾民越来越多,能吃的东西越来越少,他的父母为了摩罗空能活命,竭力将自己的吃食匀下来留给他,以至于纷纷饥寒交迫饿死了。金国彼时正与夏国大战,顾不上辖地内的灾民,好在这时五福寺开始发动各地的寺庙竭力供应灾民,在施粥的时候一名巡游长老发现摩罗空竟然根骨俱佳,将其带回寺内闭门教导。 这一教导就是十年。 直到昨日,他才以释家行走的身份出寺,以学来的功法轻松取到了大量浆果,最终成功售卖。望着手中的银钱,想起无数次梦到的父母,顿时一种悲喜交加的情感冲击心神,意外地进入顿悟状态。师父说过,此乃机缘,一经顿悟,是不能被打扰的,否则机缘顿去。当时他顾不得其他,将自己的安危抛之脑后,全身心投入到顿悟之中,此刻勘破心中执念,抽离出来。却发现李独霜给自己施加了一个集隐匿和防护于一体的道家法罩,从内轻轻一振就破碎开来。 其人却已离开,他在原地怔怔不语。 ———— 李独霜随着干练男子穿过长长的正街,来到东面依着临崖巨石修建的仪州府衙。 二人在守卫逡巡的目光中自侧门进入,穿过前院,再穿过垂花门,向左避入一个长廊。与之前看到的略显冷清不同,这里仆役往来纷纷,一派繁忙景象,却忙而不乱,均屏声静气,秩序井然。李独霜看得分明,每人走路都是前脚掌先着地,几乎是垫着脚尖走,好像府衙的上空压着一块大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心中。 李独霜心里已经有所猜测。 果然,刚转入一间热气蒸腾的后厨,干练男子就让李独霜放下口袋,交给一个膀大腰圆的墩子,并冷声交代道:“这是附近的山民,专供山珍,这几日好生做,要让贵人满意,往后你就与他对接,就按五钱银子一袋,明白吗?”墩子连忙点头,并捶打胸口表示放心。 干练男子转过身来,对着李独霜点点头,冷漠地走了。墩子提起口袋,往旁边一个盛满清水的桶里哗啦啦倒了进去。他一边逐个清洗一边对着李独霜说道:“怎么称呼?”声音粗犷,像是两片琉璃在摩擦。 “摩罗空。” “噫!你还是个二等族,渤海族还是铁骊族?”墩子意外地抬头看了两眼,不过也仅限于此。金国将治下百姓化为三等,第一等自然为女真族,第二等为立国之初附庸而来的诸族,包括渤海族、铁骊族、室韦族以及部分降服的契丹族,其中渤海族与铁骊族相对较多;第三等则为人口众多的汉族。不同等级的族群享有不同的权利,并且相对固化,按金律,只有足够的军功才可能获得提升。完颜宗弼在这一点上做得颇为公正,因此他统帅下的汉军人人奋勇,这倒是令大宋头疼不已。 李独霜哪知道摩罗空的族类,只好随口说了一个渤海族。 “也罢,看在你族群的份上,往后你送过来按三钱银子一袋算,知道了吗?”墩子脸上的横肉一抖,眯着眼看向李独霜。 “不是五钱银子一袋吗?”李独霜明知故问,眼睛微眯。 墩子不意这小子居然懂不起,随即抓了一把清洗好的菌类甩在砧板上,提起旁边的牛角尖刀,“夺!”的一声劈了上去,深入砧板三分有余,威胁之意明显之至。 李独霜眼睑微合,闷声答道:“摩罗空明白了。” 墩子满意地点点头,与李独霜约定了交接时间后,招呼旁边的一个杂役让他带着李独霜出去。 出来刚转过长廊,李独霜就一击将其打晕,随后拖到阴暗处替换了衣服走了出来,临走时他施加了隐匿术,持续一日,这样府衙暂时不会发现丢了一名杂役。 他低着头走过墩子的门口,指尖一弹,一道微不可见的光华没入墩子的后背,令其一颤,随后在无异常,墩子也没放在心上。只是他会发现,自己在三日内莫名其妙时不时走神,不是准备好的菜当中有异物,就是呈给大厨的菜盘里少了重要的辅料。多次出错后,受到申斥的后厨总管忍无可忍,将其贬为杂役,多年溜须拍马的努力付诸流水,至此一蹶不振。 李独霜释放了那道短时间内略微迷乱神魂的小法术后就忘了这事,专心应付各个临时差事,借机熟悉府衙的布局。就这样,半日后,已至酉时,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府衙各处竖起了华灯,李独霜终于找到机会,接近了守卫森严的后院,被临崖巨石隔出来的一个私密院落。其地势居高临下,有眼神锐利的弓弩手和剑士巡逻其间,杜绝了任何试图偷渡进来的可能。 李独霜不是没考虑过隐身术,但近距离感受过完颜宗弼身上国运绕身的气运加持后,李独霜百分百肯定隐身术铁定会失效,因此他不得不花了半日才在这帮守卫的眼皮子底下东跑西走,混了个脸熟,才到晚上借着一个送柴火的安排堂皇进入这处小院。 这里只有一栋房屋和一个亭子,其余再无一物。 亭子就在崖边,今夜月明星稀,因此贵人雅兴十足,特地要求在亭子里围炉煮茶,李独霜才得以送柴进来。借着亭柱的遮掩,他已经能通过开启的风窗看到一位知州打扮的老年文士在向着对面敬酒,眼睛一转,对面赫然就是之前遇到过的那名气度非凡,眼神坚定的男子。 完颜宗弼! 李独霜嘴角抿紧,眼神锐利,虽躬身收拾柴火,却形如猎豹,蓄势待发!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四十五章 柱国 完颜宗弼,出将入相,可称柱国也! 作为威远军的缔造者之一,李独霜座师杨宽曾经这样评价过金国的三太子,南军统帅。 完颜宗弼自幼时便跟随长辈行军打仗,其人作为皇子,却每战争先,亲冒锋镝,且善于审时度势,因地制宜,率领部众多次以少胜多,与大兄完颜宗望,二兄完颜撒不离一起被金国完颜一族视为国家之望。 自金国上一任雄才大略的国主完颜阿骨打意外去世以后,其弟完颜吴乞买即位,仍旧给予完颜宗弼等人皇子的身份,且亲切地称呼他为“吾家三太子”,支持他独立领军,征伐四方。 到后来,随着金国能征善战的宿将们逐渐老去之后,完颜宗望等三兄弟逐渐挑起了大梁。国主完颜吴乞买将国内精锐根据金国周边形势划分为西军与南军两大军事集团,完颜宗望被任命为西军统帅,负责与夏国之间的征战,完颜宗弼则被任命为南军统帅,负责征伐宋国。二兄完颜撒不离则被任命为大将作,负责金国军械甲具,保证两大军事集团的供应。 从军事上来说,完颜宗望对付的是同为铁骑立军的夏国,难度更大一些,但完颜宗弼率领的南军遮蔽的是金国腹心之地,重要性更胜一筹。这也足以说明他在金国的重要地位。 在他的带领下,十数年来金国与宋国的交锋均以金国数次大胜告终,使得宋国损失了数州之地。 如果只有这些最多也只能说明他是一个合格的军事统帅,但最让大宋的俊杰之士感到寒意阵阵的是,在政事上,完颜宗弼还是金国的改革派。 金国自白山黑水之间的一个部落崛起成为一个能与宋国、夏国争锋的大国,其独有的军事制度和尚武精神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但他看到了金国治下的各种问题,因此主张推动改革,并提出了几个关键性的施政建议。 其一,提高治下汉人的政治地位,允许汉人出任通事官、与女真通婚以及减免部分徭役、赋税等; 其二,在金国最为重视的军功赏罚体系中加入一条,即允许汉人获得军功以后出任谋克以下军官; 其三,推崇宋国的科举制度,并允许汉人通过科举之后出任地方官,达到“以汉治汉”的目的。 幸好,大部分金国贵族均表示反对,其中以渤海族、铁骊族等军中贵族最为激烈。金国国主深知完颜宗弼的建议是对的,但碍于阻力太大,只象征性地放开了汉人在部分低级通事官的任命资格,同时解除了一些施加在汉人身上的徭役和赋税。 通过此事,金国国主看到了完颜宗弼的治政能力,特旨任命他为右国论勃极烈,类似于大宋的参知政事,参与执政,等同于副相。完颜宗弼得此鼓励以后,与国论勃极烈,等同于大宋宰相的完颜希尹一起推动金国的改革。 所以在杨宽、樊元忠以及大宋诸位宰执和枢密使的眼中,完颜宗弼文韬武略,实乃一等一的大敌,所以才有杨宽那一番高度评价,实在是因为这已经是公认的事实。 此刻,在李独霜的窥伺中,疑似仪州知州的老年文士告辞离去,于门口披上一块渤海族特有的披肩离去,但屋内仍有对话隐隐约约传来。 屋内还有人! 李独霜眼睛一眯,运转法力,开启了法眼,却见屋内有两人阳气蒸腾,灼灼耀目,其中一人更是红中带赤,沉凝无比,是煞气盈满之兆,明显不是完颜宗弼。 这人给李独霜一种与吴佩甲类似,却又有些区别的感觉。 他收了法眼,平静如波,联想到仪州知州都退避而出,给二人留出密谈空间,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定是完颜宗望麾下,驻守延州的西军大将,完颜娄室! 西军与南军素来派系分明,也许是由于军功赏爵不一,也许是金国国主出于权衡之道刻意为之,总之两大军事集团隐隐对立,而作为西军大将的完颜娄室更是在公开场合数次对完颜宗弼出言不逊,以至于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身负金国之望的三兄弟明显不合。 此刻却在李独霜的眼皮底下,于一个偏僻小州的州府中密谈。 阴谋的味道甚为浓烈。 亭中火炉底下的柴火已经点燃,沿着亭柱围挡的布幔也已经布置完毕。这时院外走进一位身着绸缎的男子,正是李独霜见过的那名干练男子。只见他提着一个厚重的茶壶放在火炉上,打开盖子,拿出一个精巧的瓷瓶,倒出零碎的干茶叶,俯身放入盛满水的茶壶中熬煮着。 做完这一切以后,他起身环视一圈,要求所有杂役退下,然后朝着屋内走去。 由于李独霜换了衣裳,又低着头,所以没有让干练男子认出来。他随着杂役们在院内高墙和巨石上驻守的精锐士卒的监视中来到院门处。 由于院门专门设置为仅容一人进出,所以前面的杂役只得依次排队离开,排在后面的李独霜心知出去以后再想进来就难上加难了,更别说此次是完颜宗弼难得地离开大营的机会。 必须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 前面的杂役逐渐稀少,眼看着马上就要轮到自己,他心念急转,隐蔽地左右扫视一圈,顿时眼前一亮。 “嘎嘎” “嘭!” 院门关上了,高墙和巨石上的精锐们收回了目光,转身朝外,继续警戒。院中屋内走出了两道人影,均是身着大麾,戴着女真族的毡帽,一齐走到亭中坐了下来。其中一人主动起身,提起沸腾的茶壶为另一人倒了一碗浓茶,然后为自己倒了一碗,随即对向坐下。 院门与高墙的转角处有一处光影造就的自然阴影,有一双眼睛睁开,朝着亭中望去。正是凭借瞬闪的身法躲入阴影,然后施展敛息术的李独霜。这次他看得分明,与完颜宗弼对向而坐的正是完颜娄室,与皇城司描画的人物肖像一模一样。 李独霜左右观察了一阵,再无其他人在场,胸中的熊熊烈火已经开始燃烧。 正好,这次干脆一锅端,将西军与南军一起重创。 他也不打算询问金军目的了,之前与完颜宗弼的接触让他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这等人杰必然不是软弱之辈,与其耗费时间去拷问,不如直接带回或者杀掉,金国国内必然大乱,这不比什么阴谋都来得妥当? 他冷肃地起身,手中扣着两道缠绕术,运炼起轻身术,化为一道残影往亭中扑去。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四十六章 激斗 亭中二人都是能征惯战之辈,沙场经验丰富无比,对于现场扰动的气机极为敏感,堪比一流高手,在李独霜动身的一刹那就有所察觉,齐齐转头看来。 李独霜身形如龙,转瞬间就已来到院中,距离亭子只余数步远,已经能看到完颜宗弼面无表情的脸庞,以及 略带嘲讽的嘴角! 与此同时,李独霜心中警兆大起,想也不想,脚下一个折步,同时腰部发力,扭转身形,堪堪一个折向,恰好让过一道扑击而来的黑色身影,从眼前倏然而过。 他来不及庆幸,连忙速结手印,催动灵力,使得右手掌心快速凝聚出一团红彤彤的火团,随之迅疾往地上一按。 “砰!” 一圈赤色的火浪以李独霜为中心在院中迅猛铺开,在其右侧和身后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突现两道轰轰燃烧的火团,并伴随着两道不似生灵的惨叫。而其余正前方的火浪直逼凉亭。就在这时,从完颜宗弼和完颜娄室二人各自的影子里依次转出两人。其中一人踏前一步,举起手中蛇头杖指着席卷而来的火浪说了一声“乌鲁斯!”,却见凉亭前数丈方圆突然云气蒸腾,转瞬间就下起了大雨,浇灭了席卷而来的火浪,化为袅袅青烟。 李独霜抬眼看去,只见两人身着兽皮,披着五色长袍,各自戴着一顶鹿角帽,帽檐垂下黑色的珠帘,遮蔽了面容,显得颇为神秘。而帽子上面各自插着一根长羽,两者不同,靠近完颜宗弼之人则更为鲜艳。 金国萨满! 好消息是,李独霜终于知道了自己的对手是谁; 坏消息是,他的对手就是老道反复叮嘱尽量避让的诡道修行者之一。 金国萨满来自于白山黑水之间,又称为黑萨满,是金国土生土长的特异修行者,善于沟通山灵、鬼魂、精魅以及兽灵,同时拥有一套独特地沟通天地的秘法,能扩大或改变小范围的五行运转。极少部分萨满,在特定条件下甚至能改变局部区域的天地规则。对于与这类修行者初次打交道的传统修行者来说,如果与之起了冲突,到了要动手的程度的话,面对其诡异难防的手段,不亚于在拿生命去冒险,是以谈之色变。 他透过那两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看清了里面挣扎翻滚的东西,却是两头狰狞的豹类魂魄。再转头看去,两位萨满只是眉头一皱,垂下的珠帘甚至都未晃动,依旧直勾勾盯着自己,任由豹类魂魄逐渐被灼烧殆尽。李独霜隐隐看到,那珠帘上的每一颗珠子,似乎都有不小的魂力,并携带有浓浓的煞气,恐怕都是收集来的猛兽魂魄。 完颜宗弼认出了李独霜,想了一会儿,拍了拍身旁萨满的肩膀,随后上前一步对着李独霜说道: “吾观阁下身为修行者,也是磊落之人,为何袭击在下?” 李独霜不语。 完颜娄室按在刀柄上,蔑视着李独霜,冷声说道:“三太子莫非还想收服此人?” 被说破心中所想,完颜宗弼清咳一声,正色对着站出来搅局的完颜娄室说道:“斡里衍,我们女真一族还是人太少了,立国至今,也不过数十万人,治下百姓却有上千万,必须要广纳各族英雄、人杰才能与夏国、宋国这等强盛国家对抗,你与大兄可要明白才是。” 完颜娄室哼了一声,却没回话。事实上,他在延州驻守多年,深知许多女真同族已经堕落了,整日寻欢作乐,沉湎在享乐之中,要不是历代国主英明,始终坚持公平的军功赏爵制度,使得附庸的各族奋勇争先,才勉强维持住了局面。 他看向接受命令逐渐向着李独霜围拢过去的精锐士卒们,里面超过一半都是异族人,其中大半都是汉人,心里不由叹了一口气,已经暗暗决定,回头就写信给完颜宗望,劝说他支持完颜宗弼与完颜希尹的改革。 遥想立国之初,女真铁蹄之下,一切敌人都如土鸡瓦狗,所以世间才有“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说法流传。哪里还用像现在这样,分别与夏国和宋国在边境各自大军对垒,还互有胜负。照这样下去,再隔几十年,金国还能不能存在就难说了。 是到了改变的时候了! 完颜宗弼绝想不到自己随口一句话,竟意外地获得了完颜娄室的支持,进而可能影响到实力雄厚的完颜宗望一系的鼎力支持,他此时正全身心投入到收服李独霜的劝说中。 “吾对阁下如此高明的本领以及磊落的性情颇为欣赏,诚挚邀请与我大金一起改变这天下!” 话音刚落,李独霜的灵台就感觉到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影响,变得略微亢奋,脑海里蹦出许多杂乱思绪,全是关于争霸天下,青史留名的功业心思。就在此时,李独霜修持多年的承天正法自行运转,自灵台沁出一股清凉灵力流转全身,使得李独霜脑子一清,却是道家嫡传的清心诀。 他收摄心神,明白自己定然是被完颜宗弼身上附带的金国国运影响,其威力果真不凡。 眼见四周已经被金国精锐围拢,隐隐绰绰间有不少黑影闪过,却是金国萨满驱使众多猛兽魂魄隐藏其间。自己要是答应招揽还罢,如是拒绝,想必下场不太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李独霜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以至于完颜宗弼的脸色开始变得越来越难看。 他只回了一句: “金兀术,我给你看一样东西你就明白了。” 完颜宗弼眼睛一亮,凝神看去,却见李独霜手腕一翻,露出了掌中托住的一朵静静燃烧的幽蓝火焰,却没有丝毫热度,宛如不存在一般。 “惩戒之焰!” “兀术,他是宋人!!!” 两名萨满齐齐失声喊道,迅疾挥舞手杖,嘴里叽里咕噜急声念着什么,一边拉着完颜宗弼身形急退,一边意图召回撒出去的众多兽魂。 不过,却有些晚了。 李独霜自亮出手中“乾蓝火”之后,就对其吐出一口灵气,使其“蓬!”地一声分散为数十朵更小一号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幽蓝火焰,并随之一甩,各自朝着隐藏在人群中的兽魂轻飘飘飞去。 看似缓慢,却有如磁石吸引一般,越来越快,一眨眼就分别没入各个兽魂之中。 转眼间,小院内就多出了数十个幽蓝色的火团,有如处子一般,婷婷而立,静静燃烧。 两名萨满如遭反噬,立时僵住,浑身颤抖,大量血水自兽皮和五彩长袍的间隙中沁了出来,直接摊到在地,均倒毙而亡。 自萨满喊出了李独霜的宋人身份后,完颜宗弼脸色剧变,抽出百炼钢刀,迅疾下达了攻击指令,随即拉着完颜娄室一起退出亭子。 “乾蓝火”虽然厉害,却对普通人无伤,因此精锐士卒们反应过来后,悍不畏死地朝着李独霜扑了过去。 李独霜此时已经施展了轻身术,凭着抢到的一柄弯刀,翩若惊鸿地在人群中游走厮杀,显得游刃有余。 要放在以前三层修为的时候,体内灵力还不够凝实,身处百战精锐的包围中容易被煞气冲刷,轻身术这等法术定然不可维持,此时就是绝境。然而自从他突破到五层修为,踏入中阶后,灵力凝练,已经不惧百余精锐的煞气。初阶和中阶的根本差距,就在于此。 李独霜费力格杀了十数名熟悉合击之法,纠缠不休的军将之后,从人群的缝隙中看到完颜宗弼与完颜娄室正快速离去,顿时不假思索地吸气于胸,口含法力,豁然张口。 “吼!” “狮子吼”造就的声浪使得围攻的精锐士卒们痛苦地抱住头,齐齐暂停了下来,努力缓解强烈的眩晕,以及脑海里那道不断回响巨吼。 李独霜趁机跃出包围圈,一个纵身就来到完颜宗弼的身后,探手抓去,突然一道刀光闪过,朝着他的手疾斩下来,却是一旁的完颜娄室出手,围魏救赵。李独霜不得不缩手,旋起一脚将他踢得吐血而飞,扑倒在地。完颜宗弼却得以又跑了一截,离那屋子越来越近,里面有一密室通往城外,并配备数道精钢闸门,可逃出生天。 完颜娄室韧性十足,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拾取钢刀,又朝着李独霜冲去。 他自知不敌,却要为完颜宗弼争取时间。 他深信金国的希望有一半在完颜宗望,另一半则在完颜宗弼身上。 李独霜又怒又敬,只得将闪身一击将其击昏,然后迅速折身,朝着快要到屋门口的完颜宗弼追去。 好在,还来得及。 他五指并拢,化作手刀,往完颜宗弼的后颈击去。这一击他智珠在握。 “世尊在上!” 一声礼赞传来。 在他的手即将触及时,一只布满茧子的粗手平淡无奇地斜着插进来,一下抓住李独霜的手腕,使其身形停了下来,完颜宗弼得以顺利踏入屋内。 李独霜扭头看去,完颜宗弼转身望来,齐齐失声喊出。 “摩罗空?” “圆通大师!”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四十七章 摩柯宝篆 圆通大师的出现让完颜宗弼终于放下心来,他放下已经按在机关上的手,眼看李独霜被紧紧拿捏住,充分相信圆通大师身手的他转而冲着后面已经率先缓过来的翰鲁思使了一个眼色,后者点头示意,提着一根熟铜棍,脸色狰狞,快速奔来,边跑边扬起铜棍,准备给李独霜来一个狠的。 “翰鲁思,退下吧,你不是他的对手。” 话音一落,翰鲁思径直停下,扭头看向完颜宗弼,却见他有些愠色,却没吱声。 圆通大师,即是摩罗空,却只看着李独霜,微微一笑,陶侃道: “道友,我们又见面了。” 李独霜见翰鲁思站定了,没有继续跨过来,只得撤去了暗结的手印,略一使劲,摩罗空随之松手,两人面对面站立在小院中,数步远则围着一帮羞恼的精锐。 他仔细打量摩罗空,见他印堂发亮,眼中有神,随即问道。 “可曾有所收获?” “托道友的福,至少法印有望。”摩罗空含笑致意。 李独霜点点头,左右一扫,再看向摩罗空身后的完颜宗弼,见其虽然暂时没离开,却仍旧呆在屋内,显然今日自己已经失手了。 改变金国的机会已然失去。 “为何他们叫你圆通大师?” “这是小僧的法号,小僧曾在五福寺与三太子见过面,有一番交情,是以他们都这般称呼。”摩罗空并无遮掩,老实说道。 “好你个摩罗空,不实诚,你不是说过释教向来不管世俗中的事务吗?怎的,有过交情又不一样了?”李独霜终究是心中有火,忍不住讥讽道。 “哎呀,没办法,三太子又不一样,我师父说过,其人身系国运,自有一番造化,算到他命中有此一劫,是以特地命我离寺下山,助他渡过。”提到师父,摩罗空正色起来,双手合十,以示敬意。 但他抬眼看到李独霜的眼神,旋即又补了一句。 “当然,小僧与三太子也颇投契,算是朋友,有一番维护的私心在里头。”摩罗空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取下帽子,赧然地搔了搔头。这一番话是传音入密,完颜宗弼等人只看到他嘴唇蠕动,却没有声音传来。 李独霜长叹一声,一脸郁郁之色。 摩罗空眼珠一转,抬手指着城外对面山腰上的一座凉亭,邀请道:“聊聊?” 李独霜一看,真是巧了,就是那个最初遇到完颜宗弼的凉亭。细细想来,自己竟然连续错失了两次拿下完颜宗弼的机会,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结果完全不同。不得不说命数之理,玄之又玄。 琢磨一番后,李独霜也深知须得对此保持敬畏,不该勉强。念头一通,脸色顿时就好了许多,只得“哼”了一声,催动轻身术,原地消失了。 摩罗空脸色一喜,双手合十,法力一催,脚下出现两朵洁白的优昙钵罗花,往前一步,身形亦径直消散。 众人看着这般神仙手段,俱是满脸敬畏。完颜娄室在完颜宗望那里见识过几个能人异士,倒是自然许多,转头向完颜宗弼告辞,他们之前已经洽谈好了,两方势力将会初步合作,他还要赶紧回延州坐镇。完颜宗弼点点头,让翰鲁思送一送。他自己却望着城外山腰上的那个凉亭,眼神微眯。 不多时,李独霜与摩罗空前后脚就到了凉亭。 摩罗空看李独霜盯着自己脚下缓缓消失的优昙钵罗花,笑着说道:“这是小僧修习的《摩柯宝篆》,第五层功法所产生的足神通,优昙钵罗花,可踏足一些空间节点,用来赶路、追人都很方便。” 李独霜对于这种精巧法术倒是很好奇,追问道:“看着有些像传说中“步步生莲”,可有联系?” 听到李独霜的联想,摩罗空连连摆手,凑到李独霜近前,小声说道:“师父说过,我这个只能叫小神通,在法印中后期,要是修习出了神足通,那就是大神通了,虽然只颠倒了一个字,但蹈山越海,不在话下。” 说到这里,为表示尊重,特意隆重地停顿了一下,再接着说道:“一旦到了菩萨境后期,也就是你们道门所说的金丹后期,就有可能修成“步步生莲”,彼时一步踏出,直接跨越三界!” 说到这里,摩罗空嘴角有泡沫泛起,显然很是激动。 李独霜听得眼睛都直了,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家的《承天正法》,好像后面就有一个“缩地成寸”有些看头,但也做不到一步跨三界的程度。这让他不禁有些自卑,但又想到黄石公说过,自家门派传承自上界,自然有更强大的功法,心里才宽慰许多。 摩罗空发现自己有些说远了,连忙岔开话题。 “道友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李独霜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此行功败垂成,自然是滚回大宋。” 得此提醒,摩罗空突然想起,他还不知道李独霜的师承,虽然看他纯正的道家手法,大概率是承天观,但那里能人众多,又分了什么法脉、剑脉之类,自然要问清楚。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待摩罗空一说,李独霜就报了自家师父的名号。没曾想摩罗空听罢大吃一惊,反问道: “可是逼退魔神的法脉首座阳天华?” 随着李独霜点头,摩罗空脸色肃然地朝着李独霜鞠了一躬,随即道出缘由:“我释家一福寺在河州遭劫,魔神脱逃,阖寺上下数百口不幸遇难,葬身于魔神之手,得亏阳前辈与杨城隍挺身而出,与一个神秘的大神一起打伤并逼退了魔神,保全了众多百姓和生灵,有拯救苍生之德,否则我释家罪过大矣!” “自法明师叔到了五福寺详说了经过以后,阖寺上下,无不交口称赞,祖师亲口说过,他定会择机亲身前往汴京拜访,以示感谢。” 李独霜一方面与有荣焉,感觉自己当时确实一门心思阻止魔神,另一方面却有些黯然,师父亲口说过,此役杨城隍断了神君之望,损失之大,无法言说。 此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据我师父所说,那魔神仅仅是一副残躯,还有剩余躯干被镇压在其余四座寺庙中,可曾有变?” 摩罗空微微一笑,让李独霜不要着急,自信的说道:“我五福寺祖师前些日子还亲身与那魔神交过手,将其重创,没有一定时间是不可能恢复的,另外他还向祖洲通报了此事,那边表示将会有高僧大德前来支援并镇压。”紧接着他扬了扬拳头,意志昂扬。 “此番定叫那魔神彻底灰飞烟灭!” 李独霜亲身与魔神战斗过,知晓其可怖的实力,对五福寺祖师的深不可测有了一个直观印象,心里顿时放心许多。 掐指一算,明日就是朝廷给的最后期限,眼看局势似乎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滑落,自己不得不面对失败的事实。 舒了一口气,李独霜向摩罗空提出告别,他还要赶着回去,最起码要查出雄武军中的内奸是谁。 摩罗空露出不舍的表情,这让李独霜想起眼前这人也不过才十八岁,正是舞象之年,在自己眼里也不过就是一个半大孩子。 他拍了拍摩罗空的肩膀,顺口问道他的去处,因为完颜宗弼此劫已过。 摩罗空直言还要去一趟金国上京主持超度仪式,因为国主去世了。 李独霜瞪大了眼睛。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四十八章 秘密 此时已是初春时节,山野间尽是青绿一片,勃勃的生机正铆足劲地串上来,化为潺潺的溪水,嫩绿的枝头,破土而出的幼虫以及扛着锄头行走在山间小道的农人。 两侧的景色簌簌而过,高山、凉亭以及险峻的城池都已在身后,李独霜轻身术全开,犹如一个无影的猎豹奔行在荒野之中。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不辞辛苦横跨南北追寻的秘密,朝廷大动干戈整军备战的缘由,成千上万人的命运转折的起始,就这般在不经意间得知了。 摩罗空纯是以一个修行中人的角度在与李独霜谈论自己的去向,就好像谈论天气一样随意。在他看来,李独霜是一个抗衡魔神,卫护同道的正统修行者。年岁还小,经历不丰的他与人相处还不会管理好自己的言行,哪些话该说,哪些话又不该说,还没有一个明确的分界,是以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功法特点以及去向都告诉了对方。还有一层原因,源自于五福寺接到了金国完颜一族的对于给完颜吴乞买秘密超度的请求后,向来淡泊的长老们也只是把这一件事认定为一次普通的超度。 这活简单,只要弟子功法水平到了就行。所以,摩罗空出山了。 所以说,世俗与修行的巨大差异,不仅仅只体现在神奇莫测的术法上。 摩罗空帮助完颜宗弼渡了生死劫,却无意间泄露了完颜宗弼拼命掩饰的国家秘密,不得不说,这因果之道,实在玄奇。 一个昼夜以后,李独霜跨过了仪州与冀州的边界。 半日后,正值午时,他趁着两国巡逻的士卒不注意,跨过冀州与相州的接壤的一条大河,这也是宋国与金国交界的界河,得返大宋。 他在途中只是打坐略微调息了一番,恢复了些灵力和体力之后,又强行打起精神,绕过相州城,来到与宣州接壤的一处驿站。经过之前宋经业的提醒,他已经不敢相信相州城周边的任何朝廷驻守机构,特意来到不受关注的一处偏远驿站。他小心地冠以吴佩甲的名号,写下密信,让驿站的急脚递快速奔往汴京的杨府。他不敢选择信鸽,只要有心观察,略微有些弓马武艺的人就可以射落,不够稳妥。 他相信座师看到密信以后会知道如何做。 金国南军的异动,完颜娄室与夏国的秘密接触,再加上完颜撒不离所属的将作院罕见地爆出新的技术突破,看似凌乱的信息如今终于串到一起,越发明朗。 金国国主的意外离世。必然打破了金国原本达成的一大三小的政治平衡。国主一系的文武官员必然要面临新的选择,而其中手握兵权的完颜吴乞买诸子没有其父亲的威望和远见,定然是不愿意的。在他们的主导下,开始逼迫一些州县的地方猛安和谋克站队,这就造成了文官无心理政,武官整日串联的局面。整个金国除开完颜宗望三兄弟辖制的范围外,呈现出一种混乱的趋势,这要是让夏国和宋国知晓了,必然不会放弃这千载难遇的灭国契机。 毫不客气的说,金国亡国之祸,近在眼前! 无奈之下,为了金国的存续,素有远见的完颜宗弼迅速联系了他的大哥和二哥,开诚布公地将如今的局势剖析清楚,并率先放弃了自己接任皇位的权力。三兄弟自此达成一致,迅速制定了“稳夏攻宋”的基本决策,一方面派遣百战名将完颜娄室接触夏国,表示金国愿意保持与夏国联姻,共谋宋国,另一方面完颜宗弼则尽起南军,在毫无多少后勤的基础上冒险南下,作出一番攻击姿态。这一先手动作率先欺骗了广布金国的宋国秘谍,以至于宋国断定金国只是虚晃一枪,没有作大范围的军事动员,结果导致前期失利,转为被动防守。而金国这边则因为起初几场胜利成功吸引了大部分渴望军功的贵族,在完颜宗望派遣的大量军官斡旋和游说之下,转而支持三太子,完颜撒不离则趁机调动金国全境物资供给南军甲械和粮草,险险将南军的后勤补给供应上。 这样一来,不仅在对宋国的战争中占据了先机,更是借此转移了国内视线,捏合了大部分政治军事势力,使得完颜吴乞买诸子一系的势力彻底失去了大势。完颜宗弼三兄弟商讨一番,决定扶持完颜吴乞买最小的一个儿子完颜合剌登基为帝,将国内矛盾最小化,从而全力应对与宋国的战争。 但是,这个矛盾不解决,最终还是要在未来的某一天爆发。因此完颜宗望派遣完颜娄室到仪州来与完颜宗弼会面,商讨对策,而完颜宗弼则告诉完颜娄室,只有选择完颜希尹的那一套改革才能彻底解决问题,中兴大金! 只是李独霜恰巧通过一个厉鬼意外知晓了完颜宗弼的踪迹,追索上来,才有了这一系列的因果,以及知晓这个天大秘密。 为了加强自己的说服力,配合座师接下来的动作,他又写了两封信,将自己所遇见的和猜测验证的,刨去摩罗空的部分,全都写在了里面,通过皇城司的渠道,给官家和枢密使连正卿各寄了一份过去。这样一来,官家和枢密使均知晓了全部事宜,自会判断真假。 在日头正盛的午后,李独霜瘫坐在驿站二楼的一个露台上,望着远去的三匹快马,朝着南边一路烟尘疾驰而去。 他估算了时间,按照驿站千里马的配置,今日申时左右,汴京外围的驿站应该就会收到信件,替换驿马,继续传递。大致在午夜时分,座师与枢密使连正卿想必就会收到,官家那里只会更早。这样一来,按李独霜对连正卿的了解,定会不顾一切深夜叩响宫门。 皇城司手里肯定有大量记载着金国各地的一些细节密报,只要官家召唤,必然可以拿出来像凑拼图一样捏合拢来,立马可以验证李独霜的情报真假。 自己总算不负所托,终于在期限的最后时间内把探得的秘密报了上去。 念及此,他精神一松,累积的疲惫迅速涌了上来,使得他沉沉睡去。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四十九章 国策 “啾啾啾!” 蟋蟀的叫声从一处围墙根的杂草中传了出来,使得本就无人的巷道愈发幽静。转角处的雍熙灯默默地守护着自己的一方领土,偶尔微风吹来,使得领土的位置微微变动。 汴京此时已经是亥时,春华坊的一处华宅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一处侧门,十余名身着红色服饰的元随依次鱼贯而出,在门口呈拱卫阵型站定。不一会儿,门内走出一位身着常服,披着厚实披风的老者,他扫视四周一眼后,径直朝着巷口走去,元随们边走边维持阵型不变,不动声色地将其拱卫在中间。 不多时,这一行人走到了宣德门前,待向着城楼上的守卫出示了身份令牌得到允许之后,一名元随正待上前叩门时,宣德门却自行打开了一个缝隙,里面有一名小宦官躬身行礼,表示官家已在宫内等候,还请连枢密随他一起进去。老者,即是枢密使连正卿,他毫不意外,因为他收到信的时候就知道走的是皇城司的路子。 虽然连正卿孤身一人走在冷肃的宫内,但他的内心是火热的。如果李独霜所说属实的话,这将是大宋百余年来开疆拓土的难得机会,所有的战争策略全都要重新调整,大概方略已经在他的心中成形。待走到紫宸殿左近,他惊讶地看到一个身着明黄服饰的身影在门口徘徊,是官家! 他连忙疾行过去,率先就是一个告罪:“怎敢劳烦官家于门口亲迎,老臣罪过矣!” 官家首先听到脚步声传来,转过身就看到连正卿在躬身请罪,连忙上前把他扶起来,嘴里乐呵呵解释道:“无妨无妨,是朕太心急了,来,快些进去。” 甫一坐定,官家就急不可耐地问道:“连卿可知李独霜在信中所说是真是假?” 连正卿却颇有静气,只见他微微一笑,端起内侍奉上的茶杯,轻轻嘬了一口,然后轻轻放下,才好整以暇地开口说道:“官家,只消让皇城司尽调旬月以前关于金国境内各地的密报即可。” 官家此时明白了连正卿无声的提醒,收敛了心境,待其平复些许后,就让人通知皇城使王继恩前来,并将连正卿的话再次复述了一遍。王继恩连忙差使人去位于宫内的秘库,将存档的密报搬运过来。 一炷香以后,在数名皇城司干吏的归纳整理下,李独霜的情报得到了肯定的验证。 “臣请为北境一小卒,只愿为陛下开疆拓土!” 王继恩何等人物,立即嗅到了其中的重大机遇,连忙自请到前线去。平素有一些御史文官喜欢攻击皇城使来提高自己的清名,再加上整日在汴京收集一些蝇营狗苟的屁事,也着实让他腻烦。所以他这一番请求倒是有五分是真的。另外五分就是担任天子爪牙头领的本性使然,那就是顺着官家的好心情拍一拍马屁而已。 果然,官家笑骂道:“滚下去给朕守着皇城司,你堂堂一个皇城使任一小卒,丢的可是朕的脸面!”王继恩连忙俯首称是,在其退出殿门的瞬间,却听到连正卿淡然地对官家说了一番话。 “臣以为王皇城哪怕守在汴京,也是能给前线提供支持的,有时候甚至能起到关键作用。” 王继恩心中狂喜,有了枢密使连正卿的这一番话,只要大宋对金国能有一番作为,他作为排名前五的功臣之一铁定没跑了。 官家轻轻点了点头,他对于连正卿对王继恩的示好没什么意见。因为现在是非常时期,作为军方第一人的连正卿为了保证大宋的力量尽可能凝聚起来,拉拢一切力量是可以理解的,他作为官家甚至都必须要支持。但要是在平时,一个“结党营私,内外勾结”的罪名就足以让连正卿被迫下野,甚至流放岭南。 “连卿认为,当务之急是什么?”这是目前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官家既是询问求教,也是考核。 连正卿当然清楚,心中暗道果然来了,却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站起身来,低着头在殿内来回踱步,心中仔细权衡一番后,才慎重开口。 “臣以为,当有三急,宜早做施行。” “连卿请讲。”官家起身,居然肃穆一拜,更让人吃惊的是连正卿却坦然受之,殿内的内侍面面相觑,大多悚然,但内侍殿头张良才却读过史书,有一番见识,知晓这是古时候君臣礼节的还原,那时候君王可以为国事降尊纡贵,低下身段来延揽人才,招揽宰相时势必要躬身一拜,是为“拜相”,表示以国事相托。而宰相则需要坦然受之,表示自己必然称职,不负君王托付。此时官家与连正卿还原古礼出来,都是表示自己此时对于国家大事的看重,非是寻常时期可比。 待官家起身时,却双袖一展,挥退了殿内一干内侍,只留下张良才。连正卿看了他一眼,随即开口说道。 “其一,当密调折家军移防庆州,将威远军替换出来,驻宣州,然后遣一国士赴夏国,陈述金国之内乱,表我宋国欲与夏国盟好,共分金国。盟约成之最好,如若不从,则威远军从宣州入境夏国汾州,将其援助金国的重要通道堵死,使得金国无强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其二,命张经武率领雄武军、铁壁军再加上永兴路的八路厢军共十五万人,出相州与完颜宗弼在永绥城对峙,同时命虎翼军出青州,伺机攻打金国沧州,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吸住完颜银术可的六万铁骑,使其不能援助南军。” “其三,官家发布北境动员令,命北境十三州整军备战,作为与金国国战的备用军和粮草供应地。然后为保稳妥,与西南方向的理国和南部的越国加强礼节往来,不生事端。” 官家闻言,走到殿内右侧一面巨大的帷幕旁边,用手轻轻一拉绳索,帷幕哗啦啦轻巧展开,露出了一道巨大的包容了夏国东部、金国南部以及宋国北部的地理堪舆图。其图详细无比,标注了三国境内各个要塞、城池、官道、驻扎军队等重要信息,甚至还有密道、峡谷以及高度不同的大山。这是由无数个大宋秘谍传回的情报组合而成,堪称国之重宝。 官家看着地图,按连正卿所报告的地方一个个看去,心中盘算着,过了一炷香以后,豁然转头,问道: “这样一来,岂不是很有可能是长期对峙的局面?” 连正卿欣慰地笑了,一方面看到了官家多年的励精图治才有了眼前这一幅详细的北境堪舆图,另一方面也具备了一些战略思维,可以看出自己的布置可能导致的局面。 他走到堪舆图下面,抬手一指,却是威远军将要去的地方,那是宣州,正是三国接壤的地方。 “官家,要知道,战争对峙消耗的是一个国家整体的信心,此时正是金国大位空悬,举国失措的时候,这时我们摆出一副国战的态势,正是激发其国内矛盾的最佳时机,更何况。。。”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森然地笑了起来,一字一句,重重吐出。 “威远军可以从宣州东向,直趋定州,与张经武一起,一南一北夹击完颜宗弼!”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五十章 转向 官家听罢,直接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连卿刚才不是说威远军留守汾州,堵住夏国的援兵吗?” 连正卿笑了笑,抬手指着汾州一处标注着“要道”的峡谷问道:“官家可知,这个峡谷有多大?” “不知,堪舆图只能标注这里有一个峡谷,至于多大,却是展示不了。” “这个峡谷名叫定难谷,呈东西走向,总长约三十余里,最宽的地方有里许宽,最窄的地方乃是一个叫鹰愁涧的地方,仅有三丈宽,而且其地势东高西低,仅仅只需要两千人,每一千人轮换防守,就能阻挡万军。” 威远军足足有两万余人。 官家喜上眉梢,背着手来回踱步,思虑良久,终于站定,对着张良才说道:“你持朕金牌,带人分头通知宰执们到这里来,就说朕有国事相商。”连正卿抚须不言,眼中喜意甚浓。 子夜时分,汴京有七八处华宅雅苑纷纷有所动静,数行人流齐齐汇聚紫宸殿。 --------------------------- 相州城,城西集市。 “桂州的甘蔗!纯甜化渣,只要三文一根!” “峡州的橙子,快来买啊,还剩十斤,卖完就收摊!” “金州的锦缎,小老儿盘缠用尽,亏本卖喽,每一匹只要三十文!” 原本背着手徜徉在熙熙攘攘的集市中的李独霜,正享受人间烟火,此时突然听到“金州锦缎”,连忙转头,循声找去,在一处拥挤的摊位面前停下了脚步。摊主是个肥胖的老头,一边拿货一边从多个争相递过来的钱币中找到对位的那个,拿到手以后还要确认一番。在这初春时节,倒是忙得满头大汗。 “我听说隔壁宣州的金州锦缎要卖三百文一匹呢,你这个怎么便宜这么多?”在略微纷乱的气氛中,有人忍不住问道。 那老头把头一低,带动了腮下的肥肉就是一甩,震荡出数滴汗水,作唉声叹气状。“这位大娘不知,我从金州跋山涉水过来,虽然一路商税盘剥,但好歹还留了点口粮的银钱。临到相州了,谁曾想这里在打仗,粮食价格是平日的三倍多,我没办法,手下还有人要养活,只得拿出压箱底的货贱卖了,否则的话。” 他停顿了一下,抽噎着继续说道:“怕是要饿死他乡哩!” 众人尽皆安慰,再无疑虑,反而催促他赶紧收钱拿货,好回家去。 李独霜在旁边瘪瘪嘴,带着鄙夷的目光看了看那卖惨的老头。他刚才凑近查看了,那老头卖的“金州锦缎”光亮柔滑,确实看起来比较华美尊贵,但没有正宗金州锦缎的独有细密纹路,那是耗费了大量人工,一针一线反复交织的高级针线活才能形成的密纹。其纺织成的锦缎冬暖夏凉,是达官贵人都喜欢的珍品,是以一般都要卖三百文一匹。 金州与河州毗邻,而李独霜在河州任职数年,所以对金州的特产非常熟悉,一眼看穿老头的骗局。 他盯着围观的那群衣着华美的买家凝视良久,再转头看向远处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难民,最终还是转身走开,没有掺和进去。 走了一圈,将这个集市都转完了,他发现生意火爆的均是吃食,因为战争的原因,相州城内外汇聚了大量士卒,对吃食有着旺盛的需求,那老头的摊位是仅有的吃食之外的生意。可以猜测,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还能追求外在的华美,定然不缺吃食,大概率跟掌军的那几位高官脱不了干系。 李独霜早已过了愤青的年纪,默默将看到的,听到的都放进心里。也许在某一天,又拎出来晒一晒,或许会践行一番。 他转过街头,视线逡巡四周,仿佛在寻找什么。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店铺侧面阴影处,有一个暗淡的图案,疑似孩童随手涂鸦信手而为。李独霜却看得很认真,然后抬头左右看了看,捡起地上一颗碎石,划拉了两笔,转身就走。 不多时,第一次来的他却有目的地往城东主街走去,从代表中轴线的南北大道穿过之后,李独霜依次经过了一个首饰店、一个裁缝铺以及一个玉石店,最终在一个胭脂店门前停下。 他仿佛有些不敢相信,转头往来路仔细看了一会,再看向胭脂店,想了想,安步当车地走了进去。 甫一进屋,一道浓重的脂粉香味扑面而来。在让过两拨购买离去的中年妇人之后,李独霜来到了柜台前。正低头做入账的女掌柜听到脚步声遂抬起头来,率先招呼道。 “这位客官,要买些什么?” “漳州的胭脂,你这里有么?” 女掌柜有些婴儿肥,原本和煦可亲的脸顿时有些僵住,她盯着眼前这名身着农夫打扮的男子,一字一句地回答: “我这里没有,但明日汴京那边要来货,客官要预定的话,麻烦报一下府上所在,我好安排送货。” 李独霜嘴角翘起,微微一笑,缓缓吐出两字:“春华坊!” 女掌柜眼睛一亮,迅速往左右一看,远端只有一名妇人在端详眼前的红胭脂,只见她冲着李独霜使了一个眼色,口中却扬声说道:“客官既然要预定,里面有样品,客官可要验验货?” 李独霜应了一声,却见女掌柜让一名侍女照应一下店里生意,然后带着李独霜走进里间。 穿过一个摆满各色胭脂的库房后,走到一个天井,转向右侧一道暗门,“吱呀”一声,两人就闪身进去。里面是一间颇大的库房,墙壁上挂着各色武器,闪着冷光,中间一个圆桌上坐着一道矫健的身影,听见动静,转过身来看到了李独霜,顿时浑身一震,矮身后撤两步,两手自然下垂,朝腰间隐蔽靠去,同时质问道: “死阎婆,这人是谁?宋头不在,谁允许你带人进来的?” 被称为阎婆的女掌柜咯咯一笑,正待说话时,身后的暗门旋即又被打开,一个浑圆的身影“咚咚”地踏步进来,看也不看几人,撩起头上的假白发丢在桌上,直接拿起桌上的茶壶,朝嘴里咕咚咕咚地灌,看来渴坏了。 李独霜眯眼一看,却是那名卖假货的“老头”。 女掌柜脸色一肃,冷声道: “汴京来人了!” 在场众人齐齐一震,惊讶中带着惊喜地看向李独霜。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五十一章 接手 李独霜在三人的目光中背着手在屋里转了一圈,逐一打量墙上的兵器,尤其对还残留有劈砍痕迹的地方着重细看。 这一番信步闲庭的姿态却让三人面面相觑,不懂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其中女掌柜似乎有些着急,带着希冀开口说道: “这位大人,你自汴京而来,又知晓皇城司切口密语,卑职斗胆,敢问大人身份?” 李独霜仍旧背身打量着兵器,没有回答。 “你这人,好赖给个话,莫非拿我等消遣不成?”那假扮老头的胖子有些怒了,起身质问。 “嘿,这人没准只是从哪里偶然知晓了切口而已,依我看,我等还是直接返回汴京罢!”矫健男子环抱双手,靠着墙出言嘲讽。 李独霜终于转过身,扫视一圈,突然问道: “宋经业何在?” 三人浑没想到眼前这人竟直接询问宋头,气氛冷了一阵,最终还是女掌柜略带犹豫地说了出来: “宋头已经死了。” 饶是李独霜已经有所猜测,但当他真正得知宋经业的结果,还是忍不住一阵黯然。旬月之前于封丘门分别时的景象仍历历在目,那个逸兴遄飞,矢志报国的男子此时却已经阴阳两隔。 李独霜抬起头,朝着女掌柜寒声说道。 “前因后果,据实说来!” 三人将李独霜的情绪变化看得分明,猜测这人定然与宋头关系匪浅,最终还是女掌柜仔细将前因后果大略说了出来。 原来,在宋经业到了相州以后,立即着手将皇城司在此间的力量集中了起来,并将他们划分为了“情报”、“陷阵”和“死间”三组,就是眼前三人负责。女掌柜本名叫朱芸芸,负责内外情报的收集,那始终保持敌意的矫健男子叫穆文栋,负责带领武艺高强的陷阵组,而那个假扮老头售卖假货的胖子,则叫樊谷,乃是负责与各类潜伏于金国的死间单线联系。三人均是亲事官,是宋经业此行专门拔擢起来任事之人。 起初颇为顺利,在新任永兴路经略使张经武的支持下,宋经业将永兴路诸州、雄武军、铁壁军以及皇城司分部各自的情报权与军情权统一纳入手中,一时声势大振,狠狠地清肃出了好几名潜伏在州府和雄武军中的秘谍,并获得了几个关于金国秘谍的重要情报,拉开了一张横贯北境的大网,准备将大宋境内的金国秘谍一网打尽。 在描述中,朱芸芸状似无意地提到,宋经业为了激发他们的斗志,承诺此行事成之后,会将他们调出皇城司,迁转到枢密院属下秘事院任职,正式脱离这刀口舔血的日子。 一时间,自宋经业起,到眼前三名各组负责人,再到下面每一名察子、探卒和秘谍,都是踌躇满志,信心十足。 但在之后数起重要的行动中,他们接连失手,不是丢失了重要目标的踪迹,就是干脆扑了一空,甚至有一次直接遇到了埋伏,损失了数名探卒和察子。 明显有一股力量在与他们针锋相对,而且能量不小,居然能获取他们的行动内容。 宋经业经过一番调查后,隐隐感觉到这股力量势力之大,显然不是自己能单独对付的。为此,他专门派人分别给枢密院、皇城司还有李独霜写信告知,却没想到全部被截杀,无一遗漏,唯独李独霜意外地在牛家庄见到送信人的令牌。 没办法,宋经业前往经略使府,准备提醒正领军对峙的张经武小心行事,却被告知张经武已经率领麾下文武出城查看地形去了。 恰在此时,情报组探得了一条关于雄武军粮草的异动信息,朱芸芸多方侦知,稍晚一点还有一名重要人物要现身。此时正值两军对峙关键时期,军情紧急,宋经业思虑一番后,决定亲自带领情报组与陷阵组到现场埋伏,准备实施强制抓捕。结果在抓捕过程中,重要人物还没现身,那几名押送粮草的虞候竟然好像察觉到了不对,率先弃粮逃跑。宋经业赶紧让穆文栋率陷阵组追击上去,而他谨慎地与朱芸芸带着情报组上前查看粮草,准备搜集情报。没成想,粮草里潜藏了数名武艺精熟的刺客,待他们靠近之时,蓦然暴起,直奔宋经业而去。朱芸芸虽然率领情报组竭力护卫,但这批刺客显然目标明确,不计伤亡地将他们与宋经业阻隔开来,给其中一名武功最高的刺客创造机会。虽然宋经业也有一身武艺在身,但这种生死搏杀中还是不敌,被一剑穿胸,战死当场。 刺客得手后并不恋战,迅速撤离,让身受重伤的朱芸芸侥幸活了下来。 事后,张经武惊怒不已,一番深思后,做了两件事。一方面为保险起见,率领跃跃欲试的大军稳步后撤,脱离战场,分散到以相州城为核心的边境诸城,呈掎角之势,以防偷袭;另一方面迅速解除了宋经业麾下“情报”、“陷阵”以及“死间”三组的各项权力,并将重要组员打散到各个厢军之中。其中由于“死间”的特殊性,暂时仍由樊谷领事,但没有行动的权力。 此后,整个永兴路以及诸军的情报状况又恢复到之前的零散和低效,任凭三人屡次求见,张经武也置之不理。自此,军中谣言,经略使大人怀疑宋经业的死与他们三人有关。 三人无法,麾下还有一批受伤的残卒需要供养,只得启用皇城司在相州城的一处据点,一边让朱芸芸经营胭脂店保证大家的基本吃食,一边让头脑清楚的樊谷摸索其他赚钱的营生,同时也顺便做一些暗记,希图让路过的同僚看到,却没想到无意之中把李独霜吸引了过来。 李独霜听罢,抬眼看向朱芸芸,灵识一动,果然在其身上察觉到了气血淤积阻滞之状,整个人气息微弱,属实身体受创之像。 再加上他是于集市偶然撞见樊谷的买卖,这就更做不得假,均验证了朱芸芸所说事实。 因此,李独霜不再探究,径直取出自己的腰牌,丢给宋芸芸,然后环视一圈,冷声说道: “我是李独霜,从今天起,你等三人归入我麾下,宋兄未竟之事业,由我来完成!” “我保证,那些躲在幕后的叛国贼,有一个算一个” “都别想苟活!”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五十二章 经略使 相州城,经略使府 此时申时已过,天色渐晚,经略使府原本清晰可见的红墙青瓦也逐渐暗淡沉色下来,如同披上了一层黑纱,使得本就颇为威严肃穆的府衙更添一份酷绝。这种感觉是如此强烈,以至于让每一名路过的行人内心发毛,心跳如擂鼓,好像那布满铜钉的大门随时会豁然洞开,涌出大批冷漠无情的军将将自己关押进去,炮制一番。所以经略使府大门附近人迹寥寥,就算有少数过路之人,也是脚步匆匆,如被无形之中的一股力量驱赶。 集军政于一体的官府之威,在此展现得淋漓尽致。 李独霜身着圆领儒服襕衫,无视大门两侧挺胸叠肚的精锐甲士,径直走到大门兽首处拿起兽环使劲敲了敲。 “砰砰砰!” 为首甲士没有阻止,因为大宋崇文抑武,儒士往往受到尊崇,况且敢直接叩响经略使府大门的儒士定然非同一般,如是狂生那一类,再动手不迟。 不多时,旁边侧门走出一位扞腰抱肚,身着皮甲的军将。他先是扶着剑左右环视一圈,然后瞪视为首甲士,似是在责怪为何没有阻拦。而该甲士朝着李独霜扬了扬下巴,军将皱眉,转首看去,看清了眼前之人的儒服装扮后,顿时放下扶着剑的右手,双手抱拳,客气地询问道。 “这位官人,这里乃是经略使府,不知有何贵干?” “烦劳通禀一声,在下有要事寻张经略禀报。” “可有拜帖、信物、或者书信?在下可以代为呈递。” “没有,只有一句话。” “什么话?” “寿昌坊故人来访。” 军将听罢,仔细回想了一下,相州城以及邻近诸城均没有叫寿昌坊的坊间,顿时以为李独霜是来故作姿态,以求邀名的狂生,顿时收起了双手,脸色一垮,毫不客气地斥责道:“哪里来的狂生,到经略使府邀名卖直来了,去去去,呆会棍棒加身,以致屎尿横流可就难看了。” 李独霜却也不恼,再次提醒军将最好通传一下,以免重要遗漏,否则棍棒加身的可就不是自己了。 这名军将却是个犟种,撸起袖子恶狠狠地说道:“你个穷酸腐儒,再不走我可就不客气了!” 原本李独霜只要亮出腰牌就可以直接进去,但他此举自有深意,因此懒得与莽人计较,直接高呼:“久闻张经略多历国事,却连登门造访的儒士都不肯见,岂是重臣风范?” 军将惊怒交加,眼见远处已有百姓围观,急忙喝令甲士上前,要将李独霜押解入牢,关他个几天再说。 李独霜瞧这蠢人似乎真的准备动手,干脆双袖一拢,背手而立,方便围拢上来的甲士捆绑。 就在这时,一声暴喝传来。 “住手!” 只见一名肩膀执绯,身着校尉常服的中年武人大踏步前来,先是喝令甲士住手,旋即一个侧踢,将犟种军将踢出三丈远,嘴里喝骂道:“你这个糊涂犟驴,欲置吾家大帅于何地?”说罢,一把抓起绳子丢在一边,对着李独霜抱拳一礼,歉意说道:“此人莽人一个,昨日才从军中返回,不晓规矩,阁下乃未来相公,胸有锦绣,还望海涵!” 李独霜见他看透了其中关碍,仔细打量一番,见是正六品的昭武校尉,随即恍然,果然还是有聪明人的,也不愿再浪费时间,再次说出了那句话。 却见眼前之人神情一凛,显然知晓寿昌坊故人代表了什么,立即伸手一延,带领李独霜进入了府中,走之前特令那犟种军将自去校场领三十军棍,罚完回禀。却是无意中应验了李独霜之前的说法。 一路上不见亭台水榭,却是经过了数座小型校场,刀枪剑戟,拒马弓弩,应有尽有,让李独霜大开眼界。 一炷香过后,李独霜被带到了一个简洁的正厅之中,却见在汴京见过的张经武趋步迎来,边走边朗声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我大宋国士来了,来,快快请坐。” 大宋永兴路经略使,怀化大将军,签枢密院事张经武主动斟茶,递给李独霜。后者却是不好再拿大,起身双手接过,听到张经武的埋怨:“我与你杨师打过数年交道,你又是在枢密院任职,这样说来你也算是我的后辈,要进来直接亮明身份即可,谁敢拦你?为何在门前闹那一出,难道真欲置我于广大士林的对立面?”虽是埋怨,却显得亲近,不仅一下子拉近了与李独霜的关系,还连敲带打一番,不愧是大宋职场老江湖。 李独霜见张经武说到这个份上,也径直说道:“大将军,我行此事自有缘由,一来明面上为我受委屈的属下讨个公道,让暗地里那些观望的军中莽夫们看清楚,我李独霜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狂生;二来,却是想提醒下大将军,府上门槛尚在,值此两国交战之际,不利于广纳人才!” 饶是张经武在汴京时与李独霜浅浅打过几次交道,也听说过他有些异于常人的名声,浑没想到此人另辟蹊径。经此一事,虽然自己慢待儒士的名声得以消解,但却也成功替李独霜当了一次垫脚石。 要是这人是儒士,张经武绝对会视为一种冒犯,久经沙场的他有着自己的尊严,就如猛虎不容挑衅一般,会想尽各种办法置此人于死地,手段之老辣,不会让人轻易看出来。 只是 要是此人是勘破金国绝密,以一人之力影响大宋国策的李独霜。 尊严是什么? 要是能延揽一个高才,一名国士,张经武哪怕有一百个尊严也全抛出去了! 自昨日汴京传来密信,他方才确定完颜宗弼之前一系列的率军异动代表着什么。 这简直就是国家层面的色厉内荏! 包括他在内,远在庆州的宣威将军樊元忠,青州的忠武将军赵元朗,整个北境主要军事力量掌控者以及满朝文武。 都被完颜宗弼玩弄于股掌之中! 作为资深统帅,没能准确判断出完颜宗弼的战略意图,这已经是一次失败,丢的可是国家脸面!与此相比,个人的尊严与荣辱又算什么? 他眯起眼,看向北方。 好在,挽尊的机会来了!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五十三章 绥远之战一 北方多山,少有平缓之地,零星有数块大盆地分布其间,金国主要城市就建立在其中。而山与山之间的谷道就是各个城市商贸往来,互通有无的要道,也是金国军队的兵道。金国在某些奇峻的谷道关口设立了险关要隘,进一步将地形优势扩大,真正做到了易守难攻,因此哪怕宋国国力更强,但多年来也无法更进一步。 在金国与宋国交界处,正好就是连绵的山势过渡到平原的地形。相州城正是卡在两条主要谷道的口子上,其身前即是以山势而建的绥远城,其身后是广阔的平原,亦是宋国腹心之地,汴京就在其中。 对宋国来说,相州城既是防守北方邻居强大铁骑的一道堵门石,也是挥师北伐的起点。 在已经有些灼热的春日照耀之下,一道数千人的兵马正朝着绥远城方向逶迤行来。 那里有一座宋军大营,数万人驻守在此,与对面驻守在绥远城的金国大军遥遥对峙。 李独霜身着盔甲,行进在队伍中,前面不远就是铁骑环绕的张经武。哪怕是从相州城到大营这短短数十里的距离,张经武也是丝毫不得空闲,身负各项军令的号骑往来不断,一方面及时帮助他掌握己方大营与金军的即时信息,另一方面根据地形随时调整此行数千人的行进阵型。譬如说,前方二十里有一处密林,哪怕张经武知道金国不大可能越过大营,伏兵于此,但他仍然要号令一支五百余人的骑军脱离队伍,护佑于侧,以防突袭。行军之谨慎,如履薄冰。 带兵打仗从来都是一项风险甚大的大型聚众活动。无论是从内部管理到敌情判断,还是从吃喝拉撒到引军出击,任何一处细节出现了问题,都有可能导致失利,甚至大败。所以从出发开始,除非战争结束,为帅者的神经都是紧绷的,此时的张经武更多考虑的全军数千人,乃至于包括大营内麾下数万人的生死。平日里的亲朋好友,关系尚佳的姻亲故旧在此时统统都要排在后面,而且如果对当前行军大局产生了阻碍,他会毫不留情地使用统军大帅的特权,先斩后奏。 事实上,在他以往多次统军征伐的过程中,斩杀过友人、故旧以及姻亲,以至于平日里除了出生入死的同袍之外,再无更多的人情往来,其人情冷淡若此。因此,成为大宋屈指可数的大将军之一,并非没有代价。 在经略使府,张经武与李独霜相处如春风拂面,和蔼可亲。但在出发之前,张经武严肃地告诫了李独霜,一旦行军在外,他务必要谨言慎行,一切以打胜仗为目标,否则军法无情,哪怕他是人杰,是国士,也概莫能外。 在李独霜肃然听令之后,张经武满意地点了点头,旋即宣布了接下来对他在军中的安排。 首先,张经武以永兴路经略使,怀化大将军,相州大营的统帅身份正式任命李独霜为相州大营的行营参军,权领参将衔,并行文汴京以求官家御批,负责参赞军务、军情刺探以及肃清内奸等军务,而且给予了李独霜招募九品以下流外官的权限,这也算是对于李独霜关于降低门槛招纳人才的建议给了正面回应。你不是希望不拘一格降人才么,那好,你就自己招。 其次,他考校了李独霜的弓马武艺,确认了他具备一定的战场生存能力,因此特意让他随军出征,一方面打算丰富李独霜的战场经验,为国家培养栋梁之材;另一方面也有意让视野开阔,格局宏大,却又惯常独辟蹊径的李独霜给自己提供建议,这也算是参军本职。张经武本来想好了,要是李独霜是个文弱书生,那就留守后方,李独霜的文武双全倒是让他有些惊喜。 最后,他当着李独霜的面解除了对于朱芸芸等人的军事禁令,恢复了他们在军中的特殊地位和权力,也算是正式把这一股势力交到李独霜手上。当他把亲笔书写,盖了帅印的文书交给李独霜时,意味深长地说道: “你要知道军队不是善地,你要想真正证明自己,就得用拳头和战绩来说话。之前我之所以下达禁令,完全就是看在宋经业为国身死的份上特意出手,否则的话,你以为那帮虎狼不会吃人? 说罢拍了拍李独霜的肩膀,头也不回,直接去校场整军去了。 李独霜此时才反应过来,之前宋经业归拢权力的时候,已然侵夺了一些军中各大势力的权力,后来宋经业战死,麾下势力正是群龙无首的时候,正面临各个势力的血腥瓜分。正是张经武的禁令,让这一帮军中虎狼明白了大帅的想法,纷纷缩回了爪牙,这一帮人才得以幸存。 看着前面正不停接收各方信息,又下达各个指令的张经武,李独霜才明白之前自己一番所谓的示威之举,简直可笑至极。 响鼓不用重锤,唯有鲜血方能使人升起敬畏之心! 他于马背上转身,冲身后不远处跟随的穆文栋招了招手,待其驱马近前时,拿起马鞭冲着远处山梁上明目张胆地朝这边观望侦查的金国斥候指了指,冷声说道: “金人窥伺在旁,实令人不爽,文栋且去为大帅拿下。” 穆文栋抬头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李独霜,再左右打量了一番,立刻会意,双手抱拳,慨然应声: “文栋得令!大人且安坐,穆某去去就回!” 旋即于马背上打了一个呼哨,将自己麾下精锐注意力吸引过来后,高声点了十余人,正好与前来探查的金军斥候人数相当,然后纵马扬鞭,带领这些人朝着山梁上疾速而去。 对面金军斥候眼看宋人居然如此托大,以同等人数来抓自己,纷纷发出怪叫,嘲笑着迎了上去。双方你来我往,绞杀在一起,逐渐战到了山梁另一边,不见人影。 不多时,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在数千人的目光中,穆文栋带领麾下精锐出现,然后翻过山梁,赶到李独霜面前,丢下了十余颗鲜血淋漓的头颅,而自己麾下却无一人折损,人人衣裳染血,面不改色,一时间人人侧目。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五十四章 绥远之战二 宋金两国处于对峙状态,互派斥候再正常不过,不过都是在双方看得到的区域内不断游弋、探查而已,一方面显示自身的军事存在,另一方面也避免对方搞突然袭击。事前,金军所在山梁不远处亦有大宋的斥候,只不过陡峭的山势限制了他们,以至于不能很快赶去支援,只得目瞪口呆地看着穆文栋他们浴血归来。 穆文栋的得手成功激发了数千宋军的士气,山呼海啸般的叫好声回荡在金军一侧的山梁上。也许是知晓这里面有宋国统帅,又或许是为了保住士气不坠,不一会儿,一阵隐隐约约的隆隆声自山梁那边传来,看样子有数量不少的骑军自绥远城中驰出。李独霜脸色微变,自己这边数千人可是在行军之中,而且大部分都是步兵以及辎重,仅有数百骑护卫。 斩杀十来个斥候不至于让金国铁骑全军出动吧? 李独霜下意识地向前面那道巍然挺立的身影看去,却见张经武丝毫不慌,只是让身边的旗手打出旗语,命护卫在侧的数百精骑到前方一处小山坡上停驻,然后让各级军官层层传令,指挥自己这数千人不急不缓地继续往大营行进。 不多时,已可遥遥看见极远处大量烟尘升空,模糊了远方的天地。片刻后,有一道黑线自烟尘中驰出,宛如浪潮一般奔腾而来,大量蹄铁跺在大地上的隆隆声已经清晰可见,摄人心神。 看规模,不下于万人! 兵法有云:人数过万,无边无沿。形容的就是万人规模的军队给人视觉上和精神上有一种极大的压迫感,更何况是万人规模的骑军。以至于从来没有真正上过战场的李独霜手心发汗,口中发干,心跳如擂鼓。他左右望去,队伍里上过战场的老兵好一些,只是面色发紧,嘴唇抿住,而那些新兵尽皆瞠目结舌,面如土色,好在平日里严苛的训练养成的习惯使得这些人没有转头逃走。但整个队伍的行进慢了下来,且有些凌乱。各级军官此时站了出来,叱喝不断,稳住了阵脚。 仅仅一次骑军行军就如此夺人心魄,还未交战就让敌人先怯三分。 这就是金国纵横宋、夏两国的资本。 就在金国铁骑尾部彻底离开山谷,进入平原,行进到离李独霜他们仅有三十余里时,侧前方的大营突然重鼓齐响,营门大开,彪出一股数千人的红色骑军无畏地朝着黑色的金国铁骑斜着横插过去。 这个时机把握得相当好,正好卡在金国骑军奔往李独霜他们的距离刚过了一半,全军速度已经提到了最高,势头也是最盛的时候。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当你攀登到顶峰的时候,其实精神和劲头马上就要开始缓慢下降,此时就最怕遇到变数。如果打顺风仗还好,直接一鼓作气穿透敌阵即可。然而数千人的红甲骑兵虽然没有己方多,但也足以造成巨大的威胁,正是一种不可忽视的变数,使得绝大多数金国骑兵都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他们身上,一往无前的意志已经转化成了小心和提防,整个骑军的气势已经降了两成。 而且,红色骑军的目标赫然是奔着金国骑军的中部而去,意图明显是要将奔行中的金国骑军拦腰截断,一旦成功,不仅可以将金国骑军的人数优势拉低一大截,而且使得张经武这数千人有了自保之力。毕竟,面对一万铁骑和面对五千铁骑完全是两个概念。 这一次出击完全达到了改变战局的目的。 指挥者绝对是一位战术大师! 眼看红色铁流即将与来不及调转方向的黑色铁骑撞上,却不知金军怎么指挥的,整个万人骑军中部的一部分骑兵们齐齐往左斜拉缰绳,然后头部的骑兵则统一往右调整,就这样在宋国骑军撞上来之前,妙到毫巅地自行两分,各自朝着一东一西两个方向奔驰而去,堪堪与宋国骑军擦肩而过,避免了被拦腰截断的命运。 其骑军指挥者的胆大心细,骑兵们高超的御马之术以及毫不打折扣的执行力,令人叹为观止! 就在这时,张经武却突然下令,让旗手快速打出了多个旗语,然后却听见大营那边重鼓再响,“踏踏踏”快步走出大量顶盔掼甲的步兵,外部驻守大盾,内部竖起长枪,以数个方阵组成的一个长条形阵型,横亘在金国一分为二的两部骑军中间,犹如拒马一样人为制造出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障碍。然后李独霜手搭凉棚,了望到扑了一个空的宋国红色骑军,兜了一个圈,往更靠近李独霜这边的那部分金国骑军衔尾追来。 如果此时有人从战场的上空往下看,就可以看到大营奔出的步兵军阵与正往大营行进张经武部,一南一北将那部五千余人的金国骑军夹住,大大限制了这股骑军的活动范围,然后那股宋国红色骑军正在其后追来,明显形成了一副关门打狗的态势。 但李独霜正凝眉沉思,颇为不解。因为这个范围也不小,南北直径十余里,东西走向更宽,再加上金国素来按照“甲止半身,护膝微存,马甲亦甚轻”的原则装备骑军,导致金国骑军速度很快,不会轻易被宋国骑军追上,这样下去的话,反倒成了金国骑军遛着宋国骑军的局面,极容易以逸击劳,逐个击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想来这股金国骑军的统领也是如此认为,居然带领骑军轻松地走了一个S形走位,一来向近处的宋军所有人表达了轻蔑之意,二来也同时让远处的其余金军放心,做好反击准备。 正在此时 李独霜的余光瞥见张经武旁边的旗手左手高举红旗,右手握着蓝旗不断来回画圈。这个旗语的意思是。。。。。 “迟滞,死战!” 经过威远军宣威将军樊元忠往来书信的教导,李独霜明白这种旗语,往往就是战事到了最关键时刻下达给死战之士的。可是,李独霜连忙扫视战场,哪里还有大宋的军队呢? 突然目光一凝,他看到了。 大宋还有一支军队。 就是在金国骑军刚出动之时,张经武让原本护卫己方数千人的数百精骑移动到了一处小山坡上,极像是随手下的一步闲棋。 而此时,那个小山坡正好就在金国骑军奔行前进的路上! 闲棋原来是杀招! 李独霜不禁头皮发麻,不仅是因为看到了那数百精骑悍不畏死地往五千人之多的大股骑军冲去,在付出短时间内大量精骑战死的代价后,成功迟滞了金国骑军的速度,以至于让衔尾追来的宋国骑军顺利纠缠上来,还因为张经武那卓越的战略布局能力以及甘愿效死的下属。 远处步兵组成的阵型在缓缓南移,张经武部的阵型也早已转为攻击阵型逐渐北上。 两部的中间,则是正在惨烈厮杀的两国骑军。 战局正肉眼可见地朝着宋国倾斜。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五十五章 绥远之战三 张经武以自己所属的数千人为诱饵,诱使金国上钩,派出万余骑军奔袭,大营果断派遣所有的骑军出击,从而迫使金国骑军散成两段,然后步军出动,横断战场,与追击的宋国骑军、张经武部三方联动,成功将五千余金国骑军围拢在一个对于骑军来说相对狭小的区域内。 在数百宋国骑军不计伤亡地阻拦之下,这部金国骑军行进速度大为降低。在领头的数名金国骑将中,一名盔甲鲜亮,身形魁梧如虎熊的猛安见势不妙,抬枪疾呼,然后属下的各个谋克层层传递,这部骑军的阵型就是一变,迅速围拢上来,将其团团围住,势必要将这部阻拦的宋国骑军快速剿灭,然后再行离去。 这样一来,这部数百人宋国骑军的伤亡大幅增加,不断有骑兵身中数创而落马,哪怕为首一名骑将勇猛异常,带着麾下四处冲杀解围也无济于事,越来越多的金国骑兵围堵上来,包围圈渐渐缩小,慢慢陷入绝境。 而后面追击而来的宋国红甲骑军离这里尚还有一里,以此估算起码还有数个呼吸的时间,足够金国骑军将眼前这部令人生厌的小股宋国骑军吃掉,然后凭借金国骑军的速度在南北两部宋国步军压上来之前,再次拉开与追击的宋国骑军的距离,逃出包围圈。 看来,哪怕这部宋国骑军已经全力阻击,但人数还是太少,或者说出击的金国骑军太多了,以至于就算分割一半,仍有五千余人,完全超出了制定此策的张经武的估算,从而不能达到阻击的战略目的。 谁能想到金国没有派遣几个千人队试探性进攻,而是直接砸了一个万人骑军出来! 要知道就算是骑兵充裕的金国,号称十万的南军也仅有四万骑军,剩余的都是步军以及大量民夫。 北方烟尘仍旧弥漫不息,却是另外一部被分割出来的金国骑军已经兜了一圈,于行进中调整了阵型,以箭矢阵往横亘在中间的宋国重甲步军阵型,冲击而来。 领兵围攻宋国小股骑军的那名金国猛安放下心来,胡须拉碴的脸上露出了阴狠的笑容,遂扬起下巴,指挥身旁的两名女真骑将上前,务必要将那名仍旧于阵中反复冲杀的宋国骑将砍杀,以此打击宋国骑军士气,加快其溃散的速度。 看到这一幕,李独霜牙根紧咬,双手紧握住缰绳,恨不得施法向金国骑军砸下一个超级火球术,奈何此时战场煞气弥漫,浑身经脉滞涩无比,跟常人无异。他只得扭头看向前面正指挥自己这部步军的张经武看去,意外地看到他固然面色冷肃,却没有一丝计策失效的挫败,仍不断下令,让自己这部步军豁然展开阵型,从防御的圆阵转变成可攻可守的玄襄阵,坚定地往中间的战团扑了过去。 李独霜一愣,眼睛再转向战场,恰好看到追击中的宋国红甲骑军明明离战团还有一段距离,前端数百名骑兵在座下军马的不断奔行中齐齐抬手,斜着往战团上空对准,只听到: “簌簌簌!” 随着无数轻巧的箭矢发射的声音传来,一片黑蒙蒙的箭雨暮然腾起,往人头攒动的金国骑军阵中落下。一时间,毫无准备的金国骑军顿时死伤无数,围攻之势就是一挫。 “隆隆隆!” 宋国红甲骑军收起绑在手臂上的弓弩,举起挂在马上的长枪,齐齐平端,身形前倾,沉凝地以冲锋之势,往近在眼前的金国骑军冲撞上去! 两军之间仅有半里地! 那名金国猛安无法,顿时虎吼一声,一阵叽里呱啦的女真语吼出,勉强纠集了一批忠实的谋克带领千余名金国骑兵勇敢地朝着宋国骑兵迎了上去,似有阻拦之意。临行前他将象征指挥权的一块金国金牌扔给了另一名相对瘦小一些的猛安,让他不管不顾带着剩下三千余名骑军逃走。 就这样,宛如之前战场形势的再现,只不过这次负责阻拦的换成了金国骑军。 “噗呲!” 两军相接之处,血肉横飞,残肢遍地,短时间内堆积出了大量死去的马匹和人的尸体,以至于后方跟随而来的骑兵只得往两端绕过,以马刀、铁锤、铁骨朵和弯刀为主的近身武器占了主导,两两纠缠在一起,互相觑着对方的弱点砍杀过去。 或许是阵中有大量女真骑兵的缘故,这一千余金国骑兵在那名猛安的带领下竟然真的暂时顶住了追击而来的数千名宋国骑军的冲击,转化为了一场混战。 此时战场是混乱的,大部分两国骑兵都是砍杀掉一个后马上又接战下一个,或者一个人面对数名敌人,或是打马追逐,或是干脆下马厮杀,礼义廉耻抛到了九霄云外,唯有凭借勇气与蛮力,各自在混乱中追求生存的权力。 然而各自的骑军将领毕竟是有别于普通士卒的,为了更好地获取战果,均是有意识纠集身边的己方士卒,竭力形成战场上的锥子,往对方密集的地方冲击过去,一方面试图打开局面,另一方面也遏制对方同样的目的,将胜利的天平往己方更倾斜一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虽然金国骑兵单人能力更强,往往能一对二,甚至一对三,但此时战场人数对比太过悬殊,经常都是一对四,一对五的情况,以至于到了后面,金国骑兵越战越少,宋国骑军逐渐将其围在中间,打马旋转攻击,配上弓弩,一点点削减金国骑军的人数和意志。 此时奔袭南下的另一部金国骑军已经与严阵以待的宋国重甲步军撞在一起,折损一番后见不能直接突破,遂又利用骑兵的优势,以一个流动的圆阵沿着宋军阵型循环往复地抛射弓箭,虽然造成了许多杀伤,但这支重甲步军乃是宋国精锐,意志坚定,阵脚稳固,倒是顶住了压力。其指挥官甚至还分出朝南的那部分重甲步军,仍旧朝着不远的战团压了过去。 张经武当然不想让那三千余名金国骑兵逃逸掉,径直下令,让大营那边派出自己留在那边的百余名马军亲兵,出营阻拦一番,自己好带着麾下的步军联合北边南下的重甲步军一起咬上去。他相信,自己麾下弓马娴熟,精甲覆身,配合默契的百余名马军亲兵,绝对可以迟滞那三千名丧失斗志的金国骑兵。 他誓要将这五千余金国骑军完全歼灭,取得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大胜! 以此来开启正式北伐的开门红! 但是当旗手挥旗过后,命令已下达,大营那边却是无动于衷,张经武惊怒交加,以为留守的大将临阵抗命,试图贪功,正待拿出虎符让人快马加鞭,到大营那边强制执行时,对战场气息格外敏感,已打马靠拢的李独霜眼神凝重,伸手朝着北方一指,示意怒气勃发的张经武仔细了望。 张经武一愣,手搭凉棚,眯眼看去。 却在一片翻滚的烟尘中,望见了一抹银色! 「因为工作的原因,让我的码字时间太过零碎,以至于更新断断续续,阅读体验不佳,我很是愧疚,只得建议大家收藏起来,隔一段时间再看。另外欢迎大家留言交流,投不投票都可以,毕竟这本书成绩多半不会好,但我想将脑海中的瑰丽世界一一展现出来,所以肯定会写完。鞠躬!」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五十六章 绥远之战四 在张经武与李独霜的视野里,烟尘中的一抹银色逐渐扩大为一排移动的粼光,犹如平静的湖面上泛起的一片五光十色的光斑,在这处残酷的战场显得格外华丽和妖异。那是一个个从骑士到马匹均全身着甲的特异骑兵组成的战阵。 看数量约莫只有两千余,缓缓前移到距离宋国重甲步兵阵型仅有三十里的地方停了下来。这是一个骑兵可以发起冲锋的最佳距离,威胁之意立显。 他们有一个震慑众国的名字。 “铁浮屠!” 张经武缓缓放下手,没有再去计较大营那边违抗军令的事。显然,作为胜负手之一的铁浮屠都出现了,大营那边表现得更谨慎是应有之义。 果然,李独霜看到大营望楼打起了旗语,向这边请示下一步的命令。 李独霜扭头看向大宋统帅,却见他眼中滑过一丝遗憾,却没有丝毫犹豫,立即下令,使得旗手举着红旗与蓝旗交替挥舞,然后蓝旗在胸,红旗向前。已经颇有经验的李独霜立即解读出了命令。 命令有两个,一是“绞杀”,二是“临阵缓退”。 少顷之后,大营里传出了一长三短的号角声,使得在战团外围游弋修整,保存体力的部分红甲骑军如同被蛰了屁股一般,不计伤亡地往战团中央奋力厮杀进去。这一生力军的加入,顿时使本就激烈的战团如同煮沸的汤水一般沸反盈天。 “防御!缓退!” 随着领头的一名身着步人甲的大汉发出一声嘶吼,各级军官层层传递之下,重甲步军原本因为需要阻断战场,呈现长条状的细长阵型豁然分成数十个军阵,然后往中间彼此交叠,逐渐形成了一个厚实的阵型。原本负责阻拦的那部重甲步军自然停下了脚步,往阵型中间靠拢而来。而张经武部自然也在部将的指挥下收回了追击的步军,并快速往重甲步军移动过去。 此时宋国军队正如一个张开双臂的巨人,缓缓收回了拳头,护在了胸前。 而那三千余骑军逃跑的方向自此再无阻拦,逃出生天,径直往停驻在铁浮屠旁边的那部金国骑军汇拢而去。 此时的宋国军队除开正在翻滚绞杀的红甲骑军以外,所有的步军都已汇拢,形成了一个明显的圆阵,背靠大营,与铁浮屠和剩余七千余金国骑军对峙。 看此情形,金国那边已然明晰战场形势,放弃了营救被围困的这一千余精锐骑军。 不多时,战团厮杀声逐渐低了下来,密密麻麻的红甲骑军淹没了那名战斗到最后的金国猛安。一块巴掌大,颇有雕刻工艺的银鎏金腰牌被一名铁甲染血的将军穿过围绕的文武官员们,呈到了张经武的面前。 在临时垒土搭建的高台之上,披上厚重披风,身着软甲的张经武冲着这名冲杀在前的将军点了点头,道了声辛苦,就接过了这块金腰牌,抬眼一看,顿时就嗤笑一声,对着左右戏谑道: “我道是谁?原来是完颜拓泽这厮,此人素来是南侵先锋,完颜宗弼的骑军骁将,没想到如此轻易地折损在这里,看来金国气数已尽喽!” 一位已经拆卸臂甲和裙甲的魁梧大汉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豪迈大笑,凑趣道:“还不是大帅的引蛇出洞之策实在精妙,使得完颜宗弼不仅损失了一千余女真精锐,还失去了一个左膀右臂,“完颜家的五行骁将”自此不全,哈哈,真是快意!” 众人轰然大笑,唯独李独霜不明所以。 那位铁甲染血的将军见此,特意给这位领参将衔的行营参军解释了一番,原来金国皇族完颜家族素来多出战阵猛将,除开完颜娄室、完颜银术可之类的名将以外,近些年更是涌现出了完颜拓钹、完颜拓灼、完颜拓泽、完颜拓石以及完颜拓木等五名异常骁勇的战将。他们乃是一母同胞,均是勇冠三军,胆略过人,有万夫不当之勇,在金国对外的战争中打下了赫赫威名。因其名字正好占了金木水火土五行,已过世的上任国主完颜吴乞买曾经骄傲地称呼他们为“完颜家的五行骁将”,因此得以闻名于众国。 其中有两人在完颜宗弼麾下效力,分别是完颜拓泽和完颜拓石,想必领着那三千余金国骑军果断逃出包围圈的猛安定是完颜拓石了。而另外三兄弟当中有两人在完颜宗望麾下效力,剩下一人则跟随着完颜撒不离。 完颜拓泽的陨命加上首战失利,折损了千余女真精锐,必定使得金军士气有所下降,这同时也是大宋多年来对金国少有的胜利,是以军心振奋。 李独霜听罢,在穆文栋的附耳说明之下,先是对这名示好的雄武军都指挥使,明威将军褚棱抱拳一礼,以示感谢,然后转身对着张经武说道:“大帅运筹帷幄之妙,众将沙场争锋之勇,李独霜虽初临战阵,却深受震撼,自此深知战阵之道,非是腐儒可妄议也!” 这一番话正是说到了在场众将包括张经武在内的内心深处,他们顿时对这位听说是文官出身,新到任的情报头子刮目相看。 盖因大宋国策乃是“以文驭武”。为防武臣叛乱篡权,近百余年来历任官家刻意推行“崇文抑武”的人才选拔制度,使得文官集团逐渐把持了朝政,不仅数次战争都是文官为帅,对武将颐气指使,轻辄打骂,重辄处死,而且对于武臣的晋升苛刻至极,以至于多年来就出了张经武一个正三品的怀化大将军。要知道,在百余年前,大宋可是将星云集,什么正二品的辅国大将军、镇军大将军至少都有三五个,随便出来一个挂帅出征均是所向披靡,使得当时的大宋在天灾不断的情况下还能屹立不倒,属实是武德充沛的缘故。 所以官家此次破例让张经武一名武臣领军出征,着实顶着巨大的压力,这也让张经武有了效死之心,是以制定了此次奇策,存心就是想要证明给官家,给那一帮践踏武臣的文官们看看,这大宋江山,靠的是这帮丘八们拼死守护的! 这一番道理,自雄武军和铁壁军两名领军的将军以下,校尉以上,都是知晓的,所以战场上的大宋骑军与步军有一番不俗的表现,也有一层想要证明自己的含义在里面。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五十七章 绥远之战五 深夜子时,一处营帐内,在山形烛台的照耀下,李独霜正坐在居中的主位上处理一些文书。 他将手中的那份仔细看了之后,皱着眉拿起旁边的一只狼毫,在一个早已磨好的特异砚台上饱蘸了蓝色的墨汁,在文书上签批自己的意见,然后放到一边,继续审阅下一个。 看上去,大部分都是类似于“可行”、“此言甚是”等赞同和认可的意见,另外还有小部分是“此言大谬,驳回!”或是“虽有道理,但属于小节之道,应摒弃之!”等反对的意见。两者各自归类存放,待李独霜批阅完以后,侍立一旁的朱芸芸接过文书,拿起案台上的一方银印,依次落印。 然后莲步轻移,走到旁边的一个梨花木制成的展架上,拿出两个细长的木盒,分别将两类已批阅的文书装了进去,然后扣上口子,再沿着缝隙打上一圈热胶封上。不一会儿,她以手触之,感觉到热胶干硬了之后便扬了扬手,招来两名身着黑衣的矫健之士,将盒子分别递了过去。两人不敢怠慢,依着规矩,当着李独霜的面验看封口之后便将盒子缠裹在背上,然后躬身退了出去,待到营帐门口时方才旋身起纵,敏捷地消失在黑沉沉的夜幕之中。其中一人在腾起的一刹那,扬起的袍服下摆露出了一个黄澄澄的铜牌,恰好是正面,只见上面阴刻了“皇城司”三字。 在耗时两个时辰,处理完堆叠数日的北境情报之后,李独霜起身伸了一个懒腰,接过朱芸芸主动递过来的一块湿巾擦了擦脸,便抬脚往营帐外走去,边走边说道:“你可是皇城司亲事官,等同于正八品,为何非要到我营帐里做这些书吏的活计?” 此时刚下过春雨,再加上往来逡巡的骑军践踏,地上满是泥泞,李独霜与朱芸芸借着营帐间的火把尽力避让较大的泥坑,较为缓慢地行进在各个营帐隔出来的通道上。远处辕门方向有一条“火龙”朝着金国绥远城方向快速行去,隆隆作响。那是打着火把的一营骑军,专程前去搦战,若金军遣骑军出击,则迅疾返回,若金军不回应,他们便鼓噪一番,影响金军的休息。如此循环往复,使得绥远城值守的那部分士卒休息不得,以此达到疲军的目的。 宋金两国的大战从来不会以某一次的局部失利就会产生结果,双方你来我往,就像两名对战的高明剑客一样,在使出决定性的那一击之前,肯定要经过多次的试探和评估。 此时光线较为昏暗,李独霜侧头过去只看到朱芸芸模糊的脸上好似笑了一下,只听到她说道:“大人果真与宋头不一样,换作是他,肯定会直接把我轰出营帐,说什么家有糟糠之类的话。” 李独霜刚想说自己独身一人,没什么可避讳的,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因为他也想起了宋经业平日里的古板模样,这与最后一次见他时矢志报国的昂扬气魄判若两人。 却又真的是同一个人。 李独霜脚步顿了一下,旋即又急步走去,身后的朱芸芸不急不缓地跟上,在黑暗中早已泪流满面。 平日里埋天怨地,消极怠工,却在一声令下就亲冒矢石,带领属下穿越战场绞杀金国斥候的穆文栋; 最喜骗人钱财,美其名曰劫富济贫,实质上好逸恶劳,贪图享受,却在数个时辰前乔装金国信使,冒着极有可能被发现的风险潜入绥远城,与潜伏的死间接头去的樊谷。 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李独霜表态,愿意且有能力为宋经业复仇。 有人虽然死了,但仍然活着。 李独霜沉默地行进了一刻钟,终于来到一处有数名锐士把守的营帐面前,冲着守在门口的穆文栋点头示意。后者看了一眼李独霜身后眼睛有些红肿的朱芸芸,眼珠立马暧昧地转了转,在被李独霜踹了一脚后乖乖地掀起帘子让他进去。刚放下帘子,转身过来又遭到朱芸芸的恼怒一拳,他终于相信自己恐怕错怪了李大人。 营帐里仅有一人,仰面躺在地上,被麻绳捆绑着,浑身渗血,鼻青脸肿,显然已经被折磨过。 李独霜走到近前,蹲了下去,看着他身上虽然破碎,但依稀看得到皇城司“察子”独有的服饰,静心片刻后,用手将他的脸板过来,对着他轻声问道: “我从档案上看到,你是宋兄从汴京带过来的亲信,已跟随多年,我怎么也想不通,为何查到最后,却是你把宋兄的行踪泄露给金国的,你能不能告诉我” 李独霜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俯视着他,认真地问道: “为什么?” 这人睁开血丝满布的眼睛,漫无焦距地四处滚动一番后,方才定格在李独霜的脸上,嘴里“荷荷”有声,显得含混不清。 李独霜侧头将耳朵靠近,只听到“翁高德”三字。 却见他面无表情地起身,掀帘而出,看向望过来的穆文栋说道:“杀了罢,这人是金国萨满信徒。”金国有萨满教,信奉的就是一个叫“翁高德”的神,其信徒素来狂热。 穆文栋的脸色就是一冷,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径直掀帘而入,不多时,里面传来了一道闷哼声,然后再无声息。 根据情报查出此人的朱芸芸走到李独霜近前,带有忧虑地说道:“大人,唯一的一条线看来就断在这里,已经查不下去了。” 李独霜只说了一声“那也未必。”就拍了拍朱芸芸的肩膀,然后往营边的高坡走去。 待到一处背风的地方时,他摊开右手,露出了一根短绳,上面栓了一颗狼牙,竟是李独霜从刚才那名内奸的手腕上取下的。 他闭目感受了一下,发觉这里的煞气略微有所稀薄,倒是有可能施展出一些浅薄简单的小法术。 眼睛顿时一亮。 次日清晨,大营正中的帅帐前人头攒动,除开值守的以外,校尉以上的将领悉数来到这里,准备参加怀化大将军、永兴路经略使张经武主持的军事会议。 因为参会的人都听说了一个重大消息, 夏国撕毁了之前与大宋签订的和议,派遣大将领兵攻打庆州! 大宋顿时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局面。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五十八章 绥远之战六 张经武坐在虎皮帅位上,正闭目养神。座下左右两侧自雄武军与铁壁军的两位将军领头,往下分别按军阶或品级依次站立,在偌大的帅帐内,竟一直站到了帐帘边。 一眼望去,在形制各异的兜鍪之下,露出了各种各样的脸,或板正,或凶蛮,或阴沉,各色峥嵘武将济济一堂。 自张经武奉旨北上,节制两军以及新成立的永兴路以来,还从来没有召集过这么多的将官聚集在一起。 实在是迫不得已! 帐内的众人明白,夏国在这个时候下场,已经使得宋国的战略形势陡转直下,原本举整个北境之力支持的“积极进取”的北伐战略,极有可能转变为“稳妥防御”的保守战略。之前通过奇策与苦战取得的一些战果,必将由于战略调整而主动放弃,如此一来,已取得的功劳折半不说,还要打令人憋屈的防御战。 抛开家国大义,从这些将领的私心和处境来讲,到时候只要不是双方兵力相差太过悬殊,对朝廷来说,守得住是称职,守不住则就是自杀殉国一条路,否则,你一旦跑了,哪怕是打算纠集有生力量再做牵制,也极有可能被算作贪生怕死的逃将,一世清名和地位被毁不说,在后方的家族老小也必将被牵连,至少祸及三代。 况且,在战术的选择上,主动出击与被动防守也有相当大的差异。 是以,位于左侧第五位,排在一名实权参将后面的李独霜暗地扫视一圈,尽管迫于主帅威严,帐内鸦雀无声,但老于战阵的各个将官们正各自交换着眼色。看情形,分明是不甘心就这样缩回去打防守战。 “大帅,昨日一战,我军斩杀金军五百余人,获女真银牌一面,俘获战马三百余匹,此虽小胜,但三军振奋,军心可用!” 众人的眼神交换有了结果,终于由位于右侧首位的铁壁军都指挥使,壮武将军伏元德站出来小声汇报了昨日的战果。所汇报的内容看似废话,因为张经武必定早在昨日就收到了战果报告,但其潜在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只“军心可用”四字就表达了他的心意,抑或是营帐内绝大部分将官的心意。 李独霜扭头看去,伏元德年愈五十,却身形魁梧,背部挺直,浑身筋肉虬结,哪怕身着软甲,也穿出了气势迫人的步人甲的感觉。实际上,他确实也是大宋步军之中最具威胁的步人甲之一,前日间,率领铁壁军的重甲步军顶住了五千余金国骑军冲击的指挥者就是他。再加上他资历极老,从军之早甚至还超过了坐在帅位上的张经武,其早年就是张经武的直属上司,自有一份同袍情谊在。 果然,张经武睁开了眼睛,冲着伏元德点了点头,只说了两字“甚好”,算是给足了伏元德的脸面。 语罢,张经武站了起来,一下就将所有将官的视线抓了过来。只听到他沉肃地开口说道: “本帅知晓你等在担心什么,这等重大信息本就是瞒不住的。”张经武的坦率丝毫不令人意外,因为大宋的保密意识绝对是宋、夏、金三国之中最差的。无论是没有信息安全意识的文官系统,还是彼此联姻泛滥的武官系统,只要关系到大多数人利益的消息,绝对瞒不住,以至于逼得战场上的各个将领不得不采用一些极端的信息传递方式。 “本帅先说一个消息,根据行营参军李独霜的情报,完颜宗弼已经准备亲自领军。”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因为完颜宗弼身份尊贵,在金国等同于亲王,而大宋这边往往都是武臣出战,所以为了彰显金国的强大和身份对等,往往都是完颜宗弼名义上派遣手下大将领军与宋军对战,如这般亲自站出来领军的情况少之又少。 这道信息太过匪夷所思,队伍中立马站出一人出声质疑,却是曾对李独霜示好的雄武军都指挥使,明威将军褚棱。 “李参军,不是本将军信不过你,实在是此消息事关重大,敢问你从何得知?” 李独霜侧跨一步,站到营帐中央,先是对着上首的主帅张经武拱手一礼,然后再对着明威将军褚棱点了点头,朗声说道: “首先,肯定不是完颜宗弼亲口告诉我的。”李独霜开了个玩笑,却遭遇了冷场,张经武更是脸色一黑,他只得清咳一声,认真说道:“我麾下有“死间”,于昨日冒死深入敌营,探得绥远城下增灶近两成,各猛安谋克旗帜增加近一成,营中有一处有奴隶日夜垒土,疑似“都台”。” 话音刚落,在场众人都是老于战阵之辈,一下就听懂了,以至于各自面面相觑,眼神振奋,明威将军褚棱更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因为依金制,亲王以上出征,必“都台献祭,以飨祖先”。而增设灶台和旗帜增加,必定是因为金军按照全名皆兵的传统旧俗,动员了绥远城内各女真贵族的部属,才导致的一些细节变化。通常情况下,因为金军掌握了谷口的制高点,宋军不可能看到山谷里面大营的变化,因此这名“死间”探得的信息显得比较可信。 各个将领忍不住私底下互相交流,导致营帐中嗡嗡声顿起。 张经武不满,哼了一声,使得营帐归于安静。 只听到他继续说道: “因此,既然完颜宗弼亲自上阵,那说明之前我军一系列的鏖战和小胜,累积出来的战果已经到了他不得不重视的地步。那么,决战的时机就要到了。因此,本帅之意”说到这里,张经武加重了语气,拖长了语调,仿佛一种军中特殊的仪式,带有一丝国家命运被牵动的神秘光环,庄严宣布: “哪怕夏国撕毁盟约,以至于我大宋同时面临两大强国的军事压力,但短期内,庆州有威远军,青州有虎翼军,使得我大宋之两侧,暂时无虞。而我等唯一要做的是,在这决战来临的时刻,化小胜为大胜,”说到这里,张经武右手握拳,啪的一声重重地击打在左手手心。 “一举击溃眼前的敌人!” 张经武每吐出一个字,座下众将就愈发振奋一分,他们已经猜到了张经武的决定。 “本帅命令!”张经武在案台上抓起令牌。 “呼!” 众将挺直腰背,眼神炽热,呼吸变得急促,清晰可闻。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五十九章 绥远之战七 谷口之内,绥远城下。 呈南北走向,原本连营数十里的狭长谷地,已经收起了所有的营帐。中部较为宽敞的区域垒出了一座巨大的石台,数万甲士密密麻麻地充塞在谷地之中,将石台团团围绕。石台上竖起一杆高高的木桩,上面缠绕着五颜六色的彩带,各自迎风飘扬。有一名珠帘遮脸,头戴鹿角帽,身披五色长袍的萨满正摇头晃脑,姿势诡异地跳着大神,嘴里细碎地念着让人听不懂的怪语。而稍远一点则有十数个被捆绑的身影扑倒在地,其中有商人、有金国文官、有汉军骑将,甚至还有女真贵族,显然刚死去不久,鲜血方才缓缓自身下流出,将石台地面逐渐染红。 明显在举行什么仪式。 完颜宗弼高举染血的长刀,正闭目念词,方脸阔鼻的脸上满是虔诚,好似在向谁诉说着什么。石台之上只他与萨满,再无一人。台下数万金国精锐均肃然而立,除开战马不受控制的响鼻与马蹄小范围的蹬地声以外,再无一丝杂音。 如果李独霜在此,熟读史书的他定然知晓这正是女真族每临大事方才开展的“郊祭”,金国成立以后,将这个部落习俗依旧传承了下来,每临出征、决战之前都会祭祀一番,向祖先祷告,祈求护佑。 完颜宗弼向自己的父亲以及先祖祷告完毕后,睁开了双眼,视线掠过地上的十余名尸体,在那名女真贵族的身影上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和痛苦。他曾经预料到自己麾下会潜伏有宋国的秘谍,却没想到其覆盖的范围之广,竟涉及到了商业、政务、汉军骑军,尤其是竟然还有一名完颜家的后辈,辈分上算是他的侄儿。 要知道,被宋国蛊惑成为秘谍,要么是钱、权、色,要么就是古玩字画等私人癖好。前三样金国都有,而且相比于宋国来说普遍做得更为大方,只要是在金国有所地位的官员,在其特殊的政体之下,基本上算是予取予求。 而古玩字画之类,则就是金国软实力浅薄的领域了。最明显的特征就是,金国国内普遍推崇宋国的诗词歌赋。宋国文华荟萃,多有优秀的词作问世,一经公布,必在金国的上层广泛流传,哪怕当政者颁下严令也无济于事。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此次宋国秘谍的渗透,代表着宋国的文化侵略已经接触到了金国的统治阶层。这无疑给矢志于改革的完颜宗弼敲响了一记警钟。再加上这次与宋国的数次交战,清晰地感受到了真正的宋国精锐的难缠,甚至可以说受制于宋国较为发达的铠甲技艺,以至于金国引以为傲的骑军在其重甲步军面前屡屡受挫。 想到这里,完颜宗弼脸色阴沉,在萨满神圣地宣告来自祖先的护佑已经降临后,走到石台边,当着数万精锐的面,将染血的长刀抬起,斜指南方,沉声喝道: “神圣的翁高德已经降下祝福,今日,我们将在伟大的先祖们的亲自护佑之下,与宋国决一死战,让素来软弱的宋人扑倒在我大金的铁蹄之下!” 说罢,完颜宗弼猛地将长刀挥下,与此同时,被称为“都台”的石台旁边,响起了沉闷悠远的号角。 十数名身着银色盔甲的猛安,高举各色狰狞武器,自台下星散,一路高呼,往自己军中奔去。在途中,每一名猛安身边逐渐汇聚了越来越多的谋克,各自举着自己独有的旗帜,扎入到等候的部属之中。如同一股火花在荒野间蔓延开来,在完颜宗弼的俯视之中,数万精锐在各自的长官带领下,一边朝着南方谷口移动,一边山呼海啸,释放最原始的野性。 这种场景,不仅让各级军官兴奋起来,也让其麾下的士卒们受到激励,逐渐变得狂热,士气顿时高涨无比。 完颜宗弼不需要再下达什么命令,因为早在仪式之前的军议中将任务分派完毕,各个猛安完全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他只需要带着卫队和传令兵,居于谷口的高地,临战观摩,届时再作调度便是。 头一个自谷口奔出的乃是以渤海族与铁骊族为主的三千余骑军,他们装备轻便,骑术精湛,轻易不会被宋军的骑军追上,正适合用来试探宋军的阵脚强弱。 领头的猛安叫乌昌图,是一个渤海大族的族长,跟随完颜宗弼多年,征战经验极其丰富。方一出谷,就看到南方烟尘弥漫,密密麻麻的黑色人影若隐若现,也不知有多少人,无法准确估数。只见其灰褐色的眼珠一转,立马扭转缰绳,带着麾下轻骑斜着往战场边冲去。他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侦得虚实”。至于如何做,完颜宗弼相信他的能力,让他自主发挥。 他经验老道,知晓宋军有藏军的意图,便立下决断,打算利用自身轻便的优势进行“摸边透阵”。即是贴着敌阵的攻击范围极限进行套边进攻,一方面通过频繁的试探了解敌阵的强弱分布,另一方面也吸引宋军大部分注意力,为后面出来的汉军骑军减少一部分压力。 果然,在乌昌图的试探下,这支宋军面向北方的那部分乃是老兵打头,应对得当,在一阵抛射的箭雨中及时举盾防御,除开一两个运气不好的倒霉蛋以外,大部无虞,阵脚极其稳固。但当乌昌图绕到西南方时,却发现其尾部略显混乱,显然有较多的新兵。他嘴角一翘,却并没有马上发起攻击,而是打马回转,带领这三千余轻骑暂时脱离战场,消失无踪。不多时又出现在更远处的另一部宋军阵前,重复战术。 由于乌昌图经验老道,准确地把握到了宋军的战法战术,不仅躲过了宋军预备的箭雨倾泻,还提前跳出了宋军准备的包围圈。因此带着这部轻骑如同滑溜的泥鳅一样,在战场上游刃有余,四处试探。 就这样,不仅他对出现的宋军的强弱依次有了判断,也让登高远望的完颜宗弼看得清晰,完全做到了“侦得虚实”的要求。 老将就是老将,一出手就立了一功。 完颜宗弼满意地点了点头,旋即将视线下移,看到了第二支出谷的金国军队。 只见漫天的尘土被数万只马蹄践踏起来,在谷口腾起。待烟尘消散,可见密密麻麻的黑色铁骑已经奔至数里远,在西北方一处略高的平地上聚集,以居高临下之势俯瞰宋军。 却是一支万人骑军,以金国境内汉人为主。 领头的猛安乃是汉人面孔,叫韩胄,乃是金国少有的汉人世族韩家的族长。 其看似文弱,却已经领军征伐过曾经的渤海国、铁骊国以及生女真诸部,为金国的版图贡献甚大,甚得完颜宗弼的看重。 所以,在完颜宗弼麾下,以汉人之身独领万军,是金国汉人中的第一人。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六十章 绥远之战八 位于战场西北方的这一处小高地,是经过韩胄仔细观察,精心挑选的。此地有两处优势,一是居高临下,大大缩短了骑军冲锋提速的距离和时间,在战术上更为主动,是兵法中的“争地”,正常来讲是双方统帅首先要争夺的地方,只是由于此地太过于接近绥远城,宋军不敢冒险,是以放弃;二是韩胄有意识让大部分宋军都能看到自己的存在,保持了一种沉甸甸的压迫感,迫使临近的宋军打起十二分精力在自己身上,犹如吸铁石一般,牵扯了至少两万到三万的宋军。 “韩胄格局颇大,可以为帅矣。” 完颜宗弼对于韩胄着眼全局的做法非常满意,心里盘算着此战过后,考虑将攻伐某个小国的机会交给此人。 正思量间,宋军方向突然响起闷雷般的擂鼓声,完颜宗弼随之偏转视野,望见烟尘中彪出一支人马往谷口奔来,约莫三千人,轻骑轻甲,明显来者不善。 完颜宗弼冷哼一声,知晓张经武不想自己顺利列阵,想要学乌昌图游击一番,收取些战果,顺便提振士气。他自然不会让其如意,旋即让身边的旗手打出旗语,一边让韩胄不可妄动,另一边对着谷口方向下令阻击。 宋国轻骑军领头的一名参将正带队冲到了距离谷口尚余三里的距离,却见西北方的金国骑军阵型丝毫未动,眉头一皱,正犹豫要不要套边撤离,忽然感觉到了什么,豁然转头,却见谷口转出一股黑甲骑军,有千余人上下,径直朝着自己这边而来。 参将一喜,拉扯缰绳,偏转方向,迎了上去,竟是打算凭借自己的人数优势吃掉这股骑军。 “蠢货!连辽东精骑都不认识,还想学老子,眼力见差远了!”在远处游弋的乌昌图见状,顿时冷笑。 其话音刚落,两军临近了,宋军参将却是自信地再度一拉缰绳,引领麾下骑军兜出了一个漂亮的弧形,在弧度最大,最接近敌军的弧顶处,每名经过的骑兵均从座下马鞍侧袋中抽出一杆短枪,朝着奔袭而来的黑甲骑军投掷而去。霎时间,一片暗沉的阴影源源不断地倾泻而下,立马射落了许多黑甲骑兵。 这名参将泛起得意的笑容,特制的标枪可是势大力沉,在这种距离下,可以轻而易举地贯穿普通铁甲,更别说紧贴着的血肉之躯了。除了可以造成高效的杀伤以外,还可以凭借可怖的贯穿伤给予敌方的士气和军心予以沉重打击。 唯一的缺点就是投掷的距离太短了,必须临近敌阵至少五十余步之内。 他此番出击玩了一个心眼,明面上使得金军以为自己只是探查和袭扰一番,是以按正常的轻骑兵估算攻击范围和防护能力,因此针对性地出动了覆甲较多的骑军迎敌,浑没想到迎接他们的竟然是带有破甲效果的标枪! 但是不久,这名参将的笑容却僵住了。 因为他惊恐地发现,这支总共不过千余人的黑甲骑军,在至少落马三百余人之后,竟然没有如他预料中的那般溃散,却如毫无人性的顽石一般,无视众多受伤垂死的袍泽,沉默地冲撞了上来,将正在调整的宋国骑军阵型冲撞得七零八落。 在两军如此近的纠缠中,标枪无法派上用场,取出弓箭却无法对敌人造成太大的杀伤。在这股宋国骑军手段匮乏的情况下,金国黑甲骑兵的优势此时扩大到了极致,在混乱中宛如狼入羊群,以少凌众,形成了掩杀之势! 短时间内,至少千余名宋国骑兵被掩杀落马,剩余骑兵哪怕人数仍然还有两千,但均已丧胆,已经处在溃散的边缘。 胜负之势在转眼之间瞬时倒转过来! “铛铛铛!” 宋军大阵方向此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金器交击的脆响,显然是鸣金收兵。 这名参将闻声回望,眼珠盈血,深知自己败相已成,难以挽回,遂昂然大吼一声,声震四野,然后拉扯缰绳,扭转马首,带着羞怒和自责引领麾下数十骑装备精良的亲兵,朝着以联排之势掩杀过来的黑甲骑兵冲锋而去。 在此之前,他已经命令麾下的一名校尉带着残存的宋国骑兵返回大营。 他会用自己的生命为他们争取生还的机会。 “赵景山!” 战场上突起大风,驱赶了天空中的阴云,也吹散了一直笼罩在战场上的漫天烟尘,从而露出了人山人海的宋军大阵。一道带有一丝痛苦和惋惜的声音在大阵中的中军处响起。 张经武来不及痛惜自己的爱将兼女婿即将为国捐躯,急令大阵右侧的雄武军一部骑军驰出。不多时,在离阵数里处成功逼退追击的金国黑甲骑军,接应溃败的标枪骑军往南方返回。那名校尉受此大败倒也清醒,率领仅剩的千余人不敢冲击大阵,只得绕阵而走。在途中,他远远地望了一眼中军,好似看到了那道一直崇敬的身影。 而另一边,站在谷口旁边山顶上的完颜宗弼看着军纪严明,屡立战功的辽东精骑得胜返回,领头的一员虎将拿长枪挑着一个不甘的头颅在金国诸军面前夸功时却没有丝毫欣喜。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因为这本就是预料之中的。 他之所以出动辽东精骑本就是要预防一切意外。 只是,一个更加让他意外的事实就是,宋军居然有备而来,并全军出击了! 他再度望向无边无沿的宋军大阵,这里少说也有十五万人! 据金国情报,此番对阵的宋军包括了雄武军的三万骑军,铁壁军的五万步军,总共八万战兵。而参战的厢军则有六支,总共有七万余人,合计起来拢共有十五万人左右。 除开西北方向的威远军以及东北方向的虎翼军,这几乎就是宋国北境能出动的所有军队了。 经过前些日子的接触战、遭遇战,完颜宗弼以为宋国最多出动一个完整的铁壁军加上雄武军的一部分就算是准备积极了。要知道,动员如此多的人聚集在此,不仅要承担的后勤供应是海量的,而且以雄武军和铁壁军两个战兵集团为首,六支厢军为辅,将彼此互不统属的八支军队聚拢过来,张经武也是承担了相当大的哗变风险。 大军临敌,因为哗变而失败的战事,历史上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完颜宗弼恼怒地锤了一下山壁。只是这样一来,自己又是“郊祭”,又是秘密征调各族私人部属,打算以猛虎搏兔的姿态猛攻相州的计划竟然无形中被有所准备的宋国破解了。 到底是哪里走漏了风声! 完颜宗弼眯起了眼睛,想起了都台上的内奸们。 难道还有内奸没有肃清? 这两年自己还是太仁慈!是时候再度掀起一股清洗的浪潮了! 他走到悬崖边,望向隐隐约约的宋军的中军位置。 缓缓攥拳! 也好,一次性打断宋国的脊梁倒是省事,也不失为上策。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六十一章 绥远之战九 李独霜身在中军,亲眼看到标枪骑军的那名参将领着数十骑逆流而上,瞬间就被黑色洪流淹没,却成功为撤离中的袍泽争取到了 数个呼吸的时间。 没办法,个人的勇武在战场上只是稍微强一点的个体,只是比常人多格挡几次劈砍,闪躲几次刺击而已。合格的将领乃是善于借“势”,巧妙利用自己这方军队的“势”去冲击敌方的“势”的弱点,成功的话就追亡逐北,失败的话就马革裹尸。像这名参将这样抛弃身为将领借势的本领,退化为稍强一点的少数个体,也不过是求死而已。 能拖延数个呼吸的时间还是因为黑甲骑军将领受到这股决死的气势感染,决定亲自斩杀,以全其义,从而耽搁了些许。毕竟像这样的勇士哪怕是敌国,也是人人敬佩的。 当然,为了整个辽东铁骑在金国的地位,也并不妨碍这名将领将他的人头顶在枪尖,在回阵路上夸功示威。 李独霜有些愕然,因为他已经认了出来,这名参将正是之前他假冒厢兵所在的那一股厢军的营指挥使,赵景山。而那名领军撤回的校尉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出手帮助撤离的张都率,张达先。没想到时隔旬月,赵景山竟然由营指挥使晋升成了参将,而张达先更是离谱,连升数级,直接由都率晋升到了校尉的位置。 他仔细回顾最近的公文,才想起有一个晋升厢军将领的通知,由于排在公文末尾,是以没有细看,只是瞟了一眼,有些印象而已。这样的话,这事发生在厢军就比较合理了。因为毕竟不是战兵,朝廷对厢军的要求和管理并没有那么严格,晋升之快也属正常,不过要想从厢军的参将转到像雄武军这种战兵集团的参将,那就极不可能了。 不过,这样说来,那一支标枪骑军竟然是厢军! 要不是对方黑甲骑军太过强悍,这支厢军的战斗力完全赶得上雄武军的水准了。 虽然与赵景山没见过面,但能将厢军整治成这样,李独霜也深知这人绝对是一个大宋少有的优秀骑军将领。 可惜了。 李独霜暗叹一声,旋即被对面谷口的动静吸引,专注地望了过去。 却见又一支万人骑军自谷口驰出,在东北方一处平地稳住阵型。李独霜远望旗帜,不出意外,就是之前在宋军面前受挫的完颜拓石,此人也算是与大宋有着杀兄之仇。 “踏踏踏!” 自完颜拓石领军驰出后,谷口再度传来了一阵闷响,成千上万人齐齐行走的声音飘散四方。排列紧密而厚实的步军方阵依次踏出,在两个万人骑军的拱卫之下,逐渐在宽阔的正北方排定。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 足足五个万人步军阵型! 每个步军军阵的前端部分都是带着眉庇铁盔,铁甲披膊,胸前穿戴着直身扎甲,腰间系着铁扞腰,还有护住下身的裙甲,腿甲,甚至还有护住脚面的鞋甲。整一个移动的人形甲胄,令人望而生畏。 他们手里大多拿着狼牙棒、铁骨朵以及大斧等非常规武器,倒是提醒了在场的宋人,原来金国完颜家族最初在白山黑水之间,就是靠着成熟的冶铁技术以及强悍的女真猛士组建了横扫周边的强大步军,直到立国以后才凭借掠夺来的资源和地盘进一步组建了更为出名的强大骑军。 与大宋的步人甲主刚正面防御不同,也许是方便在山林里战斗,金国的重步兵更强调周身的协调性,总重六十斤的铁甲重量均匀的摊在周身,使得身形强壮的女真勇士可以省出力气专注于提升手中武器的使用,以至于多有狼牙棒、铁骨朵等暴力武器,常常是碰之则伤,触之即残,由是所向披靡。 李独霜看到,领头的是一名身着女真战服的大汉,根据情报,他知道此人叫完颜达攋,乃是与完颜吴乞买一辈的皇族,其战绩彪炳,自从军以来一路摧城灭国,是金国少有的步军大将。 却见他拿起一个奇特的号角,胸膛一鼓。 “呜!” 一声沉闷悠远的号角声响起,然后受此感召,五个万人步军方阵也依次响起了同样的号角声。 “霍!”“刷!” 只见五万人齐齐低喝一声,往前一个踏步,并将手中武器斜举向上,顿时斧棒如林,一股肃杀的气势席卷开来,直吓得宋军之中的新兵心惊胆战。雄武军与铁壁军两个战兵集团还好,位于后方的厢军阵型明显骚动了一番,却在军官的弹压之下勉强稳住了阵脚。 只是一个威吓就有如此威力! 李独霜看到张经武皱眉顾视左右,最后看向了铁壁军的伏元德,后者会意,走到鼓阵中,亲自带领鼓阵擂起了鼓点。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阵节奏缓慢有力的鼓点响起,激发了铁壁军的训练记忆,勇气回归,使得五万铁壁军的重甲步兵齐齐拍打手中盾牌,口中统一直呼: “虎!虎!虎!” 昂扬的气势顿时抵消了完颜达攋组织金国步军开展的攻心之策,甚至带动了意志相对薄弱的厢军部分, 就在这时,仿佛触动了什么连锁反应。李独霜分明看到,完颜拓石那部骑军开始朝着宋军方向缓缓移动,先是快步走动,然后慢慢开始变成了驰骋,最后竟然形成了冲锋! 张经武脸色一变,快速下达指令,使得雄武军都指挥使诸棱应激反应,扯动缰绳,朝着右侧的雄武军军阵中驰去,且高声喝出了几道军令。层层传递之下,这部约有一万五千人的雄武军没有迎着金军来袭方向迎击,反而朝着外部空挡奔去。 诸棱显然清楚,只有保持在机动中的骑军方才具有巨大的威胁。 而相应的,伏元德指挥呈倒品字排列的三个步军阵型分别错位移动,中间两个阵型并排,腾出最右侧的步军阵型往雄武军离去后留下来的空档填补。 在天空中略微显现的太阳照耀下,步军银亮的盔甲闪耀着光芒, 直面奔腾而来的完颜拓石这部的万人骑军!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六十二章 绥远之战十 “隆隆隆!” 万人骑军的冲锋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这个时代的普通人所能创造的集群攻击的极限,万余人令行禁止,进退如一,本就气势凌人,再凭借座下马匹的冲势以及战甲的加持,在短短十余个呼吸的时间内就形成了一片如潮水般的铁流,朝着东侧雄武军战术撤离后留下的空挡冲击而来。 完颜拓石看得很清楚,位于大阵中央的铁壁军一部约有万余人的方阵正迅速奔来,试图补上大阵空档。其阵中银光闪闪,铁甲鳞鳞,分明有不少步人甲猬集在一起,看起来一旦不能穿透敌阵,必然陷入步人甲的围击。 他眯眼一望,铁壁军后方烟尘大起,显然有不少厢军被调度起来紧随其后,厚实了铁壁军的防御,这样一来,顿时就使得原本露出的破绽摇身一变,形成了一个疑似的骑军陷阱。 “宋国统帅的这一手阵前调度,举重若轻,倒是颇显功力。” 完颜拓石虽然渴望亲手报了杀兄之仇,但也不得不承认敌人的应对显然进退自如,要是一般的骑军将领没准就怂了,定会扭转马头,带领骑军绕行离去,暂避锋芒。 但 他可是“五行骁将”之一的完颜拓石! 只见他带领骑军在临近敌阵前霍然变阵,分出六千余骑军打马转向,于宋军阵前来回转圈,自己则率领三千余覆甲较多的精骑往宋国步军冲去。临到近前了却又触之即离,沿着包围过来的宋国步军边缘游走。迫于生死本能,凡是完颜拓石临近的宋国步军,纷纷不由随之迁转防御方向。只是这样一来,约有七八千人的宋国步军被拉扯,阵型在转向中逐渐趋于散乱。那于外围来回转圈的六千余骑军此时纷纷抛射箭矢,一片如云箭雨顿时倾泄到了宋国步军头上,纷纷扎入转向后,覆甲相对浅薄的宋国步军的侧面以及后背。 一时间,哀嚎遍起,宋国步军伤亡大增! 这还没完,趁宋国步军被箭矢重创而军心有所震荡之际,完颜拓石不再摸边,遂调转马头,根据之前乌昌图试探出来的弱点部位,率领三千精骑觅得间隙,一头扎入到阵型相对散乱的步军之中,犹如狼入羊群一般,一下就将这部宋国步军搅扰得大乱,有阵型崩溃之兆。 “完颜拓石的骑军本领倒是不俗!” 出人意料的是,位于中军的张经武不咸不淡地夸赞了一声,却没有进一步调度。李独霜偷眼看去,见他面无表情,不显喜怒。 此时却听到在前方步军中坐镇的步军都指挥使伏元德怒吼一声,然后有一名银甲将领带领数百人脱离步军大阵,迅速赶了过去。作为情报头子的李独霜看得分明,那是伏元德视作家族希望的侄子伏良翰。 麾下战事不力,伏元德显然动了真怒! 李独霜正感慨之际,却见有一将奔至中军,临近前,其头盔歪斜,盔甲破损,整个人惶惶不安,穿过侍卫,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张经武面前,拜伏在地,惶急道: “大帅,定襄军快顶不住了,还请调兵往援!” 李独霜转头遥望,却见在完颜拓石的冲击之下,铁壁军那部还好,只是稍有散乱,全军阵型还是维持住了,但其身后有一部厢军军心涣散,被机敏的金军骑军当做软柿子,一阵穷追猛打,有溃军的趋势。观其旗帜,正是厢军之属的定襄军。 张经武并没有正面回应,反而问了一句: “本帅记得你家将军有个子侄,名声不错,现在在哪里?” 这名厢军参将不明所以,愣愣回答:“在京中的龙武军为官。” 李独霜心道要遭,果然,张经武脸色一冷,蓦然低喝一声:“此人藐视军规,乱我军心,拖出去斩了!” 旁边的亲军侍卫纷纷拥上将其压住,无视他的挣扎和喊冤,径直拖到外围,刀光一闪,人头落地。 一名参将就此被斩,虽然是厢军,却也令在场众将,包括李独霜在内,莫不凛然。 “传令,定襄军都指挥使沈成弘统军不力,临战退缩,寄希望于援兵,致我军阵脚不稳,即刻起卸任定襄军都指挥使的职务,待罪归身,其部由翎麾校尉伏良翰代领。” 统帅一声令下,一军都指挥使就此被撤。 李独霜遥见伏良翰此时已赶到阵中,一番叱喝之下,即刻就使得铁壁军彻底稳定下来,但仍然无法有效约束临近的定襄军,杀又杀不得。正愁闷时,恰巧传令的军使到了,伏良翰大喜,一把夺过军使手中的金牌,一路举起,直入定襄军中,将目瞪口呆的沈成弘一把揪下,令人押往中军,旋即整顿阵型。 在师出有名的情况下,伏良翰自铁壁军后部调出千余精甲步军作督战队,见胡乱奔走者杀!不尊军令者杀!大声嚎哭者杀! 一番铁血镇压之下,使得差点溃散的定襄军立时稳住了阵脚,并且反倒将深入阵中的完颜拓石部三千余骑围拢在其中。 完颜拓石没想到眼前刚视作软柿子的宋国厢军突然就硬了起来,眼见麾下伤亡逐渐增多,他当机立断,带领麾下转身朝着外围冲去,外围游走的六千余骑见状顿时涌过来,试图接应,战场局面顿时就是一变。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伏良翰反应甚快,指挥前面原本抵抗箭雨的铁壁军一部脱离大阵,却没离太远,沿着阵沿往那六千余骑压过去,阻扰他们的支援,以至于只有千余骑成功赶到完颜拓石附近,却无助于突围。 短短一炷香时间,在伏良翰带领铁壁军与定襄军约有七千余人的围攻之下,完颜拓石部的伤亡已达到了千余骑。局面开始朝着对金国不利的方向滑落。 于谷口高处的完颜宗弼见状,下令金国步军完颜达攋部挺军向前,朝着宋军步军主力铁壁军伏元德部的方向压了过去,并令乌昌图迂回支援,从另一侧给予宋军伏良翰部以压力,解救深陷在宋军中的完颜拓石部。 张经武随之下令,命后军中的一部厢军,约有万人,往伏良翰侧后方靠拢,正好迎着乌昌图来袭的方向,使其偷袭不成,只得游弋于外,抛射箭矢泄愤,成功保护了伏良翰的侧翼。 面对五万余人的金国步军上压,张经武不敢怠慢,指挥伏元德带领剩下的四万铁壁军以及填补上来的三万厢军共计七万多人正面迎了上去。 西北方原本气势沉凝的韩胄部此时开始缓缓移动,先是小碎步前行,随后是小跑,再之后就直接奔行起来,朝着宋军步军侧翼袭来。 宋国骑军都指挥使诸棱不敢怠慢,亲自领着位于宋军西侧的一万五千余雄武军骑军迎了上去。 战场局面顿时风起云涌,宋金双方都因此联动了起来。 李独霜看向东侧仍旧游弋在外的那部雄武军骑军,再看向张经武,却见他无意指挥这部骑军参战,正感奇怪时,却瞥见完颜达攋部的后方出现了一片银色,顿时恍然。 原来张经武留着一万三千多的雄武军骑军,就是防备金国的杀招。 “铁浮屠!”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六十三章 绥远之战十一 为将者,冲锋陷阵,能征善战,于小范围的战争中克敌制胜,斩将夺旗,可称将军,如伏元德,诸棱这般。 为帅者,三军之司命也,以一人之身决断数万人之命,不可谓不重,由是须总揽全局,对战略局势有着清晰的判断,且威权自主,以致上下一心,方能统军进击,获取胜利。 张经武是大宋为数不多的老帅,经验丰富,所以能预先判断到金军的一些战术安排,在意外察觉到伏良翰创造出来的战机之后,果断地指挥各部依次顶上,消解了完颜宗弼的一系列援救措施,给伏良翰创造了一个良好的歼敌环境,将完颜拓石的骑军优势成功拉低,机动丧失,陷入绞杀战。为防完颜拓石有失,完颜宗弼最终派出了铁浮屠。 眼下,金国在战场上已有完颜拓石部,完颜达攋部,乌昌图部以及韩胄部,加起来约有七万五千人,加上方才出现的五千铁浮屠,总计已有八万人。按李独霜麾下死间获取的情报,除去负责后勤的民夫以及杂兵,完颜宗弼麾下拢共也只有战兵八万,此次南下对外号称十万,已尽皆在此。另外据李独霜估算,完颜宗弼通过“郊祭”新募的各族私兵可能约有五千人,潜藏在峡谷高地的后方作为预备队,加起来也有八万五千人。 由此观之,金军底牌已是尽出。 张经武脸色一振,终于下令,指挥东侧游弋的一万三千余雄武军骑军前进,往战场东侧中部一处驻留,一方面给一直试图冲击宋国步军方阵,援救完颜拓石的六千余骑军以侧面压力,另一方面正好堵住了铁浮屠的救援路线。 此举之妙,在于逼迫完颜宗弼做出选择。要么放弃完颜拓石,以铁浮屠冲击伏元德的步军大阵,辅助完颜达攋引军上前,以金国惯有的步骑协同战术正面突破,然后以韩胄和乌昌图的骑军阻拦雄武军的救援,毕其功于一役,赌决胜之机;要么以韩胄部顶上,抵住这部雄武军,然后铁浮屠冲击伏良翰部,救援完颜拓石部,保存实力,以图再战。 无论完颜宗弼选择哪一种,张经武都有后手,保证宋国的胜面始终大于金国,这就是宋国的国力优势。 位于张经武身旁的李独霜明显感觉到了他的微微战栗,这是过分激动引发的战抖。 此役的决胜转折点应该要来了! 果然,峡谷高地上的那抹象征亲王的黄伞已然消失,不多时,谷口驰出大股骑军,约莫五千上下,遥见服饰各异,在一名金甲将军的率领下往完颜达攋的后方奔驰而去。 “完颜宗弼!” 旁边垒石堆砌的高台上,一名负责观览局势,通报战况的将领失声喊出。 李独霜连忙扭头看向张经武,却见他眯着眼望向铁浮屠方向,亦随之望去,却见: 铁浮屠赫然朝着伏良翰部冲击而来,却径直无视旁边的雄武军骑军! 而预料中韩胄部的骑军却没有跟过来负责顶上东侧的这部雄武军,反而朝着位于西侧,诸棱带领的这部雄武军迎头而上。 这是什么鬼操作? 完颜宗弼以素来作为胜负手的铁浮屠去救援完颜拓石,反而亲身带领五千杂骑随着金国步军正面冲击宋国步军大阵,理应负责翼护侧面的韩胄部却去牵扯西侧的雄武军骑军。 怎么看都不合理,难道完颜宗弼发了失心疯?李独霜凝眉深思,不得其解。 “不对,我们中计了!” 张经武最先反应过来,脸色煞白地下令,指挥后方所有的厢军以玄襄阵拖在铁壁军的后面,保持了一段距离,像多层盾牌一般杵在大阵的尾部,并让两侧的雄武军竭力回援。 果然,完颜宗弼没让李独霜疑惑太久,先前的“铁浮屠”与雄武军迎面撞上,与预想中的摧枯拉朽不同,两军居然绞杀在了一起。要知道铁浮屠可是重骑兵,奔行起来连自己都是刹不住的。 李独霜凝神细看,却见原本银色的骑军在接战后纷纷有银屑脱落,阵中如同飘起了雪,随着往来骑军的奔行顿时被带动继而扬撒起来,而原本是铁浮屠的骑军纷纷露出了黑色的盔甲。 这支铁浮屠是假的! 那么 李独霜豁然转头,果然看到完颜宗弼带领的五千“杂骑”开始加速,沉闷地铁蹄声挟风带雷,冲过完颜达攋指挥金国步军让出来的通道,在一阵阵兴奋的怪叫助威声中,朝着惊愕的宋国步军大阵冲撞而来。 只数个呼吸的时间,完颜宗弼就带领着伪装过的铁浮屠如铁锤一般蛮横地撞入大阵。所过之处,宋国步军有若田里的麦穗触之即倒,眨眼间铁浮屠就在原本密集的军阵中犁出了一道宽大的空隙。这使得铁壁军一下就损失惨重,阵型险些崩溃。 伏元德正巧位于大阵的左侧,幸运地错过这一波冲击,在铁壁军中素来威信卓着的他立马纠集起了一大批步军,让过透阵而出的铁浮屠,以层层防御的阵型迎上随之而来的金国五万步军。事实上,伏元德的判断是极其正确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就在他引着铁壁军前部的残军顶住了完颜达攋带领的金国步军冲击,让绝大部分原本受惊于铁浮屠冲击的士卒们缓了过来,阵型开始逐渐稳定,在各级军官的呼喝声中成建制地恢复军阵。 完颜宗弼欲扩大战果,想要引领铁浮屠掉头再选择一处人员密集的军阵冲击,从而彻底打掉宋军的精气神。这时,张经武的安排开始奏效,原本杵在尾部的诸个厢军齐齐纠缠了上来,压缩了骑军活动范围,使得铁浮屠没有了可以加速的空隙,冲不起来,只得凭借重甲之利,砍杀装甲薄弱的厢军。 一时间,宋军的中心位置开始混战。 张经武带上头盔,抽出佩剑,带领李独霜等值守在身边的诸将和亲兵,朝着完颜宗弼冲了过去。 在马背上的奔行中,李独霜呼吸沉重,抬眼扫了下战场外围,只见东侧雄武军分出一半往中军这边驰来,意图救援,却被那六千余完颜拓石的残部纠缠住,伏良翰已经与完颜拓石接战,两将厮杀在一起。而西侧金国韩胄部把惊怒的诸棱率领的雄武军拦截在一片缓坡上,不得寸进。 正前方,伏元德率领的铁壁军残部逐渐被人数众多的完颜达攋部包围起来,形成一大一小两个圆阵彼此消磨。 此时正值未时,逐渐西斜的日头照耀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却增添不了李独霜一丝暖意。 因为,永兴路的所有军力,北境诸州乃至于整个大宋为数不多的精锐之师: 即将覆灭在眼前!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六十四章 绥远之战十二 宋金两国在此处战场投入的兵力加起来超过了二十万,并且大多都是战兵,不是乡兵、牧民之流,是整个国家耗费大量资源和时间操练出来的专职军人。抛开煞气的弥漫和侵扰,在这种大规模专职军人集群交战的场面里,李独霜直感到有一种强烈的无力感。 尤其是宋军如今是颓势的一方,这种感觉更为明显。 光是望过去,看到密密麻麻的,在阳光下反射着冷光的铁浮屠成堆成排朝着自己这边碾压过来的压迫感,就揪住了心,挤压得让人喘不过气,使得李独霜忍不住张大嘴巴,想要努力吸气,却又被漫天的烟尘呛了肺,猛烈地咳嗽起来。 前面不远处,率领将领们和亲卫成功与铁壁军汇合的张经武恍若未闻,他正凭借自己的到来激发了在场宋军士气的机会迅速调遣临近几个指挥的兵力往伏元德那边补充过去。他很清楚,相比于冲击过后陷入包围的铁浮屠,完颜达攋那五万金国步军才是此时决定战场胜负的关键。 然而,不妙的是,李独霜看得分明,完颜达攋身旁有一个身高八尺,体型似熊一般的猛将带领着一群高大蛮狠,明显异于常人的野蛮怪人在宋军阵内横冲直撞,所过之处无不是残肢断臂,令人望之胆气消融,后背发凉。 显然是完颜达攋眼看完颜宗弼带着铁浮屠成功穿刺过去却被宋军团团围住,眼前两军又僵持不下,担心主帅有失的他特地调来攻坚的秘密精锐,人数只有五百人左右。 看其虎皮豹尾的装扮,定然就是来自白山黑水的生女真部落,仅仅靠着手中简陋的武器就敢与虎熊争食的怪物。 他们的出现,不仅有效杀伤了大阵前沿老兵猬集的铁壁军主力,硬生生地从防守严密的军阵中撕开了一道豁口,更是通过残暴骇人的杀人手法使得一种“生死恐惧”在所有看到的宋人心中散播。若不加以阻止,定然会使本就艰难抵抗的铁壁军前军在某一个节点崩溃。一旦如此,整个宋军势必由点及面,全面崩盘! 也许就在下一刻。 就在这时,一声咆哮暴起。 “呔!北方的蛮子休要撒野,你家伏爷爷来也!” 须发皆张的伏元德着了一身漆黑铠甲,带领一批数百人的精甲锐士噔噔噔赶到阵前。为了抵消生女真猛士带来的恐惧,他以略带有江湖气息的方式宣告自己的参战,事实上,当大家看到他身后数百名从头武装到脚的步人甲时,也确实恢复了些信心。 那可是代表了世间铠甲技艺巅峰的步人甲! 下一刻,两军精锐轰然撞上! 之前所向披靡的生女真猛士突然发现自己的武器伤害不了步人甲时,遭到了配合默契的步人甲们单方面的砍杀。待到那名人熊猛将以女真语怪叫了一声后,他们就调整了策略,收起长刀、短斧,抽出了连枷、铁骨朵等钝性武器。这一下立竿见影,使得步人甲的伤亡顿时大增,两股精锐开始杀得有来有往。 伏元德虽然已经年逾五旬,但仍然力能扛鼎,操弄着一柄凤嘴刀,以大开大合的凌厉刀法将那名人熊猛将抵住,竟打得平分秋色,这着实让李独霜以及宋军平添了许多信心,有些骚动的阵型也因此颇有些稳定了下来,最起码这里的战况不再是即将崩溃的局面。 但总体情况仍不容乐观,战况仍是朝着有利于金国的方向倾斜。 暂时松了口气的李独霜此时听到身旁的张经武略带憔悴地声音,却是召集众将近前,低声地宣布:“吾有一策,可破铁浮屠,擒杀金兀术,但需一将身负潜伏之能,冒十死无生的危险方能成事,可有勇将上前?” 一言既出,顿时就三人站了出来,其余力量有余,灵敏不足的将领皆是顿足于地,深为不甘。张经武抬眼看去,除开意料之中的两名骁将以外,却意外地看到了李独霜的身影。 “李参军,你是个文人,这等危险之事还是让我等武人来为好。”两名骁将中的一人轻笑一声,以为李独霜是愤以血勇,赞赏之下给了一个极其合理的台阶。 张经武听罢不置可否,别人不知,但他可是知道李独霜有武艺在身,好像颇为不俗。但是在这等关系到胜负的节点上,仅这一个理由还不足以让他托付重任,因此带着询问的目光朝着李独霜看去。 李独霜左右相顾,映在眼眸中的皆是愿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之辈,因此也拱手说道:“吾所求不在于独领,而是从旁协助,无论谁带领,还请带上在下。” 两名骁将中的另一人是个急性子,立马准备站出来说教,未及开口,张经武扬手止住,他冲着李独霜点了点头,随即指向先前开口的那名骁将下令:“石寇,你主领,李独霜副之,两人且近前来。” 一番交代过后,石寇与李独霜均是眼前一亮,张经武取出一块金牌递给他们,再次叮嘱道:“机会只有一次,还望两位功成。” 石寇与李独霜齐齐抱拳一礼,旋即朝着后方围困铁浮屠的厢军一部中奔去。 不多时,他们凭借金牌从一部厢军的麾下接过了一个指挥的兵权。这个指挥人不多,只有三百余人,但人人配备有一柄奇异的长刀,其刀柄溜长,刀背厚实,明显是用来方便双手握举,以作劈砍。奇怪的是,就算是在围困铁浮屠之时,这支厢军的将领也只是将这个指挥留在后方,并没有参战。直到二人到来,出示金牌后果断交过指挥权,明显是战前有过安排。 这种长刀有一个名字,叫做“斩马刀”。 原来,这就是张经武针对铁浮屠的后手之一,这三百人是经过精心挑选,人人矮小敦实,步频极快,在经过专门训练之后在战场上专以斩断马脚为目标的特殊精锐。因此,张经武对于石寇与李独霜的要求就是,带领这三百人隐在阵中,往完颜宗弼附近靠拢,伺机暴起,短时间内斩断围绕在其周围的铁浮屠马脚,从而迅速擒杀完颜宗弼,继而沉重打击金军士气,反败为胜。 在张经武的指挥序列里,这支仅仅三百人,顶多算是一个指挥的小股军队,却有军名,为“摧嵬军”。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六十五章 绥远之战终 为防大将专权,大宋实行兵将分离的制度,即是平素负责军事训练的军官与负责作战指挥的军官分属两个部门,互不统属。这样虽然有效降低了将领拥兵自重的风险,但也容易造成将不知兵,兵不知将的后果,使得军队在战场上的战斗力大打折扣。 因此,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枢密院专门在每一支厢军或者正军之中设置了都虞候,以严酷的标准自军中拔擢而出,素有威望,更兼勇武,吴佩甲原先在威远军中就是担任某个指挥的都虞候。 论品级,都虞候应是从九品或正九品。虽不高,但按照军中素来“八品为将”的规矩,已经算是步入军中“将领”的后备序列,是唯一一条从小兵到将领的晋升之路,这在等级森严,军功为首的大宋军中尤显可贵。更秒的是,在从九品到八品这个关键期无论是训练还是作战,都虞候的晋升都必须依靠这两任主官的正面评价,其中作战指挥的主官给予的评价尤为重要! 因此,只要新的将领一接手,都虞候往往都是配合最为积极的那一个。 陈贵就是这支特殊军队的都虞候。早在张经武命人秘密组建这支军队时,原本在高手云集的铁壁军中显得平平无奇的陈贵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个机会,不顾同袍的劝说果断抛却正军的待遇转入了当时还没有军名的“摧嵬军”。他经过数轮公开的比斗和挑选,最终一路过关斩将,终于成为号称“备将”的都虞候。 当石寇以从六品的振威校尉身份出示金牌时,陈贵知道,自己期待的那个机会终于来了,因此一句废话都没有,毫不犹豫地履行了都虞候的职责,将“摧嵬军”全数带出,在喧闹的战场外围,单独列阵,人人背上都有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刀。 整支队伍人数虽然不多,但从外在看,勉强算是“快速”集结的速度,稍微有些懒散的阵列以及独特的装备使得这支队伍给人一种有些特殊的感觉。李独霜看着石寇在阵前大声训话,心里却在琢磨这种特殊的来由。他们不像铁壁、龙武那般看起来就是精锐,却也没有一般厢军的那股“不思进取”的颓废。 他抬眼扫去,从一个个矮小敦实的身影上拂过。在不算严整的阵列里,却收获了很多机警的回视。李独霜肃然瞪眼,这帮人的眼神却又躲开了。 在石寇宣布自己和李独霜奉大帅军令正式接过统军权之后,细心的李独霜看到了三百双亮晶晶的眼睛。他顿时明白这帮人其实与陈贵一样,都是将自己的将来寄托在了未来某次特殊的使命之中。 总而言之,这三百余人虽然严格来说算不上精锐,但恐怕是整个大宋目的最为明确的一支军队。 所以,当石寇与李独霜带着他们吊在一支正在参与围困的厢军后面时,这帮人没有一个表现出胆怯和退缩,均是在陈贵的事先安排下,人人衔枚,眼睛死死地盯着人流汹涌的战场中心。 虽然被数万人围困,失去了最为重要的机动性,但铁浮屠依旧凭借着强悍的具装铁甲在人群中左冲右突,使得宋军的围困阵型犹如一个蠕动的面团,时而扁平,时而浑圆,被拉扯得险些露出豁口。好在厢军虽然战斗力不够看,但胜在人多,数支厢军在张经武的指挥下轮番上阵,勉强没有让完颜宗弼突破出来。 这处战场其实已经变成了消耗战,要么铁浮屠的体力消耗完毕,被围困擒杀,要么厢军的伤亡超过一定比例,猝然崩溃。 因此双方主帅都是小心翼翼,一方面完颜宗弼命铁浮屠聚成圆阵,一半铁浮屠在外围冲杀,另一半在圆阵中下马休息,到了某个时间节点再互换,以此勉强轮休;另一方面张经武指挥伤亡达到三分之一的厢军撤下,换上修整后的另一部厢军顶上,竭力让厢军各部保持基本建制,围困铁浮屠。 “隆隆隆!” 铁浮屠的马蹄声如鼓点一样敲打在宋军绷紧的心神上。 “杀金狗!复河山!” 这是隶属大宋的各部厢军在冲杀前的呐喊,激励着后面准备顶上的同袍。 这两种声音在战场上混杂的喧嚣声和武器撞击声中显得格外清晰和持久,仿佛代表了两国军队的各自内核,此时正彼此角力,以分胜负。 李独霜跟随在石寇身后,一步步随着前方的厢军靠近交战的一线,他们身后自然跟随着三百名身形矮小,看似杂兵的士卒。咋一看,他们跟前方的厢军并无区别。 终于,在后方的令旗指挥下,李独霜眼前无数伤兵和疲兵撤下,视野为之一变,终于不再是密密麻麻的红缨白帽范阳笠,换成了伪作杂骑装扮,内置精甲的真正铁浮屠。 战场上鲜血如溪,肆意横流,残肢断臂,铺展一地,满眼都是血色,冲击着新到的每一位参战的将士。 当前方的厢军涌上去后,李独霜突然听到前面的石寇低吼一声,随即会意,扭头朝着陈贵点了点头,后者转身冲着紧密跟随的数十名什长比划了数个手势。数个呼吸之后,“摧嵬军”三百人全数抽出了背上的斩马刀,均右手持刀柄,左手按刀头,身形低伏,跟随着最前方的石寇,借着前方厢军的遮掩,趋步向前,挤入厢军各部的缝隙之中,如鱼入海,不见痕迹,就连后方最知根底的张经武,眼中也失去了他们的身影。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许是战事相持过久的缘故,铁浮屠圆阵外围冲杀奔驰的人数降为了两千人左右,比之前足足少了一千人,这也导致彼此之间的缝隙逐渐拉大。这部厢军统领是一名善使双锏的中年武将,只见他冲着石寇点了点头,然后命身后手持将旗的力士将旗挥舞向前,竟然径直带着这部约有三千余人的厢军,瞅准机会插入到了两部铁浮屠之间的缝隙之中。 此举如火星入林,顿时激得两侧的铁浮屠打马涌来,意图迅疾堵上缺口,但此处一紧,其他地方的防守就松动了,外围各部的厢军在张经武的催促下连忙加强了攻势,局势就此激烈起来,并略有些混乱。 石寇经验丰富,果断一声令下,带着“摧嵬军”迅速穿过了这个缺口。 入目所及,除开飞扬的尘沙以外,李独霜隐约可见稍远处有一大片黑影,仔细一看却是许多战马,旁边均有甲士坐地休息。由于“摧嵬军”均是轻甲,兼之轻步移行,在尘沙的遮掩下,这部休息中的铁浮屠竟然没有发现他们。 李独霜凭借过人的感知略一感应,往西北方向一指,石寇从善如流,率领着众人奔行过去,见到一部约有五百人的铁浮屠在一处高地提马驻留。不巧的是,与此同时,这部铁浮屠也发现了他们! 在为首一名黑甲将领的叱喝下,分出二百骑纵马冲杀了过来。“摧嵬军”所有人都看到了,在剩余二百骑的拱卫中,有一名方脸阔鼻,猿臂蜂腰,仪态不俗的贵人身处其中。不止李独霜,石寇立即确认了目标。 “完颜宗弼!” 面对迎面而来的二百骑,陈贵当先而出,领着一百人逆流而上,在两军交击之际,全数豁然前扑外加一个翻滚,躲过了铁浮屠当先的第一次挥砍或刺击,然后立马砍向马脚。 “噗噗噗” 一阵马脚被断的挥砍声中,铁浮屠前面的数十骑顿时人仰马翻,连带后面紧密跟随的百余骑撞击在一起。陈贵抓住机会迅疾领兵缠上去,一方面趁着落马的骑士晕头转向之时有效杀伤,扩大战果,另一方面也纠缠住这部骑军,给后面两人创造机会。 铁浮屠那名黑甲将领惊愕之下,又派出二百骑,不过这次吸取了教训,分成两队,左右隔开数步,合击而来。 石寇长啸一声,主动领着一百人分散开来,二人成组,迎了上去。这一次虽然没有陈贵那一次打了铁浮屠一个出其不意,但也造成了数十骑的落马。石寇勇猛异常,领着再度聚拢而来的百余人,朝着剩余一百五十余骑铁浮屠扑了过去。 李独霜没有犹豫,率领着剩余一百人朝着身边同样剩余百余骑的完颜宗弼冲了过去,他已经能看到完颜宗弼脸上明显的意料之外的表情。 “摧嵬军”这套战术名为“三叠浪”,乃是阵前石寇提出,陈贵完善。 终于以少缠多,最终创造出以一百对一百的战机! 李独霜明白,他不能辜负这份最后一击的信任!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六十六章 风云变幻 随着两军临近,李独霜越发看清楚完颜宗弼那显得略微吃惊的表情。也不知是因为在这看到了李独霜这位有过一面之缘的“故人”,还是惊讶于这数百宋军神奇地突破重重防守到了他的面前。 不过,这位身经百战的金国亲王兼统帅迅速调整过来,于马背上折身从旁边一名力士手中接过一柄长杆大斧,随后拍马向前,竟欲带兵冲锋。 好在旁边那名黑甲将领及时地伸出手拉住了缰绳,沉声说道: “三太子身系金国之重,全军之望,岂可亲身犯险,此等潜行偷渡之兵,韩常且为三太子拿下!” 说罢拎起一杆龙胆亮银枪便驱马向前,带了五十名下马的亲军骑士迎了上去。他明白,在这支宋军特制的长刀面前,坐骑反而是累赘,所以吸取了教训,下马迎战。要知道,下了马的亲军骑士也是军中精锐。 李独霜见状丝毫不慌,反而加快了步伐,带领麾下士卒散开冲了上去。 在其有意为之的情况下,两伙人一下交织在一起,形成了混战。 完颜宗弼脸色一变,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对,正待引人上前支援时,却听到李独霜暴喝一声 “起阵!” 只见李独霜麾下百余人虽处混战之中,此时立马三人成组,刀锋向外,背靠背形成了一个个锋利的三角锥,于阵中旋转杀敌。那些被迫分散开的金国骑士往往一人前后左右面对两组到三组宋军的同时攻击,立时陷入腹背受敌的局面,伤亡顿时大增。 这种战法乃是张经武考虑到“摧嵬军”在砍断马脚之后多半会遇到数倍于己的敌人围攻,专门研究出来的防御之法,有个名号叫“三才御守阵”,此时却被李独霜灵机一动,创造性地用来以多打少,绞杀成队的精锐,效果意外地好。 李独霜眼见完颜宗弼黑着脸率领剩下五十名下马的骑士往这边支援,求之不得的他立即点了临近的十几组宋军,跟随自己往完颜宗弼杀了过去。 那黑甲将领本领不凡,将龙胆亮银枪使得虎虎生威,迫退了拦路的三组宋军,领着身边好不容易聚拢的十数名骑士突将出来,斜地里正好把李独霜截住,抖动长枪使出一个神龙摆尾逼退了李独霜,然后冲着完颜宗弼提醒道: “三太子莫要上头,此战尚未得胜,望慎之!” 旋即对完颜宗弼旁边一名如火焰状头发的男子怒吼:“翰鲁思,你当真要让你家主人涉险?若此,你有何面目立身于翁高德之下?” 被称为翰鲁思的男子被激得面红耳赤,猛地吐了一口唾沫,闷声对着完颜宗弼说了一声主人勿怪,随即拿出一个骨哨吹出了一道尖锐的声响,然后就猿臂舒展将他抱住,不顾完颜宗弼的挣扎与喝骂,果断地往后面撤离,并用女真语指挥剩下的五十名亲军骑士殿后。 李独霜顿时着急起来,没有施法,只是凭借着多年精修承天正法导致愈发灵敏矫健的身体,就如鬼魅一般略过了摆起防守架势的韩常,迅速朝着撤退中的完颜宗弼追去。 只见韩常瞪大双眼闷哼一声,脸色陡然惨白,左手驻起长枪勉强支撑不倒,右手捂住腰部,不一会大量鲜血自指间沁了出来,却是李独霜略过之际随手重创了他,身为军中勇将,武艺不俗的韩常甚至连格挡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原本颇为挣扎抗拒的完颜宗弼见此,奔涌上脑的热血顿时如坠冰窟,迅速冷却下来。恢复理智的他迅速左右观望了一下,见到东南和西北方向各有一个指挥的铁浮屠听到骨哨的示警之后正往这边赶来支援,但预计至少要五个呼吸的时间。 而按李独霜此时的速度,只要三个呼吸就能赶到眼前,给他致命一击。 时间来不及了! 生死临近之时,完颜宗弼心念急转,急切间想到了一个对策。猛地使出女真族的摔跤武技摆脱了翰鲁思的双臂,落地之后冲着他迅速命令: “翰鲁思,法眼!” 翰鲁思怕伤到了完颜宗弼,本就没有使出全力,被他挣脱之后正焦急地准备劝说主人时,猛然听到完颜宗弼沉肃的命令声。多年来的相伴和守护使得他十分熟悉主人的性格,这定然是有了对策,因此他毫不犹豫地猛地一锤胸口,震出一口鲜血。他迅疾将带有法力的鲜血抹在了眼皮上,随之催动了秘法,豁然睁眼。 见到黑白交织的世界里有一道甚为浓烈的白气自眼前迅速滑过! “主人小心!” 翰鲁思率先发出一道破声的提醒,立即双拳一握,催动五福寺秘法,浑身精血顿时沸腾起来,使得皮肤如精铁一般坚硬。然后往完颜宗弼左前方横跨一步,竭力张大身躯,挡在身前。恰在此时,早有准备的完颜宗弼猛然提刀,双手一抡,从翰鲁思肋间扫出,击向看似空无一物的空间。 “当!” 只听到一道贯穿脑仁的金铁交击之声自耳边爆响,李独霜的身影在翰鲁思身前踉跄地退了两步,显现了出来,其双手举起格挡的精铁长剑已然被磕出了一个口子,触及剑脊,显然不能再用。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隆隆隆!” 李独霜垂下尤自震颤的双手,转头一望,见到有两个指挥,约六百人的铁浮屠已然临近。 此时过去了五个呼吸的时间。 已经没有机会了。 “撤!” 稍远处带领麾下与两百余骑士缠斗的石寇高声呼喝。他看到了全过程,知晓时机已逝,果断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陈贵听闻后也迅速聚兵,朝着石寇靠拢。 李独霜毫不犹豫,使出余力,抽身闪退。离去之际,他似有所感,回望了一眼完颜宗弼的所在,却见在铁浮屠拥上之后,逐渐弥合的缝隙之中,有一双深邃的眼睛正正看了过来,与他对视一眼。然后迅速被重重铁甲覆盖,再无踪迹。 那一眼,似有得意,又似庆幸。 可能是完颜宗弼的骨哨打乱了在场铁浮屠的既定方略,休息中的铁浮屠全部上马,与冲杀中的铁浮屠汇合,朝着完颜宗弼的方向汇聚,无心他顾。这使得“摧嵬军”的撤离比预想中顺利许多,不多时,就穿越了战线,回到了宋军阵营。 但石寇脸色不喜反惊,李独霜顺着他愤怒的目光望去,却见此时战场局势已是大变。 战场东侧的一万三千余雄武军与金国两部骑军恶战之后之剩八千余骑,而西侧明威将军诸棱率领雄武军还剩一万骑左右,摆脱了韩胄所部骑军的纠缠,东西两侧总共不到两万的雄武军正往充斥着大量厢军的张经武所在中军赶来。就连张经武本部也率领着厢军诸军缓步后撤,试图与前面拉开差距。 造成这一切的缘由,源自于完颜达攋率领的金国五万步军的胜利。 兵力被一再分薄,步军人数上居于劣势,再加上完颜宗弼率领的铁浮屠出其不意的一次透阵,使得伏元德率领的铁壁军终究不敌强悍的金国步军,苦苦鏖战一番后终于崩溃。 铁壁军都指挥使、步军都指挥使、壮武将军伏元德战死! 铁壁军有一半战死,其余大部溃散,有小部分约有五千人被翎麾校尉伏良翰带领往中军方向撤离。 宋军对抗金军的主力铁壁军已残,所以张经武不得不下达了全线收缩的命令,意图交替掩护撤退。 不管后续如何,在宋军统帅张经武心中,他不得不承认,宋军此战已败! 在雄武军都指挥使,明威将军诸棱的眼里,结果怕是要更为极端。身为骑军统领的他更明白颓势之下,金国骑军的优势会进一步放大,厢军诸军数万人都会成为金国骑军的猎物,已然不可救。他的目标就是把北境实质上的统帅张经武裹挟走,凭借还剩一万八千余的雄武军以及北境诸个重镇剩余的守军,或可勉强维持领土不失。哪怕金军此役也算是惨胜,但剩余两万骑军加上三千铁浮屠仍然可以威胁宋国北境。 在这种局势下,这已经算是最乐观的估计。 然而,李独霜奇怪地看到,当宋军开始撤离时,金军却没有乘胜追击,剩余的骑军与铁浮屠反而疯了一般往谷口奔驰而去,留下完颜达攋带领剩余三万多金国步军殿后,监视着他们缓步撤退。 他凝神细听,金国绥远城方向隐隐传来急促的金铁之声。 那是表示有大股敌军侵袭的信号!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六十七章 局势 绥远城内,州府内堂。 天色渐晚,落日的余晖透过微开的风窗,倾泻在略显华贵的地板上。屋内桌椅却大小不一,并不匹配,似乎是临时拼凑起来,有四五人人落座其间,其余再无一人,就连素来贴身的侍卫亲军都在屋外把守。 显然是一个小范围的秘会。 “卑下原以为威远军奇渡大散关,自宣州入汾州,在敌国穿州越府,如神兵天降一般威临绥远,惊走了完颜宗弼,却没想到只有区区三千人!” 伏良翰显然还沉浸在其叔父战死后的情绪之中,竟敢以翎麾校尉之身讥讽带领威远军翻山越岭,奇袭而来的宣威将军樊元忠! 素来与已故壮武将军伏元德交好的诸棱连忙转头看去,准备开口打个圆场,却见樊元忠挥了挥手,表示不甚在意。他已经听说了,除开为国捐躯的伏元德,伏良翰本身在这场战役中的表现也着实令人眼前一亮,铁壁军的重建还要落在此人身上。作为大宋北境为数不多的强军之一,威远军也不希望铁壁军就此沉沦,甚至消失。毕竟,在金国强大铁骑的压力之下,能多一个帮手总是好的。 因此,在军中素来桀骜的樊元忠罕见地开口解释了一番。 “完颜娄室可不是废物,在夏国拒绝了我大宋的邀请之后,他就意识到我们可能偷渡大散关,特地调遣了两支共计五千余人的猛安加强了大散关的守备。好在我们准备充分,将麒麟阁大学士曾公新发明的一种掘地利器带了过来,于薄弱处掘出了一条密道,勉强偷渡三千余人,一路潜行匿踪,就地取粮,方才赶到。” 说罢,转头朝着在主位上一直闭目养神的张经武沉声说道: “本将军扪心自问,我威远军此来虽未误大事,但眼睁睁看着一场足以倾覆金国南部的大胜从眼前溜走,却实在是有些不甘心呐!” 坐在旁边的李独霜听出了其中的意味,樊元忠显然对于张经武在此役中没能识破完颜宗弼的“偷梁换柱”之策耿耿于怀。因为这使得铁壁军出人意料地被“铁浮屠”透阵而过,导致伏元德不得不亲自领着精锐堵住缺口。从这里开始,一步被动,处处被动,这也为后来伏元德战死,宋军步军崩溃埋下了祸根。要不是威远军的突然到来,惊走了完颜宗弼,战场的结局恐怕就是另外一个结果了。 “没想到你樊炮头也有给人留情面的时候!” 张经武睁开双眼,先是直言樊元忠给他留了情面,惹得樊元忠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然后紧接着对其余几人道出了此战的原委。 “你等恐怕也在奇怪,我为何非要以明显劣势的军势去挑战在完颜宗弼亲领下强势无比的金国骑军。” “因为哪怕我们通过一名国士历经九死一生探得的情报得知金国内乱在即,但在完颜宗弼等三兄弟罕见地达成一致,分头把控住了金国与外部的主要通道和大部分军力的情况下,着实没有太好的办法。” 张经武扫了一眼李独霜之后,继续说道; “但金国这种内乱的机会实在是百年难遇,这次错过之后谁也不知道下次会是什么时候。” “因此,为子孙计,连枢密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征得我与樊将军的同意后,迅速报给了官家,没想到官家也十分赞成,认为可以冒险一试。” “这个计划即是由我率领雄武军、铁壁军以及集结而来的数支厢军主动出击,以稳扎稳打的方式诱使完颜宗弼迎战,而威远军则从临近夏国的边境偷渡入境,跨越八个州府,以金人绝想不到的方式从金国后方奇袭绥远,使得金人以为后方沦陷,后路已断,从而震动军心,一举合击,毕其功于一役,成就百年大胜!” 听到这里,明威将军诸棱与翎麾校尉伏良翰瞪大了双眼,李独霜也着实有些震惊。他们实在是不敢相信这样一个大胆的计划出自素来谨慎的大宋朝廷,尤其是以官家为首的决策层竟然以极高的效率迅速通过了决议并着力执行了这个计划。 樊元忠笑了笑,接过了话头。 “当我接到密函时也吓了一跳,仔细揣度之后竟然发现有很高的成功率,因此我决定亲自领军,长途跋涉,奇袭绥远。只是可惜啊。。。” “有两个变数超出了计划的范围,一是完颜宗弼创造性地“偷梁换柱”,打了我军一个措手不及;二是完颜娄室的警觉性阻止了我威远军的大批南下。” 李独霜与诸棱颇为认同,伏良翰久久闭目之后终于长叹一声,将叔父的死彻底放下。张经武微微点头,话锋一转,提及了现下的局势。 “完颜宗弼乃人雄,吾不及也。不过,他率军此去沧州,与完颜银术可的六万铁骑汇合,定会加大虎翼军的压力,为防青州有失,我有意让伏良翰率剩余铁壁军与两部厢军一共两万人过去支援。而诸将军则领万人驻守绥远,我会调北境十三州动员起来的士卒往这边补充。而剩余雄武军则随樊将军往宣州方向扫荡,意在接应威远军南下,迫使完颜娄室放弃大散关,退往霞州,我大宋则可趁机收复南部八州。” “此计划,尔等意下如何?” 李独霜惊愕地看向张经武,见他面不改色,再转头看向诸棱与樊元忠,诸棱闻言后沉肃地点了点头,而樊元忠冲他使了个眼色,隐蔽地抬手下压。李独霜秒懂,原来经此一役,宋军虽然险胜,但张经武战略失措是不争的事实,军中威望实已大降,为保证下一步军略的实施,不得不摆出一副商量的语气。好在众人都是一心为国,没有心思蝇营狗苟,迅速达成了下一步的军略。 屋内仅仅四五人就决定了十多万人的去向以及未来八州的归属,头一次感受到这种权力的李独霜不禁有些头重脚轻,以至于他随着众人鱼贯而出的时候,仍然有些晕乎乎的。 他望向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满布星光的夜空,长吐出一口浊气,消散在沁人心脾的晚风中。 好在,他志不在此。 恰在此时,最后走出的樊元忠看到李独霜,拉着他越过驻守的侍卫亲军,来到一处僻静处,说出了一句令他震惊的话。 “张经武可能要被撤职,召回汴京。”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六十八章 争取 夜已深,绥远城却处处灯火通明。 可能是大量宋军士卒涌入的缘故,使得绥远城实际上已经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兵站。到处都是脚步匆匆,成队列行进的宋军。有的忙于清理金军遗留下来的粮草器械,有的按照上峰的指示分头往城内各处官邸搬运大量金国文书以及军中典籍,也有的修整完毕后被派遣到附近各处要道险关驻守。 对于金国来说,完颜宗弼这次受惊而走实在太过仓促,以至于留守城内的少量官吏和士卒甚至来不及销毁文书和典籍就被大量涌入的宋军控制。 李独霜走在相对僻静的巷道里,前面不远处是临时分配给他的住宅,之前乃是属于金国的一名猛安,算是绥远城内少有的独门独院。 不时有巡街的宋军士卒碰上,在这特殊的时刻本该上前搜身和盘问,但李独霜一身参将的服饰让他们打消了这个不理智的念头,仅仅对过口令之后就迅速离去。 李独霜应付一番后心事重重地走着,他脑海里还在回荡着樊元忠的话语。 “此次绥远之战,抛开“铁浮屠”那次偷梁换柱的奇袭不谈,张经武总体来说是凭借自身能力率领宋军与强大的金军打了一个平分秋色。” “你我皆知,对于一个由两支强军和八支厢军组合而成的混编大军来说,这有多么难,但他张经武做到了!” “之所以他没有看穿这个奇策,完全是因为对面的统帅叫完颜宗弼,诚恳地说,这是整个天下都少有的帅才,输在他的手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对于大宋朝廷来说,必须有人对战场险些崩盘的事实负责,对大宋军方来说,必须有人对铁壁军的大量死伤和壮武将军的战死给个交代。” “如果胜了还好,但结果偏偏是完颜宗弼带着大部分完好的金军战力成功撤离。那么此战算是胜了还是败了?” “当然,我知道你肯定会说我们占领了最为关键的绥远城,打开了通往金国南部的通道,这是战术上的失败,却是战略上的胜利。”樊元忠说到这里,闭着眼微微摇了摇头,似乎在缅怀什么,没多久就接着说道:“对于我大宋现有的官僚体系来说,哪怕张经武已经算是统帅里面做得最好的一位,但只要他做了,就一定会有他的政敌或者朝中的反对派揪住所谓的痛点大做文章,从而为自己的利益搅动风云,风云一起,就连官家和连枢密都无法回避,必须给予回应。” “所以,关于张经武的撤职命令必定已在路上,他自己也完全明白这一点,因此特地将我们这几位算是目前大军核心人物找来,提前定下方略,以备不患。这样一来,不管新的统帅是谁,面对既成事实和目标一致的属下,多半不会硬着头皮反对。” 李独霜走上洒扫干净的台阶,推开大门,看到了位于庭院远端的书房风窗露出的一块裱字,隐隐约约露出四个大字: “鞠躬尽瘁!” 他于书房门口停顿了一会儿,然后走到桌前坐下,先是用手拿出一张特供的宣徽纸铺展开,用镇纸压住,然后抬手研墨,待墨浆均匀后从山形笔架上取下一只狼亳,饱蘸墨汁后开始在纸上奋笔疾书。 第一封信是写给被派往青州执行任务的吴佩甲,虽不敢明言,但字里行间暗示了青州即将迎来恶战,让他小心防备。 写完后李独霜默然良久,从怀里取出一张折叠好的纸张,展开后却是一封调令。即是命令李独霜返回汴京,将此战前后经过详细地汇报给官家和枢密院,落款正是永兴路经略使张经武,上面还有他的花押和印章。他翻转过来,却见调令背后附了一张履历,写的是自李独霜在金国境内刺探情报的经历、在宋军中主持情报所创造的功绩以及带领“摧嵬军”刺杀完颜宗弼的完整过程。 很明显,张经武认为李独霜经此一役已经有了足够的军中资历,作为文官的他没必要继续在军中厮混,同时也为了他的安全,选择让他返回汴京,接受即将到来的荣耀与富贵。 可是他分明记得,在相州城出发之前,张经武却是希望他多在军中历练两年,为以后出将入相打下坚实基础。 “已经迫在眉睫了?” 再联想到樊元忠的猜测,他确信,恐怕张经武也不看好自己的将来,已经在提前安排了。 从河州通判到枢密院副都承旨,再到此次绥远之战司掌情报的军中参军,他已经算是经历丰富的官场老人,完全可以预料到大宋官场以及军中即将迎来波云诡谲一般的暗潮。 他心下一横,既然如此,为扩大自身的话语权,在将来可能的风暴中站稳脚跟,以便庇护更多的人,何不做得更彻底一点? 只见他挥袖一展,铺开新的一张宣徽纸,抬手就写。 这第二封信,却是写给他在朝中人脉丰厚的座师杨宽。 信中先是证实了调令背后履历的真实性,并提供了一些细节以作佐证,防止朝中有人故意挑刺,磨减他的功劳。然后坦率地向座师询问,自己即将得到的封赏有哪些。按大宋士大夫阶层的潜规则,其中哪些可以拒绝,哪些可以接受。最重要的是自己有可能调任何职,争取在官家下旨之前做一番最有利的选择。 李独霜以与座师之间独有的密语书写完毕后,将信卷折起来,放入一根手指粗细的信筒,登上阁楼,从军中特配的笼子里选了一只较为机敏的信鸽系了上去。 看着在夜空中扑簌簌远去的黑点,他心里显得有些急躁。 既然他已经收到了调令,那么按军中规矩,张经武必然同时发出了一个急脚递往汴京驰去以作备案。为了赶在朝廷收到调令之前,他只有选择更为冒险却更为快速的飞鸽传书。 李独霜望了望天色,怕是已经子时,干脆掀袍落座,盘腿跌坐,拈指起势,摆出了修行的姿态。 在即将入定之前,一个念头不由自主冒了出来。 “官场之繁芜,直比修行复杂百倍!”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六十九章 新的差遣 数日后,李独霜收到了座师传回的密信。 杨宽在信中先是对李独霜在北境以及金国境内数次为大宋出生入死感到欣慰,盛赞他为大宋的良臣,随之针对张经武对李独霜下达的调令进行了充分肯定,让李独霜记住这个人情。然后话锋一转,叮嘱他回京以后要改掉这种习惯在生死间搏杀的处事风格,要转为言语上和智慧上的较量。看到这里,李独霜预感到自己的未来即将揭晓。 果然,杨宽认为李独霜凭借这次北方一行的功劳,理应超迁。李独霜目前是从六品领参将衔的参军,身上还兼有枢密院副都承旨的差遣,因此老辣的杨宽预测出了三个可能的方案。 第一个方案,以李独霜这次在军事上展现的卓越能力,官家可能会授予他“朝散大夫”的文散官,也叫寄禄官,不仅提高了李独霜在文官中的地位,意味着在俸禄上也将更加优厚。在职官上,也就是差遣,将升任从五品的枢密院都承旨。这个差遣是以文官之身襄助几位身列参政的副枢密使处理军务的,光是一个“知兵事”的要求就拒绝了绝大多数文官,因此李独霜有极大可能就任此职。至于到时候现任枢密院都承旨曹俊芳将要被调往何处,恐怕就要看他的人脉资源是否充沛了。 第二个方案,李独霜担任过地方主官,且政绩卓越,如此一来,他算是文武双全,因此也有可能被官家放在兵部任职,以作咨询。因为兵部只负责全国军队后勤事务,地位不如枢密院高,因此李独霜如果去兵部的话,文散官不变,但差遣肯定会再次拔高一级,极有可能成为正五品的“权侍郎”,成为兵部的高层。 第三个方案,就是成为“四寺六监”的“少卿”,一般是从五品,却是名副其实的国家机构副职,其中主管刑狱的“大理寺”和监督修造军器杂物的“军器监”最有可能。好处是,可以着眼于全国开展相关工作,有助于扩大李独霜的格局,锻炼个几年之后,再放任要紧部门任职或者放到诸路、道这一等级为地方官,这也是大宋培养干略之才的途径,枢密副使曾公琪、参知政事范廷枢即是由此晋升,可算是除开翰林院、御史台等堂皇大道之外第三条文官晋升的正经途径。 李独霜看完这三个方案之后,皱眉凝思。 这几个方案里最高可达正五品,但却是“咨询、参议”等性质的身份,而低一点的两个从五品,则是典型的“位低权重”。一个是大宋军方在军事上负责协理军务的首席助手,可“参赞全国军务”,是全国各地诸位经略使、制置使等军方大员都要示好的存在;另一个也不简单,是可以参与全国性实际事务处置和决策的国家机构副职。虽然因为科举的因素,大宋素来崇尚文华至上,使得绝大部分文官们将平日里的实际事务,例如刑狱诉讼、军器制造、财政收纳、宫室桥梁以及河渠管理等视为“杂务”。大宋官制受此影响,因此除开为国培养饱读之士的国子监以外,剩余的“四寺五监”的主官品级均不甚高,大多为正四品,作为副职自然也只有五品上下。 李独霜想了一会儿,如果到时候官家当真给他这三个选择,他决定选择第一个方案,即是担任从五品的枢密院都承旨。原因有二,一来,他可以给予位于前线的樊元忠和诸棱这等骁勇将领最大的支持,二来也可以对目前的大宋军制进行潜移默化的影响。 尤其是后者,已经成为李独霜在朝中新的努力方向。 原因是,此次北方一行,从头一次隐姓埋名参与一部厢军的战斗,到后来经历绥远之战,他深深感受到仅仅依靠“威远军”、“铁壁军”以及“雄武军”等隶属禁军序列的数支强军来与金国和夏国这等强国争雄是远远不够的。 无他,数量太少。 在绥远之战中,要不是八支厢军支持,没等完颜宗弼出手,战局定然早已崩溃。在这场战斗中李独霜看到,厢军之中也有赵景山、张达先这等优秀将领,要是匹配足够水平的士卒,定然早已做出一番功业。战场局面也许就不会如此被动。 这些遗憾,其实源于目前的大宋军制存在一些弊端。 因前朝的历史教训,大宋防范武将甚严,总体来说可以归纳为“强干弱枝,内外相制”。 大宋军队分为禁军(强军)、厢军、乡兵和蕃兵四种。禁军乃是枢密院直属的正军,享受最好的待遇,主要布防在边关要地以及京畿地区;厢军算是地方军队,大多由地方招募以及禁军淘汰下来的老弱充任,既维持地方安全,也从事各种劳役,战斗力水平参差不齐,待遇也天差地别;剩余的乡兵乃是保卫乡土的非正规军队,一般按户籍抽调壮丁组成;蕃兵则是从边境依附大宋的少数民族组成的非正规军队。这两部均由地方供给,待遇奇差无比,只能说饿不死。 作为正军的禁军之属分布在外的数量太少,整个北境仅有四支,却占据了北境军费的六成,而数量众多的厢军拢共也只占了三成,剩余一成则是乡兵与蕃兵瓜分。将有限的资源过度集中在极少数军人身上,其实已经造成了大宋总体军力的弱化。再加上朝廷在军队中故意设置“相互制约”的军职以及“文官高于武官”的政治传统,导致军队战斗力大打折扣,使得大宋军队在面临夏国、金国的军队时,在军势上往往处于劣势。因此,取胜就变得更为艰难。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念头一通,李独霜顿时感觉目标清晰了许多,整个人也轻松了起来。 五日后,朝廷派来了特使,首先宣布了永兴路经略使张经武劳苦功高,功勋卓着,即刻起调任侍卫亲军步军司都指挥使,也就是负责统领京畿地区禁军的“三衙”之一,俗称“步帅”。而接任者出人意料的是东阳郡公、枢密副使赵元礼,此时已在路上。 大事宣布完后,特使解散了诸位将官,开始依次拜访重量级的将军和校尉,既代表朝廷宣慰一二,也收集一下张经武任职期间的功过是非,算是离任前的审查之一。 隔了半日后,特使找到了李独霜。 此时李独霜才看清楚,原来眼前的特使居然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徐建安,内廷中的重量级宦官之一。只见他笑眯眯地打量了一下李独霜,赞了一声“果然不愧是国士!”,随即拿出了折叠的圣旨,宣读起来。 内容主要有二: 一是官家认可了张经武对于李独霜的调令,特许李独霜从前线调回京中。这里说明一下背景,一般来说,只要是在前线打仗的将士,除非做出特殊的贡献或是立下殊勋,否则不得轻易返回后方,一经发现,视为叛逃!所以官家必须给李独霜正名,免得他背负逃兵的骂名。 二是宣布了对李独霜的封赏,不出意外获得了“朝散大夫”的文散官,以及金银各一千两,特赐紫袍,外加银鱼袋,最重要的是他有了新的差遣: “大理寺少卿!” 没有旧例中常有的备选,而是直接任命! 李独霜瞪大双眼,意外至极。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七十章 返京 定绥元年八月初三辰时二刻,李独霜在石寇与陈贵的同行兼护送下,成功抵达了汴京,停驻于封丘门前。 自绥远之战后,官家有感于大宋历三百年后首次恢复故土,并拿下通往金国腹地的关键谷道,为了彰显自己的历史功绩,也为了激励北境前线的诸军继续奋勇作战。在十日前,官家正式在大朝会上宣布改元“定绥”。因此今年也就变成了定绥元年。 此时刚过了清晨,东边山梁上空已经红光漫布,天光已大亮,封丘门下早已是熙熙攘攘。李独霜定睛看去,除开急着入城贩卖的行商以及往来探亲的百姓,泰半均是负有公务的军将。守门的将卒颇有眼色,列了人墙将道路分隔开来,一半军将专行,见公文则放行,甚是麻利;一半则让行商和百姓行走,不过为了保障“利益”,一番仔细搜检是免不了的。 “李少卿,此次返京,千里相伴,终须一别,我等还要去枢密院领籍,然后再去西城外龙武军大营点卯,时间颇紧,就此告辞了。” 石寇于马背上朝着李独霜拱手一礼,笑着说道。 他身后的陈贵以及几位一起奋战过的百夫长更是躬身施礼,不敢怠慢。能让军中的悍勇之士如此低眉顺眼,一方面是因为通过偷袭完颜宗弼那场战斗真切地看到了李独霜超卓的个人武艺以及悍不畏死的胆量,深为折服,另一方面则是敬畏于李独霜此次令人瞠目结舌的官位超迁。 哪怕石寇此次因功迁转为正六品的昭武副尉,被已是“步帅”的张经武调入守卫汴京的上四军之一的龙武军担任领军军将,下辖两千余人,但对于李独霜以从六品的官位被官家颁下特旨,擢升两级,竟然调出军队,一个大跨步,任命为了负责审理全国刑狱案件的大理寺少卿,一只脚迈入了大宋的高层,显得有些不敢置信。即便以百年来出了两位将军的军中勋贵石家看来,这也是罕有之事。 而出身草莽的陈贵则看得更为简单,李独霜本身武艺高强,又是进士出身,被传说中的天子如此拔擢,将来定然要出将入相的。他终于被张经武特意迁转为了从八品的御武副尉,亦随着石寇一同调入龙武军,正式跨入军将之列。 李独霜没有回避,正色还礼,然后诚恳地说道: “诸位,切莫如此生分,我等曾同生共死,此等虚礼,就此一次,以后可莫要如此,免得死在我等手里的金狗亡魂看了笑话!” 众人皆是大笑。 李独霜随即将自己在汴京的住址告知,邀请他们以后来做客,然后两拨人在进入封丘门后就此告别。 他望着石寇与陈贵远去的背影,待他们消失在人流如织的街道上后就收回了视线,转头看向封丘门。 在城门将的奇怪目光中默然驻留了一阵,方才驱马离去。 循着官道往南直行了六百余步,越过了静水流深的蔡市桥,穿过两旁八仙楼和班荆馆散逸而出的珍馐美味,再直行九百步,就来到了位于汴京内城的安远门。 还没越过门洞,就有一个身着圆领宽袖,绿色官服,约莫四十上下的男子在左右了望,待其看到坐在北疆骏马上的李独霜后惊喜摇手示意,然后趋步迎了上来。 不顾周围路人的眼光,近前就是一个躬身大礼。 “敢问可是领兵攻袭完颜宗弼的李独霜,李少卿当面?” 李独霜左右看了看,平静地点了点头,开口问道: “阁下是何人?” “终于让我接到了,好教大人知晓,卑下是谷默,乃是大理寺丞之一,按大理卿的安排,特意来迎接李少卿的。”自称为谷默的男子激动地说道,说完顺手一览,意图抓住骏马的缰绳,竟是准备为李独霜牵马而行。 这一番低姿态着实有些唐突,按李独霜以往的秉性应早就制止,不过此时他却安坐其上,双脚一夹。 骏马灵性十足,仰头一甩,躲过了眼前之人的手掌,随之打了一个响鼻表达不满,把谷默吓得往后缩了缩。 李独霜干脆下了马,拍了拍马脖,然后自己顺过缰绳,示意谷默跟上,穿过门洞,顺着马行街,左拐出内城望春门,然后向南沿着朱家桥瓦子的小路走去。东侧是匠人繁多的九坊,再穿过下土桥,朝着东南方向走去,有一片青灰色的衙门式样的建筑群盘踞在那里。 在显得有些堂皇巍峨的正门处,在两座龇牙咧嘴的石狮子的目视下,路过的行人无不胆战心惊。再加上时不时有脸色肃然,身着官衙皂服的公人出入,更是使得门前行人愈发稀少。 李独霜抬头望去,门楣上挂着以楷书写就,颇有颜筋柳骨的三个大字: “大理寺” 那名大理寺丞先人一步,无视驻守大门的衙差与往来不断地公人,径直往门口一站,冲着李独霜半躬身,并延手朝着门内一引,巴结奉承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不过,身为从六品的中层官员如此举动自然是引人注目,也使得李独霜脸色一黑,为了自己的清名着想,反而停驻了脚步。但不进去点卯也不行,正进退两难之时,门内传来了一道爽朗的声音。 “可是文武双全,奋勇杀敌的李少卿到了?” 李独霜闻声看去,却见一名年逾五旬的老者头戴幞头,身着圆领大袖的绯色袍服,快速迈着官步跨步出来。在那名大理寺丞的引荐下,他走到李独霜面前,亲热地揽住他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一番,忍不住称赞道: “好一位国之干才!” 正待李独霜面对这种略带夸张的吹捧显得兴致不高,反应缺缺之时,这老头木着脸凑近了低声说道: “杨宽可是再三嘱咐要演好,你且忍耐一番。” 意外听到座师的名字,李独霜顿时收拾起了情绪,泛起笑脸,在大理寺卿的亲热接待下,迈入了清灰冷肃的建筑之内,留下一帮围观的衙差与公干的公人在那里议论纷纷。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七十一章 大理寺 大理卿姓颜名瑟,乃是与杨宽同一年中的进士,又同属黔南路,即是乡人,因此往来甚密。 在颜瑟快步引路时,貌似热情的外表下,却是低声给李独霜快速解释了一下他与杨宽的关系,让李独霜的戒备消除不少。 待二人快步越过接待全国各地公人的“勘复院”,以及大理寺独自审判的“明镜堂”后,穿过了一个众人稍作休息的垂花厅,就来到了一个颇为规整堂皇的官署门前。 跨过门槛,则是一个议事大堂,除开一个面南放置的主位外,旁边稍低一点的则有一个空位,其余十个座位则东西两两对相摆放。 “这是我大理寺集中议事的正堂,自大理寺主簿以上可参加。” 快步跟来的那名大理寺丞眼看李独霜正打量着,赶紧上前介绍道。 李独霜点了点头,一语不发,跟着前方的颜瑟朝着正堂右侧走去。那里有一个镂刻着虎形的屏风,转过去后则有一间窗明几净的屋子,稍远处则是一排略小一些的官房依次展开,显然是其他大理寺正或大理寺丞各自的官房。按谷默的介绍,这座官房后面还有“三案四司”所在,其官署更为庞大,房屋众多,法务繁杂。 率先进屋的颜瑟先是仔细扫视一圈,发现打扫得还算干净后遂转头给李独霜笑着说道: “这帮兔崽子打扫得还算用心,怎么样,对这个大理寺少卿署理公务的官房感觉如何?” 李独霜瞧了一眼窗外,只有一座假山立在院中,却是比他之前在枢密院的官房差远了。 那可是有一个不小的人工湖! 颜瑟何等人物,其人久历官场,一下就看出了李独霜的想法,顿时哼了一声,挥袖一展,对着从各处官房循声赶来聚集在门口张望的众人下了一个逐客令。 “我大理寺可是太闲?” 一句话就让众人轰然四散而去。 他啪的一声关上屋门,然后直接坐到大理寺少卿的座位上,直言不讳地说道: “我大理寺定然没有枢密院阔绰,你要瞧不上,我可以跟官家说调你出去,免得误你前程!” 李独霜不意这老头如此激进,一点表面功夫都不讲,恐怕真是想留自己在这任职,再加上座师的关系,顿时自觉理亏,赶紧拱手一礼,弥补道: “晚辈非是肤浅之人,此番赴任,可是打算做出实绩,颜老是家师同年又同乡,可莫要如此说,以后还要多多支持才是,晚辈感激不尽。” 颜瑟脸色稍霁,话语也有所柔和。 “你要是实在不喜欢这个假山,往后有经费了,可以把它搬了嘛,想设计成什么样,报个方案就是,将作监修内司那几个大匠正愁没有外水补贴家用。” 李独霜有些纳闷,随即问道:“难道我大理寺堂堂国家机构,还会短缺这点经费?” 颜瑟自知失言,连忙岔开话题: “你今日既已点卯,就算正式履任大理寺少卿了。作为我的副手,你可知,我大理寺的本职为何?” 说及正事,李独霜正色回复道:“我大理寺本职有二,一是与刑部、御史台共同承担审判权,主要负责“在京诸司,徙刑以上”的案件,如果“金吾纠获”亦送大理寺审判;二是要对各州县的疑难案件进行重审,即是如果地方上有“情理可悯及刑名可疑者,报提点刑狱详察以闻,当付大理寺详覆,无得顾避举驳,致有幽枉。” 颜瑟顿时眼睛一亮,点头赞许道:“汝之所言,具为官面明言,看来对此下过一番功夫。”随即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恍然说道:“我倒是年老昏聩了,你做过一任河州通判,定是熟知的。” 不待李独霜些微自得地准备起身谦虚一番,他话锋一转,却是表达了不同的意见。 “以我看来,你只是抓住了芝麻,丢了西瓜。” 颜瑟扶膝起身,背着手走到窗前,语带使命般地娓娓道来。 “我大理寺核心职能其实有三:一为“立刑统,正秩序”,在国家法典的制定上,我大理寺常常是主持者,虽然可能数十年才修订一次,但却是最重要的职能,不可或忘;二为“掌断天下奏狱”,虽然刑部与御史台均有牢狱,但都是小狱,我大理寺狱乃是国家监造,正狱也,专为朝廷关押正式定罪的大盗、巨寇以及罪官,这里的水很深,日后你且细细揣摩;三为“体察圣意,监审百官”,即负有监督权和审判权,如有需要,官家可能会下达特旨,命我大理寺遣人监督或主持审判,因此“体察圣意”才是最为重要的一点,望你切记。” 李独霜听罢,顿时起身冲着眼前的老者躬身一拜,颜瑟这一番话,可以说是把大理寺真正的政治地位以及最根本的核心职能剖析得鞭辟入里,倒是一改李独霜之前边缘化的印象,多少有些振奋起来。最起码以颜瑟大理卿的地位说出这番话,当真是将他作为接班人看待的。 这份人情必须认下! 所以他抬起头,再次提到了座师杨宽。 “承蒙老师惦记,专门为此与颜老交代一番,晚辈着实惶恐。为表歉意,晚辈打算今晚于建章楼做东,邀请二老小聚一番,稍飨盛情,不知颜老意下如何?” 颜瑟作之前那一番姿态以及此时说这么多,其实就是想与李独霜这位新出炉的“国士”建立良好的私人关系。他消息灵通,隐隐约约知道李独霜于北境立下大功,被官家和连枢密青睐,却不知为何,出人意料地调到自己的大理寺来了。本着既然机会来了就要把握住的原则,为加强大理寺以后在朝堂中的话语权,颜瑟假借与杨宽的关系半真半假地笼络住了李独霜,此番邀请,正中下怀,哪有不应之理。 见颜瑟点头,李独霜颇为欣喜,继续说道:“颜老为了给晚辈造势,亲身下场表演一番就算了,没想到还拉了一个大理寺丞来唱双簧,这份情谊,晚辈必将铭记。” 颜瑟听罢,哈哈一笑,摆摆手,径直说道:“你说谷默啊,非是老夫特意安排,其人素来狗腿,曲从拍马乃其强项也!” 李独霜的嘴角略微有些抽动。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七十二章 欲扬先抑 当夜,李独霜于建章楼门口恭候到了低调而来的座师。 杨宽身着米白色的棉衫,自一个黑色朴素的马车上下来,李独霜连忙快步上前,搭手搀扶,待左手托住座师的手臂时愣了一下。 隔着薄薄的棉衫,里面分明是枯瘦如柴的触感。 李独霜抬头,率先看到的是一双深陷在眼眶中的浑浊眼眸。额头上的皱纹愈发拥挤,脸上沟壑纵横,苍老的气息扑面而来。 只大半年不见,座师竟然一幅行将就木的模样。 察觉到李独霜的震惊,杨宽笑了笑,皱纹耸动,旋即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李独霜的肩膀,抬起下巴冲着旁边建章楼熙熙攘攘的大门努了努,示意上楼说话,李独霜方才收拾情绪,引着座师抬步上楼。 走上三楼,右转,有一间临街的雅室,李独霜掀帘而入,将座师引了进来。屋内赫然坐着大理卿颜瑟,待他看到李独霜身后的杨宽时,立马起身,急步过来双手握住,打量一番后连声感叹: “老大哥,些许日子未见,你可是愈发清减消瘦了。” “岁月不饶人哪,颜老弟,你比我小六岁,犹记得当年吏部除官,你得授钱塘县令,我与同年们在新曹门给你折柳送行之时,你才二十出头,且白衣纶巾,丰神俊朗,何等意气风发。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你看你都是头发花白,腿脚迟钝,何况我等?比起前些年过世的几位同年,我可算是有福之人呐。” 听杨宽忆及当年,颜瑟也露出缅怀的神情,有自得,也有遗憾。 李独霜看着两位老人在门口站立许久,为担心座师的身体,忍不住清咳了一声,待他们回过神后笑着说道: “两位均是长者,饭菜凉了可就不适肠胃,快请入席,晚辈刚命人温了酒,稍后就送来,再叙不迟。” 颜瑟连连点头,拉着杨宽坐到上席坐下,亲自端起茶盏,倒出一杯清茶递了过去,开口称赞道: “李独霜这孩子不仅有大才,而且孝心可嘉,怕我误了你的身体,杨兄可是有福了,我就没有这样的弟子。” 杨宽呵呵一笑,顺势将话题引到工作上。 “他啊,就是个急性子,不论是在河州,在枢密院还是在北境,都改不了这个毛病,我是没办法了,现在到你麾下,可要好生替我管教一二。” 李独霜见座师语及己身,赶紧离席,躬身拱手,以示惭愧。 颜瑟摇头抚须,叹道:“贵徒行事有定计,一经谋划,决然投身,因此有勇有谋,文武双全,已是国之栋梁,我不过是一个有些经验的老朽而已,只能在一些事上敲敲钟,提提醒,管教嘛,定然是谈不上的。” 听话听音,无须杨宽示意,李独霜已是起身,接过刚送来的温酒壶,给颜瑟满上,再给自己倒了一杯,双手敬上,低头一礼,随即扬脖满饮,晚辈后生的低姿态做得俱足。 颜瑟很是满意,哈哈一笑,延手虚揽,口中连称“不用如此”,然后亦是满饮此杯。 旁边主位上的杨宽微微一笑,端起酒杯又与颜瑟喝了一杯,表示谢意。 两杯酒下肚,酒劲上涌,使得颜瑟的脸开始发红,呼吸也显得急促了一些,却听到他开口说道: “杨兄放心,我已打算让贵徒分管京畿地区的审案以及全国疑难案件的复审,此乃大理寺平日里最重要的职能,他方才上任,正好可以借此打开局面,树立威严。”说罢不待杨宽师徒二人感谢,随即吐出了心中的疑惑。 “不过我很是奇怪,像李独霜这种才在北境立下大功,又是根正苗红的进士出身,为何突然被差遣到了我大理寺?杨兄,你门生故旧众多,又是他的座师,可知缘由?” 杨宽听罢,看到颜瑟略有些通红的脸庞,又转头看向亦望过来的李独霜,却是放下筷子,拿起方巾擦了擦嘴,不急不缓地说道: “无他,“欲扬先抑”耳。” 颜瑟本有猜测,得到证实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始频繁与杨宽和李独霜推杯换盏,加固交情。这证明自己的人情投资没有错,将来必有回报。 李独霜在喝酒的空隙若有所思。 所谓的“欲扬先抑”原则,即是当大宋朝廷觉得某人有培养价值,特别适合某个紧要职务时,会拿出三五年的时间将其调任他职进行考核,而且往往是低于预期的职务。主要考察两个方面:一是官品是否有瑕,过于在意职务的高低是官品不佳的表现,这是不被传统清高的士大夫阶层所接受的,至少主流舆论如此;二是借由其处理具体事务的手段和实绩来考察综合治事能力。 这样一来,如果这名官员在官品和能力上没有问题,就通过了朝廷对其暗中的考核,上报给官家,在将来的某个时机合适时,会被授予关键差遣。 当然,符合“欲扬先抑”这种考察原则的官员少之又少,且都是暗中进行,不是身处于大宋高层,基本不会知晓。曾为帝师,现今为清贵之最的国子监祭酒的杨宽肯定够格,所以颜瑟才会在杨宽面前求证。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一次小聚,宾主尽欢。 与颜瑟告别后,李独霜放心不下,执意要送杨宽回府。杨宽知晓他的意思,因此也没拒绝,遂一同回府。 在杨府门前分别之时,李独霜认真询问座师这半年来发生了什么,竟导致原本还算康健的身体变化如此之大。他偷偷渡了一丝灵力过去,灵识覆盖,仔细查看了一番,并无中毒或者法术临身的痕迹,得到的反馈就是自然衰老导致的结果。 杨宽并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慈祥地打量了一下李独霜,然后才说道: “人之生老病死,常态也,你不必如此担忧,好好做事,以后方能真正为国出力。” 在巷口雍熙灯的照耀下,朴素的杨府门口显得颇为萧瑟,李独霜借着略微暗淡的光线看出了座师的豁达与坚持,张了张口,最后还是只得深深鞠了一躬,随后对着陪同在一旁的老仆叮嘱了一番,才满怀心事地离去。 看着李独霜的背影,杨宽的眼中露出了欣慰与遗憾交织的复杂情绪。待李独霜消失在巷口转角处后依然静立了许久,明显在纠结着什么重大决定,最后好像想通了,豁然一笑,才在老仆的搀扶下转身进府,杨府的陈旧大门吱吱呀呀地缓缓关闭。 不多时,杨府低矮的围墙里传出了老人吟哦的一首词,大部分含混不清,只余两句清晰可闻: “钟鼎山林都是梦,人间宠辱休惊。”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七十三章 秘密组织 自杨府离开后,李独霜没走多远,就走出了永昌坊,转到了御街之上。 时已戌时,御街之上行人稀少,而巡街的兵士应是增多了。因为沿着笔直的御街往远处望去,每隔两三个坊口,在数盏雍熙灯的交错照耀下,就会有一都披坚执锐的禁军哐哐走过。 走到近前,领头一位扶着佩剑的校尉远远看到穿着常服的李独霜,由于这里临近达官贵人众多的永昌坊和麒麟坊,为防万一,正待上前喝止盘问时,突然看到了其腰间挂着的银鱼袋,旋即变色,立马止步,反而躬身冲着李独霜远远一礼,低声说道: “大人归家夜行,万望小心,我等就在附近轮值,如有事,可遣人相招。” 李独霜点点头,径直走过。却是忧虑座师身体,没心情与释放善意的巡街校尉结交一番。要是放在以往,定会询问名字和职司,以作备询。他军中资源丰厚,有机会的话倒是不吝提携,以求广结善缘,没准某个时候就用上了。奈何此时心情实在不佳,也算是那名校尉运气不好。 走了一会儿,越过了两个坊口,从御街右转到了东西走向的曹门大街,正待左转进入麒麟坊坊口回家时,李独霜眼神微眯,似乎看到了什么,随即不动声色地越过了自家所在的麒麟坊,朝东走了三百余步,来到了内城的曹门附近。 他左右望了望,眼神逡巡,仔细在寻找什么,一炷香之后,终于借着城墙上的灯火余光,在临近城墙的一个破败巷口找到了一个隐晦的标记。随即精神一振,想了想,将低头将银鱼袋等象征身份的物件取下,然后安之若素地走了进去。 这里显然是贫苦百姓聚居的地方,吃饱都成问题,因此顾不上改善环境,以至于屎尿随处可见,污水横流,臭气熏天。李独霜却并不嫌恶,反倒有些高兴,因为这种环境,哪怕是皇城司最低一级的探卒也不屑于踏足于内。 果然,走了没多远,在一处转角凹陷的地方又发现了标记,李独霜随即左右看了看,排除了跟踪的可能之后伸手以特异的频率敲打。 不多时,敲打之处咯咯作响,从外到里打开了一扇暗门,门后站着一位举着利刃的少妇,正是之前在军中处于李独霜麾下的朱芸芸。待看清李独霜没有遮掩的面容后迅速放下武器,惊喜地将他迎接入内,然后探出头警戒一番后迅速关上了暗门。 暗门之后是一个长长的,曲折的甬道,起初是向下蜿蜒延伸。领头的朱芸芸沿途不断拍击潜藏在内壁上的暗格,消解埋伏的机关,看得李独霜汗毛直立。走了约莫一刻钟后,李独霜感知到甬道开始朝着上方伸出,转过一处甬道转角,豁然大亮,却见自己身处于一个房间之内。出现在眼前的房间宽阔,桌椅俱全,此时有一阵微凉的夜风吹拂而过,转头看去,月光自窗外倾洒了进来,窗口外有一面米旗耷拉着,下方传来了有人路过的脚步声。 竟然是一处临街的米铺! 房间内赫然坐着一人,放下擦拭着的长刀,起身朝着李独霜拱手施礼,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李头儿,别来无恙乎?” 却是之前执掌“陷阵组”的穆文栋。 又见故人,尤其还是战场上同过生死的故人,使得李独霜心里满是雀跃,正待开口时灵觉一动,豁然转头,朝着窗外上方看去。 “我就说嘛,在李头儿面前玩潜踪匿行简直就是班门弄斧!” 一道声音自风窗外面的挑梁上传出,随之有一团黑影敏捷地吊甩进来,蹬的一下站定,露出了樊谷笑意盈盈的脸庞。只见他走到朱芸芸与穆文栋面前,得意地摊开双手,鼻腔“嗯?”了一声,仿佛在催促什么。 朱芸芸的心情本就颇好,毫不在意地抛了一粒碎银,而穆文栋可能要抠搜一些,拿出几个碎银好生掂量了一番,方才选了最轻的那个递了过去。樊谷的双手快若闪电,迅疾接过,宝贝似的纳入袖中。 “这是?”李独霜有些纳闷。 “无妨,我等之间的一个小赌约。”樊谷心情最好,扭头冲着另外两人眨巴眼。 朱芸芸哼了一声,随即敛容肃穆,连带着原本颇为随意的另外两人均是肃然,然后,三人齐齐对着李独霜躬身一拜,口中齐声喝道: “承蒙大人援手,拔擢我等于苦海,此恩如同再造,我等铭记于心!” 李独霜微笑着点了点头,毫不谦让地承认了这个事实。因为正是他在离开绥远城之前,向张经武提出,以绥远之战中朱芸芸等三人立下的军功,换取脱离军籍的机会。张经武不仅欣然接受,还命人准备了丰厚的金银以作酬谢。至于皇城司的编制问题,更为简单,因为李独霜自己就是皇城司在北境的总负责人,直接签署了三人的荣休令。 至此,三人终于从军籍与皇城司的双重苦难中脱离出来,成为了自由的平民,再没有无休止的任务与杀戮,加上各自积攒多年的积蓄,足以成为一个富家翁,多年的夙愿得以实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是以三人的感激也是发自肺腑的。 李独霜走上前,一一将三人扶起来,然后诚恳说道: “你们为大宋出生入死多年,功绩彪炳,按我看来,这就是你们应得的。” 随即有些诧异地问道:“不过,如果你们要表达感谢,直接来我府上聚一聚即可,何以标出暗记,暗招我来?” 朱芸芸与另外两人对视一眼,统一意见后,径直站出来说道: “一来,宋头儿亦对我等有提携之恩,他死得不明不白,未找出凶手,我等夜不能寐;” “二来,我等皆知大人正在追索军中内奸,此事干系甚大,为防大人有失,我等愿追随左右,卫护大人周全。” “因此,我们商议过了,最好潜伏在外,才能发挥我等最大的能力,方能助大人一臂之力。” 李独霜对此颇为意外,摇头说道: “你们辛苦多年,好不容易退了出来,好好享受余生便是,岂能再掺和进来?” 没想到,素来冷咧的穆文栋说道: “我等脱离苦海,夙愿已成,此一事也,甘愿投身到漩涡之中追查凶手,卫护大人,彼一事也,这是两码事,并无冲突。” 向来奸猾的樊谷亦有些激动,振声说道: “大人待我等如手足,又一诺千金,我等不才,亦重恩义,望大人不弃!” 说罢,三人俱是伏地一拜,其意甚诚。 李独霜默然半晌,最终还是开口说道: “也罢,既然你们有义,我也不能无情。正好我对于内奸的事有了一些线索,更是牵扯到了枢密院与皇城司,正好借助你们的手去追查下去。” 首先表示了接纳之意,使得三人振奋莫名,紧接着,李独霜话锋一转,谈起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但我不愿意将你们视为我自己的私人势力,我们的目标是追索凶手,惩处内奸,是一群人聚在一起践行道义,维护国家的正义之举。因此,我们干脆成立一个组织,专司清查卖国内奸、国之蛀虫以及祸国殃民之辈。现在草创之际,只有我等四人,暂时依照在北境时的安排,依旧分为“陷阵”、“死间”以及“情报”三组,我暂任魁首,三年一换,投票表决,何如?” 三人相视一笑,口中称善。 朱芸芸问了一句: “我们的组织叫什么名字?” 李独霜眯着眼,缓缓说道: “既然是道义之举,又卫护大宋,干脆就叫:” “正气堂。”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七十四章 卷宗 次日一早,李独霜就身着崭新的从五品绯色官袍到大理寺应卯。作为新任的大理寺少卿,自然一路上收获了无数或明或暗的关注,不过他均是视若无睹,径直穿过喧嚣,踏入属于自己的官房。 方一坐定,大理寺丞谷默就抱着一叠厚厚的文书弯腰走了进来,似乎早已候在一旁。 他走上前,轻轻地将数尺厚的文书放到桌上一角,小心规整一番后再以袖子拂拭最上层卷宗表面并不存在的灰尘,做完这一切后,轻声禀告: “李大人,颜大人特意吩咐,将旬月内积压的各地州府的疑难案件的卷宗让你过目一下,以便能尽快熟悉我大理寺的章程。” 传达完上司的要求后,看着李独霜率先拿起一份卷宗看了起来,谷默左右看了看,探身过来,低声提醒道: “大人,这些卷宗上面都已有颜大人的签署,按章程,除开大案要案以外,也可算是定案,您作为少卿,可不用副署,看看便是。” 埋首阅览中的李独霜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旋即又低头仔细阅览,口中却说道: “谷大人提醒的是,本官已知晓。” 谷默躬起的身子一僵,随即赶紧起身,黯然地点头称是,一直退到门槛方才转身,就在跨步离去之时,耳边传来李独霜轻飘飘的一句话: “谷大人的好意本官心领,逢迎拍马虽好,但不是长久之道,往后须多多用心实务才是。” 谷默连忙称是,随即将门虚掩,方才离去。在路上,他仔细咂摸了一番,这句话虽是否定,但存有期许,代表李独霜愿意给他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这就说明自己虽然拍马屁没拍对,但起码自己的好意被李大人看到了,接下来只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即可。一念至此,谷默恢复了信心,昂首往自己与其他几位大理寺丞共同办公的官房走去。 大理寺有总览一切的大理卿一人,有辅佐大理卿,亦可干涉大理寺所有事项的少卿一人,专司署理全国各地州府的疑难案件与审判在京徙刑以上案件的大理寺正二人,以及各自负责“三案四司”的大理寺丞七人,再加上两名负责上传下达以及文书管理方面的主簿,这就构成了大理寺的决策阶层。往下就是录事、府官、狱丞、狱史等中层官员,这部分专门与在京其他衙门还有地方州府接洽和业务往来,也是具体事务的职司官员,典型的位低权重。再往下就是隶属于大理寺自身武装力量的掌固、问事、司直以及评事等基层官员。 由于朝廷规定,凡在京“四寺六监”的七品以上,五品以下的大宋中层官员须通过吏部下属的“遴官院”任命和调遣,而这个部门往往掌握在俗称为“天官”的吏部尚书手中。由于层级相差太大,因此门路极窄,稀缺性极高,大多数在京的官员都无法走通门路,只能在各自的部门苦熬。大理寺自然也不例外,因此,大理寺阖寺上下都必须仰赖大理卿与少卿的管束。否者一旦被上位者记恨,轻则罚俸禄,重则苦熬三十年不得寸进。 这可不是开玩笑,李独霜听说将作监就有一位大匠因得罪了多年前的一位少监,被摁在从八品的“左校署”上足足有四十年,这样的例子在“四寺六监”比比皆是。 这么一说,明经科出身的谷默如此热衷于逢迎拍马倒也可以理解。 李独霜摇了摇头,抛却杂念,低头仔细阅览手中的卷宗。 第一份卷宗内容如下: 雍熙六年,五月初六,漳州州府上报一起“谋逆案”,有一名屡试不第的秀才作了一首反诗,煽动了乡里数百人谋反,被当地县尉围剿抓获,但当地的通判经过研读其诗作之后提出了反对意见,认为里面并没有如县尉所说“讥谤皇帝、自任天命”之意,怀疑县尉杀良冒功。当地的县尉自然不干了,颇有后台的他找上了知州,使得知州与通判意见对立,一番推诿扯皮之下,就推送到了大理寺这里。 李独霜翻到后面,首先看到了大理卿颜瑟的批语:“此事不明,当押赴狱中,由司直代管,录事询问,寺丞审查,寺正审定。”不禁翻了翻白眼,这老狐狸看似公正处置,但却给自己留了一个很大的余地。在李独霜看来,颜瑟此举,即是扩大了流程,增加了审议的时间,一方面给漳州知州与那名后台颇硬的县尉留足了时间来沟通自己,另一方面也是在考量那名通判的能量。待到彼时各方势力走到台前再下注不迟。 颜瑟此举重点不在于案件本身的事实,而在于哪一方势力更大,这不能不说是官场老油子的惯常操作,却不符合李独霜的观点。 不过,他也只是皱了皱眉,随即没有多事,便合上了这份卷宗,打开第二份。 雍熙八年,三月初七,荆湖西路的岳州有人在江边发现了一条金鳞鲤鱼,立即撒网将其打捞了上来,上交给了岳州知州。知州见识广博,见其浑身金鳞无一丝杂色,认为其属龙族,视作祥瑞。当即派出军将护送上京。一路均无异常,直到面圣的前一夜,金鲤却在彻夜巡守的百余名军将眼皮底下径直消失。官家原本兴致勃勃,听闻金鲤失踪后大发雷霆,认为岳州知州戏弄于他,当即下令将其锁拿下狱,押送到大理寺来审判。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想了想,李独霜还是翻到了后面,见到颜瑟的批语:“戏弄君上,此乃目无尊长之辈也,当仔细审查,以儆效尤。”好家伙,这话等于是直接暗示结果了,想必负责审案的大理寺正定然不敢违背。 李独霜沉凝了一会儿,抬笔在颜瑟的批语下方加了一句:“此案戏弄君上,性质恶劣,如有属实,当立斩不赦。为君上计,宜详审。” 只这一句话,他就将审查此案的权力捞到手中,只要自己愿意,随时可参与进去。 别人不知,李独霜可知这方世界是有神圣存在的,因此那知州所说不一定是假,自己可以好生查证一番。 主意已定,李独霜就发现时已至申时,随即起身舒筋活络了一番,将卷宗收起放好,随即走出了官房,放衙归家。 到家后,他立即换上了一身黑衣,戴上一个铁面具,趁着越来越昏暗的夜色攀上房顶,轻巧地跃了出去。 不一会儿,在汴京外城东南角一处城墙根上的小巷内与两个带着同样身着黑衣,却分别戴着巳蛇和申猴面具的男子汇合。李独霜左右看了看,望了一番气,随即望西北方一指,三人刷地一下原地消失。 而李独霜不知道的是,就在城墙上,在一个打盹的戍卒旁边,站立着一位身着破旧青衣,头发花白的邋遢老道。只见他并指一划,撤去了刚刚施加的观察法术。看着李独霜三人朝着某个目标潜行过去,他叹了一口气,眼眸中则残留着一抹红色的痕迹。 那是缠绕在李独霜身上越来越浓烈的气运之色。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七十五章 审判 夜风习习,使得奔行中的李独霜感到了一阵凉爽,却依然降不了他内心的火热。 之前在汴京,李独霜被神秘势力袭击,被迫北上,走之前将一些关键信息报给了官家和皇城司。后来在北境得知,据说官家亲命皇城司以此为依据掀起了一股肃清内奸的浩大行动,接连清查出了十数名与金国秘密往来的内奸。其范围之广,涵盖了在京各个要害部门,例如兵部考功员外郎、户部度支郎中以及刑部都官郎中等,可以说表面上将金国潜伏在汴京的势力十去七八。 后来在北境军中接过了宋经业的位置之后,依托皇城司的情报体系,李独霜秘密察知,军中也有人定期泄露军情给金国,而且不止一人。 在他接到调令,离开绥远城之前,他终于侦知到其中有人来自于雄武军。 调任大理寺少卿后,离开了皇城司系统,就在他以为线索就此而断时,朱芸芸却意外地从相熟的前皇城司同僚口中得知北境调任了三名因功晋升的军官回汴京任职,其中就有一名来自雄武军。 李独霜得知信息后敏感地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因为自绥远一战后,金国虽然胜利了,却也丢失了扼控南北的绥远城,通往金国腹地的谷道由此被打开。更重要的是,这使得金国之前由女真铁骑横扫天下而带来的强大印象就此终结,让人们意识到了金国国力的明显衰弱。 这对位于前线的诸多大宋军将来说,是百余年来最容易立下功勋的时刻。因此,除开战场负伤,导致无法继续作战以外,谁会抛却封妻萌子的机会,谋求回汴京任职?李独霜可是知道,这三人全须全尾地离开了北境,哪有负伤的痕迹。 经过与金国秘谍的数次斗争,李独霜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猜想。 今夜的行动就是去验证一番。 三人一路潜行,轻巧越过了法云寺的厢房房顶,在临近通御街十字路口的一处围墙上站定,借着旁边一颗茂盛槐树的遮掩低伏下来,往斜对面的佑神观打量而去。 戴着铁面具的李独霜居中,左右打量一番,发现这里位于城南,他们背后就是古迹“繁台”,正对面是九成宫,往更远处眺望,道观样式的建筑影影绰绰,看来还有不少。 这里竟是道观聚集的地方。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李独霜扭头往左侧一偏,铁面具在路口的雍熙灯投射过来的昏黄灯光照耀下,显得有些狰狞。 位于左侧,戴着申猴面具的樊谷心里一跳,赶紧低声解释道: “此人虽为军中校尉,但素来崇道,每至汴京必寄居于道观之中,这佑神观观主来自于常州,是其乡人,由是常来于此。” 右边的巳蛇则仔细搜视一番,突然往对面九成宫的一处围墙根下长出的一片灌木丛弹出一记空指,射出一道绵软的劲气没入其中。 不一会儿,灌木丛颤动了几下,草叶倒伏,伸出了一个带着黑色面巾的脑袋,却见他冲着李独霜三人的方向点了点头,随即模仿常见的夜莺叫了两声,径直闪身离去。 “嗖嗖嗖!” 就在此时,李独霜三人地势高,看到斜对面佑神观,正对面九成宫以及侧面的会灵观分别弹射出了三道黑影,如灵猫夜行一般,悄无声息各自散去。 “文栋,这批密卫的潜行功夫也算是登堂入室,你训练得不错。” 李独霜颇为满意,正气堂刚成立不久,穆文栋能将刚招募的新手,哪怕专门选择有些武功底子的良家子,训练到如此程度,可见耗费了多大的心血。 “嘿嘿,皇城司有现成的法子,我哪有这般头脑。”受到李独霜夸奖,穆文栋反而谦虚起来,不过樊谷看得分明,其略微扬起的下巴暴露了他洋洋得意的心态。 “头儿,哦不,铁面,你得称他为“巳蛇”,你忘了,你亲口说过,为掩盖我们的真实身份,我们之间只能以代号相称。”作为“申猴”的樊谷出声提醒。使得李独霜连连点头,因为线索的缘故,他倒是忘了。 见到“申猴”已经将己方多余人员清场,李独霜不再观察,遂抬起双手,冲着斜对面的佑神观东侧的大门以及西侧的后门分别一指,“巳蛇”与“申猴”唰唰原地消失,各自化为两道淡不可见的黑影没入其中。 李独霜随即打开“法眼”,将佑神观纵揽一番,嘴角一翘,伸手摘取了一片树叶,随即发动轻身术横跨路口,跃入了进去。 因位于汴京的缘故,佑神观作为私传小观,占地面积显得有些狭小,刚翻过围墙就踏入了作为山门的灵主殿后方。越过八卦亭,堂皇走入有些高大的三清殿。 殿内供奉着三清祖师,烟雾缭绕中,供桌下仅有一个蒲团,上面背对着大门坐着一位身着浅色道袍的男子,正低头念着什么,好似没有察觉到缓步走来的李独霜。 李独霜走到三清祖师像面前,联想到自家的师承,乃是正宗的道家嫡传,正是三清祖师的传人,不免双手合拢,贴至额前,躬身作了一个稽首以示敬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位道友,到我佑神观有何贵干?” 蒲团上的男子头也未回,只是停止了念经,低声问道。 “鄙人是来讨债的。” “何债?” “卫国志士的血债!” “道友恐怕找错人了。” “车岫道友即荣返汴京,何必作道人打扮,莫非以为我等找不到你?” 被称作车岫的道人自蒲团起身,转了过来,微笑道:“贫道不知你从何而来,不过还是要诚心劝你一句,生命可贵,勿要轻抛才是。” 面对敌人的威胁,李独霜背着手,于殿内缓缓踱步,抬头打量墙上的道家壁画,不紧不慢地说道:“车岫道友本身武艺不过是二流水准,要是以为三清祖师背后的那名高手吃定了在下,不妨让他出来试试。” 被人当面说出了最大的底牌,车岫脸色就是一变,立即跺地发力,双袖挥展,如大鸟一般身形急退。与此同时,三清祖师背后闷声一响,一道人影蹬着墙壁电射而来,手中长剑寒光闪闪,锋锐逼人。 李独霜脸色不变,自袖中拿出了那片摘取的树叶。催动轻身术,不退反进,翩若惊鸿一般迎了上去,两人立时交错而过。 那人落地后,长剑垂落,身子颓然倒地,双手捂着脖子荷荷作声,鲜血自指尖大量流出,身体不停抽搐,不一会儿就归于静止不动了。 车岫大骇,右手一挥,“簌簌”连响,竟是军中禁器神臂弓,发动弩箭射了过来,试图阻挡一二,随即纵身朝着殿外逃去。 李独霜只是歪了歪身子,躲过了弩箭,却并没有追击出去,径直坐在三清祖师像下面的台阶上,好似在等着什么。 不多时,戴着蜿蜒诡异的“巳蛇”面具的黑衣人提着蜷缩成一团,不停吐血的车岫出现在了殿外,一把扔出,将其正好扔到了李独霜座下。 李独霜抛掉带血的树叶,缓缓开口,声若冰雪。 “车岫,吾乃铁面,今日代表枉死在你手中的卫国志士们审判你,可有遗言?”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七十六章 模糊 听到李独霜的话,车岫连忙尽力吐出口中鲜血,略带含混地说道: “阁下定是弄错了,我乃原雄武军宣节校尉,现为侍卫亲军马军司下辖龙武军副兵马使,三衙在册的禁军军官,定是有人中伤于我,阁下务要明察!” 站在殿门处的巳蛇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李独霜,正处于惶惶不安中的车岫机敏地察觉到了,顿时竭力昂首加了一句。 “我与侍卫亲军马军司的都虞候相熟,阁下日后但有所需,我必鼎力相助。” 李独霜闻言,侧首问了一句: “哦?但是我之前在北境,从军中章元良那里得到的信息却分明说是你残害忠良,要我惩戒于你呢。” 车岫闻言,气的顿时扭动不已,对着并不在此的章元良大骂起来,各种脏话喷薄而出,连巳蛇都感觉到了他的冤愤之心,不禁抬眼朝着李独霜看去。 铁面不语 少顷,车岫连忙扭头对着李独霜说道:“阁下明鉴,章元良那厮分明栽赃于我,这等拙劣伎俩阁下可要明察才是。” 李独霜点了点头,这使得车岫自以为已经由死转生,顿时大喜。 冷不丁的,李独霜突然开口问道:“那这么说,对宋经业的那次袭击,是他主谋的咯?” 心神大松的车岫下意识点头,随即立马僵住。 在三清祖师座下,一阵混含着槐花清香的夜风自殿外吹拂进来,扰动了供桌上的油灯,使得殿内光线明暗不定。 巳蛇沉默走上前,抽出了佩刀,以刀尖抵住了车岫背后左侧肩胛骨靠下的位置,诡异面具上露出的眼睛已满是血红。 只待铁面一声令下。 事已至此,情知难逃一死的车岫却狠狠地吐了一口血沫,狂妄大笑,嘲讽道: “不知你等是哪里冒出来的阿猫阿狗,妄自替天行道,自以为正义,审判于我。今日落入你等手中,连金雕麾下的一流高手也不顶用,算我认栽。不过,要想从我口中得到一些信息。”说罢停顿了一下,眼睛朝着二人恶狠狠扫过。 随即破口大呼: “那就是白日做梦!” 遂猛张大口,朝着口中舌头霍然咬下。 站在其背后的巳蛇连忙伸手,试图卸下车岫的下巴,却是已经晚了。 只见车岫闷声痛呼,口中喷出一团模糊血肉,往后便倒,浑身抽搐不停,不一会儿脸色就已青紫,俄而转为乌色,随即一个蹬腿,惨然而亡。 在殿外警戒的申猴闻声进来,看着现场的惨状皱起了眉。 线索断了啊。 那章元良就是绥远之战期间,被巳蛇,也就是穆文栋循着线索抓获的那名军中秘谍。其实这人颇为硬气,笃信金国萨满教“翁高德”,至死也没吐露上下线信息,却被李独霜凭借其身上佩戴的狼牙以道术通灵,在其魂魄消散前侦得一个关键信息,即是负责接收和传递情报的上下线分别来自两处,一处是枢密院,一处是雄武军。 这次得知从北境调回的军官中有雄武军的人,按常理推测,其人嫌疑很大,李独霜就特地过来验证,一番话术搬弄之下,果然诈了出来。 只是,这人也颇为酷烈,一旦生机无望,竟果断咬舌自尽。 眼前阴刺恩主的仇人已自裁,巳蛇眼中的血色慢慢褪去,转头看向情报经验丰富的申猴,却见他摇了摇头,表示接下来他也无能为力。 就在此时,铁面站了起来,右手一挥,让两人先行出殿。 两人不敢违背,出得殿门后疑惑对视,然后各自摇头,不知铁面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正等待时,一股玄奥混杂着阴冷的气息自关闭的三清殿内传来,使得具有一流高手水准的二人不由自主地提起气机,提高了警戒。 不多时,气息消失,顶着铁面的李独霜打开大门走了出来,巳蛇与申猴看不出喜怒,又对于李独霜神秘莫测的本领愈发敬畏,随即跟了出去。 三人纵身跃出佑神观,见到了略有些疲惫,戴着酉鸡面具的一个黑衣人,即是被李独霜安排去排查一番的朱芸芸。 她对着李独霜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排查的结果符合猜测。 那就说明,在向金国秘谍传递情报这件事中,串联北境军中与汴京联系的人就是刚刚自裁身亡的车岫! 而李独霜通过道术与车岫无自主意识的三魂七魄深入沟通之后,却得到了一个模糊的结果。 他看到的是一幅拼凑的画面,类似于走马灯一般,快速闪过。 在画面中,车岫多次在不同的地点取走了关于大宋军中的关键情报,情报内容要么是北境粮草图,要么是雄武军、铁壁军以及诸个厢军的调动方向,甚至还有原定计划中,雄武军、铁壁军分据相州与兖州的分布图,这也就解释了完颜宗弼在绥远城召集南军大部,以金国高规格的“郊祭”誓师出征的原因,哪怕没有绥远之战,完颜宗弼也是要大举南侵的,因为他本就打算以攻代守,掩盖金国国力衰弱的真相。要是大宋真的按照原计划据守的话,将被完颜宗弼各个击破,届时北境局势定然糜烂不堪。 好在无意之中,李独霜探得了金国的秘密,及时传回汴京,使得大宋军方快速制定了新的国策。在官家、连枢密、樊元忠以及张经武等寥寥几名大宋高层知晓的情况下,保住了军中秘密,间接促进了绥远之战的爆发,打断了完颜宗弼的计划。 这一环接一环的影响叠加,最终促成了大宋在北境遇到了百年难遇的收复故土的契机。而这一切的根源,都源自于摩罗空无意间透露出的一句话。 不得不说,因果之妙,可窥一斑。 可以确定,只有令车岫觉得此事此景至关重要,才会在魂魄中留下画面。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李独霜的感官之中,理论上最重要也是最后一幅画面中,呈现的却是车岫书房里摆在桌上的一本诗集,其余再无余物。 在通御街的十字路口,巳蛇等三人立身在阴影之中,等着李独霜的命令。 申猴看了看天色,忍不住提醒道:“已近子时,巡检司也该过来了。” 一旦巡逻的巡检司发现了佑神观内咬舌自尽的车岫,还有周边打斗的痕迹,免不得在附近大索一番。 终于,铁面抬起了头,下令撤退,正气堂众人顿时消失在原地。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七十七章 官家 七月初三,正是夏日炎炎,即使大理寺仆役将地窖的冰块搬运到了官房里,李独霜还是觉得燥热不已,遂将官服领口打开,袖袍卷起,方才舒爽一点。 书桌上有一卷摊开的案宗,左上角起始处以狼亳重笔书写了三个字:金鲤案。 自三月初八起案,五月十七送至大理寺,这个案子至今已有数月。看来那个知州在朝中也有一些人脉,虽不足以帮他翻案和脱身,但确实将此案迁延了一些时日。不过,也仅限于此,否则作为老狐狸的颜瑟不会批下倾向性如此明显的一个结语,这几乎就是定案的意思了。 好在,算那个知州运气好,李独霜横插了一手。 正因如此,负责审理此案的大理寺正特地来请示李独霜,表面上是请李独霜确定正式升堂审案的日子,实际上是来试探李独霜对于此案的态度。如果大理寺少卿与大理寺卿的意见相差太大,哪怕正六品的大理寺正也是大理寺高层,却也难办。 好在,李独霜充分体谅了他的不容易,表达了自己仅是对这个案子的离奇内容比较好奇,准备去寺狱探监,满足一下好奇心,除此之外并无他意。 在交流案情时,李独霜“建议”将升堂的日子定在三日后,这对正暗暗松一口气的大理寺正来说小事一桩,于是欣然采纳,然后致礼一番后离去。 就在未时三刻,临近放衙之时,一位低调的小黄门跨过门槛,以皇家特有的雍容气度给李独霜传达了一个口信: 官家有招,要他在申时二刻入宫觐见。 李独霜诧异之下并没有忘记以人臣之礼向代表官家的小黄门致谢一番,并按官场规矩给了他一些碎银,使得小黄门眉开眼笑,满意而归。 申时放衙之后,李独霜身着官服,佩戴好官家特赐的银鱼袋,穿过位于内城的保康门,然后左拐,沿着南北走向的御街往皇宫左腋门行去。 不同于之前在枢密院时跟随连枢密等军国重臣走的专门为宰执开放的宣德门,左腋门才是皇宫通常意义上内外交通的枢纽门户。上至各部尚书、各寺监卿,下至校尉军将,入品文臣,凡官家有招,均可通行。 在负责值守的大内禁卫简单搜检一番后,李独霜在一名黄门的带领下,一头扎入重重楼宇,威严冷肃的皇宫之中。 一路上,李独霜循着宫中礼节,低头前行之时,仔细揣摩了此次觐见的原因。最后总结出了两点,一是此次觐见的时间乃是放衙之后,这表明官家待会跟自己聊的内容,可能与公事相关不大;二是自己好歹勘破了金国最大的秘密,虽然官家特地将自己连升两大级以作奖赏,但还未对此事进行正式的嘉勉,或许此次觐见主体内容就是如此。 不多时,前方带路的小黄门停下了脚步,李独霜抬头一看,却是垂拱殿。正疑惑不是上次的紫宸殿时,小黄门好意低声提醒:“不同于紫宸殿、集英殿那般正式,垂拱殿乃是官家接见亲近之臣的地方,这说明什么,李少卿心里可要有数才行。” 李独霜连忙拱手致谢,知机地往腰间一摸,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坏了!自己还是经验浅薄,居然没带银两,只余几枚雍熙大钱,如何能拿得出手? 在小黄门满怀期待的目光中,李独霜顿生急智,整衣肃容后冲着小黄门一礼,正色问道:“敢问宫使姓名?” 小黄门感受到李独霜如同士大夫结交友人一般的重视,深受震撼,连忙躬身,拱手回礼,略带一丝颤音回禀:“不敢有劳李少卿惦记,小人姓李名绥。” 李独霜眼睛一亮,伸手把臂一揽,高兴地说道:“没想到是同姓之人,五百年前定是一家,况且名绥,这可是我的福字,有缘有缘!” 说完想起了什么,上下打量一番后,开口提议道:“我观宫使年岁应不大,我俩如此有缘,何不认为兄弟?本人痴长几岁,可为汝兄,若何?” 这名叫李绥的黄门清楚李独霜如今在官家心中的份量,本来就想刻意结交,得到如此看重,哪有不允之理,遂机灵地躬身一拜,口称哥哥。李独霜大为高兴,正待再说什么,垂拱殿门打开,走出另一位黄门,称官家口谕,让李独霜觐见。 李独霜想了想,取下腰间的一块玉佩,悄悄塞给李绥,并冲他眨了眨眼,旋即转身踏入垂拱殿,留下李绥在旁边那名黄门艳羡的目光中挺胸凸肚,颇为自豪。 入得殿来,李独霜拢着双袖,低着头趋步前进,待看到一双深色官靴时,一道软糯的男声传入耳中: “李少卿,且稍等片刻,待官家批阅完秦州的奏折之后再上前说话。” 李独霜抬头一看,却是上次亲自带路的内侍殿头张良才,正微笑看着自己,连忙拱手称是。 约一炷香以后,李独霜就听到了奏折合上的闷响,以及官家爽朗的声音: “来来,让朕好生看看,据杨师所说,咱大宋的国士可是清减了许多?” 在张良才的提醒下,李独霜上前两步,然后抬起头望了过去。却见一位头戴垂角璞头,身穿米白色暗龙纹窄袖袍,腰间系着玉銙带,面容瘦削,眼角略微下坠的中年男子正离开御座,朝自己走了下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唔,果然清减了许多,此番北境之行,李卿着实辛苦了。” 李独霜心里嘀咕,上次跟随连枢密他们一起觐见还是冬季,穿得厚重,哪里看得出来胖瘦? 不过官家的表态实际上是代表大宋抚慰功臣的姿态,以示朝廷不会忘记功臣的辛苦,你就算是胖了,也得说是瘦了。 李独霜连称惭愧,表示自己乃是意外获知金国秘密,当不得官家如此重誉,这倒是实话。不过官家只当他谦逊,居功不自傲,于是更为欢喜,径直走了过来,颇为亲近地拍了一下李独霜的肩膀,温和地说道: “你定然已经知晓,杨师过去是朕在潜邸时的老师,那这么算的话,朕可算是你的师兄。师兄弟之间,可以随意一些,不用过于在意君臣之间的繁文缛节。” 这一番话自九五至尊口中说出,并将身段放得极低,慰贴至极,甚至使得熟读儒家经典多年的李独霜眼眶微红,感动不已。 因此,他再次躬身一拜,说道:“承蒙官家殊遇,李独霜铭感五内,自当效死!” 官家听闻后连连摆手,否定他的话:“哎,朕可舍不得自己的国士兼师弟去死,正要你发挥才能,报效国家才是。” 说到这里,颇有眼色的张良才给这“师兄弟”二人搬来了两个锦凳,官家顺势坐了下来,也让李独霜坐。李独霜推辞不过,只得坐了下来,却只敢半边屁股搭着。 没想到方一坐下,官家就单刀直入,直视李独霜的眼睛说道:“此番调你去大理寺任职,定然出乎了你的意料,可有想法?” 有那么一瞬,李独霜直感这锦凳恍若冰块,冻意袭人。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七十八章 秘闻 在官家审视的目光中,李独霜缓缓自锦凳起身,期间念头急转,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即恭敬回道: “请恕臣无礼。”先是躬身一拜,官家摆摆手,示意他继续说。因此李独霜直起腰背,立身于垂拱殿内,侃侃而谈。 “好教官家知晓,臣自幼听闻,好男儿要么于东华门外唱名,要么在沙场斩将立功,此二者我李独霜先前得蒙圣恩,已据其一,按理说也该知足了。然而,经北境一行,尤其是绥远之战后,此时方知,数十万人齐齐舍生忘死,只为寸土必争。” “官家,臣亲眼看到,自金国铁浮屠行使奸计,伪装杂骑,透阵而过之后,明知前方死路一条,但在壮武将军伏元德的带领下,铁壁军精锐均抛却生死,奋勇上前,堵住窟窿,为后来威远军的奇袭创造了条件,方才有完颜宗弼败走青州,我大宋夺占绥远城的战略胜利。有了他们,我才理解到了什么叫“家国在背后,死不旋踵!” “上至经略将军,下至战卒辅兵,都强烈渴望从金国的手上抢回沦丧数百年的故土。又恰逢金国衰弱,又打开了北上的谷道,正可谓天时地利人和均利于我大宋。因此,李独霜打算于沙场为我大宋建功立业。如此,二者占全,方为真正的好男儿!” 说道激昂处,李独霜激越起来,字字铿锵,回荡在垂拱殿中。 张良才担忧地瞟了一眼官家,却见他并无愠色,眼神反而愈发明亮,遂放下心来。 李独霜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抬眼看到,官家背着手,缓缓踱步,似乎在品味李独霜刚才的激扬文字。 官家眼见李独霜停了下来,以为他担心自己怪罪,摆摆手说道:“李卿真情流露,拳拳为国之心,彰明较着,今夜这里只有师兄,并无皇帝,师弟但讲无妨。” 有此保证,李独霜放下心来,继续说道: “不瞒官家,臣初闻调令,确实大出意料,直到大理寺应卯,与上官颜大人一唔之后,方才知晓了官家的苦心。” 官家脸色微红,咳嗽两声以作掩饰,连忙问道:“颜瑟说了什么?” 李独霜正色说道:“颜大人所说甚多,臣总结为:“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当我在大理寺处理公务时,眼界扩大到了大宋全域,顿时深刻地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也体会到了颜大人与官家的真正用意。” 说罢,诚恳地看向官家,作了保证: “往事俱矣,臣定会在大理寺沉心务事,做出一番实绩,方不负君恩!” 官家亦有些动容,连忙上前,扶起李独霜,肃然道: “李卿既已通透,那朕就放心了,也不枉朕特意找你来嘱咐一番。从今往后,李卿且在大理寺用心任事,如有阻碍,可来诉之,朕当为师弟后盾。” 李独霜闻言,再次一拜,正待再说,却看到张良才上前低声禀告,言提举皇城司都指挥使王继恩有军情奏报。 大概率是北境军情,虽然很想偷听,但李独霜知晓必须避嫌,因此出言告退,却没想到官家出言挽留: “李卿乃是有功之臣,又曾掌管北境皇城司,朕信得过,且旁听一番,给朕参赞一二。”说罢就抬手让候在殿外的王继恩进来。 王继恩碎步急走,一到陛前,即掀袍单膝下跪,慨然拱手,正待汇报时,却瞥到了一旁安坐的李独霜,遂住口不言,看向御座。 此时官家已踱步回到御座之上,安然坐下,又成为了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五至尊,只见他淡然吩咐道: “此乃朕的功臣,但说无妨。” 王继恩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便友善地扭头对着李独霜点了点头,随即便从怀里拿出一块卷起来的皂制军旗以及裹着的棉布,双手高举过顶,对着官家恭贺道:“露布飞捷!汝南郡公,永兴路经略使赵元礼率领雄武军以及诸厢军攻克连谷关,至此谷道贯通,我大宋兵峰,直指金国刑州。受此影响,完颜宗弼与完颜银术可联军为免腹背受敌,已撤出青州,退往齐州,虎翼军趁势北进,恢复故土三百里。” 李独霜与张良才闻言大喜,亦随之恭贺。官家反倒淡定,矜持地取过记录战斗过程的棉布,展开阅览,看过之后立马问了一句,却是重点: “九叔辛苦,封赏暂且记下,然北境形势趋于明朗,可有下一步方略?” 王继恩准备充分,从袖中拿出一块黄布,递给张良才,呈了上去,待官家接过察看时便开口说道:“赵经略为免军情泄露,遂启用我皇城司渠道,递送了上来。” 说罢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加重语气,字字吐出: “择精锐之师,直捣黄龙!” 官家凝眉,背着手于玉陛之上来回踱步,少倾,抬头看向李独霜,问道: “李卿意下如何?” 李独霜知晓轻重,遂婉拒道:“此军国大事也,非是柱国重臣不能参议。” 官家点了点头,也知道自己有点不知轻重,遂抬手指向张良才,吩咐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请诸位宰执入宫,商议国事。” 想了想,再加了一句。“低调行之,勿要惊动朝野。” 张良才躬身称是,李独霜知机,亦告退,官家许之。 两人均要出宫,由是同路。 一路上,张良才不断吩咐随行宫人,选捡可靠下属分别去往诸位宰执府上,而他给自己安排的则是当下最为紧要之人,枢密使连正卿。不得不说,这人长期随侍天子左右,政治嗅觉着实不俗。 刚走过乾元殿,张良才方安排完毕,松了一口气,扭头对着李独霜笑着说道: “宫中当差,最难的就是这种临时安排,繁复又紧要,不能错漏,让李少卿见笑了。” 刚刚经历一场突然的君前奏对,长出一口气的李独霜亦深有感触,凑趣道:“宫廷内务,无一不是要事,张总管能在短时间内一一安排妥当,非胸中有沟壑者不能胜任,师弟佩服。” 张良才很高兴,倒不是因为李独霜马屁拍的好,而是因为他自称“师弟”。现今恐怕已无人知晓,当今官家尚在潜邸时,杨宽为其老师,教授的可不止一人,还有彼时已随侍在侧的张良才。李独霜此称,至少代表着杨宽是认可这段师徒缘分的,否则李独霜也不会知道这段秘闻。 感动之下,素来谨慎的张良才左右看了一眼,见只有他与李独霜二人,遂低声告知了一个与之相关的秘闻。 “好教师弟知晓,你原本的差遣,其实便是接任枢密院都承旨,其中另有他人干涉,官家无奈,方才改任大理寺少卿。” 一言既出,如同霹雳!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七十九章 归来 自出得左腋门,已是傍晚,回首望去,宫城望楼上升起了夜灯,约莫已是戌时。 李独霜与张良才分开,沿着御街,往麒麟坊方向走去。 他这一路走得步履沉重。 张良才的话仿佛一道利剑,刺穿了他对于未来的雄心和展望。哪怕正是他在枢密院无形之中影响了诸位枢密的决定,进而间接推动了永兴路以及北境战略的产生;哪怕他亲赴北境,数历生死换回来的金国绝密,使得大宋发动绥远之战,打开了北上通道,形成了对金国的北伐之势。如此种种功绩,却也改变不了他被摘出大宋核心的事实。 这种面对权力的无力感,对李独霜平素笃行的为官之道予以了重大打击,也对他的勇于任事与舍生忘死进行了莫大的讽刺。 他就像一个失败者被流放在汴京的黑夜之下。 稍现颓唐,略显落魄。 只不过他已为官多年,历久弥新之下维持住了基本的风仪与气度,他甚至还能与遇到的邻居与同僚含笑点头,无人看出他的失望与迷茫。 然而,就在他转入巷口,推开自家小院的大门后,意外看到自己的书房竟然点起了灯,一道高大熟悉的影子被烛火投射到风窗上,煞是醒目。 李独霜先是一愣,继而大喜,连门也不关,快步走入,边走边喊: “佩甲!” 书房内的人影闻声而动,从书房走出,却是数月不见,满是风霜的吴佩甲,大笑着迎了上来,瓮声瓮气地说道: “李兄!你光顾着干大事去了,可曾忘了我这个兄弟?” 李独霜欣喜之下正欲把臂言欢,听闻此言,当即就锤了一拳在吴佩甲手臂,笑骂道:“你他娘的好没道理,这么说来,我数次遇险,你怎地不在?倒还来怪罪于我。” 其实李独霜的本意是当时事发突然,仇家在侧,情况比较危急,因此只来得及给吴佩甲留了口信后,就迅速北上,才有了一系列遇险,并不是故意不带他。 然而当李独霜开玩笑般地说出口之后,吴佩甲却沉默了。他看向院子里那虽然经过皇城司的整理,但还能清楚看到一排排森然的箭孔与刀剑砍削的痕迹,便完全可以想象李独霜当时面临的危急局面。 毫不客气的说,当他事后得知来袭的是金国秘军“金雕”之后,深深为李独霜捏了一把冷汗。直到自北境军中传来李独霜的书信以后,方才踏实下来。 饶是如此,吴佩甲仍然怒气盈胸,专程向枢密院提出申请,配合宫中特旨开展的除奸行动狠狠地将汴京清肃了一番。在那次行动中,金国在京势力十去七八,吴佩甲以高超绝伦的身手与冷酷无情的狠辣手段闻名于汴京以及地下世界,听说能止小儿夜啼。 也是凭此表现,被皇城司相中,借调到青州虎翼军中去清肃内奸去了。李独霜调回之前,还专程去信青州,就是提醒他军中的下一步动向,有所准备,免得在战场上枉死。 因此,当吴佩甲沉默下来,李独霜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顿时拍了拍他的肩膀,靠近低声告知自己因祸得福,功法大进,没有白吃亏。 吴佩甲哼了一声,又说起了李独霜当年在河州首次遇刺的惨状,惹得李独霜连声制止。 少顷,两人相视片刻,继而大笑起来,李独霜一扫刚才的阴霾,立即拉着吴佩甲出门,兴致高昂地往城西而去。 他要为吴佩甲的平安归来,在十大名楼之一的“班楼”大摆一桌,庆贺之! 待二人穿过大相国寺,来到气势不凡的班楼门前。他们看到,虽已戌时三刻,但仍有往来不断地客人自班楼进出,给人一种永不停歇的错觉。 李独霜对着迎上来的酒保丢了一块腰牌过去,无视滚滚客流,径直要求开一个雅间。 正当见多识广的酒保心中鄙夷之时,接过细看,却看到三个冷气森森的大字:“大理寺”,心里就是一跳,再翻过背面,并无花纹装饰,仅有二字,却直接击碎了酒保的所有骄傲: “少卿”。 他反应甚快,直接带着李独霜二人,穿过拥挤的人流进入班楼,来到第三层,对着一名气度不凡的员外低头耳语几番,使其眼睛一亮,忙不迭凑了上来,引领他们来到了一间刚空出来的雅室。 不多时,李独霜与吴佩甲点的一桌名菜就依次端了上来,分别是:鸳鸯五珍烩、盏蒸羊、鲜虾蹄子脍、黄金鸡、山海兜、老醋乌耳鳗、通神饼、沆瀣浆等等,还有最具特色的“神仙醉”,满满一桌,色香味俱全,勾引得人食指大动。 自二人到汴京赴任,首次路过班楼之时,李独霜就曾想择日带吴佩甲来这里吃饭。却没想到世事难料,足足数月,方才第一次来。 吴佩甲毫不客气,率先拿起一个蒸得烂熟的羔羊腿,撕咬起来,俄而饮一口“神仙醉”,肉香与酒香混杂在一起,就是顶级的美味。李独霜毕竟是进士出身,相较之下显得斯文许多,东一筷子西一勺汤,有条不紊地进食,初看虽然不快,但看桌上的菜肴珍馐消失的速度丝毫不比吴佩甲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当是时也,美食、美酒与友人俱在,足矣! 李独霜畅然一笑,举杯向着窗外的明月敬酒,随即仰脖满饮,将所有的失意与愤懑,尽在一杯酒中,倾倒一空。 戌时四刻,更夫于路边敲响了一更。 亥时四刻,二更响起。 李独霜与吴佩甲方才迈着轻飘的步伐,以酒足饭饱的状态从班楼相伴走出。 刚转过门口,一名身着红色服饰的元随好似早已等候在此,利落地上前拱手一礼,温声询问: “可是李少卿当面?” 李独霜略有些混沌的脑袋被元随的红色刺了一下,恍惚想起,整个大宋,只有一类人的随从才是红色。 即是宰执! 元随似以确认,径直说道:“李大人可叫我一番好找,我家主人连正卿有请李少卿过府一叙。” 枢密使连正卿! 李独霜瞬间清醒,他低声吩咐微醺的吴佩甲先行回家,自己则转身就跟随那名元随朝着宰执聚居的春华坊行去。 元随乃是御前班直充任,身手不凡,李独霜更不用说,因此两人脚程颇快,只一炷香就到了连正卿府上。 待李独霜被引领到连正卿面前,却见他正卸下官服,身着单衣,以一个舒适随意的形象靠在藤椅上歇凉。 让李独霜随意坐下后,与他有过同僚之谊的大宋枢密使轻轻一笑,放下炫白的茶盏,语出惊人: “你可知是谁干扰了你的原本差遣?” 李独霜瞳孔微缩。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八十章 辰龙 连正卿看到李独霜一脸沉凝的表情,叹了一口气,从躺椅上坐了起来,手上的蒲扇指向旁边书桌上的一封奏折,示意他拿起来看看。 李独霜疑惑地走了过去,两手握住硬皮封壳,拉展开来,映入眼帘的则是两条调令,一是表彰原枢密院都承旨曹俊芳兢兢业业,勇于任事,调任为荆湖西路襄州制置副使,品级不变;二是原副都承旨李独霜运筹帷幄,心细如发又兼勇毅果敢,家国为上,特升任为枢密院都承旨,掌往来军机文书以及军务参赞。 看到这里,李独霜不由心跳加速,豁然抬头,看向轻轻摇着蒲扇,望向风窗外的皎洁月光出神,不知在想着什么的连正卿。 这时,一名年方二八的清丽少女端着一盏茶掀帘而入,低着头快速碎步进来,将茶盏放在桌上。借着动作的掩饰,偷偷打量李独霜,正好看到李独霜也看向她,顿时羞涩起来,鬓角周围连同耳根已是通红,猛一跺脚,提起裙角快步离去。 听到动静,连正卿回过神来刚好见到了这一幕,摇了摇头,呵呵一笑,眼神顿时柔和许多。他对着纳闷的李独霜说道: “还请勿怪,这是我的三女儿,叫连秋灵,个性活泼开朗,不知从哪里听说了你在北境的事迹,将你奉为英雄,一直嚷着让我带她看看,却没想到今夜让其得逞了。” 李独霜没想到竟然在枢密使府上还遇到了自己的支持者,顿时连忙摆手示意无妨,脑海中留下了那轻灵活泼的身影。 连正卿起身,示意李独霜喝茶,在其端起茶盏时背着手望着窗外,幽幽说道: “你之大才,我枢密院上下谁人不知?甚至早在张经武正式发布将你调回的调令之前,我这里就收到了他的密信,因此快速拟定了这封奏折,提前将曹俊芳踢到了荆湖西路给你腾位置,待调令一到,就迅速向官家提出了申请。” 说到这里,如今大宋军方第一人长叹了一口气,话锋急转。 “没想到官家那里却出了纰漏。” 李独霜联想到今夜官家在谈及自身差遣时的异状,连忙问道:“是何纰漏?” 连正卿转过身来,脸色古怪地问道:“我且问你,你是否得罪过王贵妃?” 谁? 李独霜一脸茫然。 “宫里最受宠的王贵妃,这么说罢,是否与她麾下的势力打过交道?”连正卿想了想,丰富了一下说法,扩大了范围。 李独霜沉思许久,将自己在河州任职时所做的一切都理了一遍,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名字,顺口就说了出来。 “陈则?可是御史台侍御史那位?这就难怪了。” 连正卿缓缓点了点头,心中的疑惑顿时得到了解答,对着李独霜直接说道: “关键时刻影响官家决策的那人就是王贵妃,如今的御史中丞正是王贵妃的族弟,而御史台大多御史,包括几位台官,都或多或少在担任御史之前受过王贵妃的照拂,数年下来,此消彼长之下,御史台基本算是王贵妃的势力范围了。” “哦对了,他们时常反对我大宋的一些积极的对外政策,因此算是较为坚定的主和派。” 说到这里,连正卿在“反对”字眼上加重了语气,看来也与其交过手。 李独霜没想到自己的差遣,是被一名女人搅黄的,顿时感到格外荒谬。因为自有宋以来,历代官家均对后宫管理甚严,已经形成了一系列的规矩来约束和防止后宫干政,浑没想到身为后宫之一的王贵妃,居然能影响朝臣的任免。 连正卿看出了他的想法,沉吟了一番后,还是出言提醒道:“王贵妃可不是一般女子,她一方面将官家迷得神魂颠倒,在宫中独享固宠数年;另一方面却并不直接干涉朝政,均是顺应朝中风向,暗中指使麾下朝臣顺势而为,看不出后宫干政,内外勾结的痕迹。神奇的是,这数年来的多次干涉,均没有让官家察觉,还让官家以为是自己的决定,这就很厉害了。” 听闻此言,李独霜本能地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这是来源于多年读史所带来的预感:当后宫干政以后,基本上就代表着必定会出乱子。 就在此时,连府外依稀传来了更夫打更的悠远声音。 更响三声,却已经是子时了。 连正卿年岁也不小了,再加上官家方才将他们几位宰执招去商议,因此疲态尽显,李独霜趁势起身告辞。 临走之前,连正卿对着李独霜说道: “其实自你调任大理寺以后,我早就想跟你聊聊,奈何如今我两分属不同的系统,在官家没有招你觐见以前,我没有合适的理由请你过府一叙,否则皇城司那里必然会记上一笔,引起官家猜忌就不好了。” “我想跟你说的是,你为大宋所做的一切,我们都看在眼里,也许今日暂时蒙尘,但他日定会绽放光芒,你还年轻,勿要灰心!” 李独霜方才明白连正卿的苦心,颇有些感动,顿时就躬身一拜,然后离去。 回到自家小院的时候,他略一感应,吴佩甲居住的房屋里轻轻传来一阵鼾声,想必已经睡着了。遂走进书房,换上了一身黑色夜行衣,轻巧攀上房顶,望着汴京城星星点点的灯火,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充斥生活气息的味道被吸入脏腑,精神为之一振。 既然大宋官场不公,有些事碍于官场规则不能做,那我就只有依靠自己的武力来解决了。 李独霜面无表情地想着,正准备纵身起跃,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回头一看,却是本应该熟睡的吴佩甲! “我说李兄,这么晚了,有何趣事?怎么不喊我?” 李独霜先是愕然,反应过来后却是惊讶说道:“你的功夫又有进益?” 他竟然没有感应到吴佩甲的出现。 按目前李独霜敏锐的五感水准,基本上算是先天高手级别,照这样说的话,岂不是。。。 吴佩甲看着惊喜的李独霜,连忙泼了冷水,表示自己还没晋升到先天境界,但相差也不远了。 李独霜看着略微自得的吴佩甲若有所思,突然开口说道: “佩甲,我知你脾气,相较于沙场建功,惩奸除恶恐怕更对你的胃口,我这里有一群人跟你脾气相若,理应合得来,怎么样,要不要加入?” “连名号我都给你想好了,你属龙,干脆就叫辰龙吧!” 吴佩甲满头问号。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八十一章 除奸 子时三刻,内城崇明门的守卫正拄着长枪打瞌睡,那守将干脆就缩在门洞阴影处靠墙小憩一番。突然一阵凉爽的夜风吹过,在门洞里造成了呜呜的声响,以及两道几乎淡不可见的身影快速滑过。 “唰唰!” “嗯?”守将毕竟是从北境前线退下来的骁勇之士,机警异常,立即睁开双眼站了起来,扶刀走向门口,其身上铁甲发出哗哗的声音惊醒了众守卫,连忙挺胸凸肚站好。 “可有异常?” 众守卫面面相觑,一番眼神交流之后齐齐回答并无异常,守将望着城外方向眺望片刻,夜色依旧,只得将信将疑地转身返回门洞。 就在不远处,李独霜与吴佩甲两人继续往城西偏南方向掠去。越过太平桥和戒坛院,就来到一个宽约三丈的小河边,隔河相望,对面有一座三进三出的宅院,在寸土寸金的汴京算是中上之家。 河边这里遍植杨柳,加之草木森森,翠绿喜人,白日里向来是才子佳人聚集之地。不过,在夜里也正好可以避人耳目,方便一些不轨之徒躲藏于此。 李独霜左右扫视一番,除开两对正在苟且的男女之外,在一棵柳树树干上发现了自己想要的标记,遂折下两片柳叶,屈指连弹,分别没入两处茂盛的草丛之中。 两道闷哼声响起,紧接着两对慌慌张张的人影各自奔行于河边,却于雷家桥桥头相遇,竟互相施礼,方才各自携手离去,可见汴京人的素质果然不低。 驱离了无关人士之后,李独霜戴上铁面,并取出一张威猛霸气的辰龙面具递给吴佩甲,在其满意的目光中特意叮嘱道: “我们的组织叫正气堂,近日正在追查私通金国的内奸,为免泄露真实身份,正式成员均有代号和面具,你且戴好,对其他成员也不要暴露身份。” 吴佩甲一边点头一边戴上面具,李独霜看去,威猛的辰龙面具配上吴佩甲魁梧的身形,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子时四刻,皎洁的圆月被云雾遮挡,河边的光线就是一暗。 不过没持续多久,风吹云散,淡淡的月华再次倾洒在这里,不过带有标记的柳树下除了李独霜二人以外,却突兀地多出了四道人影。 分别是灵动异常的酉鸡,诡异狡诈的巳蛇,貌似憨厚的申猴,以及沉默肃然的寅虎。 赫然也是新成员! 不过李独霜并没有意外,他毫不见外地冲着寅虎点了点头。事实上,这名寅虎正是李独霜让申猴樊谷去吸纳曾经的皇城司同僚,曾为李独霜下属的周缙。 就在不久之前,李独霜听说周缙因庇护下属,被新任的探事官借题发挥,以抗命不遵的名义捅到了皇城使王继恩那里,于是被调到了皇城司的外围部门。周缙气不过,干脆辞了差事,成为了平民。按道理来说,皇城司乃特殊机构,尤其周缙还曾是皇城司探事处的缘史,手里掌握着许多秘密,不可能全身而退,但其在探事处多名同僚联名保证以及多年的上司皇城副使的斡旋之下,周缙最终还是得到了皇城使的特别允许。 李独霜通过在探事处任探事官期间与其搭档的经历,欣赏其人刚直不阿、维护同僚的秉性以及超一流的武艺,遂让与其相熟的申猴出面以除奸的名义延揽此人,成为了正气堂的寅虎。 不过,相较于李独霜,其余四人则对站在李独霜身旁,新冒出来的辰龙则惊疑不定。因为自正气堂设立以后,他们均认为正式成员最多只有十二人,按十二生肖排列取名,其中默认辰龙与寅虎为其中武力之最。寅虎周缙的本事他们很清楚,那可是能与“四大高手”之一的渔夫过上几招的超一流高手,虽未达先天境界,却也是属于汴京武艺顶尖的那一小拨人,这辰龙有何资格与其并列? 李独霜扫视众人,将众人的疑惑和暗暗不满纳入眼底,不过他并未过多解释,因为只有实战才能服人! 恰好眼前就有一个机会。 李独霜开口介绍此次正气堂的目标:“首先,通过其他情报验证,给车岫递送情报的人已确定隶属于枢密院。上次捉拿车岫,其人虽然咬舌自尽,但我探知到他家里有一本诗集,暗藏了与之连线的枢密院内奸的线索,经过多日思索,我已确定目标就在对面的宅院里。如我所料不差,因上次车岫的变故,汴京仅剩的金国势力定会加派护卫,至少有四名一流高手潜藏在内,甚至可能有先天高手。” 说到此处,李独霜严肃起来,郑重说道: “此役,是我正气堂首次与金国潜藏势力正面碰撞,有不小的风险殒命与此,诸位此时退出还来得及。” 潺潺流动的河水流过,杨柳依依,草叶摇摆,六道人影无声矗立。 这已经表明了答案。 “好,诸位都是我大宋的好儿郎。”李独霜赞了一声,旋即分布任务,分布完毕后,右手一挥,六道人影纷纷跨越河流,没入对面宅院。 “梆梆梆梆!” 四道更声传来,却是四更,已是丑时。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宅院的一名男仆走出厢房,提着灯笼巡夜,正走到二进院子的西侧走廊时,走廊横梁上倒吊下一名黑衣人以手为刀,击其后颈,男仆倒地。黑衣人从其腰间摸出一块小令后迅疾掠过小院,往最里面的三进院子扑去,正待越过内墙,一柄长刀自斜地里伸出,在其身处空中无处借力时砍向其腰间,时机拿捏得极好。 惊险之时,黑衣人扭头,现出巳蛇面具,“锵!”的一声抽出佩刀精准地抵住长刀,借势一扭,从空中翻滚落地,立马脚下一蹬,扑向墙根下潜藏的长刀主人厮杀起来。 此处动静一响,宛若信号,使得内院的其他地方顿时活泛起来,火把亮起,不时有持有同样长刀的护卫自各处阴暗奔出,立即有不同面具的黑衣人现身抵住。 转眼间,院内院外已有三名黑衣人现身,看来动静不小。 这使得院中一处厢房内有一人在一名护卫的陪同下走出厢房,往旁边的书房走去,那里有一处密道,直通宅院外,可逃出生天。借助院中点起的火把照耀,现出了他的侧脸,赫然是: “枢密院承旨司承旨,裴南风!” 望向擎着“金雕”密卫制式长刀的护卫们,矮身隐藏在院墙上的李独霜露出了冷笑,看来那本诗集里面说得不错: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车岫在金国那边的代号就叫西洲。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八十二章 恶斗 巳蛇常年在前线战斗,厮杀经验丰富,短时间内就已摸清了对面那人的大致水准。向来狡诈的他卖了一个破绽,骗得那人一刀横向砍来,却被有所准备的巳蛇揉身一让扑了一个空,巳蛇趁其去势已老之际真气勃发,一刀斜斩过去。 “噗呲” 那人生死之际吼了一句女真语,随即腰间绿光一闪,一道莫名的气息自腰间泛起,瞬间蔓延其全身,使得那人突然轻盈许多,旋即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姿势扭转了大半身形,避过了要害,但肩膀仍然挨了一刀,深可见骨。他闷哼了一声,捂住肩膀从阴影中退了出来,现出了一身黑衣,但兜帽之下,明显是女真样貌。 巳蛇冷笑一声,正欲趁他病要他命之时,一道瘦弱的身影自东厢房中扑了过来,途中发出一道女真语,似是命令,之前受伤那人闻言,恨恨地朝着房中撤离。 眼看这道瘦弱的身影居然没带武器,只是一拳击来,巳蛇笑他狂妄,侧身一躲,撩刀一斩,打算先断其一臂。 “巳蛇小心!” 巳蛇耳边传来了铁面的急促提醒,与但此同时手中刀已经斩中目标,与想象中血肉横飞的场面不同,只是一道清脆的声音,好似砍到了铁棒之上。 “当!” 由于刀身覆盖了巳蛇的真气,炸开了瘦弱身影手臂上的衣服袖子,露出了宛若赤铜一般的粗壮手臂。 这人竟然身如铜铁! 他趁着巳蛇震惊的一刹那,另一只手如电一般探出,一掌击在巳蛇侧肩,将其直直击退,脚下在院中犁出两道浅沟,轰的一声撞入角落里的一处柴堆,激起大量尘土。 身形瘦弱的这人快步过去,单手将奄奄一息的巳蛇自尘土柴堆中提起,森然一笑,露出了满口烂牙,然后右手握拳,朝着巳蛇头颅击去。 “嘭!” 肉眼可见一圈小型气浪爆然炸开,拂起了巳蛇的垂下的头发。 他的拳头停在了半途,被一只厚实大手以掌心抵住,扭头一看,是一名戴着威猛龙形面具,身形魁梧的黑衣人。 辰龙出手了。 “你这人有一股怪力,倒是有趣得紧。” 辰龙拔起深陷在土中的脚,甩了甩右手,兴致勃勃地说道。 “阿里班,速来救我!” 一道惊惶的声音自厢房中传出,身形瘦弱的那人扭头看去,却见一名戴着沉稳虎形面具的黑衣人闯入其中,只三两招就将那名守卫裴南风的高手打得节节败退,正好掐断了其退入机关密道的路径,形势颇为危急。 “原来你叫阿里班,真是一个丑陋的名字。” 辰龙看出他想抽身去支援,因此戏谑地说道,想刺激他留下来,随即赤手空拳,合身扑上。阿里班不敢怠慢,虎吼一声,气贯双拳,猝然击出,迫得辰龙双臂交叉,硬吃了一记。 这次却没有什么强横的气力外泄,辰龙也只是略退了两步,但其胸口处隐隐有黑色的煞气如漩涡状旋转,显然不凡。 阿里班暗暗吃惊,但脚下不慢,趁拉开空档的机会,迅速跑到厢房内,截下正扑向裴南风的寅虎,大战起来。 不一会儿,这处厢房就变得千疮百孔,摇摇欲坠,一炷香以后,便轰然倒塌。 在尘埃中,阿里班高傲地站立着,其背后则是瑟瑟发抖的裴南风,而围绕着他们的则是四名戴着面具的黑衣人,中间以辰龙与寅虎为首,呈犄角站立,显然堵死了阿里班与裴南风逃走的路线。 “你们究竟是何方势力?我可没有招惹过你们,定是误会!”裴南风见到各种生肖的面具,恐惧之中急速回忆,发现居然没有这伙人的信息,大为诧异,抱着一丝侥幸喝道。 铁面看着酉鸡给巳蛇喂了参丹,又运功疗伤了一番,巳蛇脸色好转了许多,遂放下心来,自阴影中走出,看向惊慌的裴南风。 “误会?哈哈哈!”李独霜不怒反笑。 “你向金国出卖我大宋情报,致使无数将士因此浴血疆场的时候怎么不说误会?” “你协助金人刺杀我大宋卫国志士时怎么不说误会?” “你看看保护你的人,乃是传说中的金国“金雕”密卫,你现在来跟我说,嗯?是误会?” 李独霜许是想起了战场上那些枉死的将士,情绪激动,慷慨陈词,发出数问,最后指着几名扑倒在地上,从伤口处附近露出女真纹身的密卫尸体咆哮道。 最后的希冀被打破,裴南风脸色刷的一下变得煞白,只得紧紧抓住眼前之人的衣袖,低声哀求道:“阿里班,我知道大宋很多秘密,对大金还有用,快带我逃出这里。” 阿里班往旁边吐出一口唾沫,扭头恨恨地看了他一眼,旋即又看向众人,横跨一步护住裴南风,眼神凌厉起来,保护之意显露无疑。 事实上,他此番带出来的族中兄弟,此番已死得七七八八了,心中也颇是悲愤。要不是三太子严令,他早就先砍下裴南风的脑袋祭奠死去的兄弟。然而女真讲究一诺千金,答应的事,就算是战死也要做到。 眼见铁面眼中冷意愈发明显,辰龙按捺不住,站出来主动请战。然而寅虎之前瞧见了辰龙显露的本事,有意比拼一番,亦站出来请战。铁面李独霜正待安排二人一起上时,脸色剧变,左右一看,迅疾一左一右分别抓住申猴与酉鸡的肩膀,往后便退。辰龙与寅虎亦随之感应到了什么,齐齐纵身躲避。 “嗡!” 下一刻,一道淡不可见的丝线扫过五人之前所站的位置,打出了一个沉闷的音爆,所过之处,空中泛起恐怖的涟漪。 在场功力最浅的申猴与酉鸡后背冷汗沉沉,他们丝毫没有感知到异常,幸好铁面及时援手,方才避免了身首异处的下场。就算是超一流的辰龙与寅虎,亦只是勉强躲避,而后左右感应,却没能察觉到偷袭的敌人所处的方位,只得摆出迎敌架势,如临大敌。 铁面,亦是李独霜,让申猴与酉鸡往后退去,旋即眼中亳芒一闪,转身对着东北方向的一段围墙嘲讽道: “阁下乃是先天高手,何须如鼠辈一般藏头露尾,端得让人耻笑!” “咦?你这人有点本事,竟能发现我!” 话音刚落,一道淡不可见的人影在围墙上逐渐显现出来,作斗笠蓑衣打扮,赫然就是“四大高手”之一的渔夫。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八十三章 变化 渔夫提着一杆鱼竿,缓步走来,其周身气机潜藏,恍若一名普通的渔夫。 但在场诸人均有一种被锁定的强烈压迫感,以至于不由自主运转真气,严阵以待。 渔夫走到阿里班与正气堂诸人之间,开口说道: “我不管你们是哪股势力,看在同为宋人的份上,我饶你们一命,速速退去。” 众人脸色就是一变,辰龙性子刚烈,率先开口反驳:“你可知你庇护的乃是宋奸和金人?” “嗯?那又怎样?” 辰龙怒气勃发,提起真气,运炼法门,当即合身扑上:“既如此,那你也是宋奸!” 渔夫气极反笑,甩出鱼钩,直取辰龙。众人正待上前援救,却见铁面抬手止住,吩咐道:“申猴与酉鸡带着巳蛇退下,寅虎跟我上!”随即发动轻身术,犹如鬼魅一般原地消失。 久在汴京当差,熟知渔夫厉害的寅虎正欲率先顶上,此时却悚然一惊,再看申猴他们毫不意外,利落地撤离了现场,随即精神一振,朝着阿里班扑了过去,他要防止阿里班借此偷袭。 鱼钩来势甚快,已超越了视力的极限,辰龙只能凭着直觉,迅疾扭身一让,同时双掌一合,恰好拍住了鱼钩。 辰龙先是一喜,旋即脸色一变,只见掌间火光四溢,如有金铁之物急速摩擦,与此同时,辰龙体内的煞气也在急速消耗。他只得大吼一声以作提醒,然后双手一扬,并矮身前纵,往渔夫扑去。 他打算以攻代守,为铁面创造伤敌的机会。 渔夫虽然意外于眼前之人居然能捕捉到素无痕迹的鱼钩,且双掌有若金铁,但看到他不退反进,直扑自己,随即嗤笑一声,手中鱼竿轻巧地划了一个圆,使得淡不可见的渔线形成了一个套圈,往辰龙脖颈悄无声息地套去。 辰龙恍若未觉,临到渔夫身前正擎刀欲斩,其身旁突现一只手掌将其推开数寸,恰好躲过隐形的套圈。渔夫一惊,然后看到那只手掌上下翻转,将渔线缠裹住,随即红光一闪,平日里水火不侵的渔线居然燃烧起来,并顺着线头朝着渔杆快速蔓延过来。 “是你!” 渔夫再次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长生气息,脱口而出,随即突然低头,闪过了辰龙的横斩后左手扬起,一掌将辰龙震出,撞塌了院中的凉亭。 只见他收起光秃秃的渔杆,取下斗笠,露出了乱糟糟的花白头发,眼神炙热,四处逡巡,试图找出隐身后的铁面。无果之后,脸色一沉,想起了上次的遭遇,目光一转,盯着从倒塌凉亭中挣扎起身的辰龙,阴恻恻一笑,瞬间消失。 “当!” 辰龙左侧突兀响起了一道金铁撞击的声音,然后两道人影逐渐显现出来,却是铁面提着一柄长剑将手持剔骨刀的渔夫拦截了下来。 渔夫狞然一笑,手腕快速翻动,发出了凌厉的攻势,而铁面夷然不惧,将长剑使得上下翻飞,全数接了下来。 两人都是身法灵敏之辈,这一番直接对抗正是棋逢对手。在小院内,两人身影时而显现,时而消失,武器交击的声音与衣玦翻飞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有如珠落玉盘,连绵不绝。 自从铁面,即是李独霜,晋升到练气五层以后,还从未像这次一般彻底将提升后的身体实力完整地施展出来。因此他越打越兴奋,对自身的武技不断有新的理解和领悟。与之相反,渔夫反而是越打越心惊,颌下长髯显得略有些凌乱。 多少年了,除了同为先天高手的樊元忠与马太保以外,渔夫还从未在其他人身上感受到过势均力敌的感觉。而且,他隐隐感知到,眼前这名鬼鬼祟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铁面男子,武技正在缓慢提升。 这小子竟然拿自己当陪练! 感到被冒犯的渔夫怒意更甚,鼻中哼了一声,运转为数不多的先天真气,使得剔骨刀上“嗤!”的一声冒出了一截黄色的锋锐之气,不断吞吐着。渔夫于是改换招式,将轻灵巧击的武技路数更改为直来直往,大开大阖的霸道路数,朝着李独霜劈砍过去。 李独霜经验不足,在勉强接挡头几个变招之后被渔夫借机霸气地压制下来,只得在一个小范围内闪转腾挪,被动防守。他也想扭转形势,但此中难处在于渔夫乃是积年高手,将李独霜可能的反击路数与变招企图提前识破,老辣地锁住了他的活动空间,并且随着自己的步步紧逼,翻盘的希望越来越小。 渔夫阴鹜的脸庞上泛起了一丝冷笑。 辰龙与李独霜相伴许久,看出了他的窘迫,因此不断冲击渔夫,试图给李独霜创造解围的机会。但渔夫小心谨慎,基本上每一次还击都是凭借先天高手雄浑的内力将辰龙击倒在一旁,并没有动用先天真气,因此毫不影响对李独霜的压制。 要是普通的一流高手,哪怕是超一流高手,几番下来定然早已支撑不住,少说也要真气溃散,筋断骨折。奈何辰龙多年修炼,煞气满身,又常年打熬身体,极为抗打,大大出乎了渔夫的意料。因此只得一面压制李独霜,一面驱赶不断骚扰的辰龙。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而寅虎那边也看出了问题,正想抛却阿里班赶过来支援时,又被知情的阿里班反过来缠住。 就此而言,局面似乎暂时僵住了。 但李独霜清楚,辰龙终有极限,也许要不了多久,就在某次渔夫的反击中被一掌击溃煞气。到时候,正气堂战力最顶尖的三人必定难逃一死。 怎么办? 他念头急转,想要直接施法使出缠绕术或者火球术,但渔夫不会给自己充足的空隙。早知如此,就该一开始不顾影响,直接施法才对,否则哪由渔夫猖狂若此,仅仅凭借先天高手的强健体魄和武技就将自己压制得死死的。 李独霜一念至此,不待那股悔恨消失,突然想到了什么。 先天高手的强健体魄? 他蓦然对辰龙暗中传音,说了什么之后,辰龙眼睛一亮,随即厉色一闪,暗中捏了一个手诀,再次朝着渔夫冲了过去。 渔夫还当他跟上次一样,随手反击,却出乎意料地一掌击穿辰龙的防御,正中胸口,使其口中喷血,倒飞而回,其中有几滴鲜血不可避免地沾染到了渔夫的手臂上。 对于辰龙的死活,渔夫准备待会再处置,继而小心谨慎地继续压制威胁最大的铁面。局面到此似乎已经不会再有什么变化,渔夫也不禁对自己的老辣颇为自矜。 然而,在后续的压制中,他忽然感觉到铁面防守的强度越来越大,每一击就逼得自己耗费更多的先天真气,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此人暗中施展了什么仙法?不对,自己可是按照传闻中对付修行者的方法进行压制,根本没有丝毫施法的空隙。 渔夫惊怒交加,仔细探查自身,才发现不是铁面的反击强度变大,而是自己正变得越来越衰弱,体内有一股煞气正在侵袭丹田,使得自己引以为傲的先天真气受到了污染。 煞气! 他把视线投射到手臂上,看到了那几滴已变得黢黑的血点,顿时明白了一切。必然是修炼煞气的辰龙运炼法门,聚集了相当的煞气到口中,以故意被击伤而喷出的鲜血为载体,溅射到了自己身上,从而使煞气入体。 眼见渔夫方才明白了自己的计策,铁面之下的李独霜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八十四章 道人 情势急转直下,渔夫倒也果决,蓄力猛拼一记暂时迫退铁面数步之后,旋即提聚起可动用的先天真气于掌中,猛地朝地下一击。 “轰!” 霎时间,一股强烈的冲击波将众人逼退,与此同时这处小院有若地龙翻身,围墙摇动,屋震瓦摇,腾起漫天尘土。虽然此处宅院地处外城僻静之处,但此番动静之大,使得远处的宅院都亮起了灯火,更有一队火把自内城方向赶来。渔夫趁此瞬身逃走,走之前传音给阿里班,让他也趁乱带着裴南风离开,也算不负三太子所托。 铁面止住正欲起身追击的辰龙,示意受伤的他去帮扶寅虎,赶在巡检司甚至皇城司的人到来之前把裴南风拿下。说罢不待辰龙反对,轻身术发动,于原地消失。 铁面,即是李独霜,开具法眼之后一路奔跃狂追。由于先天高手身法已达凡人极致,速度极快,所以李独霜此次也是马力全开,全力追击,遇到可能要费时绕路的建筑时,干脆发动土遁,穿墙而过,以求高效。 “呼呼” 平时不觉得,一旦催动轻身术全力赶路,李独霜只觉得迎面仿佛刮起了大风,呼啸而过。在一片杂音之中,不时要发动法眼来侦测前方渔夫的大概位置。 两人一前一后已经出了汴京外城,进入一马平川的郊野。 一路行来,渔夫不断变换方位,幅度之大,令追击之人头疼不已。其一会儿正北,让人以为他要投金;一会儿折向西南,以为要他回到自己的老巢三河帮;一会儿又转向西北,令人猜测是不是要投奔夏国。 不过,在法眼之中,先天高手雄浑的真气和体魄就如同夜空中的月亮一般耀目,任其狡诈多端,也只是徒劳而已。术法之道如同直透本质一般的效果,在凡人世界里,哪怕就算是先天高手,也是怎么都想象不到的。 更何况,像渔夫这般赖以依靠的先天真气被煞气污浊的先天高手,就更难逃脱。 因此,约莫丑时时分,在汴京西北方向,大约二十里左右的一处小山山顶上,李独霜终于将渔夫追上。 “唰!” 一道红芒突然迎面袭来,李独霜此时灵力贯身,五感甚是敏锐,微调版的轻身术发动,整个人凭空侧移三寸躲过了这一击。就在此时,李独霜还未站定,渔夫提着正吞吐刀芒的剔骨刀就已趁势趋到近前,一刀当头劈下,以至于李独霜仓促之间竟来不及躲避。不得不说,渔夫作为老牌先天高手,对于时机的创造真的是炉火纯青,充分利用自己受到煞气侵袭从而逃离汴京的事实造就一路逃离的虚弱假象,在追击者追上的一刹那突然暴起,以多层次的攻击消解了李独霜可能的防御。 渔夫眼中满是狞狠,他相信,就算是先天高手在这种情况下也只得饮恨当场。 可惜,他忘了。 李独霜是一名修行者。 更确切的说,在此次追击中,李独霜是一名占据着主动,有所准备的修行者。而修行者只要占据主动,各种匪夷所思的手段叠出,哪怕是先天高手,也无法尽知,自然也就缺乏应对手段。 是以,当渔夫一刀劈下之时,李独霜旧势已老,新势未成,确实躲不了。但他丝毫不慌,右手扣着的一道法术骤然弹出,使得身在空中正双手举刀作劈砍姿势的渔夫感到身上突然出现了许多无形气体组成的绳子,瞬间就将自己缠裹得严严实实,并且径直将他拉扯到地上,动弹不得。 渔夫奋力挣扎,却无济于事,抬头看到李独霜缓步走来,其右手作抓握状,左手掌心向上,好似在托举着什么。很快,渔夫看到,有一团明黄色的火团在其左手掌心上不断翻滚壮大,自己的先天灵感不断疯狂示警。他明白,这恐怕就是传说中威力绝伦的火球术。 “且慢!” 当渔夫屈辱地叫停时,李独霜嘴角泛起一丝笑容,维持掌中的火球不变,口中讥讽道:“没想到冷酷无情,素来骄傲的渔夫也有怕死的时候。” “咳!生死临近,绝难超脱,我也不例外。阁下听我一言,如若满意,还望饶我一命。” “那你要好生想想,只有一次机会。” 渔夫闻言旋即皱眉苦思,片刻后说道:“我知道金国在汴京潜伏最深的秘谍是谁,其人一举一动,实可影响大宋国策。” 李独霜眯起眼睛,摇头笑道:“金国如今已江河日下,这种情报贬值很快,只能算半个,还有半个,快说!” 对于这种勒索行径,渔夫暗骂无耻,却又无法,只得想了想之后再次说道:“还有就是,大宋皇宫之中,有人与三太子往来甚密。” 李独霜闻言就是一凛,因为这三太子正是金国完颜宗弼,大宋皇宫素来森严,而这人能在官家眼皮子底下私通敌国,不仅将整个皇宫防御体系与皇城司视若无物,而且必定有庞大纷杂的势力来保证与千里之外的完颜宗弼取得联系,甚至是政治承诺。 “二者一并速速说来。” 明黄色火团熊熊燃烧,渔夫一脸不甘地准备开口,想率先暴露那名秘谍,却突然脸色僵住,双手试图抬起想要掐住自己脖子,却被缠绕术强行摁在地上。只数个呼吸,渔夫的脸色变成猪肝色,荷荷作响,不一会儿就有黑血自眼眶、鼻孔、耳朵流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李独霜见势不妙,连忙撤去火球术,飞身赶到渔夫旁边,想要渡入灵力保住其心脉,却意外地被一股黑气抵住,不得寸进。 就这一会耽搁,渔夫就七窍流血,气绝身亡。 李独霜惊怒不已,开启法眼扫视四周,却并没有发现其他异常。 “咦?这不是金国萨满教那上不得台面的秘术么?” 李独霜豁然转首,却看到一名穿着靛蓝色道袍的道人突兀地出现在渔夫旁边,啧啧称奇。 待其转过脸来却露出了八字眉,绿豆眼的滑稽模样,李独霜莫名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却又立即朦朦胧胧,恍恍惚惚起来,旋即恢复正常。 “原来是李师弟!” 道人看到铁面,先是皱眉,旋即眼中清光一闪,看到了李独霜的真面目,立即惊喜得脱口而出。 “你是谁?” 没想到李独霜立即戒备起来,灵力震荡,一股蓄势待发的敌对姿态。 八字眉道人正待继续解释,却突然想到了什么,郑重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李独霜,尤其在其眼睛多停留了一会儿,突然打了一个稽首,笑着说道: “贫道认错人了,阁下自便即是。” 大宋素来崇道,听到道人说认错人了,再加上这人有一股特别的亲和力,李独霜本能地放下了警惕心,看了看渔夫的惨状,想起他已经说出的一些描述,顿时精神一振,催动轻身术往汴京方向赶去。 八字眉道人脸色肃然地看向李独霜消失的方向,嘴里喃喃念道: “气运?气运!”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八十五章 金鲤 当李独霜暗地里回到小院外围时,已是寅时二刻。 在大量火把的照耀之下,有数十名巡检司的人员进进出出,两两抬出尸体统一看管,并对现场保持警戒,还有数名提刑司的仵作正蹲在地上,仔细检看现场遗留下来的物件。虽然昏暗,但李独霜看得分明,其中包括‘金雕’密卫的制式长刀,还有“巳蛇”被震碎的面具碎片。 现场已经围观了诸多热心人士,不时各自交头接耳,人群中泛起嗡嗡声,显然在各自猜测这个殷实的小康之家遭受了怎样的祸端。当李独霜挤到近前时,耳边已经传出了至少四五个版本的离奇故事。 “这处宅子地处偏僻,又是三进院落,天然就招一些求财的宵小大盗,定然是劫财不成,索性一个恼羞成怒,啧啧,真是惨。”这是按照常理推测的结果。 “听说这家宅子的主人乃是在枢密院当差,当前我朝正与金人开战,莫非此案与金人有关?”这是最接近真相的猜测。 “非也,那裴南风只不过是承旨司的一名承旨,位置不上不下,哪能接触到金人感兴趣的情报?依我看呐,裴南风这人善喜专营,没准是掌握了一些大人物的秘密,被噶了罢!”这人貌似清楚裴南风的底细,但猜测明显离题万里,说到最后也越说越小声,并隐晦地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嘶!”临近人群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互看一眼,脸色有些惊惧,不由齐齐退了两步。 李独霜在旁边听得啧啧称奇,正待参言时,右边眼角感觉有些炫目,转首一看,却是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天快亮了。 于是李独霜不再耽搁,眼睛微眯,仔细搜寻,从一处处墙角旮沓扫过。他没有怀疑战事的结果,事实上,辰龙与寅虎俱在,仅凭阿里班一人定然翻不了盘。不多时,终于在大门兽环下方三寸之处有一个不太明显的符号,很像一个刀剑变招之际砍在门上的划痕。但李独霜知道,那是代表正气堂圆满完成任务的标记,遂放下心来,转身朝着内城方向走去。 他脚步似慢实快,没过多久就到了自己小院所在的巷口。正待循墙转进之时,五感一突,李独霜豁然转首,看向左方。 那是一处宅院的大门,此时门板微斜,漏出了手掌宽的门缝,里面正有一个垂髫幼童露出半边脸,极为深重的黑眼圈上那只没有瞳仁,只余眼白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令人蓦地后背生寒! 此时天光将亮未亮,整个巷子都处在靛蓝色的铺展之下,更夫已返家休息,洒扫的公人还未出门,偌大的巷子只余李独霜与那名阴森的幼童静静对视。 李独霜何许人也?说好听点是修行中人,又兼鬼神之属;说难听点就是有着各种奇诡经历的滚刀肉,素来善于破局的老油条,岂会被一名有些反常,莫名阴森的幼童吓住了? 嗯,也就最开始那一下而已。 幼童突地狞然一笑,李独霜顿时感到有一丝极为隐蔽的阴寒之气往自己萦绕而来。闯过阴司,与鬼神相熟的他知道,一旦被缠绕上,就被鬼神标记,无论身处多远,只需念头一动就可附身,难缠异常。 李独霜顿时脸色一沉,摇头晃脑,脑后现出黑色光圈,勃然微盛,将那股阴寒之气一下吸了进去。阴森幼童一惊,顿时感受到了高位鬼神的凌迫之感,大骇,转身蹦跳欲逃,可身子已不听使唤,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拉扯过去。 阴森幼童转头一看,却见眼前之人五指屈握,一道淡淡的黑气漩涡在其掌间旋转,强大的吸力正是由此而来。其惊怒交加,顿时怒号一声,浑身阴气大盛,双手现出寸许长鬼爪,不退反进,猛然朝着眼前之人扑去。 李独霜怡然不惧,念头一动,突然舌绽春雷: “咤!” 阴森幼童如同被一股无形的强大力量击中,头颅猛然后仰,浑身阴气大散,小小的身躯委顿在地,人事不省。李独霜抬手一招,一道畸形的人形黑气从幼童身上闪出,毫无抵抗地被纳入黑色光圈之中,消失不见。 而李独霜看着幼童在原地陷入了酣睡,好似许久都没有睡上一觉,脸上也逐渐显现出了该有的红润光泽,顿时不由满意点头。思虑了一番,他抱着幼童跃入了宅院,不多时又空手翻过围墙,径直回到了家里。 原来这处宅院与他比邻而居。 卯时三刻,跃出天际线的太阳挥洒出的日光已照进了巷道,带来了温暖与安全。 “吱呀” 换上朝服的李独霜打开了院门,于门口伸了伸懒腰,然后背着手,迈着官步走了出来,他准备去大理寺署理公务。 待走过邻居大门之时,院里传出了一道宏亮的幼童哭声,以及数道喜极而泣的欢呼声。显然对于这个家庭而言,今日是一个难忘的日子。 李独霜嘴角轻扬,心情颇佳地朝着大理寺方向踱步而去。 方一到官房,他就吩咐大理寺丞谷默将与金鲤案有关的所有卷宗拿过来,他要详细阅览。 一刻钟以后,谷默取了三份厚厚的卷宗放到了李独霜的案桌之上,并随侍在旁。 李独霜看了个大概,头也不抬地向谷默问道:“我上次签署了宜详审的意见之后,这金鲤案的复审定在了什么时候?” 谷默立即躬身答到:“回少卿大人,乃是三日之后。” “那岳州知州人呢?” “还在我大理寺狱里关押着。” 听到这里,李独霜疑惑地抬头问道:“岳州虽然乃是下州,但知州也是正七品父母官,按常理来说,可保释在家,按期到大理寺配合审查就行了,何以如此?” 谷默往门口看了看,旋即低声回道:“官家盛怒未消,颜大人不敢违逆,只得继续关押在此。” 李独霜恍然,随即将卷宗收起,然后起身,朝着颜瑟官房走去,边走边吩咐道:“谷默,你且去知会一声狱丞,就说我待会要去狱中了解案情,让他提前准备好手续备签。”他要先探探颜瑟的口风再去,以免遗漏。 谷默连声答应,旋即往大理寺狱赶去,心里不禁有些感叹:“一般人乃至官员,哪怕是权贵,对于掌管大理寺狱的狱丞来说,也是要提前备好手续通过审查后才能见人,而大理寺少卿就不一样,反而让狱丞准备,这就是权力的力量啊。”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八十六章 大理寺狱 “嘎嘎嘎” 沉重的铁门在里面铰链的牵扯下缓缓拉开,狱卒们惊讶地看到素来强势的狱丞大人竟小心地陪同在一名中年人旁边,亦步亦趋地走了进来,于是互望一眼,顿时挺直腰背,拄枪站好。 “李大人,您玉趾亲临,真是令我大理寺狱蓬荜生辉,哎,小心台阶!”狱丞颇为狗腿,一边奉承一边较为夸张地提醒,显然姿态极低。 李独霜不置可否,待步下台阶,在狱丞的带领下旋即右转,走到一处狭窄的甬道口,有一个小型的铁门锁闭,里面把守的狱卒机灵地迅速打开,将二人恭迎进去。此时一股略显潮湿的微风从甬道深处传来,夹带着不知名的恶臭,拂过李独霜的口鼻,使得他眉头微微一皱。 “监狱毕竟是关押恶凶之所,大人清贵,如有闪失,下官可就万劫不复了。这样,下次您打个招呼,我派人将此人给您押送过来就是。”狱丞察言观色,迅速找补道。 李独霜乃是从地方上的州官做起,自然知道牢狱是什么样子,原本并不在意,但狱丞一番话说出来后,却使得他的脚步停了下来,严肃看向狱丞: “此人乃是官家亲自过问的要犯,你可以自己做主将其押送出狱?” 狱丞方知失言,但此人颇有急智,眼珠一转改口道:“大人误会了,下官的意思是可以将此人提到大狱前厅,可让大人少走几步,方便审问。” 李独霜哼了一声,暂且放过了这个整顿大狱的机会,他此行的重点可不是这等内务,于是脚步再提,大步前行。狱丞闷闷地跟在后面,心里早已大骂起来:“要不是看在你是我顶头上司,又是我大理寺少卿的份上,鬼大爷才理你。要知道平时就算是一名侍郎来探监,可都要给我好处的,你又算甚么东西!” 骂归骂,狱丞脸上却丝毫看不出怨气。 甬道尽头是一个圆形的地下大厅,在内壁上的油灯照耀下,李独霜看到这里分布有数十个较小一些的甬道,各有精铁闸门把守,闸门上方则分别以天干地支命名。狱丞带着李独霜来到“甲午”下的闸门处,于门上一块看似浑然一体的方盘上快速按动了几个位置,待门后有一阵机关脆响之后再提着门上突出的一个把手往右一提,闸门就“哐当”一声自行往里面打开,露出了一个幽深的通道,不知通往何方。 “李大人,这里面还有最后一道闸门,那岳州知州就在里面,不过大理寺狱有章程,不论何人探监,均不得打开,还望大人见谅。”大约摸准了李独霜的为官之道,狱丞及时调整策略,公事公办地说道,不过,他想了想还是低声补充了一句:“这个探监时间我倒是能做主,大人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李独霜点了点头,望了望四周,随口问了一句:“这里为何没有狱卒把守?” 狱丞得意一笑:“嘿嘿,大人问到点子上了,这正是我大理寺狱的独创。这里是关押要犯重犯的地方,只要有人把守,那越狱的风险至少有一半就在把守之人的身上。因此,当年的大理寺卿通过朝廷召集了军器监的大匠们耗时三年设计了这一套严密的锁闭机关,这里所有闸门的密文均由我一人掌控,这样一来,只要没有我配合,这里简直就是固若金汤。” 李独霜盯着狱丞,若有所思。 狱丞浑不以为意,麻利地点起了通道里的油灯,随着逐渐亮起的灯光照耀,通道深处露出了一个半圆形的铁栅栏,里面有一位老年书生模样的男子正被惊醒,撑起身子,眯着眼努力望了过来。 李独霜迈步走了过去,回首一看,则见狱丞知机地守在了闸门那里,目不斜视。 “狱丞大人,恳请给小老儿多点两盏油灯,狱中难熬,唯看书打发时间,多谢多谢。”老年书生左手攥着一本书,右手扶着铁栅栏,在朦胧的视野中对着眼前之人恳求道。 狱丞闻言扭头喊道:“站在你面前的可是我大理寺少卿李独霜李大人,有甚需求可与他直言。” 老年书生一愣,眨巴眨巴眼睛,随即整理了下仪容,以儒家礼节施礼一番,正色道:“可是平盗匪,定商税的原河州通判李大人当面?” 李独霜不意眼前老朽竟知道自己,还知晓自己过往事迹,遂点了点头,知晓眼前之人乃是早年进士,遂以科场规矩称呼:“晚辈陋名,竟劳前辈挂碍,敢问从何知晓?” 老年书生哈哈一笑,振衣起身,慨然道:“贤弟在河州团结威远军以及武林人士踏平险关平定强匪,又排除万难重定商税,使得河州好生兴旺,过往的商人与百姓赞不绝口,贤弟的贤名都传到了岳州来啦。” 说到这里,却有些赧然一笑,摆了摆手: “吾虽是科场前辈,但为官多年,所做之事与贤弟相比,真是萤火比之明月,不足挂齿。”好似想到了什么,他又抬首望顶,喃喃自语:“真真是虚度了年华,痴长了年岁啊。” 老年书生此时终于有了一些主政一方的知州气度。 李独霜微微一笑,干脆席地而坐,语带诚恳地说道:“不瞒前辈,我是在阅览卷宗时看到了前辈的案子,被其中颇为离奇的故事吸引,所以今日造访,还望勿怪。” 老年书生的表情一滞,直勾勾地盯着李独霜的眼睛,肃然说道:“可是为了长生之秘?” 李独霜思虑了片刻,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老年书生勃然作色,拂袖转身,冷冷说道:. “少卿大人,你请回吧。”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八十七章 探访 李独霜不以为忤,反而低声说道:“前辈误会了,我可不是陷入长生执念的某人,” 老年书生一愣,转过身来,抬眼看了一下远处守在闸门竖起耳朵的狱丞,又看向李独霜,见他目光清澈,并略带一丝笑意,将信将疑地坐了下来。 李独霜和煦的点了点头,随即说道:“我看过了卷宗,你将捕获的金鲤是以“事件”来上报,而非“祥瑞”,况且官家特地派了皇城司的人来核实后就下发了第一次封赏,你坚辞不受,我立即知道,你定然不是邀功请赏之辈。” “哼,我之所以亲自押解上京,是打算让官家亲眼看看金鲤,对传说中的妖族早做防范,没想到官家将此事看作祥瑞,并希图通过金鲤研究长生之密。我深悔之,唯恐由此使得官家懈怠朝政,干脆在见到官家之前直接放生了。” 老年书生说及此事,一脸怒色,却让李独霜愈发敬佩。 只有一心为国之辈,才会无视个人荣辱。 “请恕晚辈直言,前辈此举,恐怕事与愿违矣。”李独霜话锋一转,直视老年书生的眼睛说道。 “此话怎讲?” “官家听闻金鲤的消息后,想必是当作祥瑞来看待的,但祥瑞的范围又很大,史书有言:奇珍异兽者可为祥瑞。那么理论上只要拿出一个没见过的异兽就可作祥瑞,也许官家最初的想象顶多就是一头异兽,然而。” 李独霜顿了一下,抬眼看到已经反应过来,脸色趋于煞白的老年书生,毫不留情直言: “正是前辈以‘众目睽睽之下,金鲤离奇消失。’作为搪塞官家的借口,正好就激发了官家对于这条金鲤的玄奇想象,继而有了憧憬长生的念头。” 说到这里,李独霜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据我所知,官家好像已经命令皇城司加大对民间各类玄奇诡异故事的收集。”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一下就打得老年书生瘫坐在地,表情痛苦,精气神一下就垮了下来。 口中喃喃念道:“这可怎么办?原来我才是大宋的罪人。” 没想到自己的一番作为,反而是起到了反作用。 李独霜瞧着眼前之人显得失魂落魄,愈发苍老,知晓这件事对其打击太大,一个不好,就此郁郁而终也是极有可能。于是终究不忍,开口说道: “前辈勿惊,此事尚有转机。” 老年书生豁然转首,双手伸出,隔着铁栅栏拉住李独霜的衣摆,哀求道:“为大宋计,李大人务要扭转官家的想法。” 李独霜赶紧起身,借此低声将要点说与老年书生。 留守在闸门处的狱丞无聊地瞥了一眼情真意切,把臂言欢的两人,嘀嘀咕咕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心中祈祷李大人可莫要真的逗留太久。 过了三日,关于“金鲤案”的复审在大理寺“明镜堂”正式升堂审理。 作为主审官的大理寺正高居主位,而旁边稍远处则平行放置了一个原木大椅,坐在上面的正是大理寺正特邀的大理寺少卿李独霜,而两边依次往下各放置了三席,却是作为副审官的六名大理寺丞。再往下则就是站立于堂中,手持水火棍的十八名大理寺衙役。堂中跪坐着一名神色疲惫,身着囚服的老年书生。 此案于辰时三刻一直审到午时一刻,李独霜全程并没有发言,却如同一个大石压在了在场诸人的心中。因此,在作为副审官之一的谷默慷慨陈词之下,大理寺正与其余五名大理寺丞均一致认为原岳州知州黄学真在此案中有两条大过:一是曲意逢迎,阿谀奉上的不耻行为,违反了《大宋律》的道德要求;二是夸大了所谓金鲤的外象及神异,意图媚上,有欺君之嫌。 结论既定,大理寺形成了一份总结报告,在场诸人包括李独霜在内俱签字画押,最后将呈递给官家以作最终裁决。 最重要的是,在这份报告中,负责审理证据的副审官谷默笃定地写道:“金鲤并未离奇消失,实因水土不服,已倒毙于途中,黄学真颇为惶惧,只得捏造离奇故事以作免责。” 如李独霜所料,当官家接到大理寺的报告之后,沉默了许久,然后直接将报告砸在地上。 又过了三日,官家下旨,因黄学真欺瞒君上,本欲处斩,但念其熟读诗书多年,登科不易,特贬为岳州下辖谷原县令,将功补过,造福一方,即刻赴任! 就这样,在朝中带有一丝玄奇色彩的“金鲤案”就此结案,也终结了不少士大夫憧憬长生的念头,当然,也包括官家。 “哒哒哒!” 这天艳阳高照,将大地炙烤得如同滚烫的锅底,在平直的官道上,一匹快马闪过,带起了一蓬烟尘。朦胧了来路,失望地望着远去的快马,尘埃落定。 马背上的李独霜在不停的起伏中抹了抹绵密的汗水,仔细打量了周围,终于在官道转折处的一棵大树下看到了一个茶摊,当即一喜,驱使坐骑飞奔了过去。 “店家,快打上一瓢井水,渴死我也!”人还未到,急切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店家倒是颇有见识,认出了朝廷的驿马,迅疾转身,挪开压在井口的青石板径直舀了一大瓢井水,走到路边等候。 飞奔的驿马在离茶摊数步时陡然人立而起,一阵嘶鸣后,急停了下来。 一道人影从马背上矫健滑下,左手弹出两块黄澄澄的物事精准地飞到店家的袖笼里,右手抄过水瓢,当即咕咚咕咚大喝起来。 “官爷好俊的功夫!”店家探手一摸,确定是流通最广的雍熙大钱,脸色一喜,嘴上奉承道。 李独霜眨眼间就将一大瓢井水痛快喝完,伸手抹嘴,已然消解了不少暑气,抬眼笑道:“些微功夫不足挂齿,店家可知这里离鸳鸯渡还有多远?” 店家听后反问道:“官爷可是要去捕捉到金鲤的那个鸳鸯渡?” 李独霜略有些讶异于传闻之广,旋即点头。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八十八章 水府 “轰轰轰!” 当李独霜站在波涛翻滚的大江边,许是水汽蒸腾的烟雾遮挡,居然一眼望不到对岸。艳阳高照之下,大江苍茫雄阔,临崖危岩竦峙,层层叠叠的白浪前赴后继地扑打在李独霜脚下的大青石上,激起涛声如雷。炽热的江风夹带着一股潮湿的腥气扑入口鼻,好似在警告来人,这里不是一般的地方。 初到此地,李独霜就感觉浑身通泰,丹田中的灵力莫名雀跃,略一催动,灵力涌动显得轻灵许多。 当真是一处福地! 也难怪渔夫在这里能意外捕捉到一条金鲤。 感叹一番后,李独霜想起了黄学真的嘱咐,旋即朝着江面口中念起: “浩荡应沧,敖府凝霜。” 如此反复数次之后,江中突现一个大大的漩涡,不多时有一个硕大的虾头从漩涡中伸了出来,颇具灵性的四下扫视,很快看到了青石之上的李独霜,立即分开江水,驱使着一股波浪,朝着这边逶迤行来。 待到近前,李独霜看得分明。其虾头人身,身着亮银色的精细盔甲,擎着一杆锋锐异常的三尖枪,如珍珠般大小的墨色眼珠灵动异常,各自扫视周围,显得颇为机警。 “敢问可是黄翁当面?在下乃应沧江水府虾将虾十三。”虾将有些笨拙地学着人族书生揖让一番,却忘了手中的三尖枪,枪尖的寒芒朝着虾头上方闪过,一根长长的虾须被斩断落水。 “嗯?”虾十三愣了一下,旋即熟练地仰头一甩,另一根完好的虾须如鞭一般迅疾探入水中卷起虾须,灵巧地接回了断接处,紧接着黄光一闪,竟恢复如初。 看来平日里同样的事没少发生。 “阁下勿惊,在下李独霜,乃是受黄学真所托,专程拜见贵府敖凝霜。” 虾将一愣,先是有些释然,喃喃自语:“人族都一个样,鬼大爷才认得出。”随后反应过来,勃然大怒:“黄学真为何不亲自来,竟将我家公主的恩情轻易私托他人,当罚!” 话未说完,举枪一指,一股犀利的水箭自江中射出,朝着李独霜的面门迅疾袭来。李独霜丝毫不惧,抬手一挥,“砰”的一下便将水箭打散开来,一股淡淡的妖气自箭上溃散。 虾将怒甚,带着青灰鳞片的左手一扫,掀起数米高的大浪当即朝着李独霜扑了过来,然后举枪没入浪中,消失不见。 李独霜没想到这虾将变脸甚快,说打就打,正待提聚灵力应对时,好似感知到了什么,遂原地不动,手里掐着诀,引而不发。 “住手!” 一声怒喝自江中传来,然后有一道更为浓烈的黄光一闪而逝,顷刻间,大浪消失,虾将现行。其正在李独霜的侧面举枪欲刺,却被一团黄光裹住,“呼”地一下瞬间被拉回江中,没入白浪之中。 李独霜转首看去,却见一名矮小的老者踏浪而来。 他眼神一凝,没有在其身上看到一丝妖族的痕迹,但灵觉却又明白无误地感知到了妖气。 “化形期妖修!” 就在李独霜全神戒备之时,老者朗声笑道:“我水府虾将鲁莽,我给尊下赔个不是。” “无妨,是我等安排不周,有所轻慢。”李独霜率先将虾将的说辞抛出,谁知道这妖族还有没有跟虾将一样的想法。 “哎,这虾将修为浅薄,经历不丰,竟将援救公主的恩情视同人情,高高举起,大谬也,我代表应沧江水府向尊下致以歉意,并保证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老者拱手致意,礼数俱足,要不是其身下翻滚不休的波浪,李独霜还以为这是一位饱读诗书的老学究。 正待李独霜稍微放下心来,将自己的情况再次说明之时,老者笑着摇了摇头,抬手一指,李独霜身周凭空出现了一个大号的透明罩子将其护住,耳边则传来了老者的声音。 “尊下的情况我已尽知,那黄学真如此安排定有其缘由,我水府依旧心存感激,尊下受到黄学真委托,亦是我水府的贵客,还请入府一叙。” 李独霜顿时感到了一股轻轻的牵引之力,想了一下,径直迈步踏入江中。 神奇的是,李独霜眼看水面没顶,却感到呼吸自如,且全身轻盈,在那股牵引之力的带领下,如鱼得水一般在水中滑行。 时值正午,阳光酷烈,因此李独霜看得清楚,江中游鱼甚多,因品类群聚,各自觅食,时而看到斑斓大鱼凶猛捕猎,灵巧的小鱼猛地转身甩尾,激起一蓬浑浊。待到深处,光线越来越暗,有若幽冥。 老者背着手在前面引路,口中介绍道:“我应沧江纵横三千里,水量丰沛,物产丰富,乃是南洲当中屈指可数的大江,因此水府深藏,玄机莫测,待会若有不适,还请谅解。” “不适?”李独霜正待仔细询问时,却见老者手中陡然亮起一道霞光,缠裹住自己,立时五感顿失,大惊,掐诀起势时脑袋突然昏沉,人事不知。 朦朦胧胧中,在灵力护体的有限感知里,他好似穿过了一道薄膜,进入到了一个全新的领域。 “哗!” 一道轻逸飘忽的清气扑面,将昏沉的李独霜拍醒,迷茫中睁开眼睛,却狠狠地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一番。 只见其身处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中,位居高台之上,俯瞰下去,有许多姿态轻盈,身形曼妙的蚌女穿梭不停,将各种宝箱搬至殿中。大殿垒石为壁,多有珍珠、贝壳以及各色宝石镶嵌其中,散发出五彩斑斓的华光。极目远眺,敞开的殿门外则是一个硕大无匹的红色珊瑚礁,无数手持武器的虾将蟹兵纵横往来,错落其间,仿若演武一般。 “我应沧龙宫比之人间皇宫若何?” 一道雄浑的声音响起,李独霜转首望去,却见一位龙首人身,身着三爪蟒龙袍的存在大步流星地从一道珊瑚屏风后面转了出来,身旁跟着领路的那位老者。 李独霜沉吟片刻,朗声答道:“皇宫威严,龙宫华贵,正是春兰秋菊,各有所长。” “哈哈哈,好一个各有所长!” 老者上前,正色给李独霜介绍道“此乃我应沧水府的主人,亦是此间水域的龙王。”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八十九章 龙王赠宝 在这富丽堂皇,奇异瑰丽的龙宫之中,背着巨大蚌壳的蚌女穿梭不停,每一次不经意间的眼神触碰均勾魂摄魄,媚眼如丝;殿内值守的虾将们擎着寒光闪闪的长戟,凸出的滚圆眼珠,齐齐将李独霜盯住,仿佛只待龙王一声令下,就扑上去将现场唯一的外人捅成筛子。 李独霜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接受了龙王与老者的招待。 “尊下勿惊,因我应沧水府多年来未有人族踏足,它们只是有些好奇而已。”老者通透,将李独霜的凝重看在眼里,遂宽慰道。 李独霜吞了一口唾沫,松动了一些盘起来的腿脚,表面上放松仪态以作回应,私底下却是竭力抑制身体的本能反应,将灵识的疯狂预警放在一边,对于面前的珍馐美味更是无心享用。 “老龙敖洮,不知尊下此来所为何事?”龙角生辉,阔口狮鼻的龙王开口问道,其声浑厚悠长,有若长吟。 “在下此来,原因有二。其一是代表黄学真对其将金鲤押送京城的行为表示歉意。” 龙王闻言大度地摆摆手,直言说道:“此言差矣,若不是黄老后来主动将小女放生,老龙就要失去宝贝女儿,不管原因如何,此恩必报。” “其二就是,在下与黄老交谈中得知金鲤异象,却有疑惑:如金鲤这般龙种出身,自当不凡,却如何被一名普通渔夫捕捞到手?” 龙王沉吟不言,与老者对视一眼,老者会意,开口说道: “此事涉及虬龙一族修行之秘,本不应外传,但尊下乃是黄老所托,故此我多问一句,尊下乃人族,何以对此这般在意?” 通过一番交谈,李独霜感受到了龙王与老者的真诚善意,却是轻松了不少,闻言笑着说道: “实不相瞒,在下乃大宋官员,天然对大宋境内的异常之事较为敏感,还望谅解。” 老龙点点头,道出了原委。 原来他们身属虬龙一族,虽然出身高贵,但由于血脉原因,未成年的幼龙会不定期出现退化现象,好一点的会变成实力依旧强横的大蛟、龙龟之类,运气不好的则会变成实力平平的金鲤、龙鱼之属。不幸的是,应沧水府的公主敖凝霜那段期间正好要离开水府准备独自去下游某处秘地淬炼龙珠,没想到刚出府没多远就出现了退化,变成了一条金鲤,正巧被一名善于渔猎的渔夫捕捞上来,被献给了当时的知州黄学真。 李独霜听罢心里长出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外界因素就好。不知怎的,当他看到卷宗时脑海里翻滚而出的却是妖族与魔门的踪迹。 他满心所想均是这些破坏力超凡的势力将会对大宋带来怎样的变化。 所以,当他弄明白之后当即就起身,提出告辞。 敖洮连忙出声挽留:“且慢!尊下既然代表黄老而来,还请将此物转交给他,以全老龙回报援救小女之恩。”说罢就转身,从老者手中取过一个袖珍宝盒,朝他递给了过来。 李独霜点点头,接过一看,宝盒通体墨绿,浑然一体,在殿内顶上的华光照耀下熠熠生辉,显然是由某个大块的宝石打磨而成。盒子都如此珍贵,也不知里面是什么奇珍。 “里面乃是一粒‘返生丹’,可令筑基以下修士提升修为,练气初期可提升两层,练气中期可提升一层,至于练气后期则是提高三到五成的晋升成功率,若是凡人食之,则会祛除病灶,延寿一甲子。” 敖洮直接揭开谜底,并将具体服用之法也详细告知,旁边老者则目光炯炯地看向李独霜。 没想到李独霜听闻后只是点了点头,把盒子往怀里随便一揉,便要告辞。 应沧龙王猝不及防,只得又出言阻住,在李独霜怀疑的目光中好言解释道:“尊下稍住,敖洮这厢算是报了黄老之恩,但如尊下这般不惑于外物,全心为国之辈也见之甚少。老龙不才,在这南洲六江九河之域也算人脉颇广,最喜结交旷达纯粹之士,尊下如若不弃,老龙欲诚心结交一番,不知可否?” 李独霜倒没有恶感,只是心中牵挂手中政务,也不知这水下一个时辰,地上过了多久,考虑到待会出去还要靠老者的帮助,便点头说道:“能得应沧龙王的认可,是在下的荣幸。” 敖洮见状大喜,立时邀请李独霜朝高台之下望去,却见之前络绎搬运宝箱的蚌女早已恭候在此,在老者的示意之下依次打开宝箱,然后龙王敖洮对闪耀着各色光芒的宝物进行逐个介绍。 “尊下请看,这个宝物乃是一册功法,名唤‘黑冥玄水诀’,是二百八十年前老龙与一个黑衣修士争斗之后的战利品,经过研究之后发现乃是一部水系功法,水行之体的修士修炼的话可有事半功倍的效果,修至高深处可‘指水为精,点化成灵’,驱使水中精灵为己所用,堪比水系妖族天赋;在术法上更是能‘水漫金山,摧山断岳’,乃是水系正宗功法。” 老龙一边介绍一边察言观色,见李独霜不为所动,只得继续介绍下一个。 “这个宝物乃是一杆‘沧浪枪’,总重六百五十斤,是一百六十年前一名人族武力强横之士与魔门余孽于江边争斗,同归于尽之后掉落在应沧江中所得。除带有少见的‘锋锐’特性以外,在水汽丰沛的环境中更是能得到力量加持,据我族中匠师测试,在先天高手境可增持三成力量,正是人族争霸的神器。” 李独霜面容微动,但最后仍将目光移开,老龙诧异之余清了清喉咙,转头看向下一个。 “这个嘛对我虬龙一族来说有点鸡肋,好像是很久以前谁赠与给我的,年岁太久忘了,肯定是下面哪个蚌女不小心翻了出来。乃是一册秘术,唤作‘鱼龙三变’,只要以纯正的道家灵力持续修行,便会逐级获得三个变化之术,我专研过几年,只知道第一变是在炼气后期,可以通过施法变成一条青鱼,与修行界诸般幻化之术不同,这一变乃是真正的变成一条真实的青鱼,至于后两变好像是必须要修行到筑基期与金丹期才会各有一变。” 敖洮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想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吐槽:“我也实在想不通,正宗道家修行之辈无一不是精挑细选的天之骄子,谁会无聊到去修行一个变成青鱼的秘术。” 话音刚落,李独霜笃定的声音传来。 “就它吧。”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九十章 鱼龙三变 眼见李独霜居然挑选了一个最不起眼的所谓‘秘术’,应沧龙王不由转头看了看高台下打开的还未介绍的数十个宝箱,旁边老者也出声劝慰道:“尊下不妨再看看,再看看。” 似是感觉自己被挑中的礼物过于寒酸,颇要面子的敖洮忍不住详细说道:“尊下切莫看到此秘术可修炼到金丹期便视作宝贝,要知道普天之下,三界修行者当中光是修炼到筑基期就已是千里挑一,要想成为传说中可称宗作祖的金丹期大佬,那可是三界实力顶尖之辈再加上邀天之幸的运气才有机会触摸到大道的门槛,然后历经三九天劫方能修成正果。总之一句话,每一位金丹修士都是可望不可及的存在,我等修士还是要循序渐进,莫要好高骛远,被所谓‘秘术’误了正修功课。” 李独霜此行本就是为了弄清楚“金鲤案”的真实原因,以防魔门宵小作乱。从某种程度上讲,对于凡人而言,所有修行界的信息均涉及非凡力量,都是长生之秘,所以当黄学真询问李独霜主动拜访的目的时,他由是以此作答。所以论其本心,并没有打算在以多宝闻名的龙王手中占得便宜的想法,更不会挑选神功利器、绝世功法,之所以选中这本“鱼龙三变”秘术,恰恰就是看中了它的鸡肋与无关紧要。 常人很难想象,当一个千载难遇的机会摆在面前时,李独霜会主动放弃。要不是考虑到出府的需要,他定然会离席而去,就算如此也是主动地选了一个看起来最差的选择。 究其原因,无非是‘因果之道’存于本心之故。 据承天正法中的秘文记载,道家圣典中的《太上感应篇》有过这么一句话:“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按李独霜的浅薄理解,所有事情的“果”,无论是善果还是恶果,均是从那一刻的“因”开始的。这个“因”起初是福还是祸,就万物来说本无好坏,只是在当事人作出了选择之后,就注定了在将来的某日某时某刻会产生一个固定的结果,爆发出正面或者负面的影响。 所以说,一切的关键就在于对“因”的选择。 在李独霜看来,龙王赠宝就是一个不确定的“因”,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将来会以什么方式去了结这个果。然而目前的情况是不接受赠宝有极大可能会触怒渊深莫测的应沧府主,这就不得不迫使他接受这个“因”。因此,为保险起见,他满心都是抗拒地选择了一个看起来最差的宝物,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种对因果律的独特理解,将会贯穿李独霜的整个修行生涯,成为他修行基石的一部分。 所以说,李独霜选择“鱼龙三变”之坚定,非同道中人不能理解一二。 “汩汩汩!” 一串细小的水泡浮起,应沧江幽暗的江底突显莹莹亳光,一个硕大的圆形发光体朝着微光摇曳的江面飘荡而去。 临近江面,莹白的月华透射进来,显现出了圆形罩子中昏迷的李独霜,以及旁边随行的两人,却是龙王与老者。 看这天时,竟是子时已过,而龙宫之中从饮宴开始到选宝结束也不过一个半时辰而已,真是奇哉怪也。 “哗啦!” 龙王点了点头,老者随即轻推右手,一道道半人高的波浪自江中泛起,前赴后继地托着李独霜朝着江边移动。没多久,临近江岸之时,最后一道异常高耸的大浪将李独霜托到了江边的一处草甸之上。与此同时,透明罩子崩碎成蒙蒙水汽,扑洒在李独霜的身上,使得他激灵一下,立即醒来。 李独霜先是被陡然降临的黑夜震了一下,旋即看到白光粼粼的广阔江面上依稀有两人在遥遥拱手道别。 “唧唧!唧唧!” 在草甸里的蟋蟀叫声中,黑夜深沉,笼罩两岸,烟波浩渺的江面上有序地铺展着层层叠叠的波浪,反射出幽幽的月华,映照在李独霜的眼睛里,使得他顿时有一种遗世独立的孤独。 摸着怀中凸出的宝盒,李独霜连忙起身回礼,想起明日的大朝会,转身没入茂盛的巴茅丛中,朝着汴京赶去。 “此人不过练气五层的修为,远逊于平日往来的各路道真,老爷为何如此重视,竟将珍藏多年的“鱼龙三变”都赠送了出去,这可是“三十六天罡秘法”中的“胎化易形”之法,实属我应沧龙宫的镇宫之宝!” 眼看李独霜纵跃离去,化形期修为的老者终于忍不住问道。 应沧江的主人昂着龙首,散发淡淡辉光的龙角之下,鼻尖两侧的细长龙须无风飘荡,显示着龙王此刻愉悦的心情。 却见他张口轻喝,一道无形威慑震荡而出,霸道地朝着四面八方铺展而去,眨眼间就覆盖了辽阔的江面,使得所有触及到的生灵五感顿失,浑浑噩噩,处于杳杳冥冥之态。 在施展了“龙威”,确保没人能偷听之后,龙王方才开口。 “老龟啊,你我自幼相识,一晃也有数百年了,于我而言,你基本等同于我的异性兄弟,可比我的那些同族亲近多了,因此将这个秘密告诉你也无妨。”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我曾与你说过这“胎化易形”秘法的珍贵,但你可知它的来历?” “愿闻其详。” “我虬龙一族执掌这南洲六江九河已有一千余年,虽日益昌盛,但数次拜见祖龙时均看到他郁郁寡欢,多半仍旧对当年我族被迫离开东海之事耿耿于怀,想必还存有重回大海的想法。” “可笑的是,我的大部分同族们早已沉湎于所谓的江河之尊,虾蟹之长,于阿谀奉承之中迷失自己,妄自尊大。 “心情好就化作人族游戏人间,心情不佳就摧浪兴涝,淹没江边无数渔户。致使我虬龙一族先辈们当初填补海眼挣下的功德消磨不少不说,也使得道门和释教对我等颇有成见。” “祖龙虽亲手惩处过几次,但也对沉沦其中,无法自拔的同族束手无策。毕竟,这不是术法和武力能解决的问题。” 说到此处,敖洮显得有些斗志昂扬。 “我虬龙一族,就应当深居于大海之底,掌万千海族,麾下不乏鲸、鲨之辈,行天道,理四时,强自身,淬功德。自此妖族尊崇,魔门难欺,方可逍遥于天地。” “我笃行此志已有数百年,在这期间努力修炼,并大肆搜罗奇珍异宝,以此结交各族俊杰之士,为的是有朝一日为能随祖龙重返大海。” “但此事何其难也,光靠我族自身的力量定然不成。为此,祖龙特意亲自去了一趟位于中洲的道家元宫,并邀请了一妖一人,以“三才聚元阵”凝聚三位金丹大佬的“元息”催动了道家至宝“伏羲盘”衍算天机。” “衍算的结果除了祖龙之外无人知晓,但他回返族里之后,将我等掌控六条大江的杰出后辈秘密招来,分别赐予我族掌握的六册“三十六天罡秘法”,并直言秘法自会择主。” “起初我并不明白祖龙的意思,这秘法既无元灵,又是死物,如何能择主?直到刚才” 说到这里,应沧龙王眯起双眼,周身微微战粟,显然内心极不平静。 “我分明记得这册秘法并不在挑选的奇珍之内,而那些蚌女定然不会擅作主张,我一询问才知道,有一名蚌女在依册拣选宝物之时,无意间撞了护宝幻阵,薅带出了当年我秘密存放在夹层中的那册秘法。” “更令人惊奇地是,这李独霜恰恰就选中了这个偏门之极,被我掩饰为“鱼龙三变”的秘法。” “这就是天意啊!”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九十一章 大朝会 翌日清晨,汴京,大庆殿。 大殿殿外设置东、西两座楼,像寺院中的钟楼,楼上有太史局的官员保章正,观测、校验漏壶的刻度,按时按刻手执牙牌奏报时辰。 随着象征着卯时一刻的奏报声响起,守在大殿门口的纠察御史清喝一声,两旁的带械御前班直立即推动沉重的大门,将蒙蒙亮的天空与逐渐苏醒过来的汴京关在了门外。 李独霜身着绯色圆领官袍,头戴直角璞头,微微低首,一如在场官员所保持的那样,双手将乳白色的牙笏举在胸前,眼角余光却注视着前方站出班列的一名紫袍大员,耳中则传来沉稳有力的汇报声。 那是东府之长,当朝宰相陈东来。 “金国完颜宗弼与完颜银术可在赵郡公与忠武将军的联手压迫下退往胶州,于氓砀山一线抵住相持,我大宋收复故土齐州。” “湘南路经略使上报,言大理国主以亲弟镇南王为使者,携国书自眉州、菱州一路往汴京行来,欲表臣服之心。” “广南西路奏报,归德将军率领克蛮军于八月初五于广顺州大败侬智高叛军,歼敌一万余,收复左州、广顺州等诸州。” 官家高居御座,大喜,命翰林学士起草,知制诰拟旨,大赦天下以庆之。 群臣三呼万岁,郑重致礼。 礼毕之后群臣喜形于色,彼此交头接耳,嗡嗡之声四起,但今日纠察御史颇为大度,均视而不见。 李独霜起身之后,看到身前的刑部侍郎,与其右侧的礼部侍郎着实有些欣喜交加,忍不住窃窃私语以至于帽檐下的直角璞头晃动明显。再侧首向后看去,身后的光禄寺少卿与旁边的太常寺少卿亦是聊得火热。 宰相之语昭示着国力显着提升,满堂文官作为士大夫的代表显然更是与有荣焉。 朝堂一派振奋之象! 李独霜看向自己手中的牙笏,乳白色的釉面上写满了蚊蝇般的文字,却是关于调整部分大理寺行政架构的谏言。这是昨日与大理寺卿颜瑟交流一番之后得出的产物,规避了一些牵涉甚多的要害职位,将一些繁琐杂乱,效率低下的职位进行了调整与合并。例如将大理寺丞由六人缩减为四人,分二人各自辅助大理寺正,从而避免互相推诿,逃避责任的问题。 这种情景之下,却是不好提出来。 正为难之时,位于前方右侧第三列当中有人横跨一步,站将出来,并高举牙笏,振声吐言: “启禀官家,我大宋国力蒸蒸日上,当真可喜可贺,此诚为官家与陈相夙兴夜寐,殚精竭虑的成果,臣敬贺之!”说罢就带头一拜,此举带动了大部分的官员再次施礼。而位于左首的连正卿愣了一下,旋即黑着脸跟着下拜,其身后的枢密院诸臣方才跟着行动。 李独霜定睛一看,却是参知政事范廷枢, 不愧是位于宰执之列的高官,只一句话就将大部分本是只属于枢密院的功劳归因为官家与陈相的运筹帷幄,这种对时机的把握以及精准找到切入点的本事确实让人望尘莫及。 至于效果如何,只看言笑晏晏的官家就知道了。 “国家之政,向来不在于报喜不报忧,臣曾公琪有本上奏!” 一道沉肃清洌的声音横穿出来,不仅使得火热的大庆殿骤然冷却下来,其犀利的话语更是将范廷枢的脸激得通红,却碍于程序未能反驳。李独霜抬眼望去,却是左侧第三列的签枢密院事的曾公琪举起牙笏站了出来,于文武两列之中昂首挺立。 官家慢慢收起了笑容,“唔”了一声作为过渡,出于对宰执重臣的尊重,随即抬手请曾公琪讲来。 “受官家信赖,臣掌全国军械已有数年,然而自绥远之战、青州之战以及广顺州之战,我大宋储备军械已十去七八。。。。。”曾公琪开始介绍目前军械的现状,以及遇到了的一些问题。 受此影响,一些精熟于实务的大臣开始陆续站出来指出各项问题,并各自提出了解决办法与建议,希求得到官家与宰执的批准。 场面顿时又显得凝重了起来。 “近来,汴京地下势力当中出现了一个叫“正气堂”的组织,除了确实惩处和清除了一些无赖与泼才之外,近日竟谋害了一名朝廷命官。据说其武力甚高,传闻先天高手当中的“渔夫”亦是折在了他们手中,我开封府无力捉拿,还请官家与诸公商议一番,对于这种新冒出来的秘密组织,还望商议个章程出来。” 轮到待制重臣,辖制汴京区域的开封府尹发言时,却是出人意料地抛出了一个问题。 众臣彼此对视,皆有些惊诧,汴京地界什么时候冒出这么厉害的组织了,竟然能捕杀先天高手? 官家脸色沉了下来,唤出皇城使,诏令他将正气堂的底细摸清楚,并限期将其捉拿归案,届时皇城司将配合开封府与大理寺一同审理。 听闻先天高手都奈何不了,皇城使王继恩不由脸露难色,官家哼了一声,朝着左侧扬了扬下巴,龙椅旁边一处屏风转出了一位身形佝偻的老者。王继恩见状大喜,毫不犹豫地接下了诏令。 李独霜皱了皱眉,抬头仔细查看那名老者,却由于距离太远,没看出个大概。 此后一个时辰内,在李独霜汇报大理寺的改制方案后,陆续又有数名五品以上的大臣提出了谏言,官家命司礼监依次登记。 此时阳光已从天窗照了进来,正正投射到龙椅背后,将大宋至尊衬托得愈发神圣。 却是已经巳时,日至隅中。 官家由是宣布大朝会结束,散朝。 李独霜随着满朝文武,步履匆匆地离开了皇宫,没多久就回到了家中。 果然,在自己的书房内看到了已恭候在一旁的辰龙与寅虎。 “说吧,你两可是一同做了某件大事?”李独霜没好气地朝着二人说道。 “嘿嘿,魁首英明,”辰龙率先承认,而寅虎主动说道: “我等摸了摸地下世界的虚实。”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九十二章 地下 汴京始建于前朝时期,至今已有一千余年。 最开始不过是一个州城,称汴州,然而由于其地处平原腹地,四通八达的地理位置再加上纵横交错的数条大河使得这座州城越来越重要,以至于在数次历史事件中均显现出了决定性的作用和地位。因此,大宋开国皇帝选择定都于此,改为汴京。 历史上,汴京经历了数次罕见的水灾,将整座城池变成了泽国。每一次的重建都是在原址上进行,按工部大匠的实地测算,现在的汴京城实际上比最开始的汴州城高了约有数十丈。 如此一来,在汴京城的某些区域,看似平坦的地下由于其独特的地势构造,形成了许多相对密闭的空间。千百年来,无数失意或颓废的落拓之人如虫蚁一般被迫寓居于此。为沟通有无,这些人将各个密闭空间打通,是为密道。日积月累之下,密道之多犹如蚁穴,密密麻麻,千折百回,地表之人如若误入,极有可能迷失方向,再难返回。 除开皇城司在官府与军队的配合下对临近地表的部分密道有所掌握以外,其余尽是未知。 就连汴京的掌控者都不知道这地下世界究竟多大,潜藏了多少人。 “唰唰唰!!!” 夜色中,在各个街口的雍熙灯照耀之下,三道淡不可见的人影借助各种建筑物的阴影遮护快速朝着外城方向奔去。 “魁首可知,现在的地下乃是由一帮作奸犯科、心狠手辣的恶徒霸占,不仅将那些居无定所,苟延残喘的真正的可怜人驱逐,而且利用其游离在大宋律法之外的特点,专门干一些见不得人的阴私勾当。” “包括掳掠妇人与孩童。” 纵跃奔行之中,寅虎脸色愤懑,给李独霜介绍地下世界的实际情况,待说到这里时,李独霜不由眯起了眼。 “此次与他们撞上完全是意外,起因是我正气堂在城西的分舵有一名新入堂的帮众在昨日的西市晚市上不慎与幼子分散,无计可施之下向其舵主请求援手。这名舵主入堂之前乃是汴京地头蛇,深知市井之下的险恶,于是尽遣分舵百余名帮众以西市为中心三里之内滚动搜索。此举甚是有效,一个时辰后即有帮众在竹马坡撞见两名地底的“蔽人”抱着一名昏睡的孩童正准备潜入密道,返回地下。” 三人踏在屋顶的薄瓦上,悄无声息地越过一座挑灯经营的小酒楼,微黄的灯光照在寅虎的侧脸上,显现出了他的冷笑。 “这两名“蔽人”颇为奸猾,在我城西分舵的人围上来之前从密道里的一处匝道带着那孩童逃入地底,那名舵主眼见不妙,发出了一道哨箭。正巧申猴就在左近,赶了过去,留下部分帮众守在入口,带着挑选出的精干之士追了进去。我与辰龙得信之后已发出密信,将所有成员尽皆招来,其中巳蛇、未羊以及亥猪离得近,我担心申猴有失,先让他们进去支援,而酉鸡则就在密道入口接应。” 未羊与亥猪是最近才加入的。 李独霜点点头,认可了寅虎的妥善安排,旁边的辰龙则是面露凶光,双手交覆依次按指,一阵指节“喀喀”声响起。 没多久,三人蹬着城西有名的宜男桥桥头石狮,跨河而去。待转过一座私宅后院,就来到了一个杂草丛生的缓坡,名唤竹马坡。 三人刚落地现身,酉鸡就从五十余步远的一棵树上跃下,将他们迎到地底密道的入口,抬头看了看天色,随即快速说道: “申猴在三刻钟之前最先入内,而巳蛇他们则刚进去不久,约莫一刻钟。” 李独霜此时已经戴上了铁面,将周围看似无人的杂草荒坡扫视一圈,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低头闪身入内,辰龙与寅虎紧随其后,只余酉鸡一人静静站立在外。 只见她嘴里模仿夜莺叫了两声,整个竹马坡有十余处草丛纷纷颤动,突有十几道人影纵起,齐齐往外围拓展十数丈,然后各自隐入草丛不见,大致呈圆形将这处密道入口拱卫在内,显得颇为精巧干练。酉鸡则双臂展开,脚底一纵,消失不见,竹马坡又恢复成人迹罕至的模样。 地底之下,密道则显得复杂多变,时而长直,使人几乎感觉是平路,然而下一刻也许就是如深井一般陡降,还得撑壁而下;有些地段呈螺旋形下降,转了不知多少圈,头昏脑涨地通过之后却又遇到需要攀爬而上的长坡。除开这些地形的特点,一路上还有地下水的冷洌浸没和流沙土层的突然塌陷等意外因素使得众人行进速度时快时慢,不一而足。 “嗡!” 辰龙不知踩到了什么机关,位于李独霜侧面的土壁上突现圆孔,骤然射出了一排粗壮的竹刺,观其蓝汪汪的箭头,显然淬了剧毒。 未等李独霜动手,辰龙上前,低喝一声,浑身真气勃发,于体外形成了一道气墙,直接崩飞了竹刺。 “看来,我们应当进入到了地底的核心区域了。” 借由前方隐隐露出的火光,李独霜看到了前方土壁之上有烟熏火燎的痕迹,想来申猴与巳蛇他们亦是从此通过,只不过触动的是不同的机关。 三人径直抵近了光源,探头看去,却是一处颇为宽敞的厅堂,高约三丈,一处削得笔直的山壁上刻有四个阴森大字:“入土为安!” 山壁下有一个供桌,桌上瓜果不缺,香烛缭绕,正中有一个牌位,上面显为“土灵公之神位”,火光正是由此而来。两名上半身裸露,显得颇为雄壮的“蔽人”武士手持利刃守护在旁,供桌前有数十人依次虔诚恭拜,均是典型的半身裸露的“蔽人”装扮。 在武士以手覆顶,念念有词之后,受礼完毕的那人就欣喜地往旁边一门洞踏入,不知通往何方。 这里颇为奇怪,因为申猴巳蛇他们已经先追索进来,定然会与眼前的“蔽人”发生冲突,且时间刚过去不久,为何眼前的迹象好似没发生过一般? 寅虎以肘尖捅了捅李独霜,示意他朝着厅堂左侧看去。 只见昏暗不定的火光之下,有一堆素色衣物堆放在那,仔细一看,却均是孩童所穿,看这规模,怕不下百人之数。 李独霜的铁面看不出喜怒,映照出跳跃不定的火光。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九十三章 蔽人 “蔽人”一词,来自于三十年前,一位御史在追查人口失踪案时在其奏本上所使用的称呼,用来泛指生活在地底的人。由于那里的人们普遍裸露上半身,只简单以片布或者皮毛遮住下半身要害部位,说是衣不蔽体再是合适不过,因此“蔽人”这个称呼被官方和民间认可,得以推广开来。 展现在李独霜面前的,就是一群“蔽人”。 眼前这些正在虔诚叩拜,依次等候武士抚顶的人群显得无比恭顺,在叩拜之中抬起的脸上则会看到明亮的眼睛,那是憧憬于武士所描绘的美好生活。 “入我地底,则为兄弟,当顿顿食白面,饮美酒!” 武士每抚顶一人,口中均会如此念之,似是某种简单的仪式。 虽然简单,但只要看到正在等候的面黄肌瘦的人们眼中所显露的热切与期盼,受过抚顶仪式后所表现出的身份认同感,显然效果奇佳。 李独霜身为朝廷官员,更是明白对于这些生存都成问题的人们来说,这是最有效的入会仪式。 辰龙性子急,看到那堆孩童衣物后就径直看向了带着铁面的李独霜,等待他下达命令。 面对未知的领域,李独霜暗自用灵识扫视了一圈,除了在供奉的灵牌上感受到了一丝说不出的异样以外,倒没发现什么异常。 牵挂于前面已经进入的申猴等人,李独霜还是点了点头。 辰龙当即脚下一蹬,朝着武士扑去。 “当!” 正在抚顶的武士倒也警觉,猛地抽出随身的长刀,抬手架住了辰龙劈下的斩击,却浑身一震,脚下深陷土中,口中忍不住飚出一股鲜血。武士顿时大惊,正待拼着伤势变招反击之时,辰龙迅疾一脚踢出。 “喀!” 胸骨断裂的声音清晰传出,那名武士被踢飞数丈远,躺在地上不动了。 另一名武士正欲过来支援,瞧见这一幕顿时心惊肉跳,当即指着身穿黑衣,带着龙形面具的辰龙大喊: “外敌入侵,将欲取走惠及我广大兄弟们的白面、美酒,孰能忍乎?” 原本温顺如牛羊且柔弱不堪的人群顿时狂躁,如生死大仇一般径直朝着愣在原地的辰龙围了过来。 辰龙不欲与这些可怜人纠缠,将靠近的人推开,或是提刀威吓,准备去将另一名武士拿下。然而人群悍不畏死,推开之后立即又挺着身体上前,纷纷拽衣拉袖,往辰龙四肢扭缠上来。辰龙不胜其烦,忍不住提聚内力将围住的人群齐齐震退,使得大部分人往后便倒,有些虚弱的更是嘴角沁出了鲜血。 眼看那名武士即将跑向洞口,辰龙拔脚欲追,却突感脚下受缚,低头一看却见有四五人趴在地上,齐齐伸手将自己的脚踝抓住,哪怕口中鲜血直流也不放手,四周稍远处不断有人努力爬过来。 不知为何,在战场上经历尸山血海都不怕的辰龙此刻却感到一阵头皮发麻,手脚不由慢了下来。 “咻咻咻!” 在汴京当差多年的寅虎却经验丰富,径直追向了那名武士。在途中,双手各抓起一把碎石,挥手打出,精准地打在众人脑袋上,将临近辰龙的十数人击昏,口中喝道: “击昏即可!” 受此提醒,辰龙恍然,旋即倒持钢刀,展开身法,将剩余众人一一击昏,然后红着脸跟着追了过去。那名武士已转过洞口,寅虎与辰龙前后依次消失在转角处。 这处地下厅堂又恢复了宁静。 李独霜缓步走了过来,瞥了一眼地上已了无生息的武士,与昏倒在地“蔽人”,抬头看向烛光摇曳下的灵牌,若有所思。 那股异样还在! 李独霜苦苦思索,正不得要领之时,忽感有气息逼近,当即捏了手印,催动灵力,施展出了隐身术,后退一步,站在供桌旁。 下一刻却见土灵公牌位黄光一闪,一群“蔽人”与两名武士凭空出现,而地上那群先前昏倒的“蔽人”与那名死透了的武士则直接消失了。 厅堂内烛火静静摇曳,一群“蔽人”好似浑浑噩噩,对着土灵公牌位虔诚叩拜,而这两名武士依旧立身在供桌旁,进行着抚顶的仪式。 一如先前看到的画面。 李独霜隐身在旁,盯着土灵公牌位,灵识再度扫出,反馈回来的信息却仍旧是并无异常。想了想,他穿过人群,走到刚才辰龙与寅虎追击的转角处,却只是看到一个幽深的洞口,不知通往何方。 “入我地底,则为兄弟,当顿顿食白面,饮美酒!”武士的祷词再度响起。 待第一个接受抚顶的“蔽人”完成仪式后,起身朝着李独霜所在的地方走来,他下意识让开,却见这人一脸欣喜地径直朝着洞口走去,没入其中,好似被黑暗吞噬。 “嗯?” 李独霜脸色一肃,忽然感知到了一个生命的终结,随即心念一动,一丝魂灵飞絮自洞中飘出,没入其脑后不见。 他看向洞口,如同看向一个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 不对! 他感知到自己留在辰龙身上的道家护符还在,那说明他是安全通过了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厅堂入口处,也就是之前李独霜与辰龙等人来时的洞口,突有一道怒喝响起: “真是他娘的见了鬼了,转了半天又回到了这里!” 李独霜转首看去,却见一道熟悉的肥胖身影娴熟地挥洒出一片黄色粉末,洒向人群,在“蔽人”都昏昏倒地的同时径直扑向两名武士,以一敌二斗了起来。 竟是最先进入地底的申猴! 只见他骂骂咧咧地将武士击倒之后,站在供桌前,盯着土灵公神牌在思考着什么。 “装神弄鬼!” 申猴低喝一声,举起一柄铜锤,朝着灵牌砸了下去。 “咚咚咚!” 烛火被推到熄灭,神牌与供桌几下就被申猴砸个稀烂,化为一堆木条与木屑堆在地上。申猴哼了一声,左右看了看,提起铜锤朝着李独霜旁边的洞口奔去,一下就消失在里面。 李独霜没有现身,不出意外地没有感知到申猴的殒命,这基本符合了他的猜测。 但是 他凝重地看向土壁上的“入土为安”四个大字,以及原本应该被申猴砸碎的神牌与供桌。 竟然完好无损地矗立在那里!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九十四章 马太保 这分明就是一个幻术! 但李独霜就在旁边,却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灵力波动。再联想到刚才挪移“蔽人”与武士出现的空间之术,同样也是如此。 真是见了鬼了! 李独霜烦躁地在供桌旁背着手来回走动,中途时不时看向土灵公的神牌,念头急转。 在三界中,要想不依靠灵力就能施展幻术,要么是以灵魂之力,例如鬼魂之属;要么就是。。。 想到这里,李独霜眼前一亮。 却见他现出身形,眼中金光一闪,扫视这地下厅堂,顿时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土灵公牌位黄芒涌动,准备再行挪移之事,李独霜眼疾手快,起身腾跃,右手裹上灵力,一指点向 那土灵公牌位。。。 之上的“入土为安”中的“土”字。 “噗!” 如同皮球泄气一般,有大量黄色雾气自“土”字中泄出,而下面的供桌、神牌与烛火则如水下境影一般摇曳起来,缓缓消散一空。抬头一看,“入土为安”四字所在的山壁则变成了一个生有内外两圈白色纹路的大石球,宛若眼珠。 李独霜的一根手指正正插在石球的中央。 黄色雾气大量溢出之后,地底微动,一道嗡嗡声自地下传来,似如不知名异兽在闷吼。紧接着一道强烈黄光自石球爆发,激得李独霜皱眉闭目。 少顷,黄光敛去,李独霜睁开双眼,意外看到了手中有一块指甲大小的土黄色晶石,泛着微微的黄光。 “这是,土精?” 李独霜脑海里现出了此物的来历。 土精,又叫戌土之精,乃是土中灵物,具有浓厚的土行之气。不仅可以增持土地灵气,是培育仙草神树的灵壤主材之一,亦是修行土行功法的辅助材料。据说,一旦聚集足够数量的土精,再辅以金丹大佬的丹火,以及有阵灵主持的五行大阵,就有可能炼出传说中的“后天息壤”。 这是李独霜自修行以来获取的第一件灵物,虽然数量很少。 “这帮“蔽人”真是属老鼠的,追了半天竟然不见踪影,而且这密道也有古怪,怎么又绕回来了?” 辰龙埋怨的声音自厅堂入口处传来,李独霜翻手将土精收入囊中,随即便看到辰龙与寅虎气咻咻地转了出来,看到模样大变的地下厅堂就是一惊,旋即看到了李独霜,连忙靠了上来。 心细的寅虎抬头看了看土壁上那个巨大的宛如眼洞的圆形凹槽,再低头看向原本供桌与神牌所在的位置此刻却空无一物,连一丝痕迹都不曾留下,不禁抬头问道: “魁首,这是何故?” 他倒不是担心李独霜的安危,事实上经过上次除奸一战,李独霜独力追杀先天高手渔夫的战绩着实有些吓人,也使得他愈发对正气堂的实力充满了信心。此刻询问不外乎是面对未知领域的事情有一种强烈的好奇心而已,是一名武者纯粹的探索欲在作怪。 “无他,幻术而已。” 魁首独自破了传说中的术法? 寅虎听罢啧啧称奇,而跟随李独霜早已见多识广的辰龙满不在乎地一拍寅虎肩膀,正欲吹嘘过往斩妖除鬼的离奇经历时,入口处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在三人目光之中,十数名黑衣人涌了进来,为首三人戴着与辰龙和寅虎同样的诡异面具,却是先前入内的巳蛇与未羊他们,不知为何却落在了辰龙后面,方才绕了回来。 “咦?辰龙寅虎,你们怎么在这里?”巳蛇惊喜喊道,这时方才与其他人亦看到了位于辰龙身后的李独霜,齐齐恭敬地喊了一声魁首。 李独霜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此间之处的诡异,我已尽知,且稍待一二,待申猴归来,我们就闯一闯这龙潭虎穴。” 众人躬身称是。 不多时,气喘吁吁的申猴终于再次进来,不待他欣喜询问,李独霜一手指着圆形凹槽那里,对着辰龙说道:“开始吧。” 辰龙会意,旋即凝结煞气,高高跃起,朝着凹槽的中心双掌击出。 “轰!” “哗啦啦!” 整个地下厅堂先是一震,紧接着圆形凹槽两旁最厚处被辰龙震碎,引发了这处凹槽的结构性垮塌,化为碎石落了一地,激起大量烟尘。 待尘消烟散,则露出了一个圆形的洞口,不知通往何处。 李独霜低喝一声出发,旋即第一个冲入洞口,后面辰龙与寅虎等人相继追随,依次跟了上来。 密道蜿蜒曲折,在经历过七转八绕之后,李独霜顶着铁面带领他们来到了一处豁然开阔的地带,通过气流吹拂产生的呜呜声可知此地宽敞无比,只是里面并无光线,黢黑一片。 “蓬蓬蓬蓬!” 一阵隐晦地机关链条声响起,两旁土壁上微凸处依次自动燃起了油灯,一直通往里间,光线也逐步拓展开来。 待看清眼前的景象之后,辰龙与寅虎等人俱是脸色凝重,不禁擎出了武器,准备战斗。 昏黄的油灯照耀下,展现在正气堂眼前的是数百名持刀而立,严阵以待的精壮武士!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啪啪啪!” 一道清晰的鼓掌声传来,李独霜凝神看去,却见武士的后面有两个巨大的火盆猛地燃起大火,映照出一个石制的宝座,上面铺了一张黑纹虎皮,一名精瘦的老者端坐其上,正兀自鼓掌。 “没想到正气堂居然能破了我地底特有的土行挪移阵,这三十年来尚属首次,不错不错。” 声音嘶哑难听,好似两块铁片摩擦出声。 “你个驴日的老匹夫,不仅哄骗难民与贫人到地底化为“蔽人”供你驱使,竟然还当街掳掠孩童,当真是该死!” 辰龙提刀一指,率先怒骂出声。 “怎么叫哄骗?我这里有吃有喝,虽然不见阳光,但可比地上那人吃人的世道强多了,你们说对不对?”精瘦老者屈腿侧坐,哈哈一笑,对着麾下的武士们朗声说道。 这数百名精壮武士齐齐称是,随即振刀扬声,各种污言秽语喷薄而出,一下就盖过了辰龙的怒骂之声。 看来,这群武士已经习惯了压榨和驱使“蔽人”的特权,而在地底高人一等的社会地位也让他们对精瘦老者充满了认同。因此,在精瘦老者拿出一本武功秘籍统一教授他们厉害武功,整体水准都达到了二流高手的程度之后,这份认同就变成了一种狂热,他们也就成为了最坚定的支持者。 数百名二流高手,堪比皇宫大内的御前班直齐聚,这是一股强大的力量,也难怪那精瘦老者如此自得。 “马太保,我看你是年老昏聩了,活了这般大岁数竟活出了这般歪理,听听也就罢了,如若当真。。。”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起初还在阵前,诡异的是,当说到“如若当真”之时,竟然已到了精瘦老者座前。 众目睽睽之下,冷肃的铁面提着一柄剑,左脚跨出,俯身前倾,身体支棱在左腿之上,歪着头轻声对着敛容肃穆,如临大敌的马太保说道: “渔夫就是你的下场!”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九十五章 交手 面对倏忽之间就如鬼魅一般越过数百名武士的铁面,马太保悚然一惊,当即一拍扶手,旋即在石座下方响起一道机括声,下一刻虎皮眼眶处分别猝然射出两道寒光。 “咻咻!” 铁面之下的李独霜冷笑一声,拄着刀往左侧一个腾空翻转,就躲了过去。然后抬头一看,却见马太保已来到近前,一只泛着黄光的拳头在眼前越来越大。 “嘭!” 李独霜整个人直接被砸向座下武士猬集的地方,有些机敏的已经兴奋地抽出刀剑,向其落点拥挤过去。一时间,武士们嘶喊着蚁聚了过来。 “魁首!” 辰龙等人见状急了,顿时以辰龙寅虎二人打头,其余人翼护两侧,朝着马太保这边冲了过去。 两边方一接触就有五六名武士直接被吐血震飞,带倒一片,正气堂组建的锋矢阵顺利地切入了这数百名武士的中心。 然而,这些武士却不是普通士卒,是被马太保以秘法培育,均具有二流高手的水准。以至于即便辰龙与寅虎以超越一流高手的强横内力开路,却也只是震毙了前面十余名头脑发热的武士。这使得后面的武士在有所准备的情况下,也只是被震伤震退,却仍有再战之力,不久之后又会悍不畏死地缠上来。 正气堂众人的行进就像误入沼泽的猛虎,越陷越深。 情势愈发严峻! 就在这时,一道淡淡的“嗡嗡”声响起,下一刻,消耗甚大的辰龙与寅虎发现眼前陡然一空,抬首却见前方的大量武士被无形的绳索圈了有数十上百人,被人拉扯到一边,正气堂众人的前方暂时出现了一个空白之地。 战场经验丰富的辰龙立马抓住了这个机会,当即调整锋矢阵的方向迅疾地穿过了这个空白地带,来到武士群的后方,朝着尾部剩下的三四十名武士冲击过去。一旦冲过去,他们就将透阵而过。 高台上的马太保回过神来,果然见到刚才被自己击飞的铁面并没有出现在武士们预期的落点,却如鬼魅一般直接消失了。下一刻,他心神微动,朝着右侧一处微微凸出的山壁上抬头看去,却见铁面手持一杆鱼竿,在遥遥拉扯着什么。这是。。。 马太保颇为眼熟,却是曾经同为先天高手渔夫的成名武器。 凝神细看之下,圈住上百名武士的无形绳索却是一根极细无比的鱼线。 “这鱼竿倒是好用。” 眼见正气堂众人顺利冲了出来,在自己这处山壁下转身结阵扛住了武士们的冲击。李独霜松了口气,抬起鱼竿甩了一下,收回了鱼线,不过锋利的鱼钩沿途洞穿了至少二三十名武士的躯体,直接毙命。这倒使得李独霜颇为意外。 这一段说来复杂,但这实际都是在电光火石间就发生了。 短短时间之内,就有四五十名武士丧生,而正气堂也折损了数名精干帮众。 马太保看着四五十名武士的丧生,心里肉痛不已。倒不是他珍惜手下性命,而是这帮人只是自己代人培养,另有大用。如果因此影响了“祂们”的计划。。。。 念及此,马太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再看向铁面,方才的交手以及渔夫的武器,终于让他相信,也许渔夫就是死在了正气堂的手中。 对此,他强按下怒气,让武士们暂且停止围攻,寒声说道:“正气堂的实力倒也不俗,说罢,你们今日闯将进来,到底有何目的?可别说是惩恶扬善来了,说出来恁地让人笑掉大牙。” 辰龙张口欲骂,却被一旁的寅虎按下,朝着头上的铁面扬了扬下巴,申猴与巳蛇等人亦是闭口不言,一边气喘吁吁地趁着难得的空当休息一二,一边竖起耳朵听自家魁首怎么说。 李独霜倚在山壁上,手握鱼竿,一下一下抖动着,将吊着的鱼钩打着旋儿。鱼钩上不经意间反射出的寒芒使得下面临近的武士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他们刚才可看的很清楚,这个小巧精致的鱼钩刚刚掠夺了二三十名同伴的性命。 “嘿,你这样一说,倒显得我们好像别有用心一般,难道我们就不能真是来惩恶扬善的?” 马太保嗤笑一声,嘲讽道:“地上要真有这种人,怎么还会有我们“蔽人”存在?” 说到这里,李独霜冲着马太保摇了摇头,直指核心:“你这话属实颠倒黑白,世间的不公自有因果,亦有人在努力纠偏,却也不是你们这帮人借此洗脑“蔽人”为己所用的理由。” “说白了,你们不是“蔽人”的代表,反而是传递和放大这个群体的苦难的帮凶而已。” 马太保哈哈一笑,指着结阵防御的正气堂众人挑拨道: “那又怎样?你可莫要告诉我,你为了惩恶扬善,就无视他们的性命罢,要不,你问问他们的意见?” 李独霜抬手扶了扶铁面,冷声说道:“我比你更清楚他们的想法。我这么说罢,如果以他们之命能换取你们这帮渣滓所有人的性命,我想他们是乐意的。” 正气堂众人齐齐低喝一声以作回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看着马太保阴沉下来的脸,李独霜收起了悠闲姿态,挺直腰背,盯着他一字一句说道: “我想说,如果你真的打算这样做,我也不吝当一回清除渣滓的清道夫。” 经过刚才的短暂交手,马太保清楚的感知到了铁面的实力绝对达到了先天高手的水准,其如鬼魅一般的灵动身法更是让他忌惮不已,思及自身雄浑深厚的功法特点,却没有太有效的反制手段。自己虽然不怵,但要是这人在这里游而不斗,手下这帮武士还不知要死多少人,这恰恰又是自己不能接受的。 他捏紧了拳头,淡淡的黄光闪烁,显示了他的内心已是极度愤怒: 从来只有他胁迫别人,谁想到自己也有被人胁迫的一天。 “你到底想怎样?”这句话简直是从马太保的牙齿中生生磨出来的。 “我正气堂一名帮众的幼子被你的人在两个时辰之前掳掠至此,把他交出来。” “小事耳,你你你,去侧洞把两个时辰内交上来的孩童带过来。” “还有,这地底下所有的孩童我都要带走。” 马太保怒喝一声,浑身黄光涌动,牵引了庞大的地气,使得这处极为宽敞的地下洞穴隆隆震动了起来,声势颇为吓人。 “铁面,可别得寸进尺!” 李独霜一看触及到了底线,也见好就收,旋即两手摊开,表态道:“我没有其他要求了。” 台下有武士不甘心的鼓噪起来,这可是他们修炼“秘法”的来源之一。 “咔嚓!” 没想到马太保直接隔空摄取了一名叫得最凶的武士,径直扭断他的脖子,凶相毕露地吼道: “照他说的做!” 其余武士顿时噤若寒蝉。 辰龙与巳蛇想要说些什么,寅虎眼神制止。 ----------- 约一炷香以后,竹马坡那处洞口有了动静,申猴率先走了出来,其后则有数百名孩童在正气堂众人的护持下战战兢兢地依次走出,待到李独霜最后走出时,却突然意识到不对。 领人守候在此的酉鸡却没有现身! “铁面,你可是在找她?” 李独霜瞳孔一缩,看到三十步远的一处地方凭空震荡起来,下一刻一名身形佝偻的老者竟然从虚空中径直走了出来,手里提着昏迷中的一人,正是原本守候在此的酉鸡。 与此同时,竹马坡周边陡然大亮,大量人马举着火把从临近的屋舍中转出,将正气堂众人齐齐围住,亦有上百名矫健之士与房顶或树上张弓搭箭,尽皆对准了李独霜等人。 瞧这阵势,怕不下五百精锐! 真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窝。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九十六章 邢老 “魁首,是皇城司的人。” 传音入密的是寅虎,曾在皇城司效力多年的他一眼就认出了诸多曾经的同僚。 经他这样一说,李独霜顿时想起,眼前这名佝偻老者的身形确是曾在大庆殿上立身于官家身侧,让皇城使王继恩喜形于色的那位。 四大先天高手中最神秘的一位,多年来从没人看到他出手,只是其他三位通过气机感应确认了他的存在,只知官家称呼他为: “刑老” 竟然已通空间之术! 这可是传闻中的极稀少的修士才能掌握的秘术。 李独霜心中大为惊异,不明白这等罕见的修士怎么会出现在大宋宫廷,甘为人所驱使。 “没想到吧,你正气堂此番倾巢而出,与地底马太保火拼一番,却落入了我皇城司的手里。” 随着一道颇为得意的声音响起,一名身着蟒袍的中年男子自一间低矮瓦房后面转出,却是白天李独霜在大庆殿刚见过不久的皇城使王继恩。当然,王继恩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名头戴铁面的神秘先天高手竟是同殿为臣的大宋官员。 盈盈月色之下,王继恩倒背着手,肩披月华,在竹马坡的荒草中一步步朝着处在围困当中的正气堂众人缓步而行,颇有一番气定神闲的气度。 自皇城司密探突然向他汇报地底异动之后,身在皇宫中的王继恩当机立断,立马就近召集皇城司精锐,并请出了官家派出来给他坐镇的刑老,径直朝着这里扑来。到了之后,他并没有察觉异常,但在刑老的提醒下,王继恩才发现了隐藏在侧的酉鸡以及十数名矫健之士。刚拿下不久,没想到正好撞见刚从地底狼狈脱身的正气堂众人,居然直接来了一个瓮中捉鳖。 如此情形之下,王继恩自认为拿捏住了正气堂的生死存亡,又有高手在侧,心里突地涌起一股豪情,让他想起了威名卓着又颇受文官们推崇,被官家评为“文武双全”的前任皇城使任由忠。 想来此间事一了,自己的名声虽不至于超越他,但应当也相差不远了罢! 想到这里,王继恩嘴角微微翘起,眼角微眯,口中开始冷声宣读,宛若审判一般:“正气堂有三罪,其一为聚众械斗,以武犯禁,危害汴京治安;其二为以歪理蛊惑世人,非法聚众,欲行不轨之事;其三为强闯民宅,刺杀朝廷命官,罪不容赦。” 说到这里旋即抬手一指,气沉丹田蓦然喝道: “儿郎们,且为本使拿下!” 将竹马坡团团围住的五百精锐齐齐低喝,立马提刀挺枪,正欲发起攻击之时,王继恩眼中突然失去了那名戴着铁面,被正气堂“十二正使”尊称为魁首之人的踪影。 “嘭!” 王继恩背后上方突然传来一声闷响,扭头一看,却见自己倚为长城的刑老刚伸手与空中突兀出现的铁面直直对了一掌,浑厚的内力迸发之下,一道道劲风四散开来,吹得人人鬓发撩起,四周草木低伏。 这使得王继恩心中一跳,连忙搜视周围,却再次失去了铁面的踪迹,当真是神鬼莫测的身法! 原本从容淡定的刑老脸色一沉,将手中昏迷的酉鸡朝着王继恩这边一抛,旋即双手一扩,紧接着提身纵起,好似钻入了虚空,直接消失了。 “嘭嘭嘭!” 少顷之后,身在竹马坡的众人均听到了一阵阵密集的拳脚相加的沉闷声音自空中各处传来。交战地点之飘忽,一会儿在西,一会儿在东,倏忽向左,瞬息向右,两人显然以极快的速度和世所罕见的身法在交手。 王继恩且退且思虑,转眼看到正气堂余下的众人守在并不宽阔的洞口聚集,且依然在领头的几个正使带领之下,呈防御阵型守在那里。 他眼珠一转,顿时高举右手,朝着正气堂方向一指,正欲张口下达围攻命令。 “咻!” 一道无形的劲气不知从哪里发出,擦过王继恩的鼻尖,将脚边的一根朽木“啵”的一声打穿,形成手指大小的圆洞。 王继恩汗毛直竖,后背生凉,在涌上来护卫的皇城司众人面前木着脸硬生生将手收回,挠了挠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沉稳的寅虎判断出了皇城司目前的动向,立即安排众人轮流警戒,以此轮换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像麻雀、鼹鼠以及猫头鹰等竹马坡的原住民们耐不住性子,却又不敢回巢,只得在外围凄惨地叫上两声,发泄怨气。 就在一只猫头鹰在树梢上用尖嘴梳理羽毛之时,临近的粗壮树干上无声突现一道人影,只见他伸出因皱巴巴而显得干瘦的手扶住树干,本就佝偻的身形缩成一团,阴鹜的眼神仔细打量周围,好像在防备什么。 赫然是邢老! 之前与之缠斗的李独霜不知为何却失了踪迹。 时间逐步流逝,就连旁边的猫头鹰梳理完了羽毛,开始闭起了一只眼睛小憩一番,但邢老却丝毫不敢松懈,不顾已经有些僵直的身躯,仍旧保持警戒姿势一动不动。刚才一番交手时间虽短,却也让踏入先天之境多年的邢老感到心惊,李独霜奇诡多变的身法,其生生不息的浑厚真气,给他一种荒谬之感,好似眼前这人体内涌动的不是稀有可贵的先天真气,而是另一种更凝练,更纯粹的神秘力量一般。 正是迫于此,已至晚年的他选择虚晃一招,趁此脱出高频战斗,收敛气息躲在树上,运炼先天真气扣了一个杀招,打算配合以自身擅长的观照之能重创敌人,从而打开局面。 自踏入先天以来,纵横大宋多年,毙敌无数的邢老从未想过,自身会被逼到这个份上。 真是后生可畏啊! 一念至此,他不禁有些感伤,心神不由产生了一丝松懈。 恰在此时,一只手掌在其背后从无到有一般悄无声息出现,直接印向其背。 邢老五感一突,暗道不妙,下意识一个侧身,却也只是避过了要害,不可避免地被打在肩膀上。 无声一掌! 邢老被打飞数丈远,好不容易调整了姿态,抓住树干一个鹞子翻身,立身其上。却忍不住胸腹间涌动,不由嘴巴一鼓,沁出了一道鲜血。 在其前面不远处,一个泛着冷光的铁面逐渐显现而出,他环抱双手,冷冷看向邢老。 通过交手,他才明白眼前之人掌握的哪里是传说中撕裂虚空的空间之术,却是一个潜踪匿形的隐身法儿。说起来,倒与当年李独霜在河州遇刺时那名暗影殿的杀手功法有些类似,只是表现得更为隐形,看起来像空间之术罢了。 也许有些渊源也说不定。 他心下大定,已有主意。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九十七章 收获 皇城使王继恩坐在属下就近征来的椅子上,在几名一流高手的保护中看向处于重重包围中的正气堂方向,心下却有些疑惑。 这正气堂洞口附近好似有许多孩童,莫非。。。 他一拍大腿,腾地站了起来。 “这正气堂也与马太保那种渣滓一般在干着掳掠孩童的勾当?!” “好胆!” “这个组织果然是打着正义的幌子蛊惑世人,回头定要禀告官家,提调禁军将其剿灭。” 正在咬牙切齿之时,前方不远处“唰”的一声落下了一道身影,冷冽的目光自铁面上看了过来,却是那名杀神! 王继恩不由蹬蹬后退两步,哪怕身处六名一流高手的贴身保护心里也一阵发虚。 “唰!” 刑老面不改色地站在近前,与铁面对峙,眼中意味莫名。 王继恩心下稍安,随即分开护卫走将出来,指着铁面厉声说道: “枉你等号称正气堂,居然做下此等丧尽天良之事!” “铁面,想必你也领教了刑老的手段,又有我皇城司五百精锐在此,不乏强弓劲弩,你等插翅难逃,若束手就擒,本使尚可在官家面前说情一二,或有一线生机。如若不然,这里便是你等的坟墓!” “嗯?”李独霜听罢,循着王继恩的目光看向洞口处隐约显露的孩童踪影,不由恍然。 “王大人可是误会了,这些孩童是我正气堂刚从地底马太保手中解救出来,正欲交给朝廷,使其各自归家。” 王继恩双手抱胸,哂笑道:“笑话,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相信贼人?” 李独霜摇摇头,并不奢望对方仅凭只言片语就相信自己的话,转头示意辰龙等人将挤在洞口下面的孩童依次带出来。 “你相不相信我并不重要,但这些孩童均与家人离散日久,还望王大人引领回去后早日公之于众,让他们各自的父母来认领。如此一来家家团聚,皆大欢喜,而王大人的美名定然传颂汴京,岂不美事?” 还未待王继恩开口,便看到在正气堂众人的引领和呵护下,有近乎百余名孩童自洞口逶迤走出,均是边走边怯生生的看向四周,许是被现场的肃杀之气吓到了,又可能是在地底久历多日后终于回到了地上,有些许不适应。 许是想到了家中幼子,王继恩连忙双手下压示意,使得五百精锐纷纷按下了枪头,放下了弓弩,现场气氛为之一松。一旁的皇城副使旋即临时抽调了精锐当中的数十名女性将这百余名孩童接纳了过来。不久之后,里面终有哭声传来,顿时引起了此起彼伏的抽噎声,在场众人终是放下心来。 王继恩一边安排人将孩童往后方引领,一边警惕地看向正气堂众人。这时,他不禁对自己刚才的猜测有些动摇:如果正气堂真是掳掠孩童的组织,在面临现今这种劣势之下,怎么会主动放弃这么好的人质呢?这可是谈判筹码! 旁边原本在暗暗疗伤的刑老突然眼神一凝,径直走到一名孩童身边,将其右手袖子拉开,赫然在手臂上看到了一个墨色火焰状的图案。他不敢置信一般,连忙再找了三四名孩童验证,均有同样的发现,这使得他的双手居然微微颤抖了起来。 王继恩发现了他的异常,立即走到他旁边请教。 刑老看了一眼对面的铁面,低头给王继恩说了些什么。这使得王继恩瞳孔微缩,面色一变,显得极为震惊。 思虑一番后,他抬起头,正色看向铁面说道:“现在我有点相信你刚才说的话了,但是,你们正气堂仍然是我大宋官府抓捕和缉拿的对象,只要那三宗罪还在,我皇城司定然是饶不了你们的!” “不过,现下我们有更重要的事,今日就暂且放你们一马,我们撤!” 随着王继恩的指令一下,皇城副使连连发出数道命令,使得围困正气堂的五百精锐干净利落地撤离了当场。 与酉鸡关系亲近的申猴与巳蛇连忙带人赶过去,将皇城司留下的酉鸡与其十余名精干帮众搀扶起来,检查有无大碍。 寅虎暗自出了一口气,在刚才的紧张情势下,他才是最为尴尬的一方。一边是前同僚,一边是现今的组织成员,一旦两边打起来,他将作何处置? 许是看到了孩童们平安无事,现今又成功托付到官府手中,心情甚佳的辰龙走到了铁面的身旁,正欲说什么时,却发现铁面的眼神颇为冷峻,显然在思考什么重大的事情。 “何事?”辰龙立即问道。 李独霜摇了摇头,他还不想让辰龙等人掺和进这等事中,转过身来,对着正气堂众人吩咐道: “现今孩童已得救,我正气堂算是不辱使命,然而短时间内与地底马太保以及皇城司都有所接触,想必以后正气堂行事会有些碍难,我们要有所准备才是。” 短短一夜之间,正气堂就正式与黑白两道大势力进行了直接碰撞,魁首更是连续对战两大先天高手而不落下风,这让众人尤其是新加入的未羊、亥猪等人信心满满,兴奋不已。 “魁首放心,我等不怕。” “我等行正道,腰杆硬挺,怕的谁来?” “有魁首在,谁人不敬我正气堂三分?” 李独霜摇了摇头,让辰龙与寅虎先带着众人回到总堂,自己却“咻”的一下消失在原地。 他奔跃在屋顶之间,感到光线略有些亮了起来,抬头看到天边极远处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一夜快要过去,黎明即将到来。 来到书房,他径直盘腿坐下,运炼承天正法,照例归纳今夜与马太保以及刑老各自战斗的过程,总结得失,提炼经验。 没成想,运炼过程中,体内灵力蓬勃流动,朝着四肢百骸汩汩而行,浑身窍穴大开,心神震动。 这是功法即将突破之兆! 李独霜大喜,连忙按照秘法引领体内灵力循着特有的经脉路线一一游走,去闯一闯盘踞神秘关窍上的阻碍。 一试之下,竟如有神助一般,以灵力连续打通了三个关键窍穴,使得一条新的灵力运行经脉产生,体内灵力运转速度以及归于丹田的灵力数量均有所增加,体态也更为轻盈。 他豁然睁开双眼,在瞳孔里的隐隐火光之中,显露着兴奋与意外。 其精修的承天正法已然突破到了第六层!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九十八章 来信 李独霜跌坐在书房里,双目紧闭,气息沉定,呼吸悠长,却是在内视中。 他看到,自左侧肩膀处的云门穴起,直到左手手心处的少商穴,一整条经脉全数贯通。随即念头一动,灵力自丹田处流出,牵引着来到云门穴处,然后畅通无阻地流向少商穴。 却使得左手手心凉悠悠的,灵力似乎想以某种方式喷薄出来,就差一个手印牵引。李独霜直觉,定是有一道与承天正法第六层密切相关的术法存在,只是自己暂时想不起来而已。这就好像溪水流到了一处刻好形状的池子,自然成型,却忘了这个形状叫什么。 奇怪,为什么自己想不起来呢? 李独霜苦思无果,却是入了执念,不由自主地退出了入定的状态。 “呼!” 醒来之后胸中升起一股清气,不由自主吐出,正对着书桌上摆着的一小盆兰草。由于李独霜忙于公事,疏于打理,原本病恹恹的兰草此刻居然肉眼可见的挺立起来,变得绿意盎然。 这是李独霜修行承天正法于虚空中颉取的灵气在晋升之后略显富余,随着胸中气排出体外。 他站了起来,活动了下手脚,感知到身体变得愈发轻盈,五感敏锐度增加了两成。 “啪!” 五指陡然握拳,瞬间挤压了掌心的空气,竟爆出一声轻响,可见速度和力道均有所增加。 李独霜有一种感觉,如若再碰到真气雄浑的马太保,自己不须使用战术性的游斗亦可在一百回合内将其正面击败。如若是刑老,也不用凭着灵力的源源不绝来与之比拼消耗,径直可以“以力服人”。 再闭目运炼承天正法,除了灵力变得略微充沛以及运转速度与之前相比变得稍快以外,再无其他收获,好似到了一个身体的顶点。 以至于他有一种直觉,位于练气高阶的承天正法第七层,必然是另一个层面上的蜕变。至于是什么,李独霜现在只有一种杳杳冥冥般的模糊预感。 “喔喔喔!” 邻家的鸡叫声传入耳中,抬头看向风窗,已有一束暖色红光射在窗棂上,院中的石磙底下挣扎而出的小草上挂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露珠。 已然东曦既上,迎来新的一天了。 李独霜一夜未睡却显得神采奕奕,看了看天色,掐算了时辰,离点卯还有一个时辰,干脆掀袍落座,研磨起笔,开始回信。 前几日,大理寺收到了一封信,封面写的是“丰县县令”,要求转交给大理寺少卿李大人。当时从吏员手中接过信件的谷默还颇为奇怪,一个地方上的小小县令怎么会结识少卿大人。原以为是那些阿谀之辈挖空心思欲图走青云捷径,正打算随手撕掉时,却从撕开的信件中瞥到“河州”字样,顿时悚然一惊。 是了,李大人就是从河州升上来的! 所以,当李独霜收到信件时却奇怪地发现有撕扯的痕迹,递送信件的谷默信誓旦旦地表示那传递信件的驿卒可能不小心磨损到。李独霜不以为意,展信阅读,让后背已经有些濡湿的谷默退下。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手微微倾斜的字体,果然是孙怀的笔迹。 信中首先关心了李独霜的身体,然后将自己的一些工作事迹简单做了一个汇报,然后颇有一点得意的说到自己去年“侥幸”升职为丰县县令。随后就说自己在阅览传阅全国的“邸报”时看到《厘定和修正大宋律中关于认定施加绞刑和水刑的标准》的公文上看到了李独霜的签批以及修改意见。所以临时起意,给大人写信,表示如有打扰,还望大人忍耐。 这种带有一些玩笑和亲近之意的话语的确是孙怀的风格。 阅罢,李独霜笑骂了一句猢狲,心里却有暖意泛起,脑海里泛起了回忆。 当年那个在众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果断投向自己的青涩书吏; 在“平盗匪、定商税”的河州新政里面以过人的分析能力和情报收集能力为自己的决策提供鼎力支持的法曹通吏; 以及在自己面前,高喊出“以己之力,泽披一方”施政理念,让自己深有同感的同道中人。 他仔细展了展有些皱巴巴的信纸,再度看了看孙怀轻描淡写,一笔带过的工作汇报,却发现了他在处理县中事务之时,有效分清了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实施了包括“借力打力”、“团结敌人的敌人”以及“知己知彼,巧立威权”等成熟的治政手段。 这让李独霜眼前一亮,心中颇有一种吾道不孤的意味。 不过,他眼睛一眯,还是看出了孙怀潜藏下来的有些郁郁的消极心态。他若有所思,让人调来了近期关于河州在各类案件的统计资料,终于发现了一个事实。 新任的河州知州在隐晦地消解对丰县的各项施政支持,这意味着他在打压孙怀。 不仅如此,这位知州大人对李独霜之前在河州做出的一番政绩不敢明着调整,却以润雨细无声的方式悄然改变整个河州州府的运行规则,以此来提高自己的话语权,哪怕不惜伤害河州目前对各路行商极为友好的经营环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李独霜好不容易清理出去的类似于“苟扒皮”等奸吏,又看到了重回老本行,继续“吃拿卡要”的希望。 明白了这一点后,他当即给才结识没多久的吏部侍郎写了一封信,旋即又行文河州,以大理寺的名义点名申饬了河州在各类案件的审核上、陈年积案的消解上以及推进速度上显然有许多问题。 没多久,吏部在一年一度的大考中对河州的综合考评给了一个“中下”字评价。这让本来卯足劲,在内外各项工作中竭力想要拼搏出一个最佳政绩的河州知州大失所望。这意味着他的上升通道暂时关闭了。 然而,李独霜深刻地意识到,就算自己出手将这位不安分的知州打压了一番,短时间内应当会沉寂一段时间,但是河州面临的“政亡人息”的风险仍旧很大,自己呕心沥血,不惜舍生入死才换取来的繁荣局面随时可能消失。 除非 继任的知州是体察民情的好官,或者在列的州官当中有共同利益者,在自己的支持下,一样可以让知州边缘化,当初自己不就做到了么。 或者更直白一点,掌权河州的人,最好是 自己人。 他念头一动:目前看来,最为亲近,施政理念也最接近的人是孙怀,他来掌权河州是最合适不过的。但他刚刚升任一个下县的县令,不过正八品而已,离至少从六品的州官还有三级要跨越,着实有些难办。 李独霜眼神一眯,下定了决心。 有些事虽然难办,但只要现在立刻去做,总有机会的。 机会是争取到的。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九十九章 势力 书房内,李独霜提笔疾书,分别写了两封信。 第一封是写给孙怀,首先是肯定了他在工作中的成绩,对他在工作中采取的策略大加赞赏。其次是表达了自己希望他来大理寺任职的想法,增加一番中央机构的工作履历,对他以后的晋升有着绝大的好处。 不过,虽然李独霜在信中说得轻巧,但这可不是易事。 从一名偏远县的县令迁转到汴京中央机构任职,成为一名京官,其难度不亚于登天。 盖因大宋官制内容与程序之繁复,令人发指。普遍来说,通过科举取得官员身份仅仅只是一个起点,而官员往后的晋升则涉及到了多种制度,包括:考课、磨勘、改官、荐举、叙迁、差遣及除授等等。而每一项制度都有一套相应的流程。 例如考课制度,主要考核官员的任职年限与业绩情况。如低级文官一般有三任六考或两任四考,每任通常三年左右。考核的内容包括:履历出身、业绩、过失、请假等事项,以及所在机构长官批写的评语意见。而磨勘制度则是对完成任期和考课的官员,再勘验其档案文书是否齐备及真伪,并审核业绩与推荐意见等情况,以决定其能否迁转。随后的改官制度,是对通过磨勘的低级官员,依据规定改换官秩,一般给予晋升京官序列的待遇,少数人还可直接改为更高的京朝官。 这样说来,自当官起,其实也是在过五关闯六将,个中冷暖,唯人自知。 上面如若无人提拔或者遮护一二,大多官员均只能在岁月中苦熬资历,晋升之速犹如蜗爬,大好的年华只能虚掷,等到白头,也许还是一名七品官。 这是像孙怀这样有志于提升自我价值,有政治抱负的官员所不能容忍的。 李独霜所采取的办法即是“荐举”。身为从五品的大理寺少卿,距离正五品的“待制重臣”仅有一步之遥,因此为体现其政治地位,朝廷给了这个等级的官员三名荐举名额,可以举荐英才入仕,从白身的平民百姓立即成为有官身有品级的官员;也可以将一些优秀的低品官员举荐给朝廷,进行迁转。 当然,如果荐举的人犯了法,身为举主也要承担一定的责任,因此为自身计,非是亲信,一般不得举荐。 所以李独霜有理由相信,面对自己的召唤,孙怀定然不会拒绝。 挥笔一就,第一封信就写完了。待他将信装入密袋,用印泥封住,就放在一旁,随即便毫不停留,开始写起了第二封信。 第二封信是写给枢密院当吏员的仲孙献。 李独霜在枢密院任职期间,在他的支持下,仲孙献晋升成为了知杂房的缘史。虽有提升,却终是高官显宦扎堆的枢密院里任人指挥和呵斥的吏员,仍在河边挣扎,未能上岸。 这名仅是通吏之时就敢突破潜规则,替各地军使在枢密院递送折子的人最初就给李独霜留下了深刻印象。随后李独霜通过参议军务,获得大佬青睐,直接参与了国策的制定,也使得跟随左右的仲孙献水涨船高,直接晋升到了知杂房的缘史,顺利的话,下一步就是跳出知杂房,晋入承旨司,成为一名枢密院大佬们正式助理,从七品的“枢密院副承旨”。 可谁曾想到,立下大功的李独霜竟然被神秘力量调离了枢密院,晋升为大理寺少卿!这样一来,仲孙献失去了强有力上司的引领和遮护,只得在承旨司“十二房”来回迁转。好赖他小心谨慎,没有把柄落入他人之手,勉强稳住了位置。不过,在枢密院这等重地,上司如若有心要为难下属,何其易也。他最终的结局,只怕也是被人借故打落尘埃。 与追求正奇相辅,走堂皇大道的孙怀不同,仲孙献的才能更多地体现在极为优秀的组织能力上。早在遇到李独霜之前,他就洞悉了承旨司各个承旨的个性和弱点,同时也找到了枢密院递送折子的制度漏洞。在了解了各地各军的实际军务之后,他可以在最合适的时机帮助有需求的军务折子找到最合理的处置人,完美地充当了一名各地军务与枢密院衔接的中间人,直接隐形地帮助各类军务在传递过程中节省了时间,提高了效率。 这样说罢,仲孙献目前就是枢密院这种庞大机构的关键齿轮。缺少了他虽不至于停摆,但绝对会增加运行中的空转,以及能效比的降低。 这等人才,既然枢密院不会用,也用不好,干脆到大理寺来辅助自己。 李独霜连职位都想好了,从七品的“大理寺录事”,正是主管全国各地递交上来的案件审核,是各个案件能不能得到重审或者复审的第一道关卡,人称“铁面判官”,典型的位卑权重! 而孙怀嘛,就任正七品的“大理寺主簿”,主簿掌印,审阅公文、诉状、判决书等案卷,摘由编目,并检查文书簿籍的违制失误,正是“大理寺录事”的上级。以孙怀之能,此职必不会久任,待其政绩出色,即可升任“大理寺丞”。在大理寺的权力架构里,至此成为决策层的一员,不再是辅助他人的职务。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大理寺丞分管汴京六部九寺以及地方各路、州以上的司法案件的复审,《宋律.职官》有言:“丞之职在正刑之轻重”。因此为防专人弄权,也避免个人主观意见太过偏颇,特设多名大理寺丞共同审理。大理寺丞原本有六位,在李独霜向朝廷提出大理寺的改制方案以后,东府核准,官家钦点,至此变成了四位。每位大理寺丞复审完毕的案件,要会同其他三位大理寺丞一同署名(画押)才具有法律效力。其他大理寺丞若有不同意见,也要在画押时写明。 可以这么说,一旦孙怀与仲孙献就位,李独霜这位大理寺少卿的权势和影响力势必会更上一层楼,到时候对于一些国家大政,也就有了参与的资格。 此刻心有定计,下笔就如有神助,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顷刻间就写好了第二封信。 李独霜顿觉神清气爽,遂起身活动身子,抬头看了看天色,正好过去了一个时辰,便毫不耽误,换上官袍就踏过门槛,朝着大理寺走去。 整个白天,李独霜都在大理寺署理公务,直至日影偏斜,到了申时,才放衙出门,却不是朝着归家的方向,而是往大理寺北侧,位于汴京东北方的五闲楼走去。 未时之前,他已遣人给交好的吏部黄侍郎送了帖子,邀请黄侍郎放衙之后到五闲楼一叙,他将摆下酒席,盛情款待。 为的就是孙怀和仲孙献的调任一事。 哪怕李独霜相信河州知州不会不识趣,枢密院那里自己的影响力也还在,均不存在原衙门不放人的情况,但在最关键的吏部这里,还需疏通一二。 到了闲趣雅致,却人来人往的五闲楼前,李独霜不由感叹: 官场之道,难于修行矣。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章 宴请 五闲楼门口旁有一细竹,青翠修长,微微低垂,翠绿的竹叶恰好搭在等候在此的李独霜肩膀上。远远望去,一名气质沉凝,相貌隽永的中年儒士背着手与挺拔秀立的翠竹相得益彰,其背后侧面正是五闲楼刷得炫白的围墙,在傍晚余晖的映射下,这一景象恰如一幅大师刚刚绘就的“君子候友图”,引得过往人群忍不住拿眼偷瞧,心里赞叹不已。 “好一位宁折不弯的竹君子,不知何人有幸,有劳足下等候呐?” 一道温和的声音自旁边传来,虽是带着一丝玩笑的夸奖,但言语中不自觉地带有一丝质询之意,这是久居上位之人才有的特质。 李独霜闻声望去,却见一名头戴前黑绉纱制成的垂脚璞头,身穿褐色圆领襕衫,腰间以两端有穗头的丝绦带系着一块玉绦环,整个人颇显神清气朗的中年男子衣诀翻飞,潇洒行来。 “君子之交亦是君子,阁下披褐而怀玉,玉君子当前,竹君子不如也!”李独霜远远拱手一礼,借着其人装扮笑着打趣道。 来人正是黄侍郎,边走边回礼,对于李独霜巧妙地点出了其人用心的装扮,脸上颇为受用。 李独霜上前一步,熟络地把住他的臂膀,左手往楼上一引,口中径直说道:“肚中空空,头昏眼花,君子不为也,速速上楼以珍馐美酒祭入我等的五脏庙。” 黄侍郎哈哈一笑,在李独霜的推搡下踏上了楼梯,途中直言李独霜是个饿鬼,气氛之融洽,犹如老友相聚。 五闲楼掌柜甚有眼力,看出了眼前之人非富即贵,待两人步入预定的雅间后,立即招呼小厮提着一壶陈年好酒送去,聊表心意。 酒菜很快上齐,两人各自分享了一些朝中的趣事,也没有客套,彼此推杯换盏,没多久就酒酣耳热起来。 “我说霜弟啊,我对于你之前在北境运筹帷幄,甚至上阵杀敌的事迹已略有所闻。不瞒你说,为兄着实钦佩!” 黄侍郎大着舌头,右手揽住李独霜的肩膀,左手并指作剑凌空挥舞一番,好似斩杀掉无数敌人。连续数杯酒下肚,李独霜亦有些醉意,拍打着桌子应和着黄侍郎的冲霄剑气,眼中亦有些怀念当初的军旅生涯。 “要我说,我辈读书人,不仅要熟读四书五经,方知礼义廉耻,更要熟读六韬三略,贯通战阵之道。然后始能手提三尺剑,尽斩天下敌!” 酒劲上涌,使得黄侍郎愈发放浪形骸,顿时长身而立,右脚跨出踏在锦凳上,左手一拍桌子,震荡出杯中酒水,随即戟指北方,怒目圆睁,低吼道: “当为官家,克复旧土!” 李独霜不意眼前文士居然有如此雄心壮志,当即凑趣地啪啪啪鼓起掌来。不过看其不断瞅向门框处的细微眼神,以及闷声低吼的下意识反应,恐怕也在担心祸从口出,惹来皇城司无处不在的关注。 虽然胆小若鼠,但在当前的文官队伍中也算不错了。 李独霜看上去受此激励,昂扬不已,内心实则波澜不惊。他才不信身在六部之首的吏部二把手,手中握有无数官员的迁转之路,晋身之梯,会如此轻易交浅言深。 只能说,必有后话。 果然,黄侍郎似乎挥洒尽了胸中豪气,慢慢平静了下来,醉醺醺地端起酒杯,有些愤慨地说道:“霜弟啊,为兄有一事不明,你如此文武双全,为何突然就调任大理寺了呢?” 李独霜心里暗哼了一声,手中举起酒杯敬了一下黄侍郎,一饮而尽之后才似志向受阻一般慢悠悠回答道: “弟也不知,不过有长者曾暗示过,此中安排或另有隐情。”一番话说得模棱两可。 黄侍郎闻言,心里开始猜测:“长者?怕不是哪位枢密罢,甚至是连枢密本尊!” 嘶!这小子在枢密院的背景如此深厚? 李独霜觑着黄侍郎暗自变化的脸色,趁热打铁。 “往事已矣,莫提了,不过说到这里,小弟这里倒有俗务烦请兄长参考一二。” “你我兄弟,莫要见外,速速讲来。” “兄长可知,我一个之前厮混于军伍的文人,骤然调到从未履任过的大理寺,虽是少卿,但不熟各项律法,手下又无亲信,就如一人形瑞兽,杵在高处,威信不立,何人可服?” “思来想去,我原在河州以及枢密院承旨司有两名得力下属,如若调入大理寺,可为臂助,最起码能支棱起少卿的脸面罢。” 这一番话说得半真半假,情真意切,竟使得黄侍郎有些心酸,心疼起刚认的弟弟来。 “你这着实有些具体,也罢,他俩分别姓甚名谁,官居何职,且让为兄看看能否想想办法。” 李独霜大喜,将孙怀与仲孙献的细致情况一一详叙。 黄侍郎眯缝着眼,有些为难地说道:“这仲孙献也就罢了,本就在汴京任职,枢密院那里亦有你的香火情在定无问题,只需我开口即可调任大理寺。但那孙怀就有些难办了,毕竟是一县之首,且有考课、磨勘以及改官等诸般制度在,哪怕你有荐举名额,其中也有些碍难。” 李独霜心里一紧,暗道毕竟还是人家专业,待抬头看去,却见黄侍郎脸色阴晴不定,眼珠颤动,显然在思虑什么重大决定。但依着自己刚晋升到练气六层的敏锐五感,分明感受到黄侍郎的心跳声却是如万年老狗一般稳定。 这厮竟是装的! 差点就将自己瞒了过去。 李独霜似笑非笑地看着黄侍郎,却见他突然一拍桌子,好似下了决心:“贤弟且放心,为兄就算豁出去这张老脸,也定要将贤弟的事办得妥当。” “劳烦兄长如此支持,小弟着实有些愧疚,日后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请一定要吩咐一二。”李独霜双手抱拳,催动眼部筋脉,以致哽咽出言,声泪俱下。 “这个嘛,也不用日后,为兄有个族侄,乃东头供奉官,前日刚犯了事,按律将要扭送大理寺审判,你且照拂一二便是,定要让他吃些皮肉之苦,方知世事险恶。” “。。。。。” 「没想到第二卷这么快就来到了第一百章,我感觉有些故事好像还只讲了一半。无奈摊手。」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零一章 要案 翌日辰时,天色阴沉,有湿润的微风将一个枯黄的树叶打着旋儿吹入窗台,看这样子好似要下雨。 李独霜正坐于公房批阅流转到手中的案件卷宗,大理寺丞谷默此时捧着一卷公文走了进来,不过看他表情好似捧着一个烫手的火炭。 “放在架子上即可。”李独霜头也未抬,直接吩咐道。 谷默犹豫了一番,还是走到了桌前,躬下身凑近了低声提醒: “好教少卿大人知晓,这是刚从东府转过来的案子,由官家钦点,命刑部、御史台以及我大理寺共同审理。下官刚从东府使者手中接过,就立即过来告知大人。” 李独霜诧异抬头,看到有些激动的谷默,接过公文后仔细查看,边看边问到: “三堂会审?” “嗯!”谷默鼻音浓重地回答道。 公文内容不多,抬头显示的即是官家朱批:“翰林院袁承泽及其党羽疑似在科举中内外串联,营私舞弊,交由刑部、御史台以及大理寺共同审理。”再往下看则是当朝宰相陈东来的批复:“臣附议。”,后面依次是各位宰执的批复,均与陈东来一般无二。 这说明大宋决策层的意见达成了一致。 李独霜内心咯噔一下,略微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随即怕是同名者,便立即往下看去,待看到公文底下,则是此次审判对象更为详尽的资料: “翰林院侍讲学士、敷文阁待制、银青光禄大夫袁承泽。” 李独霜沉默不语。 谷默原本有些激动,多少年了,自当今官家即位以后,这还是第一起“三堂会审”,如若在这等要案里表现上佳,获得官家的关注,升迁是必定的。 可当他抬头看到径直盯着公文一语不发的李独霜,顿时察觉到了什么,立时收摄起了心思,敛容肃面,候立在侧。 “你且出去。”大理寺卿颜瑟此时踏入官房,瞧见了这一幕,开口吩咐道。 谷默如蒙大赦,冲着两人各自躬身一礼后,疾步退了出去,并小心地将房门轻轻关上。 颜瑟上前,拉过一张椅子,就在李独霜的对面坐下,叹了一口气后说道: “我知道袁承泽是雍熙四年的覆考官,正是你当年高中进士的房师,本已是朝廷重臣,却突然被三堂会审,其中或有隐情,但圣命已下,我等也只有遵命行事。” 李独霜抬起头,眼眶微红,皱着眉说道:“袁师乃谆谆君子,一心扑在学问里,为何。。。” 素来消息灵通的颜瑟抚着下颌的白须,疑惑地说道:“我也不知,这事太过突然,只从东府那边的人递出的消息来看,好像是直接从宫中传出的旨意,并未经过东府。” 那就不是御史台或者知谏院的路子,李独霜心里将这两个部门的嫌疑撇开,努力从现有的信息里拨云见雾,试图透见真实。 “袁承泽与我同出清麓书院,算起来即是同门,素来喜欢教书育人,提携后辈,上次书院举行的百年诗会上还曾与我说,待过两年就致仕归家,含饴弄孙,没想到,唉!” 颜瑟追忆往昔,颇有物伤同类之感。 李独霜反应过来,直接起身离座,朝着颜瑟躬身行礼,口中急促说道:“袁师此事定有蹊跷,此次三堂会审,还望颜老明察秋毫,给袁师一个清白。” 颜瑟肃容起身,将李独霜扶起,口中却说道:“若真是由我主审,必会秉公办事,不过,这次你可是托付错了对象。” “这是为何?” 颜瑟捻着胡子笑呵呵地说道:“此次代表大理寺与御史台和刑部一同审理的,应当是你。” “嗯?” 李独霜瞪大了眼睛,有些意外。 颜瑟背着手走到窗边,望了望窗外,之前的那座假山已经变成了一个摇曳着莲花的小池塘,这小子果然身体力行,说到做到。 “我知晓此案之后,就写了一道奏折,往宫里递了过去,建议由你来代替我审理此案。” “可我算是袁师的科举弟子,不是应该回避么?” “按理来说应该是这样,不过并不绝对,三十年前亦有同样的例子。另外,我此举还有一层深意。” 颜瑟盯着池塘里的那朵盛开的莲花,目光凝住,缓缓说道: “如果官家是被人蒙蔽,想必不会答应我这个请求,那么我再如何亲自帮袁兄洗脱冤屈也是无用。如若是有人出首相告,以官家谨慎的性格,必然存有验证的心思,恰恰需要一个与其他人持不同意见的人参与此案,而你才来大理寺不久,又是少卿,正是合适的人选。” 李独霜闻言,顿时低头再度扫过诸位宰执签署的意见,认同地点了点头。 颜瑟转过身来,目光沧桑地看向李独霜,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也算是我对袁兄的援手之意,不过,让你陷入这种漩涡,也不知是好是坏。” 李独霜哂然一笑,对着颜瑟抱拳致意,毫不在乎地说道:“颜老有所不知,在下惯于破局,些许蚊虫叮咬,不碍事。” 颜瑟被李独霜的情绪感染,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作鼓励,随后便抬脚走了出去。 待颜瑟走后,李独霜的笑容慢慢消失,并没有看起来那么胸有成竹。因为还有一层隐忧,他与颜瑟均没有说出口,那就是: 袁承泽乃是李独霜座师杨宽的人,此次突然被三堂会审,会不会是幕后黑手针对杨宽的阴谋? 所以李独霜的反应才会那样大,颜瑟此番鼎力相助也有这层担忧在里面。 ---------- “哗哗哗!” 到了申时,阴沉大半日的天空终是下起了大雨,带有一丝微凉秋意的雨水争先恐后地扑打在青石铺就得道路上,补满了缝隙,使得道路积水越来越多。在麒麟坊的路口,几个大水洼逐渐连成一片,虽然在地势的引导下汩汩流向与御街交界处的排水孔,但仍旧让放衙归家的各位公人踏过时打湿了鞋面。 “咯吱咯吱!” 李独霜不顾鞋子进水后走路时发出的异响,推开房门,然后径直坐在小院石碾上,像是在等候着什么。 “唰!” 没多久,一道人影自屋顶矫健落下,旋即便冲着李独霜拱手施礼。 “魁首,在下来迟否?”瞧这面具花纹,却是信息素来灵通的申猴。 李独霜抬起头,任由雨水滑过脸庞,脸色沉肃,盯着申猴说道: “猴子,我有一事相托,务要探得底细。”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零二章 三堂会审 “威武~” 紧接着一阵杀威棒杵地的声音响彻明镜堂,堂中内壁上绘就一幅明月高悬图,给人一种清冷高傲之感,仿佛这世上没有谁能影响它的公正。 堂下有三个高大案桌,两新一旧,明显是新加的。其中各有三人独坐其间,居中的正是李独霜,左边是一名微胖黢黑的浓眉汉子,微眯着眼,似在养神;而右侧则是一名颇为干瘦的老者,其深陷的眼眶让他看起来有些阴鹜,微阖的目光看谁都像是在透视一般,令人有些后背发凉。 正是刑部尚书与御史中丞亲至! “带上犯官!”立于门口的大理寺掌固清喝一声。 门后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铁链声响,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被两名衙役拖拽而行,脚下的铁链在青石板上哐当作响,偶尔还有火花。 “嘭!” 拖过高高的门槛时铁链撞击出一声重响,把分别坐在两排衙役后面的一众三司属官惊出了一片寂静,十几双眼睛齐齐看了过来。 “台下何人,报上名来!”为首衙役旁转出一名绿袍官员,手持簿册清喝一声履行程序,却是大理寺丞谷默。 老者虽然手脚受铁链束缚,但腰背挺得很值,仿佛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只见他头一扬将垂下的花白头发甩至脑后,露出了一张不怒自威的国字脸。 “嘿,老夫乃汝南袁承泽!” 声音虽显嘶哑,却自有一股凛然之威。 谷默咽了一下口水,便盯着他的脸,仔细与簿册上记载的图画进行校对,着重对照了主要的身体特征后,便转身朝着台上的三位大人躬身致意,朗声道: “经查验,确为犯官袁承泽。” 不待居中的李独霜发话,右侧的阴鹜老者不耐烦地甩了甩手,驱赶蚊蝇一般让谷默赶紧退下。谷默看了一眼李独霜,见他微微点头后方才含愤退下。 “时候不早了,那就开始吧!”阴鹜老者,即是御史中丞,直接无视李独霜,对着刑部尚书以及台下众人说到。 台下三司属官纷纷摊开纸笔,准备就绪,然而台下的衙役们却丝毫不动,像是没听到一般肃然而立。 “放肆!你等没听到本官的话吗?” 御史中丞姓严名勘,一拍桌子怒斥道。 衙役们不动分毫。 却在此时,一道淡淡声音传来。 “开始罢” 衙役们立时交叉而过,然后齐齐轰的一声将杀威棒斜着顿地,双手抱住另一端顶在胸口,立时生成了一片棍林,使得明镜堂平白升起一道肃然之感。 左边的刑部尚书邬弘方饶有兴致地看向李独霜,心里对他的评价立时提高了两分。而严勘也视了一眼李独霜,鼻子里只是哼了一声,却没有再说什么。 事实上,当他与邬弘方听说颜瑟那老家伙举荐大理寺少卿李独霜代替自己参与三堂会审之时,心里均没有将一名从五品的新人放在心上,更不觉得李独霜有资格与他俩从四品的大员平起平坐。此次李独霜居中而坐完全是因为三堂会审历来都是在大理寺的明镜堂进行。 不过,看到李独霜在大理寺的威望之后,这个心思略微收敛了几分。 台下的袁承泽含笑地看着这一切。 “犯官袁承泽,有人指控你在雍熙八年的恩科中,提前泄漏了考题,并串通编排官、初考官对勾结好的几名士子考卷上做上标记,以方便你利用覆考官的身份进行识别并打上高分。对此,你可认罪?” 在严勘的授意之下,左侧的属官里站起一人,捧着一张卷宗向老者发出一问。 “笑话!老夫饱读诗书,如何会做这等事?”袁承泽平静地反驳,他知道没这么简单。 “这是参与作弊的士子所收到的书信,经过鉴定,确为袁承泽亲笔。请传阅。” 那名属官也不废话,将手中卷宗呈上,谷默走过去接了过来,按例向三位主审官以此传阅。 袁承泽的书法独树一帜,在朝野中素有薄名,因此刑部尚书邬弘方只看一眼便确定是真迹,随手就递给了李独霜。原本略显懒散的身子立时端正,朝着堂下居中的老者肃然看去。 李独霜看也未看,直接递给了严勘,引得其人嘿嘿冷笑,以为他要开始明着包庇自己的房师。显然,他对于李独霜与袁承泽的关系心知肚明。 书信传阅一番后最终传到了袁承泽旁边那名衙役的手中,他接过之后转身将那封信在袁承泽面前展开。 望着眼前酷似自己笔迹的书信,袁承泽感到惊诧莫名,这世上竟真的有人将自己的笔迹模仿得如此之像! “你对此有何话说?” 刑部尚书邬弘方冷冷地质问道,如果说先前他还有些同情袁承泽,那么现在就有些愤怒,那是信任被辜负的一种失望。 袁承泽到底为官多年,也不慌乱,梗着脖子说道:“笔迹可以模仿,不可作孤证。” 严勘早有准备,立即抬手示意,众人却见堂外哆嗦着走进一名书生,走到堂中四处作揖。 “此人乃袁承泽弟子,言曾在其书房见到过这封信。” “确实如此。”书生连忙点头。 袁承泽看到弟子出现后不敢置信,一手指着他颤抖着说不出话来,他怎么也想不到视若己出的亲传弟子会参与进诬告自己的阴谋中来。面对老师的指责和痛心疾首,这名弟子目光躲闪,不敢直视。 “这下人证物证俱在,你有何话说?” 严勘嘴角翘起,阴冷地说道,说罢还瞥了一眼旁边的李独霜,却见他面无表情,心里不由冷笑。 还跟我装! “我不曾做过此等肮脏事,这逆徒与人构陷于我。”袁承泽苍白无力地为自己辩解。 刑部尚书邬弘方一拍惊堂木,对着袁承泽喝道:“废话多说无益,你可有自证?” 袁承泽气急攻心,一时呐呐不能言。 “既如此,那。。。” 三司属官没想到进展这么快,马上就要结束了,一群人笔走龙蛇,准备在摊开白纸上记录结尾。严勘兴奋地准备总结陈词,恰在此时,一道声音自属官中不自信地响起: “各位大人,下官素来推崇袁老书法,知晓他书写时嗜好松烟墨,一度到了没有松烟墨不写字的程度,可下官刚才传阅书信时却没闻到松烟墨特有的香气,各位不觉得奇怪吗?”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零三章 交锋 严勘怒目望去,见一名约莫二十五六的绿袍官员畏畏缩缩地站立着。明明看起来就胆小如鼠,膝盖却丝毫未弯。 “很好,你观察得颇为仔细,在哪里任职?” 严勘几乎是从牙齿中蹦出这些词句。 “在下大理寺司直。” 邬弘方下意识就转头看向李独霜,见他一脸平淡。 “大理寺果然是人才济济,不过,这封信没有使用松烟墨并不能洗脱袁承泽的嫌疑。”严勘揪住关键点不放。 “此言不妥,反过来讲,如果一个证据本身就与事实常理存在相悖,那么除非有另一个证据证明它的合理性,否则就不应在本案中作为证据,这在《宋刑统》里面是多次强调过的。” 李独霜终于发话,一阵见血地动摇了这封书信的公信力。不仅如此,他还搬出了大宋刑律的法治基础,暗讽严勘不懂律法。 严勘脸色通红,转头看向刑部尚书邬弘方,却见他听了之后连连点头,显然李独霜的说法是正确的。 袁承泽的弟子原本就有些心虚,此时听到自己以为“铁证”的书信都被怀疑公信力不足,浑身更是如筛糠一般抖动不停。 不过,严勘并不死心。 “袁承泽的弟子亲口说曾经在书房内见到过这封信,这不就是证明?” “对对,我就在书房里见到过,苍天在上,如若说谎不得好死。”书生连声附议,开始赌咒发誓。 “你见到过个球,我打死你个逆徒!”袁承泽气急,双手抱起铁链就向旁边的书生砸去,不过旁边的衙役眼疾手快拦了下来。饶是如此,也吓得书生仓皇后退,直至两根杀威棒将他抵住并架了起来。 李独霜轻笑了一声,站起身,背着手走到堂中,先是对房师袁承泽给了一个安抚的眼神,旋即便转身对着右侧审判席的严勘侃侃而谈: “按《宋刑统》的要求,一名证人如果与当事人存在利害关系,其证言势必要弱于其他证人的证言,毕竟有利害关系的证人证言可能偏袒,也可能恶言相向。” 严勘闻言立即两手一摊,讥笑道:“就算这名证人的证言要弱于其他证人证言,可是现在已没有其他证人了。” “谁说没有,把人带上来!” 李独霜背对明镜堂的大门,陡然喝道。 一言既出,引得堂内众人齐齐侧目,往大门看去,邬弘方直接站了起来,严勘则是瞪大了眼睛。 却见一名额间冒汗的衙役领着一名掌柜模样的老者踏过门槛,在堂中站定。 “你这衙役怎地还喘上了?”邬弘方心细,眼睛一眯开口问道。 “有劳大人关心,小人近日偶感风寒,有些体弱而已。”作衙役打扮的申猴面不改色地胡掐道。事实上,他刚奔行数个时辰,从城东赶到城西,将人背了过来。一路之辛苦,就算以一流高手的体魄也险些背气过去。 邬弘方看出他的消耗甚大,以为是风寒掏空了身体,旋即不再多言。 李独霜瞅了一眼申猴,满是赞许,随即便抬手指向老者,朗声说道:“这位是“松竹轩”的掌柜,其主营业务之一乃是专门售卖松烟墨,经常到袁承泽府上送货。” 在他的示意下,老者朝四周团团一礼,熟练地嘴巴一张开始介绍:“我家售卖的松烟墨乃是以松木烧出的烟灰作燃料,需要选择肥腻、粗壮至少五十年往上的古松,历经烧烟、筛烟、熔胶、杵捣、锤炼等步骤研试而成,特点是浓墨无光,质细易磨,添加有许多香料、烟叶等,可防虫蛀,可存放三冬四夏,实在是文人墨客们喜爱的佳品,最适合在科场施展才华,乃是。。。” 李独霜脸色一黑,连忙咳嗽两声打断了他的自卖自夸,喝道:“你这老倌儿,居然到这里推介售卖来了,说重点!” 老者尴尬一笑,朝着李独霜与捂脸的申猴连声致歉:“抱歉抱歉,**惯了,这就说这就说。” “我家的松烟墨素来是袁老爷的心头好,每三天就要送货上门一次,据我账本上的记录,基本上每次都有三十锭,已连续十年了,除了除夕、上元以及清明有所略减以外,概无差错。” 李独霜接过话头,如同讲史一般沉稳有力,字字清晰: “这位掌柜的话可以通过账本验证,如若无错的话,那说明袁承泽至少十年来一直使用的是松烟墨,而且消耗量极其稳定。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本官很难有理由去相信,这位将要致仕的老学者会突然心血来潮地使用另一种墨来书写极有可能落人把柄,与科场舞弊这等大事相关的所谓“书信”。如果他要换一种墨来伪装成他人,干嘛还保留了自己的书法风格?这不是欲盖弥彰嘛。” “所以说,本官特地命人搜查了袁府,在其府上找出了二十锭松烟墨,并无其他墨的痕迹存在。” 李独霜边走边说,缓步走到了自己的审判台,抬手指向书生,厉声喝道: “所以,本官有理由怀疑,这份书信是他人伪造!而自称在其书房看到过书信的人,极可能是作的伪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书生浑身一颤,汗如雨下。 李独霜见状森然一笑,继续加码。 “如若属实,你就是诬告陷害朝廷大臣,并且无中生有,试图掀翻雍熙八年的科举结果,动摇国家根基。不仅你自身难逃一死,你之家眷、亲朋,乃至于宗族都将面临覆顶之灾!” 此言一出,书生顿时崩溃,趴伏于地,口中呼道:“我招!我招!” 正待抬头说些什么时,其脸色一变,猛地捂住胸口,脖颈青筋蹦出,口中荷荷有声,似有极大痛苦临身。 旁边的衙役以及三司属官立即赶上前搀扶,却见到书生两腿猛然一蹬,旋即软身倒下,在其鼻尖一探,已无呼吸了。 刑部尚书邬弘方蓦地起身,抬手一招,堂外闪入三名精干捕头接过书生遗体,一番专业的检查手段之后,由一人起身汇报道:“禀大人,此人乃是心脉断绝而死。” “可是他杀?” 三名高级捕头互望一眼,齐声说道:“并无可能。” 李独霜向左瞥了一眼严勘,见他仪态如常,仿若死了一名蝼蚁。 再看向右侧已经坐下来的刑部尚书邬弘方,见他点了点头。 随即便一拍惊堂木,沉声喝道: “如今案情已明,书信系伪造,证人作伪证,已羞愤交加以致心脉断绝而死,如今证人证据俱无,判决如下:袁承泽当无罪,我等立将结果禀报官家裁决。” “退堂!”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零四章 角力 御史台,又称兰台,坐落于汴京城西,紧挨着大相国寺。由于御史台分设台院、殿院以及察院,所以御史台内就呈现出“品”字形布局。而三院拱卫的中央则有一个不大的议事厅,刚刚归来的御史中丞严勘就坐在主位上,其左右分列两排官椅,仅有五六把,落座其间的却是一水的绯袍官员,这说明聚在这里的人至少都有从五品以上,或者至少是立有殊勋获赐绯袍的正六品。 严勘脸色阴沉,眼睑垂下,似闭未闭,双手拢在袖子里,并不说话,左首一位圆脸御史正说着什么,细听之下却是在抱怨: “说好的与我御史台共同打压大理寺,这邬弘方却全程充当看客,刑部到底是什么意思?” 说话的是台院侍御史罗淳,他乃是台院之首,领着一帮御史负责参与监督大理寺与刑部的案件审判以及审理皇帝交付的重大案件,亦是御史台台狱的掌控者。由于地方路、州提交到中央复核或者复审的案件大多均由刑部和大理寺审理,为彰显御史台的威严和提高政治影响力,台院的御史素来喜欢利用职务上与刑部和大理寺的部分重叠,干涉这两个部门的案件审判过程。 由于御史大多由得中进士科的人担任,在诗词歌赋以及经学方面有极大的优势,但对《大宋律》或者《宋刑统》等律法则往往知之甚少,以至于在大部分案件中仅仅充当了旁听或者补充的角色,基本撼动不了刑部和大理寺在案件审判和律法解释上的政治地位。但由于在极少部分案件中确实给予了一些弱势群体在审判过程中的支持,被民间大肆宣扬,将御史的身份拔高到了“公平公正”的象征这种高度,因此民间野史中有大量“穷苦书生通过苦读诗书考中了进士,在担任御史后为家人或好友沉冤昭雪”的桥段,这也间接地促进了“读书至高论”的产生。这里面的御史大多都是隶属于台院,也是御史台中御史最多的部门。 “我看呐,刑部原本想的是坐看我御史台与大理寺鹬蚌相争,他们好渔翁得利,却是没想到这李独霜虽是新任,但手段和反应却是如此老辣,竟把此案给翻了过来。” 左首第二位说话了,却是察院之首,侍御史余良弼。这人说话却是有些意思,明面上好像是怀疑刑部别有用心,以至于使得御史台单独面对异军突起的大理寺显得颇为被动,但仔细琢磨他的话就可以看出,他实质上是在暗讽此次代表御史台,被一举击溃的御史中丞严勘的无能。 与台院不同,察院主要是负责纠察地方州县等不法行为,其麾下御史称监察御史,有十三名,定期巡检于各个路、州。与台院御史不同,他们更注重于纠察地方在任官员的不法行为,因此监察御史虽然大多官位不高,一般是七品左右,往往低于州一级的官员,但位卑权重,一经上报,可达天听,是地方官视为洪水猛兽般的存在。 严勘不为所动,只是鼻腔里哼了一声,好似在嘲讽李独霜,又好像在不满余良弼。不过,右首那位御史此时却接过了话头。 “刑部的反应确实有些奇怪,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官家明知道袁承泽是李独霜的房师,却仍然同意了颜瑟的建议,这不是一个寻常的信号。” 说到这里,严勘才睁开了双眼,阴鹜的眼神扫过野心勃勃想要上位的余良弼,迫得他心里一颤,低眉顺眼以示姿态后方才嘴角微翘,转头冲着刚才说话的御史点了点头,表示赞赏。 “陈御史的话才是说到点子上了,恐怕正是官家模棱两可的态度才导致了邬弘方立场的改变。” 他伸出枯瘦的双手,搭在官椅的扶手上,虚起双眼望向厅外,语气飘忽,思绪不定地说道: “要知道他可是提刑司出身,靠着多年来断案无数才爬到了如今的位置,手下更是有三大神捕,本应是此案一锤定音的主角,没想到却突然退缩了,着实有些让我猝不及防。这一变化是源自于官家的态度,官家到底在想什么呢?” 说到这里,严勘眼神一凝,集中思绪,扭头朝着陈御史说道: “中典兄,这李独霜说起来与你也算是有宿怨,你可知官家为何对他青眼相看?” 这位陈御史竟然就是曾经派人刺杀过李独霜的那位殿中侍御史。他是殿院之首,主要负责纠察百官在宫殿中违反朝仪的失礼行为,更重要的是可巡视京城及其他朝会、祭祀等时期的官员不法行为。就连宰执都要对他另眼相看,以防被人抓住把柄,可谓是御史台中少有的权势最大的人之一,仅次于御史中丞之下。 陈中典嗤笑一声,两手一摇卷住了宽大的袖子,站起身来背着手于厅中缓缓踱步,对着严勘与众人说道: “严兄莫要被他的假象蒙蔽了,这厮最擅长营造“为公事不惜身,为家国不惜命”的形象来树立忠君爱国的人设。无论是在河州搞的那一套所谓的新政,还是在枢密院费尽心思参与到了国策的制定,很是吸引了一批朝臣包括他的座师在内为他说话,官家不明真相,将他视为能臣,实大谬也!” 说到这里,陈中典陡然站定,下了断语:“由此可知,其人乃是大奸似忠,大诈似信,大巧假愚之辈!” “实乃我等御史这类正直之臣的大敌也!” 此言一出,众位御史顿生同仇敌忾之心,纷纷愤慨发言。 “中典兄放心,我察院必将他在河州所经手的案子翻出来查个底朝天!” “此等大奸大恶之辈,我台院与之势不两立!从现在起,凡大理寺与之相关的案件,我们都要一一盯住。” 严勘亦是点了点头,想起在大理寺明镜堂上的被动,甚至逼得他动用了陈中典借给他的力量,心里对李独霜也是愤恨不已。 一时间,李独霜成为了御史台上下共同的敌人,而上一个有此待遇的人还是八年前被群起而攻之,遭到罢黜的一名参知政事! 虽然成功挑起了御史台与李独霜的事实对立,但陈中典心中却满是凛然。当初地方上一名小小的通判,两年前自己手下随便一名暗影都可以刺杀的蝼蚁,遇到了各种机缘巧合,如今居然逐渐成为了不容忽视的大敌。 “看来,有必要请娘娘出手了,不然的话,也许会耽误“大事”!” 陈中典暗暗打定主意。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零五章 宸妃 十月初三,亥时。 时已深夜,又兼连绵秋雨,沁人的寒意无时无刻都在侵袭脖颈处的缝隙,让一名提着灯笼,行走在皇宫里的内侍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昨日还是艳阳高照,热得让人忍不住敞胸撸袖,今日就冷得发抖,恨不得加一个棉袄,什么鬼天气!” 内侍边走边使力跺脚,过了一会儿感觉效果不佳,干脆将灯笼提杆夹在腋下,两手提着衣领,使劲交叠,力图覆盖更多的肌肤。然而寒意是狡诈的,却往袖子里钻,迫得他缩手缩脚缩脖子,整个人顿时小了三分,艰难地在往宝慧殿行去。 “你嘴里在嘀咕什么?” 内侍刚跨过大门,耳边冷不丁传来一道清丽却透着一股冷漠的声音。 他手上的灯笼就是一颤,循声望去,却见一道窈窕身影立在垂花门一侧,正好站在周围灯笼泛出的微光边缘,与背后满是藤蔓的院墙融为一体,如同立身于黑暗之中一般。仔细一看,却是侍女打扮。 “回禀这位姐姐,小的没有嘀咕什么。” 内侍对于宫内传闻中有如罗刹一般的宸妃侍女向来是敬而远之,此时不由恭敬回道。 “呸!谁是你姐姐?你最好没说什么,否则本姑娘让你尝尝断指削耳的滋味!” 话音刚落,内侍眼角余光好似有白光划过,一小节树枝带着叶子无声落在其肩,吓得他浑身一抖,不敢稍动分毫。 侍女哼了一声,五指翻花,将匕首悄然归鞘,喝道:“所来何事?” “张头儿吩咐小的过来,特意通禀娘娘,说官家今夜有要事,宿于乾元殿,就不过来了。” 黑暗中侍女嘴角一撇,似露不屑,嘴里却按程序回道:“妾身已知晓,将向娘娘禀告,你且回吧。” 内侍忙不迭地躬身一礼,逃也似的离开了。 侍女转身越过垂花门,疾步走过数处暗哨关口,穿过平日里官家与娘娘就寝的寝宫,来到后院一处不起眼的假山后面,运炼魔力往虚空一指。突显一道薄薄的透明结界,自指尖处泛起一道特殊的波纹荡漾开来,在不知名处似乎耦合妥当,旋即有一道门户在侍女眼前打开,门户后面黑蒙蒙一片,浑浊不清。 侍女一跨而入,门户转眼消失,又恢复成了原状。 仿若身处混沌之中,侍女没有了上下左右之分,但有一股吸力拉扯自己往某处拖拽。少顷之后,眼前豁然一亮,现出了一座精巧绝伦的宫殿。侍女走了进去,于殿中看到一名通体覆着白纱的妙龄女子盘坐在地,周身黑光隐隐,并有一道绿光围绕其身不住旋转,好似在修炼。 侍女敛容一礼,轻声禀告: “宗主,宋主遣人来报,说今夜不过来了。” 女子抬起芊芊玉指,掐了一个奇怪的手势,像是掐断了来源,周身异象逐渐淡去,直至消失。而那道绿光则落在其左耳垂之下,陡然一亮,化为了一个晶莹剔透,呈水滴状的绿色耳环,轻轻摇摆着。 “唔,他不来也就罢了,本座正好可以不用出去虚应一番。” 女子收功后,却是转过身来。 即使侍女已陪伴多年,但每次见到,依然被女子的外貌惊艳到失神。 只见女子精致小巧,樱唇琼鼻的脸蛋上有着弯弯细长的柳眉,眉毛下面则是一双水汪汪的灿若春华的眼睛。初望时能感受到勃勃生机,有一种心灵雀跃之感,再望之时则是一种勾人心魄的诱惑。就像一朵即将圆满绽放,使人忍不住想要亲身采摘的绝美花朵,吸引着所有看到的人都有一种源自本能的冲动,想要去保护,去占有。 如果被诱惑到,可以想象,绝不是一个理智的过程。 侍女回过神来,带有一丝傲慢又兼有一丝嫉妒地对着女子抱怨道: “这宋主能有何要事,居然敢把我家宗主晾在一边?哼,虽为皇帝,却也跟凡夫俗子无甚区别,一样肉眼凡胎,不识神貌,惑于俗务!” 女子白了一眼,对于自家侍女兼弟子的想法洞若观火,随即开口说道: “你若如此想却是错了。” “如今这里并无外人,与你细说也无妨。当今官家其实非是一般人,实乃天权星转世。吾曾听闻,他上一世已达天人五衰中的第五境“不乐本座”,对于其金丹境的修为来讲属实已经到了危险的境地。因此为求一线生机,他将毕生修为锁在天界,用自身修来的福德将自身真灵裹住,利用仙人在阴司的特权投胎转世为这一世的皇帝,想要通过这一世的历劫来蜕凡还真,重返仙位。” 女子缓缓站了起来,其身上的白纱如有灵性一般自行漂浮起来,遮挡了最关键的部位,又忖托得恍若天上仙子一般。 “可人间历劫岂是易事,抛开胎中之谜不谈,光是这弥漫人间的气运就让我辈修士避之不及,这使得他真灵蒙昧,千百年来修成的智慧也被束之高阁,只能纯以本性行事,后果着实难料。” “算起来,他上一世曾与我有过一段渊源。若非如此,抛开宗门大事,我岂愿委身为妃,下嫁与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侍女恍然大悟,她可是知道自家宗主的修为,实已达到了筑基境的顶峰,堪称半步金丹,又手握合欢宗的千年传承,实力深不可测。如此人物,岂会瞧得上人间的贵妃之位? 女子莲步轻移,望向精巧宫殿黑蒙蒙的外围,轻笑一声,却是说道: “前些日子,我与血神殿的魔神一同联手在澶州外围与那秃驴拼了一记,让本座的魔之本源有些受损,原本想着等到彻底恢复之后再收拾李独霜,没想到这小子属蚂蚱的,越蹦越欢实,官位倒是越来越高。要不是我出手干预了一番,将他调离核心,他身上承载的大宋气运恐怕会越来越多。本以为这次调到大理寺会消停一阵子,谁知道无意中又破坏了我等的谋划。” “也罢,既然你愿意在这人世间越陷越深,我也就成全你!” 话音刚落,旁边的侍女瞧见自家宗主右手一翻,取出了一颗红彤彤的珠子,除了感知到里面充满了让人压抑不安的气运以外,里面隐约游离着一股生机盎然的绿意。 “宗主,你能操控气运了?” 侍女先是一愣,看到珠子后才反应过来,惊喜莫名地说道。 “身处皇宫这个气运中心十数年,怎么也得有些收获吧!” 女子媚然一笑,五指陡然并拢,气运旋转速度加快,妄图将珠子中心的神秘绿意径直磨灭。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零六章 暗流 “咔嚓!” 福慧殿上空,原本乌云密布的天空陡然炸出了一道霹雳,将汴京的上空霎时间亮如白昼。 普通人还没什么,只觉得这雨恐怕还要再下个一时半会,但在那座精巧宫殿内,那名伪装成宸妃侍女的合欢宗嫡传弟子,直感到周身有丝丝麻麻之感,魔识之中有一种大恐惧临身,好似下一刻代表天地之威的雷电,即将劈在这里,摧毁一切。生死间有大恐怖,修行岁浅的她忍不住失声喊道: “宗主!” 宸妃娘娘手托那颗气运凝成的红彤彤珠子,抬头透过精巧宫殿看向天空中蓄势待发的黑压压云层,却并无慌乱之色,好似早有预料。 “看来此人果然是大宋气运的重要支撑,稍一妄动都会引起气运自发护持,继而引动天象。” “不过,那又如何!” 却见她嘴角一翘,毫不犹豫地催动珠子中掌控住的那部分气运,旋转速度加快,一下就将那道生机盎然的绿意硬生生磨灭了大半。 “咔嚓!咔嚓!” 福慧殿上空陡然降下两道闪电,径直往假山后面那处隐藏的结界位置劈了过去! “轰隆!” 一声巨响,假山直接消失,位于附近的福慧殿一角则受到了波及,哗啦啦坍塌下来,露出了装饰华美的宫殿内部。而雷电降临的地方,结界消失了,露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精巧宫殿,滴溜溜旋转着,覆盖着一层黢黑的黑芒,其表面上尚还游走着丝丝白色电芒,发出滋滋声响。 居然毫发无损地将雷电接了下来! 下一刻,两道黑光自精巧宫殿中闪出,落地化为两道人影,却是宸妃与侍女。 “宗主,这“合欢殿”不愧为传说中的法宝,竟然连我魔门素来惧怕的天雷都能抵御!”侍女盯着精巧宫殿惊奇叹道。 原来这个称为“合欢殿”的精巧宫殿居然是法宝。 宸妃将手一伸,“合欢殿”顿时缩小为珠子大小落入其掌中,翻手不见。 “作为我合欢宗的底蕴之一,有这等表现才是正常。不过,这也有气运引动的只是最低等的五行雷的缘故。” 说罢手中再次一翻,露出了刚才那颗气运之珠,却见里面只余翻滚的红色气运,再无刚才那股生机盎然的绿意。 宸妃凝神倾听,于杳杳冥冥之中好似听到了一股哀鸣,遂满意地点了点头。她看了看垮塌了一角的福慧殿,感知到自临近殿宇赶来的人群,包括乾元殿方向的动静,直接打了个响指,使得自己与旁边的侍女化为衣衫破碎,凄惨狼狈的模样,坐在福慧殿里等待人们到来。 抛却这里即将上演的剧场不提。 临近汴京的一处不可知之地,灵气盎然的山谷之中有一座朴实无华的道观,在虚空中不时闪现五色亳光的重重禁制护卫之下,有一名须发皆白的中年道士趺坐在蒲团上,正闭目修行。 突然间,他好似感知到了什么,蓦然睁眼,抬头透过无数重阻隔,看向了某处震荡的来源。 “无量天尊,看来有人终于坐不住了。” 他喃喃自语,紧皱眉头,好似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牵扯了他极大的心神。 “嗡!” 一道清光倏然落在道观前化为一名惫懒的老道,旋即急切地朝着观内走来,好似对眼前的禁制毫不在意。 中年道士笑着摇了摇头,抬手一挥将禁制打开了一道门户,将老道放了进来。 “掌教师兄,汴京那边传来了气运波动,并伴有异常天象,我怀疑合欢宗那贱人动手了。” 老道甫一入内,直接冲着中年道士嚷嚷道。 “确实是她,不过从这个波动来看,动作不大,好似只动了一名气运凝聚较多的人。” “这娘们素来隐忍至极,所藏颇深,这次终于露出了马脚。那还等什么,我们去把她收了罢。” 老道急切说道。 中年道士自蒲团上起身,右手一翻不知从哪里取了一个拂尘,淡然一甩,一丝清凉之意充斥于道观之内,使得颇为愤然急切的老道略微清醒了些,呼吸也有所平缓。 “放心,不是你那宝贝弟子。不过,我说师弟,你修道也有这么多年了,修为日进,但这清静功夫怎么倒还退步了? 虽然老道没感应到自己留给李独霜的护身符的异样,但世间玄奇术法何其多,绕过护身符的诡异法术或者功法也有不少,心里就有些不踏实。此时听到掌握着承天观底蕴的掌教师兄亲口确认,却是终于松了一口气,径直躺倒在地,恢复了惫懒模样,口中却忍不住吐槽道。 “能不担心么,我这弟子深陷人间气运洪流之中,以致清静不在,真灵蒙昧,只凭一腔血勇和本能行事,但有差池,那可就是万劫不复啊。” 说到这里,老道又直起上半身,冲着掌教师兄着重强调: “到时候阴司都进不去,连转世轮回都不可得!” 中年道士淡然一笑,意有所指道: “师弟,你有些着相了。你忘了,李独霜本就是官场中人,虽得你启蒙,初闻道法,已是我玄门中人,但因果早已铸就,从哪里来就要在哪里了结,方才圆满,彼时才有超脱之相。就算你时时维护,可终究护不了一世。” “有些事,有些路,须得他自己走过才知其中深意。” 老道望着道观顶上的迷蒙虚空,征征不语。 中年道士如何不了解自己的师弟,见他不发一言便知这些话听了进去,遂岔开话题,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前些日子,五福寺的明远尊者遣人送来了一道密信,信中说道他于澶州外围与血神殿的魔神和合欢宗的宗主偶然遭遇,双方试探了一下,不分伯仲。” 老道听闻后,腾地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不敢置信道: “不分伯仲?那明远秃驴虽然是从经书中开悟,修成正果,战斗力素来不是其强项,但也是实打实的罗汉境,等于就是金丹期的大能啊。” 中年道士脸色凝重,掌中突现一座七彩琉璃宝塔,华光内敛,异象不显,兀自旋转不停。 “恐怕魔神的修为已经恢复了许多,再加上合欢宗也是魔门嫡传,这二人联手之下,就算是我也得倚仗七曜镇神塔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看来,我南洲修行界即将宁静不在,至此多事矣。”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零七章 座师 就在福慧殿上空突现闪电的同时,李独霜正于书房内仔细阅览关于袁承泽案子的卷宗。 虽然他将三堂会审的结果报了上去,将袁承泽科举舞弊的嫌疑暂时洗清,将他摘了出来,但官家看到结果后却也并没有下令放人,而是顺势指派刑部负责清查涉及雍熙八年会试的所有有关人等。 如此一来,作为重要考官之一的袁承泽实质上还有一道难关要过。而这次,是由刑部独立调查,平日里负责审判的大理寺只能旁观,李独霜也就不能直接参与进去。 所以李独霜无法,只能仔细阅读手里的卷宗,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突破口,替袁承泽转圜一二。 就在此时,李独霜突感心神一悸,好似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了一般,并且与他关联甚紧。 他恍然若失地站了起来,望向窗外,恰好看到了那两道一闪而过的雷电。 “咔嚓!” 眩目的白光过后,轰隆隆的闷雷声渐渐传来。 是皇宫的方向! 奇怪,皇宫里发生了什么,为何自己会如此心神不宁? 李独霜缓步走到院内,百思不解,遂凝眉一纵,于屋顶现身,仔细望向皇宫方向。一炷香过后,除开皇宫一角有微微骚动以外,并无异常。 他想了想,立即更换了夜行服,戴上铁面,身形一展,在深沉幽暗的夜色中往皇宫奔去。 待他利用身法轻松地越过了宫墙以后,本欲登上宫内殿宇的屋顶快速前进,然而他看了看殿宇墙上露出的团龙图案,犹豫了一番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遂奔行于各殿巨柱之间,凭着气机感应找寻事发地点。 先后转过了集英殿、皇仪殿与紫宸殿,正待跨入象征着后宫区域的福宁殿时,他突然感应到了什么,豁然转首,往宫墙一处墙角看去。 “铁面,你擅闯宫禁,又欲踏足后宫,莫非欺我大内无人?” 一道人影自墙角阴影处走出,略显佝偻,其面目严肃,却是刑老。 李独霜感应到距离事发地点已不远,径直问道:“里面发生了何事?” 刑老一怔,感知到了铁面的焦虑情绪,想了想,暂且按下了通知皇城司的念头,模糊回答道:“刚有惊雷落地,震塌了殿宇一角,无甚大事。” “仅是如此?” “仅是如此。” 李独霜点了点头,再次望了望里面,却也并不强闯,冲刑老一个抱拳,转身离去,留下刑老一脸莫名其妙。 待他疑虑未消地回到了麒麟坊,却远远看到一名老仆一身缟素地候在门前,登时就心中狂跳,口中发碱,呼吸变得急促沉重,眼眶开始充血发红。 因为那是座师府上的老仆! 不多时,李独霜就来到杨府,他跌跌撞撞地穿过正在布置素布和白灯笼的庭院,直接来到杨宽的房间,看到了自己敬爱的老师正安详地躺在床上,身边并无一人在侧,好似外面忙碌的众人和场景与他无关一样。 略显孤独,却并不凄凉,一如他平日里治学论政的态度。 李独霜怔忪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床边,缓缓探手,摸到了老师已逐渐冷僵的手臂,旋即低头触及床沿,埋首于自己的手臂之下,口中荷荷有声,似呜咽,又像低声哀嚎,其状甚哀,宛若孩童! 正是: 从此漫步重霄九,再见音容梦几更! 若论世上谁人最亲,除开幼年间莫名失踪的父母,就属眼前这名干瘦清廉的老者。就是他在李独霜高中进士以后,本该志得意满之时,诚挚地带领着李独霜于浩瀚若海的史书中追寻世间真理,一晃就是三年。 这三年铸就了李独霜求真务实的工作风格,也承继了杨宽对于困境中讲求迎难而上的处事原则。这实际上也切实影响了李独霜的修行理念,后来多次逆境下的生存或者翻盘归根结底均是来源于此。 杨宽实际上是李独霜思想上的启蒙者。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所以李独霜对于杨宽的感情,是类似于父亲一般的孺慕之情,其哀痛之深,也就痛入骨髓。 在触摸到老师的手臂之时,他想起了自己修为在身,遂驱动灵力为其侦测一番,最后得出了“生机消失殆尽而死”的结论,这让李独霜以为老师是自然老化而死,因为上一次见到老师,就看到他的身体就已经很差,属于形销骨立的范畴。 随后不久,门外传来了一阵骚动,却是官家遣使上门,封杨宽为太傅,谥号“文正”,罢朝三日,以悼念之。稍后有大量人员涌入,均为宫使,却是官家深知杨宽的秉性,知晓他府上只有数名老仆,也无余财,指使司礼监统筹内宦各处人力、资源,上门操办杨宽的丧事。此举乃是自官家御极以来首次,极为罕见。 一时间,杨府这座三进院落终于一扫平日里的寒酸,迎来了辉煌的一刻,极尽哀荣。 这恐怕也是杨宽没有预料到的,不过,以他的性格,恐怕对此也是不甚在意。 面对骤然而起的喧嚣,李独霜下意识地施展了隐身术,浑浑噩噩地游离在杨府,恍若一具有着生命力的游魂,漫无目的,行无止地,对一切外在事务均无感知,好像所有事和物都与自己无关。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不知何时,他来到了一处地方,却是杨宽的书房。 只见满屋书籍,全数蒙尘。稍高处蛛网连桥,浅地里有虫卵孕育,就连座师最爱的那张躺椅,也有白蚁出入。想来仆人近些时日注重熬药引医,疏于打理以致如此。 真真是一派衰亡景象! 但在李独霜为数不多的感知里,整间屋子却是大方光明! 你看窗边那个书柜,盛满了所有前朝往事,留下批注的均是字字珠玑! 再看桌后的书格,那是一处机关,里面有一沓厚重的书信,是与志同道合的友人数十年共同奋斗的历史,亦是某个自不量力的书生,企图为大宋开太平的雄心! 转身看到床边的书架,那是经年累月书写奏折而作誊抄之用的草稿,里面满是食君禄,分君忧,请民命,卫国运! 这哪是一间略显破败的书房啊,分明是一位为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忠臣之墓! 所有的书籍、书信、奏折都是最好的墓志铭。 身处其中,只有满屋文华与忠忱,并无半点哀怨与阴鹜! 哀痛之下,李独霜终于思绪涌动,心潮起伏,使得他忍不住呵了一口气,顿时使得书房平地起灵风,打折璇儿卷起了诸多书籍、书信与草稿。 “喀拉!” 一道轻微的声响自书桌传来,李独霜转首看去,一个小暗格弹了出来,落出了一封信,上书: “吾徒亲启” 李独霜为之一愣,径直打开了书信,熟悉的字体显现。 “吾徒李独霜” “尤记吾师曾有言:学无涯而生有涯,以有涯度无涯,殆矣。我起初不以为然,那时刚为官任职,也与志同道合的朋友相遇,正是踌躇满志的时候,以为不过是一位略显迂腐的老者发出的腐朽之音(注:老师勿怪,杨宽知错。)。总以为自己能尽展胸中抱负,然而历世已深之后,方知此生应当择重而行,否则老来之后回顾己身,发现很多事都没有做好,岂不是很遗憾?圣人云: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即已经完成的事情就不必再去解释、议论,对于已经在进行中并且即将完成(或者势在必行)的事情,就不要再去劝谏、阻止,过去发生的事情,就不要再追究其中的得失、责任。不要汲汲于过往,将目光集聚到未来,才是正道。 “为师深感时日无多,也许某日某时某刻就猝然离去,因此特留书于此。若那日真的到来,且勿太过悲伤,毕竟你随我研史三年,当知晓世事如浪,淘尽多少英雄豪杰,我杨宽也只是一介腐儒而已,又岂能例外?” “我常羡“青山有思,白鹤忘机”的境遇,又想要“醒来明月,醉后清风”的日子,奈何肩上沉重,责任在身,不得清闲。若那日真的到来,我是真切欢喜的,到时候我之魂灵必然如清风一般雀跃离去。因此,到时候的离开反倒是喜事,何来悲伤?” “不过,对于你,我是有些担心的。倒不是担心你在官场上的沉浮,我与老裴私底下多次讨论过,若朝局震荡,你必然是笑到最后的那人,这点毋庸置疑。” “自你从河州进京以后,我每次见到你均有一种沉重之感,或是军事,或是政事,在见面的短短时间之内,你时常凝眉沉思,不得展颜。我是知晓你性格的,跳脱而雀跃,善观万物,对世间的一切都是充满好奇心,有强烈的探索欲。家国虽重,但你之本真也是很重要的。所以为师在这里建言:若将来真有“力不能及”之时,不要盲目怒斗,不妨暂且卸下包袱,追求真正的自我。” 信到最后,笔墨浓重,显然是杨宽重点嘱咐之语。 “须知你之存身,本就是大宋的福祉。”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零八章 读史 十月初十,杨宽头七刚过,许是体谅李独霜的哀痛之情,官家就以抚慰的名义放了他一个月的假。 李独霜没有多想,在给颜瑟短暂交接一番后,因座师最后留下的那封信的缘故,打算好生在家休整一番。在这期间,他将正气堂事务交给了寅虎打理,并让辰龙协助寅虎,以便及时将一些挑衅与威胁及早消除,免得影响正气堂的正常运转。 诸事皆安排好以后,落日余晖照进了小院,投射在风窗窗棂上,暖意洋洋。仿佛在提醒李独霜,第一日已经过去。 于是,他干脆褪下丧服,洗漱了一番,披上素衣,倒头便睡。 许是这些日子耗费了他太多的心力,这一睡便睡到了日上三竿。当他撑起身子,睁开迷蒙的双眼,看向窗外想要确定大概时辰时,一阵略微带着枯叶味道的秋风吹了进来,荡起了篾条织就的卷帘,扫过书房,将桌上的书本哗啦啦翻卷作响。突然,一封封书信自翻起的书本下面被荡了出来,散落在桌上,有一封泛黄的信纸展开了一角,露出了数行形神刚毅,颇具气势的字样。李独霜不由得仔细看去,哦,那是自己之前在河州任职时,座师写给自己的信。 李独霜怔然片刻,赶在心神丧溃前麻利起床,换上轻便儒服,将头发一束,整个人就显得精神了许多。 他明白,座师的真正离去才刚刚开始。往后很长一段时间,它将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和细节出现在自己周围,不管有意还是无意地提醒自己,那个执拗且狡黠,时时刻刻作为自己后盾的老头儿已经永远地走了。如果自己还想振作起来,不想让那个老头儿失望的话,就必须摆脱这种桎梏,真正投入到有意义的事情中去。 否则,以他现在脑海里一大半是乱如浆糊的纷乱情绪,一小半是为数不多的理性这种状态任由发展下去的话,鬼知道会惹出什么样的后果。要知道他不仅是一名资历已深的大宋官员,还是一名实力超群的修行者。 修行是不可能的,目前这种状态简直就是为走火入魔量身定做,一试一个准儿。 那么将自己之前在官场上的安排提前?至少在对孙怀和仲孙献的安排上,他已经打通了吏部的关节,接下来就要看与河州州府与枢密院的沟通和试探了。不过,他转念一想,官家下令给自己放一个月假的手谕,好像是通过门下省下发到了通进司,这等于就是昭之于众了。自己这样明目张胆地跑官,人家一看,好家伙,官家特旨给你放的假,你不好好修养一番,出来整活了,谁敢在这个节骨眼答应你,当皇城司是摆设? 李独霜咽了咽口水,罢了,安心读书罢。 他将桌上的书信归拢好,纳入储物格,然后拿起刚刚翻卷起来的那本书,扫了一眼封面,却是《宣汉书》,前朝桓郁所书,记载的是大汉王朝某段时期内的纪传体断代史,跨度大约有二百三十年左右。其以公卿将相为列传,亦以时代之顺序为主,先专传,次类传,再次为边疆各族传。既客观记载了前朝史实,又重点突出了各个历史重要人物的性格特点以及功过是非,详细总结了各个历史事件的经验和教训。杨宽在世时极为推崇此书,曾评价道:“此书文赡事详,唯圣人之道然后尽心焉!”认为这本书以史为鉴,在士林之中掀起了一股务实的历史观,打破了当时在上层之间空谈盛行的不良风气,切实推进了社会的进步。 在跟随杨宽研史的三年里,李独霜曾四次通读此书。因此,当他左手摸到扉页棱起的空隙时,还未打开便已知晓此页写的是前朝张道龄的传记。李独霜心中一动,双目中的红色有所淡薄,变得略微清明,仿若首次一般开始仔细阅读此书。 张道龄,大汉建武十年正月十五日生于丰县阿房村。张道龄的父亲叫张大顺,好神仙之术,自称“桐柏真人”,生下儿子,即取名为“龄”,希望将来能长生不老,远离尘世,化羽成仙。张道龄自幼聪慧过人,七岁便读通《道德经》。为太学书生时,博通《五经》,天文地理、河洛谶纬之书无不通晓,从其学者千余人。但常叹息所读之书无法解决生死问题,于是弃儒改学长生之道。张道龄26岁时曾官拜江州令,但不久就辞官隐居到北邙山中,精思学道。汉章帝、汉和帝先后征召其为太傅、冀县侯等职,均辞。之后张道龄开始云游名山大川、访道求仙。先是南游淮河,居桐柏太平山,后与弟子王长、赵升一起渡江到了云锦山。云锦山山清水秀,景色清幽,据称为古仙人栖息之所,张道龄就在山上结庐而居,并筑坛炼丹。传说三年后神丹成,龙虎出现,故此山又称龙虎山。 相传汉顺帝汉安元年正月十五日,有一神秘道袍老者降临龙虎山,传授张道龄“正一盟威之道”,嘱其扫除妖魔,救护生民。张道龄就此创立了“正一道”,尊那名神秘老者为教祖,敬“道”为根本。永寿二年升仙而去,时年123岁。大宋淳化七年,大宋太宗皇帝封张道龄为“正一靖应真君”,立道观,树金身,自此道门在民间广为传播。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宣汉书》之所以推崇张道龄,不仅是他打开了道门在民间传播道家“清静无为,休兵止戈”理念的大门,首开历史先河,更是因为张道龄认为,行道不只是道士的事,帝王也应行之,“道之为化,自高而降,指谓王者,故贵一人,制无二君,是以君王常当行道,然后乃及吏民,非独道士可行,王者弃捐也”。这一理念深度符合士大夫们对于帝王的约束和要求,因此专门为张道龄列传。 读到这里,在李独霜看不到的视角里,周身红光闪烁,自体外翻滚涌动。而李独霜原本充斥着红色气运的灵台霎时一震,一股玄妙的无名风拂过,将红色气运暂时排出灵台,一段清凉文字突显其中。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 全文不过七百余字,却深深印刻在李独霜的心神之中,灵台之上。 不多时,经文消散,清凉退去,而气运翻滚复入,再次侵占了李独霜的灵台,使得他神志为之一顿,浑不记得刚才所发生之事。不过,灵台之中不知为何却有了一道星光闪烁,如有生命一般勃动不停。 “咚!” 距此不远的麒麟坊坊墙之上,一道人影哎哟一声跌落在地,好半天之后方才扶着腰站了起来,喘着气喃喃自语道: “徒儿,老道我为将这《清净经》觑得机会排开气运,打入你灵台,可真是耗费了莫大的法力,能不能自劫运中脱出,就看你自个儿了。”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零九章 波澜 十月二十二,正是节气中的小雪,汴京天色虽是阴沉沉的,无一丝下雪的迹象,但是吹拂来的微风均带着透骨的寒意,仿佛在提醒着人们,冬天要来了。 皇宫内,一行人刚跨过迎阳门,来到大宋皇宫的皇家园林,后苑。 虽临初冬,但后苑奇珍异草甚多,仍旧青枝绿叶,郁郁葱葱,与皇宫之外的萧瑟景象大相径庭,这让走在其间的人们自然显得心旷神怡,享受着独一份的情趣。 除开前面领头开路的宫娥以外,居中而行的则是一名头顶钗冠,饰有珍珠妆的贵妇人,只见她有着倾国倾城的美貌,两手虚抚,不急不缓地于园林中踱步而行,气度雍容华贵,而旁边则随侍着的即是那名年纪不大的侍女。 正是宸妃一行。 “娘娘,那李独霜还不知道,这次休假过后,就要被借故贬到潮州,那可是紧挨着岭南之地,等同于贬谪外出。这样一来,其人远离汴京,再加上素来庇佑他的杨宽已死,那他身上的气运势必会消散大半。” 侍女幸灾乐祸地说道,浑不在意旁边一同随行的宫娥和太监。 事实上,她两人之间笼罩着一层无形的薄膜,这是宸妃施展的隔音之法,让旁人无法听到她们之间说了什么。 宸妃目视前方,莲步轻移,悠悠说道: “你可知这次我为了让官家同意我的建议,付出了什么代价?” “那官家虽为天权星转世,但毕竟肉身凡胎,以娘娘之能,挥手之间即可拿下。”侍女不以为意,昂首说道。 却见宸妃笑着伸出手指,宠溺地在其额间点了一下,然后翻转手掌,摊开五指,露出了掌心的一团青黑。只见其如有生命一般蠕动不已,牵动掌心周围的几处血管勃勃跳动,试图从这具身体吸取养分,却被一团纯粹的黑光阻住,限制在掌心范围。 “姹女迷魂术?宗主,对这狗皇帝怎么会用上这等大耗元气的法术?而且看样子还引来了天魔。”侍女极为意外,死死盯着其掌心失声问道。 宸妃并没有回答,仍旧保持了贵妃的风范走在后苑之中。 走过一段林间小道,就来到了一处略高的山坳,方一踏在转角处的青石上,众人眼前豁然开朗。却见有一方偌大的池沼,或者说一个小型湖泊陡然呈现了出来,湖泊远端入口处有一河道,仔细眺望的话即可看到延伸自汴京城北的金水河。 如果李独霜在这,必定可从典籍中对应出来,这就是三百年前的仁宗皇帝敕命建造的“养心湖”。只见环绕湖泊修建有大量步道,或栈桥,或水景,而掩映在林间的也有十数幢精巧堂皇的宫殿,必然是书上所记载的流杯殿、水心殿、清辉殿等皇家休憩之所。在湖边突兀转角之处还建有亭台楼阁,以作歇脚之处,光是一眼望去便是心旷神怡。 宸妃就近选择了一个处在半山腰上,俯瞰湖水的亭子,临得近了可见亭子上有三个遒劲大字,尽显雍容:“御山亭”。 宸妃入亭方一坐下,就挥手让其余人等在亭外等候,只留侍女在旁。 “只是低等的念魔而已,只要敛心收念,除了耗些时日,却是无妨。” 在侍女担忧的视线里,宸妃笑着把那只异常的手掌扣在亭子中央的石桌上,却是说起了李独霜。 “要知道,杨宽毕竟是官家于潜邸时的老师,多年来的情分不是虚的,就凭这个,在官家那里一般情况下也是不好动手脚。更何况那李独霜自身也着实能力出众,文能守牧一方,武能屡立殊勋,已有未来名臣风范。本座观之,官家怕是真切对他寄予厚望。” “在这种情况下,除非犯下谋逆大罪,等闲之人轻易动不了他。” 侍女于亭子下方的暗格里取出一个枣红色的炉子,往里面塞了几块不知名竹炭,然后从随行宫娥手中接过一套茶具,从中取出一个茶壶置于炉上,往里面倒入就近取的山泉水,随即打开封住的火棉点燃了携带的助燃物使得炉子暖热起来。不一会儿就使得竹炭通红,壶嘴缓缓飘出白烟,清幽的香气缓缓飘散在亭中。 侍女将随身携带的团茶一一掰细,放入茶盏之中,然后提起已翻滚不休的茶壶,往茶盏倾入少量沸水,先调成膏状,接着执壶往茶盏点水。与此同时,另一只手用茶筅旋转打击和拂动茶盏中的茶汤,使之泛起汤花,有些像虫鱼花草之属,真真纤巧如画。 “你才来不久,这一手点茶手艺倒是青出于蓝了。”宸妃待茶汤稍凉,举盏饮用之后不由夸奖道。 “这是娘娘教得好。”侍女先是谦虚一番,旋即有些急迫地望着宸妃,明显更关心刚才的话题。 宸妃抿嘴一笑,放下茶盏,随即说道:“算了算时日,我魔门大事将近,为了减少阻力,这大宋的气运势必就要动一动,务必要让它不能铁板一块,否则到时候的天谴可不就是上次那两道五行雷了。” “杨宽倒也罢了,毕竟只是凡人,那李独霜就有点麻烦。这人除了气运护体以外,还是承天观的门人,本座思前想后,为免打草惊蛇,还是决定从官场着手,先剪除李独霜在官场上的威胁,将他外调异地,一方面可以分薄其人身上的气运,另一方面也是避免他居中联动承天观与大宋官府。” 侍女听到这里,忍不住发出疑问,情急之下连称呼都改了。 “宗主,那承天观不是早就与大宋官府捆绑了吗?据我所知,早些时候还帮忙扫灭了血神殿的附属势力。” 宸妃抬头看向湖泊,目光幽深。 “承天观有部分修行法门讲究的是“入世”和“出世”,出手的那位想必就是这一脉的长老,只不过是避免大宋动荡太大,继而影响了他们那一脉的修行而已,因此这个所谓的捆绑带有功利性质,不涉及承天观的根本。但那李独霜就不同了,本座听说,这人不仅是法脉首座阳天华的徒弟,同时也获得了神脉的认可。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属实是承天观与大宋官府最佳的联络人,一番操作之下完全有能力在未来的局势中影响我魔门大事。” 侍女想了想,愉悦地说道:“那这么说的话,在宗主的法术影响下,官家被蒙昧性灵地下达了旨意,那李独霜可是丝毫没有办法拒绝。” “这都是暂时的,等到大事抵定,莫说那小小的李独霜,就连传承千年的承天观也要覆灭在我魔门手中。” 愈发暖意融融的御山亭内,回荡着冷若冰山的话语。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一十章 浪起 潞州虽然位于大宋北境之内,但与京畿地区仅隔着卫州和泽州,如若快马不停的话,三日之内即可踏足京畿地区。其境内有一座大山,唤作武阳山,南北横跨三百余里,山势如螭盘虎踞,颇为险峻。 山脚之下有一村庄,村东某处有一户人家,其宅院与周围相比略显得更为高大宽敞,在夜幕临近之时却早早就点亮了多处火烛或者灯笼,将院内十几桌正推杯换盏、喧嚣热闹的场景照耀得分明,可以看到,从屋门到院墙都张贴着大大的“寿”字。 这里显然正在举行寿宴,并且在村里地位不低,将村里的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请了过来。 在不起眼的角落里,靠近大门的那一桌,除开酒酣耳热,正互相划拳猜筹的村民外,正不急不缓地夹菜进食的两名外乡人就显得有些突兀,不过现场气氛颇为热烈,倒是无人注意到这里。 一名带着幅巾,眉眼清奇,但鼻头显得异常肥厚,约莫二十上下的年轻人忍不住朝着旁边的中年人开口问道: “冉师兄,按观里安排,我们不是要去卫州调查那起群体失踪案吗,怎地专程从武阳山那头绕过来吃个寿酒?” 挽着逍遥巾的中年人正准备回答时,恰逢此间的主人穿着一身喜庆衣裳来到这桌敬酒,两人连忙起身敬酒贺寿。由于村民们大多不识字,见识也不高,庆贺的词句翻来覆去也就两三个,什么“高寿”“长命百岁”之类。也许都是“务农圈”的,甚至还有预祝主人家将来铁锄头换成“金锄头”的美好祝愿。 轮到这两人时,到底与这些村民不一样,一个言“寿比松龄”,一个道“龟鹤延年”,使得主人家顿时将目光凝聚在了这两位外乡人身上。 “得此祝福,小老儿铭感五内,敢问两位尊客从何而来?” 年轻人平日里多是闭门修炼,到底经历不多,故而呐呐不能言,正当主人家与村民皱起眉头之时,中年人扶了扶头上的逍遥巾,正色回道:“我乃是武阳山北麓的冉家村人。” 主人听罢顿时眼露惊喜,仔细盯着中年人打量半晌,暗自摇头之后却也是热络地频频举杯,明显高兴许多。待主人被相熟的村民拉着喝酒,再三招呼中年人吃喝随意后方才离开。 中年人眼中感慨莫名,左手并指虚划,右手举杯,遥遥对着主人家的后背连敬了三杯,才对一旁的年轻人解释道: “张师弟有所不知,主人家乃是我侄儿,这次途经武阳山时我掐算一番后方知他入赘到了这里,今日又正值他的寿辰,故而过来贺寿一番。六十年前我离家修道之时他才垂髫之龄,如今却已年逾古稀矣。” 眉眼清奇的年轻人听罢不由感叹:“师父曾言,修道之苦,首推亲缘断绝,德邻年岁不丰,以往无甚感知,今日方知残酷。” 年轻人好似想起了什么,随即抬起右手,大拇指依次在食指和中指各处指节上掐算一番后,含笑说道:“有冉师兄这等修行清福之道的有道真修亲身祝福,主人家的阳寿虽无延展,但余生的跌宕起伏却顺遂了许多,更兼添加了些阴寿,却是有福了。” 旋即却见他又现古怪之色:“奇怪,我算得这主人家近日将有灭顶之灾,正待细算之时,却杳杳冥冥不知所踪。” 中年人闻言脸色一肃,紧跟着掐指连算,却无所得,只得罢手,对着年轻人说道:“张师弟乃是器脉弟子,卦相之道素来独步观中,还望勉力算之。” “既如此,冉师兄稍待。” 只见他于桌下翻起左手,现出了三枚黄澄澄的铜钱,借着假装不胜酒意伏桌而睡的姿势掩护之下,闭目催功,使得铜钱各自翻滚浮起,少顷之后三枚铜钱落于其手心,呈现两枚现字,一枚现纹的格局,而且三枚不远不近地交叠在一起,莫名升起一股玄奥之意。而年轻人闭着的眼皮底下眼珠狂动,额间有青筋露出,细密的汗珠逐渐溢出,再加上其眉间紧锁,显然是费力解读着什么。 大约一盏茶之后,年轻人陡然抬头,翻手收了铜钱,面目通红,呼呼喘气,看起来就像饮酒过多一般。 “冉师兄放心,吾已算到,此间主人虽有灭顶之灾临近,却会逢凶化吉,安泰渡过。” 中年人大松一口气,用力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却没说什么,随即手中拈诀施展了一个障眼法,使得原地留了两具假身仍旧在吃喝,而真身却是起身离席,招呼道:“师兄此间尘缘已了,张师弟,我们走罢!” 出得院子,来到村间巷道,两人着装就是一变,头顶均梳着混元髻,身着靛蓝色道袍,姿态轻灵飘逸,气质缥缈悠远。却是还复了本来面目。 只见中年人挥袖一甩,此间巷道陡然泛起大雾,两人踏入雾中不见。 数个呼吸后,数百里外的武阳山某处山岭,一股清风随着此处地势正准备拂过山岭,陡然间升起了一团黑雾,恰恰将其包裹在内,有“滋滋”声传出,似有侵蚀之感。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好胆!” 一道清喝声传出,清风化为清雾,雾散之后现出两人,正是遁法被破之后不得已现身的冉师兄和张师弟二人。 冉师兄甫一落地,旋即抛出一尊三足丹炉,张口吐出一口灵气没入其间,掐诀起咒之下,使得丹炉一颤,在空中滴溜溜一转,炉口微张,猝然朝着四周喷射出红彤彤的火焰。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使得这处山岭到处充斥着威力不俗的大火。 不过奇怪的是,此火却没有灼烧草木之属,宛如虚空烧灼一般。 “噗!” 东南方向一棵松木之后某处空间有若受激一般,破裂吐出了大量黑烟,蔓延开来。 “惑神蚀灵瘴!不好,是魔门的人!” 那年轻人方才出山不久,陡遇突袭,颇有些手足无措,但中年人应激反应之下就祭出了自己交感多年的本命法器,破开了临时结界,却没想到埋伏之人狡诈若斯,竟然藏了一个杀招。 “桀桀桀!没想到却是网到了两条承天观的杂鱼,不错不错!”一道得意的笑声自四面八方传来,有震荡神魂之效。 中年人依靠头顶旋转的丹炉护体,才勉强护着二人不受黑烟的侵蚀,但在这道冲击神魂的魔音之下,却是忍不住吐了一口鲜血,已然负伤。 心神连着丹炉,他的心却已经沉到了谷地。因为通过与黑烟的接触,他已然确定了此物正是《承天秘识》所记载的须得由魔罡期的魔门长老才可催动的法器“惑神蚀灵瘴”,而这边修为最高的自己也不过是练气八层。 黑烟翻滚涌动,循着某种奇妙的韵律和位置急速围裹上来。 心念电转之间,中年人凭着多年的修行察觉到了一丝生机,立即低喝一声,翻手取出一枚青绿的丹丸打入年轻人的口中,然后抛出数颗滚圆的红色丹药悬浮于身前,怒目一张,丹药溃成粉末,分别没入自己的眼耳鼻喉之中。 “喝!” 如同干柴见火,中年人浑身气息急速壮大,层层拔高,短时间内竟然拥有了与筑基期层次相近的灵压。 “咦?无悔丹!你是丹脉的人!”一道黑衣人影于黑烟外围现身,略有些惊讶。 中年人并不理会,抬手一掌,强劲的灵力卷动了丹炉中的丹火,于身前化为一个丈大的火焰巨掌,击向黑烟翻滚的某处,轰的一声,打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如井口大的夜空,里面星光闪烁。 “冉师兄,我要留下来与你并肩作战!” 年轻人好似知晓了中年人的计划,红着眼祭起十余枚铜钱,准备打向黑衣人,却被火焰巨掌抓住,用力一甩,急速从井口大的空隙中飞出,消失不见。 最后,他再看了一眼山脚下那个村庄,终于知晓了张师弟的卦象中,自己那侄儿的灭顶之灾是何物。 随即毫不犹豫地奋起体力剩余灵力,悉数投入到自己的本命法器之中,使得丹炉陡然胀大,炉盖打开,一下将猝不及防的黑衣人吸入丹炉之中,然后催动秘法,以多年修行的修为作为柴薪,提身一纵,也投入到丹炉之中。 丹炉如有灵性一般,陡然飞往天际,消失不见。 在其消失的前一刻,原本黄澄澄的丹炉呈现出了深红之色,好似内里有猛火烧灼。 而那黑烟无人主持,浓缩化为一颗深沉的黑色珠子,循着与主人之间的气机感应,遥遥牵引了过去,亦是消失不见。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一十一章 纷乱 一百里外的某处树林,一道璀璨黄光倏然划过,途中好似受到了内在干扰,黄光颤了一颤之后消散殆尽,然后陡直落下,“哐!”的一声砸在一个青石之上,随即骨碌碌滚落下来,倒在松软干燥的落叶之中,露出了一个丹炉模样的物事。 与周围宁静静谧的环境不同,丹炉兀自一胀一缩,似乎有一个强力存在想要突破出来。 “锵!” 没过多久,一声清脆巨响之后,炉盖被从内而外暴力打开,弹射而出,一道黑光从中电射而出,落在一棵树的树干之上,化为一个浑身烟熏火燎,狼狈不堪的矫健老者,其周身特制的黑衣连同内里代表尊崇身份的袍服都已消失大半,裸露出了完好无损的肌肤。 但他并没有任何庆幸的表情,却见他皱着眉张口一吐,一颗如鸡子般大小的珠子落在掌心。细看之下,原本神光奕奕,黑里透红的珠子此刻却显得暗淡许多,透着一股灵性大失的感觉。 他的脸色更显难看:这一下,起码十年的苦功没有了。 只见他抬起右手,五指大张,将灵韵消失的丹炉吸摄在手,随即魔识探出,终于确认那名承天观的冉姓修士居然将自己一身修为连同灵魂提供给丹炉化为猛烈炉火,以此来炼化自己,失败之后除了这个丹炉以外,再无一丝痕迹留下。 “哼,本想擒住这两人炮制一番,套出一些重要信息以便去神座那里邀一些功劳,没想到这人如此刚烈,竟妄图偷袭我,真是死有余辜,正好免得脏了本长老的手。” 话虽如此,但看他咬住后槽牙的恨恨模样显然言不由衷。抬头看了看另外那名器脉弟子逃跑的方向,他心中估量了一番之后微微摇了摇头。 “罢了,正事要紧,让你多活一些时日,反正你承天观一个也跑不了,桀桀桀!” 正巧那颗深沉黑珠悠悠寻来,待其收入怀中之后,身形一展,消失无踪。 与此同时,地处南疆,份属羁縻州的融州与桂州交界处的原始丛林内,隶属承天观的一行三人同样遭到了魔门的偷袭,不过这次有一名剑脉的长老随行,驭使神鬼莫测的飞剑径直将来袭的两名魔门长老打退,这才安保无虞。 同样的一幕也发生在西北方大宋与夏国毗邻的大漠各处,以及东北方与金国相近的荒原之上。 而承天观在外行走的弟子大多处于炼气期,以有心算无心之下,顿时伤亡惨重。 一时间,本如丧家之犬被到处追缉的魔门余孽竟然精锐齐出,于大宋周边区域开始频繁现身,好似针对承天观的势力范围开始了一系列的偷袭和打击。 形势悄然发生了变化。 “当~!” 位于某处不可知之地,一道轻扬悠远的钟声响彻此处空间,使得一座云雾缭绕的堂皇宫观短时间内不断有人拨开云雾闪身入内。云雾翻滚之下,仅仅一炷香时间,宫观内就集齐了“剑、法、器、丹”四脉首座以及诸多长老。不过位于三清像之下的主位尚且空着,因此已经有所耳闻的诸脉长老惊怒之下忍不住互相交流一番,彼此窃窃私语,使得殿内嗡嗡声四起。 剑脉首座陆今安平日里兼了刑罚方面的差事,又是个火爆脾气,见此情景顿时不耐,右手拇指与中指相扣,轻巧一弹。 “铮!” 犀利清脆的剑鸣声陡然响起,形成一股无形音浪瞬间拂过殿内,使得众人耳目之中微有刺痛之感,顿时住口不言。 宫观内还复平静,三清祖师像依旧淡然地俯看着他们,好像在问:你们修的清净淡然到哪里去了? 长老们都是身具道缘之人,顿时醒悟过来,纷纷自鼻中喷出执念,拂尘一甩,尘埃落定。 “好了,可以议事了。” 主位的蒲团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位相貌普通的中年道士,他盘坐下来,开口启动了本次通过道钟紧急召集各脉长老的会议。 “据本脉弟子张德邻紧急上报的消息,原本他与丹脉的冉淳风领了执事堂的任务,前往卫州调查一起群体失踪案,却在武阳山遭遇了一名至少魔罡期修士的偷袭,冉淳风为了掩护他,不惜吞服了数枚不悔丹,并发动了丹脉的“人丹之术”将其短暂困住,他才得以逃回观里报信。” 向来负责外务的器脉首座扫视一圈之后,语气沉重地说道。 长老们呼出的气顿时粗重了三分。 负责内务的丹脉手座木着脸,抿着嘴,并没有说话,只是右手抬起划了一个大圆,上面显现了玄灵堂依托与各个弟子留在魂牌上的精血联系,展示出了他们生前最后时刻传回的画面。 画面不尽相同,景象各异,有雪原、大漠和丛林,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均出现了不可协调之感。 在场众人都是修行道门嫡传的内行人士,在他们的清净感知里这就代表着: 魔气! 魔气无形无质,但却有一种强横的侵蚀力,会将所有接触对象按照自身规律进行转化。这一特性被修行魔气的魔门宗派归纳为一条核心理念:这世间的一切事物和生灵都是为己所用的,如若不从,那便征服,如果反对他们的是老天爷,那便逆天! 而道家先驱者们却发现了一种相反的力量,那就是无数个元会以来,自世间万物当中蕴养出了可驱使万物的清灵之力,可驭风、聚土、催浪、养木乃至于生火,这就是灵力。因此道门认为这是冥冥之中代表万物运行的天道所展示的伟力,以至于道门大多推崇顺势而为,不可逆天而行。其中有或是清净无为修行自身以拔高自身层次成为天道执行者;或是深刻理解天道至理从而真正代天阐述;或是有教无类,充分利用自身优势截取机缘,从而行大道,这三类道门修行理念共同组成了道门,即是三清。 因此,道门与魔门自诞生之起便因为属性的相反,理念的冲突成为生死大敌。所以若问这三界谁对魔气的存在最敏感,那必然是道门之士! 所以当丹脉首座展示了画面之后,长老们的清净心纷纷失守,通通气血上涌,眼珠通红地看向位于主位上的掌教。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反击 地势相对高一阶的主位上,明明须发皆白,但相貌上看起来却与中年人无异的道人扫视一周,看到这群情激愤的模样,顿时叹了一口气,也不用拂尘了,只见他伸出两手,均手心朝上,然后彼此交叠,矗立四指,却是结了一个“四御印”。 霎那间,有如受到召唤一般,这座宫观内陡然降临了四股堂皇玄奇的气息,均是威严隆重,沛然莫御。然而在众人不由自主升腾起臣服遵从之心的同时,细细感知之下,这四股气息之间却明显不同。 第一股带有天经地纬,日月星辰那般高远缥缈; 第二股给人一种四时轮换,掌万物祸福生发之枢机的凛然; 第三股则是权衡两极,融合天地人三才,隐隐透着兵戈锋锐之气; 第四股有如大地山川之重,亦有主宰世间众生劫运的厚重感。 四御印,对内可清心明神,对外主镇邪驱魔,乃道门大印之一! 这四股气息的降临,立即强势地让这群绝大多数都是筑基中后期的长老和首座们顺利住口,也都平静了下来,同时也让他们感受到了掌教的强大。 大家都懂四御印,毕竟这是初入道门的人必须掌握的根本大印之一,但如掌教这般好似真的接引来了天庭四位大帝的气息,却是有些骇人听闻了。 这明白无误地昭示了承天观掌教的恐怖实力,也让众人消除了一些面对来势汹汹的魔门的担忧。 “福生无量天尊!” 在背后四道庞然气息的衬托之下,神情淡然的道人从蒲团上起身,一甩拂尘,单手竖掌,对着众人低头颂道。 “福生无量天尊!!!” 众人条件反射一般,均起身正色回道。说来也怪,颂念这一句之后,明明并没有什么神异产生,众人却感知到从心底升起一股力量,彻底将他们的愤怒和隐藏的一丝惶恐驱散干净。 承天观掌教见此微微点头,拂尘再次一甩,使得其背后的四股摄人气息缓缓消散。然后,他走下台阶,边走边开口说道: “自河州一福寺覆灭,魔神脱困之后,我就已经有所预感,魔门的反扑必然会到来。” “你我皆知,由于魔门功法的特性,使得魔神的恢复乃至于魔门整体的壮大,均少不了对世间有灵众生的残酷掠夺。因此,抛开一千年前主动协助我道门封印魔神的释教暂且不谈,魔门也必定会将目标放到我承天观的身上。” “因为我们既是此地众生天然的护佑者,也是他魔门欲除之而后快的死敌。” “所以,避是避不了的。” 道人走过人群中间,一双双眼睛对视过去,郑重说道: “魔门汹汹,劫运再起,我承天观上继道门嫡传,下佑黎庶众生,势必要站出来扫尽邪魅,除魔卫道!” 道人走到大殿门口,看了一眼云雾翻滚的殿外,好似看到了千千万万的生灵在各自的区域内怡然自得地生活着,他们身后是一片逐渐靠近的黑色天幕,那代表着即将入侵的魔潮。届时,必定生灵涂炭! 他怒甩拂尘,豁然转身,喝道: “吾以承天观第七代掌门的身份,命令!” 众人竖掌俯身。 “器脉首座尽起库存,为每位长老、弟子增持法器,尤以降魔和护身法器为主,切实提高门下的斗法实力。” “丹脉首座穷尽丹炉,为每位长老、弟子派发丹药,须以护住心神的“清心丹”和增持法力的“金髓丸”为主,务要增加门人的生存机会。” “各脉各峰各洞抽调斗法实力强劲的弟子,在诸位长老的带领下组建数十支除魔小队,由剑脉首座统一指挥,在北以卫州、相州、大名府和济州一线,东以营州、单州、兖州以及宋州一线,南以汝州、陈州、亳州和许州一线,西以泽州、陕州、孟州以及河南府一线,全力绞杀入境的魔门余孽!” “其余人等留守承天观,各尽本职,炼器炼丹,为各个除魔小队提供后续支持。” “吾要让魔门之人知晓,我承天观能镇压此地千年,可不是只靠着念经而已。” 众人齐齐应诺,旋即依次鱼贯而出,于殿外云雾深处施展遁法。一时间,各色遁光频频闪耀,却是各自返回门人弟子所在之处,按照掌教要求安排诸项事宜去了。 众人走后,却留下了一名邋遢老道看着掌教发愣,却是法脉首座阳天华。 “师兄,为何没有我法脉的任务?” 中年道人此时走回了主位之上,缓缓坐下,垂下眼睑说道:“谁说没有,刚才我不是说了吗?” 老道搔了搔乱糟糟的脑袋,皱眉苦思,仔细回忆了一阵,方才确定地说道:“没有啊。” 中年道人的眼皮未抬,口中提醒:“你再想想。” 老道好似想到了什么,不确定地说道:“其余人等?” 道人不言。 邋遢老道一下就跳了起来,如同受到了奇耻大辱,戟指对着掌教怒喝道:“洪小娇!如何恁地小瞧我法脉?” 被人叫出俗家本名,中年道人虽未睁眼,嘴角却明显抽搐,牙筋隐隐蹦出,明显在竭力忍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然而邋遢老道却不放过他,撸起袖子,三步并作两步踏上台阶,伸手抓向中年道人的衣领。竟似凡间泼皮一般打架的招式。 “你这泼才,才三十年没收拾你,又要蹬鼻子上脸,竟敢惹你洪大爷?” 中年道人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当即丢掉拂尘,先于邋遢老道一步反向抓住了他的衣领,一拳打在其小腹,随即身子前翻,脚下蹬地,使出一个坐地过肩摔,将邋遢老道重重地摔在青玉铺就的地板上,疼得他惨叫连连。邋遢老道虽处下风,但骨气仍在,嘴中仍旧污言秽语不停,问候了中年道人十八代以上,惹得他恨恨地揉身扑上,两人你一拳我一脚厮打起来。 当此时,殿外白云翻滚,仙气盎然,殿内却是如市井闹剧一般,如此仙凡分明。 没多久,邋遢老道终于拍地告饶,中年道人方才喘气起身,修整一番仪容,随即抬手一招,拂尘到手之后,那个承天观的掌教又回来了。 “哼,在你我入道之前,就是汴京城墙根儿下墙洞的常客,你一个邋遢酒鬼,我一个市井泼皮,从那时起,你就没赢过。怎地,还想挑战一下?”掌教大人睥睨四顾,傲然挺立。 邋遢老道揉了揉肚皮,有些不服气,只好瞪着他。 半晌之后,他突然大笑起来,连带着中年道人也跟着大笑。 承天观向来最为紧要的议事大殿之中,响彻着两人的开怀笑声,传出了数丈远,正巧人们都回去派发任务,抽调弟子去了,无人听见。 “老哥,已经到了如此地步?”笑了一阵,眼中已有些许泪光的老道忍不住问道。 对师兄的本领和为人深度了解的邋遢老道,待看到“四御印”的施展,以及东南西北诸州的分派之后,却是终于明白,恐怕当下又到了当年那个危急的时候。 “嗯。”中年道人没有解释什么,只是闷声回答了一个字。 一如多年前,两人一同被汴京市井泼皮欺负时,相视一顾,奋力反击前的简单问答。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大墟山 卫州与陕州交界处,有一座巍峨大山,唤作大墟山。其山势连绵,多有奇峰危崖,就连山脚凹陷蚀阴之处,亦是常年伴有云雾,使得附近靠山吃山的樵夫药客之辈到此就纷纷止步,不敢稍探一二。 沿着大墟山南部一处缓坡往下,地势陡降,形成了一个方圆数里,呈半圆形如碗口状的山坳。丛林掩映之下,即使正午的阳光照射下来,也只得消解在层层茂密的林荫之中,使得整个山坳无形之中显得颇为阴森。再加上常年笼罩的云雾,与光线晦暗的丛林交叠,远远望去,使人汗毛直立,心中发怵。 傍晚时分,山坳边缘的一处灌木颤动起来,少顷之后,出现一双布满老茧的小手将灌木一分,走出一名束发为髻的少年。只见他脸庞稚嫩,约莫十五岁上下,但粗布麻衣之下的身形却是矫捷强健。 他斜挎着一个绣得颇为精巧的草药布包,却有些干瘪,裸露出来的茎叶只有寥寥数棵,显然收获不高。 只见他驻足于此,望向青雾连绵的山坳深处,脸露犹豫。 不过,当他再度摸到布包上面的针绣线结之处时,目光凝聚,嘴唇抿紧,仿佛下了某个决心。 随即收短绳索,将布包紧贴胸口,然后矮身前跃,蹬在一根横卧在地的朽木之上,跨过绵密不见黄土的灌木层,攀住了一根悬下来的藤蔓,再借势一荡,往先前觑见的一块山石扑去,山石缝隙中正有一株罕见的生魂草轻轻摇曳。看叶子年份,至少有五十年以上。 “吱溜!” 没想到上面薄有青苔,攀附不住,顿时双手一滑,整个人往下落去。 少年虽惊不乱,努力扭转身形,双脚往山石一蹬,借力纵向旁边的一棵银杏树,抓住伸出的树干稳住了身形。缓了两口气,上下打量一番后,再手脚并用,往银杏树高一点的树干攀爬上去,因为那里正有一根粗壮的树干延伸到山石旁边,他想顺势吊过去。 当他扶住树干,拨开泛黄的银杏叶时,突地打了一个冷战。 “噗!噗!噗!” 一阵奇异的声音自距离不远的山坳边缘处传来,好似数人走过的脚步声,却又像是踩在烂泥里。 得益于村里最有经验的猎人常年教导,少年对大墟山颇为了解,但这又加深了他的恐惧。因为这处山坳正是猎人再三叮嘱的禁区,本地人是绝不会进来的,要不是他心系母亲的病情,只打算在外围采摘几处年份久一点的草药,也不敢越雷池半步。 声音逐渐靠近,竟是往这边来了。 “今年的墟市怎的提前了两月,师兄,你可知是何缘故?” 临得近了,少年耳中则清晰地听到了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他循声望去,依稀在昏暗的光线下看见了三道人影依次排开云雾,缓步走来。 说话的是一名矮小驼背的老人,脸上沟壑纵横,年岁已然不小。他走在中间,步履却显得矫健,其身前是一名身形微胖的半大小子,脸颊厚实,明明看起来年岁比自己还小,行走间却透着一股极稳重的气质。其身后是一名高大魁梧的汉子,闷闷地跟随着两人。 “听说是烆阳上人主动提前,不清楚是什么缘故,不过以他执掌此间墟市数十年的实力来看,必然不是小事。”声音粗粝难听,好似两块铁片在摩擦,居然是前方领头的半大小子发出的。 少年终于看得仔细,瞳孔骤然一缩,分明瞧见前方二人每一步踏出,在即将落在地上之时,仿佛有无形之力牵引,拉扯附近的蚁虫蜥蛇等生灵聚于脚底,一步踏上,原本翻滚不休的生灵好似被抽了血脉精华,留下瘫软一片,踩上去就是一个坑,发出“噗”的一声。 原来这就是奇异声音的来源。 再抬头看去,随着一步步踏出,二人脸上青气不断闪动,显然是在修行着什么奇诡的功法。 “既然如此,那我们拍到了东西就撤吧。” “善。” 三人循着山坳的地形兜了一个弧形,在临近这棵银杏树不远处路过,朝着青色云雾愈发浓厚的山坳深处走去。 在即将没入之际,少年正待稍稍放下悬着的心,老者陡然转头,轻笑着请示道: “师兄,此人见过我们面目,如何处置?” 微胖小子头也未回,口中吐出一块小巧玉牌,散发出微微亳光悬停在胸前引路,整个人瞬间就消失其间。云雾中传来低语:“此间凡人耳,打杀了事,赶紧进来,莫误了正事。” 老者凛然,看了看跟在后面的高大人影,摇了摇头,却抬手拔了一根头发丝,吹了口气,旋即扬手一抛,然后转身入内,带着高大人影亦是消失不见。 树上的少年眼看三人消失后,顿时放下心来,赶紧吊着树干荡到了山石之上,将那株五十年份的生魂草小心摘下,纳入布包之中。 正当他脸露喜色之际,一只极小蚊蝇落在衣领上,轻轻地在其颈间一叮。 霎那间,一股黑气自其脖颈间勃然上涌,径直将少年的整个头颅侵袭覆盖。少年只觉得天旋地转,心灵蒙昧,“咚”地一声委顿倒地,仰面躺在山石之上,心里好似往无底深渊坠落下去。 他眼皮逐渐沉重,神志渐渐迷瞪,尽管他竭力睁大眼眶,想要再看看这个世界,却也只是看到那树梢上泛黄的银杏叶凋零下来,打着旋儿,越来越大,却越来越模糊。 “我要死了么?” 少年不甘,因为他还有母亲卧病在床,急需他采摘的草药,如果就这样死了,他的母亲必然也不能活。 就像刚才跌落山石那般,他心里在往深渊滑落的过程中也不断挣扎,试图抓住每一个可以借力的地方,好让自己止住下落趋势。 他不能放弃! 这股精神使得他满是青黑的脸庞上,眉间正中位置,隐隐有红光透出,在这片诡异阴森的山坳显得异常显眼。 “咦?” 一双黑色的云钩鞋踏在了山石之上。 「年底了,工作比较忙,只能抽空码字。」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一十四章 墟市 “此子虽中尸毒,然而命火衰而不熄,竟然光透灵台,倒是罕见。” 少年的五感已经丧失,浑身精气被侵蚀,代表生机的三把火熄灭了两把,只余命火在苟延残喘,是以完全不知道身旁已经站了一人。 云勾鞋的主人再看向少年的面庞,紧接着掐指一算,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此子鼻隆口方,额头宽耸,是个孝顺之辈,又兼双亲多难,多半卧病在床,定然牵挂亲人,是以不甘就此离世。” 仅仅数个呼吸的功夫,这人竟然将少年的来历以及身世算得大差不差。 “也罢。” 只见他沉吟一番后,探手虚抓,一下就将少年脸上的黑气尽数摄取出来,使得黑气好似遇到了天敌一般在其掌心缩成一团,翻滚不休。他想也未想,五指陡然握拳,只听见“啪”的一声,黑气顿时消失无踪。 再看向少年,此时黑气已除,原本痛苦皱起的眉头缓缓纾解开来,神情安泰,呼吸悠长,显然沉睡了过去。 他点了点头,随即看到了那个干瘪的草药布包,抬头朝着左右望了望,遥遥连抓几手,摄取了十余株久远年份的草药悉数放入布包,然后照着山石拂袖一甩,上面躺着沉睡的少年顿时消失不见。却是运起了搬运法门,将少年挪移到了安全的地方。 一阵清风拂过,山石上青苔依旧,再无一物。 日落月升,天色彻底黑了下来,这处山坳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但在某处幻阵阻隔的天然溶洞内,却是热闹非凡。 “快来瞧一瞧!南海九爪鱼的玄水墨囊,是炼制水系法器主要辅材之一,今日特惠,只要七十块灵石!” “落霞山的玄黄精两块,行情价一块三十灵石,今日老夫着急采买,两块五十灵石拿走,先到先得,过时不候哎!” “五十年份的紫云草,乃是增进修为的“培元丹”主材之一,假一赔十,童叟无欺,乃是出自中洲云雾山,只要三十五块灵石,机会难得!” 在这个方圆数百丈的大型溶洞内,赫然分布数十个矮小的房屋,大多木质结构,有的甚至只是一个顶着茅草的摊位,悉数呈十字形的街道布局。里面人声鼎沸,络绎不绝,传来了阵阵响亮的叫卖声,宛若集市一般。 与人世间的集市不同的是,这里的每一个人,无论是摩肩接踵的游人或是贩卖的店家,均是气息引而不发,灵机内敛的修行中人,其售卖交易的东西自然是与修行相关的天材地宝,就连交易的凭依也不是金银之物,而是平素里难得一见,蕴含一定灵气的灵石。 修行中人因功法的缘故或者出身的不同会展现出不同的性格,有的人在世俗中本就迎来送往,因此毫无心理负担,大声叫卖,只为能尽快换得灵石,以此提升修为。有的人则出生于钟鸣鼎食之家,以特殊的渠道获得了修行的机缘,因此自视甚高,放不下架子,只得抱起双手守在摊位前,希图有识货之人路过。也有的人混迹修行界多年,经验丰富但功法迟滞,干脆鼓捣起了假货售卖生意,专门在初入修行的菜鸟身上挣些零花。 这就造成了有的摊位集聚的人多,一时堵塞了道路;也有的人摊位前门可罗雀,眼巴巴地盯着每一位路过的人,试图对上视线,找寻潜在的买家;还有的人买到了假货,回头找上门来要求退货,却在店家气势凌人的高修为实力面前怯而退步。 这个小小的集市却是展现出了修行界的一部分真实。 这就是在修行界小有名气的“墟市”。 与这些绝大多数是炼气期的零散交易不同,在“墟市”南面的一处稍显富丽堂皇的店面之内,这里的主人专门以南海“琼珠”开辟了一块数十丈方圆的须弥空间,定期举办拍卖会,专门为筑基期以上的高修服务。 “诸位贵客,今日第六拍乃是一件法器,出自中洲炼器大派“百宝斋”,乃是其一名嫡传弟子炼制的九件“入世法器”之一,唤作“幽冥御虚刺”,上品法器,可潜隐瞬移,大小随心,搭配潜行匿踪的功法定然事半功倍!” 清蒙蒙空间内,安坐着二十余名装饰各异的蒙面人,均是气息晦涩,难窥一二,显然都做了一定的防窥视措施。众人前面有一青玉高台,台面上有一老者精神矍铄地展示一件黑色短小的尖刺。当他着重介绍到了“百宝斋”以及这件法器搭配的功法特点时,台下众人有三分之一的目光顿时凝聚到了法器身上,显然颇感兴趣。 老者拍卖经验丰富,扫视一圈将众人心态尽收眼底,顿时再加一把火。 “敢教诸位知晓,据我墟市延请的客卿测试,这件法器有两成几率打出“锋锐”效果,应是加入了少量传说中的“庚金”。” 哗! 此言既出,台下众人一片哗然,所有人均死死地盯住了这件“幽冥御虚刺”。 “你这老儿简直是胡言乱语,那“庚金”可是传说中的法宝主材之一,三界当中极少显世,金丹真人们都是求之不得,如何会加到法器之中,这不是暴殄天物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老者显然有备而来,望向左侧一名身形微胖的蒙面人,清了清嗓子,旋即回答道: “阁下稍待,且容老儿展示。” 只见他翻手取出一块绿光隐隐的圆石,注入灵力,使其亳光大盛,投射出一个圆形的镜面,里面展示了一个黑衣修士操纵“幽冥御虚刺”刺击一块土黄色光晕包裹的厚重盾牌的影像,却是留影石。 众人皆是纵横多年的筑基期高修,眼光毒辣,一眼看出影像中的那块盾牌乃是上品法器,而且正是素来主防御的土属性,其坚固程度,应当与极品法器相当。 难道。。。 众人皆见,那名黑衣修士操纵着“幽冥御虚刺”以极快的速度刺击了土黄色盾牌五下,前四次均是无功而返,无损盾牌分毫,却在最后一次刺击时突然将盾牌刺穿,使其光晕暗然,灵光大散,由一个上品法器化为了一个废品。 数十双眼睛目光灼热地转向一旁的“幽冥御虚刺”,呼吸纷纷粗重起来。他们看得分明,在最后一次刺击时,那“幽冥御虚刺”尖部与盾牌交击处陡然爆出一点金光,这才摧枯拉朽一般刺穿了这块土属性的上品法器。 这正是“庚金”的特性之一,无坚不摧! “含有少量“庚金”的上品法器“幽冥御虚刺”,起拍价三千块灵石,每一次报价不得低于一百块灵石。” 在背后留影石投射的影像衬托之下,老者兴奋地宣布今日第六次拍卖正式开始。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争斗 “我出三千一百块灵石!” “嘿嘿,想得美,我要了,三千二百块灵石!” “他娘的,三千五百块灵石!” “四千块灵石!” 台下气氛热烈,众位筑基期高修纷纷喊价,没多久就将此件宝物抬升到了四千块灵石。这使得主持拍卖的老者兴奋异常,举着小锤频频轻敲,撩动着有意者们的心弦。 很快,有些灵石储备不足的人逐渐感到不妙,开始着急。 “这位阁下,我出四千五百块灵石,只要你让给我,咱们交个朋友。” 一名带着斗笠,黑烟笼罩着面目的男子坐不住了,起身冲着右边一名频繁报价的铜面大汉抱拳说道。 铜面大汉只是斜觑了一眼,并不理会,再次冲着台上加价到四千六百块灵石。 斗笠男子把眼一眯,正准备出言威胁,旁边则传出一道声音,嗤笑道: “瞧你这损样,应是澜沧山黄老怪吧,灵石不够就别来掺和,怎么,当这里还是你横行霸道的澜沧山?” 被人叫破身份,他咬牙切齿地循声望去,却见一名疤脸老者不屑地看着他,正把玩着一个散发着金色光晕的精巧小刀,在其五指之间灵巧地穿梭不停。瞧着这样子,竟没作丝毫遮掩,是这拍卖会极少数以自身真面目示人的修士之一。 斗笠男子见状眼角一跳,顿时强压怒火,鼻子里哼了一声以示不满,但并未再说什么,却是干脆坐了回去。 开玩笑,以眼前之人的相貌,以及那个灵气盎然,显眼至极的小刀,十有八九正是闻名南洲修行界的“金刀尊者”。他虽是筑基中期,但凭着手中那柄“金曜噬魂刀”,曾经与一名筑基后期修士打了个平手,从其手中全身而退,顿时名噪一方,哪是自己区区筑基初期敢招惹的。 “五千块灵石!” 金刀尊者借着压服黄老怪的这股威势,直接涨了五百块灵石,将价格大幅提高,大有趁热打铁直接拿下之意。 此举颇为有效,最开始报价的几名修士纷纷停止了报价。一方面是因为这个价格其实有些略高了,在有些市场或者拍卖会上已经可以购买特定的极品法器或者有次数限制的符宝,另一方面也许是因为自身实力不足。毕竟哪怕同为筑基期,除了修为上的差距以外,有的擅长炼器,有的专注于炼丹,斗法实力上的差距可谓是天差地别。在有人亮明身份并宣示了拿下的决心以后,没必要冒着被针对的风险拿下一个溢价较多的宝物。这里毕竟不是规矩严明的中洲,只要出了墟市,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金刀尊者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目光一转,盯着铜面大汉一语不发,这是最后一名潜在的竞争对手。不过并未出言催促,因为他竟然看不出此人的修为深浅。早年间,机缘巧合之下他于某处古修士遗留下来的洞府里面发现了一部功法,唤作《洞明经》。里面有一种法术叫做“望真术”,一经施展可大致看出一人修为的高低,只要修为层次低于自身均可看出,哪怕以各类隐匿类功法也遮掩不了,着实神奇。凭此法术,金刀上人避过了自己惹不起的存在,从而巧取豪夺,无往不利,方才有了如今的名声。 这么说来,铜面大汉的修为恐怕至少是筑基后期! 那次在筑基后期手中逃得性命的经历,让金刀尊者觉得以自身实力自保绰绰有余,再加上这件“幽冥御虚刺”正好可以与自己手中的“金曜噬魂刀”形成一明一暗两种制敌手段,能大大提高与敌斗法的实力,让他觉得即使冒些风险也是值得的。 出人意料的是,铜面大汉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高台,却没再开口报价。 台下众人一阵鄙夷,甚至有人讥笑出了声,只有金刀尊者暗地里大松了一口气。 在高台上主持拍卖的老者见无人再出价,当即落锤,宣布了“幽冥御虚刺”的归属。金刀上人哈哈一笑,纵身跃上高台,翻手取出五块灵气逼人的中品灵石递给了老者。 老者验看之后顿时眉开眼笑,将手中灵石转手递给了后面站着的客卿之后,便把手中的“幽冥御虚刺”往正喜笑颜开的金刀尊者方向抛去。 却在此时,异变陡生! 在黑色的“幽冥御虚刺”即将落入金刀尊者手中之时,一道灿然的金光从高台之上的虚空中突然迸出,“叮”的一下就将“幽冥御虚刺”击飞,往高台之侧落了下去。 “好贼子!” 金刀尊者怒不可遏,顿时身形骤动,一边将自己的“金曜噬魂刀”含恨祭出,把那道紧接着追索而来的金光“当”的一声截击了下来,一边在腾跃之时伸出手,催动了“驭物术”,试图将“幽冥御虚刺”摄取过来。 没成想,一只有如蒲扇般的大手于途中突然出现,轻轻一震,就将金刀尊者施展的“驭物术”震得崩散开来,随即轻巧一捞,将精巧的“幽冥御虚刺”宛如孩童玩具一般抄到了手中。与此同时,一道魁梧的人影从无到有,在高台之侧逐渐显现,铮亮滚圆的光头上密密麻麻镌刻着诡异的符文,黑得深沉如墨的瞳仁正饶有兴趣地盯着手中的“幽冥御虚刺”。一道金光倏忽飞来,漂浮在其身前,光华散去,却是一柄四个凸面均挂着一颗骷髅头的降魔杵。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只见他披着一身代表众多功德的释家百衲衣,浑身却有无数化作黑烟的冤魂缠绕,隐隐凄厉鬼哭声传来。 这人仅是立身站在这里,就给全场所有人一种强烈的违和感,直要将每人心底深处所深深恐惧的身影或者强烈爱憎的事物勾引出来,欲要污染丹田,冲破灵台,直至魔化。 “渡世魔君!” 有人失声叫出了他的名号,使得本就正在竭力镇压心神的众人险些心神失守,纷纷暗自大骂,竭力静心屏气,好歹将躁动的心神镇压了下来。不过,现场的气势却是为之一夺,在这名魔释双修的筑基后期修士面前均矮了三分。 金刀尊者不忿于自己耗费大半家财拍下的上品法器被夺,又对自身实力颇为自信,怒喝一声,祭起自己的“金曜噬魂刀”疾速飞去,照着那魁梧男子身影兜头斩下! 那光头抬起头,看了一眼刀光大盛的头顶,嘿嘿一笑,却是单手竖掌,竟宝相庄严地喊了一声: “世人魔障,唯我渡之,慈悲!慈悲!” 那本是释家降魔之物的降魔杵陡然金光大亮,**为三丈长短,然后四个骷髅头纷纷张嘴,“荷荷”吐出四股深沉黑气,打着旋儿缠裹住金色的降魔杵,化为一柄通体铜灰色,上粗下细的锤状物,霍然迎了上去。 “喀拉!” 众人只听到一声武器发出的哀鸣,就见到那闻名遐迩的“金曜噬魂刀”被当场锤裂成无数块晶莹碎片,抛撒开来。 一瞬过后。 “咚!” 铜灰色的锤子无视奋起余力张开护体光罩的金刀尊者,冷漠地一锤下去,不仅连人带罩砸成一滩不可名状之物,还将这处由南海奇宝“琼珠”化成的须弥空间打得震荡抖动起来,泛起了阵阵空间涟漪。 其中力道之大,恐怖如斯!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一十六章 魔威 金刀尊者的猝然落败,继而身死,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却让在场诸多筑基期高修噤若寒蝉。 不只是因为这渡世魔君的恐怖实力,更多的是因为他的身份。 煞魂殿的殿主,人称“煞魔”,同时也是恶名远播的“五魔”之一。 他的出现,是不是意味着此地已经暗地里沦为了魔域? 众人皆是老于争斗之辈,经验丰富,表面上并无太大变化,内里却不约而同分出一股意识勾连了识海,一有不对,各自压箱底的杀招即可祭出,给自己争取逃命的机会。 “师兄,如何是好?” 在角落里的一名皱纹深刻的老者脸色严肃,绷紧了面皮,却是悄悄传音入密,向旁边一名貌似憨厚的青年请示策略。 “勿慌,哪怕渡世魔君气焰滔天,但烆阳上人是积年的后期高修,又是此地主人却也不是吃素的,暂且观望一番。” 憨厚的青年笃定的声音传到老者的耳边,顿时让他稍稍放心少许。 果然,话音未落,也许是此间墟市的常客,有一道声音自众人之中响起,却不知从哪里传出,显然做了掩饰。 “魔君好大的威风,你可知你已经破坏了墟市的规矩?烆阳上人必定不与你干休!” 正把玩着“幽冥御虚刺”的魁梧身影闻声抬头,扫视一圈后,深沉墨色的瞳仁旋即盯住台下左边某处,脸颊耸起,将眼眶挤得更为狭小。却是泛起了一个笑容。 下一刻,现场陡然一亮,一道乌光诡异地出现向着光头大汉盯着的地方疾射而去,那里有一名戴着帷帽低着头的男子。 “叮叮叮!” 一阵连续金铁交击的脆响后,瞬间挥洒出一片虚影的帷帽男子身形一顿,擎出了一杆样式古拙的亮银枪,蓦地沉肩收腰,旋即挺身攒刺,身前突起一道银芒,恰好点中乌光! “当!” 一声重响,帷帽男子保持弓步姿势不动,身子却被震得滑退数步之远,将地上铺就的白玉砖犁出了两道寸许深的浅沟,而那乌光则是倒飞而回,落入魁梧光头旁边一名逐渐显现的身影手中,化为了一柄小巧匕首。 这人身覆黑袍,浑身有无形之气蒸腾,仔细看去,却是微微扭曲着光影,竟是有若实质的煞气! 只见他抬起头,黑袍之下本该是脸庞的位置却是一团旋转的浓郁煞气,众人皆感到他在仔细打量那名疑似筑基期体修的帷帽男子。 魁梧光头不满地哼了一声,仿若信号一般,使得这名黑袍浑身煞气陡然一炸,倏地原地消失。 帷帽男子眉毛一挑,随即挽了一个枪花,蓦然朝着某处戳了过去。 “嘭!” 枪尖好似捅破了一个隐形的术法,黑气弥漫,却没有那名黑袍男子的身影。 “不好!” 帷帽男子抿嘴凝神,立即将手中亮银枪舞成一团护住周身,下一刻,有数十道黑芒猝然打来。一阵闷响过后,众人眼界中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一闪而逝。 “哐!” 黑色的煞气散尽,众人皆见帷帽男子举枪架住了一个手持短剑,自上而下斩击的身影。 “嘿嘿,魔门也不过如此,呃。。。” 帷帽男子话音未落,又一个黑袍身影撕裂空间,将一柄小巧匕首插入了他的背后,旋即一搅,将帷帽男子精炼多年的五脏六腑搅成了浆糊。 “哈哈哈,不过土鸡瓦狗耳!” 伴随着光头魔君的猖狂大笑,帷帽男子的空洞身体扑倒在地,而那两道一模一样的黑袍身影却是合二为一,将手中法器一收,双手抱胸站在魔君的身旁,冷眼看向众人。 “煞魂使!” 台下终有人看出其来历,不由失声喊出。 那名皱纹深刻的老者不明所以,看向脸色愈发难看的憨厚青年,耳边却是有传音响起。 “煞魂殿的招牌之一,据传闻,每一名煞魂使都拥有同境界以一敌二的实力,没想到今日却是亲眼看到。不过有些奇怪。。。” 憨厚青年随即想起了什么,左右低头探看。 “不过什么?”老者连忙追问。 “传闻中煞魂殿有八名煞魂使,这里怎么。。。” 下一刻,光头魔君将手一招,众人周围从无到有出现了七名黑袍身影,竟是呈包围之势。 老者嘴角抽动,暗道晦气。 “诸位同道之前想必已经有所耳闻,我魔门的魔神大人从漫长的时光中回归,率领众魔掀起魔潮席卷而来。而本座奉魔神大人钧旨,今日特来此墟市邀请各位同道与我魔门共襄盛举,一举掀翻道门,共享长生!” 光头魔君开口招揽众人,见台下众人反应不一,却始终没有迎合者,随即沉下脸来,森然威胁道: “莫非,还有人与那金刀尊者和北境枪王一般有不同意见?” 联想起这两人的下场,台下众人随即有些骚动起来。 “魔君此言差矣。” 随着一道空间波动荡漾开来,一道温和的声音响彻在整个拍卖会上空,众人抬眼看去,见到一名襕衫着身,背后隐隐有炽热蒸腾气象的男子缓步踏入此地,旁若无人地朝着高台走去,好似对此地熟悉至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烆阳上人来了!” 原来是主人到了。 众人当中大部分人如同看到了希望,眼睛陡然一亮,原本骚动不安的气氛顿时有沉静下来的趋势,显然这人在修行界的威望和实力有目共睹。 在众人火热的目光中,这人无视四周包围的煞魂使,施施然走上高台,眼神沉凝地看向光头魔君,颇有气势地说道: “魔君此言差矣,台下众人皆我往来熟识,故旧亲朋,听闻魔神大人钧旨,想必是应者云集,莫敢不从的,这一点我可以代表大墟山墟市作保,诸位,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呆呆望着转头看来的烆阳上人,再看向眼神玩味的光头魔君,如同被一盆凉水浇下,心凉透底! 一阵沉默之后,光头魔君哈哈一笑,直言“烆阳道友说的是”,随即右手一挥,甩出二十余颗丹药悬浮于众人面前,朗声说道: “既然烆阳道友都如此说了,本座也就相信诸位的诚意,只要将这枚“玉魂丹”服下,即日起就是我魔门客卿了。” 台下皱纹深刻的老者面露惶急,不由自主地朝着右侧的憨厚青年靠拢,而憨厚青年则牙槽紧咬,垂下的双手手心微光闪烁,却始终不敢打开储物袋使出杀手锏,其余人等大多也是渐渐绝望,甚至有人已经认命,准备抬手接过那代表奴役性质的“玉魂丹”。 局势若此,如之奈何? 谁也没有想到仅仅一次墟市之旅,就将自己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境。 就在此时,一只素手探出将玉魂丹取了过来,掌心纯白火焰骤起,烧成灰烬,隐隐有一道凄厉的惨叫声传来。 “这么多年不见,仍旧是那一套下作的控魂手段,你这光头何时能有所长进?” 一道身影站了起来,脚下云气翻滚,褪去了伪装,显露出一双素淡的云勾鞋。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一十七章 后手 就在渡世魔君眼前,原本戴着铜面具,身形壮硕的大汉周身一阵蜃光颤动,化为一名身形瘦削,面容清减的中年道装男子,正眼含戏谑地背手挺立。 其周身虽无异象,但仔细感知之下,却有一种“清净”之感,好似孑然一身于世间,不沾因果,不惹尘埃。 渡世魔君顿时有一种熟悉之感,但由于年深日久,一时半会暂时想不起来。没办法,他活得太久,尘封的记忆太多,翻找出来需要一定的时间,可见长生也不是没有烦恼。 但他沉浸在回忆之中的沉默姿态却是使得有人误读了他的意思,只听见一道阴恻恻的怪声于此空间中响起: “哪里来的野道士,敢对吾家殿主不敬?” 话音刚落,立时有两道黑色身影在众人眼中一闪而逝。 众人忙不迭闪身远离道装男子,刚落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俨然担心自己不小心被波及到。开玩笑呢,前不久仅仅一名煞魂使就干翻了实力不俗的北境枪王,这次足足有两名! “唰!” “嗡!嗡!” 两道黑影倏然于道装男子前后交错而过,众人皆清晰听到利刃划破空气的沉闷声响,却只是划破了道装男子留在原地的残影。 “嘿!哈!” 两道黑影毫不意外,齐齐扭头看向空中某处,口中发出一道略带讥讽的怪叫。 有过经验的众人迅疾顺着视线抬首望去,果然在空中看到了另外两名身形各异的黑影悄然现身,一左一右地手持泛着辉光的匕首径直捅向中间正缓缓出现的道装男子。而那人,好似恍若未觉。 看到这里,有人忍不住心里叹息,不忍直视。 然而,方才沉思中的渡世魔君霍然抬头,其布满诡异纹身的光头就是一亮,立马喝令道: “不可,速速退下!” 却是晚了。 众人只见道装男子只是双手由外向内一个抱圆,仿若在一个水缸里搅出一道漩涡的举动,却奇异地牵拉起那两道黑影扭曲了动作,由原本一左一右刺向自己的姿势顿时微微一错,竟霎时间互相往对方刺去,两人自翻滚的煞气中投射出的目光显得惊愕而惶然。 “呲!呲!” 利刃入肉的沉闷声响起,两人呈亲昵的姿势在对方身体内刺入了饱含煞气的匕首。下一刻,只见道装男子于空中衣诀翻飞,飘然落下,旋即竖掌于身前,大拇指与无名指相抵,而其余三指矗立,却是结了一个太阳印,口中轻轻低喝了一声:“起!” “蓬!” 仿若无中生有一般,那两名缠在一起的黑影身上顿时升起了一道巨大的靛蓝色火焰,而他们身周萦绕的大量煞气则好像遇到了克星,纷纷化为了火焰的燃料,助推着火焰越烧越旺。只一个呼吸的时间,两名煞魂使就被烧成了灰烬,余下两颗漆黑如墨的黑珠,晶莹透亮。本体一死,原本抢先攻击的那两道煞魂则各自惨叫一声,消散于天地间。 其余煞魂使先是愣住,随即纷纷大怒,浑身煞气蒸腾,好似下一刻就要齐齐动手。 “呼呼!” 这一切说来话长,但实际发生不过两三个呼吸的时间,来不及救援的渡世魔君阴沉着脸抬手一招,将那两颗黑珠摄取过来,捏在手心,口中语气莫名地说道: “原来是你。” 道装男子轻笑一声,垂目扫视一圈后,径直拂袖一甩,挥洒出一片“清净”。 神奇的是,原本清蒙蒙的空间立时有丝丝黑色魔气显现,宛如被驱离一般自地下逃逸而出,其数量之多,就好像在这里下了一场黑色的雨,不过是倒转过来,自下而上淅沥沥下了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这里竟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被魔气浸染! 在场众人纷纷色变,立即运炼核心功法,仔细搜检自身。少顷之后,惊怒之声不断响起。道装男子扫视看去,在各色功法辉光照耀下,有的人被魔气自脚底侵入,刚过膝盖,有的人则是侵入到了胸口,已漫过五脏六腑,还有的人直接侵入到了脖颈之上,触及神台。 “好贼子,竟然偷袭!” “不好,我的丹田已被魔气浸染,诸位道友救我!” “啊啊啊,你们都要死!!!” 也许是发现得及时,现场二十余位筑基期修士,大部分立即使用各门各派的驱魔手法,或损耗元气强势逼出,或使用自身法器狠心截断受到浸染的手脚,或两两熟识的互相协助,各自纷纷驱离了魔气。只有三四位根基不深,或许是通过丹药强行破镜的筑基修士被浸染大半,不由自主运炼魔气,激发法术,开始魔化。 那皱纹深刻的老者略显慌乱地用自身精修多年的尸气祛除了浸染到脚踝的魔气,连忙唤出自家银尸,往憨厚青年靠拢,远离那几名逐渐魔化的筑基修士。 憨厚青年许是修为精深,一点没有被魔气浸染的迹象,终于毫不顾忌,沉着脸,带着愠怒地朝着渡世魔君和烆阳上人说道: “原来那玉魂丹只是一个幌子,当我们将注意力集中在此物之上时,已暗地里化为魔域的此处空间正悄悄对我们进行魔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转头看向那几名正要魔化完毕的原筑基修士,继续说道: “届时,不管我们是否吞食此丹,都避免不了成为你魔门傀儡的事实。” 此言一出,刚大耗元气,驱离魔气的众人齐齐后退,亮出各自的招牌法器,怒视着台上的光头魔君以及烆阳上人。 毕竟,如果是类似客卿一般的地位也就罢了,但若是像那种没有一丝自主意识,被彻底魔化的魔奴,则是这些苦修百余年,自有一份傲气盈胸的筑基修士所不能接受的。 只要灵魂在,大不了,下一世从头来过。 众多筑基修士明显已经抱团,与魔门形成了对立局面。如此一来,之前一番苦心布置之下,却仅仅获得了四具筑基期的魔奴,这与预期中至少十五具的目标相差甚远,这基本可以宣告煞魂殿的整体计划已然失败。 渡世魔君烦闷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一把推开了有些惶恐,正打算上前解释的烆阳上人,径直一脚踹倒玉石铸就的高台。在哗啦啦的声响中,抬起屁股坐了上去,手肘搭着膝盖,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旋即对着一手破坏自己计划的中年道装男子轻声说道: “我说陆道友,你从承天观单枪匹马赶来破坏我魔门的计划,看样子好像成功了,但不过只是让我多费些手脚,少了些合用的魔奴罢了。” 说话间,渡世魔君铮亮光头上的诡异刺青陡然一亮,众人头顶上陡然覆盖起了一层层黑气翻滚的乌云,厚重深沉,好似下一刻就要庞然垂落。 那是海量的魔气!可以想象,一旦降临,可以即刻将这里化为真正的魔域。 “你我多年对手,在你意识消失之前,你告诉我,你的意义何在?”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一十八章 激变 “人生本来就没什么意义,就如我等筑基修士而言,哪怕能活三百余年,总的来说也只是见得更多,去得更远,搅动的因果也更广罢了,本质上并无区别。” 中年道人抬起脚,朴素的云勾鞋踩在白玉铺就的地面上,踏前一步,手里不知何时翻出一柄雪白的拂尘,轻盈一甩,认真说道: “但是,如若有人悖逆天道,视广大有灵众生为修炼资源,以血腥酷绝的手段,行那惨绝人寰之举,我承天观自会替天行道!” “因此,哪怕此地仅我一人,也会让你魔门费些手脚,损耗一些魔气,这便是意义!” “。。。” 光头魔君头顶魔云,气势凌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摇头失笑,口中一边喃喃自语“果然没变”,一边笑着笑着就停不下来,最后变成了猖狂大笑,狂悖的笑声回荡在整个空间。 众人此时方知镇守此地千余年的巨擘,可与魔门正面抗衡的承天观真的只来了一人,而且看样子是个迂腐道士,然后再望向头顶的巨量魔气,心情顿时跌到了谷底。 有人看了看袍服飘逸,义正言辞的中年道人,再看了看气焰嚣张的渡世魔君,立即大呼: “我等无意掺和道宗和魔门之间的恩怨,还请放我等离开!” 此话说出了某些人的心声,话音刚落,立即有人抬头看向那光头,但下一刻就被人浇灭了这个幻想,只听见那憨厚青年喝骂出声: “真是蠢货,魔门此来目标明显是我等小宗散修,为的就是将我等纳为筑基期的魔奴,不仅削减了未来可能的阻力,也加大了一分对上承天观的胜算,连这个都看不明白,不知道怎么修炼到筑基期的,真是见了鬼了!” 皱纹老者与他的银尸均上前一步与憨厚青年并列,以壮行色。只听到他继续说道: “若是我等再不抱团,那今日真是取死之道!” 一番话说得众人暗自点头,打消了部分蠢蠢欲动者的鬼祟心思,且将这一关渡过再说。 光头魔君正欲借势各个击破,没想到却被这憨厚青年堵了漏,顿时眯起眼,仔细打量一番后盯着他问道: “你是何人?” “我千尸。。。”老者刚开口却被憨厚青年立马截住话头。 “无名之辈而已,就不劳魔君惦记了。” 没想到光头魔君略一思量,居然知晓其来历。 “可是那位于炫州,可炼制筑基期僵尸的千尸门?” 憨厚青年心道不好,有心否认,可转头看到自己师弟放大的瞳孔就明白这是徒劳。 果然,光头魔君哈哈一笑,冲着憨厚青年友善地点了点头。 “据我魔门典籍记载,千尸门出自六百年前的制傀大派圣魂宗,乃是其中以僵尸为制傀材料的一脉单独分离出来独立成派,这位道友,我说的可对?” 憨厚青年猜到了这厮的想法,但涉及宗门道统,否认的话语怎么也说不出口,心中自有一股骄傲顶起了他的脊梁,容不得他半点说谎。 紧接着,渡世魔君一语惊人: “要知道,圣魂宗可是我魔门一脉!” “因此,你千尸门算起来,应属我魔门分支,这样罢,只要你千尸门点头,本座可以做主,你二人先任我煞魂殿长老,待我禀报神座之后,再通报魔门各宗。” 此言一出,憨厚青年与皱纹老者身周的其余修士纷纷后退数步,眼中带有警惕,他们各自之间也互相戒备起来,谁知道这里面是否还有魔门分支。 原本之前在憨厚青年的努力下,好不容易呈现出同仇敌忾的众人立时分崩离析。 那光头魔君嘴角一翘,阳谋得逞,不待憨厚青年回答就当机立断,悍然催动头顶翻滚不休的魔云豁然倾泻下来,朝着阵型散乱的众位筑基期修士席卷而来。他相信,在魔云的侵蚀之下,一盘散沙的二十余筑基期修士,翻不起什么浪花。哪怕眼前这名承天观剑脉首座的胞弟,星剑峰长老陆今平在此也无济于事。 那剩余的六名煞魂使亦是齐齐煞气一震,唰唰唰消失在原地。 一时间,众修应激祭起自身防御法器于外围,又尽力催动灵力,于里层撑开防护罩,脸露绝望地看向越来越近的深沉魔云。 多年苦修,长生之冀,恐怕将终结于今日。 “哗哗哗!”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名看似迂腐的中年道人此时却不慌不忙地整理了一下道袍,旋即翻手取出一物,不是想象中的飞剑,却是一个中间粗两头尖的小巧梭子。 他无视漫卷下来的魔云,径直将精巧梭子往空中一抛,双手掐诀,凝精聚神,蓦然舌绽春雷: “顺天执道,降妖伏魔,神君敕命,涤荡乾坤!” 随即将蕴含了口中精血的灵气朝着梭子一喷,却见那精巧梭子灵光一闪,如同受到莫大刺激一般,开始轻颤起来,旋即猝然胀大到十余丈大小,陡然朝下吐出一片霞光。 那翻滚的魔气遇见霞光如同遇到天敌一般触之即溃,露出了好大一片空当。渡世魔君心头一跳,打眼看来,却堪堪看到霞光之中显现了十余名手持各类法器的朴素道人,暗道不好,立即祭起自己魔释双修多年,精心加持的诡异降魔杵,再次化为铜灰色的锤状物,朝着正在传送中的梭子打将过去。 看那锤状物比之刚才又膨大三分的形态,可见渡世魔君用了全力。 “道友慢来,我俩多年不见,叙叙旧罢!” 中年道人掐诀起势,呈剑诀指引,却见他背后现出一道长剑虚影,剑身七星闪耀,下一刻化虚为实,“嗖!”的一声消失不见。 “当!” 在梭子上空,陡然出现的七星长剑出人意料地架住了铜灰色巨锤的下落之势。渡世魔君明白时机关键,随即眼神发狠,头顶诡异刺青又是一闪,激得铜灰色巨锤就是一晃,化为三个,再次落下。 中年道人见状却是淡然一笑,浑身灵气一震,使得道袍下摆应势荡起,瞬间身形消失,下一刻出现在三个铜灰色巨锤下方,周身窍穴大开,接引从天而降的七道冷然星辉,随即与那七星长剑合二为一,化为一柄古拙的大剑,朝着三个恐怖绝伦的铜灰色大锤横击一斩。 “轰!”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一十九章 魔宝 古拙大剑虽仅是一斩,但神奇的是仿若同时击中了三柄铜灰色巨锤。 在交击的瞬间,有那么一刹那,在场所有人均感到时间好像停滞了一息,紧接着周身狠狠一震,好似有一道炸雷落在身旁,一股肉眼可见的冲击波震荡虚空,如风吹麦浪一般将众人齐齐震退。 “昂!” “砰!” 先是隐隐有一道巨兽一般的哀鸣声传来,随后地火风雷乍现,原本清蒙蒙的空间立时坍塌,化为大小不一的空间碎片,和一条条随处可见的空间裂缝,倏忽不定。 有的空间碎片较大,上面有山有水有房屋,仔细一看赫然就是墟市;有的则是无尽的火焰,下一刻被滚滚黄沙覆盖,再下一刻变成雷光四处蔓延,就这样不断地来回演变着,一看就是衰亡之象。 众人脚下无立足之地,纷纷张开各色防护罩,以各种遁术进行闪避。有那机敏者,径直朝着那些大块的,明显连接着主世界的空间碎片奔去,而后其余人等也都反应过来,争先恐后地冲了过去。 由于身处异空间,众人均屏息敛气,一边识海勾连丹田,转入内循环,免得窒息而亡,另一边则神识大开,小心操纵遁光躲避游走不定的空间裂缝。 然而,他们的厄难不止于此。 只见一股庞大的魔气于众人前方倏然腾起,早有预料般将那几块连接主世界的空间碎片纷纷笼罩住,并且里面有魔影重重,显然有魔修借此存身其中,阻拦众人的归家之路。 众人虽为筑基期,灵力均已化液,一身功法通玄,然而身处异空间不但没有灵气补充,又无存身之凭依,因此内循环不可持久,若长久被堵于此处,待那几块空间碎片的勾连通道消失,必是死无葬身之地的结局。 显然魔门的意图就是如此。 众人之中有那急躁者,催动某种临时增幅灵力的功法,一身气息蓦然**三分,将自身法器顶在前方,往魔云中闯将进去。众人皆见,那人遁光迅敏,灵巧地躲过了几次猝然袭来的攻击,离那飘着云朵与青山的空间碎片越来越近,引得众人心里希望大增。 眼看那人的防护罩摇摇欲坠,咬牙顶住魔气无时无刻的侵蚀,终于来到边缘,正待一步跨出,蓦然有四道黑影于其周身现行,齐齐从上下左右打出四道黑光。纵使那人竭力躲避,也只是让两道黑光擦身而过,又操纵法器再击飞一道,却被剩下那道黑光“刺啦”一声击碎防护罩,拦腰一斩,上下分离,立时毙命当场。尸体扑倒下去,正巧上半身摔入空间碎片,趴在一处山坡之上,压到了一片野花,而后半身则落在异空间之内,无声地漂浮着,鲜血喷涌如珠,萦绕四周。 魔气翻滚中,则传来一阵沉闷的隆隆声,那是魔修们得意地笑声。 众修前进中的身形就是一顿,止步于魔气之前,心情沉重,忌惮异常。 这时,却有人震荡灵力,于众修心里传音: “魔修虽有魔气支持,却也不过数名,为今之计,我等应各结三才阵,闯将过去,方有生机!” 说罢众修瞧见一名憨厚青年、皱纹老者外加一名持刀的精悍男修,结成三才阵,一头闯入魔云之中,立时与隐匿其中的魔修打斗起来,其间虽然略显狼狈,但好歹互相照应,撑了下来。 众修受到鼓舞,立即抛却往日龃龉,各自组了三才阵,纷纷跟随进去。 虽有魔云压制,但魔修数量有限,众修的压力被分摊开来,居然在里面打得有来有回,各自朝着目标中的各大空间碎片靠拢过去。 远处正在与七星剑陆今平激斗的渡世魔君打眼瞧见,顿时一急,他预留在里面的煞魂使不过四名,就算功法特殊可抵八名筑基期,在魔云的配合下也只能堪堪与二十余位筑基期打个平手,却是堵不住口子。若是放任这些散修回去,在神座面前如何能交差? 顿时心下发狠,凝神一锤暂时将那古拙大剑击退,随即握拳锤击胸口,喉头发甜,顿时仰头一吐,正好吐在从其光头上豁然分离的刺青上,却见此物猝然受激,宛若有生命一般将渡世魔君的精血全数吸食,随后魔光一闪,化作一幅幽深的经卷,徐徐展开,大部分蒙昧不清,只右下角有一片诡异图案铮然发亮,其图形与之前渡世魔君头上的刺青有些类似。 下一刻,所有人听到一阵虔诚的吟唱声自心中响起,内容是歌颂某位魔神打碎末世,重启新世的神迹,其声至魔至纯,无视众修的神识防护直抵识海,化为一块虚幻的石碑镇压下来。如此一来,众修的识海均被镇压,立时僵住不动。 渡世魔君眼珠通红,喘着气地抬手用力下挥,让不受影响的魔修们快速斩杀各自的目标,而他则费力操纵着那幽深的经卷朝着眼前的七星剑陆今平卷了过去,眼中则露出残忍而欣喜的精光。 今日不仅可以将散修一网打尽,还能拿下一名承天观的资深长老,可谓是大功一件。虽然动用了神座亲赐的“末世经卷”,境界有所不稳,但只要神座出手救助,想必不用担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魔云覆盖的空间碎片附近,赫然临近了五个三才阵,此时正被魔修依次残忍虐杀,而另一边承天观正面与煞魂殿对抗的区域内,也有数名道士横死当场。 恐怕谁也没有料到此次魔门袭击,不仅渡世魔君亲临,而且还带了世所罕见的魔宝,以至于功亏一篑,陷入绝境。 难怪从一开始,渡世魔君就那般猖狂,原来是底牌在手,稳妥至极。 然而世事难料,变故顿生! 先是有一道轻微的声音响起,好似一颗琉璃珠失落在地上发出的碎裂声。 陆今平僵住的身影立时被一道轻灵淳和的清气冲刷,识海中的虚幻石碑消失不见,随即清醒过来。 他四下一扫,将危急的局面尽收眼底,顿时怒气盈胸,立即抬手朝着额间一抹,割出了一道竖立的血口,随即伸出两手,均手心朝上,然后彼此交叠,矗立四指,结了一个“四御印”! 霎时间,他在异空间的身形顿时被一道无形中的庞然伟力灌注,自额间血口喷涌出来,化为了一尊天绫绕体,顶盔掼甲的英伟神将。 只见祂甫一现身,就死死地盯住了头顶上漫卷过来的“末世经卷”,张口怒喝一声,打破了魔宝对所有人的镇压,然后右手五指虚握,掌中滋滋现出长矛状,明灭不定的紫色雷霆,朝着那邪恶至极的经卷蓦地投射了过去。 那不似凡间雷霆的紫色在渡世魔君略带茫然的瞳孔中急速略过, 击中了那个霸道绝伦的魔宝! 喜欢逐道长生请大家收藏:()逐道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