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蛋煎饼好看吗》
1. 第一章
梁斯阅前二十一年的人生过得顺风顺水,形势一片大好。可惜啊,就毁在二十二岁生日这天。
都怪那该死的考研线,早不出晚不出,偏偏挑到这么个节骨眼公布。最可悲可气的是,仅仅只差那么一分,她就能上线了。
“上天还真是垂怜我,真真是送了个酣畅淋漓的生日礼物啊!”
哎。蛋糕都没心思吃了。梁斯阅用小勺一下一下发泄地戳着无辜的奶油,眼睛盯着手机屏里显示的那冷冰冰的分数,禁不住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喟叹。
好在梁斯阅从小到大有个显著的优点:心态好。既然木已成舟,那她便痛快接受现实,改路线去找工作。
只是没想到,霉运竟一直伴随到梁斯阅毕业。弄不懂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室友们一个个都有了光明的未来,而她,始终都没有公司要。
遭受了学校和社会接连的残忍背刺,无奈的梁斯阅只能靠家庭这个港湾收留,拥有临时身份:家里蹲。
每天做做家务,浏览浏览招聘网站,发发那如同肉包子打狗的垃圾简历,随后躺沙发刷刷无聊短视频做消遣。日子过得如同是在复制粘贴。
就这么瞎度过了两个月,这天,梁斯阅备好了晚上一家人要吃的菜,照常躺沙发上消磨时光。
她随手点进一个直播间。主播是个街边小摊的摊主,专卖鸡蛋煎饼。做法之简单,备材之容易,生意之红火。
梁斯阅停留在页面处观看几分钟后,眼神迸光,心中怦动,一个念头在她脑中萌发。
她喜滋滋地往[相亲相爱一家人]群里发消息:【家人们,我找着一商机!】
没过两秒,顶着“女儿奴”头衔的梁爸便语音响应:【好。咱晚上一块合计。】
饭菜桌上好谈事。梁斯阅特意再多备了俩好菜,用餐前狗腿地给梁先生、冯女士各斟上一杯葡萄美酒。
她眉飞色舞地向着极有可能成为自己合伙人且是自己唯二指望的两老分享了自己初步的构想。
尽管这构想被梁斯阅用自己丰厚的文学涵养好好包装了一番,但聪慧老辣的冯女士还是一下子就听出是要去摆摊,不由得有些微词。
梁斯阅眼尖反应快,瞄到风向不对,母上不认可,赶紧冲梁先生使眼色。
父女俩很有默契地在桌底比手势交流。梁先生手舞足蹈半天,最终屈服地亮出了“OK”。
他一边殷勤地给冯女士夹菜,一边劝说她转换思想。
“哎呀。闺女终于找着要做的事,就让她放手去干干呗!”
冯女士不为“五斗菜”折腰,剜梁先生一眼,扯动愠气,音量不自觉就拔高几分。
“是我不让她去做事么?是这事一听就不靠谱!摆摊,还做小吃!你瞅瞅这一桌子乌漆麻黑的菜,除了咱俩,还有谁敢吃她做的!梁大为,你就惯着她吧!”
冯女士愤然离席,留下梁斯阅和梁大为尴尬地面面相觑。
梁斯阅虽对那一盘盘“黑菜”感到心虚,但她还没死心,冲着梁大为撒娇地喊一声:“爸。”
她夹起一根菜端详,弱弱地辩解道:“这黑得已经没刚做菜时那么深了,说明我,我还是能够被练出来的呀!”
“爸,爸爸,我的好爸爸。我是真想找件事情做。帮帮我吧,帮帮我。”
梁先生挠着大脑袋,苦恼了几秒,架不住“小棉袄”的纠缠,桌子一拍,下决心敲定了。
“你妈不支持,我支持!”
他从自个儿小金库里掏钱,资金入股资助梁斯阅原材料和小摊车。
梁斯阅行动力也强,雷厉风行的,迅速在家附近的工商大学后门口摆起了摊,就卖鸡蛋煎饼。
现在倡导地摊经济嘛,能拥有一门手艺,梁斯阅还蛮自豪的(虽然是看直播自认为自己学会了的手艺)。
梁斯阅老爸也安慰她,让她别把妈妈的话往心里去,靠自己本事挣钱不丢脸。
嗯。这话一点没错,可前提是得挣得到才有说这话那资格。
从摆摊至今,时间一分一秒如梭子一般流逝了近三十一个小时,梁斯阅就只做了两个饼。
第一个跟着视频里学做的试验饼,第二个是昨日给隔壁卖葱油饼摊位大婶的见面礼。
那大婶看着面善,收到礼后迫不及待咬了一口,预备着说些溢美之词。
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刚咀嚼了一下,她那呲呲笑着的大牙花子立马就闭紧了。
大婶一边把梁斯阅做的饼裹好塑料袋,一边对她语重心长道:“年轻妹子,这年头生意没那么好做的,做好心理准备。”
梁斯阅点头,并没领会出大婶话里的深层含义。她拍了拍自己的肩,没心没肺道:“没事,我抗压能力强。”
大婶讪讪一笑,转身忙自己生意去了。她是这儿的老摊主,有口皆碑。不多时,她那摊位前便围满一堆的人。
梁斯阅再观观自己,门可罗雀,连蚂蚁路过都忍不住要叹声气。真是对比惨烈呀!
“哎,罢了。忘掉之前的所有不愉快。万事开头难。新的一天会有新的气象!”
梁斯阅调整好心态,对自我进行了一番鹿小葵式加油打气,而后将小摊车骑到树荫下停好,开启新一轮赚钱白日梦。
……距离梁斯阅给自己打满气已经过去十分钟……半小时……一个小时。
好的。无事发生。气都要自己跑光了。
不出意外,今天也是开张饼都卖不出去的一天。梁斯阅忿忿不甘,很想捶胸顿足、仰天长啸:啊啊啊,老天爷,行行好,赐我一个顾客吧!
她不贪心,只要有一个人来打破她零的记录,就足够她今天高兴一晚上,回去向冯闻芳炫耀了。
拜托拜托!
许是听到梁斯阅诚心的呼喊,老天爷响了一声惊雷作回应。
然后没过几秒,它撒雨点了。雨点还越来越大,砸在梁斯阅的小雨篷上框框响。路边慢悠悠踱着步的学生们皆飞跑起来去避雨。
快来吧!快来吧!梁斯阅像只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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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猫似的抬着自己的爪子轻轻招手,向着过路行人施法。都来我的小蓬车底下躲雨吧,顺便再带走几个鸡蛋煎饼!
梁斯阅在心里美滋滋地做着梦,脑补了一出把一大叠钱甩在冯闻芳面前的豪横场景。
“妈,收下吧,这是我孝敬您的!”
“kkkk。”光是想想就倍儿有面。梁斯阅情不自禁乐出了声。
冷不丁地回归现实,才发觉事与愿违。这些人把她的小蓬车当空气当透明,根本睬都不睬一眼。
得。这下好了,托老天爷的福,更不会有人光顾我的破饼摊了。梁斯阅自暴自弃,欲骑上小摊车,提前打道回府。
就在这时,忽然的一个转眸,让她瞧见马路对面校门口等红绿灯的一个男生。
这人怎么有点像我的一位大学同班同学啊!梁斯阅心里暗暗感叹道,便不由得多瞥了两眼。
梁斯阅在大学时期蛮活跃,入了学生会的体育部门,在班上也是有什么事都帮着出谋策划,不管什么活动都能瞧见她的身影。因为性格开朗、活泼大方,故而人缘极好。
想着要是真是大学同学,招呼他过来照顾一下生意,应该不成问题。这样,自己也能赚得第一桶金。
梁斯阅的如意算盘敲定,揉了揉眼睛,更加认真地观察起对面的人。因为间距稍远,五官略有些模糊,不太好确认,但从脸型大致轮廓来看……
我去!是陈见励!梁斯阅倒吸一口冷气,眉头不自觉地蹙成小山丘。
“班上三十多个男同学,怎么偏偏就他呢。”梁斯阅喃喃,颓丧地叹了声气。
梁斯阅还记得备战考研期间,他们同一间自习室。偶然得知,两人选中同个院校同专业,算是竞争对手,梁斯阅就总感觉陈见励把自己当做了假想敌,总在偷偷摸摸观察自己,刺探学习情况。
不过拜陈见励所赐,原本吊儿郎当的梁斯阅彻底卷了起来,每天废寝忘食,很有毅力地较量做最后一个离开自习室的人。
只是她幻想了一遍又一遍自己在朋友圈发出“功不唐捐”四个字后,熟人们纷纷点赞,评论恭喜的场景,最终却是陈见励实现了。
梁斯阅心宽体胖,丝毫没有嫉妒陈见励,搬离宿舍的前一天,两人在图书馆前遇到,她还笑嘻嘻的,一脸真诚地和他说恭喜。
倒是陈见励不知道抽哪门子疯,跟梁斯阅沉着脸甩脸色。
“祝你前程似锦,遇见幸福。”
“幸福”两个字他说得咬牙切齿的,好像特不情愿似的。
所以就当下而言,梁斯阅觉得陈见励是在嘲讽自己,是在炫耀。
要是让他看见自己现在这副模样,那他完全有可能幸灾乐祸,更变本加厉地讽刺挖苦。
于是,梁斯阅迅速别开眼,侧身避人,心中诚恳祷告:老天奶保佑,可千万别过来。
鉴于刚才被老天爷耍弄了,梁斯阅决定这次靠老天奶看看。
结果显示,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老天奶也不可信。
2. 第二章
陈见励撑着伞信步穿过人行横道,不偏不倚就在梁斯阅的摊前站定。
看样子,他眼力不错,也是认出梁斯阅来了。
“梁斯阅,你在这做什么?”陈见励主动打招呼,抿着嘴角,绷紧了唇线,表情满满的不可置信。
如果梁斯阅不是自作多情的话,她觉得陈见励的眼底是有那么些微惊喜流露的。可能出于在别校地盘,有点“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意味在吧。
“哈哈,哈哈。”梁斯阅发出两声干笑,逃避陈见励的视线,她很拙劣地装傻,“对啊!我在这儿做什么?”
“你是来见什么人的么?”
见人。见什么人?梁斯阅一边思考陈见励的话,一边飞快展开头脑风暴,思忖合理的搪塞之语。
“噢!我来买饼吃,碰巧遇上老板突发急事,就让我帮忙顾下摊。你知道的,我这人太古道热肠,那肯定就答应下来了啊!举手之劳嘛!”
“可是,你怎么在动摊主的食材啊?”
梁斯阅愣住:“……”
“陈,见,励!”梁斯阅咬牙切齿在心中感叹道,“好一个聪明人!”
die了,圆不过去了。
“呃,这个……这个嘛……”梁斯阅狠狠瞪了陈见励一眼。你眼这么毒做什么?话语这么犀利做什么?又不是来破案的,还挑上bug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苹果肌,面带微笑:“这不,我想着等也是等,干脆自力更生自己煎个饼吃。”
嗐。编。真能编。编的这都什么狗屁不通的鬼话呀!鬼都不会信吧。梁斯阅垂下头,懊恼自己这撇到离谱的扯谎能力。
陈见励的聪明劲却似乎耗光,没有深究她这番话,还一本正经地向她抛出第二个问题。
“噢,那老板还有多久回来啊?”
“久,久着呢!你去别处吃吧。”梁斯阅心中焦急,想着陈见励要再不走,纸就真包不住火了,因而没顾上体面,硬生生地打发他道。
陈见励倒没在意梁斯阅语气的不友善,他环顾了一下周边小摊,颇委屈地看着她:“我帮室友带晚餐,他点名要这个。目前就只有你这儿有。下着雨,我也不想走远了。能麻烦你帮我也煎一个吗?”
“!!!”什么?我没听错吧?他要煎饼!我煎的煎饼!啊啊啊啊!我的第一个生意啊!这……实在让人无法拒绝!果然,人生第一桶金还得靠老同学。
梁斯阅内心活动极为丰富地挣扎了两秒,便沉浸在喜悦之中,忘却了曾经和陈见励的那点不愉快。
她本想做做表情管理以免露馅,可脸上的雀跃实在憋不住,语调愉快地答应下来:“好!”
梁斯阅激动的手颤抖着点燃了电饼铛,感受到有热气后,往上铺上面糊,刮平刮圆,然后翻面。
这看着就很生手的模样,陈见励却夸她道:“你看起来还挺专业。”
梁斯阅心中暗爽,压了压嘴角,毫不知羞惭地领了赞,面不红心不跳地胡诌道:“刚老板示范了一个,没办法,我这人就是聪明,看一遍就学会了。”
“哦噢。”陈见励意味深长地眯眼笑了笑。
这人啊,一得意就容易忘形。下一步流程是什么来着?梁斯阅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还是没能从识海深处搜索出后续做法,尴尬地抬眸望向陈见励。
眼瞅着面糊已经糊掉一小部分,陈见励忍不住发表自己的见解:“你是不是该放点儿料上去?”
放料?噢!记起来了!涂抹酱料,加鸡蛋,继续刮面糊……放生菜、脆饼,给加个火腿好啦,再抹上一层酱料,然后将饼翻折成四四方方的形状,打包装袋。
嘿嘿,完工!
梁斯阅一脸骄傲地看着自己的成品,喜不自胜。
陈见励问说:“多少钱?”
“原味6元一个。这个火腿当我送你,悄悄的,老板不知道。”
陈见励眼尾眯得更深了些,说:“这样不好吧。”
什么好不好,我是老板我说了算。梁斯阅在心里过了把霸道总裁瘾,笑嘻嘻地摇摇手:“没什么不好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随后不由分说,她把饼塞到陈见励手上。
正巧这时前方传来其他摊贩的提醒:“城管来了!城管来了!”
不是吧?下着雨也来搞突击呀!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梁斯阅顺着那方向张望,果见两名穿着制服的人员,没顾上和陈见励告别,她骑上三轮就飞跑。
跑出两条街远后,梁斯阅才回头查看情况,忽见陈见励跟在她后面,跑得气喘吁吁。
梁斯阅惊诧地问道:“你跟着我干什么,城管又不追你。”
陈见励神情一滞,然后想到什么说什么:“你饼没给我呢。”
我说老同学,睁着眼睛说瞎话是吧?还是说得了便宜不够,还想再讹我一个。
梁斯阅微扬下巴,睨着陈见励,语气淡淡地揭穿他:“你手上那不就是吗?”
“嗯?”陈见励迟疑地垂头看了看。
“对喔!”他恍然地噢一声,然后摸着后脑勺憨笑。
“不过,你倒是没转钱给我……”
“转给你?”
陈见励打断了梁斯阅的话,将劣势一瞬间扭转。这下又轮到梁斯阅疯狂运转大脑想说辞了。
“噢我想说反正我也要付我那一个,所以就打算帮你垫付来着。”好险好险,差点儿就露馅。梁斯阅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压惊。
她接着说:“但我刚忙着跑路还没来得及转,所以你可以直接扫老板的二维码。”
“噢,好。”陈见励垂下头忍笑,问,“二维码哪儿呢?”
梁斯阅熟练地指给陈见励看。
陈见励扫了下车上贴的付款二维码,盯着手机屏沉默看了一阵。
“怎么了。”梁斯阅问他。
“噢。”陈见励抬头看一眼梁斯阅,微笑着解释道,“网速有点慢。”
“好了。我看这价位表上标着火腿的8元。我转了16,连着你那份。”
“不用!”梁斯阅很激动地大叫一声制止,又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很反常,讪然地笑了笑,找补道,“我不喜欢欠人人情,哪怕是一个饼的钱。”
“那我只付我那一份,剩下的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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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车费,麻烦一下你,载我回去可以吗?”
以前怎么没发现陈见励这么能言善辩呢?所以说谁让你自作主张多转我钱了!说好的只收六块嘛。还让我载你回去!梁斯阅体内的吐槽役又在心里活跃起来。
她很没好气:“你当我三轮车夫啊?”
陈见励挠着后脑勺笑道:“反正你还要回去和摊主交接嘛。”
啊?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我目前的身份是代理老板。梁斯阅微愣神,而后在被陈见励瞧出端倪之前赶忙附和道:“噢对对对。”
“我得回去交接,不然老板肯定急死了。”
“来来来,你坐这儿,我送你。”
梁斯阅手忙脚乱地抬起屁股往一侧挪了挪,给陈见励腾出点儿地。
陈见励微微抿唇,挨着她坐下。
三轮车不大,空间有限。两个成年人都拘谨地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把握着距离分寸。可在转弯的时候,还是避免不了产生一些碰撞。
陈见励的耳根烧得很红,他说:“不好意思。”
梁斯阅装淑女,温婉回应:“没关系。”
骤雨歇停,空气里弥漫开泥土的芬芳,地面水凼映着霓虹颜色,行道两旁大朵绮丽月季盛放。两个人安安静静,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中抵达学校后门。
也不知天色是从哪一个时刻暗下来的,陈见励摸出手机看了下时间,然后和梁斯阅告别:“那我先回去了,以后有机会再见。”
梁斯阅点点头:“好。”
她注视着陈见励离去的背影,看他向学校大门走去,眼中流露出羡慕的色彩。
不料这人只走了两步便停下来,然后转身,面向梁斯阅,惹得梁斯阅慌忙又分外尴尬地别开眼。
“还有什么事么?”梁斯阅强装从容问道。
陈见励的眼睛亮亮的,他抿了抿唇,唇角陷下两个小小梨涡。
他的嗓音清亮温柔:“梁斯阅,今天见到你很开心。路上注意安全。”
是夜色衬人么?梁斯阅突然发现陈见励好像有点小帅,就那种清清爽爽男大生的好看。而且还是个暖男,细节最能打动人。
再有一点……他说见到她很开心。
梁斯阅盯着陈见励看了几秒,担心再这么盯着看下去,自己怕是要起小心思了。于是,梁斯阅垂下头去看三轮车徐徐转动的车链。
“陈见励,其实,这个鸡蛋煎饼摊的摊主就是我自己啦。哈哈哈。”
话说出口,陈见励没露出夸张惊讶神情,倒是梁斯阅自己惊了一下。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鬼使神差地就爆了家底。
而陈见励的反应也再次在梁斯阅心中加分。他只浅浅笑了笑,绝不是嘲讽的那种,有点像和风,温柔、恬淡。
他咬一口饼,咀嚼咽下,然后说:“很好吃。你生意肯定越来越红火。”
呃,等会儿。这饼不是给他室友带的吗?他怎么自己咬了?嗐。管他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梁斯阅弯弯眼角,露出甜甜笑容。她觉得陈见励的话真是中听,满意地应和道:“嗯。我同意。我的生意肯定越来越红火!”
3. 第三章
管他的什么狗屁生意红火!谁爱干谁干!反正老娘撂挑子了!
风象星座就是喜欢想一出是一出,梁斯阅尤其体现得淋漓尽致。卖饼事业不过才进行到第三天,她就改变主意,决定不去摆摊了。
倒不是想偷懒,也不是受了打击。她有一个顾虑,已经琢磨一晚上了。她觉着万一陈见励带他的研究生朋友过来照顾她生意,那可简直是尴大尬。
怎么说呢。就是有种……迅哥和闰土再重逢的感觉。
虽然梁斯阅并不觉得摆摊卖饼有什么可耻。毕竟人清北毕业还有去养猪的呢!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各行各业都值得被尊敬。
可对方是陈见励。对方是陈见励啊!
这个危险的男人!昨天明明和他斗智斗勇那么久,藏得好好的,怎么最后就鬼迷心窍自爆了呢?梁斯阅懊悔不已。
她回想起陈见励那句魔咒似的“祝你前程似锦”,再回想起大学期间和他有过的种种交集。发现好像不管自己做什么,和陈见励的重合度都出奇的高。
印象最深刻的是学生会招新。部门那么多,他偏偏和自己选中同一个。幸好后来部长说他俩都很优秀难以抉择,所以扩招了一个。
其次是小组课题,如果没记错,在选题上他俩撞了至少有三次。
再就是考研事件……哎算了,还是跳过这个伤心话题。
总之,一定要避免和陈见励碰上面。擒贼先擒王,最佳办法就是从自己这个源头下手制止。
下定决心以后,梁斯阅重新瘫回客厅沙发上,一边吃葡萄,一边浏览着招聘APP上的各类信息。从哪里摔倒就从哪里爬起,她觉得还是去给人打工算了。
贯彻广撒网的理念,梁斯阅一口气给三十多个职位发去了求职意愿。等待少顷,无一有回声。
梁斯阅边心戚戚边自我安慰:HR都忙,那么多毕业生,每天得收多少份简历,估计是还没看到我这儿来呢。
继续发,继续等。临近中午时,倒有俩她没联系的HR戳她。
梁斯阅惊喜地一一点开看,一个做电商客服,另一个搞电话推销,开场白都是“您好,我觉得您非常适合我们这个岗位,有兴趣了解一下吗?”
说实话,这很像钓鱼套个人信息的。但是无人问津久了,冷不丁的得到肯定,梁斯阅感到受宠若惊,脸上爆开“久旱逢甘霖”般的喜悦,完全没思考那么深。
就当下这境遇,她对职业一点也不挑,主要是没那个余裕。于是一刻也不耽搁地给这俩HR回了去。
【您好,怎么说?】
发完一思忖,觉得自己表述不太清楚,补充道:您好,麻烦介绍一下您这个岗位吧。
得,这下又变成表述不恰当了。这怎么看怎么都感觉那语气跟自己要面试他们似的。梁斯阅自觉好笑,提前为自己判决“没戏”。
结果招客服那个竟然还回了,把一大段有关岗位介绍、薪资待遇的信息发送给梁斯阅,最后附一个礼貌微笑的表情。
嘿,别说,梁斯阅看完以后还挺感兴趣,和这个HR聊起天来。
梁斯阅:【你们这个主要经营什么?】
HR:【食品】
太好了,人生果然没有无用的经历。虽然这工作吧,和大学学的专业不相关,但两天的卖鸡蛋煎饼经历也算是和食品行业能攀亲道故。梁斯阅一下子就有了一种松弛感。
她牢牢把握着对话主动权:【哎,咨询您个问题,您觉得鸡蛋煎饼能做成电商模式的么?】
HR虽然隐约觉察到梁斯阅有些奇怪,但还是认真回复:【鸡蛋煎饼那不是现做现卖吗?】
梁斯阅被点醒,但她不放弃:【可以尝试搞真空,做成预制菜那种。】
HR:【这倒没见过。】
梁斯阅问:【你觉得可行不?】
HR明显回的速度没之前快了,两三分钟过去他的消息才传过来。
【你很有想法】
梁斯阅追问:【那你觉得我来你们公司研发这个可行吗?】
【滚,不好意思,我们只是招个客服。】HR粗暴委婉兼具地拒绝了梁斯阅的提议。
梁斯阅还在琢磨这HR为什么前后搞反差,紧接着他就修正自己的言论,并对此次聊天做下正式终结,也为梁斯阅的这场求职画下句号。
【抱歉,刚输入法惹了祸,我想发“姑娘”来着,不是滚。而且我判断失误了。看得出您对我们公司很感兴趣,但您好像并不适合这个岗位。做客服屈才了。祝您找到满意的工作,前程似锦。】
前程似锦。又是前程似锦。
梁斯阅快对这个词ptsd了。同样的阴阳用词,她想着该不会这人师出陈见励吧!
点击对方头像,放大看了看。哎嘿,别说,还真和陈见励长得有那么几分相似。就是陈见励的少年感要明显得多。
等等,我干嘛要想陈见励啊!梁斯阅一个激灵,失笑地拍拍自己的头,退出了招聘求职APP。
——
瞎聊这么久白白耗费掉时间,最后一无所获。恰逢午餐time,梁斯阅点了份外卖,决定暂休。
她一边嗦着螺狮粉,一边点开下饭剧《父母爱情》。手机刚横过来放好,“叮”一声响,弹出一条微信消息。
沉寂好些天的[721寝室群]终于有人冒泡啦。
寝室长孟尔尔:【亲们,最近过得如何?】
于绮原秒接:【(抠鼻)和研究生室友斗智斗勇中】
这不雅观的小黄.人表情和高冷女神的形象组合在一起,梁斯阅一整个笑喷。她放下筷子,用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顺气,然后将手机调转方向,开启两指禅。
梁斯阅:【咋了?(斜眼笑)新人虽言好,未若故人姝?】
于绮原扔出个暴怒的表情包并附激昂文字:【梁斯阅去把你的语文学好!】
梁斯阅脑补出于绮原气得眉毛飞扬的样子,哈哈大笑两声,忽见孟尔尔问自己【阅阅,你工作找得怎么样了?】,瞬间回归现实。
【(叹气)嗐。愁啊,还没找着呢!】
梁斯阅瘪了瘪嘴,一边想着这果然是逃不开的话题,一边怀着惆怅的思绪发送了消息。
于绮原插播一条【烦死了,我那室友又在发神经了,以后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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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完瞧见前边梁斯阅的悲惨诉苦,又补上一句激励话语:【斯阅,加油噢!】
梁斯阅苦笑一下,回以谢谢。
孟尔尔也发了几句简短的加油打气,然后切入正题。
【昨天胡雯给我发消息了。让我再允许她加群。我跟她说要征求一下你们二位的意见。】
【加群?】梁斯阅疑惑【这个室友群么?】
孟尔尔:【ENEN】
【她不是一毕业就退群了嘛。怎么又想回来?】梁斯阅感到匪夷不解。
几个月前,胡雯的那些奇葩操作一瞬间全部涌进梁斯阅的脑海。
照毕业照的那天,胡雯还和她们有说有笑的。孟尔尔提议大家一起去毕业旅行,胡雯也兴致勃勃地附和说一定去。一点异样都看不出。
结果,第二天她就把行李收好,第一个搬离寝室,连声招呼也没打。
不仅如此,她还把于绮原和梁斯阅的联系方式全单方面删除了。孟尔尔例外。
作为唯一一个胡雯室友关系幸存者,孟尔尔并不感到荣幸,只觉尴尬。因为寝室长的身份,她不得不从中调和:“可能是不小心删错了。”
于绮原晃悠食指,做“No”的手势,依据她这四年对胡雯的了解分析她道:“胡雯就是典型的利己主义。尔尔你应该是对她来说还有利用价值,所以她留着。我嘛,大概率是嫉妒我考上研。”
“我跟你们分享考研面试结果那时候,她就一直臭着脸,问她她说是不舒服,我当时就觉察到了,只是没拆穿她。”
孟尔尔张了张唇想反驳,被于绮原提前发现,加强了音调盖下:“你们别以为我是落井下石抹黑她啊!”
“之前很多事情都是想着大家同在一个屋檐下能忍就忍,现在她事情做这么绝还不能吐槽了?”
孟尔尔垂下头不再表态。梁斯阅皱着脸,若有所思,欲言又止。
于绮原问她:“斯阅,你想说什么?”
梁斯阅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纯真无邪。
她的语气很费解:“我呢?我这四年和她一点矛盾都没有,备战考研期间我还天天和她一起出入自习室,我觉得和她关系挺好呢。绮原分析一下她为什么删掉我啊?”
“斯阅。”于绮原上下打量了梁斯阅一圈,憋着坏忍笑道,“她大概是嫌弃你太垃圾,对她没什么用处,今后没有联系的必要。”
“于绮原!”梁斯阅翘起嘴唇佯装发怒,“你看轻我!”
她挥起手臂,起身追逐于绮原,嘴上喊着:“看我不打洗你!”
“逗你玩逗你玩的。还请梁女侠高抬贵手!”
于绮原一边笑着求饶,一边往孟尔尔身后躲。孟尔尔不拉偏架,借口有事要出门,躲避纷争。
留两人在寝室好一番打闹,最后都累得气喘吁吁,瘫在座位上。
没歇几口气,梁斯阅就听到于绮原叫她名字,似是出声挑衅。
她微扬下颚,回应:“干嘛?还想再战啊?”
“不是。”于绮原摆了摆手,恢复谈正事专用严肃脸。
她压低声音:“其实我一直觉得胡雯有事情瞒着没告诉你。”
4. 第四章
什么事呢?算了,不感兴趣。反正联系方式都删干净了,追究这做什么。今后就桥归桥,路归路吧。
梁斯阅纷飞的思绪被拉回正轨,她将视线重新锁定在聊天界面,默念了一遍孟尔尔的回复。
【她要结婚了。想咱随份子。】
【之后孩子周岁、贺房……各种人情应该都想要通知咱。】
于绮原解决完私事返回聊天群,正巧看见这两段话,本来心气还没顺下去,无疑又在那心火上添了把油。
她按住语音键,嘴跟机关.枪似的突突突地爆发不满:【退群前怎么没考虑到这些呢?反正冲这原因,我不会同意她进!】
梁斯阅也觉得这理由很膈应人,况且她一个无业游民,生活都要靠父母接济,哪儿有钱随份子。
因此,附和了句:【我也不同意。】
朋友关系是要靠经营的,无事不登三宝殿,想要别人送钱来的时候就招呼一声,别人就该屁颠颠的送来么?哪有这个道理啊!
最终胡雯事件以3票全部反对她返群收了尾,但是三个人久违的群聊并没有结束。难得撞到午休时间全都有空,所以东扯西扯的,聊到很久。
……
孟尔尔:【话说我昨天路过工商大学碰到班上的陈大神了。他现在在工商读研呢。】
梁斯阅:【你昨天去工商了?我也在!你怎么没偶遇我!】
孟尔尔惊讶:【真的吗?什么时候?】
梁斯阅:【(叹气)我一下午都在。】
【啊?你在那干嘛呢?】于绮原好奇。
梁斯阅如实禀报自己的行踪:【我去摆了两天摊】
孟尔尔惊讶程度加大:【摆摊?你卖什么?】
梁斯阅笑笑:【卖饼。】
刚敲好字点击完“发送”,梁斯阅就听到开门的声音,睇眸望去,是冯女士提前下班回来了。
“妈,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冯闻芳没回应,直奔洗手间。梁斯阅便重新将注意力转回到手机屏上,刚巧有新消息传来。
【你今天在哪儿卖?】
系统【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重发的消息多了一个字。【你今天在哪儿卖饼?】
因为话题衔接得非常流畅,梁斯阅一点没注意到自己的聊天界面已经变了,从群聊变成了单人。
她手速很快地编辑好文字【我不卖了。】,然后一气呵成摁下发送。等发现不对时,陈见励已经瞧见,回了一个【为什么】。
梁斯阅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回过神,下意识地张口大喊:“啊~妈!都怪你!”
“这都什么事儿啊!怎么就发给陈见励了?陈见励这人也是的,没事发什么消息!”梁斯阅絮絮叨叨地嘟囔道。
她虽然面上看不出一丝波澜,可心里早已经在翻江倒海,思虑良多:昨天人家才祝愿我生意越来越红火,今天我就闭摊。这要知道了该更看不起我了吧。
考虑得越多这信息就越难发出去,纠结半晌,梁斯阅把对话框里的内容删了输,输了又删,反复三次,最后打出张安全牌:【我今天休息。】
陈见励倒回得蛮快,只是突然不发文字,传了一条一秒的语音。
麻烦。梁斯阅嫌弃地点击播放,再调大音量。陈见励的声音自听筒传出,很短促的一声:“噢。”
噢。怎么听起来,他好像很遗憾啊!
——
冯女士方便完,整个人神清气爽地回到客厅,追究起梁斯阅刚才的无端责怪:“你说都怪我是什么意思?什么怪我?”
“没什么。”梁斯阅顺口应道。她本就不是真的怪罪冯闻芳,只是发泄地叫了一声。她真正埋怨的是自己的毛毛躁躁和“眼瞎”。
“好吧。”冯女士不往深了追问,她挨着梁斯阅坐下,吃她备好的葡萄。
过了一阵,瞧见梁斯阅一直瘫在沙发上,不去准备食材,便问她:“怎么,今天不摆摊了?”
梁斯阅回:“嗯,不摆。”
“我就猜到会这样!”冯闻芳突兀地抚掌大笑,幸灾乐祸的意味十分明显,“总之,你就是三分钟热度,搞个新鲜,什么都坚持不下来。”
这话可严重刺激到了梁斯阅,她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起,咬牙下定决心:嘿,我还就要坚持下去,把我的鸡蛋煎饼事业搞出名堂。我要成为我们渝城的鸡蛋煎饼西施!
不过嘛……得换个地方卖,可以去小学门口。这样肯定碰不到陈见励。
小学没有陈见励的同龄人。他的朋友也还不至于有上小学的孩子。至于弟弟妹妹嘛,超过十岁的年龄差应该还是少数吧。碰不到肯定碰不到。
而且小孩子贪吃是天性。一出校门,看到好吃的,那哪儿经受得住美食诱惑,还不乖乖地把钱奉上来。
认真审验一番后,梁斯阅满意地笑了,深感自己这个地点选得非常靠谱。于是迅速行动起来。
待一切就绪,她坐上三轮和冯女士挥手,自信满满道:“妈,你就等着看我今天腰包有多鼓吧!”
冯闻芳虽然嘴上唱衰地“嘁”了一声,心里还是盼着闺女的事业能兴旺。她抬起手掌晃了晃,温声叮嘱道:“路上小心。”
——
实验小学门口的小吃摊可真是琳琅满目,熟贩们早早地就抢占了好位置,梁斯阅人生地不熟,被挤到犄角旮旯里。
强者从不抱怨环境,她默默地把准备工作做好,然后静候孩子们放学。
约莫十分钟过去,一串清脆悦耳的放学铃声响起。不多时,就有孩子蹦跳着从闸门打卡出来。欢声笑语瞬间将这片沉闷的地填充满。
梁斯阅摊前暂时没人,她得空观察周边的经营生态,发现有家卖烤淀粉肠的和一家炒面炒粉、锅巴洋芋多品种综合经营摊生意最好,都是前后围了两圈人。其他的摊位……
“你好!”
忽然,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可爱小女孩出现在梁斯阅的摊车前,打断了她偷师取经。
“我要买个鸡蛋煎饼,加肉松的。”她的声音特别清甜。
梁斯阅颔首,有意识地展现最优服务态度,特别温柔地回应道:“好。麻烦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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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好。”
她忍不住在心中感叹:还是小学生好啊,小学生有爱心。就算在这样一个不当道的地势,就算门前是如何的冷清,也有孩子愿意来照顾生意。
这个女生看起来是个人气王,周围贴着四个小孩,男生女生都有。她还挺关照小伙伴的,自己点完餐后,偏头去问他们:“我请客,你们想吃什么口味的,随便点。”
小孩嗓门真是大,七嘴八舌的,跟麻雀一样闹喳喳。但梁斯阅一点也不觉得烦,看着那一张张纯真的脸,听着他们欢快地点餐声音,喜形于色。
毕竟这些孩子的每一句话就代表着钱啊!都是钱!谁挣钱能不快乐呢?
梁斯阅笑吟吟地用不锈钢勺盛了满满一勺面糊放在电饼铛上,然后用工具开始刮,要刮成一张饼状。
才刮一下,梁斯阅就愣住了。因为她第一次接待这么多顾客,太紧张激动了,动作幅度做得太大,把一部分面糊不小心推到电饼铛外缘去了。
“哈哈哈!”小孩子不会隐藏情绪,瞧见点乐子就立刻发出爆笑。其中一个还有点嘲讽意味地问她:“你是卧底警察吗?”
梁斯阅微微眯眼,讪然一笑。她沉着冷静地用毛巾收拾了自己刚才手残造成的烂摊子,坦然承认道:“抱歉,我是新手。”
一群小孩瞬间噤声。
梁斯阅抿了抿唇憋笑,她注意到他们互相之间在递眼色,大概在想反正还没付钱,饼也没有做成,应该可以直接走掉吧。
但是他们的中心——人气王女生没有发话,所以都还站在原地没动。
那女生的电话手表响了,她正滑动拉条,摁了外放,忙着凑近耳边接听,没留意到小伙伴有要换摊位的念头。
“喂,赵暑裕,你提前走了吗?没看到你啊?”
“噢,我在鸡蛋煎饼摊这里呢。”小女孩回得不慌不忙。
说完她环视了一下周遭,开始充当人工导航:“就是大门斜坡下来往右拐,在坡的背后,要走到最里面。”
因为四周太嘈杂,小女孩不得不很大声地说话,因此梁斯阅非本意地偷听到了她的电话内容。感觉是又给自己拉人来了,梁斯阅不自觉加快了做饼的速度。
她刚把做好的两个饼交到小朋友的手上,准备做第三个时,人气女生叫的人也来了。
她抬起双臂卖力地挥舞:“诶!小舅!我在这儿!”
梁斯阅循着女孩的视线看过去,怎么也不会想到叫来的人竟然是陈见励。
陈见励同样很吃惊:“你不是说今天休息嘛?”
“呵呵。呵呵。”梁斯阅尴尬地笑了两声。
“噢。是这样。和你聊完后,我想了一下,创业初期就是要肯吃苦耐劳。万事开头难嘛,所以再苦再累我都要坚持住,不能想摆烂就摆烂。”
听到自己这些鸡汤话,梁斯阅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我的天哪,说得我自己都信了,感觉周身散发着璀璨金光,满满都是正能量。
陈见励自然也被梁斯阅这番慷慨激昂的言论所折服,轻轻颔首,竖起大拇指:“为你点赞!”
5. 第五章
六个饼的大生意,梁斯阅全数搞定。
果然一回生,二回熟,越来越游刃有余了。看着梁斯阅的巨大进步,陈见励发自内心替她感到开心。
“小舅。”
“小舅!接一下你的饼啦!”赵暑裕叫了好几声,陈见励都没搭理她。
漂亮姐姐的手都该举酸了。赵暑裕体贴地想着,然后自己接过饼来塞进陈见励手里。
她拽了拽陈见励的衣袖,点他道:“发什么花痴呢,小舅?”
陈见励回过神,下意识应声“噢”了一下,又反射弧慢半拍地用温柔语气毫无威慑力地凶赵暑裕:“什么发花痴,你别乱说话!”
这外甥女和小舅的互动就像是在眼前上演的情景喜剧一样,惹得梁斯阅咯咯笑起来。
她抬起手背捂住唇角,边笑边说:“你们关系真好,看起来一点代沟都没有。”
“姐姐,代沟还是有的。”赵暑裕连连摆手,大眼睛乜一眼陈见励,刻意做出嫌弃的样子。
陈见励则毫不在意和外甥女有没有代沟,反正他总搞不清楚这小孩脑子里一天装些什么有的没的。对他来说,该转钱给梁斯阅了才是正事。
陈见励望向梁斯阅:“一共多少钱?”
梁斯阅一只手比了一个四,另一只再比了一个零。
“OK。”陈见励低头弄了一阵,然后冲梁斯阅晃晃手机道,“转过去了。”
钱货两清,小孩子们各自领到了自己那份饼,也是时候各回各家。一个个乐呵呵地互相挥手告别:“明天见!”
“明天见!”陈见励学着孩子们的样子和梁斯阅挥手。
梁斯阅:“……”
都连着见两天了喂,她心想。不过,毕竟这位是自己的大金主。行吧,得顺着金主的意。
于是,她也跟着举起手来,脸上绽开灿烂笑容:“好,明天见。”
——
“小舅,你是不是喜欢刚才那个漂亮姐姐?”两个人不过才刚转身,赵暑裕完全不顾场合,冷不丁地语出惊人。
在这一瞬,天边的夕阳和云朵正好完成变色,像两者做了什么羞羞的事一样,鸡蛋黄一整个红透。
陈见励觉得自己此刻的脸也不会比它们好到哪儿去,他都能感受到肌肤的微微发烫。明明天也不热,习习清风捎带着各家小吃摊的香味,却涨得脑袋昏沉沉。
“小孩子家家少打听大人的事。”
陈见励拧着眉低头觑一眼赵暑裕,又用余光去留意梁斯阅的神情,以此判断她有没有听见。
所幸周遭嘈杂,梁斯阅专注地顾着摊前新到的顾客,陈见励安了心,长舒出一口气。
他这紧张的模样被外甥女尽收眼底。小小鬼灵精看着单纯无害,眼睛扑闪扑闪,却很会来事。
“被我说中了吧,小舅!”赵暑裕扬着下巴,胜券在握。
“小舅,别怪我没提醒你。外婆可张罗着要给你安排相亲呢。你要有喜欢的人可趁早交代,免得到时候……两边都吃不了兜着走。”
“嘿!赵暑裕!”陈见励被气笑了,扶着额无奈叹道,“你怎么这么早熟呢?这是你这个年龄段该琢磨的事情么?”
赵暑裕得意地挑了挑眉,不以为羞反以为荣。她岔开话题:“对了,这个小姐姐叫什么名字啊?”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陈见励疑惑并警觉,厉声警告道,“别想搞幺蛾子啊!”
“我能搞什么幺蛾子?”赵暑裕摆出一副被恶意揣测了的委屈脸,眨巴着水汪汪大眼睛我见犹怜地望着陈见励。
“我不过就是想着下次再见到,叫一叫姐姐的名字,拉近拉近关系。小舅,这都不行吗?”
如果是以前,陈见励早就开始哄他这个样貌可爱宛如小公主一样的外甥女了。
可就和“狼来了”是一样的,装可怜这一招用过太多次,他现在对此完全不为所动,大长腿兀自潇洒地往前迈,任由背着大大书包步伐小小的赵暑裕在身后慢悠悠。
“赵暑裕,走快一点点。不然等会儿下班高峰期,堵车难受。”
她说东,他说西。一点也不尊重小孩子。赵暑裕夸张地把嘴翘得老高,同样已读乱回。
“小舅,姐姐会一直在我们学校门口卖吃的吗?”
“小舅,我天天都去照顾姐姐的生意,你天天来接我,我帮你追她成不?
“赵暑裕!”陈见励被烦得直摇头,他轻轻戳了戳赵暑裕的嘴角,“我看你是馋吃的吧!”
“嘿嘿。”赵暑裕眉眼全部笑弯,她喜滋滋地捧着饼咬了一口,刚一咀嚼,脸色就瞬变。
“小舅,这饼……”
陈见励关心:“怎么了?”
赵暑裕伸手:“快给我张卫生纸。”
她将嘴里含着的那口吐在了卫生纸上,脸颊皱巴,像只小猫,嗫嚅:“小舅抱歉。我可能没法天天去吃姐姐这个饼了。”
“也没有那么难吃吧。”陈见励下意识维护梁斯阅的手艺,但回想起昨天自己吃那个饼的味道着实不太好,便忍不住笑了笑,朝赵暑裕伸手。
“不爱吃给我。”他说。
赵暑裕瘪起嘴,立马像甩烫手山芋一样将鸡蛋煎饼放在了陈见励手心上。
“对了。给你妈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男人就是没那么细心,过了这老半天,陈见励才想起该和姐姐告知一下。姐姐正好和他心灵相通,自动拨了过来问情况。
“喂,姐。已经平安接到了。没事儿。好,我叫她回家立马做作业。”
“好好好。不给她买垃圾食品吃。好,放心吧。行嘞,再见!”
这边刚挂电话,赵暑裕立马见缝插针欢快开口:“小舅,我今天作业已经做完了。”
陈见励随口回道:“是吗?”
“是的!”赵暑裕挺起胸脯,回得信誓旦旦。
陈见励明白她的意思:不想马上回家要去哪儿快活。但他故意装作没听懂,拍拍小孩子的头,口头打发她:“噢。那表扬你!”
小鬼头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坚定自己的念想,拉住陈见励的衣摆,鼓着圆溜溜的杏眼撒娇道:“小舅,我想晚些回家可以吗?”
“不可以。”陈见励斩钉截铁地拒绝。上次没按时送外甥女回去,遭受老妈和老姐双耳立体滚动念叨的阴影,他到现在都还没消除。
赵暑裕可不会记那些,无忧无虑的,什么都当过眼云烟。她扬起脸,笑得像只小狐狸:“小舅~你难道不想陪那个漂亮姐姐多待会儿?”
“我……”陈见励张唇正想反驳,赵暑裕抢先发声堵住他的话。
“小舅,我肚子还饿着呢。正好咱去等姐姐收摊,然后约她一起吃饭吧!”
约吃饭?陈见励的心突然悸动,这相当于是约会了吧。他舔了舔唇,迟疑道:“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赵暑裕拉起陈见励的手往回走,“你要不好意思,那我去约!”
——
晚上八点,陈见励把赵暑裕送回了[伴山名都]小区,目送她安全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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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暑裕见陈见励一直站在门口没换鞋,便问:“小舅,你不进来坐会儿?”
“不了。刚路上收到导师消息,明早要交一份材料,我得马上回去赶。”
陈见励解释完本来准备离开,默了几秒,还是有些不放心,又语重心长地叮嘱道:“你乖乖在家等你妈妈回来,不准看电视玩iPad,到点睡觉,听见没?”
“听见了听见了。啰嗦老干部!”
赵暑裕夸张地用小拇指挖了挖耳蜗,然后笑得神秘兮兮地招手让陈见励弯腰靠近。
“小舅,告诉你一注意事项。”
“谈恋爱可别这样絮叨,女生会烦的。”
“是吗?”陈见励一副认真思考,受教的表情。隔几秒,反应过来彼此的身份,又换上说教的嘴脸,“哎不是,你一天净想……”
话还没说完,屋子里就响起欣喜若狂的大叫:“陈见励,你谈恋爱了?”
陈见励耳明手快,在屋里人露脸之前,迅速嘱托赵暑裕“替我解释下”,然后帮她把门关上。
不出他所料,人才闪进电梯,电话铃就响了。
陈见励故意说得断断续续:“妈,电梯里,信号不好。”
“嘟-”电话挂得特别干脆。
但是陈见励直觉李惠容女士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
果不其然,待他刚坐上驾驶座准备起步,电话又打来了。而且,他不接就不罢休式的一通乱轰炸。
没办法,陈见励连上蓝牙,长叹一声气:“妈。”
那边跳过“儿啊,妈的”打电话开场认亲环节,直奔主题:“别想瞒着我们。谈个恋爱有什么,本来也到岁数了,还偷偷摸摸不让我们知道。”
陈见励失笑:“哪有的事啊?”
“嘿,还跟我嘴硬呢。”
李惠容一副洞察一切,只等陈见励自觉招供的架势。等待两秒,瞧他不言语,自己忍不住炫耀起已经获取的信息。
“姑娘的名字我都知道了,叫梁斯阅是吧?”
陈见励无语,挠了挠额头。
“赵暑裕说的是吧?那丫头一天没个正形,就会胡说,你怎么能信呢?”
“不是小舅,不带你这样抹黑我的!我可什么都没说。我就说了陪姐姐守摊来着。而且我也不是故意要说的,外婆她上狠家伙,用痒痒挠来盘问我。你知道的,我怕痒嘛。”
在外婆身旁正偷听得乐乎的赵暑裕立马出声维护自己。
“你这都不是重点!”李惠容把手机抢回到自己手中,继续八卦儿子,“陈见励,那姑娘长什么样子,发张照片满足满足老妈的好奇心呗!”
“妈,真没谈。而且我也没她照片。”陈见励感觉自己百口莫辩,加强了重音想靠气势取胜。
“不可能。你们不是大学同学吗?毕业照上总有吧。你不发给我,那我自己去找。”李惠容选择性忽略了前半句,而且像个侦探一样头脑特别清醒机智。
“诶诶诶,妈,你别找。”
陈见励的表情已经有些痛苦了,街边路灯的光晃过来,刺到他眼睛产生酸涩感。
他咽了下喉咙,说:“人家有男朋友的。”
李惠容不信,强硬的口吻警告:“你别骗我!”
“是真的。”
陈见励缓了好大一口气,他的胸口闷闷的,像有个无形的重物压在那上面。某个场景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陈见励扯了下嘴角,笑容苦涩。
他低沉着嗓音:“她有男朋友,谈很久了。”
6. 第六章
谈很久,不代表现在还谈着啊!
李惠容最后的这句话就像一条蛊虫一样一直在陈见励脑海里窜来窜去,挥之不去。
他细细琢磨了许久,大概是被那蛊虫控制了意志吧,竟然开始觉得不无道理。
毕竟,下午他和暑裕在一旁等梁斯阅收摊时,还被旁观者误会成幸福的一家三口了呢。
当时隔壁摊位的一位大姐问梁斯阅:“妹子,这么早就收摊了啊?”
梁斯阅含笑指了指站在三轮左侧候着的两位活宝,语气颇无奈:“没办法,非要等着我去吃饭。”
大姐啧了一声,把梁斯阅的话当作是在撒狗粮,看似抱怨,实则炫耀甜蜜。她满眼羡慕地感叹道:“年轻就是好啊!”
“???”梁斯阅歪头皱了皱鼻头,她没理解这大姐没头没脑的怎么会突然生出这么个感悟。
又听得她继续艳羡地补充道:“感情好啊!”
梁斯阅更懵了,撇撇嘴,心中暗诽:这大姐怪怪的。莫名其妙说什么?
而有人反应迟钝,有人却敏锐得很。一旁的陈见励脸色已绯红,默默咬住了自己唇皮,心中止不住地暗爽。
“小舅!”赵暑裕猛一抬头,瞧见陈见励双手环胸,跟个没事人一样傻站着傻笑。她摇了摇头,为其愚钝操碎了心。
“你去帮帮姐姐呗!”赵暑裕抬手,把陈见励往梁斯阅跟前推。
两人忽地距离拉近。
陈见励因为背部受到推力,不自觉地弓了点身子。梁斯阅又正好在低头。于是某人的下颚就这样无法收回地在另一人的发丝上蹭了一下。
那发丝被夕阳渡上红光,同时似乎也被注入了火气,灼得陈见励发烫。
他迅速往后退了两步,回到合适的社交距离,但看梁斯阅抬起其中一个食材桶有些吃力的样子,又下意识上前出手帮她。
梁斯阅偏过脸,甜甜笑着说了声:“谢谢。”
隔壁那大姐感觉自己看了场偶像剧,乐呵呵打趣道:“妹子,幸福啊!有这么帅的老公,这么漂亮的女儿。而且眼里还有活,知道帮你……”
“啊,不是的,大姐……”
听到这儿,梁斯阅终于搞懂了大姐的奇怪发言。她哭笑不得,羞得扭头觑一眼事件里被牵扯到的另两位无辜群众,作为代表发声:“你误会了。我们不是这种关系。”
对啊!为什么梁斯阅只说到这里呢。如果她还和那个人谈着的话,不是应该会说:“你误会了,我们不是这种关系。我有男朋友的,不是他。”
对吧?她得为自己的正牌恋人正名才合理吧?
越回想这个小插曲,越深入地去分析,陈见励就越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感觉它快要脱离脸部,插上一对翅膀高飞起来。
陈见励深吸了一口气,放下正用于查找资料的笔记本电脑,拿起一旁的手机。
他寻思:要不,问问梁斯阅。于是点开了Q.Q聊天对话框。
梁斯阅倒是发消息过来了。【暑裕给我发消息说你有事情要和我说。】
陈见励惊奇:【她什么时候加上你Q.Q的。】
在社交方面,陈见励真的很佩服赵暑裕。不仅自己问到了梁斯阅的名字,还打探到了他们是大学同学,甚至连联系方式都取得了。
梁斯阅:【你去付钱的时候。】
【她没有一直烦你吧?】陈见励担心。
赵暑裕是个话痨,刚申请到Q.Q号那晚,给陈见励发了一个多小时的消息,没有间息。她打字慢,一会儿长语音,一会儿乱点自己觉得好看或有趣的表情包。陈见励要是不回,她就和外婆告状。
所以,陈见励很怕那孩子又把这招用在自己新加的好友身上。
但是梁斯阅回【没有。】
梁斯阅:【好几十分钟前发的了,我那阵没看到。估计她这会儿睡了】
陈见励瞄了眼手机状态栏处的时间,十一点都过六分了。这个点小学生果然是进梦乡了。
眼神往下滑,瞥到聊天界面最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中】,陈见励拍了拍自己的心口,觉得自己的表现非常搞笑:怎么系统显示个这个,他的心都跳得那么快呀!
几秒过后,信息传送过来。
梁斯阅:【所以,你要说什么事?】
梁斯阅:【(思考)是对今天这顿饭钱感到后悔了?觉得还是该找我AA?】
什么呀!陈见励一整个笑喷。
因动静太大,惹得他室友睇他一眼,忍不住调侃道:“你是找资料还是找乐子呢?笑那么开心!”
陈见励自动忽略,一颗心扑在和某人的聊天上。
陈见励:【我是这么小气的人么?】
就这么干条条的文字发过去,陈见励担心梁斯阅会多心觉得他较真,所以精挑细选了一下表情,最后在文字末尾缀上一个[睁大眼睛]。
梁斯阅:【点赞】
梁斯阅:【说好下次我请客,别再抢了啊!】
陈见励笑眯眯,轻声说了个“好”,后知后觉,梁斯阅不在身边听不到。于是按住语音键,又说了一遍。
他点击回放,满意地点了点头。这遍声音听着比上次还要甜。
后面两人天南海北的又聊了好一会儿,最后梁斯阅看到时间已经过零点了,便先提出要睡觉了。
陈见励立马回:【好。祝你好梦。】
等确认梁斯阅不再发消息以后,才打开笔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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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进行资料查找整合,一直到凌晨两点才完工。
——
鉴于第三日的收入还不错,梁斯阅决定再去小学门口试试。要是还那么可观就把摊位稳定在那里了。
可是她明明都比昨日提前半个小时出发了,到达目的地却发现已是人走茶凉。学校大门紧闭,昨日的繁华热闹场景仿佛只是梦一场。
梁斯阅从兜里掏出手机,想确认时间,看到了赵暑裕四十多分钟前发的消息。
【斯阅姐姐,我没有看到你。】
【斯阅姐姐,你今天不来摆摊吗?(伤心)】
梁斯阅点进输入框,手指在键盘上纷飞。
【暑裕,你们今天几点放学?】
【四点半。今天周五,要比平时早一个小时。】
梁斯阅晕,给赵暑裕发过去一个[敲头]的表情。
行吧。梁斯阅长叹一口气,懊恼自己没有事先进行背调。
不过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她现在立刻赶往附近最近的中学门口,应该能撞上这些学生放学吃晚饭。
梁斯阅是这片区的土著,不用导航直接就能从实验小学开往实验中学。
她小时候,父母就是看中这里的教育环境好,所以买房在附近。这里的小学、中学都是优质学校,也都是梁斯阅的母校。
这样想来,梁斯阅现在属于是在母校门口摆摊。她莫名想到那句所有学生都会耳熟的“今天我以学校为荣,明日学校以我为荣。”
嗐。她混成这个样子。学校怎么以她为荣啊?
梁斯阅心急的时候,就爱胡思乱想,想些有的没的。而且这三轮关键时刻不给力,一点都骑不快,她就更心烦。
都怪老梁!我就说该买另一辆三轮嘛,非要贪这点小便宜。梁斯阅恼羞成怒,怪罪起尊贵的投资人来。
她把马力加到了最大,还是迟那么一步。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学生们都回教室上自习啦。
而梁斯阅因为刚才那段路骑太猛,已经没力气再换地点了,就找了个显眼位置,把小摊车停好预备等中学生下晚自习。
实验中学不像小学建在坡上的,校大门对面是宽敞的城市主干道。这个时间点车辆如织,行道树是高大的樟树。这一切都是那么的有距离感。
梁斯阅突然就有些想念昨天有陈见励、赵暑裕,还有和她聊天的大姐的日子了。
话说昨天陈见励不是说了“明天见”吗?可这是中学,他该不会还有什么亲戚念中学,又需要他来接吧。
梁斯阅自己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好笑。她仰起头,无聊地看着天边颜色逐渐暗下来的云彩。
像是为了追逐某朵云似的,梁斯阅的三轮车又驶了起来。
7. 第七章
等梁斯阅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驶到了工商大学的小吃街。这个她卖饼大梦开始的地方。
但她是为了回到起点,找初心吗?
No!当然不是啦!
梁斯阅特意找了一个显眼位置停靠,她的眼睛在人群里探寻,像雷达一样搜索仔细。
冷不防的,被人从身后拍了拍肩膀。
“嘿!你来啦!”
梁斯阅受到惊吓,肩膀下意识一耸。这声音她并不耳熟,疑惑地转身去看,竟是前两日和她在此处做伴的那个邻居大婶。
大婶还记得梁斯阅,笑眯着眼和她打招呼:“昨天没见着你,我还以为你受打击,转行去了呢。”
“差点儿。”梁斯阅很坦诚,一点不介意地自我打趣道。
“哎!妹子呀!”大婶长长叹了声气,愁眉苦脸的,“不是我说丧气话。这年头生意是真不好做。”
“嗯嗯。是的。”
梁斯阅心思根本没在和大婶的交流上,她四处张望,眼神飘来飘去,嘴巴只能做些简单的附和式回应。
“所以,有转行的念头也没错。谁说一条路要走到黑!趁你现在还年轻,做什么不比做这强。”大婶俨然一派劝人浪子回头的架势。
梁斯阅被她吸引了注意,反正没找着人,顾客也没有,就专注听她唠闲。
看样子大婶是郁闷很久了,一吐槽起来就没完,越说越起劲。
“你看咱这啊,每天东奔西跑,日晒雨淋的,有时候连个本钱都难赚回来!”
“是啊,真的是生意惨淡。我本来也没想做长久……就一个过渡期。”梁斯阅顺着大婶的话说,但声音越来越小声,越来越没底气。
她本来对人生就挺迷茫的,这下更感觉到自己前途的未卜,悲戚之感油然而生。
虽然昨天才和冯闻芳夸下海口,说要成为渝城的鸡蛋煎饼西施。但其实,梁斯阅一点信心都没有。
她甚至不确定自己选择的这份道路是否是正确的。她只是觉得,自己不能再在家里赋闲了。
“你好,买个鸡蛋煎饼。”
就在梁斯阅emo人生的时候,有顾客来了。她迅速转换成专业模式,热情招呼:“好嘞。马上。”
梁斯阅一边刷油一边问顾客:“请问您要什么口味的?”
“……”细碎的笑声过后,这位顾客说道,“你抬头看看我呀!”
梁斯阅不明所以地照做,然后爆发出炸裂人耳膜的惊喜尖叫:“啊!孟尔尔!”
“尔尔!你怎么在这里!”
梁斯阅感觉自己眼里都有泪了,她几乎是从摊车后瞬移到前面来,热烈地圈住孟尔尔脖子,给了她一个亲密的贴面拥抱。
“呜呜。我可想死你了!”梁斯阅假装抽泣,黏糊糊地撒娇道。
孟尔尔轻拍她的背,说:“我也是。”
“我刚还和陈见励说,你在这附近卖鸡蛋煎饼,看能不能有运气碰上呢!没想到真是很巧。”
“陈见励?”梁斯阅听到这个名字,眼皮突地跳了一下。她重复了一遍,以确认自己耳朵没有听错。
“是呀!”孟尔尔点头,很稀松平常地说道,“我还跟他说,叫他这个大学同学多来照顾照顾你的生意,给你捧捧场呢!”
听孟尔尔这口吻,梁斯阅感觉这两人好像很熟的样子。她的嘴角等时就有些扬不起来了,语调也跟着沉下去:“你们怎么会约着见面?”
“噢。是这样。我们公司和学校商学院刚好有个项目合作。你说有多巧,正好是找的陈见励的导师,然后他也一起做,所以我们今天开了个研讨会。刚结束,准备一起去聚餐。”
孟尔尔说得眉飞色舞,激情满怀。梁斯阅却越听,神采越暗淡。
自卑感在梁斯阅的心里埋下一颗小种子。她越发觉得自己和他们的差距被拉得巨大了。
梁斯阅失落地垂下头,留意到孟尔尔这一身职业女性装,看着真是特别知性优雅。
而且她的发型不知什么时候染了大波浪,焦糖色,很有女人味儿又不失温柔。
梁斯阅再瞅瞅自己,还是学生装扮。和孟尔尔站在一起,对比太惨烈。
“那我是不是耽误你了,你赶紧去吧!”梁斯阅朝后退了两步,挤出一丝笑,抱歉地说道。
孟尔尔朝某处望了一眼:“好,那我过去了。”
走了几步之后,她又倒回来。
“斯阅。这个项目合作持续时间蛮久的,近期咱应该能经常见面了。”
“嗯。真开心!”梁斯阅颔首,为了迎合自己说话的内容,象征性地弯了弯眼角。
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没搞错啊,是该开心啊!可是,为什么她的语调和微表情都在说不是呢?
——
孟尔尔回到了聚餐的小馆子,看到陈见励还在。她径直过去,在他旁边的空位处坐下。
“嘿。别说。这小孟和小陈这么挨着一坐,还挺郎才女貌的!”
孟总话音刚落,陈见励就滕地一下站起来,举起一杯倒得满满的“白酒”:“孟总,实在不好意思,刚看到我妈妈发的消息,让我赶紧回家一趟,有急事。那我就先干了,然后先走一步。”
“这……”孟总看了看陈见励,又转头看看张教授。
陈见励看他不会那么干脆答应,又补充道:“我妈一个人在家,她也没说到底什么事,我实在是担心。”
他又倒了一杯满的啤酒一饮而尽:“真的很抱歉,下次,下次一定陪孟总喝好!”
孟总见陈见励确实很着急的样子,两杯酒又倒得那么满,喝得那么猛,便说:“好,我这边没问题。”
陈见励又看向张教授。
张教授见孟总同意了,自然点头放人:“赶紧回去看看吧。”
“好的。谢谢孟总、张教授。实在抱歉了。”
陈见励站起身,踉跄了一下,身子朝旁边他室友周铭的身上倒去。
周铭接收到信号,立马扶他起来,结结巴巴地征求意见:“白的、啤的混着,醉了。我送他回去,他这看着不放心。”
“这就醉了,酒量也太差了吧!”孟总质疑。
张教授自然看出两位学生想离场的把戏,豁出脸皮打圆场:“哎,我今年选这俩学生啊,都书呆子,只晓得搞研究,喝酒这些确实不行。不过能力方面,孟总您就可以放心了,绝对不会掉链子。”
然后朝周铭挥了挥手:“你赶紧送陈见励回去吧,顺便看看他妈妈到底有没有事。”
周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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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说罢架着陈见励离开餐馆。在确认环境安全以后,陈见励立马站直身子正常走路。
“可以啊你小子,真会装!”周铭握拳锤了下陈见励的胸口。
陈见励:“刚就不想去的。”
“不过,你酒量真是好。”周铭由衷地竖起了大拇指,“你可是喝了满满一杯白的耶!”
陈见励斜着眼瞟了下周铭,颇得意地勾起唇角:“你以为呢?我偷偷倒的白开水。”
“你小子!人精啊!”周铭霎时对陈见励另眼相待。
他“啧啧”了两声,感慨这个把月的相处还是不够,没看出陈见励竟是这样一个人。他还以为这人就是个老实呆板的闷葫芦呢。
“哎。口气清新剂有没有?”
陈见励朝自己手心哈了一口气,然后凑到鼻尖确认酒味到底有多重。
周铭:“谁随身带那玩意儿?又不是随时准备着接吻。”
陈见励:“……”
——
梁斯阅望着孟尔尔离开的方向看了好多次。她也不知道自己往那里看什么,只是下意识的动作,漫无目的。
当她看第二十次的时候,瞧见了被馋着的陈见励。
然后梁斯阅注视着那两人一直站在那儿似乎在说些什么,另一个人向她这儿看了一眼,接着他们就进到一家便利小店,再出来就一起朝她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梁斯阅装作没看到,低头无谓地摆弄那些工具。听到陈见励主动打招呼“嗨!梁斯阅!”,她这才仰起脸来。
陈见励:“我还以为你走了。”
听陈见励这话,梁斯阅猜想应该是孟尔尔告诉他,她在这儿的。
“噢,我是马上准备要收摊回去了。”梁斯阅语气恹恹。
陈见励立马注意到梁斯阅的情绪不太好。他本来想关心一下,又怕梁斯阅觉得自己逾矩,没分寸感。站半天,肚子里的草稿已经形成长篇大论了,结果嘴巴硬是什么话也没说。
还得靠梁斯阅展开互动。
她睨了一眼陈见励:“你还有什么事吗?”
本来陈见励也没什么事,突然被那么一问,他就觉得自己该有点事。慌张之下就胡诌了个。
“噢,那你还能做个饼么?这我室友他想吃。”
室友周铭无端被扣一顶帽子,完全状况外地“啊?”了一声。
在和陈见励短促的眼神交流以后,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很夸张地高声喊道:“噢。对,对,我特想吃。”
好吧。再怎么也不能和生意过不去。
“你要什么口味的?”梁斯阅打开了电饼铛的开关,往上刷油,操作、询问两不误。
周铭耸耸肩膀:“随便都可以。”
梁斯阅:“那我就给你做个最豪华的吧!”
“好的,谢谢。”
梁斯阅一脸平静:“不用谢,这个最贵,我想多赚点钱而已!”
“……”周铭哑言,抬头看了下摊车上标注的价位表。
“十四啊这个!”
周铭被这高价鸡蛋煎饼惊出声。他歪头看向陈见励,一边打哑语,一边比手势辅助理解:人精对人精,绝配啊!
陈见励笑了笑,唇语回之:放心吃,我请客。
8. 第八章
等看到那个豪华饼成型,周铭突然意识到自己错怪梁斯阅了。
这哪里是人精,分明是大善人啊!
那张和鸡蛋融为一体的面皮估摸着有8寸蛋糕的底盘差不多大。说小不小,说大不大。
但是,它极其争气地裹住了7种东西!脆饼、生菜、榨菜粒、火腿肠、肉松、里脊肉、培根。其丰富程度,令人咋舌。而且酱料也涂得很满,没有放过任何细节。
周铭从梁斯阅手中接过饼时,那面皮撕扯、鼓涨得厉害,已经处于要破不破的边缘了。
他忍不住发出感叹:“你这个老板可真良心!”
“哪有?”中国人刻在骨子里的谦卑让梁斯阅下意识地说出了这句话。
但她是喜欢听夸奖的人,而且一点不禁夸。
起先还能抿唇努力克制自己那有自主思维要往上跑的嘴角,免得看起来太过得意忘形。
但是坚持不住几秒就暴露,彻底笑逐颜开地晃着手机厚脸皮道:“能不能麻烦再说一遍,我录回家给我爸妈听听?”
“哈?”周铭和陈见励同时都惊讶了一瞬,然后又同时笑出了声。
不怪这俩正常人,是这请求确实出人意料了,惊讶是该有的反应。可笑的寓意就不同了,一个是觉得搞笑,另一位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笑什么吧,就纯开心。
笑够以后,周铭爽快地答应:“没问题!你要想拍那种宣传小视频都可以!”
还可以拍视频?那更有说服力!梁斯阅捡到意外之喜,马上说:“好,那我拍视频。”
梁斯阅点开相机,一开始打算直接竖屏拍的,正当她要说“action”时,突然留意到陈见励往周铭身边悄悄挪了挪步子,两人手臂都快贴在一起了。
陈见励也想入镜吗?
梁斯阅偏头瞧了瞧他,然后默默把手机放横,调整了一下构图。一手举着手机,另一手比一个OK。
她的顾客接收到信号正式开演,把刚做好的、热气腾腾的、手上拿着都嫌烫的豪华鸡蛋煎饼直接一个深渊巨口咬住。
在嘴里翻炒几下后,忽然,这位主演凝固住了。
主演不给力,一旁的配角陈见励倒是镜头感十足,视线盯着梁斯阅的机位就没有挪过一眼。
在发现导演兼摄像梁斯阅女士的表情由明朗转为阴天时,他还能随机应变,处理周铭的演出事故。
陈见励用手肘碰了碰周铭,非常自然地插入现编台词:“这饼有这么好吃吗?吃得你魂儿都丢了!”
“我……”周铭的五官全皱在了一起,他想说实话,又担心被梁斯阅录下,那她的美好愿景就泡汤了。
可这又咸又辣的味道着实让周铭难以再负担第二口。
骑虎难下之时,周铭突然灵机一动,将饼递到陈见励嘴边。
“来,兄弟!古诗云,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光靠我嘴上说你是不会知道这个饼是什么味道的!所以,你亲自尝一尝吧!”
“好,谢谢,兄弟!”
陈见励吃着自己掏钱买的饼自然毫不客气,他就着周铭的手咬下一口,学着电视剧里的人品鉴美食时的固定反应。
眼睛突然放大,然后定住两秒,一副很惊喜的表情:“嗯。好吃!”
我靠!周铭被陈见励的表演惊呆了。
他在心中和他竞比起来。行啊,兄弟。比谁会演是吧!
周铭挑了挑眉,以一位临时演员的良好修养,脸颊瞬间堆满笑容。
“嗯。真香!”他极尽夸张地说道,“这饼的料可放得太多了!老板真良心!”
梁斯阅奇怪地看着这两人,不解他们是突然戏瘾犯了么?怎么还整出个小短剧来了。
不过,她要拍的都拍到了,首尾呼应,再比一个OK,然后向她的两位称职演员致谢。
——
为了避免被教授和孟总撞见两人在路边,陈见励和周铭拍完视频后,就离开了。
周铭边走边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忍不住发笑。他用胳膊撞了撞陈见励:“你这个大学同学可真是有意思。”
陈见励轻轻点头,面上不自觉晕开温柔笑意。他认真说道:“嗯。她是非常有趣非常好的一个人。”
“所以,你寝室床架下那个背影照片是这姑娘?”
陈见励没说话,周铭把他的这个反应看作是默认。
“来。你掏的钱。你的饼!”周铭把剩下的饼塞到陈见励怀里。一来他无福消受,二是陈见励那么宝贝,所幸做个顺水人情。
只不过,有件事他必须要站在客观角度提醒他。
“陈见励,我觉得你这样昧着良心不行!”
陈见励疑惑:“什么昧着良心。”
周铭苦着脸,大声披露:“那饼哪里好吃了?”
“我觉得挺好吃啊!”陈见励摸了摸鼻子,语调轻扬。有种不顾人死活的开朗。
周铭的眸光黯下来,他幽幽道:“那你该去医院查查味觉了。”
他又说:“真的,你要为她好,得让她进步,让她意识到不足然后改进。光靠情人眼里出西施是没用的。”
陈见励认真思考了周铭的话,然后说:“好吧,我找机会给她提提意见。”
两位都是大长腿,步子迈得大,很快就到达寝室楼下。
宿舍管理要求刷学生卡进大楼,周铭很快摸出自己的卡,识别过了闸门。
陈见励把全身上下所有的口袋都摸了两遍,最后不得不接收现实。
“我卡好像弄丢了。”
周铭:“不会掉在餐馆了吧?要是他们还没走,你回去拿可太尴尬了。”
陈见励想想也是。而且不一定掉在那儿。那要让他把下午所有去过的地都找一遍的话也挺为难的。
“算了。刷你的卡吧。等周一我再去补办!”
“天也!”周铭立马惨叫,“那周末这两天咱俩不得形影不离啊!”
“周哥!我刚请了你吃饼诶!”陈见励企图用刚施的小恩小惠唤醒周铭的良知。
周铭却指了指陈见励的手,狡黠笑道:“饼在你手上。”
“……”陈见励无语地扶额笑了笑,然后说,“我真服了。”
周铭也笑,把学生卡递给一个闸门相隔看着有些可怜的陈见励。
“来,先过了今晚这关。”
陈见励正准备去接,突然手机想起了Q.Q特别关注的提示音。
梁斯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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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
陈见励点进去,毫无防备地看到了自己的学生卡照片。
“嘶-”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懊悔的悲鸣。
周铭问他:“怎么了?”
陈见励扬起脸,神情错综复杂。他说:“掉梁斯阅那里了。”
“这不好事吗?”
“哎。”陈见励又叹一声气,“我是后悔,早知道这个照片会被她看到我就认真照好看一点了。”
“……”周铭化身冒汗黄豆。
“陈见励。我觉得你遇到她,变得很弱智。”
陈见励笑了笑:“那我应该弱智很久了。”
周铭实在受不了了,翻了个白眼。
“你赶紧让她送到后门,你去拿就可以了。也能避开教授他们。那我就先上楼了。”
“嗯。”
陈见励和周铭挥了下手,然后转身朝小后门的方向走去。
天幕已经降为了深蓝色,隐隐的有几颗星星在闪动。虽然入了秋,但夏季的暑气并没完全退。风是躁动的,陈见励的心也是。
他一路低着头,给梁斯阅编辑消息,先是表达了感谢,然后说要请吃饭报答。
最后,当陈见励发【你在后门等我好吗】,梁斯阅却好半晌也没回。
陈见励点了下“戳一戳”,看到系统提示“对方正在输入中”,他放慢了脚步等待结果。
梁斯阅:【孟尔尔给你送来】
怎么又变成孟尔尔送了?陈见励一头雾水,不清楚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他问梁斯阅:【怎么是她送了?】
梁斯阅:【(皱眉)我要回家了。】
陈见励彻底停下脚步,表情瞬间变得失落。他按住语音键:【好。路上注意安全。】
没等到梁斯阅的回复,倒是收到了孟尔尔的。
【你在后门吗?】
陈见励没有加孟尔尔的Q.Q号,这是她通过查找班级群,建立临时对话发来的。
陈见励看着这句话纠结了两秒,他在思考自己那张学生卡还要不要。
思考着,思考着,他的思绪渐渐飘到下午时候。
那阵他们刚结束研讨,从校西门出来去找聚餐地点。路上,陈见励看到了梁斯阅,就停了脚步。
孟尔尔注意到后问他:“你看什么呢?”
陈见励说:“噢,我看见一个熟人。”
“熟人?”孟尔尔顺着陈见励的视线,也瞧见了和一中年老大妈聊得火热的梁斯阅。
她不自觉地皱了下眉头,发现陈见励转过头来后,又不着痕迹地舒展开,露出笑脸平和道:“你说斯阅吗?”
陈见励没搭话,孟尔尔自顾自地讲起来。
“真的是她耶。前两天听说她毕业没找到工作,自己摆摊卖鸡蛋煎饼,没想到是真的。哎,现在就业大环境不好,有一份事就做着,哪管体面不体面……”
“孟尔尔。”陈见励听不下去了,出声打断。
“嗯?”
“以前没发现……”
孟尔尔悄悄抿了下唇,略微垂眸,心里有些小紧张。她追问陈见励:“发现什么。”
陈见励的语调冷冰冰的,他说:“你话很多诶!”
9. 第九章
梁斯阅骑着三轮在工商大学正大门与西门之间来回骑了好几圈。
只要她往西门再驶五百来米,然后右转个三四百米,应该就可以远远瞧见孟尔尔和陈见励接头了。
这点距离,骑过去根本花费不了太长时间。去看一看吧,就看一眼。脑中有个好奇心泛滥的小人一直在给梁斯阅灌迷魂汤,使得她的心蠢蠢欲动。
“行吧,去看看。”梁斯阅握紧了车把手,目标径直朝前。
可就在最后即将右转的关头她又当了逃兵,掉转头再次往正门驶去。得亏这司机是她自己,要不然这种绕路行为隔谁身上谁都得骂。
“算了。偷感太重,不适合我。”梁斯阅彻底放弃,真正地踏上返家之路。
她一边哼着小曲儿“小偷,你不劳而获就走”,一边眼神扫来扫去,观察着周边的一切。
行道两旁绿植区里的花儿,蓝颜色的凯歌路指示路牌,一家24小时营业的籍籍无名便利店……
这些事物在上次梁斯阅送陈见励回校时都见过,当时觉得好有趣味。花很美,路牌指示真准确,便利店真敬业……
今天这么一看,很普普通通嘛!
梁斯阅无心慢悠悠看风景,逐渐加快了骑行速度。
十几分钟后便到了小区,梁斯阅将三轮在固定车位停好,又把工具收捡规整了一番,然后掏出手机准备查看当下是什么时间。
屏幕刚摁亮,就看到首页显示有条来自陈见励的语音消息。
通过前几次的聊天,梁斯阅发现:陈见励通常情况都发文字,个别时候会发语音。至于其中的规律或者说用意,梁斯阅还没有摸透。
梁斯阅自己是发文字聊天的忠实拥护者,因为这种方式用眼睛扫一眼就能知道对方要表达什么。而语音呢,你得动手去点一下,有时候还需要调节手机音量。梁斯阅觉得这种真麻烦。
每次遇到发语音的人,她都要叽里咕噜小声抱怨一下。除了自己的亲朋好友。
也排除陈见励。
梁斯阅其实还挺乐意听陈见励的语音。她觉得他的嗓音很好听,清亮如泉水叮铃,咬字又清晰,像在给耳部做按摩一样。
所以每次梁斯阅都懒得去调音量,直接把听筒部位往耳边靠。
清晰的呼吸声立马从听筒里喷出来。陈见励的语调听起来非常委屈,有点像微醺的人可爱地耍泼。
【梁斯阅,你捡到了我的学生卡,就该对它负责的。】
负责?他是在埋怨我没有亲自去送吗?梁斯阅心里有些歉疚,因为自己说到没有做到,可她同样也很委屈,她是被逼无奈的呀。
当时本来梁斯阅已经准备要出发了,但孟尔尔突然出现,问她要回家了吗?
梁斯阅如实禀告。
孟尔尔便说自己顺路,主动提出帮梁斯阅忙。这种情况难道她要拒绝,硬把活揽给自己吗?那不是很奇怪。
只要把失物物归原主就可以了,谁去送不是送呢?
梁斯阅叹了一声气,她不是较真的人,没必要把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全数都展开讲给陈见励听。
她赔笑地发了两个【可爱】表情,问:【你的学生卡拿到了吧。】
陈见励罕见地没有立马回复,但梁斯阅知道他看到了,因为系统提示他在编辑内容。
不过他编辑得可太久了。梁斯阅都从一楼爬到三楼了,他的消息还没发过来。
梁斯阅爬一级楼梯就看一眼手机,终于“叮”的一声,消息过来了。
梁斯阅立马将视线转到手机上,聊天界面的最末端就一个字。
【嗯】
梁斯阅划拉两下,没有新消息弹出来。
嗯?就一个“嗯”字,是不会拼它的拼音还是怎么?输入这么久。
梁斯阅感到很费解。不过既然已经顺利拿回去了,那她也就安心了。将手机熄了屏攥在手里后,梁斯阅继续爬楼。
她家在六楼。房子买得早,没有电梯。每次梁斯阅爬到第四楼中台的时候就会停下来歇歇喘口气。
今天也没例外。等她休息个五六秒继续往上爬时,手机又发出声响。
梁斯阅一边抬腿,一边低头看。忽然她一个不留意,踩在了梯阶的边缘上,把脚踝扭了一下。
“嘶-”梁斯阅靠着扶手,没忍住发出了一声吃痛的惨叫。
但她没顾得上脚踝的痛,注意力完全被陈见励发的内容剥夺。
【本来想重新办一张的。】
【但是不想把它留在别的女生那里】
别的女生?陈见励指谁?孟尔尔?我?还是说我们俩都是?那他一开始要我把学生卡送过去也是出自这个原因吗?因为不想把卡留在我这里。可是他又说我该对他的学生卡负责。
梁斯阅搞不懂了。这阅读理解真是难做。明明她语文还挺可以的,都解读不出来。
做不出那就只能空着。反正Q.Q也没有“已读”功能,可以先装作没看见。没看见,那自然没回应喽。
逻辑自洽,梁斯阅继续踏上返家的楼梯。但因为伤了只脚,她只能单脚跳。耗了时又费力自己还受痛,所以一开门梁斯阅就忍不住向老妈诉苦。
“妈,我脚扭了。”
“什么!”冯闻芳正在厨房炒菜,举着锅铲立马就冲出来了。
看到女儿瘸着一条腿走进客厅,梁大为还坐在沙发上举着昨天的过期报纸看得不放手,冯闻芳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狠狠拍在梁大为背上:“你女儿脚扭了你没听见啊!”
梁大为一脸懵:“她不是喊的妈吗?”
冯闻芳一听更气了,又闻到厨房里的糊味儿,一整个暴躁大爆发。
她把锅铲往梁大为手上塞,对着他大吼一声:“去厨房看看!”
然后自己从医药箱里翻出红花油,给梁斯阅抹上。
“你怎么搞的啊……”
为了阻止冯女士在抹药的时候持续对自己进行说教,梁斯阅拿出手机,播放下午录的视频,转移她的关注点,以求功战胜过。
“妈,给你看个东西!”梁斯阅神秘兮兮地说道。
冯闻芳果然勾起了兴趣,问:“什么呀!”
她往梁斯阅的手机投去视线,看到了两个站得很近的男生。
个头都很高,穿着打扮很清爽,颜值都还蛮高,其中一个还拿着一个鸡蛋煎饼。看包装纸有点像是梁斯阅之前进购的那种。
“怎么了?这俩你今天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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饼碰上的?”
梁斯阅点头点头。
冯闻芳:“你看上哪个了?”
“什么呀!”梁斯阅无语,“你先认真看完嘛。”
“好。”冯闻芳不说话了,默默盯着女儿为自己举着的手机屏。
看完以后,她缓了半晌,再度语出惊人:“这俩是一对吗?”
“啊?”梁斯阅化身流汗黄豆,皱着脸颊道,“妈,神经呀!”
冯闻芳一点没觉得自己说错,还在问:“不是的吗?”
她挠了挠脸:“我看这两人挺亲密的,而且你不是喜欢看这种……”
感觉角度走偏了,梁斯阅试图将其拉回正轨。她引导道:“妈,那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有没有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冯闻芳一边揉捏着梁斯阅的脚踝,一边回想自己看的内容。
然后“哎呀”了一声,不好意思地笑道,“刚光顾着盯着俩小伙子的脸去了。”
梁斯阅一听,心里无端烧起火来。她抽走自己的脚,闷声回到卧室。
想不通。妈妈不是应该关注到自己得到了顾客的夸奖,为自己开心吗?可是她却在说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啊!
既然从妈妈这里满足不了情绪价值,那只好自行满足。
梁斯阅把视频点开自己看起来。她发誓一开始只是想听他们夸她的那几句话的,但看了一遍又一遍,梁斯阅的眼睛不知不觉就定位在陈见励那张脸上,挪不开了。
“之前怎么没发现,陈见励这张脸这么好看的。”
梁斯阅又把手机相册里陈见励的学生证照片翻出来看了看。
“还挺上镜。证件照都照得这么好看。”
“!!!”梁斯阅一个激灵。质疑妈妈。成为妈妈?
梁斯阅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脚踝,她觉得应该出去和妈妈道个歉。
于是立马打开门,看到客厅沙发上冯闻芳的背影。
“妈,对不起,我刚不该那样冲你甩脾气。”
梁斯阅把陈见励的那张学生卡照片移到冯闻芳眼皮底下,求她过目。
“你看,我带着帅哥来赔罪了。”
冯闻芳一把推开梁斯阅的手机,起身去厨房,她念叨着:“带照片赔罪有什么用!有本事把真人带来!”
——
【小彩蛋】
“还没回你消息啊?”
陈见励盯着手机屏,眼睛一眨也不眨地为自己挽尊:“大概是还没看到。”
周铭提醒他:“十分钟过去了哦,亲。”
说罢,带着一脸看戏的笑,把自己手机主页的时间显示举到陈见励的眼皮底下。
陈见励沉着脸推开,说:“我知道。”
“肯定是不想回你。”周铭的语气贱嗖嗖。
陈见励:“……”
是不是兄弟了。怎么总爱说惹人厌的丧气话!他拧着眉狠狠瞪了周铭一眼。
周铭赔笑,自行拿了陈见励放在桌上的手机。
“来。让我瞅瞅你的定稿,看看你最后怎么发给她的。”
看了几秒,他以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哀叹道:“你纠结半天,结果把最重要的‘除你以外’删掉了啊?”
10. 第十章
惹了母上生气,吃饭的时候梁斯阅一整个小心翼翼,把头埋得低低的,不眼神对视,也不主动开口说话。
她已经尽力在夹着尾巴做人,避开风险点了。奈何老爸梁大为是个不确定因素。
因为梁先生刚才在厨房,开着抽油烟机轰隆响,所以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这点暂且不论。
可是他也太粗枝大叶了,母女气氛紧张得这般厉害他是一点没看出来。只顾着在意碰巧听到的那句让把真人带来。
偏偏这壶不开他就提这壶:“什么把真人带来?”
梁斯阅一听,瞬间心就凉了。抬眼偷偷瞟了下冯闻芳,见她没接话茬,赶紧冲梁大为使眼色,避免他继续造乱。
梁大为正低头夹菜,信息接收失败。可怕的是他的嘴巴是劳模,还在持续工作,往火上浇油:“难道女儿又谈男朋友了?”
“那是得带来我们瞧瞧。上个我都还没瞧见你们就分了。”他乐呵呵地笑道,有种天生超绝的钝感力。
梁斯阅尴尬,喉咙里发出无具体意义的哼哼声。她默默感叹爸爸可真会找话题。新账都还没过关,他又挑起了旧账。
谈男朋友?上次那个男友究竟是怎么回事,家里就冯闻芳知道。
当时在两人之间引起轩然大波,冯闻芳大概有两天还是三天没有搭理梁斯阅,一直到去给外婆过生日两人才缓和。
不想冯闻芳回忆那段黑历史,将战火燃得更加惨烈,梁斯阅动作迅速地站起身,带上自己的碗筷,自告奋勇道:“我来洗碗。”
冯闻芳不点名不道姓,只对着空气喊:“你一直站着脚用力不疼啊!”
语气是生硬强势了些,但在气头上还会关心孩子身体状况的,除了妈妈还能有谁。要不歌谣里唱“世上只有妈妈好”呢。
既然好妈妈下了旨,那自然不能忤逆。梁斯阅悻悻地又放下碗筷,局促地坐回餐桌旁。
冯闻芳看样子也用餐完毕,就剩梁大为这个事件里的局外人。他对今天的菜肴很是满意,毕竟这次出自老道厨娘之手,所以胃口大开,吃完一碗又添一碗。
一个看了二十多年的老男人的吃播冯闻芳是不感兴趣的,她眼神嫌弃地嘱咐他吃完洗碗,然后向梁斯阅招手:“进房间。”
——
冯闻芳向来是不爱进梁斯阅卧室的。
上高中的时候,梁斯阅喜欢上了一个乐队,贴了满墙的海报,后来狂热劲褪去,嫌麻烦就一直没撕。
前些年又开始喜欢韩国一个团体组合,专辑、应援棒、代言产品,各种各样的东西买一堆,把书桌堆得满满,房间搞得乌烟瘴气。
虽然看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冯闻芳就心烦,但她从不去干涉女儿的爱好。就算不理解,也会表示尊重。
冯闻芳帮着梁斯阅简单收捡了一下桌子上的物品,待她在床边坐稳后直入主题:“今天你出门去摆摊,我跟在后面也去了。”
梁斯阅非常吃惊,本能反应张大了嘴巴。她音量稍高地叫道:“我怎么没看见!”
冯闻芳告诉她:“我隔得很远。”
梁斯阅瞬间明白,音量提得更高了些,又激动又充满愠怒:“你想偷偷观察我!”
“阅阅,冷静点,听我说。”冯闻芳离开座位,走到梁斯阅旁边。
软软的床垫塌陷一部分,梁斯阅的心也跟着塌下一小块。
一想到自己下午在妈妈的监视之下,而自己表现得那么不堪,四处辗转谋生意,生意还近乎为无,梁斯阅就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地烧。
并且妈妈应该是瞧见自己找人拍视频了,要命的是她一回来就得意洋洋拿去向她炫耀。活脱脱的小丑行为,丢脸丢大发。
梁斯阅的脑子乱哄哄作响,她垂着脑袋,两手抱住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大概半分钟过去才重新仰起脸来,整理好了心情,破罐子破摔道:“行,你说我听。”
“不要对妈妈悄悄去看你感到排斥。妈妈也只是担心你,想了解你的情况,毕竟你只会报喜不报忧。”冯闻芳指了指梁斯阅的手机,意指她那个视频。
听着冯闻芳这么说,梁斯阅的态度渐渐平和。
瞧见女儿总算能真正听进去话,冯闻芳接着道:“一开始你说要做这件事,我是不同意的。一来担心你搞着玩浪费时间,二来怕被熟人看见有点面子上过不去。三是觉得这并不能成为你今后稳定的生活来源。”
虽然这些话很逆耳,但不得不承认确实有一定道理。尤其在梁斯阅去体验了几天之后,更加明白自己当初的决定做得有多么草率。
“那现在呢?现在你怎么觉得?”梁斯阅好奇妈妈在去探班过后会不会对她多一点认可。
冯闻芳摇摇头,眼神坚定地看着梁斯阅,认真说道:“现在我的想法也没有变。”
梁斯阅的神情在刹那间就落寞了。她苦涩地哂笑:“这样啊。”
“我知道你一直急于向我证明自己,因为我不看好你去做这个事。”
知女莫若母,冯闻芳继续耐心地给梁斯阅分析。
“但是,梁斯阅,你还是去做了呀。妈妈从来没有干涉过你的任何事吧?我最多提提自己的想法、建议。可是我的想法只是我的想法,你是最终下决定的人。”
“我……”梁斯阅的肩膀轻轻颤抖,她终于吐露出了自己窝囊这半年多的心声,“我只是不想在家里一事无成……”
孩子眼眶湿下来,声音也哽咽了。冯闻芳看在眼底,心疼地拍了拍梁斯阅的背,安抚她道:“不怪你。是命运要你经历这些。所有的经历都不会白经历,总在某个时候能用上的。”
是吗?这些经历都是有用的吗?梁斯阅陷入思考中。
忽然门外传来响声:“冯女士,我洗完碗了。要下楼去散步吗?”
冯闻芳站起身,把手搭在梁斯阅的肩上,轻轻拍了两下。她最后叮嘱道:“阅阅,你要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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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今后到底想过什么样的人生。不要因为一次失败,就否定自己。妈妈始终记得你大一时候谈及自己未来时眼睛闪闪发光的样子,我不知道你自己还记得吗?”
怎么会不记得呢?
她曾经对未来有过那么光明盛大的规划。
在大一全系新生见面会上,当系主任问:“有哪些同学明确知道自己学了这个专业以后要做什么吗?”
阶梯大教室里几百号的人一瞬间安静下来,只有梁斯阅自信大胆地举起手。
于是,系主任把话筒递到梁斯阅跟前,问她:“怎么称呼?”
那时候的梁斯阅多有朝气呀!十八岁的脸庞白里透红,高高的单马尾活力十足。
她甜甜地笑着,用非常响亮的声音回答道:“梁斯阅!”
一瞬间,那么多双眼睛全聚焦在身上,那么多人都清楚地听到了她的名字。但梁斯阅一点也不紧张,她那时候就是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胆量。
系主任很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那请梁斯阅同学回答一下以后想做什么吧?”
梁斯阅挺起胸脯,大眼睛炯炯有神地直视前方。
她说得铿锵有力:“我想去审计局。审计是公正的,能让财务管理透明,资金使用合理。我想从事这样的有意义的事。”
“好。这位同学理想抱负很远大,目标很明确呀!”
在系主任的点评下,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梁斯阅扫视了一圈,那一张张陌生的脸,洋溢着青春的气息,有些眼中是钦佩,有些是欣赏,有些在感到迷茫……
待掌声停止,系主任目光慈祥,向梁斯阅送上祝福:“那就祝愿你大学四年学有所成,静候佳音。”
静候佳音。要候到什么时候才会传来佳音呢?
妈妈说她因为一次失败就否定了自己。可她不是一次失败呀。
考研是一次,那还有找工作,还有考公考编。这大半年,梁斯阅觉得自己的失败次数直接是平地起高楼。
你要问她甘心只去当个鸡蛋煎饼小贩吗?
那肯定不甘心啊!寒窗苦读那么多年,最后高不成低不就。
可不甘心又能如何?这就是万千大学本科生的现状。
梁斯阅长叹一声气,身子朝床上一倒,伸展四肢,摆出一个“大”字形。
她不想再焦虑这件事。白天摆摊大婶说(现在想来,梁斯阅觉得可能是冯女士提前去和她打过招呼了),夜里妈妈再一说,她觉得自己的脑细胞已经被消耗好多了。
就想轻松一下。于是摁亮手机屏,点开好几个手机APP,但因为兴趣索然,都没停留太久时间。
最后,梁斯阅把手机丢在一边,缓缓闭上了眼睛。
电影《乱世佳人》里不是有这样的一句话吗?
Tomorrowisanotherday.
觉得累的话,就睡一觉吧。睡醒之后,就开始过崭新的一天。
11. 第十一章
周六有个好天气。晴空高照,万里无云。
晃晃荡荡的阳光宛如登徒子,趁着早不请自来地就闯进梁斯阅的窗,在她脸上投下了深浅不一的吻。
虽然孟浪吧,但是温柔,懂怜香惜玉,不肯惊扰女孩子。
这样一来,“叫醒人”这一得罪人的业务就落在了大冤种手机的身上。从它扬声器里传出的来电铃声不知疲倦,高唱着早安曲。
梁斯阅翻了个身。虽然耳朵已经和现实世界联通,但眼睛还需要缓冲的时间。
她阖着目,纯靠手的自身努力,在枕头边一通盲探,寻找打搅她清梦的罪魁祸首。最后在枕头的右侧底下把手机揪了出来。
眯着一只眼,梁斯阅惺忪地瞅了瞅来电显示人。
赵暑裕。赵暑裕是?
梁斯阅的大脑宕机了两秒,大拇指一个不留神滑动开接听键。
“斯阅姐姐,早上好哇!”
赵暑裕甜甜的问候像是从魔法盒里释放出来的一样,有种欢快蹦跳的氛围,感染梁斯阅不由自主地咧开嘴角。
她脑海里对应起小女孩可爱的模样,起床气迅速消散,自动夹起声音,也甜甜地回应说:“早上好呀!”
“姐姐你今天在哪儿摆摊呀?”赵暑裕开门见山,带着点撒娇意味,表明自己这通电话的来意,“我想来找你。”
哪儿摆摊?梁斯阅失笑。她这才刚醒呢就被提醒要干活。
“怎么?你要来照顾姐姐生意吗?”梁斯阅开玩笑道。
“呃。”赵暑裕明显迟疑了一下,她回想起那难以言说的味道,头皮有些发麻,抽抽嘴角,表情下意识的抗拒。
可她转念一想,自己是有任务在身的,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而且,万一姐姐这几天手艺突飞猛进呢?
自我开导成功,赵暑裕微微点了点头给自己肯定,然后恢复活力满满的语调,高声回复梁斯阅:“当然啦!”
行吧。既然大金主有需求,挣钱的事谁能拒绝。
摆摊人,摆摊魂,摆摊不允许喊累。梁斯阅迅速翻身坐直身子,短暂苦恼两秒钟,将自己预备的摊位地点告诉了赵暑裕。
“不过我具体时间暂时还没法确定……这样吧,到时候电话联系你。”
“好!”
挂断电话,赵暑裕转头望向在厨房忙活早餐的外婆,笑嘻嘻地比了个“OK”的手势,深感功成名就:“问到了,斯阅姐姐去工商大学。”
“工商大学?嘿,那不正好是你小舅的学校!近水楼台呀,先得……”李惠容非常满意,脸上的笑容灿烂无比。
她将蒸好的鸡蛋羹放到赵暑裕面前,挤眉眨眼,很有约人同谋不正经事的感觉,语调充盈着小激动:“到时候把你小舅叫出来一起见面。他不努力,咱帮他。”
“好!”赵暑裕欢快捧场。她受外婆影响,乐衷于操心别人的姻缘。
而在对合作担任地上月老一职达成一致意见后,婆孙俩开始美滋滋地享用早餐。
鸡蛋羹、三明治、紫薯包、春卷和豆浆。整张餐桌被摆得满满的。全出自李惠容之手,种类多样,卫生又健康。
就在两人快要吃完的时候,李惠容才突然想起家中应当还有个人。
“诶?你妈呢?”
赵暑裕眨巴着水汪汪大眼,小小手指点了点卧室的方向,压低声音说:“还在睡觉。”
“还在睡?”李惠容猛地提高音量,惊诧地大叫。
“不是,你刚打电话的时候我看到她来客厅转悠了一圈呀!”
她很不理解,声音越说越大,故意要穿透墙壁,让房里的人听到。
“呃……”赵暑裕紧张地朝卧室看去,生怕把妈妈吵醒。
她皱起小脸,面露难色地说道:“妈妈去上了个厕所,又回房了。她让我跟你说不吃早餐,睡觉能睡饱,让我们别管她。我忘记告诉你了。”
李惠容看了眼阳台渗进来的明晃晃的日光,颇嫌弃地撇了撇嘴,略带愠气地嘀咕:“都说早餐要吃好。一个两个的老是胃痛,还敢跟我说不吃早餐。”
过了两三分钟,她心里实在想不过意,指挥赵暑裕道:“去叫她出来!”
赵暑裕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不去,待会儿妈妈生气了。”
“那你是想看外婆生气了?”李惠容不笑肉不笑地说道。
平日里,她常嘻嘻哈哈,像个老顽童,某些时候大家长风范还是挺浓厚。
赵暑裕一听立马就搁了筷。这孩子一直都拎得清:她都怕妈妈,那妈妈肯定也怕妈妈喽。
——
陈见励接到李惠容女士的电话时,前脚刚踏进实验室的大门。
他的第六感一向蛮准,嗅出这通电话有不一般的气息,退步出来,走到楼梯拐角处接听。
“怎么会突然想到来学校找我?”陈见励困惑地问道。
“什么意思?”李惠容前一秒还笑意盈盈,下一刻就转换了语调呛声,“当研究生了就见不得家人了?”
“……”陈见励蹙眉无语,心里由衷感叹李惠容女士的这张嘴真的是厉害。
他轻叹了一口气,柔声细语解释说:“妈,没说你们不能来。只是我今天会很忙,没时间接待你们的。”
“周末都还要忙啊?”李惠容第一时间认为这是儿子推辞的借口,因而语气满是质疑。
陈见励对自己妈妈可太了解了,听她这么一说当即挂了电话,发送视频申请。
他把手机镜头对准实验室大门:“看吧,我真在忙。合作公司临时有要求调整,他们这个项目期限短,时间紧张,所以……”
“行吧行吧。”李惠容懂得儿子的意思,打断了他的啰嗦发言,“我们到了就先自己随意逛逛,等你忙完再来找我们就是。”
话说到这份儿上都不能阻止惠容女士的到来,照目前看只能听她安排。陈见励点点头,应说:“那好吧。”
他收起手机,转身走进实验室。张教授和硕维公司的联系人——孟尔尔已经在等着了。
陈见励本来想绕到孟尔尔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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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坐,结果张教授站起身,把陈见励叫到他那个位置。
“小陈,来。你和尔尔熟,有什么你俩多交流。我这突然有点私事,先失陪。沟通结果你周一再向我汇报就可以。”
说完,张教授就预备要开溜。陈见励头脑转得快,发现漏洞,提醒道:“周一?不是说工期缩短,很着急么?”
“噢~那你下午就跟我汇报也是可以。”张教授迅速改口,唯恐陈见励再接着问漏了馅,消失得极快。
可聪明的人根本无需多言,就明白这场只通知他不通知周铭的加急会议是何意图了。
说实话,陈见励讨厌这样。但他不会明面上表现出来,毕竟教授的面子要给。于是配合他们做演出,打开笔记本电脑,预备要认真工作的样子。
孟尔尔的戏也做得很足,还是准备了许多和项目有关的话题。但都不痛不痒,和那天会上讨论的没多大出入。
她也穿插了几个私人的提问,但被陈见励的铜墙铁壁挡回去:“这个和项目有关吗?”
最后,实在话无可话。
沉默须臾,陈见励果断关了电脑,再征询甲方代表的意见:“那就这样?”
“嗯?”孟尔尔还有些恍惚,回味着和陈见励难得的独处时光,晕晕乎乎,耳朵只接收了他的话,没翻译给大脑。
她下意识地回了个“好”。结果就看到陈见励起身,为她打开实验室大门,温柔地下逐客令:“走吧?”
孟尔尔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拎上包上前。
两人一起走出大楼,孟尔尔看了眼时间,才十一点过几分而已,约陈见励去吃饭实在有点太早了。可是好不容易找张教授制造的一个机会就这么结束掉太可惜。
纠结了几秒钟,眼瞅着陈见励健步如飞,和自己的距离越来越大,孟尔尔着急地追上去,也顾不得合不合适了,开口道:“陈见励,一起吃午饭吧。”
“不好意思,我家里人来了,我……”
孟尔尔听出来这是陈见励拒绝的潜台词,但她不想放弃,趁他还没说得明确,插话道:“这有什么,叫上他们一起呗。”
“啊?”陈见励有些尴尬地眨了下眼。
对于女生的猛烈攻势,他其实蛮有负担的。
浑身都不自在地摸了摸眉毛,陈见励又想到后续说辞:“真不用。我家里人都认生,和陌生人一起吃饭会消化不良的。”
说完,陈见励摸出手机在微信里给李惠容发消息。
【妈,打个电话过来。】
幸好李惠容看手机及时,有求必应,立马就拨打过来。
手机铃声刚冒头,陈见励就迅速掐断,放至耳边接听:“喂,妈。嗯,忙完了。好的,我这就过来。”
李惠容连嘴都没张,陈见励就有模有样地把戏做全套了。然后放下手机,再对孟尔尔宣告结果:“我妈让我赶紧过去。那我就先走了。”
孟尔尔挤出一丝恬淡笑容,她刚在实验室搜肠刮肚太久,此刻也说不出其他话了,就此作罢:“好。”
12. 第十二章
待孟尔尔背过身去,陈见励立马将手机重新放置耳边,走向相反的方向。
“喂,妈,还在听吗?”
电话另一端的人沉默少顷,随后发出刺耳笑声,颇为得意地回复说:“不仅在听,还在看呢。”
在看?陈见励警觉,抬眼四处望了望,得以瞧见在对面食堂外坐着休息的李惠容。她正一脸坏笑地向他挥手。
以陈见励对母亲的了解,在目睹了刚才那一出后,肯定脑补了一堆与事实严重不符的东西出来,因而才笑得这般富有深意。
他无奈地走过去,准备接受老母亲的八卦提问。
李惠容也没有让他失望,没等他站定就兴致盎然地打探道:“刚刚那个女生是谁?看起来好像对你有意思。”
陈见励微微一笑,回得一本正经:“李惠容女士,我现在有空了,带你去逛逛吧?”
好一个已读乱回!
罢了,李惠容想着反正今天的重点另有其人,便没深究,默许跳过了这个话题。
她仍旧坐在位置上:“等等你姐和暑裕,她俩去买水了。”
“姐姐也来了?”陈见励感到震惊,感叹一声,“真是难得!”
他那个姐姐陈见倾工作狂一个,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加班的路上。如果难得遇上没有班加,那也是会选择在床上躺一整天的,居然会同意跟着一起出来。
陈见励实在想不明白,便问:“妈,今天是什么重要日子吗?还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你的终身大事啊!”李惠容挑了下眉,继续说道,“这么重要的事,那可不得全家出动!”
“终身大事?你给我安排相亲局了?”陈见励一猜即中,很受不了地摇了摇头,继续吐槽,“还有全家出动?有必要这么夸张吗?”
“而且你的意思哥也要来喽!”这一点,陈见励倒是蛮高兴的。
但是李惠容却并不,脸说变就变,前一秒还阳光灿烂到不行,登时就拉下来,又黑又臭的。
“别跟我提你哥。”
她的语气也跟着强硬了几分,带着说教意味:“你要是不听妈的,那你哥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哥哥的今天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自己成立了公司,事业有成。至于成家嘛,如果实在找不到喜欢的人,或者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话,那一直单身也并不是什么罪无可恕的事。
只不过老一辈的思想在这方面总还停留在原来那一套,觉得结婚生子是从出生就派给人类的任务。
尤其李惠容女士是已经五十多岁的退休老太婆了,太闲没事做,抱孙心切,一天天就顾着想这些了。
其实也能够理解。
可她把那股压力从倔脾气的大儿子身上转移到严格说来还没真正完全步入社会的小儿子身上,催恋催婚,弄得这个小儿子压力也蛮大。
想到这些,陈见励的语气不自主地变得有些不耐烦:“好啦好啦,我知道。可是妈,全家陪着相亲?你确定这没问题?你是要把我塑造成什么形象?家宝男吗?”
“小舅。这个相亲对象你会很满意的!”
恰巧赵暑裕买水回来了,听见小舅和外婆的对话,察觉出小舅的语气不对劲,这气氛似乎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极点,于是忍不住插嘴提前把惊喜泄露一点点。
结果被妈妈敲头调侃:“赵暑裕,一天学习不抓紧,净跟着你外婆张罗这些嘛!以后没书读,早早去当媒婆!”
陈见倾教育孩子学习方面的事时,李惠容从来不贸然插话。没了人维护,赵暑裕吃瘪,垂下脑袋,闭紧了嘴巴,自己揉着被敲疼的部位。
但她这个小小媒婆的话确实很有用,让陈见励瞬间冷静下来,戾气散去不少。
“你约的梁斯阅?”陈见励微微弯腰和小侄女说悄悄话。
赵暑裕轻轻点了点头。她偷瞄了妈妈一眼,见她正专注地帮外婆拧水瓶盖子,于是向陈见励招手,让他靠近些,方便再透露点情报给他。
“姐姐等会儿会来摆摊,我约了她见面。她说到了给我打电话。”
陈见励问她:“你外婆指使的?”
赵暑裕眨了眨眼,谎实掺杂着说:“也不算。我想找斯阅姐姐玩,她就顺带也见见姐姐。”
“而且小舅,你不是纠结姐姐到底有没有男朋友吗!如果你不好意思问,我可以帮你。”
陈见励今天的心情到这时候才开始转好,他笑着揉了揉赵暑裕的头发,没来由地想奖励她:“满足你一个愿望。”
赵暑裕的眼睛一瞬间就亮了,嗓门突然变大:“真的?”
她瞥了下陈见倾,重新压低音量,比做贼的人声音都还要轻:“我有张数学卷子考了八十分,小舅能在上面签名吗?”
陈见励听完,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朝着陈见倾的方向大声叫道:“姐,赵暑裕她……”
“坏小舅!”赵暑裕气急败坏,跳起来要捂陈见励的嘴。
怎么大人都爱落井下石的,太讨厌了!而且长那么高,跳起来都够不着。可恶可恶,真可恶!
赵暑裕越想越郁闷,嘟起能吊油瓶的嘴,忿忿不平:“不帮你啦!”
“她怎么了?”陈见倾注意到两人的动静,扭头来看,明显有古怪,遂问陈见励。
“她……”陈见励故意拖长调子,逗得小侄女一脸紧张兮兮,最后慢悠悠说,“也要喝水。”
“嗐~”陈见倾像是闷头挨了一记哑棍似的,她不满道,“要喝水自己来拿不就行了,还等着喂到嘴边啊?”
无端又讨句骂,赵暑裕冲陈见励呲牙:“哼,你等着吧!我要把你的恶人本性揭露给斯阅姐姐。”
陈见励一脸无惧,手指在空中轻描淡写画了个“80”。赵暑裕看得清楚,立刻绷着小脸,噤了声。
——
补完水,李惠容提议由陈见励做导游,领他们把学校好好转转。
陈见倾一听,眉头往中心一拢,深感匪夷所思:“妈,你们还要逛一遍啊!我刚不都带你们看完了吗?工商就这么大点儿地方有什么好值得逛的。”
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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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容也不想,可这不是因为那女孩子还没打电话来嘛,吃饭的时间也还早,总得找点事情做呗。
她“哎呀”了一声,糊弄道:“你带和你弟带又不一样。”
陈见倾不服气:“我恐怕比他对这学校还要熟悉些噢!”
这破学校除了图书馆新修得很气派以外,其他的好像都没什么变化。
通往操场后山直升机坪的小道蜿蜒而隐蔽,陈见励一定还没去走过。
九月已经过了赏荷的时节,荷花池里剩些残败的荷叶杆。想当初,那些美好的盛夏,陈见倾在那里拍了好多照片。
翠微亭也是小情侣们常爱去的地方,不过人多了谈起恋爱反而不是那么方便。
校园风景地标就这么几个。噢,充其量再加个翠湖,可以喂喂金鱼,也没多大的趣味。
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还看两遍。早知道被拉出来是来这里,陈见倾打死也不会跟来。
“姐。姐!姐~”
“噢,怎么了?”
陈见倾从遐想中抽回思绪,发现自己严重掉队。弟弟应该是刻意等了她一下,所以离得不算太远。她快走两步,追上他。
“听妈说,你们连直升机坪都去过了,我还是才知道学校有这地儿。”陈见励觉得有些神奇,陈见倾大学可不是念的工商啊。
他问:“你怎么对工商大学这么熟啊?”
陈见倾咬着后槽牙:“那个狗男人工商的呗。”
嗯……呃。怎么就聊到那个敏感人物了,陈见励自觉地默默闭麦。
身边突然变得安静,陈见倾扭头瞥了一眼,瞧见弟弟那谨小慎微,一副踩中屎的模样,开怀地笑出声来。
“安心啦,我对他脱敏了。”
陈见励默默盯着姐姐,没搭话。
瞧出陈见励的不相信,陈见倾把手机摸出来,低头摆弄了一阵,然后举到他面前:“这不,他国庆假期要再婚,给我发了邀请帖。你陪我去就知道我还在不在意了。”
“我去……”
陈见励本想说“干什么”,瞅见姐姐威胁的狠辣眼神,硬生生把那三个字咽回了肚子里。
他垂眸无奈地点点头:“没问题。”
又问:“暑裕知道吗?”
陈见倾深吸了一口气,回道:“我还在考虑中,要不要带她也参加。”
“你不会是想去人家婚礼上大闹一场吧?”陈见励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个想法。他觉得依照陈见倾的脾性,的确是做得出来。
“我是那么不体面的人吗?”陈见倾觉得自己被抹黑了,微微皱眉,停顿两秒后再度开口,“再说了,这个嫁给他的女孩子是无辜的,当初被他骗,哎算了,不提那个烂人。”
陈见倾转移开话题:“对了,学校有个地方叫蝴蝶山,我一直都没有找到。你以后带喜欢的女孩子去找找看吧。”
“既然叫山那不很好找吗?”陈见励不解,“总共就没几座山啊。”
陈见倾没解释,只是淡哂:“那就祝你找到。”
13. 第十三章
有了前几天积累的经验,梁斯阅明显对她的鸡蛋煎饼事业做得更加得心应手了,出摊前的准备进行得快而顺利。
就是她的脚踝走起路来还有点痛,几度让梁斯阅想要打退堂鼓。
不行。我已经和暑裕说好了。而且昨天刚聆听了妈妈的教诲,今天又在家一事无成的话,真的很没脸没皮。
一番多角度的自我思想教育之后,梁斯阅想半途而废的念头打消。
她捎上三轮车钥匙,提着食材桶,拧开了大门把手,正好与买菜回家的爸妈相撞。
梁斯阅的路被挡住出不去,她往后退了几步,想放爸妈先进来,结果他们也纹丝不动。
梁爸拖着一个装满了菜蔬的小推车堵在门前,他上下打量了梁斯阅一番,好像在确认眼前的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女儿。
确认好后,也不着急把菜从推车里解放出来,倒是先把嗑唠着了:“诶,你今天这么早就去摆摊啊?”
“嗯。”梁斯阅的小眼神弱弱地觑了妈妈一眼,而后郑重其事地宣言,“既然决定了做一件事,那就要认真去做。”
这番志气冲天的话既是回应梁大为,更是在说给冯闻芳听。像是陈见励立下的一句军令状:不会被困难击退,不会被失败击倒。
“嗯。有这觉悟很不错!不愧是我梁大为的女儿!”梁爸很自豪地笑道。
梁斯阅眯了眯眼,也回以一个笑。她注意到冯闻芳一直没说话,主动喊她报备:“妈,那我走喽。”
冯闻芳像没听到似的,一点反应也没有。她把嘴闭得紧紧的,也不看梁斯阅。
“你怎么回事?”梁大为腾出手拍了拍冯闻芳的胳膊,“孩子跟你打招呼呢。”
冯闻芳照样拍回去,不满地咋了下舌,语气呛人:“我耳朵没问题。某些人的耳朵有问题,听不懂话。”
“……”
梁爸和梁斯阅都各自认为冯妈的这句挖苦是针对自己,不再多言,该进屋的进屋,该出门的出门。
冯闻芳却像就此打开了话匣子。
她问梁斯阅:“你吃过早餐了?”
梁斯阅乖巧回应:“嗯。煮了两个鸡蛋,泡了燕麦片。”
“脚呢?”冯闻芳又垂眸盯着梁斯阅的脚看,问她,“还疼吗?”
梁斯阅顿了顿,而后摇头:“不疼了。”
说完怕冯闻芳不信,梁斯阅还跺了两下脚给她看。
但是怎么能够瞒过妈妈的火眼金睛啊。冯闻芳直接从梁斯阅手上拽出三轮车钥匙。
“我陪你去。”
——
十一点三十分,三轮车在梁斯阅固定的摊点停下。按照约定,她给赵暑裕打去电话。
小女孩像是等了很久终于收到喜讯一般,非常激动地叫道:“马上到!”
然后不出五分钟,果见小姑娘扎着双马尾辫,穿一条碎花长裙在马路对面兴高采烈地挥手。
梁斯阅粲然一笑,跟着抬起手臂以作回应。她只左右各晃一下便停下,因为某个人慢悠悠地晃进了她眼底。
定定地看了两秒钟,梁斯阅确认就是陈见励,又注意到他旁边还有两位女士,好像是同行者。
怎么回事?不是赵暑裕单独约见面吗?难道是大人不放心?可也没必要跟来这么多啊!还是说知道了我让她来买饼,觉得我在威胁小孩,要找我算账?
就在梁斯阅因还没搞清楚状况,内心惶然地乱发散思维时,一旁的冯闻芳认出陈见励来。
她拍了拍梁斯阅的臂弯,寻求确认:“诶?那个是你昨天给我看的照片上的男生吗?”
梁斯阅轻“嗯”一声,多了句嘴介绍道:“我大学同学,现在工商读研……”
说到这儿,梁斯阅突然噤声,抬眼偷偷瞟了下冯闻芳,恐她会借此拿人和自己比较,翻旧账谈她怎么没能考上。
好在她没有,倒是颇欣赏地问道:“他在学校应该很受欢迎吧?”
“是吗?”
陈见励很受欢迎吗?梁斯阅短暂回忆了一下大学时期,除了和陈见励不对付的那几件事外,她对他没有别的什么很深刻的印象。如果不是因为卖饼产生接触,梁斯阅觉得过个一年半载的,她应该连他名字都想不起了。
所以,她平淡地如实陈述道:“不知道哎。”边说边将视线转向前方,瞧见那一行人已移步到自己跟前。
小孩子欢脱,蹦跳着在最前面,像是个快乐的小精灵,笑眯着眼睛,欢快地和梁斯阅打招呼。
梁斯阅也笑着,温柔地回应她。
“姐姐,我外婆和妈妈刚好来学校找小舅,然后我告诉她们我有个认识的非常漂亮的姐姐在这边做鸡蛋煎饼,而且做得非常美味可口。她们便说要跟我一起过来,你不会介意吧?”
赵暑裕的情商特别高,既解释了为什么会来这么多人让梁斯阅安心,又嘴甜地夸了她一番。
听得梁斯阅心里美滋滋,像被绑上了两个气球,即将要起飞。
“当然不会,姐姐还得感谢你替我做宣传呢。”梁斯阅的嘴角控制不住地高高扬起。
她的话音刚落地,后面的三人也徐徐而至。梁斯阅这才近距离观察到两位女士。
陈见励的妈妈盘着头发,穿一件墨绿色改良式旗袍,举手投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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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尽显优雅。“岁月不败美人”这句话在她的脸上得到完美体现。
姐姐是一位很知性的女性,着一件米色的V领阔腿连体裤,齐肩的黑直发显得她有一种轻熟的魅力,妆容清透淡雅,更凸显她本就很精美的骨相。
在陈见励这个中间人的介绍下,梁斯阅一一与其打了招呼。
她的言谈举止落落大方,深得李惠容的满意,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慈爱温和地紧紧盯住自己心中的准儿媳。
梁斯阅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想到自己一对四的处境,难怪落下风,便把冯闻芳从三轮车头处拉过来,笑脸洋溢地告诉大家:“这是我妈妈。”
因为冯闻芳身形娇小,被三轮车身一遮挡,从陈见励的角度根本看不到。这突然现身让他猝不及防,一紧张便跟着喊了个“妈妈好”。
嗯?
在场的人神情都明显微微一滞,而后不约而同看向陈见励。
也不知是各位眼里发出的射线光太强烈,还是说该怪那太阳光灼烧得太厉害,一瞬间就将陈见励的耳朵变成了通红。
陈见励肉眼可见的局促慌张。他自家的那几位却像与其无关,悠哉在旁看着好戏,要么抿了唇偷笑,要么就是明目张胆一脸欣慰。
陈见励只能靠自己重建形象,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打起精神看向冯闻芳,改了口重新郑重地叫道:“阿姨好。”
他希望梁斯阅的妈妈不要介意自己的唐突,脑子转得飞快地临时想了个说辞:“因为我老家那边都叫朋友的妈妈为妈妈……”
话还没解释完,就被好姐姐陈见倾打断。
“是吗?我们老家有这种叫法吗?妈妈?”陈见励怪腔怪调的,在一旁拱火,完全看热闹不嫌事大。
李惠容同样也是,狡黠地笑了笑,跟搭相声似的,应和道:“是啊,好像没听说啊?”
“。”陈见励哀怨地看了眼自己的“后援团”,心中喟叹:可真是会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冯闻芳其实被叫得挺高兴的,还在默默回味呢。她见陈见励被逗得羞赧难当的样子,想让他放轻松些,半开玩笑道:“叫妈妈也没什么的,亲近嘛。只要你亲妈妈不介意,我有什么好介意。”
说得几位长辈都哈哈笑了起来。
李惠容的手摇得只能见残影,她很大度地说:“我不介意。”
“……”
梁斯阅默默瞅着这诡异的场面,怎么颇有点双方家长见面的感觉。
咦。我在想什么。梁斯阅晃了晃头,驱逐脑中的不正经想法。
忽听得陈见励的妈妈问她:“斯阅有男朋友了吗?”
14. 第十四章
世界安静了。
这一刻,连风都忘记流动,凝滞于空中,默默驻足挂念结果。
要说唯一吵闹的,好像只有陈见励的心脏。它“砰砰砰”地发力,渴望跳出这副限制住它的身躯,声势浩大到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听见。
哪儿能那么容易让它得逞。陈见励屏了下呼吸,轻轻拍打着心口位置,安抚这个躁动不安的麻烦精。
学过的知识告诉陈见励:光速比声速快。所以他紧紧盯住梁斯阅的嘴唇,迫切地想先一步知道答案。
然而梁斯阅的嘴皮没有动,却明明白白的有声音传出来。
是一旁的冯闻芳在抢答。她尾音拖高,情绪兴奋地说道:“有噢!”
有噢。天知道这短短的两个字杀伤力竟然堪比原子.弹,毫秒之间便击碎了陈见励的心里防线,令他的神情在一刹那呆滞定格。
与此同时,陈见励的家人们也收到了这残酷的宣判,全部默契的以一种满含同情的眼神看向他。
身侧的陈见倾还轻轻拍了拍陈见励的肩以作安慰。
陈见励弯了片唇角,向其回以一个刻意挤出来的难看的笑。
求仁得仁,又何怨乎?
道理他都明白。只是明明自己早就经历了一遍,好不容易能够坦然接受了......都怪李惠容的鼓动,让他存下侥幸的、不该有的小妄想。
如今重蹈覆辙,再度悲凉地面对这一现实,难受加倍。
陈见励没有勇气去看梁斯阅的神情。是甜蜜,是娇羞?反正都只会是刺痛他眼睛的利刃罢了。
他沉浸在个人二次失恋的情绪中,就像被套上了灰暗的玻璃罩。
直到被陈见倾用手肘狠狠地戳了两下。玻璃碎掉,不太真切的声音透进来。
“喂,你听见了没?”
陈见励怏怏张嘴:“什么?”
“梦里的。”陈见倾带着欢快的轻笑,像柳絮,挠得陈见励的耳膜痒呼呼。
他仍旧在状况外:“什么梦里的?”
我这个笨弟弟啊!陈见倾嫌弃地翻了个白眼,摇晃脑袋,用口头禅发牢骚:“真是受不了。”
面前就正对着当事人,陈见倾不好说得太大声,只能用小动作拉拉陈见励的衣摆,示意他低头,再用手指在下面悄悄指向冯闻芳的方向。
姐弟之间的默契还是有的,陈见励立马反应过来那是冯闻芳说的话,开始一层一层地进行解码剖析。
梦里的,那不就是虚幻的,假的?
是没有的意思?
说明梁斯阅现在没有男朋友。梁斯阅没有男朋友了!
陈见励的大脑“轰”一声炸响,仿佛有人往里面投放了几十簇礼花,欢欣又热闹。
什么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枯木逢春……类似的词语汩汩地从陈见励的识海里往外冒。
这些词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在一瞬间全都具象化了起来,荣升为这个世上最美妙的词。
陈见励喜不自胜,旋即将炽烈的视线投向梁斯阅。
被妈妈揶揄了的梁斯阅正斜着眼愠视冯闻芳,无声控诉对她刚才阴阳怪气,害自己丢了颜面的不满。
她的两个腮帮染上绯红的颜料,微微鼓起,嘴唇也不自觉地嘟着,模样很是可爱。
陈见励忍不住笑起来,一不留神笑得过于开心了些,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他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用点餐来转移尴尬。
“那个,斯阅,请帮我做一个豪华型的鸡蛋煎饼。”
说完,别扭地转头看看身边涵盖了老、中、幼全年龄段的三人女团组合,在她们玩味的笑容之下硬着头皮问:“你们要什么?”
三人不语,只是望着陈见励发笑。
陈见励被笑得额头有点冒冷汗,活像是唐僧入了女儿国,拘束局促。
久久得不到回应,尴尬的氛围便会蔓延得更加凶猛。陈见励憋不得已,讪讪地自作了主张:“呃,他们和我一样。”
梁斯阅表面风平浪静:“好。”心里万马狂欢,疯狂心算四个豪华饼收多少钱,利润又能赚多少。
李惠容看惯了儿子洒脱自如的样子,像这般羞涩、站立难安的少见,她觉得实在是有趣,一会儿瞅瞅他,一会儿再打量几眼梁斯阅。
看姑娘模样乖巧,认真做饼,大大方方,一点没觉得街边摆摊有什么不体面的,李惠容对梁斯阅的好感度拉满。
她温柔地喊她:“斯阅。”
“嗯。”
梁斯阅扬起脸冲李惠容粲然一笑,顺便将做好的第一个饼递给陈见励。
陈见励秉着女士优先、尊老爱幼的原则,把饼递了一圈,没人接,这才自己咬起来。
结果这一口还没咽下去,就听到李惠容直白到不顾他死活,直接对着梁斯阅贴脸开大:”既然你还没有男朋友。我家见励也还没有女朋友。你看他怎么样?能勉强当你的男朋友吗?”
“咳咳咳!”
陈见励和梁斯阅同时咳嗽起来。尤其陈见励差点儿噎死于自己刚咬的那口饼。
他埋下头冲李惠容挤眉弄眼,嗫嚅抗议:“你要不要这么直接!”
李惠容反教训他:“畏头畏尾,最后一事无成。”
呃。好吧。这教训得是。陈见励无力反驳,甚至被同化,站到了李惠容的统一战线上来,暗暗期待着梁斯阅的回答。
可梁斯阅看起来分外窘迫,眼神在慌乱中与陈见励对上赶忙了又避开,去向冯闻芳求助:妈,你刚不是搞抢答来着吗?继续啊!
冯闻芳装作没接收到梁斯阅那水汪汪大眼里传递的信号,还反帮着催促:“长辈问话呢。”
“......”有这么坑孩子的?梁斯阅简直无语了。她半张着唇,内心顾虑太多,斟酌说辞,欲言又止。
陈见励看梁斯阅一直没出声,心里逐渐没底,又不忍见她为难,帮忙解围:“我妈开玩笑,你别在意。”
“不会。”梁斯阅也笑,只是明显的还有些尴尬细节未从脸上褪去。
她悄悄舒出一口气,低下头继续完成剩下的三个饼。
“妈妈,我口好渴,我们去买奶茶吧。”在旁沉寂许久的赵暑裕突然道。
她忽闪大眼睛,给陈见倾递了个眼色,又牵起李惠容的手:“外婆也一起。”
明白这小鬼头是想给两个人营造独处的空间,陈见倾和李惠容都应到好。
李惠容还笑着招呼冯闻芳:“妹子,跟我们一块去喝杯奶茶吧。咱也年轻化一回。”
毕竟是吃了好几十年干饭的,怎么会看不出陈家人的意图,明显是想撮合两个孩子。以冯闻芳对自家孩子的了解,就算不明确有没有好感,可以肯定的是不讨厌。
既然如此,那就适当发展发展吧。
“我就不去了。”冯闻芳微笑着向李惠容摆了摆手,又把视线落定在陈见励身上。
她继续说道:“斯阅昨天把脚扭了,我不放心。平时我也不跟着来的。不巧我下午有点事得马上走,不知道能不能麻烦小陈晚些送斯阅回家?”
听着对方家长这意思,也是同意两个小孩接触的。李惠容甚感欣慰,赶紧帮腔助攻:“诶这可以啊,反正我们家见励下午也没什么事哈?”
虽然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但这个安排正中陈见励下怀。他很乐意,郑重应下:“我没问题。”
冯闻芳慈眉颔首:“既然如此,那就拜托小陈了。”
——
几位助攻功成身退,为防止自己成为碍眼的电灯泡都闪得特别快。
两个人享受了几分钟的清静。梁斯阅专注做饼,陈见励静静观看,互不说话打扰。
其实也是因为经历了刚才那一波,双方对于见到彼此的脸都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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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尴尬。
可梁斯阅的饼都已经全数做完了,最后一个交由陈见励手上,还是不见陈家人回来。
她不得不问陈见励:“你要不要打电话问问他们还有多久回来?饼凉了就不好吃了。”
陈见励朝远处望了望,回转头来瞧见梁斯阅迅速低下头避免与他眼神接触,两边嘴角的梨涡不由自主就往下陷了很深。
他噙笑道:“他们应该不会回来了。”
梁斯阅“啊”了一声,条件反射地抬头瞧对话人:“那这么多饼谁吃?”
陈见励将手上的袋子分出一个给梁斯阅,笑眼盈盈地征询她同意:“你要不尝一个?试试自己的手艺?”
“是你付钱买的噢?”梁斯阅提醒陈见励,这些饼都是他的所有物。
“是啊。所以我有支配权。”陈见励毫不介意花冤枉钱请老板吃她自己做的饼,还笑得那么灿烂,“我愿意分给你。你看你要选择接受吗?”
梁斯阅沉思少顷。
陈见励联想到昨日周铭让他给梁斯阅提提意见,便趁此机会委婉道:“大厨还要试菜呢。你该尝一尝,有助于你调整饼的口味。”
“好吧。”梁斯阅被陈见励说动了。
应头号金主的要求,为了将饼的品质改进得更好,梁斯阅捧起饼开始试吃。这刚要送进嘴里,忽然听见某处有人叫她。循声望去,见是孟尔尔。
如她上次见面所说,果然近期很常见。梁斯阅在心里小小感叹了一下,然后冲其挥手示意。
孟尔尔小跑过来,挨着陈见励站定,一副很意外的模样:“陈见励也在啊?”
陈见励没搭话,朝旁边挪了挪位置。
孟尔尔也不介意,又接着问:“你怎么买这么多饼?”
陈见励:“......”
话题再度落空,傻子也能看出陈见励是故意不说话的。气氛一时间变得微妙。
梁斯阅“哈哈”干笑了两声,出来打圆场,帮陈见励解释:“刚才陈见励的妈妈、姐姐还有小侄女都在,所以一下子买了四个。”
“那她们人呢?”孟尔尔四处张望了一圈,“我也打个招呼。”
和自己无关的话题,梁斯阅不想继续当话务员,给陈见励使眼色,叫他自己回话。
陈见励轻轻叹了声气,无奈开口:“走了。”
“噢。”孟尔尔有些遗憾,目光轻飘飘扫过梁斯阅手上,复转回陈见励,问他,“那你这饼这么多怎么办?介意我帮忙分担一个吗?”
“不用。”陈见励拒绝得十分干脆利落。
孟尔尔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她在心里默默盘算:买了四个,手上有三个。梁斯阅刚好也有一个。
“呵。”孟尔尔不自觉地发出来一声冷笑。
听得梁斯阅觉得自己像做了亏心事被人洞见一般,默默把手上的饼往身下藏。
陈见励瞧见梁斯阅的这一小动作,不想她夹在中间难堪,缓和了语气和孟尔尔解释道:“你没来之前,我已经和我室友联系了。他很喜欢吃斯阅做的这个饼。说剩下两个他要了。所以不好意思,刚好没有了。”
“没关系。”孟尔尔见陈见励态度转变,如此诚挚地向她解释缘由,立马又迎上笑脸。
她这一连串的变化把梁斯阅看呆了。
在梁斯阅的认知里,孟尔尔一直笑眯眯的,很和善,处变不惊。于绮原还曾调侃说她是机器人,没有情绪波动。
可眼下,陈见励轻而易举地就激起了孟尔尔的变化,操纵着她的情感。
梁斯阅深感佩服地望向陈见励。
她这位金主呀,这时候还不忘帮她做宣传,对不再够格当机器人的孟尔尔道:“你要是想吃,就照顾照顾斯阅生意,在她这儿买一个呗。”
“嗯……”孟尔尔的笑容尬住,犹疑半晌才落下一个“好”字。
15. 第十五章
“好她倒是买啊?”
孟尔尔临时接到一通电话离开之后,陈见励阴阳怪气地低音哼了两声,以抒发对某人说一套做一套的鄙夷之情。
梁斯阅听闻,抬眼瞟了瞟陈见励,想笑又憋回去。
不是。他怎么比自己这个货真价实的老板还更在意生意情况啊。
再说孟尔尔有什么义务非要买她的饼吃呢?陈见励还道德绑架人家。
梁斯阅越琢磨越觉得陈见励的言行很好笑,最终憋笑失败,清亮的眼睛里盛满了盈盈的快乐。
她语调高昂地喊陈见励:“你是想当我合伙人吗?”
陈见励疑惑地用二声调“嗯”了一声。
梁斯阅接着道:“不然你为什么那么好心帮我拉客户?而且人有事没买成你还不高兴。”
“陈同学,你要搞清楚。”梁斯阅歪着头,语气可可爱爱的,有种莫名的过分活泼。
她的小表情颇得意,提醒陈见励一个不争的事实:“她买饼,钱也是入我的账里,你又得不到分毫。”
“放心。”陈见励见梁斯阅误会,怕她以为自己对她的钱财有什么非分之想,赶忙解释,“我对你的卖饼收入不感兴趣,我对……”
对?对什么。
说话说一半,声音就戛然而止。
这种行为很可恶耶!梁斯阅心欠欠地想追问来着,却听见陈见励转了话题,问她和孟尔尔关系怎么样?
“挺好的呀。”
梁斯阅大大咧咧,很快将前面的内容抛诸脑后,一脸理所当然地有问必答。
她一点没怀疑陈见励为什么打听这个,还顺带夸赞孟尔尔一波:“尔尔人很好。处事周到。长得又漂亮。我就没见过周围有人不喜欢她的。”
这些说法和李惠容要给自己介绍相亲对象时说的大同小异。搞什么?这家伙不会是想瞎撮合吧。陈见励促狭起眼睛,下意识地皱了眉。他歪歪头,表达对梁斯阅这番说辞的不认同。
“你没见过我吗?”陈见励沉下脸色,眼神哀怨地紧盯梁斯阅。
嗯?梁斯阅先是一愣,没能领会到陈见励的意思。还寻思聪明人果然是有另一套说话模式么?老是很跳跃,一会儿谈东,一会儿谈西的。
再一细究,把自己的前文一联系起来,豁然明了。
“啊!你不喜欢孟尔尔?”梁斯阅推理出这个结果,很意外地将眼睛睁大几分。
那可是孟尔尔耶!
颜值和于绮原并列为学院的两大女神,共同包揽院内告白墙的女生姓名。两人刚好温度差迥异,各成特色。一个是旁人眼里的高岭之花、寒气逼人,另一个则和善可亲、温柔娴静。
其中高冷女神于绮原因为慢热的原因,被误解不好相处,还有些不好的声音说她太装。
可孟尔尔真的是梁斯阅见过的这世上最完美的人了。
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只要是聊天提起她,总会流露出欣赏的神态,捎上一句由衷的称赞。可能因为一个寝室的吧,梁斯阅每每听到总与有荣焉。
而当下是第一次出现有不好的声音。梁斯阅觉得自己应该要为尔尔鸣不平,要站出来维护她才对。
可是。她竟然感到丝丝窃喜。
怎么会这样?
梁斯阅被内心隐藏的阴暗面吓到。她愣神两秒,在心中强烈谴责了自己一番,随后吸吸鼻子,调整心态,强行把天使角色替换上来。
“你是不是和尔尔有什么误会?”梁斯阅充当调和者,询问陈见励。
“你是在介意学生卡的事吗?”她猜测并自说自话,“确实我答应下来了,就不该假手于人的……”
“不是那个事。”
怎么还怪罪起自己来了。陈见励不懂梁斯阅是什么脑回路,怕她把原因全归咎给自己,无辜内疚,赶紧出声打断她那错误猜想。
“那是为什么?”梁斯阅困惑且求知心强。
是,是……
陈见励想说些什么,抿了抿唇还是忍下了。
他该怎么提醒梁斯阅呢?某些人其实并不是她认知里的那样。
虽然伪装出来的温良友善是禁不起考验的,迟早有一天会露出马脚。但陈见励想让梁斯阅提前有个心理准备,不然等那天到来毫无防备打击会很大。尤其是对她这样一个纯粹的人来说。
陈见励看向梁斯阅清澈的眼睛。四年了,这双眼睛还是那么的透亮,像是一汪清潭,渐渐将他溺于其中,翻涌出大一军训时他的第一次真切心动。
那是军训的第一天,胶制的硬底军训鞋让所有大一生的脚受尽了折磨。
陈见励一消息灵通的室友不知从哪里听说,往那鞋底放一片卫生巾,脚便会没那么痛。
可是男生去买那玩意怪羞耻的,也挺怪异。所以几个薄脸皮,但又都想尝试的人就在寝室石头剪刀布,三局两胜、五局三胜,玩好几轮。
轮轮都是陈见励输。实在赖不掉,他只能硬着头皮被推进超市。
在超市转悠了好几圈,陈见励还是不好意思往放卫生巾的货架去。那块区域人气旺得很,始终有女生在,他找不着机会避开耳目,一直在附近周旋。
就在陈见励踌躇不定,是豁出面子接受旁人异样眼神,还是回到寝室遭受兄弟冷嘲热讽时,有一道清脆又有些些熟悉的声音叫住他。
“同学。”
陈见励偏头去看,见到两位并排站着的女生,个头差不多高,很出挑,快达他肩部。
其中一个套了外套,鹅蛋脸,五官精致但面无表情;另一位迷彩T恤规整地扎在裤子里,腰肢纤细,但脸上还有婴儿肥,肉肉的,笑眼弯弯很可爱。气场是一冷一温,很鲜明。
陈见励一眼认出没穿外套、笑容和煦的那位是全系新生见面会时当着所有人许下壮志豪情的梁斯阅。难怪声音耳熟。
他很奇怪。每次见这个女孩都是笑嘻嘻的。有这么多开心的事吗?
正在思维涣散着,陈见励听到梁斯阅又叫了他一声“同学”,然后像问他是否要买矿泉水一般随意自然地问道:“你是想买卫生巾吗?”
只不过她贴心地压低了音量。
陈见励惊叹于梁斯阅能洞察自己内心的同时,自认为搞明白她在笑什么了。
他微不可闻地“嗯”了一下,然后别过头,把军训帽檐往下狠狠压了压,想多遮住些自己的脸。
梁斯阅将他这一行为看在眼底,收敛了过于灿烂像是戏谑的笑容。
“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她很热心,说话情绪饱满,洋溢着朝气。
见陈见励没有出声反对,梁斯阅接着问:“你学生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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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有钱吗?”
又是轻到比银针落地还要小分贝的一声“嗯”,然后陈见励别别扭扭地从裤兜里摸出一张卡片递给梁斯阅。
【肖子桓】
因为陈见励递过去时,把个人信息那一面翻到了上面,所以梁斯阅接过来时一不小心就瞟到了这个名字。
知道男生介怀,她默默将卡片翻了个面,假装没看到。
“你要买多少?买日用还是夜用?”
这涉及到了专业面,陈见励听得迷糊没搭话。
一旁的于绮原倒是突然出了声,只是看似朝着梁斯阅在说,实在是给陈见励听。
“这些男生买去垫脚耶。日用夜用都没差吧!不过也可以白天垫日用,晚上夜巡垫夜用。”
很可惜,陈见励没听出来于绮原的嘲讽,还当是建议,转向梁斯阅下单:“那就各买四包吧。”
说完顿了顿,别扭地发出机器人一样的声音:“谢谢。”
于绮原这下看出来眼前这是个呆子了,直接冷脸挑明:“男生就根本发挥不了卫生巾的实际用途啊。”
如此毫不留情面地抨击完,于绮原的眼神瞟到标价,再忍不住多抱怨一句:“卫生巾这么贵,很浪费哎!”
梁斯阅拍了拍于绮原的肩,一边绕到另一侧的货架去拿卫生巾,一边劝说绮原理解一下这位男同学:“只要是正规付费购买,买到手就成了付款人的所有物。想怎么使用是人家的权利。”
于绮原很想嘴硬地说这是诡辩,可她又很清醒地知道梁斯阅说的就是现实。
就很荒唐呀!
她实在无法理解到底是谁兴起的买卫生巾去垫鞋底板的这一白痴行为,引得一众人效仿。她也很担忧要是被那些盲目的蠢蛋抢购空了,等女生着急要用它的实际功效,却又买不到的话该怎么办。
越想越气,于绮原打量了陈见励一圈,眼神嫌弃地点评道:“大男人还那么娇气。”
陈见励缄默,又拉了拉帽檐,耳朵逐渐烧起来,更加无地自容。
梁斯阅代购好了,找收银阿姨要了个黑色塑料袋将卫生巾装好,然后连同学生卡一起交由陈见励。
于绮原忍不住吐槽她:“斯阅,你就是个烂好人。”
梁斯阅乐天的笑道:“烂好人也是好人。好人一定会有好报。”
那时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把银河所有的星星都揉了进去,富满朝气。当然现在也是。
被这样的眼睛注视着,陈见励只觉心脏在怦怦然地拉警报。这点现在也是。
“梁斯阅。”他极温柔地唤她的名字,“如果是你,遇到你的室友在街边卖饼。你会怎么做?”
“我?”梁斯阅思考须臾,没心没肺地笑起来,“我想象不出来我的室友们会在街边卖饼诶。”
……笑着笑着,梁斯阅的头就垂下去了,语调也下沉。她闷声道:“她们都比我优秀。不会沦落到这地步的。”
“哎呀,好饿。”
梁斯阅举起手里的饼咬了一口,心里的苦涩似乎影响到味觉。
她摇头:“不好吃。”
其实梁斯阅明白陈见励的意思了。她并不钝,甚至是敏感,可她又很复杂的有点讨好型人格。所以即使察觉出来一点苗头,也当作没有。
毕竟她是个烂好人。
16. 第十六章
陈见励感受出梁斯阅情感的变化。他完全没想到她会那样说,把自己贬得很低,好像谁都比不过的样子。
听得陈见励特别的……心疼。
要知道,大一时梁斯阅那意气风发的宣言他到现在都还能一字不落地复述出来。
她应当是一个很自信骄傲的人啊?浑身散发着用不尽的能量。
是被生活磨砺成这样了。还是说,之前那只是他以为的样子。
毕竟在大学校园里,陈见励统共就没和梁斯阅说上几句话,只是在远处用为她设定的专属滤镜默默看着她。
连朝夕相处的室友们都没看出陈见励喜欢梁斯阅。
毕业离校前的寝室狂欢,陈见励猛灌自己两瓶啤酒后就醉得意识昏沉,哭哭啼啼地跟个大漏勺一样一直漏:“我失恋了,我失恋了……”
“啊?你什么时候恋爱的?”室友们皆震惊。
但由于这个“漏勺”关键信息的保护工作做得还挺好,第二天清醒后嘴又严实得像被针线缝过似的,所以室友们最终也未能得知他们这个闷葫芦小弟的失恋对象是谁便各奔了东西。
不过这会儿想来,陈见励隐隐悔恨:他的室友肖子恒和梁斯阅关系还蛮好的,如果那时候早点让他在中间牵一牵红线,那他和梁斯阅是不是有可能早就……
哎,过都过去了。陈见励回过神,不让失败的过往牵绊住自己。
要往前看。
往前看,眼前的梁斯阅还在意志消沉中,耷拉着眉毛,皱巴着鼻头。原本属于她的红色火焰底色变成了幽幽的蓝光,泛着肉眼可见的忧郁。那模样很像《头脑特工队》里的忧忧。
“忧忧”本人完全不知道在陈见励的眼中,自己还在为那段妄自菲薄的话难受。
她其实只是在忧虑怎么做了这么些天的饼了,味道还是那么难吃。照这么下去,会不会做不了多久就垮台了。倒贴成本,肯定被妈妈臭骂。
所以,当听到陈见励鼓励自己“梁斯阅,你也是很优秀的”时,梁斯阅还有些懵。
为什么突然夸她?
梁斯阅茫然地望着陈见励,不解但讲礼貌:“谢谢。”
有什么好谢的,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陈见励不自在地挠了挠额头,继续慷慨激昂地发表内心见解:“街边摆摊也是需要勇气的啊,毕竟相当于小型个体户创业,风险都由自己担着。我是觉得没有比在办公室上班的那些差。”
“而且不管是从事什么职业,只要不违法乱纪,那就没有什么是低人一等的。”
“非要给评个高低,那就民以食为天。”
哈哈。陈见励和梁斯阅相视一眼,会心一笑。
“那我现在搞的餐饮业算老大噢。”梁斯阅情绪放松,开始开起玩笑来。
陈见励配合地点点头,满脸赞许:“是啊!梁斯阅,你真的很有头脑,选的道路很正确嘛。”
砰!
梁斯阅的灵魂不知道在哪一个瞬间被击中。又或者说,是一点一点悄无声息地被溺进陈见励的这些肺腑之言里。
她不需要被提醒她的过去有多么的辉煌灿烂,她要的只是对她现在的一个肯定,让她能够再度燃起自信,坚定地走下去。
梁斯阅好感动,再次说了声“谢谢”。由衷的。
她开始向陈见励敞开心扉,吐露自己对未来的迷茫以及一些初步的打算。
末了,梁斯阅忽闪着长长的睫毛,满眼真诚地说道:“陈见励,我能不能拜托你给我的职业提出点建议啊?”
“为什么让我提?”陈见励感到意外,难掩心中欣喜,轻声笑了笑。
梁斯阅鼓起腮帮:“我记得职业生涯规划课的时候,你讲那些头头是道,最后的规划书也拿了全班唯一的满分。”
原来大学的时候,她不是一点没注意到我。原来,我在她心中还是有印象的。陈见励心中大喜,如万泉咕咚冒泡。
但他并没有得意忘形,回味着梁斯阅刚才那番自我剖析,然后头脑清醒地告诉她:“请原谅我没办法帮你。你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而且如你自己所说你其实已经对今后有规划了,那么我在这时候指手画脚很可能会成为你的干扰。”
梁斯阅歪歪头,想反驳“指手画脚”这四个字陈见励用得过重了。她确实是因为信得过他才会提这么个请求,所以他不必过分谦卑、顾虑太多。
可后来再多琢磨一会儿,又感觉陈见励态度这么冷漠,可能是不想管旁人的事吧。毕竟孤傲才是他的本色。刚才那个温暖的他,应该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了。
既然如此,梁斯阅决定该有点眼力见,不给陈见励添麻烦了。
她讪讪地笑笑:“当我没说。”
这句话本来是很平淡没什么情绪的,但放在当下这个语境,陈见励就是敏锐地觉察出梁斯阅有点生气了。
是在气他没帮她?在气他不重视她的事情?那他可就太冤枉了。
总之,先叫叫看下反应吧。
“梁斯阅。”
嘿。不理人了。
“梁斯阅。梁斯阅……”陈见励不达目的不罢休,弯下身子,透过车棚去瞅梁斯阅的脸。
梁斯阅还有些小脾气,轻嗯一声。她倒要看看,老叫她做什么。
陈见励:“你知道《悠长假期》吗?”
“是什么?”梁斯阅不太感兴趣,敷衍地问道。
陈见励告诉她:“是一部日剧。”
他未对这部剧作过多的介绍,只说:“里面有一段台词我很喜欢。”
“它是这样说的:人生不如意的时候,是上帝给的长假,这个时候就应该好好享受假期。当突然有一天假期结束,时来运转,人生才真正开始了。”
“所以,梁斯阅,不要怀疑自己,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大胆做。然后在实现你的目标以前,你就当做现在是在过你的悠长假期。”
我的悠长假期?梁斯阅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她喜欢这个说法,心情渐渐朗润起来。
而且,她发现,陈见励好像并不是冷漠,他只是对她的能力充分地相信。
意识到这点,梁斯阅更加畅怀,弯着眉眼,恢复朝气:“嗯。希望结束的那天早点到来。”
“嗯。早点到来。”陈见励同款弯眉,当复读机。
他的心情也很朗润。
因为从知道梁斯阅没有男朋友了的那一刻起,他的悠长假期也结束了。
——
时值正午,日头高悬天空,毫不留情地四处发射强光。
陈见励细心地注意到梁斯阅饱满的额头布了一层绵密的细汗,发际线处的一些碎发也被打湿黏在皮肤上。脸颊更是红红的,看起来快被热熟了的样子。
她的三轮车车棚顶没比她高多少,遮不了一点太阳光。而且这个摊位地点也选得足够显眼,没有一点遮挡物,完全处于暴晒之下。
陈见励的眼神含着担忧,怕梁斯阅受热中暑,问她:“你准备什么时候收摊回家?”
梁斯阅呆怔两秒,想起来陈见励与冯闻芳的约定后,摆摆手,不以为意地笑了:“噢。你要把饼带回去给室友了吗?那赶快去吧。不用听我妈的。我自己完全能回去。”
真是的,都把她当小孩子呢。梁斯阅在心里暗暗嘀咕。
她觉得自己这算是明确解除了陈见励的委托监护权,可陈见励仍旧守在摊车前没离开。他启唇正要说什么,裤兜里的手机振动了几下,紧接着响起音乐。
是一首英文歌,调子很舒缓,梁斯阅没有听过。但词很简单,一遍就能听清楚。
I''mnotreallysureofthewordstosay
IfonlyyouknewthatIfeelthisway
Iwannagivemyhearttoyou
……
就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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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到第三句便断掉。
“喂?”陈见励调小通话音量,将手机举至耳边。
“见弟,哪儿呢?”
会这么叫陈见励的只有周铭。这个被梁斯阅惦记着没吃上饼的周铭。他的语气懒洋洋的,听着像是刚睡醒。
陈见励心里忽然没来由的升起一股醋味,他冷漠地回道:“校外。”
“噢。那正好。”周铭的语调兴奋起来,“帮我在西门的胡辣壳小面店里带一碗……”
“没开门。”话都还没听完,陈见励就胡诌着拒绝。
诌完心虚地瞟一眼梁斯阅,见她心思没落在旁听别人通话内容上,只认真地进食,两腮都鼓起来,嚼一下动一下,像只小仓鼠,便不由自主地轻轻笑了笑。
“那……”
周铭略一停顿,刚想好替换的另一餐品名,就听见陈见励莫名其妙的笑。
周铭觉得奇怪:“你笑什么?”
“没什么。”
“肯定有什么!你很少有这种发自内心地笑。”周铭犀利得很。
陈见励:“……”
“让我想想,让我猜猜。你不会是和你那心上人在一起吧?”
要不要这么聪明?
心上人。这三个字让陈见励心里又美了,他轻轻咬住唇,苹果肌不自觉地往上抬。
“好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拜拜。”
不给对方分辩和牢骚的机会,陈见励就结束了通话。
梁斯阅正咬着饼呢,见陈见励睇眼过来,迅速咽下,再次提醒他:“真不用在意我。快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吧。”
“我没有别的事情。我就想和你待在一起。”
“心上人”这三个字的威力无疑是巨大的,陈见励脑子还晕乎乎的,一下子反常地心直口快起来。
话音落地,见到梁斯阅一脸错愕,像是听到晴天大霹雳的表情,担忧自己是不是把进度拉得太猛了,她一时间接受不了。
毕竟她和之前那个男朋友分手应该没过多久吧。晤。得给她留点缓冲期。
可万一,他这次行动又慢了,两人再复合可怎么办?
陈见励颅内高涨,设想了很多东西。最后决定,先不着急欲盖弥彰,听听看梁斯阅怎么接话。
梁斯阅当然感受出来陈见励的反常。只是她不敢确定,怀疑自己是不是配酱料的时候,往里掺了毒菌了。
陈见励,一个曾经老是跟她对着干的人,一个要毕业了碰到面还对自己摆臭脸的人,干嘛对她说这种暧昧的话。
而且刚才她妈妈想撮合他俩,他不是也没同意么。现在来演这一出……
幻听幻听绝对是幻听。梁斯阅最后得出这么个结论。
所以,她就当作刚才什么话也没听到,低下头默默啃饼吃。
陈见励瞧着梁斯阅的这置若罔闻的反应,瞬间心凉:她果然对我没什么感觉。
于是,失落地低下头也配合地吃起饼来。
几位离场躲在远处偷偷观察的助攻见到此景,纷纷恨铁不成钢。
冯闻芳干着急:“怎么都吃起饼,不说话了?”
“大概是因为您姑娘做的饼太好吃了。”李惠容拍马屁,提前讨好准亲家。
冯闻芳却哼笑一声,说:“得了吧。”
她对梁斯阅的手艺有杆秤,毫不留情地调侃:“难吃到说不出话还有可能。”
赵暑裕有过体验,想着知女莫若母,“噗”的一下笑出声来。
陈见倾见此状瞪了她一眼,小声数落道:“没礼貌。”
“什么没礼貌!”赵暑裕翘起嘴巴辩驳,也学着外婆去讨好准小舅妈的娘家人,“我是因为这个婆婆很幽默才笑的。听到别人讲笑话不笑才没礼貌呢!”
“啊哈哈哈!”
两位婆婆都开怀地大笑起来。彼此心里互相确定:要是俩孩子后面真成了,那双方亲家相处肯定没问题。
17. 第十七章
傍晚,陈见励按照约定把梁斯阅护送回小区,刚到门口保安亭就碰上从小区大门出来的梁大为。
“斯阅!”
老头子一眼就认出自家闺女,高兴地打招呼。喊完后注意到她身旁的男生,又立马灵活地来了段川剧变脸,眼神逡巡一番,警惕味满满。
“是我爸。”梁斯阅碰见老爸,脸上不自觉地浮现笑容。她先对着陈见励介绍,再朝向梁大为,“陈见励,我大学同学,特地送我回家。”
哼。大学同学。凭什么大学同学的介绍词就要比我还多啊?
梁大为微微带点敌意地打量着陈见励。
瞧得他莫名心慌,差点儿又喊错,嘴秃噜半晌才捋直,恭恭敬敬说出:“叔叔好。”
话都说不顺溜。梁大为不是很满意地撇起嘴:“嗯。你也好。”
怎么回事?梁斯阅看出来梁大为在摆架子,心里奇怪,平时态度那么温和,逢人就喜笑颜开的样子,干什么对一个好心送她回家的大善人这副脸色呢?难不成发生什么事了?
梁斯阅匆匆和陈见励道别,然后缓慢骑动三轮跟在梁大为身侧。
“爸,你怎么了?”梁斯阅关切地问道。
梁大为侧脸过去,眼风淡淡扫她一下,语气很不屑的:“就这小子?”
“陈,陈什么?”他还幼稚地装没记住别人的名字,以表示没把他放在心上。
“陈见励。”梁斯阅柔声提醒了句,而后继续关心她这个古怪的老父亲,“你到底怎么了?”
“有点太瘦了。个子嘛倒是高,看着身形挺拔,长得也蛮精神。人品呢,有待考究。噢忘了最重要的……”
梁大为转向梁斯阅,一本正经:“他对你好不好啊?”
什么呀!梁斯阅听迷糊了。梁大为这一路自顾自地叽叽歪歪,净说些让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话。
而且瞧见她困惑的眼神,不反省自己,却顽固又笃定地说道:“还在跟我装傻?”
“我装傻毛线啊,爸。我是真傻了。”梁斯阅哭笑不得。
梁大为这时候才停止卖关子,和梁斯阅通气道:“他不就是昨天你和你妈聊的那个新交的男朋友吗?”
“哈?”梁斯阅惊愕得连车子都一下子踩熄火了,停在原地,深感荒唐又可笑。
“爸,你在说什么?”梁斯阅垂下头扶住额,缓了好一会儿,语气极度的无奈,“人家是看我脚扭伤了,外加妈妈多嘴拜托,所以才送我回来的。”
“噢。不是男朋友啊?”梁大为一听,紧皱的眉头迅疾舒缓开来,摸摸自己的卤蛋头,换付嘴脸憨笑道,“嘿嘿,这小伙子其实还蛮不错的咧。真不是啊?”
虽有点小失望在,但好像更多的是安心。
看来,陈见励并没有获得梁大为同志的眼缘。梁斯阅突然冒出这么个想法来。
想完又自觉好笑。奇怪。我管他俩合眼缘没有干什么呢?
“对了爸,你出来是要做什么?”
“嗐,你不提我都给忘了。”梁大为拍拍脑门,原地向后转,懊恼地说道,“你妈叫我出来买盐。”
梁斯阅:“我记得早上还有挺多盐的呀。”
“是呀。可她非要叫我出来买。说她今晚想用低钠盐,家里只有加碘盐。”梁大为无奈地摆了摆手,一副虽然知道冯闻芳在装怪,但他得宠着她的表情。
而后朝梁斯阅笑笑,嘱咐她:“行,我去买盐了,你先回家吧。”
“好。”
梁斯阅扭头目送梁大为去超市,意外看见陈见励还在原地,面向她的方向站立如松。
霞光绮艳,铺满了一大片天空,在陈见励的身后斑斓耀眼。
梁斯阅微微愣神。
如梁大为所言,个子高,身形挺,长得帅。人品嘛,目前相处来看不错。要是这样的人当男朋友……反正梁斯阅觉得,在目前这个普男遍地的行情下,算是捡到块宝。
这宝的周身被晚霞镀了层色泽精美的光,熠熠闪耀。他注意到梁斯阅回头,嘴角漾开了笑容,还抬起两条手臂朝梁斯阅挥手。
呃。确实是蛮宝器的。梁斯阅低下头,浅浅弯了弯唇角。
——
晚饭过后,梁斯阅开始进行一项大工程。她把之前考研用过的那些资料书又从封存的纸箱子里翻找出来,重新分类堆放到书架上。
她清点了一下,除开政治和英语是齐乎的,数学和专业课相关的只剩几套零星的模拟卷,教材和习题集都没了。
除了这个箱子我还放哪儿了吗?梁斯阅费劲地回想着。
噢,记起来了!
当时查完考研成绩后,她心灰意冷,决绝地说自己再也不考研了。所以,留在寝室的那几本考研资料就在搬离寝室的时候当废品卖掉了。
啊!这……
真的是目光短浅,就贪那么点废品钱!几块几毛的还不够她重新去买的零头。梁斯阅简直想爆锤自己一顿。
好在她接受现实的速度总是很快,没两秒就调整过来。
算了,没关系,我还有买的视频课。梁斯阅暗喜,幸好还留了后手,当时偷懒,没有因为占用内存就去删视频课。
可是当她沾沾自喜地点进APP一看,晕,失效了。
不是吧?不是吧?老天爷真就是玩她吗?霉运还没消呢?她这才刚重振信心,要准备认真二战啊,就出师不利,打击心态。
梁斯阅瘫在座位上,调整呼吸,努力不去同那些外在不可控因素生气。
她冷静地思索一番,决定重新购书之前先问问于绮原,看看她的书还在不在。毕竟上了岸的人,延用她的东西说不定能沾点好运。
说干就干,趁着时间不算晚,不至于打搅到她的作息,梁斯阅在Q.Q上给于绮原发了句消息:【小圆子,你的考研资料还在吗?】
于绮原秒回:【好像都在。】
紧接着又问:【怎么了?】
梁斯阅:【(贼笑)借我。】
于绮原先是困惑,发了三个问号,后迅速用聪明的小脑袋瓜凭借着对梁斯阅的了解反应过来:【你要二战?】
梁斯阅心潮澎湃地敲下“嗯”字,刚发送过去,视频电话便拨了过来。
梁斯阅笑了笑,毫不犹豫选择接受。
于绮原那边黑乎乎的,梁斯阅根本瞧不见她人,问她:“你怎么不开灯呢?”
于绮原:“噢。跳闸。”
没两秒再平静改口:“跳鬼。”
“其实是电费太贵了,我室友说让我空调和电灯选一样,我选了空调。我是想选说我出钱都开的,但我又想凭什么我让她免费享受。”
“噗。”梁斯阅笑喷,“不愧是你。”
一股平静的疯感。
虽然知道于绮原不在意旁人的看法,但梁斯阅还是想问:“你当着人家就这么口无遮拦地说呢?”
于绮原:“她戴着耳机。反正每次她戴着耳机我跟她说话,她都不回我,肯定是听不见,没关系。”
“嗐。不过这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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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习惯了。黑灯瞎火地还能锻炼我电脑盲打的速度呢。”
“行吧。”梁斯阅感到丝丝欣慰,“大学四年还是从我这里学到了一点,苦中作乐。”
于绮原趁机恭维:“nonono,学到的可多了。”
梁斯阅笑了笑,知道对面这人在耍嘴皮子逗乐,没让她展开一一说明有哪些。
她倒是发现一个问题:“不过,你这乌漆麻黑的跟我开什么视频呢?”
于绮原沉默了三秒,咬咬牙:“好,为了能让咱斯阅久违地见见我的美颜,我暂时放弃下空调。”
呃。就这当初还被评为高冷女神。妥妥女神经吧。
梁斯阅等了片刻,视频聊天框里亮起来,然后是拖鞋趿地的声音,急匆匆的哒哒哒,再接着,于绮原那张美艳的脸就出现在了镜头里。
不知道是隔了几月没见,距离产生美,还是说于绮原的美貌又升级了。梁斯阅觉得自己差点儿都有点给她刷小火箭的冲动了。
她装纨绔子弟调戏于大女神:“嗨,美女好!”
“同好同好。”于绮原一边调整镜头角度,保证最美状态入镜,一边满足地笑回。
她也调侃梁斯阅:“这位美女怎么又决定要重新考研了?摆的摊呢?中途跑路?”
“没有?”梁斯阅叫嚷起来,维护自身形象,“把我想成什么,我很有毅力的!”
“那就好。”于绮原笑笑,“我国庆会回来,到时候去尝尝你的手艺,顺便把那些考研资料带给你。”
梁斯阅内心感动:“谢谢小圆子!随时敞开大门欢迎你!”
于绮原点点头,又问:“那你现在是打算学业、事业两手抓?会不会太累了点?”
“这有什么?我再抓个爱情都可以。”梁斯阅扬起眉毛,无所畏惧的样子。
“哟噢~”于绮原不怀好意地拖着长调,笑容也变得玩味起来,“有情况哦。”
梁斯阅赶忙又否认:“没有。我吹牛啦,吹过头了吹过头了。”
于绮原却不相信:“赶快从实招来,不然资料不借你了噢。”
嚯。居然搞威胁。关键这威胁还很有效。
梁斯阅皱起脸,稍稍苦恼了一下,然后对于绮原说:“真不是爱情啦。就是有个男生,这段时间老是出现在我摊子前,照顾我的生意,还说像是‘我就想和你待在一起’这样的话。”
“我的斯阅耶~”于绮原分外夸张又兴奋地大叫道,“这不是爱情的萌芽是什么!我打包票,这个百分之一百是对你有好感。他在给你发信号啊!”
是吗?陈见励在向我释放好感信号吗?
梁斯阅往后躺倒在床上,她的心飘浮着,轻轻的,没有任何绳索拖拽,好像快要飘出了天际。
“那你呢?你的感觉是什么?”于绮原继续兴高采烈地追问。
我的感觉?
梁斯阅不太清楚。沉默着没回话。
于绮原知道斯阅在苦恼,替她出主意道:“如果你也对他有好感的话,就找个机会向他验证一下吧。或者,等我国庆回来帮你把把关。”
“好了。我实在热得受不了了,咱结束吧,我要换空调了。”
梁斯阅笑笑:“好。”
通话结束,梁斯阅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调出手机里的日历看了看,离国庆仅有3天。
奇怪,为什么莫名对国庆的到来那么紧张呢?
嗯。肯定是因为即将得到资料,要进入忙碌的学业、事业两手抓时期了吧。
18. 第十八章
天气预报说未来两天秋老虎会在南方大部分区域肆虐。从全国地图上看,秦淮线往下,橙了一大片。小部分区域,甚至是红色。
冯闻芳担心梁斯阅这么热的天在外面摆摊会中暑,劝她这两天就待家歇息。
梁斯阅却说:“我挑傍晚、黄昏这种时候去。而且我有藿香正气液,还有带小风扇的遮阳帽。安心啦,不会有事的。”
梁斯阅并非抗热人士,她只是不想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自己好不容易拿出了点面对困境该有的样子,就该严格地照制定的计划执行下去。
毕竟“古之成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要想学业、事业两头都顾好的话,不付出点精力心血,哪能随随便便成功呢。
“那好吧。”冯闻芳不好打击孩子积极性,妥协道。
她检查了一番梁斯阅的防暑装备,见都是崭新的,便问:“你什么时候新买的?”
“陈见励送的。”
梁斯阅下意识地有问必答,答完后知后觉这么说冯闻芳指定误会,脑补些有的没的,忙解释道:“昨天那么热,你让人家等我,他总不好只给自己买吧。所以,我是顺带沾光。”
“是吗?”冯闻芳可不那么认为。
在她那儿,解释统统算作掩饰。此地无银三百两。
冯闻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总之,你不能白占别人便宜。找个机会把这份人情还回来。”
梁斯阅乖乖点头:“好。”
“所以啊,我说看一个人不要看他说了什么,得看做了什么!”
冯闻芳故意提高音量,把这句话说得很大声,讲给在阳台浇花的梁大为听。
瞧见那人装聋不出声,她又阴阳怪气地靠近再次强调:“昨儿某个人好像说见这孩子不机灵,话都说不顺溜,不大可行。我看对咱女儿这不挺好的嘛。”
“是是是,好好好。”梁大为赌气似的应道。
他放下了浇水花洒,试图认真和冯闻芳掰扯此事。
“可关键不是你说了好就好。我都问过斯阅了,不是男朋友,不是男朋友……”
“我又没说是。”冯闻芳被梁大为的状况外气笑,她咬牙切齿地强调自己的意图,“我是想说小陈这个人不错的,他的家人我见着也蛮好,可以发展一下。”
梁大为朝梁斯阅的方向瞥了一眼,小心翼翼地把嘴凑近冯闻芳,压低音量:“孩儿上段恋情才过去个把月吧?被甩了,多难难……”
“梁大为!”
冯闻芳突然一吼,再度打断了梁大为的话,还把他吓得一哆嗦。
“我说了多少次,别提那件事了!”
见势不对,梁斯阅迅速闪人。
“爸,妈,我学习去了。”
——
天气炎热,运动的人都少了很多。
陈见励搞不懂周铭哪根筋搭错,非要拖着他去打羽毛球。
羽毛球场快靠近学校后门,从宿舍过去要走十多分钟。还没到场地,人就得先热出一身汗了。
“哎呀,多热呀,不想去。”陈见励明确拒绝。
“黄昏,黄昏的时候去。”周铭不依不挠,好言好语地劝道,“那个时候基本凉快了。”
陈见励还是不买账。
周铭不得不实言相告:“哎呀,我最近认识了一个超级卡哇伊的学妹。她对羽毛球打得好的男生情有独钟。所以你陪我去打嘛,然后打的时候让我多展现展现。”
陈见励面无表情:“……”
周铭见陈见励不再出声反驳,似有松口的机会,赶紧继续劝说:“你想,有那美丽的晚霞作背景,美丽的姑娘相伴在旁,是不是青春风拉满。”
陈见励:“嗯嗯嗯。我现在只想把空调风拉满。”
“反正说定了啊。”周铭强行为陈见励扣上了同意的帽子,然后将自己的计划说与他提前通气,“我先带她去看场电影,结束吃个晚餐。给你发消息的时候,就带上球拍来球场找我知道吗?”
陈见励听着他这安排不太靠谱。
“你吃完饭就打球啊,也不怕吐出来。”
“笨蛋!我当然带她散散步,散到球场再叫你啊!”
周铭觉得陈见励可真是个恋爱白痴。看来有必要再叮嘱翔实点。
“噢对了,你就装作是自己来打球,然后没搭档临时找我帮忙,明白了吗?”
他说完后看见陈见励桌上新买的遮阳帽,很随意地拿起来说道:“你这遮阳帽,放着也是积灰,我正好借来用用啊。”
“这顶不行。”陈见励反应迅速地夺回。
“嘁,小气。”
周铭幽怨地出了门,然后接近六点按照原计划给陈见励发消息。两人成功地在羽毛球场会师。
如周铭设想的一样。漫天的火烧云,景色瑰丽。刚入校的大一学妹,清丽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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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现在就差和陈见励进行一场以他为中心的羽毛球比赛,让他好好地大放异彩,成功俘获学妹的芳心。
两人准备就绪,各站网线的一边。周铭先发球。
嗯。姿势很帅。弧线完美。
周铭自身非常满意,往后退步等待陈见励的回球。他急不可耐地预备跳起来挥拍,幻想到时候衣服在风的鼓动下露出一截,正好让自己大秀完美腹肌。
那还不得把小学妹给迷死!
周铭自己把自己给想乐了。
结果“砰”一声。球着陆到地上。
学妹在旁愣了两秒,而后还是很捧场地高声叫道:“耶!周铭学长得一分。”
“……”周铭尴尬一笑,瞪了眼陈见励。
不是兄弟,我叫你放水没叫你放这么假啊?居然站桩不动!而且眼睛看哪儿呢?有点专业精神和基本态度好不?
“喂,兄弟,这位兄弟,我要发球了噢。发球了噢。”
周铭不住地提醒陈见励,也没能把他的魂儿给叫回来。
他只好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穿透羽毛球场地外围的网架,穿透学校外墙的栅栏,在路的对面有一辆熟悉的三轮车,招牌广告上有鸡蛋煎饼的图案。
因为间隔有些远,周铭看不清楚摊主的模样,只能分辨出是女人。
“欸,那辆三轮是你心上人的吗?”
周铭边问边穿过中间的隔离羽网,进入到陈见励的区域。
他用羽毛球拍轻轻拍打两下陈见励的手臂:“你要过去找她吗?”
陈见励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处,直言说:“我想。”
可他又很苦恼,扭过头来看着周铭:“她好像对我没意思。我这天天去会不会给她造成困扰?”
“你怎么知道她对你没感觉?你明确问了,然后得到明确的答复?”
“她有说:陈见励我看到你就烦,别来买我家的饼了?”
周铭的灵魂拷问让陈见励瞬间醍醐灌顶,他忍不住笑起来:“那倒是没有。”
“这就对了嘛。”周铭拍了拍陈见励的肩,“挺聪明一小伙子,怎么在这爱情上面就不太开窍。”
陈见励脸上洋溢起兴奋与喜悦,他把球拍往周铭怀里一搁,迫不及待的:“那我过去找她了。”
然后不等周铭的回应,迅速从羽毛球场边绕出来,欢快又热烈地朝着学校后门跑去。
朝着梁斯阅跑去。
19. 第十九章
陈见励开跑的时候风风火火,等到距离目标人物只有一条人行横道的宽度时,却突然搞紧急刹车。
于是,周铭眼见着这个毛头小子像是被什么高手点了穴一般,立在那儿呆呆地当起“望妻石”。
他心想:搞什么?我主动放弃了被学妹迷恋的机会就是让你站那儿发呆的吗?那还不如给我回来!
周铭不甘地瞅了眼跑去别处继续观摩羽毛球赛、极有可能即将被其他男人吸引的可爱学妹,愤愤然地给陈见励拨了通电话过去质问情况。
陈见励告诉他:“噢。我就是恍然间理解到你所说的青春风拉满是什么样子了。”
哼。你要是这么说哥可就原谅你了。周铭轻笑一声,颇为得意地往自己脸上贴金:“多亏了你铭哥叫你出来吧?”
“嗯。”陈见励含糊地应了下,更多的注意力放在眼前的景象上。
他的眼睛大而圆,一双黑亮的瞳仁里能看到整片赤红的天,还有充满了烟火气息的各种摊铺。
摊铺后面站着的那些摊贩们,脸上的神态各异,但都好像是漫画里的路人甲一般模糊看不清,陷入一种宁和的静谧里。
只有一个人,一个戴着遮阳帽的女孩,她高高束起的马尾晃过来又摆过去,是这画面里的唯一动态。她那张圆圆的小脸始终维持着盈盈笑意,仿佛梦幻与现实的调和剂,好鲜活,好漂亮。
其实长到二十多岁,哪能没见过几次漂亮的晚霞呢?是因为梁斯阅闯入了这幅晚霞画卷里,所以才会让自己移不开眼睛吧。
陈见励自己找到了症结所在,安然地摇头笑了笑。
他匆匆地同周铭“再见”,急不可耐地挂断电话,点进“相机”功能。
只听“咔嚓”一声,眼前这宛如油画一般、色彩浓烈的美好场景瞬间便被定格。
陈见励低下头独自欣赏了两秒。
嗯,满意。
这才又迈大步子朝前走,朝人间美好而走。
——
梁斯阅很早就瞥见陈见励了,她不确定对方是不是要到自己这儿来,便没有刻意地一直盯着。
但她又忍不住去关注陈见励的行动路线,隔几秒便状似无意地东张西望一下。
发尾很不懂事,随着梁斯阅头部的每一次摆动,就在她脖颈、后背扫来扫去,扰得她心情浮躁。
到底来是不来?梁斯阅自己在心里瞎琢磨。
隔几秒,又默默念咒语似的:快过来,快过来,快过来……主打一个心诚则灵。
“等会儿。我在这儿施什么法呢?”最后她又幡然醒悟,拍拍额头,自觉好笑地嗫嚅。
幸好这时来了个顾客,成功转移梁斯阅的注意,让她暂停了这一系列荒唐的胡思乱想。
可是才迎走这位挡箭牌顾客,梁斯阅就立刻下意识地朝陈见励刚才站的那地方望去。
?人不见了!
看清这个事实后,梁斯阅难掩失望,眉毛、眼角霎时耷拉下来。整个人就像被扎了个碗大的孔,偷偷放跑了大部分气,明显的活力不足、怏怏不乐。
果然连续买了这么多天的饼,人家也算是将同学情谊尽到位了。可以理解,仁至义尽了嘛,确实可以从金主之位上退下来了。
但是她好惆怅啊。眼睛有点涨涨的,鼻头也有些酸。
难道我们的关系仅限于鸡蛋煎饼交易吗?就算不买饼也是可以过来打声招呼的嘛。我也没有说每次见面就强制性地要你消费。梁斯阅忿忿不平地想。
同时她心有不甘,像是不肯接受这个结果一样,梁斯阅固执地又睁大眼睛四处探寻了一番陈见励的身影。
“你在看什么?”
忽地,一道熟悉的清冽声音在身后响起,和小时候的蒙眼猜人游戏一样,都强调出其不意。
本就心虚的梁斯阅因此被吓得一激灵。她狠狠蹙了蹙眉,转身在这个罪魁祸首的手臂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娇嗔道:“陈见励,人吓人吓死人!”
“你胆子这么小的哦。光天化日有什么好怕?”陈见励轻轻笑了笑,嘴角两边的梨涡勾勒着醉人的形状。
他觑了一眼被梁斯阅碰过的地方,寻思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受虐倾向,一点不觉得痛,只是有些酥麻。还想被她再打一下。
然后陈见励就借着道歉的由头,请求梁斯阅再拿他出次气。
梁斯阅被逗乐,压了压上翘的唇角说:“不用了。”
“好吧。那我保证下次不再吓你了。”陈见励又郑重地说道。
梁斯阅点点头,很满意:“好。”
两个人互相对视,无声沉默好几秒,又同时开口。
陈见励谦让:“你先说。”
梁斯阅眼角弯得厉害,摇摇头,心情很愉悦地也跟着礼让说话次序:“还是你先说。”
“不会还要玩石头剪刀布来定顺序吧?”陈见励开了个玩笑。
陈见励说完怕梁斯阅嫌弃自己幼稚,继而让这么好的气氛冷了场,正打算再重新说点什么,结果梁斯阅很自然地接了他的话茬:“也不是不可以。”
两人相视一笑,很默契地同时伸出了布,然后心灵相通地同时开口:“一起说吧。”
“嗯。”
“今天的晚霞好美啊!”
哈哈哈哈哈。看来是真的好美。能让两个人同时忍不住发出这声赞叹。
笑完以后,陈见励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有件事,我得向你先斩后奏一下。”
梁斯阅此刻心情很舒畅,声音都跟着甜丝丝的:“什么事?”
陈见励抿了抿唇,嘴角上扬的弧度浅浅淡淡,看着很腼腆。
他支吾了一阵,才说:“刚才在马路对面,看到很漂亮,就忍不住拍下来了。”
陈见励将手机的屏幕锁解开,主动转了个向递给梁斯阅。
“你要是不喜欢,我就马上删掉。”
“为什么把这张照片的生死权交给我?”梁斯阅不太理解,边说笑,边低眸就着陈见励的手看过去。
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那绚烂至极的天空,大团大团肆意燃烧着的云霞,将整片苍穹铺满。接着便是一些横七竖八随意摆放着的小摊车。
人物因为都在车后,不太显眼。梁斯阅自动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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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他们不是这张照片要突出的重点。
嗯……真的是好直男的拍摄。杂乱无章,没看出有什么漂亮的。
如果陈见励的“漂亮”是指晚霞的话,那这拍得也太糟糕了。可如果不是晚霞,难不成是这些三轮车漂亮?
陈见励是三轮车控么?
梁斯阅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没忍住笑出声来。
意识到这样不太礼貌,梁斯阅又迅速正了脸色,摆出一副认真、专业的架势。
经过她这番仔细地查看,发现有自己的三轮车诶。放在画面中心的位置。
唔。毕竟她这辆三轮车和周围的比较起来崭新锃亮的,确实是好看。
“你觉得怎么样?”
陈见励紧张地等着梁斯阅的点评,忽听见她笑了一下但又不言语还变严肃了,心里更加七上八下,便按耐不住地主动询问。
梁斯阅:“嗯,不错。”
虽然这张照片无论是画中景物、光影处理还是构图,都并不在梁斯阅的审美点上,但她还是很给面子给了陈见励一个及格以上的评价。
“那我可以留着吗?”陈见励问。
问我干嘛?梁斯阅耸了耸肩,失笑道:“你自己喜欢就留着呗。”
“好。”
自认为得到了照片主角的拍摄认可,陈见励将手机收回到自己面前,开始照惯例下单鸡蛋煎饼。
“你今天也还要吃鸡蛋煎饼啊?”梁斯阅的眼睛亮亮的,语调轻快,有些意外但不多。
她寻思:要是陈见励一连买了这么些天,今天突然来了不买她可能还会不习惯呢。
不过梁斯阅很好奇,陈见励真的不会吃腻吗?转念一想,噢,好像他很多都是给室友买的。那应该没事。
“嗯。”陈见励也是没想到会有老板在意顾客太经常性地光顾自己的店铺,他轻轻勾了下嘴角,耍嘴皮子,“每天尝一尝,看看你的手艺有没有进步。”
“好。那今天就当你是我的临聘试饼师傅,这个饼给你算免费!”梁斯阅顺杆爬,铺子老板当得是越来越有模有样了,开始给老顾客送福利。
什么临聘师傅啊。陈见励当然明白梁斯阅只不过是觉得自己在接受他的长期照顾过意不去,便没多话,欣然接受,让她心安。
趁着梁斯阅做饼的当儿,陈见励主动找话题聊天。
“这几天好像都没见到城管哦。”
“……”梁斯阅蓦然抬头,白了陈见励一眼:“你希望看到我被城管追啊?”
陈见励自觉失言,结结巴巴的解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跟你开玩笑呢。”梁斯阅看到陈见励困窘的样子,爽朗地笑出声来。
她又继续低头手法娴熟地制作鸡蛋煎饼,接着道:“其实我今儿一开始是在西门的,被他们赶过来了。不知道待会儿这边会不会也过来。我可不想再逃亡一次……”
梁斯阅觉得自己和陈见励的相处好像越来越熟稔随性了。
现在这界限,有点在普通大学同学和朋友之间模糊不清。
不知道陈见励是怎么想的呢?
20. 第二十章
梁斯阅出神地思考着,耳朵倏然从周边嘈杂人声中辨出陈见励的声音。
“你今天来多久了?”
真是问得温温柔柔。关键以前也没发现他的音色这么有辨识度啊?
梁斯阅恍惚了一刹才回答:“没太注意。”
音刚落,她又反思自己这样是否显得太过敷衍。于是认真回想了下来时的情景。
梁斯阅仰头看看天,隐约记得当时太阳还挂在西边那座小山的山头上呢,这会儿连云霞都快举家搬迁完成。
她估摸着:“可能有一个小时了吧。”
“噢。还好。今天没有头铁地去晒正午大太阳。”陈见励微不可察地弯唇笑了笑,亮晶晶的眼睛一脸纯真地望着梁斯阅,“梁同学,你变聪明了嘛!”
那语调,乍一听不像称赞更像是打趣,实际上也的确是在打趣。
惹得梁斯阅抬起头惊异地望了陈见励好久。她心想:诶?这人是熟悉起来,也开始释放天性了?
“欸嘿!居然敢笑话我吼!”梁斯阅皱起鼻头,龇咧牙齿,假装凶狠。
她把手上握着的鸡蛋往摊车边缘轻轻一磕,然后举给陈见励看,学着电视剧里大姐头的样子撂狠话:“小心你的头跟这鸡蛋一样。到时候你就知道头铁是一个多么大的好处了。”
“……”陈见励呆滞。
“哈哈哈哈哈!”陈见励爆笑。
他满眼都是宠溺地盯着梁斯阅,瞧她那肉肉的看着软软乎乎像白面团的脸。
把人笑死不偿命是吧?可这也并不能恐吓住谁啊。反而,十分的可爱。
陈见励足足笑了有半分钟。他笑得梁斯阅都被感染,莫名其妙跟着一起。
“你笑点原来这么低噢。”梁斯阅对陈见励又有了一个新发现。
她感觉自己像在拆盲盒,一点一点拆出对陈见励的不熟悉之处。也像拼拼图,将一块块陈见励碎片拼凑起来,最终组成一个完整的、真实的他。
梁斯阅把那枚磕破的鸡蛋的蛋清蛋黄加入面糊之中,象征性地知会陈见励一声:“给你吃了啊。”
就这样普普通通的一句,陈见励都又被逗乐,肩膀笑得抖动起来。他接受现实:“好吧,我可能笑点确实比较低。”
梁斯阅平静点头:“恭喜你,对自己的认知更进了一步。”
“还得多亏了咱梁同学。”陈见励恭维道,他含笑顿了顿,又接着说,“对了,我看气象预警,高温好像要持续到国庆前。”
“是啊。”梁斯阅附和,很快的一张笑脸变得极忧愁。她撅起嘴巴抱怨:“明明都秋天了。这天气真是不正常。”
“没办法,江城的秋天就是这样。”陈见励弯下眉眼,语气轻轻软软,像哄小孩子似的。
哄一个二十多岁、还在和天气闹小脾气的小孩子。
不过小孩子的情绪就是来得快去得快,下一秒就神色如常地继续专注做饼了。
陈见励看着梁斯阅,抿着唇沉默须臾,最终深吸一口气,像下定了某个决心一般,别别扭扭地开了口:“你这几天出门都可以,把这个,遮阳帽,戴着。”
糟糕。断句好奇怪。会不会听不懂?陈见励在心里吐槽自己。不过他也只能将就着硬下头皮继续说。
“既挡紫外线,又能造风。”
“而且……很适合你。”
话题铺垫那么长,又兜兜半圈,从天气到遮阳帽的功能。其实陈见励最想说的只有最后那一句而已。
他思忖梁斯阅那么聪明,肯定会抓住重点,听出自己的意图。
可惜事与愿违,梁斯阅一边将完工的鸡蛋煎饼交于陈见励手上,一边颇为客气地说道:“嗯,还得多谢你的友情赠送啦。”
她该不会以为自己是在提醒她收了礼物要还谢礼吧?还说什么友情赠送?才不是!
陈见励神色慽然,懊悔自己或许该说得更直白些,比如直接告诉她“你戴帽子很好看”。
“陈见励。”
正神思遐游,猛然被点名,陈见励下意识地轻轻“嗯?”了一声。
“你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或者说想买还没买的东西?”
梁斯阅微微抬眸瞄了一眼帽檐底下悠悠转着的小风扇,她庆幸陈见励主动提起这个话题,不然自己差一点儿就忘了。
“怎么了?”陈见励心里不安起来,被梁斯阅误会那番话意图的第六感越发强烈。
他感觉自己好像能听到某处有清晰的秒针走动的声音,滴答滴答,极缓极慢。直到梁斯阅说出“礼尚往来”,针停、心死。
果然是误会了。陈见励长长地叹气。
他不自觉地皱紧眉头,分秒不停地立刻急匆匆解释:“我刚提到这个遮阳帽不是找你索要回礼的意思。”
梁斯阅也同时出声,她并没注意到陈见励神情的变化,兀自道:“我想了想,虽然你说这遮阳帽是商家搞活动,买一送一的,但毕竟也该是属于你的。我不能平白收你好处。”
什么叫平白收好处?说得这么生分。陈见励的心里“轰”一下燃起无名大火。他深深地吸气再呼气,努力维持镇定。
“我送东西给你并不是为了要回赠啊?”
这句话说出口,陈见励就后悔了。并不是针对内容,而是音调。他的情绪调节失败,让愠气霸占了大脑,说得稍稍有点凶。
梁斯阅看起来都有些懵住了,隔好半晌才弱弱开口:“你生气了?”
陈见励摇头否认,他刻意放缓了调子说话:“我以为我们算是朋友了。朋友之间不必这么见外吧?”
这回的语气显得他像个可怜兮兮的受害者,梁斯阅变成那个做了天大坏事的人。
她沉默不吭声,陈见励便接着输出:“而且我之所以提到那个遮阳帽,其实是想说,你戴着它很漂亮。”
“……”梁斯阅持续怔住。
怎么回事?她稀里糊涂的先是听到陈见励主动确立了他们的朋友关系。后来,他又好像夸她了?
啊啊啊啊!什么意思,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呀?梁斯阅独自兵荒马乱中。
“陈……”
等到清醒得差不多,她张嘴刚要和陈见励沟通时,摊前走来一对挽着胳膊的小情侣。明明两个人脸上都在冒汗,可就是密不可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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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两个原味的鸡蛋煎饼。”男生用手指比了个耶,冲梁斯阅说道。
梁斯阅扭头瞥一眼陈见励,见他委屈巴巴的,一双眼睛湿漉漉,特别像是掉水的大金毛,等人安慰。
可是,这边顾客是不能等的欸。
梁斯阅决定先招呼顾客:“好的,马上做。”
然后她再转头去安置陈见励:“你先吃会儿饼,我们待会儿再接着聊。”
什么啊?好像主人忙起来,打发自家小狗狗,说自己有事让先一边呆着。
陈见励又想笑了。
可是转念一想:不行,我还在生气诶。
陈见励压下嘴角,冲梁斯阅摆了摆手,示意她先顾好眼前的生意,然后自己站在一旁乖乖地吃饼。
他发泄式地狠咬一口,再使劲嚼嚼嚼,眼睛突然放光,觉得好像味道还不错。
陈见励保证这次自己没有情人眼里出西施,毕竟他还在为梁斯阅的见外而隐隐生着闷气。所以这番评价肯定是公正的。
他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告诉梁斯阅,靠近些却听到那对小情侣腻歪的对话。
“宝贝,你热不热啊?我给你扇扇风吧。”
“宝贝,你也出了很多汗,我也给你扇扇。”
“宝贝,来,刚做好的,你先吃。”
“不宝贝,太烫了,你先拿着吧。”
宝贝,宝贝,宝贝……梁斯阅对这两个字已经听麻了。在她做饼的这短短几分钟里,她默默当了下计数君,数出这两人一共说了32次这个名词。
“宝贝,我们走吧。”
“好的,宝贝。”
好的,这下34次。
恋爱中的人都这么肉麻的吗?梁斯阅表示不理解。
她目送着这对甜蜜小情侣走远,转过头来朝向陈见励,准备继续先前的话题:“宝贝……啊不是,陈见励……”
要死了。梁斯阅羞得立马垂下头,用手捂住自己的脸。
因为这突发的口误,她的脸瞬间爆红,仿佛刚才天边火烧云搬家搬到她脸上来了一样。她的大脑也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自己原本打算说什么。
陈见励一时间也被“宝贝”这两个字叫懵了,呆怔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梁斯阅变成一只煮熟的虾子。
而他也是另一只熟虾。
“梁斯阅,梁斯阅。”一只红虾故作镇定地叫他的同伴,“你抬头看看我呀!”
梁斯阅犹疑两秒,想着躲得过和尚躲不过庙,便硬下心,咬住唇,抬起头来。
刚松开手,梁斯阅就看见一幅同样红彤彤的脸,“噗嗤”笑出声来。
梁斯阅缓了会儿气,问陈见励:“你还生气吗?”
陈见励:“我没有生气。我没那么小气。”
嗯,不小气,但嘴硬。梁斯阅垂下头偷偷笑。
她启唇说得轻而缓,真诚地同陈见励解释:“我家家规是不欠人人情,所以并不是和你生分。朋友、室友,不管和谁我都是如此。”
“好吧。”陈见励特别好哄,迅速妥协。
但他认为自己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那这人情该怎么还呢?
21. 第二十一章
“这样吧。”陈见励思索良久,想到个解决办法,“不如你满足我一个请求?”
“也行。”
梁斯阅单纯,根本没考虑那么多,都不管对方是不是会让自己去上刀山下火海之类的,立马就痛快答应下来。
或许梁斯阅自己都没发现吧,在她的潜意识里,认定陈见励是正人君子,所以充分相信他不会为难她,不会提过分的、她做不到的事情。
“什么请求?”梁斯阅想速战速决,尽快了却这桩心事,紧接着问道。
“让我想想。”
陈见励说完便陷入沉默。
他其实是有一个已经想好并且只能由梁斯阅解答的问题。可他非常的纠结,不知道自己说出来对方会不会生气。
情绪郁结于心,同样也外化在神情上。
陈见励的眉毛挤得都快打成了结。他一会儿将目光停留在梁斯阅的脸上,一会儿又转移到别的地方,欲言又止。
关键时间这东西在这种时候总是游走得特别缓慢,让内心煎熬的人更加倍受煎熬。
最后陈见励烦躁地抓了抓头顶短发,决定冒着被梁斯阅打的风险,豁出去了。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和你那个前男友在一起。”
话毕的这一刹那空气仿佛凝滞。
陈见励明显感到自己呼吸变得困难,深深地提了一口气,手垂在身侧,不安地攥紧再攥紧。
什么人会在一个失恋的人面前去提她的前男友,揭别人的恋爱伤疤啊。陈见励,亏你想得出来!你是大傻子吗?
陈见励暗自在心里咒骂自己,然后又像做贼似的,偷感极重地飞快瞥了梁斯阅一眼,瞧见她神色如常,倒使得自己心里更不平静了。
“你确定?”
梁斯阅的苹果肌微微抬高,能看出有细微意外,也能看出她在憋笑。
她直视着陈见励的眼睛,再次确认:“就这个?”
陈见励点头,目光坚定得就像在念入党宣誓。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发声有些紧:“嗯。就这。”
陈见励做好了准备听梁斯阅和另一个男人的爱情故事。他想知道她到底为什么会喜欢那个人,她喜欢他哪一点?
那个人,究竟是凭什么追到梁斯阅的!
陈见励兀自乱想一通,越想心里越毛躁,又很不爽地抓了下自己的头发。
可怜的头发在他的操作下一左一右翘起两根呆毛,活像两根天线。
梁斯阅没忍住轻笑出声来。
陈见励的耳朵很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声音,因为不明所以,心便愈加慌张。
笑什么?想知道这个有什么可笑的吗?
难道说梁斯阅意识到我喜欢她了?
也是,一般这种都是闺蜜团才会好奇八卦的,我这样平白无故想了解确实可疑。
陈见励的思维好像全数被人从冰川底下唤醒了一样,活跃得不得了。想完东又想西,还担心要是梁斯阅问他为什么想知道这个该怎么办。
要是她这么问了,那我就趁这个机会表白得了。
陈见励刚做好决定,就听得梁斯阅发出一声爆笑。
她笑得停不下来,爆出一个惊天大料:“我都还没谈过男朋友,哪来的前男友!”
没谈过?怎么会?陈见励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同时嘴角像被人操纵着一样一直在往上提,控制不住地想要笑。
“可是……”陈见励不可置信地补充自己亲耳获取的情报,“毕业前我在图书馆见到你时,明明听见你和电话里的人说交了个男……”
“嚯,陈见励,偷听别人通话很不礼貌噢!”陈见励的话还没说完,梁斯阅就一幅笑面虎要找他算回头账的架势说道。
现在这个礼貌问题不是重点啦!那个貌似根本就不存在的男友才是重点!
陈见励的心里跟猫抓似的,可梁斯阅都发话了,此刻他只得压住天大的困惑,先态度良好地认错:“对,很不礼貌。我道歉。”
结果梁斯阅笑得更欢了,眼睛彻底眯成缝,欢愉地说道:“逗你玩的。我自己要在公众场合说话被听到也正常啦。”
逗我玩?陈见励默默重复了一遍。
距离真相这么关键的时候,还逗我。陈见励很忿忿不平,鼓起腮帮,像只气呼呼的仓鼠。
可是他冷静下来转念一想:该不会是梁斯阅不想提这事,所以刻意岔开话题吧。该不会她说的没谈过只是她的自我防御,她想把这段失败的恋爱经历从人生中删除,当做那个人从来都不曾存在过。
看来梁斯阅真的伤得很深啊。
那个该死的男人!真想把他大卸八块以泄心头之恨!
陈见励充满怜惜地凝视着梁斯阅,声线温柔极了:“你要不想回答也没关系的。我们把这件事跳过。”
“我还好。”梁斯阅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就是在家里不能提这事。”
“我都答应了会满足你的请求,你要想知道我没什么不能说的。”
梁斯阅刚沉默的那几秒已经组织好语言了,不说白不说,而且她正愁没地方吐槽。
站在陈见励的角度,同样是不听白不听,于是他应道:“好。”
故事会任务接单成功,梁斯阅清了清嗓子,从一声叹气开始:“哎。都是因为我那个大姑妈,她一直热衷于给我介绍相亲对象。”
“起初我还能用准备考研、忙着找工作没时间来推脱,后来她知道我这两项都失败后,就老在我爸妈耳边吹风说女孩子找到一个好婆家才是最重要的。我爸妈一向不操心我这方面的事,所以她那天就自己打电话给我说了。我一听就觉得很烦,于是编了个男朋友应付。”
“我编得煞有介事,姓名啥的都说了,还就地取材说那个人在工商读研,我借考研资料的时候认识的。”
“我就是第一次说瞎话没经验,想着说得越详细他们越能相信。结果没想到说得越多暴露得也就越多。”
想到这一离谱的事及其后续一发不可收拾的发展,梁斯阅不禁笑起来。
她摇摇头接着道:“毕业后,我不就蹲家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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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我妈虽然偶尔会提到那个男朋友,但也没有过多地过问我们的进展。结果我那大姑妈有天来我家做客,突然提说让我找机会约家里见见。”
“我当时吓死了,心都要提到嗓子眼。”梁斯阅讲得活灵活现,手舞足蹈,她比划着心脏是如何从本来位置到达喉咙的。
“我立马就说没那么快吧,我们刚谈不久,见家长太早了。”
“可惜我的反驳无效,在大姑妈的撺掇下,这些家长一意孤行。”
梁斯阅深表遗憾地撇了撇嘴角,又瞄一眼陈见励的反应,才继续往下讲。
“后来临到见面的前两天,我找了个由头说我们分手了,暂时逃了过去。但我那大姑妈事情真的很多,她居然动用关系去学校问了说没有这个人。然后还跟我妈说了。”最后这句梁斯阅加了重音,以突出自己深深的怨愤。
陈见励听出她的情绪,连带着紧锁起眉头。他问道:“所以你就暴露了?”
“不是。”梁斯阅摇摇头,“我妈一开始以为我被骗了,犹犹豫豫又很担忧地告诉我她得知的真相。我看到她那样子心里过意不去,自爆说其实是他们被我骗了。”
梁斯阅冷呵了一声,皮笑但肉没笑:“然后我妈就发了好大脾气,说我让她很丢脸很失望。所以这件事就被我俩埋藏起来了,禁止再在对方面前谈论。”
尽管梁斯阅当做笑话似的,把这件事用故作轻松的语气全部说了出来,可是陈见励却一点也笑不出。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只觉得他的心被分成了好几瓣,有的热烈地跳动着,尽情宣告自己还有希望成为梁斯阅初恋的快乐;有的灰暗沉默,在为自己错过的这些日子感到遗憾;还有的阴郁蜷缩,在为梁斯阅感到心疼。
陈见励忍不住设想:如果,如果当时他早到一步,或者说他晚来一分钟,再或者梁斯阅没有接那个电话,那他有没有可能告白成功呢?
“梁斯阅!”陈见励喊她的名字,每个字的音都特别重。
梁斯阅浅浅扬起唇角,问:“怎么啦?”
她不会知道陈见励那复杂汹涌的心情,不会知道他压抑着自己好想抱抱她的情感。
但是她听到陈见励向她传达了一直以来她都很想听到的那句话:“你应该很委屈吧?”
是啊,很委屈。梁斯阅的心一下子就塌下去了,变得好柔软好柔软。
那样的局面也不是她希望看到的呀。没有人体谅就算了,还只知道责怪她,说她不懂事,说她撒了谎。
可是平心而论,大人难道就一点错也没有吗?说着一些糟粕言论,在她逆境期戳心窝子,强塞一些她不需要的东西。不正是这些成为了她撒出这个荒唐谎言的导火索吗?
为什么明明是有亲缘关系的人还比不上一个交情不深的普通朋友呢?
梁斯阅抬起眸去凝望陈见励。路灯刚好在这一刹那亮起,银色的光自他头顶洒下。光影将陈见励的轮廓修衬得很好看。
梁斯阅突然觉得有什么异样的东西悄悄掀起了涟漪。
22. 第二十二章
这样的感觉就是好感吗?是喜欢吗?可是梁斯阅又谈不出来具体喜欢陈见励什么地方。
恋爱初体验者懵懵懂懂琢磨一晚上,罕见的失眠了。
她急需一个军师来帮忙分析情感现状。可是这凌晨一两点的,去哪儿物色?骚扰谁都不太好吧。而且多半也不能及时得到回复。
梁斯阅在好友列表里虚无地划拉了两下,最后默默退出Q.Q界面。
她本来打算将手机熄屏,闭上眼强行入睡。忽然听到“噔”的一声,手机状态栏收到一条消息。
是之前找工作时下载的那个招聘APP,显示【您收到一份来自陈先生的职位邀请!】
嗯?
有没有搞错?谁家好HR半夜三更还在找员工啊?
梁斯阅困惑且好奇地点击了信息,她倒要看看是什么厉害工作不分昼夜找上门来。
随着梁斯阅手指轻触手机屏幕,界面发生跳转,进入到APP,再跳转,呈现与陈先生的聊天界面。
居然还有之前的对话内容。很长一段的文字,梁斯阅粗略瞟了下,看到末尾的四个字“前程似锦”。
梁斯阅“噢”了一声。她记起来了,这是前几天给她发出做客服邀请,结果又中途变卦了的无良HR。
这会儿又找上我,想吃回头草啊?梁斯阅有点完美主义倾向,她追求一开始就被坚定的选择。
所以看到之前聊天内容的那一刻,她就心怀芥蒂地默默把这份工pass了。只不过她现在反正睡不着,决定和这人聊聊,打发时间。
梁斯阅发了条和求职内容无关的信息过去调侃他:【陈先生,你要不要这么敬业?这个时间还在工作?】
陈先生回:【为自己卖命。】
难怪。梁斯阅恍然:【噢~原来是大老板啊!】
陈先生谦虚:【小公司小老板】
他主动把话题往正轨上引:【客服我已经找好了。现在还想招一个做新媒体运营的,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梁斯阅心里哼了一声,寻思戏耍她一次不够还来第二次。她一边喃喃:我感兴趣你就会把这工作给我么,一边手指飞快敲打文字【为什么找我?】
陈先生的打字速度同样也很快,不过几秒钟便发来一段篇幅稍微有些多的话。
【我看你简介上写的:擅长文案撰写,能熟练使用PS、PR,具备组织策划能力,运营过粉丝量超一万的微博号,制作出播放量超十万的剪辑视频】
呃。梁斯阅干咳了两声,隔着网络莫名对这个陈先生感到有些难为情。
其实那些都是因为简历实在没什么内容可写,便把追星经历用来扩充上去了。
梁斯阅寻思这个陈先生不会是看到一万、十万这两个数据,误会她很有能力吧。
可那个微博号是梁斯阅大学时追的那个男团后援会的号,她帮忙搬运物料经手了一段时间。剪辑视频是她下载的打歌舞台发布到网上。这些都和她本人的能力没多大关系。至于文案,也不过是吹吹自家哥哥的彩虹屁,上不得台面。
梁斯阅想了想,决定放弃这份靠着虚浮简历吸引来的工作,毕竟吹牛吹过头总是不踏实,还是老老实实按照自己的既定规划走。
【陈先生,不好意思,感谢你向我发出这份职位邀请,可是我觉得我并不适合这份岗位。非常抱歉,祝您找到满意的员工,未来前程似锦。】
打完上述内容,梁斯阅有种诡异的熟悉感。尤其是“前程似锦”这四个字她居然也用上了。看来受陈见励影响颇深啊!
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结果没过多久,这个陈先生发来一段长篇大论。
【你是不是对我上次没有录用你感到介怀?我当时主动联系你,是因为你简历里提到打字速度每分钟100个,擅长倾听、调解,这和我要找的在线客服所具备的特质刚好契合,可是在和你聊天的过程中,我意识到你是一个很有野心很有想法的人,区区一个客服的岗位对你而言是杀鸡用牛刀,而且肯定留不住你。那时候我们公司没有其他职位空缺,只是单纯招个客服,所以只好遗憾地放你走了。】
这整得还蛮真诚的。梁斯阅有点点被打动,她莫名觉得这个老板会是个蛮不错的人。
梁斯阅盯着陈先生的头像出神地看了会儿,手指移过去碰了下,将头像放大。是张黑西装白衬衫的白底证件照,陈先生看起来很温和儒雅。
和上次一样,梁斯阅还是觉得他和陈见励长得有点微妙的相像,而且刚好就这么巧,还都姓陈。
就在梁斯阅用联系的观点看待这俩人时,陈先生的消息又传了过来:【姑娘,好好考虑一下,国庆节前回复我就可以。】
反过来了,彻底反过来了,居然轮到我考虑公司?简直是倒反天罡!
梁斯阅内心止不住的雀跃,她莫名想起陈见励告诉她的:当突然有一天假期结束,时来运转,人生才真正开始。
她这算是时来运转,人生真正开始吗?
算不算,不知道。
但是新的一周伴随着烈阳开始,也伴随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开始了。
多亏得这老旧房的隔音差,把大姑妈的声音传到梁斯阅房里。她干脆躺在床上多眯会儿,不想出去见到她。
冯闻芳因为通勤时间较长已经出了门,此刻就只有梁大为在客厅边看今早的报纸边细嚼慢咽早餐。
男人向来只顾着自己,加之对方又是亲姐姐,招待便更随意。
大姑妈进屋好一阵连杯水也没有,她自己去找来个玻璃杯满上,咕咕喝了一大口,然后眼睛在房内四处探寻一圈,问梁大为:“斯阅还在睡啊?”
梁大为把手上最后一小块馒头咽进肚里,然后才悠悠地回道:“嗯。准备二战考研。昨儿学得很晚,早上闹钟响,我就给她关了,让她再多睡会儿,等我要出门再去叫。”
梁斯阅听闻油然感叹一声:“果然,我爸对我最好。”
感动的心情没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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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多久便被大姑妈的尖嗓搅得稀碎。她大叫:“这还剩三个月不到了,来得及吗?”
“……”梁大为回了什么,梁斯阅没能听清。
她也没来得及细想,晨间剧场的内容就又更新了。
大姑妈说:“噢对了大为,苹苹说昨天看到斯阅在工商大学后门摆摊卖饼,应该是她认错人了吧。斯阅明明准备继续考研呢哈。”
梁大为:“没认错。”
大姑妈惊愕,默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始说话,嗓门很大,很难不怀疑她是有预谋地想把卧室内梁斯阅吵醒:“哎呀,好好正经大学一本专业毕业的,去卖什么饼呀。她就是工作不好找,跟我们说一声,那还不容易呀。”
“不过我说呀,女孩子还是找个好归宿是正经的。哎我上次介绍那个人你还是劝她去见见吧。”
梁大为听烦了,面色逐渐不悦,他撇了撇嘴角:“斯阅最近忙得很呢。”
“忙什么忙?忙睡觉?”大姑妈瞥一眼紧闭的卧室门,说的话和用的语调皆是满满的嘲讽味道。
梁大为不乐意再听,折上报纸,起身收拾桌面垃圾。
他本来想沉默应对的,但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便停下手上的动作,也提高了声量:“恋爱的事,她这么大人了会自己看着办的。”
这拒绝的意思已经够明显,可大姑妈还是不死心,还翻旧账:“上次她谈那个就她自己找的,结果怎么,被人家骗。”
“那是被骗钱还是被骗色了?”梁大为有点被气笑的样子,和平时温温吞吞的状态迥然不同,直接犀利地出声。
说实话,梁斯阅听到这句话时整个愣住了。她一直都知道梁大为很护她,可是没想到到这个程度。
梁大为对面的人是他姐姐,他一向对他家族里的年长者言恭行礼。
大姑妈同样没料到梁大为会这么质问,不满地嘟囔:“你就使劲儿宠她吧。”
“姐,你操心好你家苹苹就行了。不说了啊,我要去上班了。你该打麻将就去打麻将,想跳广场舞就跳广场舞哈,我就不陪你了。”
梁大为朝着梁斯阅的卧室走了两步,又转过头来:“噢,你要想留下来给我们家斯阅做早餐也行。我去叫她起床,”
梁斯阅无比的庆幸,还好爸爸在家里。要是她一个人面对大姑妈,回一两句她不乐意听的话,估计这人又要找冯闻芳跳老高,说她教育的孩子顶撞大人,眼高手低云云。那冯闻芳肯定又得黑脸一整天。家庭氛围又得受影响。
可是这个大姑妈,梁斯阅以前明明挺喜欢她的。小时候每次来家里做客,总给她买一大堆好吃的,脸上笑意盈盈,温柔似水。
大概是从表姐考上985的研究生又嫁给了学校一位教授之后,她再来态度就不一样了。偶尔也带东西,但意味已经明显不同。
梁斯阅有些难受。
哎,人为什么会变呢?
可真的是人变了么?还是说之前其实是自己识人不清呢?
23. 第二十三章
梁斯阅在梁大为敲门之前换好衣服自己走了出来,第一眼便落在沙发上正襟危坐的中年女人身上。
她这个大姑妈呀,每次来都穿得格外的华丽,在这间旧装潢的房子里显得格格不入。
梁斯阅一边用手理着睡得乱糟糟的头发,一边走到大姑妈面前主动打招呼道早安。
对方闻言点了点头,扯动嘴角浅浅一笑。
虽然俩人表面看起来一派祥和的样子,但梁大为并不放心任其待在同一空间下。
他想支姐姐离开,一边往玄关处走一边说:“我去上班了。”
然后再装作是顺带提的一嘴:“姐,你去苹苹那儿吗?我顺路可以送你。”
“我不去她那儿。”大姑妈摇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
梁斯阅心道不好,这是摆明要留下来和她单独谈话呀。她赶紧把嘴里的漱口水吐掉,就着水龙头流出的清水掬两捧往脸上一扬,匆匆忙忙出了卫生间。
“爸,你等等我。”梁斯阅叫住一只脚已跨出门槛的梁大为,“我去新华书店,你捎我段路。”
梁大为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大姑妈:“好。”
两位主人都要走了,做客的哪儿还有留着的道理。
大姑妈站起身挎上包,也走到玄关位置换鞋:“欸大为呀,我刚想起来,我还的确是有点事儿要去苹苹那儿一趟,你还是顺路送我一下吧。。”
梁大为再看一眼梁斯阅,还是说:“好。”
三个人一齐出了门。
就是下楼梯的这会儿功夫,大姑妈都逮着梁斯阅教育了起来,说她再考一次研一定得比上次再多用一倍的心,又说女孩子的时间浪费不得。
梁斯阅觉得她简直比冯闻芳这个老师更有当老师的范儿。听得她眉头深深皱起,本来没睡好面色就挺差,这样看着更显憔悴了。
梁斯阅可不想待会儿坐在车上,还听她这么一路的唠叨,于是朝梁大为使了个眼色,猝然大叫起来:“糟了。”
“哎你这孩子,一惊一乍干什么,吓我一跳!”大姑妈还沉浸在说教角色里,她拍了拍自己的心坎,不满地指摘道。
梁斯阅不理会她,继续沉浸式表演:“我手机忘带了,我回去取一趟哈。”
说着就转了身“咚咚咚”往楼上跑。
“那我可不等你了啊,我这再不走得迟到了。”梁大为和梁斯阅平时配合得多了,立马自然地接话。
梁斯阅窃笑,大声回应说:“好好好,大姑妈,爸,你们先走吧。”
也不知这大姑妈是领了非黏着梁斯阅不可的任务么,她朝向梁大为:“我反正不着急,我等斯阅一起。”
“哎呀,你硬要等她做什么,我这免费的车夫为你效劳你还不要。”梁大为急脾气都被练出来了,二话不说架着大姑妈的手臂把她往楼下带,“咱走吧。”
——
成功甩掉大姑妈,梁斯阅长舒了一口气。她先去小区正门的早点铺子买了一笼松针包子和豆浆,再边吃边往公交车站走。
说要去新华书店是认真的。
大学毕业搬寝室的时候,梁斯阅把很多东西都当废品卖了或者当垃圾扔了,现在她能用的文具少得可怜。
昨晚已经把最后一只笔的笔芯用光,仅剩的两本笔记本也多是涂画过的,空白页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梁斯阅想着去买文具的同时看看有没有什么考研必刷题也一起买了。
虽说是找于绮原借了旧书,但那仅限于看看她做的笔记,如果要刷题的话看着本就写了答案的题本总是不方便的。
公交没让梁斯阅等太久,只是内部塞满了暮气沉沉的上班族,让人幻视上了一辆开往地狱的班车。就这样的班车还要很费劲才能勉强得到一个落脚的位置。
梁斯仰头看了下正上前方的路线图,好在一共就5个站,她安慰自己忍一忍这段时间就过去了。
车上的时候,梁斯阅有感觉兜里的手机振动了几下,可她完全腾不出手去掏出来看。等到下车,被人推挤着到站台,才终于得空。
梁斯阅一边往新华书店的方向走着,一边低头给手机解屏准备看消息,冷不防撞上一个正好从门店里出来的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梁斯阅自判这场事故的责任方是自己,赶忙道歉。
接着她抬起头想要直视这个受害者,以显得真诚一些,却在瞧见眼前人的脸后一时错愕,张着嘴巴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发出声:“胡......胡雯?”
这位叫胡雯的女生也没好到哪儿去,眼睛瞪得比铜铃还要大,神情夸张,像极了大白天撞鬼的样子。
她的手紧紧挽着一位男士。那人戴着金丝框的眼镜,穿一件白到发光的衬衫,看起来文质彬彬,温文尔雅,很有学者风范。
两个人站在一起看着还怪般配的,就是吧,肉眼可见年龄差好像比较大。
这不会就是上次孟尔尔提到的胡雯要结婚的对象吧?梁斯阅合理推测。毕竟胡雯的异性圈子很干净,除了班上的男生,梁斯阅就没见过她和其他什么男的有过多的接触。
但是梁斯阅可真没想到胡雯会找一个成熟大叔型的男人。她不由得多看了这人两眼,却是越看越觉得他很眼熟。
“是你认识的人吗?”这位男士注意到了胡雯和梁斯阅间有些微妙尴尬的气氛,低下头询问胡雯。
胡雯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她神色紧张,看向梁斯阅的眼里有一种很复杂、她说不上来的感觉。
男士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又追问:“是......”
“我大学室友。”胡雯这才挑明关系,还微微透着些不情愿。
梁斯阅看在眼里,心里不免有些疙瘩,又联系上胡雯单方面把她联系方式删除的事,更是觉得对方瞧不上自己。
尊重是相互的。既然如此,梁斯阅觉得大学四年的室友身份可以免除了,直接当做陌生人比较好。
她维持着面上的礼貌,皮笑肉没笑地冲着面前两人颔了下首,然后打算就此离开。
那位男士却同梁斯阅主动打起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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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我是胡雯的老公赵志延。”
果然。两个人是梁斯阅预想的那种关系。她了然地讪笑了声,被迫留下来有来有往地自我介绍道:“你好,梁斯阅。”
“梁斯阅。”赵志延跟着复述,眼神上下移动,将梁斯阅打量了一圈。
梁斯阅被盯得有些不舒服,挪开视线看向别处,这才发现刚才他们走出来的这家店是一家婚纱店。
“你们今天是一起来试婚纱的?”梁斯阅朝向胡雯问道。
胡雯点了点头,还是不愿多说的样子。从她的脸上也看不出一丁点结婚的激动与喜悦。梁斯阅觉得她这状态不像是结婚,更像是被逼婚。
而且都要做新娘子的人了,为了能美美地穿上婚纱不是应该减肥瘦身么?怎么胡雯看起来好像比在学校的时候更胖了呢。胖得小肚子都那么明显了。
等等……
小肚子。该不会不是小肚子,而是,怀孕了吧?
!!!梁斯阅被自己的这一重大发现骇到呛了一声。
她正思考着这个身形大约会是几个月时,耳朵里传来男性的声音。
“我和小雯的婚礼定在十月七日,是个超级良辰吉日。我们去订酒店的时候,服务员说我们是第十对当天在那里办婚礼的新人。十这个数字特别好啊,十全十美。”
“而且刚好那天是国庆假期最后一天。就算亲友们要趁假期出去旅游,那天也都回来了,正好都能来参加……”
赵志延顿了顿,低头深情地看着胡雯,声线忽然温柔:“来见证我们的爱情。”
是因为男人本来就没心没肺些么,和胡雯明显不同,赵志伟很兴奋,分享欲爆棚。根本没问他,自己分享起来选定这个婚礼日期的背后小故事。
他边说边笑着,笑起来眼睛弯弯,一脸幸福甜蜜的样子。胡雯就那样仰着头静静地看他,原本有些惨白的脸多了一点红晕,眼里爱意翻涌浓烈。
看起来,胡雯应该是喜欢这个人,不是被强迫的。
哎,不管怎么说,对新婚佳偶还是得说些喜庆好听的。
梁斯阅笑了笑,情绪高昂地说道:“那我就提前祝你们新婚快乐,早生贵子了!”
任谁来裁定,这俩祝福词用在结婚场合都绝对没问题。为什么胡雯听到后,脸色又变得不好呢,梁斯阅只能猜测是因为说的人让这新人不满意了吧。
胡雯一言不发,默默咬着唇皮。赵志延便代替她收下了其室友的祝福:“谢谢。”
他又笑梁斯阅的用词:“干嘛提前祝,婚礼当天再祝呗。”
“……”梁斯阅和胡雯皆不做声。
赵志延看了眼胡雯,再重新将目光锁在梁斯阅身上,问她:“小雯有发请帖吧?”
“……”梁斯阅不好回答,继续当哑巴。
空气沉默了片刻,胡雯低着头没名没姓地开口了:“回头我发你。”
你都把我联系方式全删了你怎么发啊?梁斯阅腹诽。但她不会真说出来的,她这人太体面了,点头微笑:“好。”
24. 第二十四章
梁斯阅选好了东西,去书店收银台付款,掏出手机这才记起那还没来得及看的消息。
也不知道是谁发来的,已经被冷落快一个小时了。
梁斯阅挺过意不去的,匆匆付了钱,赶紧点进去查看。她有一个意向人员,盼望着会是他。
结果是于绮原。
好吧,绮原也不错。和我最合拍最要好的朋友呢。梁斯阅不想承认,她其实是有点点失望的,因为不是她预想的那个人。
不过看到绮原发的内容后,梁斯阅又立马满血变兴奋。
于绮原:【宝贝,摆摊地址发一下。下午见~】
下午就能见了!梁斯阅藏不住脸上的笑意,兴冲冲地把【工商大学校西门】报了过去。
两分钟后,于绮原回复了。
【大小姐,你现在才醒么?】配一张圆头猫猫托腮的表情,明显是在气恼梁斯阅长时间没回信息。
梁斯阅憨憨笑两声,没在意她的嘲讽,努力给生闷气的猫猫顺毛:【抱歉啦。我碰到一个人,说了会儿话。】
【你碰到了谁!谁比我还重要!】
【而且,是一会儿话吗?说了一个小时了都!】
顺毛顺错方向,把绮原猫猫惹得更生气了,暴怒表情包三连击。
击得梁斯阅毫无招架之力,无措地盯着聊天界面,两个大拇指互相围着绕啊绕。她心里犯愁:要不要说明遇到胡雯的事呢?
纠结半晌,梁斯阅最终决定打太极:【说来话长,等你回来再说。】
回来事情那么多,说不定于绮原就给忘了。
——
傍晚梁斯阅照常在老位置出摊,来买饼的人零零星星,但比前两天无人问津强太多。
老邻居葱油饼大婶也替梁斯阅感到欣慰。她看斯阅能吃苦,这么大热天只戴一顶遮阳帽坚持那么久,模样又乖巧,越看越合眼缘。
趁着没食客的时候,大婶主动找斯阅聊天。
“姑娘,你今年多少岁了呀?”
梁斯阅说:“22。”
“22。”大婶复述了一遍,嘴唇轻幅张合,像在算着什么。
几秒过后,她仰起脸来,笑容灿烂地接着问道:“耍朋友没呀?”
“呃……嗯……”
不是吧,这也能遇上介绍对象的?梁斯阅感叹现在的社会就是一个巨大的关爱青年婚恋怪。
她支吾了一阵,在“有”和“没有”两种回答间纠缠,迟迟敲定不了终选。
这般吞吐犹豫的样子被大婶看在眼底,自行帮她选了“没有”这一选项,然后开启媒婆模式,分外热络地说道:“我有一亲戚家的孩子,条件还可以,今年26,也就大你四岁。”
怎么还不顾他人意愿,强行推销了?梁斯阅双眉微蹙,露出了不悦的神情。
大婶却以为梁斯阅是听到这年龄差有些介意,赶紧美化道:“哎呀,男的嘛普遍比同年龄段的女孩子要幼稚些,大这么多啊正好!而且这孩子大公司上班,月薪上万哩,你看要不要接触接触?”
“不了不了。”梁斯阅慌忙摆手,唯恐回答迟了,这个男生就要立马和自己拉郎配了。
“哎呀别害羞嘛。”大婶笑容可掬,继续说服梁斯阅,“多接触些人不是坏事。”
梁斯阅:“……”大婶,你可放过我吧,别逼我对你使用骗术。我的骗术可是一回生,二回熟。
就在梁斯阅分外为难,差点儿就要背叛对冯闻芳的承诺之际,陈见励出现在了摊前。
他也戴上了新买的那顶遮阳帽,垂着脑袋,声音闷闷的:“要两个鸡蛋煎饼。”
梁斯阅宛如见到救世主一般,两眼瞬间放光。她高喊一声“好嘞”,迅速撇下大婶去忙正业,顺理成章地避而不谈刚才那个尴尬话题。
“要加料吗?”她问陈见励。
对方没回答,脸色不大好,正偏头专注看着某处。
不,不是看,准确说来是瞪。那目光简直比太阳光还要灼热。
奈何汇聚在大婶身上,她却迟钝地没察觉得到,还意犹未尽地对梁斯阅说:“等你忙完咱再继续哈。我推他微信给你。”
梁斯阅扯了下嘴角,企图一叶遮耳,不闻杂音。她把一颗心扑在做饼上,高喊一声陈见励的全名,然后态度很随意地说道:“问你要不要加料呢!”
怎么说呢?有种家属感满满的意味。
到这会儿,大婶才猝然注意到眼前的这位食客和前面的那几位都不一样。他不是普通的食客,不适用于“顾客至上”。他和摊主之间有着不一般的关系,有着很特别的氛围。
大婶一通则百通,她还发现了俩人头上的遮阳帽像是同款不同色的情侣帽。
难怪呢!难怪她觉得奇怪,这个帅小伙子为什么要一直用俩牛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大婶心中有了数,兀自好笑地悻悻然移回到了自己的摊位前。
“随你。”陈见励见到多话的大婶退回原位,这才一边回答一边也慢慢收回视线。
只是他还有些心气不顺,暗自腹诽:这人怎么这么多事?张罗些不必要的。反观之前实验小学那位大姐就多好的,说他是斯阅的老公呢!这世界就该多一些这种有眼力见的人才好。
思及此,陈见励低头倏地轻笑了笑。
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的这一系列反应都被梁斯阅默默地尽收眼底。
梁斯阅趁着做饼的间歇,偶抬头瞥陈见励一眼,瞧见他一会儿拧着眉板起一张脸,一会儿又露着俩小梨涡傻傻地笑。
像精神分裂一样。
这不,这会儿他又像是化身成了狐狸,黑琉璃似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嘴角那抹笑容狡黠得很。
他称呼她“梁同学”,阴阳怪调:“人气挺高啊。”
明明摊前就他一个人,说什么人气高。莫名其妙。
梁斯阅不明所以,问陈见励:“什么意思?”
陈见励轻轻掀了下眼皮,目光散漫地朝着葱油饼摊位一瞥,扬扬下巴很不爽道:“这不有人上赶着跟你介绍对象嘛。”
哟,这语气酸的,快赶上山西的老陈醋了。
而且味道飘得够远,到了隔壁大婶的摊子,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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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本就热得满头大汗的她更加汗流浃背了,默默将摊车往旁挪开了些。
梁斯阅心里发笑,看着陈见励憋闷的样儿很想逗逗他。
“怎么?陈见励你嫉妒啊?”梁斯阅语调欢快地问道。她有种过于明晃晃的得意,笑容灿烂到让陈见励眩晕。
陈见励的眼睫微微发颤,倒也承认得痛快:“是啊!”
而后他又酸言酸语、含沙射影:“我可没人给介绍呢?”
梁斯阅“咯咯”笑出了声,她一边用怀疑的语气说“是吗”,一边把做好的两个鸡蛋煎饼分开装袋。
弄好以后递给陈见励,笑意盈盈地调侃他说:“你要是需要,我可以给你介绍。”
她这是,在预备把我推给别人?陈见励心里一咯噔,伸出去接饼的手愣在半空。
正好下方就是没熄火的电饼铛,热气还在往上冒。明明应该很烫的,可陈见励好像突然失去知觉一样,根本没感觉。
还是梁斯阅握住他的手,给带到旁边来,陈见励才回过神。
梁斯阅神色紧张地问他:“你有被烫到吗?”
陈见励将手臂反过来,看到有处明显红了起来,后知后觉好像是有点火辣辣的感觉。但他冲梁斯阅轻快地笑了笑:“没有。”
见梁斯阅还是很担忧的样子,陈见励故意岔开话题:“国庆节你还摆摊吗?”
梁斯阅的眼神仍旧停留在陈见励的手臂上,她心不在焉地反问:“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陈见励将手臂负于身后:“噢。就是在想国庆节还能不能买到你做的饼。”
“啊?”梁斯阅惊讶,猛地昂起头来,“你还想继续吃这个啊?还是说你的室友想吃?”
陈见励笑了笑,抿起唇略显腼腆。他承认说:“是我想。”
太离谱了吧?
如果梁斯阅没记错,陈见励已经连续照顾鸡蛋煎饼生意整整六天了。虽说时常是在给室友带,可其实他也没少吃。
就算做是陈见励对食物过分专情,某段时间连续的只宠爱这一种。可梁斯阅对自己手艺有多少斤两十分有数啊,她做的饼根本配不上他这么狂热的喜爱。
有猫腻!梁斯阅觉得这之中绝对的有猫腻。
她用犀利的眸光盯着陈见励看了又看,企图用眼神威慑他从实招来:“我做这饼有这么好吃吗?你都不会腻的?”
陈见励的眼睛亮亮的,盯着梁斯阅一眨也不眨,他很认真地说道:“是好看。人对好看的事物是不会腻的。”
“哈?”
好看吗?就这个鸡蛋煎饼?
梁斯阅把手上的饼翻来覆去看了好几秒,很难不怀疑陈见励是在逗自己。
可是吧,看他诚恳的神情又不像。
那么就是她的耳朵和他的眼睛指定有一个出问题了。
啊,还好,不是她。她连陈见励那么轻的一声笑都听清楚了。
她还听到陈见励含着笑柔声问自己:“你能听出来吗?我是借饼指人。”
好一个借饼指人!
梁斯阅确定,陈见励的眼睛也没问题。
25. 第二十五章
“什么借饼指人?”
拖着巨大号行李箱、姗姗而来的于绮原感觉自己错过了一场年度大戏。
她依靠着自己捕捉到的最后一点点话语努力还原当时的情景,眼神燃起熊熊的八卦之火,在这场戏的男女主角之间来回穿梭。
见这俩人都默不作声,妄图保密,于绮原便自行猜测,带点玩笑意味:“是指斯阅的脸和饼一样圆吗?”
“……”
喂,这什么损友呀!梁斯阅哑然。她撅起嘴,瞪大眼睛,无声警告于绮原注意言行。
结果惨遭忽视,于绮原我行我素地继续输出:“我只能说借物喻人的手法用得很好。”
“于绮原!”梁斯阅彻底恼羞成怒,用大喊肇事者名字来泄愤。
可对方不仅没被这不痛不痒的攻击震慑住,反而还嚣张地笑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梁斯阅不懂。她偏头去看陈见励的反应。哼,这家伙居然抬起手也在掩唇偷笑。
你又笑什么?还不都怪你!发表的这什么烂言论!罪魁祸首还敢笑!不准笑!
梁斯阅又把火气转移到陈见励这儿来。她呲着牙皱着鼻子,以惯用的表情装狠,在心里悄悄对陈见励痛骂并下令。
很神奇的,陈见励像是听到了梁斯阅的心声一样,立马便敛了笑。
他端正态度,站在梁斯阅这边维护她:“虽然我刚不是这个意思,但脸圆圆的也很好看,很可爱。”
哦?很好看,很可爱?于绮原一听,笑容变得玩味起来,先瞅瞅她那傻乎乎的纯真朋友,再把视线集中在她今天的重点考察对象上,预备挖坑给他跳。
“哦噢~陈见励你喜欢这款啊?”
都是聪明人,陈见励看出于绮原的意图,弯起唇角轻笑了笑。他没有看向问话的人,反而眼神灼热地直勾勾盯着梁斯阅,直截了当地承认:“是啊。”
果不其然,和自己预料的一样。于绮原满意地点头:“好,知道了。”
“你知道了吗?”于绮原抬起胳膊肘搡了身边的梁斯阅一下,坏笑着揶揄她。
“啊,知道什么?”
梁斯阅刚回神,她满脑子都是陈见励刚才说的“是啊”。
是啊,他喜欢这款。再往前追溯,这款是指圆脸。再再往前,于绮原说了梁斯阅是圆脸。
那么按照这个传递性,可不可以认为陈见励是在变相地说他喜欢梁斯阅呢?那他这算是告白吗?好像不是很明确。万一是自己过度推断?
梁斯阅就是在乱七八糟地想这些。还没想出个明堂,便被于绮原拉回到现实,听到她叹气:“朽木不可雕也。”
陈见励在一旁笑得很宠溺,他扫了码付完费,让梁斯阅把那两个煎饼递给他,然后准备退场:“那你们聊,我就先走了。”
梁斯阅呆呆的,应道:“好的,再见。”
这就是普通的告别啊,梁斯阅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竟然又遭到恋爱大师的一声低骂:“木头。”
梁斯阅很不服气,嘟哝一声:“怎么了,人家要走我还不让啊?”
大师摇摇头,决定亲自给小白做示范。
她叫住陈见励,高傲女神范儿十足地质问他:“怎么我一来你就走,见不得我啊?”
“于绮原,你找什么茬?”梁斯阅悄悄拉了拉于绮原的衣摆,压低音量询问道。
于绮原不理会她,看向转过身来的故事男主角,用一种比起征询意见更接近是通知的语气说道:“国庆我们要去爬山,一起吧?”
陈见励没着急回话,朝梁斯阅的方向淡淡瞥了一眼。
这一眼被于绮原眼尖地捕捉到,她挑了下眉,一幅尽在掌控的姿态,笑道:“你放心,斯阅要去的。”
本来梁斯阅就在疑惑那个“我们”,寻思于绮原说的不会是我和她吧,结果下一秒就听到于绮原直接点她的名了。
OK,fine!当事人被安排了一项爬山运动,当事人是最后知道的。不过往好处想,至少没有在当天早上才通知她。没有让她连登山的准备工作都来不及做。
梁斯阅越劝说自己越想把于绮原这个磨人精臭骂一通。她抬眸预备狠狠瞪她一下,眼风却在不经意间扫过陈见励,发现他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难道是在等从她嘴里说出的确切回答?
梁斯阅努了努嘴,磁场莫名其妙就变温和了。她肯定地说道:“嗯,是的,我要去。”
“好。”陈见励同意了,两个小梨涡重现江湖。
他微微眯了下眼,又问:“还有其他人吗?”
于绮原说:“肖子恒也要去。”
“肖子恒?”梁斯阅和陈见励异口同声。
也许是被彼此的默契惊到,两人相视一眼,都笑了笑。只是一人是纯粹的,另一人是故作轻松。
陈见励一直都知道梁斯阅和肖子恒关系很好。好朋友毕业后一起利用假期时间去爬山好像也没什么。但是肖子恒好像和女朋友分手了,至少从他那原本一直秀恩爱、现如今只有游戏相关内容的朋友圈来看,应该是分了。
就这么分析着分析着,陈见励的思绪就开始乱跑,不受大脑控制。
他突然脑补了一出肖子恒拿着一大束花站在山顶大声向梁斯阅告白的场景,然后周围围了一圈的登山观众都乐呵呵地为他们鼓掌,不知道哪个讨人厌的还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不行,这太恐怖了!
“绝对不行!”陈见励猛地大叫出声。
须臾清醒了过来,发现两位女生都一脸惊异地望着自己。尤其梁斯阅,那表情像是觉得他中邪了一样。尴尬与羞耻感同时袭来,陈见励难堪地摸了摸后脑勺。
太明显了。这也是小白一个。就这么随便找了个人激一下就六神无主了。于绮原觉得陈见励的表现实在很好笑,不动声色地扯了下嘴角,不让自己的嘲笑显得过分张扬。
她突然好奇陈见励是什么时候喜欢梁斯阅的呢?他这个样,根本就藏不住吧?
于绮原下意识的看向梁斯阅,见她一脸纯真样地真诚发问:“为什么不行?”
“是啊?为什么不行?”于绮原学梁斯阅,也问道。只是她并不真诚,拱火的意图占大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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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差回江城,我们在机场遇到。”于绮原无中生有,编造故事有模有样,“临时起兴约的。都说好了。”
那约我也是临时起兴么?陈见励幽怨地看了梁斯阅一眼。他想知道,如果于绮原没有邀请自己,那梁斯阅会不会主动说呢。
大概率不会吧。毕竟刚才他明明问过她国庆假期还摆不摆摊了,她也没有提到要去爬山。
意识到自己是后塞进来的人员,陈见励情绪肉眼可见的骤然下降。
他低声沉闷地说了句“好”,进一步确定时间安排:“国庆哪一天?”
于绮原耸肩:“我都可以。看你们。”
陈见励便将目光锁定梁斯阅,声音不自觉地温柔了几个度:“你呢?哪天可以?”
“我……”梁斯阅思考了一下自己的国庆节安排。
一号人流量肯定最大,她不能错过卖饼赚钱的绝佳时机。七号也不行,万一胡雯邀请她呢,邀请了她还是得去的。
梁斯阅:“我2号至6号都可以。”
“你掐头去尾要干嘛?”于绮原笑了笑。
梁斯阅没回话,她担心着绮原追问她那两天要做什么,那她就只得把遇见胡雯的事说出来了。
幸好话茬被陈见励截了过去,他说:“那就看这之中哪天天气最好。”
梁斯阅和于绮原皆说:“可以。”
“这样吧,我拉个群。方便我们沟通联系。”于绮原提议道。
于是三人面对面建了个微信群。
因为于绮原首先进入,所以自动当选群主。她第一件事就是修改群名为:一起爬山吗?
梁斯阅:“……”
陈见励:“……”
修改完名字,于绮原低头发了两分钟的消息,然后把肖子恒拉进了群。
肖子恒进群先问候六个点。
肖子恒:【谁起的这名儿啊?】
肖子恒:【想谋杀我们啊(衰)】
三人组相视一笑,都没搭理他。
于绮原点开陈见励的微信主页瞧了瞧,笑道:“大学四年了,我这还是第一次有陈见励同学的联系方式呢。”
陈见励讪讪一笑,解释说:“微信用得少。”
于绮原又叫道:“Q.Q我也没有啊!”
为了检验陈见励是否一视同仁,于绮原转向梁斯阅问道:“斯阅有吗?”
梁斯阅如实回复:“Q.Q有。”
至于是什么时候加的呢?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入了体育部之后吧。偶尔会有一些活动上的事情需要商量,所以就加了。除此,也没怎么聊。
梁斯阅怕于绮原多心,误会陈见励如此区别对待是因为不待见她,所以又补充了一句:“我们是因为同在体育部要商议事情才加的,但也很少联系。”
不料于绮原听后却怪腔怪调地“哦”了一声。
“陈见励,听见了吗?”她富有深意地瞄了陈见励一眼,笑得不怀好意,点拨道,“斯阅这是在叫你常联系她呢。”
陈见励脸都要笑烂了,声音像掺了蜜,甜得发腻:“好,我会的。”
26. 第二十六章
因陈见倾又电话分派来接赵暑裕回家的活,陈见励不得不离开。
梁斯阅目送着他远去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觉得好烫。她问于绮原:“你看我脸红不?”
于绮原点头:“红。”
梁斯阅便用手扇了扇,语气担心:“我是不是中暑了呀?”
“我觉得你应该不是。”于绮原停顿两秒,坏笑着打趣道,“更像是羞的。”
“于绮原!”梁斯阅囧起八字眉,在于绮原肩膀上不轻也不重地拍了一下,嗔怪她,“你一直闹我们,能不羞吗?”
好心当成了驴肝肺。于绮原可不干,立马为自己鸣不平:“我是助攻好吗?不是视频说好我回来帮你把关吗?我那些都是故意的,考验陈见励同学的反应,看他是否在意你。”
于绮原觉得梁斯阅可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她双手抱臂,身子朝向另一边,佯装生气。
单纯的梁斯阅便立刻绕到于绮原面前来哄她了。
“可是你怎么知道是他?”梁斯阅觉得绮原可聪明了,惊诧地问道。
于绮原面无表情地指了指梁斯阅的额头:“你俩可以再明显点的。这情侣款的遮阳帽我要是都看不出来那我白谈这么多恋爱了。”
梁斯阅把帽子取下,前后仔细看了看,又抬头呆萌地望着于绮原。她不理解:“啊?这不就是同款不同色吗?”
“……”于绮原晕死,她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很无奈地说道,“大妹子你可以再直一些。”
说完瞧着梁斯阅还是不太开窍的样子,于绮原又耐下心来充当她的知心大姐姐,一本正经道:“斯阅。其实以我的经验来看,他真的很明显了。”
梁斯阅低头看那顶有情侣帽嫌疑的帽子,沉默好半晌终于承认:“我也有感觉到的。”
“但是……”
梁斯阅话锋一转,听得于绮原着急:“但是什么?”
梁斯阅脸颊的红晕更深了些,一路蔓延至耳根。她别别扭扭地开口:“确认关系不都是……需要有一句明确的‘我喜欢你’吗?”
嗐,这还不简单。于绮原不以为意:“反正就剩一层窗户纸了,他不捅你可以捅啊!”
于绮原半开玩笑地怂恿梁斯阅:“以后要是吵架还可以拿出来当谈资——我都不想说你,当初告白还是我说的!”
梁斯阅并不是死板的人,她知道告白不是男生专属。可她的“但是”背后不止这一点,还有其他。
梁斯阅应付地笑了一下,而后撇撇唇角,惆怅地向于绮原倾述出自己更大的顾虑:“我不知道自己喜欢陈见励什么?我觉得好突然,是怎么就一下子喜欢他的呢?”
这种私人问题于绮原确实没法解答,和梁斯阅一同陷入沉默。
不过须臾,她想到了一个肤浅的原因,算是给梁斯阅提供一种思路:“可能长得帅?”
可梁斯阅却问:“你看他像是整容了?还是微调了?”
于绮原拧眉认真回想了下,回答说:“没有啊。”
“那他以前也这样,我怎么不觉得帅,不喜欢他?”梁斯阅有理有据。
确实是说不过去。于绮原有点被问住,她瞥了梁斯阅一眼,聪明的小脑瓜一转,有答案了。
于绮原正了色,言辞犀利:“说明你以前,有眼不识明珠。”
“呃。”梁斯阅脸上闪过一秒的尴尬,她无法对这个回答提出反驳,只好妥协地说道,“好吧,确实也是。”
梁斯阅找不出非陈见励不可的理由,她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这段日子过得太苦闷了,想谈场恋爱当作调味剂,刚好身边出现这么个优秀的男生,这么关怀自己,她享受这种感觉,所以一时兴起。
看吧,她自己都没弄明白呢,如何能在这种稀里糊涂的状态下去捅窗户纸呢?对双方都是不负责任的呀。
梁斯阅长长地叹了一声气。于绮原把手搭在她肩上,轻拍两下。
“好了,想不明白就别折磨自己了。”于绮原知性地安慰道,“斯阅,顺其自然。”
梁斯阅强打起精神,点头:“嗯,好。”
至此关于恋爱的探讨打住,于绮原开始完成此番前来的第二个任务。
她指着拖来的那个巨大号行李箱对梁斯阅道:“这箱子里一半是考研资料,一半是我给你带的当地土特产。”
“还有礼物!”梁斯阅受宠若惊,抱住于绮原兴奋地昭告天下,“啊,小圆子最好了!”
“看你那谄媚样!”于绮原斜眼笑了笑。
她受不了这过分亲热的黏糊劲儿,用手指戳着梁斯阅锁骨下方的位置,把她往外推,找借口道:“热不热啊你!”
梁斯阅这才松开手,嘿嘿地笑着又向于绮原道谢。
“只口头谢几句就完事了?”于绮原暗示道,眼睛盯住摊车上的那些工具和食材,长翘睫毛疯狂扇动,“好歹有点行动吧?”
梁斯阅“噢”了一声,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她一边把电饼铛的火打燃,一边自信满满地说:“给你做个最豪华的鸡蛋煎饼!”
“就等你这句话了!”于绮原的企图得逞,心满意足地扬了扬眉。
她像领导视察一般,负手站在梁斯阅身边,看着曾经的黑暗料理高手如今脱胎换骨,那架势有模有样的。
于绮原冷不丁想起什么,兀自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梁斯阅抽空抬眸瞥了于绮原一眼。
这人也不回答,捧着腹,咯咯笑得停不下来。
而后在梁斯阅的不断催促下,于绮原才抹着眼角的泪花,说几句又顿一会儿,努力克制笑声道:“你还记得大二,我们去野炊,煮煮小火锅么?我是真想知道,你往里面放了什么,怎么会那么,哈哈哈……难吃。”
这番话的最后两个字让一个正在认真做饼的小女孩的心轻轻地碎掉了,而她的重点也本该落在那两个字上面的,可临到关键时刻突然一个激灵:大二野炊?
大二什么时候野炊了?
根本不记得有这回事好吧!
梁斯阅严重怀疑这是于绮原为了恶意揶揄她而编排出来的。为了进一步确认,她故作随意地问道:“什么时候?”
“都说了大二呀。”于绮原无语,心里寻思这人怎么刚听完就开始马什么梅了。
梁斯阅只好说清楚:“具体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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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于绮原想了两秒,脑子空空。她不以为意地摆了下手,说:“那谁记得清楚,过去那么久了!”
嘿嘿,站不住脚了吧。梁斯阅为抓住于绮原的马脚而暗自窃喜,她斜眼睨笑,笃定道:“骗我!绝对是骗我的!”
“呵。你选择性失忆了吗?”于绮原哭笑不得,音量不自觉提高很多,听着略尖锐。
她试图唤醒梁斯阅的记忆:“你可是都被送进医院去了也!”
虽然事发时间没能精确记住,但那晚梁斯阅上吐下泻的惨烈场景,于绮原可是印象尤其深刻。
而梁斯阅见于绮原说得煞有介事的样子,终于相信。她问:“啊?那你们呢?”
“我们没事。因为难吃到难以下咽。”于绮原忍俊不禁,说完又为自己的不礼貌而道歉,“哈哈哈哈sorry。”
“哼。我不要面子的吗?”梁斯阅翘起嘴唇,犀利眼刀嗖嗖地朝着于绮原扎去。
于绮原不为所动,还在回忆着:“不过我记着还有谁也吃很多来着,不知道有没有同样食物中毒。”
太糗了,太糗了!不仅自己遭殃,还拖了别人下水。梁斯阅不想再继续这个丢脸的话题,她不再搭话,低头认真地给豪华煎饼收尾装袋。她要靠这个挽回自己的颜面。
“来,新鲜出炉,赶紧尝尝。”
煎饼冒着腾腾的热气,从袋子里露出一截,被送到了于绮原的面前。
“如何?”梁斯阅眼巴巴地盯着于绮原的嘴唇。她迫不及待地想得到她的评价。
结果于绮原慢条斯理地对着饼吹气,就是不咬。看得梁斯阅着急,上前帮着她一起吹。
“你也这样帮陈见励吹过吗?”于绮原突然问。
“咳咳咳。”
什么鬼问题,差点儿呛死我!梁斯阅默默在心里吐槽一番,又抬眸瞪了于绮原一眼。
“赶紧吃,别取笑我!”梁斯阅羞恼。
“好。”于绮原笑笑,听话地沿饼的边缘咬下一口,咀嚼两下后,她挑了挑眉,又咬下一口。
“还不赖……就是希望等会儿我不会进医院!”
刚给个甜枣,接着就甩一巴掌。于绮原同学是不是把这顺序搞反了啊!梁斯阅忿忿地握起小拳头抱怨:“于绮原,你真的很烦!”
“诶,刚还有人说我最好了噢。”于绮原阴阳怪气,撇下嘴角扮可怜,“真是善变的女人。”
梁斯阅装傻充愣:“什么?什么?”
于绮原盯着她,平静地补充:“傻子演技也是一流。”
“……”
气氛诡异地静谧了几秒,接着两人同时发出爆笑:“噗——”,开始你一拳我一拳,有来有回地给彼此的肩做起捶打按摩来。
梁斯阅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恍然记起一件事。她决定和于绮原分享:“对了绮原,我收到了一份offer,做新媒体运营。”
梁斯阅想让于绮原知道:她的朋友之前只是时运不济,并不是真的那么废。看吧,这不有公司是要她的嘛。
于绮原果然很为朋友开心,她问:“什么公司呀?”
梁斯阅答:“见信佳食品有限公司。”
27. 第二十七章
“见信佳?这名字有点奇怪啊。”
晚饭桌上,冯闻芳对梁斯阅提到的公司岗位邀约一事表示了怀疑态度。尤其这个公司的名字,她怎么琢磨都感觉不靠谱。
“不太像是食品公司的名字。有点刻意模仿‘上好佳’的嫌疑。”
冯闻芳没说得太直白,但梁斯阅清楚她的潜台词,是想表达说她很有可能遇到了骗子。
可如果是骗子,招客服那次人家就完全可以直接行骗,何必换个岗位名称再来一遍?为了给自己的行骗上升难度?
不过因为冯闻芳并不知道这个中曲折,会那么想也情有可原,毕竟谨慎点总是没错的,梁斯阅对此表示理解。
但她不想去向冯闻芳证实这个公司的清白以及争论“公司取名是老板的权利”这种没意义的事。反正自己也没有特别想去吧。
好,那就回绝。
梁斯阅刚在心里做好这一决定,结果梁大为突然侧过脸朝向她道:“所以我说啊,这人还是得多看新闻多看报!”
梁大为看似在和梁斯阅说话,实际是在讲与冯闻芳听,整个一明嘲暗讽,趁机为以往无数个早上因为看报纸而遭冯闻芳念叨的自己平反。
冯闻芳自是不服气,“呵”了一声:“怎么?你在报纸上看到这个公司了?”
“当然!”梁大为微微抬高下巴,一幅与有荣焉的样子,神气道,“前段时间才上了咱们市的十佳小微企业。”
这样听来还是个蛮不错的公司嘛。梁斯阅顿时觉得自己像是踩了狗屎运,老天降块馅饼让她给接着了。
她理所当然地以为冯闻芳肯定也是这么想,然后这人还会秒变另幅面孔,兴高采烈地让她去试试。
出乎意料,冯闻芳不仅没有,竟然还另选赛道接着挑刺,言辞十分犀利:“十佳又如何?小微而已。”
“再说了,一会儿说要摆摊,一会儿又说要继续考研,一会儿又要进公司了。心猿意马的,想起一出是一出,最后的下场只能是猴子掰苞谷。”
梁斯阅听得太阳穴一突一突的,她忍不住插话:“我没说去公司,摆摊和考研就不继续了呀。”
不说还好,这一说,冯闻芳更觉可笑了,深感女儿的天真。
她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气来,语调不太好地质问道:“我请问你是铁人吗?能兼三项。还是说你和哪位大师学分身术了?”
听听这话,可真弯酸呐,梁斯阅心生不忿。她扬着脸,目光坚毅,很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倔强地和冯闻芳对峙:“时间挤挤总会有的呀!体力练练也能够变强嘛!”
如果这觉悟放在小时候,冯闻芳肯定会夸梁斯阅,称赞她的决心和志气。现在?她只觉得到底还是孩子思维,想得太过简单。
冯闻芳被梁斯阅的发言气得真的笑了出来,只是这笑没有笑样,徒徒牵动了面部的几处皮,冷倨而森然。
她将头偏向另一边,不愿再看梁斯阅,怕自己越看越气。不曾想另一位冤家从这个视角里刚好撞入她眼睛。
这个多嘴闯下祸后便自动闭麦玩起了隐身的梁大为,倒也是好意思,独自吃着菜呢,吃得还挺香。
实在是太过分了!冯闻芳狠狠剜了梁大为一眼,气愤这个心机男总是在这种时候狡猾地置身事外,没一点做父亲的担当。
冯闻芳的胸脯起伏剧烈,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要进行一番拉踩。
“梁斯阅,不要嫌妈妈说话不好听。”冯闻芳重新看向梁斯阅,目光炯炯,语重心长,“我大可以像你爸一样,当老好人,你说什么都支持。我干嘛非要来当恶人惹你厌呢?还不是为了你将来能过得更好!这世上如果有一个人是最爱你的,那一定是妈妈啊!”
多么深情真挚的话呀!如果没有翻来覆去像炸油脂一样一遍又一遍进入梁斯阅耳朵的话,她一定是会有所触动,会愧疚、会服软的,可现在她只有抵触的心理,觉得妈妈又要开始习惯性地说教了。
先动之以情,再晓之以理。从小到大,皆是如此。梁斯阅早已经深谙这路数。
果然不出她所料,下一秒冯闻芳便自顾自地开始了说理,也不管听者是否有听进心里去。
“你现在还处于迷茫期,什么都想去尝试是很正常的。但不能急功近利呀。”
冯闻芳又举例:“像你以前写作文,不是还知道详略得当嘛。什么是重点,什么该当重点去对待,要考虑清楚。那一些不必要的东西能够抛弃就抛弃,不用硬塞进你的人生履历里。”
梁斯阅的眉毛逐渐拧成了一股麻绳,嘴唇紧抿,态度敷衍地应了一声“嗯”,而后默默地放下筷子,默默地开启“左耳进右耳出”的消极模式,不打算再搭腔。
她这脑子空空的状态一眼便被冯闻芳识破。看穿女儿根本没把自己的话理解透,冯闻芳也搁下筷,神情严肃得仿佛上了外交谈判桌一样。
“好吧,我也直说了。”冯闻芳打算搞一言堂,以不容置喙的语气对梁斯阅下最后通碟,“摆摊、进小公司随便找个事做这种你都别想了。安心去考研究生或者考编考公,就这两条路。”
呵。世间道路千万条,凭什么我就只剩这两条。梁斯阅无法认同,心里止不住地冷笑:说到底,冯闻芳还是没瞧上那些职业吧。说到底,她就是觉得只有高学历、带编制才算是给她长脸。
梁斯阅的眼皮在这一刹猛地跳动两下,她抬起手,用指腹去摁了摁,顺势任由手掌遮住自己那猜都能猜到的难看表情。
谁知她这处的心火都还未平息,正难受着,冯闻芳又火上浇油,翻起陈年旧账,把四年前填志愿时的分歧拎出来鞭尸。
“要是早听我的,当初报那个定向师范,像你那个高中同学一样,毕业直接稳稳当当就业,哪还有现在这些事。”
吧啦吧啦,冯闻芳的声音就像深夜的蚊鸣,聒噪得梁斯阅的脑子“嗡嗡”作响。她本来准备忍气吞声就这么过去,毕竟听的次数多了已经不痛不痒。
可是冯闻芳偏要自作主张替代梁斯阅的想法,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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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会儿肯定后悔死了。
梁斯阅一个没克制住,情绪激烈地顶撞道:“我一点儿也不后悔!现在不,以后也不!”
“你不后悔?呵,你不后悔!”冯闻芳的语气充满了不可置信,她无法理解以梁斯阅的处境是怎么有底气、好意思说出这番话的。
反正她是不好意思的,而且冯闻芳明显被气昏了头,音量越吼越高:“你不后悔我后悔!后悔听信了以你的兴趣热爱为主!后悔当时没有强行把你的志愿给改了!”
!!!这说的什么话,越来越离谱了!梁斯阅宛如被雷劈中,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她分外委屈地看向梁大为,示意他主持公道。
而梁大为此时也意识到母女俩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剑拔弩张,实在没法再坐视不理了,于是冲女儿点点头,抛弃那块坚守许久的“沉默”之金。
“我觉得……”
他才刚出声,就被冯闻芳狠狠瞪一眼,没好气地堵住了后面的话:“你觉得什么你觉得!既然要装哑巴就给我装到底。轮不到你觉得!”
“……”梁哑巴败下阵来,无奈地回望梁斯阅,撇撇嘴角,以示自己的无能为力。
昭示了绝对话语权后,冯闻芳的气焰越来越旺,她继续和梁斯阅说道:“你大姑妈今天说得对,现在离考研只有三个月不到的时间了,还搞东搞西的,你哪有那么多的余力。上次准备了快一年的时间都没成功,这次还不重视,还企图用更短的时间创造奇迹吗?”
呼——梁斯阅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她觉得自己仿佛要窒息。
真的是好讽刺。前些天的时候,妈妈还叫自己要自信,但其实她从来没有打从心底相信她的能力。
梁斯阅垂下头,赌气地顺着冯闻芳的话激愤而言:“一年都没成的事,三个月当然成不了!”
说罢,她起身离席,朝卧室大步流星地走去,走至门口的位置,心里想不过意,又顿下来背对着饭桌补充:“我本来也没打算今年去考,我准备的是明年的。”
“……”
整个屋子猝然归于沉寂。
身后的人是什么表情梁斯阅瞧不见,她停留两秒确认没任何回应后,才进卧室捎带上门。
灯也不开,就任由着夜色渐渐将这个小房间充盈。
梁斯阅躺在床上,脑子一团乱地盯着昏暗的天花板,不由自主地复盘起刚才餐桌上的那些对话,越回想就越委屈、越气恼。
凭什么就觉得我不行?凭什么不让我去做?
明明是最需要加油打气的时候,却偏偏要说些冰冷刺耳的话来打击。哪有家人是这样的!
梁斯阅伤心之余,倏忽间想起陈见励来,想起他说“梁斯阅,你也是很优秀的”“梁斯阅,你选的道路很正确”。
这才是家人该说的话!她现在迫切地想听到这样的话。
于是手机屏幕摁亮,大拇指放在Q.Q聊天语音按钮上。
“陈见励,你能不能再说一次‘梁斯阅,你也是很优秀的’?”
28. 第二十八章
如此一条没头没脑的夸奖点播语录,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唐突万分,怀疑发消息的人是深夜抽风。
奈何几秒钟前的梁斯阅沉浸在个人情绪里太过上头,完全没有这个意识。等到后知后觉,这才着急地要将消息撤回。
然而就在她准备操作的那一瞬,手机蹦出“噔啷”一声响,聊天界面里蓦地冒出一条语音框来。
是陈见励的回复!要命,陈见励网速怎么这么快!梁斯阅收回悬在屏幕上方的手,只短暂慌神了一秒,欣喜之情便将内心全部占据。
她眉眼俱笑地看着这条再普通不过的语音框。它连气泡装扮都没有,就那么四四方方、朴朴素素的,像极了陈见励这个人,干净澄澈,不搞花里胡哨的架子。
当真是魔怔了,连这也能和陈见励联系起来。梁斯阅摇摇头,用手捂了捂自己有些发烫的脸,而后将视线重新聚回到手机屏上。
期待的心鼓吹着梁斯阅按下了播放键。可并没有声音传出。整个房间安静得只能听见她自己的呼吸声。
难道是因为我设置的手机音量过小?梁斯阅疑心,正要调节音量,不设防的,一道熟悉的温柔声线宏亮且清脆地自传音筒里流泻出来。哗啦一下,冲向了梁斯阅的心田。
这股冲击力让梁斯阅的灵魂也随之震颤。她完全没想到,陈见励说的竟不是她示范的那句。
他明明白白说的是——“梁斯阅,你是最优秀的!”
他把“也”字替换成了“最”字。而且为了达到强调突出的效果,还把“最”字的音咬得极重。
他在肯定梁斯阅。他在表达对她的偏好。他把一个本来是人群中不起眼的小分子放在了金字塔的顶尖上。
这对于从小被教育“没有最好,只有更好”的梁斯阅来说怎么能不心动呢?
这一刻,梁斯阅突然就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喜欢陈见励了。身高腿长、长得帅,足够贴心、温柔,能提供给自己很高的情绪价值,非常地重视自己……
【陈见励,谢谢你。】梁斯阅摁着语音键的手轻微发抖,声音轻轻飘飘,不过很明显地能感受出笑意盈盈。
她表达完了谢意,却并没有松开手指,眼睛盯着显示屏上时长的秒数变化,像是还在酝酿着什么话。
须臾之后,如蜻蜓点水般,梁斯阅飞快落了句:【我喜欢“最”这个字】
我喜欢……我喜欢……
明明只是说喜欢那个字而已,又不是在表白。怎么会羞涩到这个样子。梁斯阅感觉心里像架了一台鼓,不知被哪个性情急躁的人敲打着,节奏急促到不行。
敲得梁斯阅的脸都快烧起来,她放下了手机,用手不住地给脸部扇风降温。感觉还不够,又去开窗通风。
因屋子没开灯,光线喑暗,梁斯阅还把脚给磕了一下。就这样她脸上还是傻乎乎地挂满了笑。
笑会传染。一模一样的嘴角弧度出现在聊天界面另一边的那个人脸上。
在听到“我喜欢”三个字时,他甚至一瞬间就从沙发上蹦了起来,把旁边赵暑裕的薯片都吓得全抖了出来。
“小舅,你疯了!”赵暑裕不满地抱怨道。
她撅着嘴,鼓着圆溜溜的大眼仰视陈见励。见他的表情像云一样瞬息万变,先是灿烂到不行,倏而又失落地黯淡下来。等她眨了下眼皮再瞧时,此人又恢复痴笑样了。
八卦小能手警觉地嗅到了不一般的气味。顾不上散落的心爱薯片,赵暑裕站到沙发上,踮起脚,意欲凑近些偷听陈见励一直放在耳边收听的内容。
结果,陈见励直接迈步回房了。
“刚从房间叫出来,这怎么又缩进去了?当真是乌龟离不开壳!”李惠容洗好水果端出来,正好撞见这一幕,皱了眉咕哝道。
再转眼,望见满沙发的狼藉,更加火大,张大嘴要河东狮吼:“赵……”
“外婆,小舅有情况!”赵暑裕瞄到外婆有发火的苗头,迅速贴过去主动贡献情报,以转化危机。
知婆莫若孙,此情报正中李惠容下怀。两个人对视一眼,默契十足地猫着脚步,跟去陈见励房间。
两个惯犯轻悄悄地拧开门把,看着陈见励站在窗边,一脸春意荡漾地在来回踱步。
他还像复读机似的重复说着一句话,看起来似乎是在做练习。而后貌似感觉准备好了,长呼出一口气,坐到书桌前,把手机尾部对到嘴唇的位置。
“梁斯阅,你是最优秀的!梁斯阅,你是最优秀的!梁斯阅,你是最优秀的!”
重要的话要说三遍,而且每一遍的语气都要较上一遍有加强。
但因前调起得太高,所以最后一遍的时候几乎像是自丹田发出来的吼声。就是临结束,不知道是不是气不足了,还是被什么吓到,那个“的”字有点小破音,颤巍巍的,惹得梁斯阅“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她清了清嗓子,学着陈见励的三段式语气,也给他回了三遍“谢谢”,最后还故意模仿了一下他的破音。
陈见励听完以后发了个扶额笑哭的表情包,然后侧眸狠睨一眼两位始作俑者,扬手要把她们赶出门去。
“好好好!耍个朋友还怕羞的呢!我不看就是了!”李惠容坏笑着怪腔怪调地调侃道。
她瞧儿子这进展蛮顺利的,自己又还得去炒菜给一家人吃,就此满意地离开。剩赵暑裕继续在这赖着。
这唯一的一个可爱小侄女,陈见励对她一向纵容惯了,因而也没有驱赶得很严厉,口头上说了两声就作罢。
他的关注点更多的在梁斯阅这边,继续和她发语音:【你好些了吗】
【什么好些了?】梁斯阅在装傻充愣。
陈见励明白,但是没拆穿她,答非所问地发来一个邀请:【以后也多多和我发语音吧。】,没一会儿又补充【我们要经常联系。】
梁斯阅情不自禁地笑起来,她原本想直接应【好】,脑袋瓜一转改变了主意,开始推拉,问陈见励:【为什么?】
没有让梁斯阅多等,陈见励的回复很快便到,时长两秒。
梁斯阅听见自己心脏“扑通扑通”急剧跳动的声音。她开始止不住地去想两秒能够说出几个字,最有可能是哪几个字。她好紧张。她也说不出自己在期待什么?
【因为他】
【因为他】
梁斯阅播放了两遍,确认这句话确实突然转换成了赵暑裕的声音,而且还很明显地没有说完。
真是惹人瞎想。因为他什么呢?梁斯阅正呆怔着,突然手机屏幕显示来自陈见励的视频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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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飞快地弹射起身,移动到书桌前打开折叠镜检查仪容。确认没问题后,这才点击同意。
接通的那一瞬,对面视频窗口里冒出一个小姑娘的脸,弯着眼角甜甜地向她打招呼:“斯阅姐姐好!”
“暑裕好呀!”梁斯阅喜笑颜开地回道。
她话音刚落,镜头就切换了,由陈见励独自霸占整个画面。但他没有很直男地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凑到镜头前,而是找了个非常不错的角度。怎么说呢?好像显得他更帅了,脸好小。
他还很幼稚地和小孩子争宠:“咳咳。还有我。”
“噢,这位帅哥,你也好。”梁斯阅的脸上还是染着浓厚笑意,像名幼师一样温柔地安抚受忽视的“大小孩”。
“咳咳。”陈见励又咳嗽起来,抬起双手去捂脸。手没来得及遮住的部分,那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一个标标准准的耐克标志。
待到平复了一会儿,他才说:“刚才是暑裕在旁边不小心按到了。”
梁斯阅听出来陈见励是在解释那三个字的事,回道:“没事。”可她也没打算就此放过,又追问:“所以为什么呢?”
“呃……”陈见励没料到梁斯阅会不依不饶,支吾少许,经过郑重的思考后,认真道,“爬山那天给你答复。”
“爬山?什么爬山?”
又给赵暑裕捡到个大情报,她激动地叫道:“能不能带我一个!”
“不能!”陈见励一口回绝,还给出充足理由企图劝服赵暑裕,“你这小胳膊小腿,到时候爬一点点就喊累。”
“我不会喊累的。让我去嘛!”赵暑裕先是向着陈见励撒娇见不太奏效,后机灵地对症下药,入镜扮可怜拉帮手,“斯阅姐姐,你和小舅说说,同意我去嘛!”
梁斯阅点了下头,启唇刚要帮赵暑裕说好话,忽然听到背景音里有人在叫:“赵暑裕!吃饭了!”
赵暑裕偏过头:“妈,我在小舅屋。等会儿和他一起吃。”
然后就是房门“吱啦”一下被打开的声音,背景的说话声由此一下子变得更清晰也更响亮了:“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你小舅谈恋爱呢,你在那捣什么乱?”
谈恋爱?!梁斯阅的大脑一下子懵了。眼瞅着赵暑裕的脸在屏幕里飞快一闪,跟她告别“斯阅姐姐拜拜”,她也忘掉要回应。
同样的,陈见励也没好到哪儿去,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脑子像团浆糊,脸还涨得跟猴屁股似的。
虽然两人的聊天视频还开着,却是名存实亡。长时间的无声静默,甚至视频画面里谁都没有出镜,任由着天花板对着天花板。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梁斯阅听到对面很轻地唤了声她的名字。
“梁斯阅。”
“嗯。我在!”
“忘掉刚才那段吧。”
“好。”
“还有……”
“你说。”
两个人突然之间相敬如宾起来。
“爬山那天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梁斯阅还晕乎着,但是下意识地回应:“好。”
隔了几秒,她突然笑进画面中,眉眼灿烂:“惊喜还带提前预告的?”
陈见励憨憨地挠了挠头,也跟着入镜:“我忍不住。”
29. 第二十九章
好甜!空气里全是甜蜜因子。梁斯阅觉得自己像被浸入了蜜罐里一样,抑制不住地就想要笑。
单人房间里没别人,那就笑吧。开怀地笑,雀跃地笑,畅快地笑。
一不小心笑得猖狂了些,声音穿透墙体,引起房门外的老父母注意。
“你别是把女儿逼疯了吧?”梁大为侧耳仔细听,神色忧虑地看着冯闻芳。
“哪能就这点承受力!”冯闻芳一边嘴上说着硬话,一边身子已经从沙发上起来。
她朝向梁斯阅的房门,才走一步,停下默了一秒,转头撇下嘴角对梁大为道:“还是你去看看。”
梁大为得令,前去敲了三下门。没得到回应,便提高了音量叫道:“阅阅,爸爸进屋喽!”
还是没有任何回声,在回头和冯闻芳交换完眼神后,梁大为直接拧开了门把。
“阅阅?”梁大为担忧地喊道。
“爸!”梁斯阅游离的思绪被拉回,乍一看屋子多出个人,心吓一跳,随口怨嗔一句,“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
梁大为气笑:我没敲门?
幸而他这人豁达,不屑于计较这些,懒得替自己解释,随手将门掩过去了一些,然后挥手将梁斯阅赶去坐床沿,他自己则坐在梁斯阅刚坐过的书桌凳上。
“阅阅,爸爸想和你谈谈心。”
“又接着刚那话题?”
那恐怕谈心是假,洗脑是真。梁斯阅的戒备心在一瞬间被点燃。她瞥了眼房门,虚着的一条缝光影不明。她却好像拥有透视眼一般,已经看到门后站了人。
梁斯阅有意将音量提高了些:“冯女士叫你来当说客,继续劝我?”
“哪是呀!”梅开二度。短短几秒钟被冤枉两次,梁大为感到无比的郁闷。
他重重拍了拍两条大腿,叹一声气:“哎,你知道的,你妈妈每次被大姑妈一刺激,就会口不择言。”
“是不是口不择言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恶语伤人六月寒。”
也许是多年打配合的经历让梁斯阅自动将梁大为判为了友军;又也许是梁大为的语气比冯闻芳平和,看起来像是要好好商量的样子;再也许是在陈见励那里得到了情绪平复与精神鼓舞,总之梁斯阅觉得自己倍儿有底气,敢说出如此犀利的言辞。
梁斯阅又往门缝那里瞥了一眼,光影摇动,她更加确信冯闻芳就在那儿。
梁大为明明知道女儿的小心思,他知道冯闻芳自然也已经洞穿,但却说:“你这话要让妈妈听见可伤心了啊?”
故意给的个台阶。可梁斯阅并不下,她冷嘲道:“那她可想过饭桌上那些话让我听了会伤心?”
“再纠结下去就没意思了!”梁大为正了脸色。他是真怕今晚家里再起第二轮风波,到时候影响到国庆假期的舒适度。
“那行吧。”梁斯阅抬起头看向梁大为,明显要撵他出去的意思,“爸,你还有其他什么要说的没?没有我要学习了。”
“好吧。”梁大为站起身给梁斯阅腾地,缓了片刻又开口,“阅阅,爸再多嘴一下。鱼和熊掌不可得兼,这话你听说过吧?你妈妈叫你好好权衡、择优,这没错的。”
果然自知多嘴的话就不该说。一脱口,梁大为就知道遭了,赶紧补了句:“当然,我也不是说你的想法就有错……”
但还是为时已晚,梁斯阅冷笑了声,质问他:“爸,你们忘了是谁从小教育我要迎难而上,不轻言放弃了吗?现在又让我连战场都没上就当逃兵吗?”
“原来这就是当父母的好处啊?能随便地推翻自己过去的教育。反正孩子必须要听父母的话,不依照父母的指示做事,就是坏小孩?那干嘛人要有独立思想,都去当父母的傀儡就好了!”
梁斯阅的眼睛撑得浑圆,认真地盯着梁大为,盯得他哑口失言,无力反驳。
在房门外默默听着的冯闻芳内心也颇为动容。她不再像刚才在餐桌上那样浑身立满尖刺,好像能将女儿的想法听进去那么一些了。
冯闻芳猛然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梁斯阅。从考研失败后就压抑着自己,因为觉得亏欠父母、没有达到父母期盼而处处看着眼色的那个梁斯阅好像要彻底离开了。
冯闻芳笑出声来,尽管她仍旧觉得孩子太稚嫩,一味莽撞地靠自己去寻出路笨拙又耗时。但她还是更喜欢女儿这样鲜活热烈的样子。
自己生出来的孩子自己最了解。从小就是吃软不吃硬的。奈何自己性子也急,所以才让彼此都不愉快。
罢了,就让她去撞吧,撞到南墙就知道回头了。
但是,还是不要回头比较好,去尽情地撞出一番天地吧!
——
整理好了心情,梁斯阅准备把于绮原赠予她的考研资料也整理一下。书架上放着的专辑、杂志都收起来,给学习资料腾地。
在这时候,梁斯阅突然质疑当初的自己,为什么要买下这些没用的东西。自寄到家里,也就录了个开箱视频,翻了那么一遍,便再也没打开过,摆在书架上积灰。
都TM是老娘的钱啊!梁斯阅的心在滴血。
迟来的清醒比草贱。谁叫自己当初是个狂热追星族,一心只想给哥哥们烧钱,助他们得奖。现在想想:关自己屁事啊!
尤其当时团队里还有个缺少爱豆德的,屡屡作妖。梁斯阅偏偏还是团粉,每次在公司发出他的手写道歉信以后,就跟大脑被特效橡皮擦涂过似的,轻易地又重新接纳了他。
真是越回想越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太不理智。
她必须迅速地将这些见证自己愚蠢的东西都放进纸箱里封存才好,心急了些,一次性拿好几本,没料想有些专辑跟板砖一样沉,手的力量支撑不住,掉落一本出来。
梁斯阅弯腰拾起,一看,却是一本书。书的名字叫《为你找到蝴蝶山》,作者:造纸砚。
梁斯阅对这本书一点印象也没有。但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书架上?
首先排除了她追过的那几个明星,他们明显没有能出书的水平。就算要出,那肯定也是带艺名大肆宣传,好让粉丝多买他们多赚,而梁斯阅对这个作者名陌生得很。
而且光看这不知所谓的文艺名字,梁斯阅就知道不是她的取向,因而断定绝不可能是自己买的。
要说谁有可能会买这种读物,梁斯阅脑子里蹦出一个人名来。
她翻开书扉验证,在书的印刷页最下方果然写了一排字,落款胡雯。
这是胡雯的习惯,每买一本书都要留言,写些诸如购书时间、地点之类的,特别文青。
梁斯阅曾问过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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雯,记下这些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胡雯的精神世界很文艺,她语调轻缓地解释说,“在你翻开书,看到这段话的时候,就会想起购书时的一切回忆。”
“不懂。”梁斯阅懵懵地摇头。她就俗人一个,不认为购书的场景有什么好值得记住的。
胡雯笑笑,继续轻声慢调地说:“你不需要懂。每个人对美好的定义不一样。”
是的。千人千面。每个人的心中都自有觉得美好的东西。就好比在那一刻,胡雯笑容恬淡、长发披在腰际、被阳光照耀着的样子,梁斯阅就觉得特别美好。
“别动。你现在就是出自书香世家的气质女主。”
“什么啊!”胡雯一秒破功,笑得毫无拘束,露出两颗小虎牙来。
这样也是美的,但不是梁大摄影师想要的结果。她出声调整模特状态:“诶诶诶,我拍着呢,收着点,收着点,像刚才那样浅笑。包出片的!”
结果她越指挥,胡雯笑得越灿烂,正经不了一点儿,也回不到那个气质女主的样子了。
“行吧,就这样吧。”梁斯阅摆烂,随手给胡雯抓拍了一张。
飞扬的发丝,清秀但有些模糊的脸,笑得亮晶晶的眼睛。虽然失去了文艺感,但却拥有呼之欲出的生命力,青春洋溢。
胡雯对这张照片非常满意,评价为是她的人生照片,而后就一直当作了微信的头像。
恰恰回忆到这里,梁斯阅的微信收到一条好友验证提醒,备注两个字——胡雯。
她的头像和昵称都没有变。那张给予了最高评价的人生照片配上【要灿烂】这个名字,让梁斯阅恍惚间觉得自己正在大学的寝室里。
梁斯阅的心揪了一下,仿佛被什么小虫子不知轻重地啃咬了一口。
她低眸看了眼手上的书,然后点击了通过。
白净如雪的聊天界面,迟迟没有人发内容,连个普通的笑脸或者“你好”都没有。昔日的好友已经到了需要启动破冰环节的地步。
梁斯阅叹了声气,决定当先行者,先发了个打招呼的可爱表情包,然后问胡雯:
【胡雯,我这里有本你的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我夹带回家里了】
【你还要吗?】
梁斯阅把书的封面拍了张照传给胡雯,但因为网速原因,迟了胡雯一步,她的消息先到达。
【不要了】
才片刻,她又转变心意:【你寄给我可以吗?我出邮费。】
“呵。”梁斯阅气笑了。
倒不是因为胡雯的飞速变卦,感觉像在戏耍她一样,而是【寄给我】和【我出邮费】这几个字,实在太扎眼了,摆上明面地排斥她、瞧不起她。
梁斯阅新账旧账全堵在胸口,一口气狂输出。
【胡雯,我就不懂了。我们到底怎么你了,让你这么不想见到我们。】
【婚礼不让我们去就算了,但份子钱还是想收的哈。】
【既然如此,又干嘛出邮费】
胡雯一个字一个字地默读着梁斯阅发的消息,眉毛蹙起,形成凹凸不平的小丘。
沉思片刻,她开始编辑文字:【阅阅,你说的份子钱是怎么回事?】
这则消息没有发送成功,这次轮到梁斯阅拉黑她了。
30. 第三十章
梁斯阅还是心软,只是选择了拉黑,没有像胡雯当初那样直接解除好友关系。
而且等到当下那股冲动的愤怒感消散以后,她还是决定按照胡雯的要求给她把书寄过去。
就当是划清界限了吧。梁斯阅这样想着。
但翻看刚才的聊天记录,梁斯阅才发现胡雯还没发位置信息呢。这让她寄到哪儿去呀!
把人从黑名单移出,再去问她吗?想必胡雯刚才已经发现自己发的消息被拒收了。这才过多久呀,三分钟不到,就妥协。小发雷霆得太没面子了。
梁斯阅纠结一番后,突然想到唯一没有和胡雯断过联的孟尔尔。一通电话打过去。
“尔尔,你知道胡雯家地址吗?”
孟尔尔本来就意外梁斯阅大晚上给她打电话,听到还是关于胡雯的,更疑虑了。她没有轻易给出答案,而是先弄清楚原因。
“你要她地址干什么?”
梁斯阅解释道:“我收拾书桌的时候,发现她有本书落在我这儿了,想寄还给她。”
孟尔尔:“有这必要嘛?”
梁斯阅没有体悟到孟尔尔语气里暗含的不以为然,还以为她是在顾左右而言他,因此猜测:“她不让你告诉我们?”
“呃……”孟尔尔没有明确回应,但针对梁斯阅要做的事给出了一个解决办法,“要不这样,我最近还挺常去工商大学的,反正你固定在那儿摆摊是不?等哪天我去找你拿吧,我给她送去。”
梁斯阅:“也行。”殊途但同归。
孟尔尔瞧她这事算是定下了,打个哈欠,问梁斯阅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事。
听着孟尔尔有要结束通话的意思,梁斯阅便打算顺她的意说再见,可正巧在这时暼到爬山群里于绮原在号召大家定日期、定地点。
于是她问孟尔尔:“尔尔,你想不想去爬山?我……”
没待说完,就被孟尔尔打断:“我订好机票了,国庆去北京旅游。”
梁斯阅便没多话,不强留她,只道:“好吧。”
——
爬山活动定在10月3日,凌晨两点小分队在大学母校门口集合,由肖子恒驾车一同前往云栖山登山口。
陈见励的室友周铭也报了名,所以两女三男,肖子恒的五座车刚刚好。
但谁也没想到孟尔尔来了。
这计划突然赶不上变化,还只多出一个人来,当真是尴尬。几个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一时都没谁主动提出一个稳妥的解决方案。主要是还都处在对空降兵到来感到意外的状态。
于绮原抬起手肘碰了碰梁斯阅,悄声道:“你不说她买好机票要去旅游吗?”
梁斯阅耸肩:“我也不知道呢。”
她复盘起前一天晚上孟尔尔问她爬哪座山,还问几点在哪儿碰面这些,当时她都没多想,全部据实相告。这会儿才明白原来那是要参与的意思啊。
梁斯阅顿感懊恼和歉疚,觉得是自己造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孟尔尔还在旁主动提起:“斯阅没帮我报名吗?昨天还是她告诉我时间地点的呢。我特意把旅行机票退了。”
梁斯阅已经不敢抬头,她觉得大伙儿肯定都在用谴责的眼神盯着她,认为她这个人太不靠谱。
就在这分外煎熬之际,梁斯阅听到了陈见励的声音。
“分几个人出来打车走吧。”
简直是救世主降临!梁斯阅抬眼看向对面的陈见励,眼波含情,张嘴无声:“感谢解围。”
陈见励颔了下首,绕过孟尔尔,站到梁斯阅身侧,轻轻揉了揉她头顶的发丝,低声温柔地安慰她道:“没事。”
他的动作幅度小而且快,混杂在晦暗的夜色中,梁斯阅觉得应该是不会有人注意到的。但她却还是心悸了一秒,还此地无银三百两地环顾一圈大家的表情。
好在也确实没人关注,都在认真地商议陈见励的方案,异口同声:“好,就这么定了。”
“我有个问题。”周铭问,“打车费怎么算?平分吗?”
“我来出吧!”孟尔尔自告奋勇,“毕竟我是不速之客。你们的计划是被我打乱的。”
“行,孟大小姐有的是钱,那我们就不客气了!”于琦原拍了拍孟尔尔的肩,笑着调侃。
孟尔尔莞尔一笑,大气地应道:“当然,不必客气。”
“那哪些坐我的车?!哪些打车?”肖子恒举起手,像幼儿园带队老师统计人数。
“我坐!”于绮原则像积极响应老师号召的乖宝宝,紧跟着举手,“我还没坐过宝马车的。而且,你的车看起来贼新,坐着肯定很舒服。”
“夸我车我高兴啊!”肖子恒听笑了,歪歪肩膀撞了下于绮原,揶揄道,“不过,得了吧你,我的交际花大小姐嘞。你说你没坐过宝马,谁信啊?”
“滚,你才交际花。”于绮原仰头,狠狠瞪了眼口无遮拦的臭男人,并往后退了退,和肖子恒保持距离。
肖子恒有样学样,朝反方向后退,手搭在自己的车身上,仍旧笑得吊儿郎当,眼睛一眨也不眨地锁着于绮原:“好嘞,我滚了。可我要纠正你一点,我顶多算根交际草。”
他连自己也洗涮上了。于绮原吃他这套,被逗乐得笑出声,就这样把这茬翻过篇。
肖子恒又看向剩下的人,询问道:“还有要坐我车的吗?”
“我!”
周铭是压根不看陈见励给他递的眼色,忘记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是给室友当助攻,见色就忘义,跟在于绮原后面要上宝马车,嘴里念叨着:“我是真没坐过豪车,有幸蹭蹭。”
于绮原已经落座副驾后方,没打算给周铭挪位,她建议他说:“你要不坐前面去?咱俩都坐后面的话,有点显得那人是打车司机似的。”
周铭愣了一秒,他本想再争取一下,说再叫个人过来坐前面就是了,但想想还是算了,尬笑两声,附和说:“哈哈,是挺没礼貌哈!”
他替于绮原关好了车门,小迈一步,正要打开副驾车门坐上去,刚好和陈见励对视上。这次准确接收到了他给的信号,手往胸口上一放,再点点头,表示自己肯定帮忙。
对策就是直接硬喊:“孟尔尔,要不你也过来坐这车吧。”
谁的心里还没点小九九了?能随便听安排。
孟尔尔对周铭的招呼不置可否,转看向另两位还没有做决定的人,略思片刻道:“斯阅,你去坐吧。我要付打车钱,坐打的车方便些。”
梁斯阅本来就怪内疚的,有心找时机向孟尔尔解释,立马说:“那我陪你。”
陈见励一听,想和梁斯阅单独一辆车的如意算盘就这么被打破了。于是向周铭和肖子恒挥了挥手:“就她们两个女生不安全,我陪着吧。”
“那好,这样还刚好被分成两对三人小组呢。”肖子恒最爱整活,提议说,“我们可以来一场爬山前的开场戏,比比看哪一队先到山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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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铭:“不是我长他人志气啊。兄弟你和黄色法拉利比,那还真比不过。”
“嘿!”肖子恒刚想不服气地问凭什么,转念一想那还真有可能,于是迅速上车系上安全带,“那咱就先出发,赚他们个等车的差时吧。”
宝马车就这样完全不讲公平地扬长而去,剩下三个人才刚拦下出租,在就座位事宜进行分配。
陈见励抢先表达观点,指着副驾对孟尔尔道:“你坐前面吧,方便你等下付钱。”
“哦噢。”孟尔尔尴尬一笑,只能是应好,眼睁睁见着陈见励和梁斯阅先后钻进后排,她才入座。
也不知是男生体格大,还是坐姿摆得太开,孟尔尔看着那原本是容纳三个人的座位,结果陈见励和梁斯阅坐着都要贴到一起了。
而她太专注于观察后排的两人,连司机问她好几声“去哪儿”都没听到,还是梁斯阅回答的。
然后司机说了句“打表计费哟!”,开启飞一般的速度。
从母校大门到云栖山底车程差不多四十多分钟,司机说他能压缩到半小时,还主动申请乘客计时。
陈见励说:“师傅不用,我们不赶时间,你注意安全就行。”
他心里盘算的是,开久一点,万一梁斯阅睡着了就可以靠在他肩上。虽然吧,前面还有个他不喜欢的电灯泡,但只要他也跟着闭眼睡,和梁斯阅靠在一起,那就碍不到他的眼睛了。
为了自己的设想成真,陈见励轻声跟哄小孩似的,凑在梁斯阅耳边鼓吹她:“你可以再眯会儿觉。”
梁斯阅摇头,她心里还有事,这会儿睡不着。
她将身子超前倾了倾,拍拍孟尔尔的肩:“尔尔,不好意思呀。我还以为你会去北京旅游的。”
“噢,本来是要去的,酒店、行程啥的都安排好了,但我突然看到绮原发朋友圈,说国庆要去爬山,想到你跟我提过这事。我觉得你俩应该是约了一起的。绮原在外地念书嘛,也不常有机会聚,所以我觉得还是跟你们一起爬山吧。旅游呢,也可以找其他机会,比如年假之类的。”
“绮原有发微信吗?”梁斯阅对这个点产生了争议。她不记得自己有到看过。绮原也没必要把那条单独屏蔽她呀。
“有啊!有发的!”孟尔尔从后视镜里瞥了眼陈见励,加重语气,信誓旦旦道。
她还补充说:“可能是你朋友圈消息太多,没注意到吧。”
不想梁斯阅再揪着这件事一直问,孟尔尔转移了话题,扭头看向后面:“陈见励。我看你带挺大一个包,里面装的什么呀?”
陈见励语气生冷:“带的水。”
孟尔尔又问:“全是水呀?我刷到你朋友圈说爬山做了很多准备……”
陈见励的这条内容梁斯阅倒是刷到了的,不过当时她以为是指身体锻炼这方面的准备,并没有想到是物资这块的。
听孟尔尔这么一提起,倒是也好奇起来。
但是陈见励却并不想回答,对孟尔尔道:“你睡一会儿吧,保存点唾沫,水没多少,省得等下还没上山你就渴了。”
“不是,你这一大包不都是水吗?怎么水就没多少了?”孟尔尔觉得好笑。
她等待着后面的再次搭话,等了好几秒却没声了,扭头去看,见陈见励已经闭上了眼睛。
一旁的梁斯阅则困惑地侧眸久久盯着陈见励。她还没见过他这么会怼人的一面,和她所认识的陈见励简直判若两人。
31. 第三十一章
尽管大学时期的梁斯阅对陈见励下的定义是:讨人嫌的怪人。
但而今梁斯阅细究起来,陈见励其实并没有像对待孟尔尔这样,毒舌又冷峻地对待过自己。
他没说什么或者做什么过分的事,也压根没有损害过自己的利益。反而是自己带着莫名的有色眼镜把陈见励当做了竞争对象,演了一出单人戏。
可梁斯阅并不是无端的,任谁处在她那个境遇里,都会产生同样的误解。
因为那时候梁斯阅不管做什么,陈见励好像都会跟风。争学生会职位,抢教室前排,撞课题……梁斯阅就差在健美操选修课上见到他了。
小概率事件发生一次大家都不会在意,次数多了,便很难不让人怀疑是有预谋。当时,寝室某位成员就提过:“他是不是对你有意见啊?”
有意见?梁斯阅把这个推断听进心里去了。毕竟除此,她无法解释。
有了答案再去推过程,梁斯阅倒还真想起一件事,没准就是让陈见励对自己感到不满,从而针锋相对的根源。
那是结束军训后的第一节课,由于前一晚寝室聊天聊得太嗨了,凌晨一点多才睡,第二天理所当然地都起迟了。
梁斯阅眼瞅着上课时间逼近,几个室友却还在疯狂补妆。她心急,便抓上包独自先去教室占位了。
也不知是路上跑得太快,还是空腹没吃早餐的缘故,刚找到空位坐下,梁斯阅就感觉肚子一抽一抽的疼。她弓着腰,手放在疼痛的部位揉了揉。
没揉几下,突然身子一个激灵。
梁斯阅心道不好。她知道疼痛的起因了——月经来临。
如临大敌一般,梁斯阅的大脑在一瞬间拉起警报,告知她急需找到对敌工具——卫生巾。于是她反应迅速地把包打开,每个夹层都翻找一通,却都没有发现她想要的东西。
无奈只能找周围的人寻求帮助了。
梁斯阅抬起头,一脸愁容地环视了一圈四周。怎知天公这么不凑巧,让她掉进了男生堆里。
没办法,只能用远水来解近渴。
梁斯阅解开手机屏,往室友群里发了条消息:【求位好心人来的时候帮我带片卫生巾(可怜)(祈祷)】
室友们此刻大概都正忙着百米冲刺,梁斯阅紧张焦灼地等待了快两分钟,也没人回应。她刚准备要抽选一位幸运室友打电话说此事时,忽然感觉到身后的人戳了戳自己的脊背。
梁斯阅强忍下难受,挤出一丝微笑转过头去:“你好,有什么事?”
戳她背的这位斜后方男生也不说话,就直愣愣地将一件叠好的外套递给了梁斯阅,整得她一头雾水。
“给我吗?”梁斯阅迟疑地伸出食指,向内朝向自己问道。
男生看着梁斯阅那已经快憋不住的痛苦表情,眉头紧了一下。他重重点了两下头,又把外套往前递。
梁斯阅不明所以,觉得这人在捉弄自己。她烦躁地想要转过身去,结果被拉住手臂,强塞了衣服在怀里。
“我刚不小心,瞟到了你的手机屏。”他哼哼唧唧的声音像蚊子在叫一样,而且还吞吞吐吐,“这里面有……有你想要的那个东西。”
我的手机屏?我想要的那个东西?梁斯阅仔细品味着这两个关键词,眼睛逐渐撑大:!!!难道是?
她低下头,像做贼一样的,将那件外套掀开了一点点,悄悄看了看。果然如预料的一样,夹在最中间的是一片卫生巾。
“你怎么会带这个?”梁斯阅压低声音问道。她有些不理解,同时也含了一份戒备。
男生被问得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神情腼腆:“呃。之前军训,买来垫脚。”
可军训已经结束了呀?怎么会还把这东西带身上?难道是……
梁斯阅疑心,说出自己的猜测:“那这不会是你垫过脚的吧?”
“没有没有。”男生立马否认,诚恳地解释道,“这是多出来没用过的。”
可梁斯阅仍然觉得奇怪,她再次确认:“你随身带?”
“……”男生沉默了好一阵,像是还在思考合适的回答。
而后,他的瞳仁忽地亮起来,一本正经地说道:“为了能像今天这样发挥它的实际用途吧。”
呃。梁斯阅听着这话怎么怪怪的。她这人心直口也快,直呼:“你变态呀!?”
话音落地,听到周围有男生哄笑出声,梁斯阅这才意识到自己将心里话宣之于口,音量还不小,神色瞬间变得尴尬,赶忙地向其道歉。
“不管怎么说,这位同学,我还是挺谢谢你的……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呃……”男生似乎有意当活雷锋,做好事不留名。他没有回答梁斯阅这个问题,反而凑近了轻声提醒她:“你要不先去卫生间用上?”
他应该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这句话的,说完以后,从额头一路红到了脖颈,整个人像被蒸熟了一样。
梁斯阅当下觉得这人还怪可爱的,是根容易害羞的热心肠。
她笑着应了“好的,好的”,然后抱着外套站起身,眼神不过随意的一瞟,就俯视到了男生桌面上的那本书,书封上写着名字。
陈见励。梁斯阅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然后莞尔一笑:“陈见励,我记住你了哦。”
当时说的时候不觉得,后来经室友提醒,梁斯阅才回味过来,这句话听着挺像是威胁的。
……
青春的回忆使人发笑。
梁斯阅用力咬住嘴唇,克制着自己的喉咙,不让其在安静的出租车内发出突兀的声音来。
可是捂住了嘴巴,笑却从眼里跑了出来,还被孟尔尔从后视镜瞧见。
她问梁斯阅:“你笑什么?”
明显的语气不太好,有点误会梁斯阅,以为她是在笑自己在陈见励那里吃了闭门羹的意思。
梁斯阅预感到了,因而不能如实告知。正巧她看见师傅在过弯道的时候一个漂亮的漂移,成功超过了肖子恒。
于是回孟尔尔道:“笑我们等下会是第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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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出租师傅高超车技的福,梁、陈、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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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组到达了将近十分钟,另一组的人才姗姗而来,以绝对的优势成为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而谈到第一名有什么奖励时,当初的提议者却缄了口。
“肖子恒,输不起呀!”连他同队的都看不下去了,出声鄙夷道。
“于绮原,你能不能看清形势,咱俩一对的!”肖子恒对队友这落井下石的行为也是颇为不耻。
于绮原哼了一声,正气凛然地回道:“我只站在正义的第一方。”
肖子恒也哼哼,底气十足的,自己给自己撑腰:“可当初就是没有说有奖呀!”
两个人互相看不顺眼,把脸都撇向了相反的方向,像小孩子斗气一样。
把梁斯阅看笑了,问说:“你们两个这么不合,是怎么想到要约着一起爬山的?”
肖子恒委屈地叫起来:“谁和她约了!”我是被通知的。
后面这半句,因为被于绮原突然捂住了嘴,咿咿呀呀的没能说清楚。末了,还被于绮原嫌弃地当成抹布擦手。两人又因此一番吵闹。
“兄弟,你这俩同学是一对吗?”
陈见励这看戏正看得入神,突然被周铭在耳边悄悄问了句话。他缓冲了几秒,反问:“你觉得他俩像?”
“打情骂俏一路了兄弟!”周铭长叹一声气,“你是没遇上,我耳朵都要听炸了。我本来对这姑娘一见钟情的,长相完全我理想型。哎,只恨有缘无份呀!”
陈见励:“是吗?那我就放心了。”
“啊?”没见过如此冷血的室友,周铭心碎一秒。
他用怨愤的小眼神向陈见励发了一波又一波的射线,好半晌,陈见励才接收到,“噢”一声回过神,尴尬地笑了笑:“我帮你打听打听。”
“好!这才是中国好室友嘛!”周铭把拳头放在胸口处锤了两下。
一对像冤家一样吵个不停,另一对又哥们好私话不断,留梁斯阅和孟尔尔面面相觑,眼睁睁看着后来的登山者都已经先他们开始行动了。
再这么没意义地耗下去,怕是还没到山顶太阳就已经出来了。于是梁斯阅站进众人中间,真挚发问:“我们,还不开始爬山吗?”
“开始呀!”听见声音,陈见励立马靠拢过来,第一个高声回应。
紧接着,肖子恒也情绪激昂地附和了一句“开始”,他又提议:“我们来比谁最先登到山顶。”
“又来!”众皆哗然。
陈见励倒表现出了极高的兴趣。但有了前车之鉴后,他这回放聪明了,目光如炬地看着肖子恒:“比可以,这次先说好,第一有奖。”
“没问题!”肖子恒同样眼神坚定,“君子一言九鼎。”
“陈见励,你可别又上当了,小人一言当放屁。”
于绮原这话让所有人都哄笑一团。肖子恒边笑还边抽抽,指着她咬牙切齿:“你呀,你就针对我吧!”
于绮原不为所动,反笑得更加猖狂,手电筒一开,抢先登上第一步台阶,同时宣告:
“第一届爬山友谊杯比赛正式开始!”
32. 第三十二章
云栖山坐落在城市北边,山势连绵。因登山爱好者众多,市政修缮了很多条步道,都是互联互通的,最后汇聚在山顶春天岭处。
虽然此番是个人战,允许自由选择步道路线,但此刻天色尚早,山里又伴着雾气,湿蒙蒙的,出于安全考量,三个男生一致觉得需要避免女生单人爬山的情况。
正好男女比例一致,于是赛事主办方肖子恒又加一条附则:每位女生身边都得配一位护花使者。
“那我去当于绮原的使者。她跑太快,一会儿该不知道她选的哪条道了。”
机会是把握在主动者手里的,周铭深谙此道,并给室友做了个好示范。
只可惜学习的不止陈见励一个,还有孟尔尔。她也选择了主动出击,几乎和陈见励同时出声。
“斯阅,你选哪条步道,我陪你。”
“陈见励,能邀请你当我的护花使者吗!”
两人的心思都摊开到了明面上。刚才还齐心得了第一的三人小团体瞬间瓦解,拆成了一条食物链。尴尬的气氛都快将周遭的空气凝结。
陈见励不想梁斯阅左右为难,第一时间就拒绝了孟尔尔:“不好意思,我已经有邀请对象了。”
“可你的邀请对象还没答应你不是吗?”孟尔尔不依不挠,说完望向梁斯阅,眼神带了点攻击性。
“斯阅,你怎么选?”
她把梁斯阅拉入了漩涡的最中央。而且不顾陈见励嫌恶的神情,故意要从梁斯阅那里得到确切的答案。
“我……”
梁斯阅的视线在其余三人之间来回逡巡,她苦恼地锁紧眉头,调动全部脑细胞,想要尽快想出一个顾及到所有人体面的应对之策。可越想越觉得是无解,完全陷入困境。
此番局面正中孟尔尔下怀。以她对梁斯阅的了解,知道这个人爱好和平,宁愿牺牲自己也要先满足别人,自是不会在这时候直说选择陈见励。
陈见励当然也知道。他叹了一口气,准备出来解围,用手心手背的方式,交给命运去决定。
然而就在他开口之前,梁斯阅抢先了一步。
她没有纠结于皆大欢喜的结局,而是目标明确地凝视着某人,语调轻缓却异常坚定地道出自己的选择。
“陈见励,我不知道选哪条步道会快一些。你不是做了很多登山准备吗?你选哪条,我听你的。”
——
幸福来得太突然,陈见励晕眩着,照明手电都忘记打开,稀里糊涂,像被召唤的小狗,就跟在梁斯阅身后走了。
她迈一步石阶,他就跟着,亦步亦趋。
真是奇怪,凌晨的山林怎么如此吵闹?风吹动叶子哗哗作响,脚踩着地面窸窸窣窣,还有其他登山者的细碎言语,统统搅得陈见励的心乱如麻。
他明明能感觉到迎面的空气是凉的,可就是无端燥热,走得心不在焉,再加上本来路况就只能借前面梁斯阅的照明,看不真切,一个不留意便踩空了。
重心不稳之际,陈见励下意识地伸手,想抓住什么支撑,慌乱中抓住了梁斯阅的手臂。全靠她一个人的核心力量支撑着两个人,避免了摔倒。
真是丢脸啊。自己这个护花使者反倒成了被护的了。陈见励的脸颊更加热得发烫,他掩面抹了把脸,在心里小声提醒自己:陈见励,清醒点!
忽又听得梁斯阅关心自己:“你没事吧?”赶紧抬起头,打起精神,笑脸相迎:“我没事。”
话虽如此,梁斯阅还是担忧地提高手电筒,朝陈见励的脸上晃了晃,又朝他脚下照去,确认人没有受伤后,脸色才恢复如常。
“你的手电筒呢?”梁斯阅问。
“噢,在这儿。”经提醒,陈见励这才想起,赶紧从兜里摸出来,打开开关。俨然一个严格遵照主人指令行事的憨憨金毛。
那样子蠢萌蠢萌的,引得梁斯阅想逗逗他,噙了笑道:“你可真懒,就想蹭我的光是吧?”
“金毛”不懂人类的真实语意,果然当了真,惊愕地“啊”一声,连解释都笨笨的,只会说没有多大作用的“我不是,我没有”。
梁斯阅继续往上攀登了,他委屈巴巴地紧随其后,还在坚持不懈地为自己反黑:“我真的不懒。我是忘了。”
他好像生怕这一点点小疏忽,就在梁斯阅那里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该说是太较真呢?还是太重视自己了呢?梁斯阅想了想这两个问题,而后甜蜜地笑了起来。
她向陈见励坦白:“我知道你不懒。我就是开玩笑的。”
委屈小狗特别好哄,立马漾开了笑容,高声捧场道:“哈哈,真好笑!”
别扯了。好笑什么呀!刚才捉急得就差摇尾巴的是谁呀!梁斯阅将吐槽的心里话藏起来自己偷摸笑,反正陈见励在她后方也瞧不着。
笑啊笑,笑得心都飘起来,连带手电筒的光也跟着飘,远离了脚下的地面。幸好陈见励瞧见,及时将光补了过去。
两束光朝着同一个方向,渐渐交叠在一起,分开,再交叠在一起。循环往复,仿佛在跳雀跃的舞蹈。
看着此景,梁斯阅突然就很想叫陈见励的名字,当然她也叫了。
陈见励轻轻“嗯?”了一声。
梁斯阅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大脑搜刮了一遍话题,总算是想到一个。
“所以,你最后还是没同意暑裕来呀。”
“太早了。”陈见励弯了下唇,无奈道,“她根本起不来。”
梁斯阅:“这样啊,我还以为是你没让。想说以后要碰见暑裕,她该怪我没帮她说情了。”
“哪会!”陈见励激动得嗓音都喊破了,但他没有克制自己的语调,反而更加强烈地辩白,“你一下令我可就答应了的。高兴了一整天。结果今早上我叫她,叫不醒一点,手还从被子里伸出来扑打我,让我别吵她。”
“kekeke!”
陈见励描绘的画面感太强了,逗得梁斯阅笑出声来。声音清脆,在山林子里回荡,回声传到了紧追在后边的孟尔尔那里。
尽管选择了同一条道,但因登山速度不同,孟尔尔落下梁斯阅他们十多米远。
她能觉察到他们在有说有笑,心里急得不行,催促肖子恒:“你能不能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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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肖子恒一边喘气一边还得安抚大小姐。
大小姐根本听不进去,把他当包袱甩下:“我先走了。”
肖子恒张了下嘴,最后默默合上。他懒得叫住她,也懒得去追。
——
爬山是个体力活。不知从哪一段路开始,梁斯阅和陈见励都保持沉默了,唯有呼吸声在夜色里此起彼伏。
但突然,陈见励的声音撞破了这场呼吸协奏曲。
“斯阅。”他轻轻唤着眼前这个女孩的名字。
“嗯。”梁斯阅的声音也很轻,微微喘着。
陈见励再叫:“斯阅。”
梁斯阅变了音调:“嗯?”
陈见励继续:“斯阅。”
梁斯阅:“……”
她没懂,这是什么意义不明的名字喊话。可是忽地她想到了什么,噗嗤一下笑开,打破喊名循环。
“你笑什么?”梁斯阅的笑声很有感染力,让陈见励没来由地也跟着笑起来,边笑还边傻乎乎地问。
梁斯阅回说:“我才发现,你叫我的时候直接叫的名字,没有加姓了。”
小心思被点破,陈见励腼腆地抿了抿唇,又忍不住暗自窃喜。
“什么时候开始的?”梁斯阅问。
什么时候嘛?陈见励没有回答,反问:“我可以这么叫吗?”
梁斯阅:“为什么不可以?”
于是,陈见励又叫了一声。相较之前轻轻的、试探的“斯阅”,这次是获得许可后热烈的、赤诚的“斯阅”。
而后话音落地,陈见励想抬腿,却发现前面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抬起头正对上女孩炙热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仿佛掺杂了正向催化剂,加速陈见励的心脏跳动,将他害羞的、担忧的种种情绪都膨胀得厉害。
陈见励赶忙别开眼:“你看路,别转过来看我。”
梁斯阅“哦”了一声转回去继续,嘴里嘟哝着:“那你叫我这么多遍干什么?”
“我是想说……”陈见励深深吸了一口气,“后面这段路有点点陡,你要不要,让我牵着你?”
“啊?”
梁斯阅小小的震惊语气,伤害却是那么的大。
陈见励刚才还飘忽的心一瞬间沉到谷底,他丧气地问道:“你不愿意吗?”
他怕听到梁斯阅说不愿意,在她说话之前便抢先又说:“不愿意就算了。其实,我也没别的想法,就是怕万一我又踩空或者怎么的,你能第一时间把我扶稳了……”
梁斯阅听着陈见励的碎碎念,嘴角拉扯的弧度越来越大。她的嗓音里沁入了甜甜笑意:“陈见励,你不是说有惊喜要给我?”
陈见励没跟上话题转换的节奏,呆怔两秒才紧张地回说:“等到山顶。”
“噢。”梁斯阅笑得更肆意了,“那我们要不要再爬快一点?”
说要爬快些,陈见励却感受到梁斯阅停下脚步,往后退了一级石阶,站在自己身旁。
他不明所以,下意识低头去瞧,瞧见了梁斯阅递过来的纤细小手。
33. 第三十三章
陈见励和梁斯阅牵着手冲上春天岭的时候,天光微亮,云层飘得很低,又多又厚,和山里的雾连在一起,叫人分不清。
观这天气,梁斯阅感觉不妙:“不会今天不出太阳了吧?”
“天气预报说了是晴天的。”
陈见励说着便从衣兜里摸出手机来,想翻出自己查过的预报信息给梁斯阅过目。
在要解锁的时候,他突然想起自己这款手机的指纹解锁设置在右侧,但自己的右手还牵着梁斯阅呢。
没有一刻犹豫,陈见励把手机又默默揣进了兜里,若无其事地跳过这个话题:“我们再往前走走,看看他们到了没吧?”
梁斯阅点头:“好。”
两人牵手又行了一小段路,到达峰顶观景台。
此处已经聚了好些人,有的架着摄影大炮占据了有利位置,有的则累得瘫在地上背靠大石块直喘气,还有的满脸兴奋忙着拍打卡照。
陈见励一张脸一张脸地进行对号,没有瞧见其他四位登山赛竞争者。
也就是说……
“我们是第一!”陈见励激动地举起梁斯阅的手,忘乎所以地大叫起来。
“傻死了。”梁斯阅撇撇嘴角说道。但她的眼睛却是笑眯眯的,还任由陈见励拉着自己做这所谓的傻事。
只不过梁斯阅说完以后,就发现陈见励的情绪热度突然一下从一百坐了跳楼机速降下来。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心想:难道是因为自己刚才那句话?于是小心翼翼地问了一下:“你怎么了?”
陈见励晃了晃脑袋,但随后又摆出那幅惹人怜的受伤小狗表情。他微撅嘴唇,眼神瞟了瞟四周:“好像确实蛮傻,他们都在瞧咱呢!”
瞧咱又怎么了?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眼光?为什么要让自己的情绪受到无关人的影响?梁斯阅定定地瞧了陈见励三秒,她觉得他有些内耗。她想把他解脱出来。
梁斯阅复刻着陈见励刚才的动作,高高举起了两人的手臂,然后直勾勾盯着他错愕的眼神,慢慢漾开嘴角高呼:“我们是第一!”
喊完以后,梁斯阅得意地挑了下眉毛,一脸灿烂地仰视陈见励:“我傻吗?”
陈见励的心情很复杂,他还没调整好,但听到梁斯阅的问题,立马下意识摇头:“当然不!”
梁斯阅接着问他:“那你刚才傻吗?”
我刚才……陈见励的大脑一下子宕机了。他没有回答,只是突然感觉山顶的风好大,吹得飕飕响,好像一下子将他吹回了大一新生见面会的那个阶梯大教室里。
那个他对梁斯阅心动的瞬间,与当下的心动点重合。
他还是爱慕着她的思想,喜欢她的良善,当然了,也免不了俗地倾心她的容貌。
梁斯阅的容貌没什么变化,脸还是肉肉的,那么白。头发长度也和那时候差不多,还是喜欢扎成高马尾。嘴巴粉嘟嘟的,总是一叭一叭说个没停。其实这很考验人的,总使人忍不住盯着看,然后想要做点什么……
“陈见励,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抱歉,你说什么了?”
陈见励将视线从梁斯阅的嘴唇上移开后,那唇色就神不知鬼不觉地爬上了他的耳朵,还连带着升了温。陈见励自己觉察到了,抬手碰了碰。
结果这一小动作落入梁斯阅眼里,被判定为是对她的不尊重,于是才起了个“我说”的头,话锋便急转直下:“不说了!傻死你算了!”
不是梁斯阅敏感,本来她就觉得自己那话挺肉麻,说一遍已是豁出脸面,这还要被迫说第二遍,浑身都在起鸡皮疙瘩,偏偏倾听者还两度不专心,所以才一下子生气了。
不过她也没挂脸,只是语气上有些娇嗔。
但还是把陈见励吓到了,赶忙先道歉,然后耍赖说:“但是我不信。你会陪我傻的。”
不曾想误打误撞说对了正确选项,让梁斯阅严重怀疑陈见励刚才是在故意装没听到,就为了让她再说一遍。
呼-
不能再继续这个话题,否则自己的耳朵肯定和陈见励的一样红。梁斯阅这么想着,然后突然问陈见励:“对了,我们要不要在群里发个消息,告诉他们我俩已经到了啊?”
陈见励摇头:“让他们以为自己还有得第一的机会,然后拼命爬,拼命爬!”
果然陈见励就是个心机boy!梁斯阅失笑,说了句:“你可真坏!”
——
不知道其他四人还要多久,梁斯阅和陈见励找了块儿地便休息边等待。
太阳还没有出来,因而气温不算高,可两个人的手心却都在出汗。
尽管如此,牵在一起的手就像是被黏了胶水似的一直松不开,直到陈见励发现梁斯阅盯着那几个拍照的小姐妹在看。
他问:“你想拍照吗?我帮你。”
梁斯阅摇摇头,拦下从他们面前路过的一位阿姨:“你好,能麻烦帮我们拍张照吗?”
阿姨偏头瞧了梁斯阅一眼,又注意到她身后肉眼可见紧张兮兮又惊喜万分的大男生,一脸了然地笑了,伸手接过手机。
“男生再往旁边靠点嘛!”热心的临时摄像阿姨看着镜头里的两人指挥得还挺专业,“诶,对,笑一笑。男生笑太僵了,学学你女朋友嘛,她笑那么甜。”
阿姨说什么?女朋友!
“!!!”陈见励两只眼睛欻的一下睁大两倍。
但是暗爽的小心思没有完全冲昏他的大脑,很快他就考虑到梁斯阅会不会对这个称呼不高兴。
要不还是解释一下?
嘴唇刚张,热心阿姨便出声制止:“男生别动了,我要拍了!”
陈见励:“……”他还想要偏头去看看梁斯阅反应的。
只好作罢。
……相机的咔嚓声响了很多遍,阿姨一口气连拍了很多张。
结束拍摄任务后,她将手机递还给梁斯阅,嘴上还不停说着:“哎哟,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嘞,笑得可真般配!”
梁斯阅莞尔,礼貌地回说:“谢谢阿姨。”
陈见励见梁斯阅没有去纠正阿姨的说辞,便也不再纠结,跟着说了句“谢谢阿姨”,倒颇有点妇唱夫随的意味。
而后,梁斯阅在一旁查看拍片效果,陈见励则把自己背那登山包取了下来。
他先自己偷偷打开查看了一眼,一想到待会儿要做什么就忍不住好笑,抿抿唇,调整了一下呼吸。
“斯阅,你闭一下眼。”
梁斯阅:“干嘛?我还得挑照片呢?”
“斯阅,闭眼嘛。”
哟,陈见励这是撒娇了?梁斯阅倍感稀罕,抬头瞧陈见励要搞什么幺蛾子。她眯了眼笑着调侃道:“怎么?你还真打算学张东升啊?”
“我哪儿能呐?”陈见励先是委屈地又当真了似的为自己辩驳了一声,随后变脸贼快地狡诈贼一笑,“这么多人呢!”
“你什么意思,人少就要把我扔下去是吗?”
难得陈见励能成功跟上自己开玩笑的节奏,梁斯阅乐得顺着他的设计往下演。
她转了身,眼睛滴溜溜转着,四处打量:“那我得找到个人多又安全的位置我再闭。”
位置还没挑好呢,又听得陈见励叫她。
“斯阅,回头。”
这声嗓音和陈见励平时的说话声不一样,柔柔的、软软的,腻得发慌。梁斯阅第一时间便觉察出来,胸腔猛然增加了跳幅。
她顺从地回头,与此同时,周围的登山客们忽然发出欢腾,“哇”叫声一大片。
梁斯阅不受其扰。她很专注地将目光锁向了陈见励。她的眼里此刻只能看见陈见励。
她看到有一束不知从何而来的绚丽的光突然就打在了陈见励的脸上,映得他整个人熠熠生辉。
随后,这个发着光的好看的男人给梁斯阅表演了一出变戏法,从身后变出来一束玫瑰花和一只小熊。
也许因为是首次表演,他表现得太紧张。玫瑰递到梁斯阅手上的时候,明显手臂在发抖。提前准备的话也忘记说,就这么直愣愣地把礼物送出去。
还得靠梁斯阅主动cue:“这是你说的惊喜?谢谢!”
其实她也在强装镇定罢了,说出来的音都颤巍巍的。接过玫瑰花时也差点儿没拿稳。被这么一分神,还忘记了有只小熊也得接过来。
“那个……嗯……这个小熊。”
在陈见励结结巴巴的提醒下,梁斯阅打起精神,重新去接。结果这小熊突然挥动四肢,大喊大叫,把两个人都吓一大跳。
“呃呵呵,被我按到了。本来想让你自己操作的。”陈见励不好意思地揉着额角,局促感快爆炸。
完蛋,全搞砸了!他的脑中只有这一个想法,反复地在萦绕。
但陈见励还是得硬着头皮把这场惊喜完完整整的进行完。送礼物只是其中一个环节,后面的才是最关键的。
还有反转的机会!镇定点,陈见励!你可以的!陈见励不停地给自己洗脑,忽听得梁斯阅问:“怎么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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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试试,按压小熊的腹部,它就会说话。”
梁斯阅照着陈老师教的做,小熊很快又大跳大叫起来。
“梁斯阅,你是最优秀的!梁斯阅,你是最优秀的!梁斯阅,你是最优秀的。”
这次不吓人了,反而很可爱。
梁斯阅漾起唇角轻快地笑起来,她朝陈见励摇晃手里的小熊:“重要的话说三遍?还是我喜欢听的话。”
陈见励回以笑容:“嗯。”
其实他并没听清梁斯阅说了什么。只看到她那柔软的唇又在叭叭地一开一合。
陈见励看得眼睛发胀,唇也无端干起来。他咬了咬自己的唇,视线上移,对上梁斯阅琥珀色透亮的眼睛,像陷入了一场海啸,越卷越深,汹涌异常,无法逃离。
陈见励不知道自己的意志被卷到了哪里。晕眩、缺氧、心脏好似要从身躯里冲出来……什么症状都钻出来了!
但他坚持要告诉梁斯阅:“还有一句很重要的话。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听。”
“……”梁斯阅抱着玫瑰和小熊,安静地等待着,承接着陈见励灼热滚烫的目光。
风吹得脸好痒,气温暖洋洋。四周欢腾声散去,渐渐归于宁静。
还有什么?
噢,玫瑰的味道真的好香。
算了,专心。梁斯阅专心!陈见励要说很重要的话了。
呼--呼--陈见励说了吗?陈见励说了吗?每隔一毫秒,梁斯阅就要问自己一遍。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它总是太迟钝。
所以,陈见励还没说话吗?陈见励……
“梁斯阅,我喜欢你。”
好耶!这个磨蹭鬼终于说了!等等,他说什么!?
梁斯阅昂起头,惊愕地发出一声:“啊?”
陈见励也“啊?”,但很快他就舒展了面容,畅快地露出大白牙。
“对。梁斯阅,我最喜欢你!”
陈见励无比坚定地又告白了一次,还用上了梁斯阅喜欢的“最”字。
他还向着远处的山痛痛快快地大喊:“梁斯阅,我最喜欢你!”
和高喊第一名时一样,招惹了许多目光。而这次感到难为情的变成了梁斯阅,她抬高花束遮住自己的脸,又拿小熊轻轻地撞陈见励的肩,羞赧地喃喃:“都听到了啦。”
“那我只让你听到。”陈见励转过身子面朝梁斯阅,微微俯身,和她脸对脸。
最最温柔动听的一个版本:“梁斯阅,我最喜欢你!”
三遍。重要的话。
梁斯阅羞得没法再抬头,脸像贴了火片似的滚烫,她嗫嚅:“我听到了。”
“你呢?”陈见励这时候简直是勇气之神附体,能量爆棚。他追问:“你,喜欢我吗?
“我……我……”
本来答案呼之欲出,被人截了胡,从远处就开始打招呼。
“斯阅。陈见励。你们已经到啦?”
于绮原!周铭!陈见励咬牙切齿地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两个名字,眼神幽怨得仿佛立马就要拿出死亡笔记让两人消失。
周铭还很没眼力见,一来就抓着梁斯阅的胳臂激愤地控诉:“你这什么朋友呀,路上给我讲鬼故事,你说多可恶!吓得我腿都软了,不然就这小小的山能用这么久?”
“自己胆小怪谁呀!”于绮原不屑地哼哼,而后眼睛一亮,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诶嘿一声,“梁斯阅,你这哪儿来的花和小熊呀!”
“嗯,呃。”梁斯阅支吾了两下,眼睛眨呀眨,不肯从实招来,遮遮掩掩道,“第一名的奖品呀!”
一听就假。于绮原瞧梁斯阅那羞涩扭捏的样子,又瞄了眼陈见励看到他们到来臭得要命的脸色,早看出是怎么回事。
她故意逗两人:“噢~奖品呀!谁给你颁的呀?我们的陈同学吗?”
真是不禁逗,于绮原自叹自己的功底还没发挥出三成,失笑道:“欸,你俩脸红什么呀?”
梁斯阅不自然地咳嗽两声,回说:“太阳给照的!”
陈见励没咳,但回:“我也是。”
于绮原笑得更欢了:“哪儿呢?哪儿呢?我怎么没瞧见太阳出来了呢?”
“大妹子,你瞧的是西面。”
周铭对于绮原的心动已经止步在了半山腰鬼故事讲起的那一刻,于是他毫无顾忌地无情拆台。
“呵。”于绮原敛了笑,眼神一秒变冷艳,直扫向周铭,说话也带锋芒,“大兄弟,你懂不懂什么是助攻?”
34. 第三十四章
真的耶,太阳已经出来了!什么时候的事?
梁斯阅朝着周铭指认的东方看去,圆圆的红日已经爬到山头一米之上。这个高度,明显就是出来好一会儿了。
上山顶那阵的雾气已经全部消散,云霞分明,色泽或金或粉,炫目壮观。
虽然此景也是够美的,但梁斯阅还是觉得要是看到太阳刚破晓的那一刻就好了。而且明明此番这么早来爬山就是为了看日出的呀。
怎么自己在山顶待这么久,绝佳的视野都竟然还能错过。梁斯阅惊异又遗憾,神色戚戚。
陈见励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安慰梁斯阅:“以后还有机会的。”
他的贴心有让梁斯阅心里好受一些。
“奇怪。孟尔尔和肖子恒爬这么慢的吗?”
群主在爬山群里@了两个人,问爬到哪儿了。肖子恒回了张医院的照片。
四人皆大惊,在群里不约而同发了三个字【怎么了】
肖子恒:【孟尔尔脚崴了,不过医生已经看过了,没伤到骨头】
梁斯阅问:【什么时候的事呀?】
几个人等了会儿肖子恒的情报不得,发现自己倒是又莫名其妙多出一个群来,群名[聊点儿八卦],点进去就是肖子恒的捂脸笑。
肖子恒:【我还想着孟尔尔在群里不好说,结果看了下,她没在群里。】
于绮原率先:【……】
另三人随后。
于绮原:【你要说什么八卦?】
肖子恒发来一段长语音。于绮原点了外放,众人聚在一块儿听。
声音一出来就是肖子恒特别做作地在诉苦,而且他讲得一点逻辑性都没有,东扯一句西扯一句的,听得人有点费劲。
【兄弟姐妹们,你们不知道我有多惨。噢我这会儿在帮咱孟大小姐缴费。趁她没在身边,我来给你们从头到尾好好说说吧。真的,不是我吹,真巨惨和她分到一组。上山的路上,她一直嫌我太慢了,就很着急地要赶快冲赶快冲。我劝她为了这个第一没必要,诶,读大学的时候她对第一有这么强的欲望吗,我好像没发现呐】
于绮原:【(翻白眼)还不是因为你,今天净整比赛了!】
肖子恒先发了个可怜的表情包,紧随其后发来文字:【我这不是为了让大家爬得更有激情嘛】
忽然他想起自己提议的赛事,还不知道结果的,赶紧问:【对了,谁最后得的第一?】
陈见励秒回:【斯阅。】
肖子恒又开启了语音,嗓音略显油腻:【好好好。斯阅是吧,等着,哥明儿就给你送奖品来。】
一个戴墨镜耍酷的表情,附上一句:【咱说话算话】
于绮原:【得了吧。人已经有奖品了。要你送!】
梁斯阅见这八卦话题大有要转移到自己身上的趋势,赶紧接话扭转局势。
【肖子恒,说尔尔!你半天没说到正题上。】
肖子恒飞快敲字:【噢对,不然等会儿回病房就不好发语音了,稍等】
两分钟后,一条超长语音再度在四人间进行公放。
【反正吧,我能看出来,孟尔尔就很嫌弃我。她最后丢下我直接先走了。你们能想象到我有多伤心吗?你们不是我,想象不到的。可我多又心善呐,生怕她要是出什么事,赶紧提了速追在后面。看吧,确实也出事了。我的天,我们当时都爬到一半了呀,你们想,她脚完全不能挨地,那肯定只能我背她呀。全程背下山呀!幸好我开了车来的,开到这附近的医院只用了二十多分钟。嗐,我觉得我也该看看脚,走路都在打颤。】
肖子恒:【噢对了,车我开走了,你们打车回去吧。】
看到这条消息,几人才后知后觉孟尔尔受伤,他们还能受牵连,不约而同“啊?”了一声。
于绮原在群里激动地控诉:【你这太不靠谱了,说好的后勤保障呢?】
于绮原发了个黄.色小人咧着血盆大口,把小拳头挥个不停地表情包:【回来接我们啊!!!】
肖子恒:【那这样吧,晚上我组个局,请大伙吃饭。】
于绮原:【突然这么好?】
肖子恒:【嘿嘿,我女朋友和我和好了。】
看到这条信息的时候,陈见励轻轻抿了抿唇,一个酒窝若隐若现。心情愉快加舒畅。
——
下山之后,几个人先去医院看望孟尔尔。
梁斯阅抱着玫瑰,感觉这样拿进病房不太合适,但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放置点。
正在纠结之时,陈见励主动将她怀里的花和小熊接了过来。
“你给我吧。我去找个地方坐会儿,就不去看他了。”
梁斯阅:“不太好吧。同学一场,又是一起爬山受伤的。”
“又不严重。你们几个做代表就行了。”
陈见励说着,就调转了方向,朝住院楼外的小花坛去了。
“由他吧。”于绮原拍了拍梁斯阅的肩,然后按照肖子恒给的病房号,行至电梯口按了上键。
孟尔尔住的VIP病房,双人间。本来于绮原觉得以她的脾性会住单人豪华间的。
“住啥豪华间呀。医生说根本就没必要住院。上完药、绑了纱布就能走人了。”肖子恒不满地吐槽道。
孟尔尔讪讪地笑了一下:“多观察一天总是好的嘛。”
“是嘛。”梁斯阅一边附和,一边把买来的苹果放在孟尔尔的病床柜上。
孟尔尔
“你们是一起下山一起过来的?”
“陈见励呢?他怎么没来?”
“噢……”周铭刚想说话,被于绮原碰了一下。
“他突然有点急事,走了。”
孟尔尔若有所思,许久才笑笑,点头:“噢。”
几个人在病房里呆了不过半小时,孟尔尔说自己觉得有些累了,早上起太早,想补点觉。
“不用担心我,我已经和我爸说了,家里马上就来人。”
“好吧。”于是大家全部撤离。
梁斯阅下楼去寻陈见励。
“你们还挺快。”
“尔尔说,想睡会儿觉。”
“还有……她问到你了。”
其实,完全没必要和陈见励提这件事的。但梁斯阅也不明白自己当下是怎么了。就是觉得孟尔尔当时在病房里找陈见励的样子有些扎眼。
她觉察到了孟尔尔对陈见励有别样的情愫。她有些介意。
但她知道陈见励对尔尔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他早上才明确地说了最喜欢的就是她。可还是会想看看陈见励对此的态度。
在听到陈见励轻描淡写的一句“是吗”之后,心稍稍安定下来,可随之又是对孟尔尔的抱歉。梁斯阅觉得自己可真坏,因而晚上的饭局有些心不在焉。
她就记得肖子恒的女朋友真漂亮,还有那个芙蓉蛋挺好吃了。
考虑到大家这天都起挺早,肖子恒没有再组织唱K活动,说下次还有集体活动请一定叫上他。
“我要有,也会叫你们。”
“我下一场活动应该是婚礼,我邀请你们来啊!”
肖子恒边说边傻笑,被他女朋友推上车子后座后,又摇下车窗,探出脑袋来和大家挥手。
“你们必须要来啊!谁不来谁就是小人。小人放屁臭死人!”
梁斯阅看到肖子恒的女朋友长叹了一声气,但是她把肖子恒脑袋推进车窗内的动作好温柔。
“你说他女朋友会不会明天又要和他说分手了呀?”
梁斯阅突然冒出这么个问题,她和于绮原面面相觑了几秒。
于绮原耸肩,问:“他刚喝了几杯?”
周铭当时坐肖子恒旁边的,他记得清楚,回道:“半杯。”
于绮原:“好,下次再办活动,灌肖子恒半杯酒,咱经费就足了。”
她又问身边的两个男生:“你们没喝酒吧?”
周铭和陈见励皆摇头。
于绮原叹气:“嗐,可惜你俩没车。”
四人拼凑了一下回家的路线,不顺路,要打车也只能各打各的。
本来陈见励说包一辆,先送梁斯阅,再送于绮原。但梁斯阅在导航的时候发现这附近有个公交站刚好能直达自己小区大门,便提出去搭公交。
——
陈见励回到家,客厅里三个女人一台戏正等待着他。
赵暑裕一点儿弯都不带拐的,一来就目的明确地打探:“小舅,告白成功了吗?”
陈见励可惜地眯了眯眼:“就差一点儿。”
“那不就是没成?”李惠容笑着,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啧。妈你咋这么说。”陈见倾认真帮弟弟做分析,“你们最后分开的时候,女生表情看起来如何?”
陈见励歪头想了一下:“好像不是很明朗。”
陈见倾又问:“你们在哪儿分开的?”
陈见励据实以告:“饭点门口。”
“饭店门口?”陈见倾重复了一遍陈见励的回答,语调讶异,“你没送人家回家呀?”
陈见励:“她没让。”
李惠容噗嗤一下,彻底笑喷:“我的傻儿子,你这可不是差一点儿呀。你是真没成!”
陈见励把视线投向刚才热情帮他做分析的陈见倾:“姐。”
陈见倾一脸无奈:“妈说的是对的。”
“不是,小舅你行不行啊?”赵暑裕急得小脸都皱起来,“今儿这么好一个机会,你都没成。”
“你看,都是因为你没带我去!”
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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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怎么总结出的这个原因,让陈见励满头黑线。
陈见励:“……”
懒得说,是谁睡得跟死猪似的,叫都叫不醒。
“那斯阅到家没,你问了吗?”李惠容虽然笑话儿子,但该支的招还是要支。
陈见倾也帮忙:“再打探下女孩明天的行程。主动点!”
陈见励:“好。”
在一家子爱情军师的指导下,陈见励点开了和梁斯阅的聊天对话框。
【斯阅,你到家了吗】
“这样可以吗?”陈见励偏头看了李惠容一眼,询问意见。
获得点头许可后,才点击发送。
梁斯阅回得还算快,一分钟的间隔:【到了。】
紧接着还有第二条:【你呢】
“也在关心你的,情况还不太坏。”陈见倾分析得让陈见励心里喜不自胜。
他赶紧回复:【我刚到。】
只是这条都过去三分钟了,梁斯阅还没回。
“她这是不想回了,还是没看到啊?”
陈见倾说:“都有可能。”
“你再发其他内容试试?”
陈见励认真思考半晌,发了个:【斯阅,你明天出摊吗?】
李惠容又看笑了,笃定道:“你这是我肯定都不想搭理。”
“国庆呢,就不能让人放假好好玩玩,净催人工作。你是又想吃那个饼了呀!”她吐槽起来没个停。
但下一秒聊天界面里冒出一条内容,让她瞬间禁声。
梁斯阅:【嗯。】
话题又接上了,陈见励趁热打铁,接着问:【去哪儿出?】
没等到梁斯阅的回复,他又飞快敲下一串字:【算了,我去你家接你吧。】
梁斯阅本来正在思考明天的出摊地,突然看到陈见励说要来接她,觉得好笑。
【我得骑三轮,你怎么接?找辆拖车?】
陈见励发了个大眼可怜的表情:【你不想让我来找你吗?】
梁斯阅:【行行行,你来你来。】
通话结束,梁斯阅看着手机发了会儿呆。
明明是说的明天来,怎么她从现在就开始期待了呢。
她把从卧室里翻出来的一个爱豆周边花瓶拿到厨房,灌上些水,然后把陈见励送的那束玫瑰插了进去,摆在客厅茶几正中央。
然后坐在沙发上,开始等待梁大为和冯闻芳遛弯回来看到这束艳丽无比的鲜花。
突然手机又发出一阵响动。
梁斯阅解屏一看,还是陈见励发的,问【明天几点?】
傻死了。梁斯阅忍不住笑开。
她回:【你能够多早到就多早!】
陈见励:【那我这就过来。】
梁斯阅:【疯了!】
她觉得自己也快疯了,尾巴好像要翘到天上,心里莫名就很得意、雀跃。
她忍不了等到那俩遛弯的人回来了,把玫瑰花和小熊放在一起,调节角度,拍了张照片,扔进【相亲相爱一家人】聊天群里,然后转身进了卧室。
痛痛快快玩了一天,梁斯阅觉得自己还是得趁晚上赶下学习进度。先练英语。翻开一张测试卷,第一篇阅读,里面赫然好几个“love”还有“sweet”。
真是罕见,怎么做着题都会忍不住乐呢?
手机又响了一下,不会又是陈见励吧?梁斯阅把视线从单词love上移开,解锁手机,看到是招聘软件上弹出来的。
陈先生:【8号来面试怎么样?】
梁斯阅:【没问题。】
陈见励,我俩这算是谈恋爱吗?
你觉得算是那就是。如果你觉得不算,那就是我单恋。虽然我已经告白过一次,但梁斯阅我还是想,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刚刚来买煎饼的顾客给我的。”
凉凉的触感,圆的,不大,略轻。
陈见励展开,看到手心躺着一元硬币。
他不理解。
梁斯阅伸出手指,指着硬币上的字,念给陈见励听:“元1。”
“愿意。”
“好,这枚2024年的一元硬币就成为我俩的定情信物了。”
虽然觉得有点傻,但梁斯阅还是选择了支持陈见励这一决定。她点头浅浅笑:“好。”
孟尔尔:“梁斯阅你和陈见励在交往吗?”
梁斯阅感觉孟尔尔问她的时候,语气里待着一点敌意。她回了“嗯”。
孟尔尔接着说:“我也喜欢他。”
梁斯阅觉得好笑,然后笑了一声,她反问:“所以呢?”
——
“所以呢?后续呢?”于绮原听得抓耳挠腮。
梁斯阅一脸淡然:“没了。后来她就走了。”
35. 第三十五章
陈见励回到家还晕晕乎乎的,瞧见客厅里三个女人一台戏在坐等着他,本能想避开直接回房。
可是赵暑裕抢先拦了他的路,软软的小手牵住他的手往客厅沙发引。她一点儿弯都不带拐的,目的明确地打探:“小舅,告白成功了吗?”
实在是逃不掉这一番盘问。
陈见励:“嗯……”
他这故弄玄虚的语调听得人心急。
李惠容没那耐心,第一个催促道:“自家人,你还吊胃口呢!”
好吧。陈见励微眯了眯眼,语调颇为可惜地感叹道:“就差一点儿。”
“那不就是没成?”李惠容直来直去,风凉话说得戳人心窝子。
陈见倾没李惠容那么悲观,讲究个客观事实,问说:“具体怎么个差一点儿?”
“就是,我告白了,然后她知道了,但是还没得到她的回复。”
这起承转,就差一个完美的合了。其实说不定真没李惠容想得那么糟。没有结果没准是最好的结果。
“那说明还是有希望的嘛!”陈见倾拍了拍弟弟的肩,认真帮其做起分析,“你们最后分开的时候,女生表情看起来如何?”
“表情?”陈见励歪头回想,“就,和平常一样。”
陈见倾又问:“那你们在哪儿分开的?”
陈见励据实以告:“饭店门口。”
“饭店门口?”陈见倾重复了一遍陈见励的回答,语调讶异。
她不愿相信陈见励真的木到这地步,再次确认:“你没送人家回家呀?”
“她没让,说不顺路,让我早些回家休息。”陈见励抬手碰了碰鼻尖,有些委屈。
“得,我的傻儿子欸!”李惠容一边觉得这情况很好笑一边又深表同情,她更加坚决地拥护自己起初那个论断,“你这可不是差一点儿呀。你是真没成!”
陈见励不肯接受,把视线投向刚才热情帮他做分析的陈见倾:“姐。”
陈见倾一脸无奈,这次她也要倒戈了,点点头道:“妈说的是对的。”
“没有女生会拒绝自己喜欢的男生送自己回家。”陈见倾说得很迂回婉转,正好是梁斯阅行为的对照组。
想来事实也的确如此。可陈见励就是不服气,他还在垂死挣扎,以一己之力据理与李惠容和陈见倾抗争。
“那她没准是为了我着想呢,她觉得我喝醉了酒,不舒服,想让我早点回到家休息。”
按照陈见励对梁斯阅的了解,她那么善良、为他人着想的一个人,有百分之一百的可能性是这么考虑的。
可李惠容和陈见倾不了解梁斯阅,站在她们的角度,更相信以自己经验性看到的一面。
李惠容“呵”了一声,不以为然道:“小子。别自欺欺人了。”
陈见励无语:我自欺欺人?难道不是很有道理么?好,算了,秀才遇上兵,我保持缄默。
他揉了揉自己太阳穴,本以为大人这边的问话结束这场盘问就算结束了,忘记还有个一直在一旁安静听完全程的小孩。
她从李惠容那里接过了接力棒,继续给陈见励沉痛打击:“不是,小舅你行不行啊?今儿这么好一个机会,你都没成!”
赵暑裕急得小脸都皱了起来,仿佛听见陈见励的失败比起他本人她更难受。
“你看,都是因为你没带我去!”
最后,她不知怎么总结出的这个原因,让陈见励满头黑线。
陈见励:“……”懒得说,是谁睡得跟死猪似的,叫都叫不醒。
“那斯阅到家没,你问了吗?”李惠容虽然觉得儿子没什么戏了,但该支的招还是要支。而且这么晚了,出于礼节和安全考量,也理应关心一句。
“再打探下女孩明天的行程。主动点!”陈见倾也来帮忙。
陈见励:“好。”
在一家子爱情军师的指导下,陈见励点开了和梁斯阅的聊天对话框。
【斯阅,你到家了吗】
“这样可以吗?”陈见励偏头看了李惠容一眼,询问意见,获得点头许可后,才点击发送。
梁斯阅回得还算快,一分钟不到的间隔:【到了。】
紧接着还有第二条:【你呢?】
“也在关心你的,情况还不太坏。”陈见倾这一解读让陈见励心里喜不自胜。
他赶紧回复:【我刚到。】
只是这条都过去三分钟了,梁斯阅还没回。
陈见励有些拿不定主意:“她这是不想回了,还是没看到啊?”
陈见倾说:“都有可能。你再发其他内容试试?”
陈见励认真思考半晌,发了个:【斯阅,你明天出摊吗?】
李惠容又看笑了,笃定道:“你这发的,要是我看到,肯定都不想搭理。”
“国庆呢,就不能让人放假好好玩玩,净催人工作。你是又想吃那个饼了呀!”她吐槽起来没个停。
但下一秒聊天界面里冒出一条内容,让她瞬间噤声。
梁斯阅:【嗯。】
难得见李惠容被打脸,陈见励得意地冲其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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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扬眉毛。而后趁热打铁,接着问:【去哪儿出?】
还没等到回复,他又飞快敲下一串字,超前一整个迈出一百步的架势:【算了,我去你家接你吧。】
梁斯阅本来正在思考明天的出摊地,突然看到陈见励说要来接她,觉得好笑。
她问:【我得骑三轮,你怎么接?找辆拖车?】
陈见励:【】
他又突然从文字切换成语音了。
梁斯阅如今已经彻底习惯,并享受拆开语音盲盒这过程,手指轻轻一点,进度条游走,满满的委屈迎面扑来。
【你不想让我来找你吗?】
语音播到底,陈见励发的大眼可怜的表情也刚好送达。
梁斯阅自动将陈见励的脸代入了那个表情,瞬间妥协,也发起语音:【行行行,你来你来。】
最后,这段聊天以陈见励的一个可爱微笑画上句点。
而梁斯阅本该就此放下手机去做自己原本要做的事情,结果莫名盯着聊天界面发起了呆。
她搞不懂:明明是说的明天来,怎么自己从现在就开始期待了呢。
脑中浮想联翩,一些甜蜜画面。
幸好梁斯阅自控能力还不错,拍了拍脸,强行从这如鸦.片一般使人上瘾的沉溺里抽离。
她把从卧室里翻出来的一个空花瓶拿到厨房,灌上些水,然后把陈见励送的那束玫瑰插了进去,摆在最显眼的客厅茶几正中央。
再然后坐在沙发上,开始等待梁大为和冯闻芳遛弯回来看到这束突然出现在家中来历可疑的鲜花。
突然手机又发出一阵响动。
梁斯阅解屏一看,还是陈见励发的,问【明天几点?】
傻死了。梁斯阅忍不住笑开。
她开玩笑地回:【你能够多早到就多早!】
陈见励:【那我这就过来。】
“!!!”梁斯阅大脑嗡地一响。她知道陈见励是个把自己说的一切都当真的人,她还知道他是说到做到的人。
赶紧制止:【疯了!】
这两个字明明是针对陈见励,可梁斯阅觉得自己也快疯了,尾巴好像要翘到天上,心里莫名就很得意、雀跃。
梁斯阅:【明早八点】
陈见励:【遵命!】
“遵什么命呀!”梁斯阅轻轻咬住即将起飞的唇角。
她还是败给了多巴胺,忍不了等到那俩遛弯的人回来了,把小熊和玫瑰花放在一起,调节角度,拍了张照片,扔进【相亲相爱一家人】聊天群里。
36. 第三十六章
秋分过后昼短夜长,这一定律对有思慕对象的人来说感觉尤甚。
只一晚,陈见励也仿若是经历了漫长的等待,十分难捱。于是,不待天空完全亮,他便急不可耐地出了门,赴昨日所定之约。
上次和梁斯阅一起来时,陈见励没有注意,这小区看着建得有些年月了,整体外观偏老旧。不过安保还是很到位,大门闭得紧,需要人脸识别或者刷门禁卡。
陈见励找到门卫亭的保安大叔,说自己是来访的。保安问被访者住几栋几楼几号。陈见励答不上来,被阻挡在门外。
他本想给梁斯阅发个消息,抬眼一看手机状态栏处显示的时间,发现距约定的八点还早着,便作了罢。
是自己太心急了。再等等吧。陈见励在心里安抚自己道。
他不愿提前打扰梁斯阅,兀自在小区门口徘徊了一阵,竟撞见出来买早点的梁大为。
“梁叔叔好!”陈见励迎上前,主动大声地打招呼。
这让梁大为有些懵,端详了面前的帅小伙好半晌,还是没记起来,不得不开口问:“你是?”
“陈见励。梁斯阅的……大学同学。”陈见励恭恭敬敬地自我介绍道。
他特地选用了梁斯阅上次介绍他时用的词汇,想着更能唤醒梁大为的记忆。但其实光是他的名字就已经足够了。
只见梁大为笑得意味深长,腔调怪怪地“噢”一声,说:“送玫瑰花和小熊的。”
他这个定语设得有意思,而且分明是很确定的语气,颇有点知道什么内情以此戏谑的意味,一下子便把陈见励周身的紧张细胞都给调动了起来。
难道斯阅已经把昨天告白的事都和家里人说了?陈见励猜测着,神色越发腼腆。他轻轻抿了抿嘴唇,心绪万千地回复道:“是是的。”
梁大为一时也没再说什么,盯着陈见励目不转睛瞧了会儿,忽然明知故问:“你来找斯阅?”
“嗯。呃。接她去出摊。”
陈见励本来摸不清梁大为对自己的态度就有些心里没底,再加上被无声审视得压力猛增,偏偏提问也像在搞突击似的,叫他没来得及跟上节奏,开口便有些结结巴巴。
想挣表现分又无望了。陈见励懊悔。
好在梁大为似乎今天心情不错,这次的表情明显比上回见面要和蔼,一直笑眯眯的,搭起话来也非常的自然亲和。
“这么早?你们约好了么?我出门的时候,斯阅好像还没醒呢!”
他还主动拉进两人距离,把手搭在陈见励肩上,关心起他吃早餐没有。
陈见励受宠若惊,没吃也硬说自己吃过了。
梁大为又说:“这样,小陈,你在这等我,我先去把早点买回来,然后我带你上我们家去。”
啊!?上家里去?就这么,就登堂入室了?幸福来得太突然,陈见励感到不可置信。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空空的两手,瞬间清醒——这样去明显不合适嘛。
“梁叔叔!”陈见励赶忙叫住已经走了几步的梁大为,“早点我去买吧,你看你和阿姨喜欢吃点什么?还有,水果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
这会儿舌头终于捋顺了,嘴皮子还挺快。梁大为轻笑了一声,打断陈见励的话道:“哎呀不用!”
“梁叔叔,怎么不用?”陈见励坚持,“我也不好意思空手作客呀!”
两人你来我去地一番客套推脱。
最后,梁大为做出让步:“那你就买点葡萄吧。”
“斯阅最喜欢吃葡萄。巨峰葡萄,这个甜。”
陈见励了然,扬起唇角:“好,我记住了!”
——
七点三十分,梁斯阅的闹钟准时响起,因为音量够大,掩盖住了一墙之隔的钥匙开门声,而等到铃声关停,大门也刚好合上。
梁斯阅一点也没察觉,她做了个很香甜的梦,舍不得从中抽离,罕见地在床上赖了两分钟才起,穿着印有卡通兔图案的睡裙,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慢悠悠从卧室出来,一边还打着哈欠。
在这睡眼朦胧的迷离状态下,梁斯阅好似瞧见了陈见励坐在沙发上被冯闻芳和梁大为左右夹击递包子油条的离谱画面。
她以为自己像偶像剧里陷入爱情的人一样,出现了幻觉,揉揉眼,然后睁大眼睛再看。
眼前的景象却还是没变。冯闻芳、陈见励、梁大为仍旧排排坐着,坐成了一个“凸”字。
噢不,有变化!这三人刚才本来是低着头的,这会儿齐齐朝梁斯阅看了过来,神色一个比一个精彩,主基调都是惊愕,像见了鬼。
我才应该像见了鬼好么?梁斯阅面上强装波澜不惊,内心早已一整个大慌乱。陈见励?不是,真是陈见励呀!他怎么会出现在家里?
梁斯阅回想起昨晚陈见励说要来她家接她。她以为是小区门口,或者再近也就楼下。她没想到他说的“家”就真的是家里的意思呀!
惊喜之余,梁斯阅忽然想起查看自己此刻的状态,一低头便瞥到那不像样的睡裙,忙以火箭发射的速度紧急撤回到卧室。
书桌上的梳妆镜完全真实地反应了梁斯阅狼狈不堪的样子:像被炮轰过的头发,完全的素颜,啊,怎么还有眼屎呀!
梁斯阅天塌了!
她跌坐在床上,气急败坏地点开和梁大为的微信聊天界面,开始兴师问罪。
“梁大为!你怎么让他进家里来了?”
“而且,你怎么不提前发个消息告诉我啊?”
消息发完没一会儿,梁斯阅就听到客厅里很大声地把她的这两条语音重复了一遍。
“……”救命!社死复社死。
都怪最近和陈见励聊天,习惯发语音了。
梁斯阅真想干脆把自己在这卧室里关一天。她实在没有勇气出去面对陈见励。她现在连陈见励这三个字都不想看到。
可是不想见什么偏偏就来什么。手机响起专属提示音,来自陈见励的消息:【斯阅,我到楼下等你吧】
陈见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发出这段文字的呢?梁斯阅站在他的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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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一想,心忽然就像是火上的黄油,一下子软化下来。好歹人家第一次到家里来呢。待客之道不该是这样的。
梁斯阅打起精神:【不用。你给我十分钟】
……
十分钟到底还是预估少了,只够选一套今日的穿搭换上,然后再梳个头发。
梁斯阅眼瞅着自己所定时限即将超过,怕陈见励不知道她的进度干等着急,梳发的间隙,腾了一只手出来打字:【就快好了,等我出来洗把脸刷个牙就OK了。】
陈见励乖巧回【好~】,紧接着又问:【需要我回避吗?】
回避?梁斯阅忽地一怔。
她并不是第一次见识陈见励的贴心,但心脏还是会被这种小细节击中。她发现自己挺吃这套的。
【没事,刚才更糟糕的不都看了吗?】梁斯阅主动拿自己开涮。
头发已经梳顺,梁斯阅收回放在手机上的手,绑了一个低马尾,然后在右侧别上一个小蝴蝶花样的发卡。
打开卧室门的一瞬,陈见励的一则消息正巧送到。
【嗯。的确有点冲击。】
什么?居然用冲击这个词!梁斯阅圆眼怒瞪,朝向沙发上的客人并不客气地高喊其名:“陈见励!”
“……还不是怪你来那么早!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八点呀!”
爱让人像小孩,不由自主地撒娇耍泼。
连梁斯阅的父母都觉得她太过霸道无理了,出声制止道:“梁斯阅,怎么说话呢!”
陈见励却只勾了下唇角,脸上带笑,并不辩驳,宠溺地对梁斯阅的所有控诉照单全收。
不仅如此,他还谦谦有礼地帮梁斯阅说话:“叔叔阿姨,没事。确实是我没按约定的时间来。”
闻言,冯闻芳和梁大为对视一眼,纷纷流露出满意的神色。两人还很自觉悄眯眯地挪到阳台去浇花侍草,给两个小青年留下私人空间。
于是,等梁斯阅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就只看到了陈见励一个人在客厅里。告白时送的那束玫瑰在他的正前方,花朵全盛开到了最大状态。
陈见励挑出一枝轻嗅了嗅,又放进去调整了下插花位置,然后低头专注地把洗好的葡萄用剪刀一颗一颗地剪下来放在保鲜盒里。
他在这家里,举手投足都是那么自然和谐,仿佛就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这场景让梁斯阅不由自主联想到了“相濡以沫”、“岁月静好”。原来生活的具象化是如此的简单。
梁斯阅悄无声地站在一旁看入了迷,不想被看者猝不及防地抬起眸。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恰好对上。
一秒、两秒、三秒。没有人先挪开。反而都越来越直白,越来越明目张胆,越来越火花四射。
梁斯阅的心“砰砰砰”一阵猛跳,她瞥见阳光不知何时钻进了屋子,将陈见励周围无数飞舞的灰尘小颗粒照得一清二楚。
而这些欢快舞动着的小颗粒就像是幻药一般,迷住了梁斯阅的心窍,令她突然启唇道:“陈见励,你想进我卧室看看吗?”
37. 第三十七章
什么鬼?卧室有什么好看的?而且为什么突然要邀请一个男生去看自己卧室啊?又不是公园有风景可逛!
啊啊啊啊!梁斯阅,你脑子在想什么,到底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梁斯阅觉得自己跳脱的思维有时候真挺害人的。害得她此刻骑虎难下,只能寄希望于陈见励能够忽略她的胡言乱语。
可是陈见励看起来却蛮感兴趣的样子,他站起身,星星眼亮晶晶,郑重地寻求确认:“可以吗?”
只好应下来了。
“呃……可可以啊。”梁斯阅有些轻微结巴道。
舌头捋不顺这一怪象开始人传人。
梁斯阅突觉喉咙发干,眼神也开始飘忽,掠过陈见励的脸,到白得炫目的天花板,到无一物的半空,再到温暖的阳台。
阳台上,梁大为正一脸戒备地盯着自己,高喊:“梁斯阅,门给我开着啊!”
冯闻芳拧眉拍了梁大为一下,嗔怪他:“孩子有分寸。”
有分寸?那就不会说出去卧室的话了。梁斯阅一边自我吐槽,一边硬着头皮领陈见励去往卧室门。
她鼓足了勇气,陈见励却表现得有些犹豫了。他没有跟着梁斯阅踏进门去,停留在外。
门下那方的地板砖与别处的颜色不同,像一道严明的分界线,划分开私密区和公共区。梁斯阅站在私密区里,陈见励站在公共区。只要他抬一条腿进去,就代表跨进了梁斯阅的私密世界。
只要抬一下腿……
陈见励盯着那道分界线瞅了好一会儿,腿没有动,头忽地仰起来。他似乎下定很大决心,开口问:“斯阅,我是不是除了你爸爸第一个进你卧室的男性?”
“啊?”梁斯阅正想着事,下意识回了一声,待转过头来瞧见陈见励那溢出脸的期待,立刻领会他问这个的意图——想要一个特殊地位。
梁斯阅愉快地轻笑起来,语调悠扬:“不是啊。”
她不知何时起有了这么个坏习惯,看着陈见励正经、专注的神情,就恶趣味地忍不住想逗逗他。
而陈见励每次的反应也让梁斯阅很有成就感,他果然在意得非常明显,周正如一部普通纪实文学的脸上生动地弯折起眉毛弧度,求知欲爆棚地追问说:“那还有谁?”
“房屋装修师傅、搬家具的师傅以及安装空调的师傅……”梁斯阅一口气列举出很多人,煞有介事。
纪实文学里囊括不进荒诞派的文章,陈见励的神志呆滞住了。半晌之后,察觉被耍弄,失笑着揉揉额角,无奈且温柔地唤一声:“斯阅。”
“阅”的尾音拖得比平时长。梁斯阅在心里自动为其在后面添上一条波浪形的荡漾小尾巴,视作猫咪撒娇,带点小埋怨地扬起爪子对主人抓挠。
梁斯阅咯咯笑起来,欢快地做出“有请”的姿势,化身幼教老师甜言蜜语:“陈见励同志,如果排除那些闲杂人等的话,其实确实就你一个。”
陈见励比小孩子还要好哄,抿成一条薄线的唇一瞬间便漾开。他边笑边说“我的荣幸”,终于迈步跨过了那道分界线。
——
除了家人之外,这也是陈见励第一次进女生的卧室。
他不知道眼睛该往哪儿放才是不冒犯,也不敢轻易发言,唯恐让梁斯阅觉得自己是在评头论足,引发不适。于是就安安静静跟在梁斯阅身后,像被房产中介领着来看房的哑巴客户一样。
而“房产中介”留意到气氛过于沉闷,只好尽地主之谊,真做起房屋介绍:“我这间房是家里采光最好的。”
陈见励点头。
嗯。确实好。充沛的、如柳橙汁一样的阳光能洒满房间的角角落落。
他想:既然有字如其人的说法,同理应该也允许说人如其屋。
梁斯阅就像她这间屋子一样,浑身散发着光芒,充满了能量,朝气蓬勃、灿烂明媚。
她嫣然笑着,落落大方地介绍家具兼其功能:“这是我的床,我会在上面睡觉。这是衣柜,我会往里面放衣服。这是书桌,我会……”
“斯阅。”陈见励憋笑憋不住了,终于出声打断梁斯阅。
他将手轻掩在嘴唇上方:“讲解有点多余了。”
“啊?噢。”
后知后觉,确实太傻了。谁会不知道床是用来睡的,衣柜是拿来放衣服的呀!
梁斯阅自觉好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又垂下手前后无措地晃了晃。
“那,你自己看。”她将自主权还给陈见励。
陈见倾轻轻“嗯”。
他看梁斯阅书架上的书,看她相册框里的照片,看她贴在墙上的各类海报。
陈见励在其中一张海报上停留住目光。梁斯阅顺其视线睇眼过去,见是她喜欢的那个韩国团体组合的最后一张专辑海报。
那张专辑还是胡雯送的,限量版,梁斯阅准点守在电脑前没抢到,不知道她怎么得到的,在一个很平凡的一天突然在寝室递给梁斯阅,说是补给她的二十一岁生日礼物。梁斯阅兴奋得一整晚都没睡着。
“这个组合前段时间解散了。”
陈见励淡淡的嗓音残酷地召回了梁斯阅飞得太远的思绪。
她点头,平静地展开话题:“你也喜欢他们吗?”
陈见励微微一愣,神情些许异样,但他很快调整好,回答说:“听过一些他们的歌,蛮好听的。”
梁斯阅感到意外:“我以为他们的歌挺小众的。”
“确实。”陈见励笑起来,他想起一件可做例证的事,分享给梁斯阅,“有一首歌我听的时候一条评论都没有,然后我就写了一条,前几天我去听的时候,发现也才多了一条而已,还是一年前的评论。”
梁斯阅试探着开口:“LoveStory?”
两人眼睛倏地一亮,像两路孤军作战的游击队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对上暗号,异口同声激动喊道:“那条评论是你!”
确认之后,互相爽朗畅快地笑起来。
梁斯阅说:“这个歌名,大家一般都是听的泰勒的那首吧。”
陈见励附和:“嗯。”
须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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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补了一句:“不过他们的这首也蛮好听。”
旋律不错,词也好,引人共鸣。里面有好几处歌词都戳中了陈见励的心事,所以他才留下了那样的评论,种下了那样的期许。
但不止这首歌,很多首陈见励都评论过,想着某一天梁斯阅在听歌时,点开评论区浏览,总有那么一次能看到一条他发的内容吧。
“其实,我以为我很喜欢他们来着。毕竟追了好几年,买了很多东西。”
陈见励正陷入遐思,忽听到梁斯阅说话。他循声瞧过去,见梁斯阅打开了书柜的柜门,露出其中一隅。
许多的照片小卡、应援手幅以及大大小小的专辑。其中最深处的一本……陈见励想再仔细看一眼,梁斯阅却把门关上了。
她背靠书柜,继续说:“但是,知道他们解散的那天我内心非常平静。我以为我会哭的,也并没有。就像看到一条普通的消息一样一下子就把他们掠过了。但我当时确实难受,只不过是因为我投的简历全部打水漂了,一份offer都没收到。”
梁斯阅说着苦笑起来,下了个最终结论:“我更重视的还是我自己。而他们只是短暂地陪我渡过了一段时光而已。”
“追星。但是是清醒的追星。是建立在过好自己生活的基础上,有余力再去追。斯阅,你做的很好的。”
陈见励总有办法夸奖梁斯阅。梁斯阅总是对此很受用。
她静静听着……陈见励的真情流露。
“斯阅,我很高兴你愿意让我更深入地了解你。”
“我会像你重视自己一样地重视你,而且我不会只是短暂地陪你,只要你愿意,我会长长久久一直陪下去。”
静不下去了。
听的人比说的人面部还更红润,嗓子夹起来,发出的声音陌生到把自己都吓一跳。
“陈见励,你这是情话吗?”
陈见励坦荡承认:“嗯。”
梁斯阅在镜子里瞧见自己的脸都快笑烂了。她又问:“陈见励,我俩这算是谈恋爱吗?”
抬起头,这间屋子也有飞舞的小灰尘。梁斯阅想:看来家里该做一个彻底的大清洁了。
神思跳到九万八千里远,但陈见励一开口就能把她捉回来。
“你觉得算是那就是。如果你觉得不算,那就是我单恋。还有,虽然我已经告白过一次,但梁斯阅我还是想很正式地问一句……”
陈见励深深提了一口气,眼睫毛闪烁着,像阳光下、微风中满树的的叶片,但他的目光却无比坚定,语调也是,宛如宣誓。
“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接连两天的告白。第一遍传达自己的喜欢。第二遍求取对方的同意。
不知道谁也这样经历过,这样被异性用爱意珍视过?反正梁斯阅没有。没有谁这样对待过她。
阳光固然很好。但梁斯阅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像被充沛的雨水浇灌了一样,贫瘠的土地变得湿漉漉,变得柔软。然后,有植株冒出来,花也好,草也好,总之会慢慢变得生机盎然。
38. “第三十八章”
嘀嗒,嘀嗒。
房屋内钟表走针的声音像安了扩音器,响亮到了离谱的程度。
每嘀嗒一声便是一秒,这是最简单不过的常识,可陈见励却觉得自己的感受违背了这一常识,应该是一分,甚至一小时。
总之,他等待梁斯阅的回复,等得抓心挠肝。几乎要自暴自弃地妄断自己没戏的时候,倏然一道咒语轻柔施下。
“陈见励,闭眼。”
所谓咒语,即是有让人绝对服从的魔力。
不去问缘由,也不去多想,陈见励立刻言听计从地闭上了双眼。他闭得很实诚,眼皮隔绝了一切,只剩黑漆漆一片。
在视觉功能被暂时收回的情况下,其他五感就会自告奋勇挑起重担。比如,陈见励很明显地感觉到梁斯阅握住了自己的右手。
有什么东西被投掷在掌心。触感凉凉的,圆的,不大,略轻。
正当陈见励还在内心揣摩着是什么玩意时,触觉退下,听觉开始了工作。
他听到梁斯阅又温柔地下了另一道咒语:“好了。睁眼。”
陈见励乖乖听令,猛地掀开眼皮来,被屋内强烈的光线刺了一下。他抖抖眼睫毛,适应了两秒,而后下移视线,终于看清手心躺着的东西。
一枚一元硬币。一枚崭新的、纹路清晰的,可是代表意义不明的一元硬币。
陈见励歪头,用困惑的表情询问梁斯阅是何意。
梁斯阅漂亮地笑起来,像白嫩蒸包的脸上也露出了和硬币一样清晰的纹路,不过其意简单易懂——是快乐的印记。
她告诉陈见励:“这是我的答复。”
“元一。”梁斯阅伸出手指,指着硬币上的字,像教小孩子认字一样,用播音腔口条清晰地念给陈见励听。
“元一?”陈见励懵懂地低声跟读,一边看着梁斯阅灿烂的、富有深意的笑容,一边把玩、摩挲着这枚崭新的硬币。
元一?元一算什么答复?元……
陈见励忽地怔住,手指、双肩直至整个身体,全都抑制不住地发抖。喉结上下滚动,有言语想要吼出声。眼睛黏在梁斯阅的眼里,像要化成蜜融进去。
“斯阅……”
情到深处,陈见励的嗓音都喑哑下来。
他说:“我有点笨,还是没有太懂。”
哪里像没懂的样子?眉毛、眼角、双颊、唇边,全都是了然的喜悦。
说谎不要太明显!梁斯阅心知肚明,可她并不去拆穿陈见励,任由他继续完成装傻表演。
陈见励知道自己被默许,向着梁斯阅靠近了一步,微微弯腰,与之平视。他的声音有些魅惑,带着引导性:“能不能,再说清楚些?”
“噢。老干部不懂谐音梗啊?”梁斯阅调侃得很俏皮。
不过她还是没逃脱蛊惑,很快就贴心地为陈见励当起翻译:“元一,愿意。”
“陈见励,我在说我愿意。”
嗯。好美的谐音。怎么会有这么美的谐音?世上最美的谐音梗非它莫属!
陈见励克制着想把梁斯阅抱起来转圈的冲动:“谢谢小梁同志。这下我听懂了。”
“……”两人互相笑眯眯,看着对方脸上甜蜜的样子。
呼吸声加入了秒针的扩音队列,深一下浅一下,全部清晰可闻,就是分不清谁是谁的。
在呼吸声的加持下,在无声的眼神对视中,暧昧在滋长、在膨胀、在爆裂。
陈见励唤:“斯阅。”
“嗯?”
“我可以把这枚硬币作为我俩的定情信物吗?”
诚恳的请求,尽管听来有点傻,但梁斯阅还是选择了支持陈见励这一决定。她点头浅浅笑:“好。”
男人总是得寸进尺,陈见励又接着请求:“我的女朋友,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我的女朋友。梁斯阅差点儿被这个称呼冲晕了头脑。她激动得本想尖声叫,又顾及着父母还在家,便压着音量自言自语了句“爸妈就在外面呢”,算是提醒自己。
偏巧陈见励耳聪目明,以为是说给他听的,委屈地垂下头来,嘟囔说:“拥抱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梁斯阅笑笑:“那我把他俩叫过来。”
她嘴上这样讲,手臂却已经高高抬了起来。巴掌小脸根本载不住巨大的笑意。
“只给你三秒啊!”梁斯阅闭上了眼睛,准备倒数。
但还没等她开始,陈见励的气息便如雪山倾倒一般压了过来。大块的、清爽的、好闻的。
梁斯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颊被陈见励某个部位蹭了一下,她推测应该是鼻尖,留下触电般的酥麻感觉。
陈见励出声:“我替你数。”
“三……”
初春刚抽出的细软柳条一般的发丝扫过梁斯阅的耳廓。
“二……”
有如雪一般的冰凉触感贴着梁斯阅的锁骨及脖颈。
不等“一”到来,梁斯阅提前睁了眼。她低头,惊喜地看见一只振翅的小蝴蝶,蝶身缀满了湖泊一样幽蓝的闪亮小钻。
一条银质的蝴蝶项链。
“和你今天的蝴蝶发卡很搭。”
陈见励也低头,目光先后落在梁斯阅身上的两只蝴蝶上。他左边的嘴角处陷落一个小窝,说话也和这小窝一样甜甜的,叫人沉醉。
“很早之前就买了,一直没有机会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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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陈见励接着道。
梁斯阅惊诧:“很早之前?”
有多早?为什么?梁斯阅的本意是想知道这两项。但陈见励只是如复读机一般,很笃定地又说了一遍。
“嗯。很早之前。”
好吧。很早就很早吧。梁斯阅也不去纠结了,只传达自己的心意:“我的男朋友,谢谢你,我很喜欢。”
她叫陈见励“我的男朋友”,明明连去姓叫名这一步都还没经历过,属实是有点越过爬直接跑了。
因不能适应称呼的大跨度,梁斯阅立马就进行了自我检讨:“啊啊啊,受不了,好肉麻。”
不过陈见励听得很爽,嘴角根本压不下去。他鼓励梁斯阅:“多叫叫就习惯了。”
梁斯阅双手捂着脸颊:“好奇怪。”男朋友、女朋友更像是身份,谁会直接这样叫啊?
“那你先尝试只叫我名字?”陈见励提议。
“见励。”梁斯阅顺从,小小声地试探了一下,随后摇头,“不如陈见励顺口。”
她问陈见励:“你有什么小名吗?”
陈见励想了想,慢悠悠地答:“有一个。”
为什么不直说是什么?又等着追问。一来一回的,这样能聊到天黑又天亮。梁斯阅在心里甜蜜地抱怨,却等不及地想知道:“叫什么?”
“……”陈见励的嘴唇小幅度动了一下,表现得有些难以启齿。
梁斯阅笑了,原来自己猜想错误。可谁知是不是陈见励在故意吊她呢?让她对此产生浓厚的好奇。好狡猾的陈见励。
梁斯阅想说自己被陈见励成功吊住了,她追问:“不方便说?”
陈见励:“说了你别笑我。”
梁斯阅举起右手,做发誓状。
陈见励轻叹气,苹果红一样的嘴唇飞快张合,声音如蚊蝇喃喃。
梁斯阅:“什么?”
“陈三娃。”陈见励破罐子破摔,提了音量。
“……”两人陷入沉默,都在努力地憋笑。
梁斯阅说话算话,用正经提问压制住呼之欲出的笑意:“你是家里的老三?”
陈见励点头:“嗯。我还有个哥哥。和我姐是龙凤胎。”
梁斯阅“噢”一声,便开始尝试叫陈见励的小名,看会不会觉得奇怪。
她叫:“陈三娃。”
陈见励应:“嗯。”
好像这样更亲昵。
“陈三娃。我以后就这么叫你了。”
当然是在开玩笑,却得到陈见励宠溺的回应。
“你开心就好。”
陈见励满足地痴痴地盯着梁斯阅笑,想要把眼睛看进她的脸里。
39. 第三十九章
恋爱的第一天,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很顺眼。
天空比平时蓝多了,云好白好蓬松,树特绿像是从染缸里拖出来的一样,还有路人,不管男女老少都好可爱。
一切都完美无瑕,就是,就是梁斯阅的工作什么时候能结束呀?好想和她一起去尽情地享受这一天的两人世界。去逛公园、去漫无目的地散步、去电影院看恐怖片或爱情片……
陈见励站在梁斯阅身侧,巴巴地盯着她在空闲时刻专注记英语单词、念念有词的脸出神地想着。
他只眨了个眼的功夫,就见梁斯阅偏头过来,笑眯眯地关心他:“怎么了?很无聊?”
陈见励摇头:“没有。”
作为一个懂事的男朋友,要全力支持女友以事业为重,不能像个满脑子只有情情爱爱的无知儿一样,去拖她追求进步的后腿。
道理都明白,可眼瞅着这些路人来来往往,却都不来光顾生意,照这样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收摊,陈见励的心愈来愈急,决心一定得想个法子。
他一面撤回觉得那些路人可爱的想法,一面藏着小心机向梁斯阅献策:“斯阅,要不今天的煎饼都免费吧?”
“啊?为什么?”梁斯阅不解,震惊地看向陈见励,“我忙活一阵还倒贴呀?”
“就当庆祝今天的喜事。二来当做一次宣传。”陈见励赶忙解释,试图将这荒缪的做法合理化,使梁斯阅能接受。
见梁斯阅蹙着眉头长久考虑,陈大金主又财大气粗地主动揽起赞助商的活计,承诺说:“今天的费用都算我的。”
梁斯阅的眉并没有因为陈见励的这句话而舒展,反而看起来更加忧愁。她低沉着嗓音,缓缓道:“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
“而且……”梁斯阅垂眸,手指碰了碰项链上悬着的那只蝴蝶,“你已经送了我一份很贵重的礼物了。”
“这不贵重的。”陈见励反驳,他后知后觉感受到梁斯阅对此有负担。
联想到之前送遮阳帽的那次,她就提过:家规是不欠人情。所以,她会把这当作是欠了份人情,一直记挂在心上吗?
“斯阅。”
“嗯?”
“男朋友送女朋友礼物是很正常的。”
“嗯。”
“那女朋友要回礼也该是很正常的吧?”
陈见励不言语了。他就知道,梁斯阅肯定
“你送了我定情信物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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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斯阅说:“不等值。”
——
人们对于免费东西的态度——高低得尝个咸淡。再加上陈见励的大声吆喝招揽,一时间摊位前排起长队,梁斯阅忙得快要起飞。很快准备的食材就用完了,可以提早收工。
虽然一分钱没赚着,梁斯阅却还是一脸笑呵呵:“我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多的称赞。”
“说明你进步了。”
“我们今天还收到很多祝福!”
“我们去逛公园吧,去看电影,去做普通情侣都做的事情。”
“陈见励,原来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呀!为了早点结束,才让我搞的免费?还美其名曰……”
——
电影结束,两人对着票根拍了张照片,约定了发在朋友圈的官宣文案及官宣时间。
这一晚,梁斯阅的朋友圈前所未有的热闹,不断收到点赞消息以及评论。
孟尔尔:“梁斯阅你和陈见励在交往吗?”
梁斯阅感觉孟尔尔问她的时候,语气里带着一点敌意。她回了“嗯”。
孟尔尔接着说:“我也喜欢他。”
梁斯阅觉得好笑,然后就笑了一声,她反问:“所以呢?”
40. 第四十章
“所以呢?后续呢?”
刚到精彩剧情点,说故事的人却没了声,于绮原赶忙心急地催促。
她这人最不缺的就是毅力,守在手机旁,坚持不懈地唱单人戏,“喂?”个不停,直喂到梁斯阅的信号重新连接上。
感叹了一句皇天不负有心人,于绮原挖了挖耳朵,预备洗耳恭听,结果发现梁斯阅的话题一整个大跳跃——“我下午要去面试。”
“刚收到老板发来的消息,说他节后几天要出差,所以只好将面试提前,问我是否介意。”梁斯阅解释了一下中途失联的原因。
于绮原只得顺着接:“祝你面试顺利!”毕竟这才是朋友的正经大事,不能光顾着自己那颗想听八卦的心。
她又给梁斯阅支了一些面试小技巧,在着装上提了点参考意见,最后问:“地点在哪儿啊?需要我陪你去吗?”
前两天,网上一则女大学生面试被骗惨遭杀害的新闻,两人在微信分享交流过。
想到视频里的画面,梁斯阅现在还心有余悸。如果独自前往的话,她确实是有些担忧,可是……
“你不是明早的航班飞学校嘛,还得收拾行李这些。”梁斯阅顿了顿,猛然想到一个合适的人选,语调提高,“我可以叫陈见励陪我一起。”
“也是,有男朋友了嘛!这些事当然得叫他喽!瞧我这不懂事的,还自告奋勇!”于绮原安下心,开始嬉皮笑脸地调侃梁斯阅。
惹得梁斯阅害羞起来,回敬说:“什么呀!等你再有了新男朋友,我也这样打趣你!”
新男朋友么?于绮原的眼里像是忽然落了片雾,她自言自语,音量很轻地落下一句:“那你可没机会。”
而后不待梁斯阅辨明她说了什么,迅速地将谈话内容切回她和孟尔尔身上:“你还没告诉我‘所以呢’之后的事呢。”
“之后,之后就没了。她就挂电话了。”梁斯阅说得磕磕巴巴。
于绮原对其可信度存疑,追问:“你俩没有为陈大帅哥宣战?”
“你小说看太多了吧?”梁斯阅很想向于绮原弹射冒汗表情,她犀利质问,“难道你很希望我俩宣战?”
“呃。”于绮原尴尬了,意识到自己说话欠考虑,听来确实像有那意味,赶忙解释,“倒也不是。我就开个玩笑。”
梁斯阅勉强笑了一声,说:“我也是,开玩笑。”
“……”
玩笑话不当真,不管是真玩笑还是借口。梁斯阅多希望孟尔尔那句也是玩笑。
其实于绮原猜得没错,孟尔尔确实还说了一句像是宣战的话。
她说:“斯阅,你好像还没赢过我吧?”
而主动挂电话的也并不是孟尔尔,是梁斯阅。
她当时很羞愧,又愤慨,想到孟尔尔说的是事实,大到入党名额、国奖竞争,小到小组作业打分、系花评选等等。幡然醒悟,自己那曾引以为傲的自信原来是这样一点一点被压下去的呀。
谁都会有嫉妒心。有时候并不是自己真那么豁达,而是有意识地压抑与看清现实差距后的看淡。
梁斯阅越回想越感到害怕,她忽地叹出沉重的一声呼吸,打破和于绮原之间的宁静。
“绮原,如果让你在尔尔和我之间做选择,你会选谁?”
这是一个难回答的问题。堪比经典提问: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或者是妈妈和女朋友掉水要先救谁。
梁斯阅允许于绮原沉思久一些,这样更显得她这个回答的慎重与珍贵。
但于绮原没过多久便开了口,她没做选择,只说:“斯阅,爱情里最重要的就是信任。”
——
嗯,信任,要对陈见励足够信任。他喜欢的是我,他最喜欢我。
尽管如此洗脑了许多次,但当陈见励驾车前来,当坐进他的副驾驶座,当盯着他的脸看了足有五秒,梁斯阅还是没能忍住,脱口而出:“孟尔尔这两天有联系你吗?”
“啊?她联系我做什么?”陈见励感到莫名其妙,还轻笑了一下。
他不以为意的态度让梁斯阅有些失落。
不应该直接告诉“有”或者“没有”吗?为什么是这么模棱两可的回答?沉闷地“哦”了一声,梁斯阅低下头去系安全带。
她告诫自己别再在意孟尔尔,多想想待会儿面试会出现些什么提问。可孟尔尔面试前也会准备这些吗?她的实力应该不需要。孟尔尔,孟尔尔。怎么越命令自己的大脑不去想她,反而想得更多了。
……
“斯阅,地址?地址!”
陈见励重复了有三遍,梁斯阅仍旧毫无反应。
他偏过头来,见她手里攥着的安全带竟还没有插到插槽里,整个人魂不守舍的样子。
“你别太紧张了。小面试而已,你可以的!”陈见励一边上手帮斯阅系好安全带,一边温柔安抚她道。
他的声音就像一剂镇定剂。
换之前,梁斯阅肯定又要沦陷。但此刻她却在想:这剂镇定剂是自己的特效药,还是说也会用在其他人身上呢?
信任,要信任。梁斯阅摇摇头,扯动嘴角浅淡一笑。
“地址是吧,我发你微信。”
梁斯阅从聊天记录里找出陈总发来的公司地址转给陈见励。
一长串内容,陈见励直接复制到高德地图里,然后点击导航。查看路线的时候,他瞟了眼目的地,心里默念:“高新工业园区……”
怎么是这个地方?陈见励重新点开和梁斯阅的对话框,确认了一遍,又看向梁斯阅再次确认:“你面这家公司?”
梁斯阅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陈见励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神色,很快又摇头,恢复如常:“没。呃。没问题。我们出发吧。”
——
高新工业园区在市西面,从梁斯阅家驾车过去,一路畅通的情况下需要一个半小时。
“想听点音乐吗?”车内太安静了,陈见励询问梁斯阅道。
不知为什么,他就是觉得梁斯阅今天尤其的心事重重。尽管此刻她微笑着回复自己说“好”,可看起来却笑得那么的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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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为面试不至于此。一定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陈见励多希望打开梁斯阅的心扉能像打开车载音乐一样容易。
伴着音乐的旋律,他轻柔询问:“斯阅,你有心事?”
梁斯阅摇头否认。
“那是因为我昨天没来找你?”合格的男朋友要学会自己找原因,陈见励兀自猜测加解释,“我昨天报备了有家庭聚会嘛。我爸和我哥都回来了,我们家一年难得聚这么齐……”
不是这个原因。不是你的原因。你很好。是我自己的小心思在作祟。
城市快速路上,树木、房景行色匆匆,却一一被甩于身后。梁斯阅不自知地蹙着眉,将视线从窗外移到陈见励的脸上。
动态变静止。眼里事物一瞬间清晰。
梁斯阅咬住唇。她好想把问于绮原的那个问题也向陈见励问一遍,听他会有什么样的回答。可是,信任他就不该这样问。
音乐换了一曲,换成轻缓的调子。歌词悠悠晃晃从音响里吐出来。
“……Iwannagivemyhearttoyou
Showmethewaythatyouwantmeto……”
梁斯阅的眉头忽地展开:“这首歌……”
“怎么了?”
“我在哪儿听过。”梁斯阅努力回想,“是你的手机铃声吧。”
陈见励心中欣喜:梁斯阅竟然连这种小细节都记得。他抿着唇,愉快地从喉咙里蹦出一声“嗯”。
“挺好听的。”梁斯阅跟着旋律哼了一小段,问歌名是什么,她要加入歌单里。
陈见励回:“WhatWillIDo.《悠长假期》的主题曲。”
“噢。就是你之前告诉我那部日剧。”梁斯阅一边在搜索栏里查找,一边说。
她还记得上次陈见励提到的那句台词:“人生不如意的时候,是上帝给的长假,这个时候就应该好好享受假期……”
“当突然有一天假期结束,时来运转,人生才真正开始了。”
陈见励加入台词默背小游戏,一起和声。
末了,他又说:“剧里还有一句台词,我也送给你。”
“呼--”
陈见励出声的同时,梁斯阅的手不小心按到车窗开关,大量风往车子里灌,声音吵动耳膜。
她关了窗,转向陈见励:“不好意思,你说什么?什么台词?”
陈见励并不介意,对梁斯阅不管重复多少次他都有耐心。
他用刚才风吹的音量,大声道:“我说,Don''tworry,behappy.梁斯阅,别不开心!”
一边宠溺地笑着,一边在观察右边后视镜时,飞快扫视梁斯阅一眼。抽出右手,揉了揉小糊涂的头,见她脸上总算有点笑意。
说话声也能听出来,又像往常那般俏皮地逗弄起他:“剧里有这台词?剧里也有人叫梁斯阅?”
陈见励挑眉,回得很骄傲:“有啊!”
“因为你是我悠长假期里永远的女主角!”
41. 第四十一章
梁斯阅本以为到这地方来面试的不会有多少人,等到了以后一看工厂大门前停的车,以及从车上下来一个个手拿简历的人,顿时明白:原来老板找人和她投简历是一个套路啊——广撒网。
在此之前梁斯阅一直没有过到公司参与面试的经历。当初一心扑在考研上,错过了校招。后来的社招虽说也有要应届生的,但大多都附加条件要求至少有两年相关工作经历,就很离谱,压根没给她机会。
眼下,瞧着等候室里这些焦急演习着的竞争者们,梁斯阅觉得自己这个小白理应感到紧张焦虑才是,可她明显更多的是兴奋。
就是在想到这年头大家找工作都很不容易时,没忍住小小地叹了下气,被陈见励瞧见后,情人眼里出西施式的鼓励张口就来:“放心,非你莫属!”
呃。这种话在家说着听听还行。在这里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
梁斯阅讪讪然扯了下嘴角,迅速拉着陈见励走开。她怕周围人嫌他们太嚣张,要来打他们。
一直到了走廊,梁斯阅约束着的灿烂笑意才放开,扬起脸一副拿陈见励没辙的样子道:“我真怕天天浸泡在你的吹捧里,迟早自恃过高。”
“斯阅,我认真的。如果你真的很喜欢这个岗位,我可以帮你。”
“什么意思?”梁斯阅这会儿才意识到了不对劲,严肃起来。
陈见励四处环视,瞧着没人注意,压低音量,艰难启齿:“这家公司是我哥开的。”
“……”梁斯阅的大脑凌乱了。
——
面试结束后,梁斯阅不愿坐陈见励的车。
她语气很生冷地对他道:“你不是说一年和你哥难得见一次面嘛,这不刚好,你留下来陪陪他吧,我先走了。”
说完便上了提前联系好的一位面试者的车,一起离开了。
陈见励陆陆续续给梁斯阅发了好几条消息,怕她烦,每次都间隔了比较长的时间,类似“我错了”“你不要生气了”“你到家了吗”,梁斯阅统统没有回复。
陈见励无奈只好求助于绮原。
于是,梁斯阅刚踏进小区,就收到了于绮原的电话。
“安全到家了?”
“嗯。”
“怎么了?听着这么蔫巴呢?面试被刷了?”
梁斯阅不言语,只有爬楼梯时的喘气声。
于绮原又说:“那是和陈见励吵架了?”
“神算子啊你是?”梁斯阅虽然嘴上这么调侃着,心里却清楚肯定是陈见励让于绮原来找她的。
“说说吧,怎么回事?”
梁斯阅不想聊,回避道:“没怎么。”
于绮原:“跟我还不能说了。”
梁斯阅心想:跟你说了,你转头不就告诉陈见励了。
她又一想:既然自己和陈见励难以启齿,那通过于绮原转述,也不是不可以。哪能真这么隔阂下去。
于是长呼出一口气,开了口:“我很生气。”
“因为陈见励?”
“因为我自己。”
“啊?”
饶是同寝四年,于绮原自认为对梁斯阅这个单纯生物够了解,此刻也莫名其妙。
她不可置信地确认道:“气你自己?”
“嗯。陈见励说帮我走后门,我居然心动了。”
梁斯阅认为她这句话已经充分说明原因了,结果于绮原很无所谓地追问:“So?”
梁斯阅情绪一瞬间激动,大叫道:“这是不对的呀!这是对我的侮辱好吗?”
于绮原不以为然,反而骂梁斯阅:“你傻呀?”
“有些人想走后门还没那路子呢。我也不和你辩论到底走后门到底对不对。我们就说孟尔尔。她毕业不也进自家公司吗?有那资源,为什么不让自己轻松点?天生爱自找苦吃吗?”
“我……”梁斯阅哑言。
沉默半晌,停驻在家门前,钥匙一直插不进锁孔里,恼羞成怒之际,梁斯阅终于承认是她那脆弱的自尊心在作祟。
“我当时是觉得他蛮虚伪的。整天夸我夸我。可面试结果还没出呢,他就那样说,压根就是不信任我嘛。”
……电话那端突然沉默,梁斯阅心里没底,弱弱地出声问道:“绮原,你也觉得我很差劲是吗?”
“不是。”于绮原突然笑喷出来,“梁斯阅。我是没想到你也是谈起恋爱就会作的那种类型啊。”
“我……”梁斯阅郁闷地张嘴想反驳,却发现无力反驳。
于绮原笑够了,接着道:“你就恃宠而骄吧。反正,陈见励同学是不会同你生气的。平心而论,你和他才谈这么几天恋爱,他对你真够可以。而且或许人家根本没你那想法。”
梁斯阅不吭声,咬住嘴唇,默默听着。
“行啦。你也别和我聊了,去找你男朋友好好聊聊吧。”
于绮原的这番开导是有效的,挂完电话,梁斯阅便点开了和陈见励的聊天对话框。两人迅速把事情都说开了,并约定以后“矛盾不上交,就地解决”。
——
国庆七天乐眨眼就到了最后一天。
接近正午,陈见励正陪着梁斯阅在校门口卖饼,突然收到陈见倾的电话。
“见励,暑裕有联系你吗?”
陈见倾的声音前所未有的着急,陈见励有不好的预感。
他问:“怎么了?”
“一上午就没见人影。平时午餐时间都过好久了也没见回来。出门招呼都没打,小纸条也不留一张。打电话也打不通,应该是故意不接的。平时爱去的,能找的我和妈都找了,同学也问了一圈,我是真不知道她哪儿去了。”陈见倾感觉要崩溃,越说越激动。
陈见励努力调动镇定情绪,安抚她说:“姐,你别急,我给她打试看看。”
“你别挂,我来打吧。”梁斯阅就站在陈见励身旁,他手机里的内容听了大半。
陈见倾担忧:“会不会也不接啊。”
话音刚落,梁斯阅的手机里就传来一声稚嫩的“斯阅姐姐”。她赶紧开了功放,招呼陈见励一起听。
“暑裕呀,你在哪儿呢?姐姐今天研究了一个新口味哟!你要不要来尝尝?”
“姐姐,改天吧。我今天有事。姐姐拜拜。”
“哎……”
挂得匆匆但还算获取到了有用信息。
陈见励告诉陈见倾:“接电话了,人没事。我听她那边的声音很热闹,好像有人在说新婚祝福这类的话语。”
听到这消息,陈见倾长舒一口气,渐渐恢复冷静:“好的,我知道了。她应该是看到他发给我的请柬了。我马上去……”
陈见励说:“姐。我去吧。”
……
陈见励和梁斯阅打车赶到陈见倾发来的酒店地址。
在酒店入口处摆着很多引导宾客的海报牌。梁斯阅看见赵暑裕正站在其中一副海报的前面。
她叫道“她在那儿”,拉着陈见励奔过去。
“斯阅姐姐?”赵暑裕很惊讶,扭过头又见陈见励也在,再弱弱地唤一声,“小舅。”
陈见励到一旁去给陈见倾报平安。梁斯阅则蹲下身温和地询问小孩为什么一声不吭跑来这儿,很危险。
赵暑裕垂着头,声音闷闷的:“我没看过我爸的婚礼,我想来看看。看看他现在喜欢的这个阿姨到底长得有多漂亮,性格有多好,他才会不要我和妈妈。”
梁斯阅闻言,心疼地把赵暑裕抱进怀里。
“我带你去看。”
她这才把视线转向一旁的海报。海报上的新娘她太眼熟了,名字也是铁证。
梁斯阅惊愕地叫出声:“胡雯?”
赵暑裕附和:“胡雯。原来这个字认雯呀。”
陈见励通完电话,听到梁斯阅的声音,转过头来,顺着她的视线,扫到海报上两个自己都认识的人。
前姐夫。以及大学同学。
——
三人按照海报的指引到达对应宴会厅,婚礼已经进行到了敬酒环节。
不速之客总是很扎眼,胡雯很快便注意到他们,告知了身旁的赵志延。
赵志延安排胡雯去和他们交涉,自己留在宴会厅继续敬酒。
尽管胡雯很不想面对,但自己正值特殊原因喝不了酒,眼下最合适的办法也只能是如此。
于是她从宴会厅撤出来,把三人领到了一间休息室,惊愕慌张到结巴:“斯阅……还有,陈见励?你们怎么会来?”
“还有我。”赵暑裕提醒道,“我叫赵暑裕。是赵志延的女儿。”
胡雯低眸瞥了赵暑裕一眼:“你们是要来砸场子吗?”
“不是。我们来恭喜你。虽然我爸爸不是个好人。但我希望你能幸福。”暑裕笑眯眯地说道。
孩子的纯真良善总叫心思不正的大人无颜。胡雯忽地掉下泪来。
赵暑裕从包里掏出一包小纸巾递给胡雯,然后仰头对梁斯阅和陈见励道:“斯阅姐姐,小舅,我要说的话说完了,我们走吧。”
“等等。”胡雯将手心的纸巾攥紧,看向梁斯阅。她紧紧咬着唇,直到留下浅浅印痕,才启口:“斯阅,我有话要和你说。”
梁斯阅点头同意,陈见励便带着赵暑裕出去了。
休息室的门打开又关上,明明是主动说有话讲的人此刻却装起了哑巴。
梁斯阅难以想象,在这个封闭空间内,曾经那么要好的两个人居然尴尬感都要溢满出来。她坚持了三秒,终于忍受不下去。
“你那本书我还是寄给你吧,我不知道你地址,你写一个给我。”
“没关系。不用寄。”胡雯也跟着出了声,“你到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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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玩的时候顺便带来就行,如果你还愿意找我玩的话。”
梁斯阅不明白胡雯这又是整的哪一出,蹙起眉看她。
“反正你也知道了。那我所幸把事情都说开。”
胡雯竟然笑出来,有一种落得轻松的自在。
“其实知道他是陈见励的姐夫,知道他有妻子和孩子以后,我是想和他断了关系的。但没想到意外有了。”
胡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梁斯阅也跟着看了过去。
胡雯接着说:“我还和他吵了一架,然后被孟尔尔撞见了。她答应帮我保密,还建议我毕业后删了你们的联系方式,以后不来往,这样你们就不会知道我的事了。”
“所以,你就是因为这才和我们断了联系。”梁斯阅豁然开朗。
胡雯垂下头来,轻轻地又悔恨地“嗯”了一声。
“我想保留在你们心中的美好形象……”
略一停顿,扬起脸补充一句:“特别是你,斯阅。”
梁斯阅有些尴尬,斟酌半晌,说一句:“我该感到荣幸么?”
空气又骤然变安静。
“那你结婚干嘛还告诉孟尔尔说想重新进群呢?”本来梁斯阅已经接受了胡雯的说法,忽然又想到这茬,“想进群收份子钱?”
“孟尔尔说的?”胡雯冷笑了声。
梁斯阅点头。
胡雯的笑一点点变苦,她接着道:“我只是有些后悔,询问孟尔尔我是不是当初不该退群,那样不至于我婚礼上连想找个伴娘都找不出来。”
说完之后,幡然醒悟,语气转为不屑:“她也怕我会把她的秘密说出去,所以挑拨我们的关系吧。我可真傻。”
梁斯阅问:“她的什么秘密?”
胡雯瞥了眼休息室紧闭的大门,再转向梁斯阅。
“她家在破产边缘了。然后她知道陈见励家里很有钱,打算把陈见励追到手。不过她确实在大学的时候,就对陈见励有好感。”
“斯阅,我很高兴你和陈见励在一起了。”
“我这有几件关于他的事一直没告诉你。”
……
走出休息室,梁斯阅觉得恍惚。胡雯告诉她的那些事,让她感觉自己大学四年像是本阴阳剧本。她看到的和别人看到的完全是两回事。
她摇摇晃晃地靠近陈见励。
陈见励只一眼便觉察出她的不对劲。
“胡雯和你说什么了?”
“斯阅,你怎么了?”
梁斯阅抬起眼皮,目光如炬,紧盯着陈见励。
“我很生气。”她说。
陈见励问:“因为我吗?”
“对!因为你!”
明明在生气,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而且梁斯阅的眼睛湿漉漉的,像吸纳了清晨的露珠一样。
露水解不了心火,陈见励越发着急:“胡雯到底和你说什么了?”
眼里的梁斯阅脸小小的,软乎乎的,她的嘴唇紧闭良久,开始启合。
“陈见励,你为什么默默做了这么多事不让我知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你为什么会喜欢我?你喜欢我什么?我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问句本来就容易让人看起来暴躁,尤其还是一连串的问句。梁斯阅不知道是不是她这个样子把陈见励吓傻了。
总之,陈见励沉默了老久。
胡雯已经从休息室出来。赵暑裕在一旁一脸茫然。酒店的服务生推着工作车路过时,好奇地盯着他们。
被人注视会有压力,但陈见励不想看到梁斯阅失望地放弃说“算了,我们走吧”。他看着梁斯阅专注凝望自己的神情,一点一点温柔又坚定地发出声音。
“梁斯阅会喜欢我吗?梁斯阅为什么会喜欢我?我有什么值得梁斯阅喜欢的?这是喜欢你1502天以来,我每天都会想的三个问题。”
“你以为自己是曾子吗?吾日三省吾身?”梁斯阅的眼睛亮晶晶,她笑着调侃陈见励。
陈见励下意识也跟着笑,边笑边说:“斯阅真的喜欢我吗?我有值得让她喜欢吗?斯阅会喜欢我多久?这是你答应做我女朋友这4天以来,我每天都会想的三个问题。”
听到这些梁斯阅已经很感动,眼睛水水润润,有情波流转、满溢。
但她有逗弄陈见励的习惯,佯装还不满意的样子,追问:“这是你的问题,那我问的问题呢?”
陈见励含笑低眸,牵住梁斯阅的手。眼睛落入深潭情波之中。
“什么时候我已经告诉你了。后面三个问题,我认为在我对你的喜欢面前都不算问题。”
陈见励的吻落在牵住的那只手上,落在阖住的眼波上。
“可如果你还是一定要知道的话,那就是因为你是梁斯阅,是斯阅,是我一眼就认定的宝物。”
42. 第四十二章(正文完结)
【一年后】
工商大学某一实验室里。正值晚餐时间,众人聚在一起讨论吃点什么。
“学长。不是,又吃鸡蛋煎饼呀?”
“就是,连吃一周了喂!”
两位学弟听了陈见励的提议,脸愁得跟苦瓜似的。
其中一人学着劲酒的广告,耍嘴皮道:“煎饼虽好,可不能贪吃哦!”
“免费送你们还嫌弃是吧?”陈见励没好气,傲娇上了,“下周我女朋友研究生考试,你们想吃还吃不上了嘞!”
“没嫌弃,没嫌弃。”
两个学弟知道他们这学长哪儿都好,就是有关他女朋友的一丁点不好的话都说不得,赶紧异口同声地改了口,还笑眯眯地补上一句阿谀。
“祝嫂子成功上岸!”
周铭在一旁笑着,看似要给陈见励帮腔,说什么:“就是,有免费吃的就不错了还敢嫌弃啊?”
听得陈见励连连点头,刚要放心地夸他不亏是中国好室友,结果这人话音一转,捂着嘴皱眉和学弟们交头接耳:“虽然说都要吃吐了。”
好啊!好你个周铭!陈见励咬了咬牙,盯着周铭突然开始坏笑。
他叫他:“周铭!”
“嗯?”
“你这个学长也还是请学弟们一餐呗!”
换食谱的机会就在此刻了,两位学弟举起手臂为周铭摇旗啦喊:“周铭学长!请客,请客!”
周铭幽怨地瞪了陈见励一眼:在这儿等着我呢。
“其实,煎饼也挺好的。斯阅不是开发了好几种另类口味嘛,我还没尝完的。”
周铭抛弃了学弟,迅速倒戈,手搭上陈见励的肩。
“走,陈见励,我陪你去。”
两人出了实验大楼,一径向着梁斯阅固定摆摊的地方走去。远远地,便瞧见她举着肖老的政治宝典在背诵。
周铭说:“你这会儿去让人做饼,打扰人背书吧?”
陈见励同意。
为了不影响梁斯阅学习,便听从周铭的推荐,去了另外的摊铺。回来的时候,发现梁斯阅把书反扣上,在揉眼睛休息。
陈见励正纠结要不要过去打声招呼,就和梁斯阅对视上。
她快乐地招着手。
感受到召唤,陈见励的双腿立马像有自主意识一样,迈开步子走了去。
“感觉我政治还有好多没背下来啊!来不及了!”梁斯阅用撒娇的口吻道。
陈见励也夹起嗓子,用周铭从来没听过且不知道他从哪个部位发出来的声音鼓励梁斯阅:“再坚持坚持。就快成功了!”
梁斯阅又说:“陈见励,那如果我真就只能卖一辈子的鸡蛋煎饼,你还会喜欢我吗?”
陈见励回她:“梁斯阅,如果我也卖鸡蛋煎饼,你还会喜欢我吗?”
完全旁若无人的腻歪。
周铭:真是服了。感觉这俩人像搁自己面前排演结婚誓词似的呢。
——
因为陈见励一年长期往梁斯阅的小区跑,保安亭的大叔已经对他完全眼熟。
每次不等陈见励开口就提前把门打开,笑呵呵地打招呼说:“又来找小梁了是吧?”
临考前的最后一个周末,陈见励一如往常来陪梁斯阅学习,带着一大袋水果和坚果礼盒。
保安大叔一边开门,一边调侃他道:“小陈,小梁家该堆得像食品礼盒了吧!”
陈见励憨憨地笑,选了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赠予爱情保安。
随后进了屋,先洗一盆葡萄送进梁斯阅的房间。见她拿着自己送她那条蝴蝶项链在把玩。咳嗽一声,压低音调,伪装成叔叔的声音。
“梁斯阅,没几天就考试了。专心点!”
梁斯阅根本不中招,一下子就听出搞这种恶作剧的是她那幼稚男朋友,甩锅特别快的说道:“你在我旁边就是对我学习最大的影响。”
陈见励立马调转身:“那我出去陪叔叔阿姨了?”
“开玩笑的。”梁斯阅连忙伸手拉住陈见励,“你怎么还开不起玩笑呢。”
纤细手指点一下盆里的葡萄,陈见励立刻心领神会,剥了一颗送进梁斯阅嘴里。
“真甜。”
陈见励凑近:“我尝尝。”
梁斯阅:“你不抱了一大盆嘛。”
“你嘴里那颗甜,让我尝你嘴里的呗。”
梁斯阅回忆起当初梁大为嫌弃陈见励不会说话。果然老话说得好:日久才能见人心。
她想把嘴里嚼碎的吐出来给陈见励,但自己觉得太埋汰了,于是咽下,再张大嘴让陈见励瞧,告诉他说:“没了。”
陈见励迅速剥好一颗:“我再喂你。”
梁斯阅当然知道这人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失笑摆手,拒绝了。
她一边把手里的那串项链重新戴在脖子上,一边鼓着软软蒸蛋糕式的脸嘀咕:“陈见励,不是你送的这蝴蝶项链怎么还掉钻啊?”
“所以我那时候说了不贵重嘛。”
陈见励放下葡萄,伸手要帮梁斯阅取下。
“你别戴了吧。我明天重新给你选一条。”
梁斯阅说:“没关系。你送我的第一个礼物呢。”
“嗯?第一个是这个吗?”
陈见励的语调耐心寻味,梁斯阅瞬间心虚。
但她还在强撑着,故作气定神闲的反问:“不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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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吗?”
“宝贝,你记性不太行啊?”陈见励搂住梁斯阅的腰,朝自己的方向拉了拉,盯着她水润的嘴唇,“我是不是该惩罚你一下呢?”
梁斯阅不回应。
陈见励歪头央求:“亲一下吧?”
说话语气柔软得像清风扫过湖面。
梁斯阅抿起唇笑,把脸偏开。
“不行吗?都亲那么多次了?”陈见励又开始装受伤。
梁斯阅瞧着陈见励那能上演技教科书的委屈表情,彻底笑开,终于说出原因:“我爸妈在家呢。”
陈见励一脸坦然,说:“那怎么了?卧室门关着的呀!”
“陈见励!看吧,我就说你在我旁边是最大……”
后边的话被陈见励吞进口腔。
他的舌头很灵活,要将梁斯阅口中抱怨他的话全部搜刮干净,直到她呼吸开始变急促,手握成拳在他的肩上柔软无骨似的锤了两下,他才不舍地松开。
盯着梁斯阅涨得通红的脸看了两秒,陈见励又情不自禁捧住吻了上去。
他温柔的嗓音里隐藏有威胁的味道,懒懒的,慢悠悠道:“我影响你学习了吗?”
“是啊!”梁斯阅扬起绯色还未消的脸,莽撞且无畏。
“正向影响还是负向?”陈见励勾起唇,继续问。
等到梁斯阅气鼓鼓地说出他提前预判的“负向”,笑容肆意狂狷起来,盯着梁斯阅的嘴唇,一个字一个字,更慵懒、更悠哉地说道:
“正向还是我亲你。负向换你亲我。”
梁斯阅气急败坏:“陈见励!凭什么!”
“好吧,不配合,那就攒到考研结束以后吧。”陈见励自说自话,笑容完全狡诈,“不过要涨利息,按照2的天数次幂。”
梁斯阅无语:“你学这专业就是为了成为奸商吗?”
她又咆哮:“谁同意了!”
“嘘。叔叔阿姨在外面呢!”陈见励一脸气定神闲样。
梁斯阅抓起一把葡萄塞到陈见励嘴边:“吃你的甜葡萄吧!”
——
梁斯阅在某音乐APP上建了一个歌单,名字为:婚礼必放。收藏者就一个,陈见励。两人每天固定时间联线一起听。
这天,播放到了《LoveStory》,梁斯阅心血来潮想着瞧一瞧评论数变多少了。
然后在“一起听”的聊天处输入:这首歌的评论还是只有两个呀
陈见励没回复。
但不一会儿,梁斯阅就瞧见评论数增加一条。
她重新点进去,看到陈见励刚发的热乎评论。
【你的故事我的故事终于变成了我们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