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跟刀她四次的高岭之花组CP了》
1. 她还是被鲨了
月黑风高。
——杀人放火天。
呸呸呸,她又不是来杀人的!
然而寂静阴森,冷风哭嚎,树叶沙沙,这夜晚的配置实在让她这个现代人心尖儿胆颤。
何况这里还是打破她二十年唯物主义核心观念的修真界,谁知道下一秒会蹦出什么刷新三观的玩意。
黎漾两手合十,心里默念:请佛祖保佑信女,早点完成任务,回去后定日日为您奉上香火!
「佛祖是谁?你向他祈祷不如找我啊!」
清脆的孩童声响起,突然的嗓音让她呼吸本能一滞,接着才反应过来这声音是在识海不会惊到周围,而始作俑者就是她左手腕间,古朴镯子模样的逆流器。
黎漾气不打一处来:「找你?我还没说你!能不能定位个阳间的时间地点,非得整这么吓人?!」
逆流器轻嗤:「你不懂!我推算过了,这个一百年前的坡流山便是你最快完成任务的节点!」
黎漾瘪嘴,人家穿越穿的是和平年代,再不济也是个仙门昌盛的,她倒好,来个邪魔当道,仙门颓败,眼瞅着就要被灭道的。
这就罢了,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支脉小弟子,救世卫道本也落不到自己头上,谁知,宗门长老祭出逆流器这个坑货(删掉)宝物,举行盛大的选主仪式,可没想到宝物就悠悠然飞过广场上义愤填膺随时准备献道的修士头顶,又飘过重重山脉,落在了正在躺椅上晒太阳的她身上。
黎漾拿开遮挡阳光的树叶,看到的就是一溜排开的陌生人。
当时她迷迷糊糊以为自己在做梦,乍一见到那像是群臣觐见的架势,脱口而出:“退下吧。”
顿时,那群人脸色青紫交加……
即便是在回想,i人黎漾都尴尬得脚趾能抠出一亩田,幸好她师父及时赶到,气氛才得以表面化解。
之后,就是她被威逼利诱,接受大任的艰辛奋斗过程,从婉拒到认清现实,从心酸不安到争取该有的保障和奖励,她已是把i人豁出到极限了。
在一群大佬的眼皮子底下,与逆流器磨合后,她就踏上任务之旅——
回到邪魔破封前,找到在坡流山镇守封印的人,告诉他封印将破,做好一切应对准备,并帮他跑腿。
没错,就是看起来这么简单,据逆流器所言,原本他们是希望它认主一个修为高深的,穿到过去直接将邪魔破封扼杀在摇篮,但偏偏是个修为才至筑基期的小虾米,所以不得不改变计划,将希望寄托在镇守人身上。
「看,那里有人,一定就是那守封印的!」
黎漾透过树叶的间隙望去,不远处是一汪水潭,一个身姿挺拔的白衣男子,手里握着剑正背朝她。
剑身反射出清冷的月光,整个画面静谧,朦胧,神秘。
「你干嘛?」
逆流器看着黎漾摸摸头发,整整衣角,左看看右看看,就是脚没动,过了半晌,催促:
「快去啊!你磨叽啥?」
黎漾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这逆流器如果是人,一定是e人,社牛e人,她跟人第一次见面,不得好好想想该说什么啊!
又过了半晌,她还是有点慌乱,但逆流器在脑内催个不停,只得赶鸭子上架。
她在脸上展开一个不会太假又给人好印象的笑,鼓起勇气走出树丛。
“道——”
刚开口,“唰”一道剑光闪过——
颈下一凉,她呆呆地看着眼前喷溅的鲜血,不等她尖叫,熟悉的眩晕感袭来,时空切换,面前的景物快速消失。
她回到了自己的狗窝。
黎漾后知后觉地浑身一软,扑倒在地,双手本能地捂住喉咙,急促地呼吸。
她被鲨了……她被鲨了!
如果不是逆流器这个托底的宝物,她就真的殉了!颈间那一瞬的寒凉现在想起来仍让她毛骨悚然……
「你还好吧?」
“不……我、我不好……”黎漾沙哑道,穿到这修真界一年,到此时她才真正体会到死亡离她之近,虽然现在是邪魔当道,但她所在的小青峰是个后勤部门,她又一直龟缩在峰内,所以也没撞上生命危险。
半个时辰后,逆流器问:「回去?」
黎漾咬牙,缓缓点了下头。
任务不完成她怕是都出不了这门,为了早日过上自己梦寐以求的咸鱼生活,她还是尽早解决为好。
刚才许是自己耽搁太久,而男人早就发现她,以为她在计划什么。
这次她早点出来快速说完,应该能行。
怀揣着微弱的希望,黎漾再次回到了先前的地方,甫一落地,她就钻出树丛,大声喊道:
“邪魔破——”
“唰——”
望着面前熟悉的床,黎漾脸色先是发白,然后狠狠跺脚。
一回生二回熟,她现在除了恐惧外,还多了一种叫气恼的情绪。
什么人啊,话都不给人说!她就不信了!
「嗯……有进步,这次说了三个字,再接再厉!」逆流器火上浇油。
“再来!”
几息后,重新回到狗窝的黎漾,脸色不白了,而是变成忽青忽紫。
她还是被鲨了!三次了!究竟是为什么!!!
“你确定坡流山只有他一人?我能换人吗?”黎漾闭眼按耐住自己想揍人的欲望,一字一句问道。
「只有他,他就是当时的镇守人,难道是将你当成逃出的邪魔了?」
他有没有把她当做邪魔,她不知道。
但她已经把他当成邪魔了。
正常修士会这么干脆利落地杀普通人?连来人一句话都不听。
他孤身一人镇守封住邪魔的坡流山,日积月累,被什么邪魔的气息侵蚀了?电视剧小说里不都这么演吗?
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性。
“你换个落地点,不要在他附近。”先苟着,白天阳气足,说不定他一夜过去能清醒点。
黎漾再次睁眼时,是在一间昏暗的木屋里。
她顿时心尖儿一颤,抖着声音在识海中问:「别、别告诉我……这是他住的地方……」
逆流器得意答:「对呀,俗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神踏马最安全……
似是感应到她的紧张,逆流器遂像个可靠的灵器安抚:「安心,他还在水潭那边,我估摸他要洗澡,一时半会回不来的,你要不趁此机会找下——」
黎漾打断:「不,我不想趁人之危,我只想离开。」
不顾逆流器的劝阻,她辨认好方向连忙朝外走,突然绊到凳子,手撑在桌上稳住身体。
有什么硌到掌心,她好奇地将东西举到照进屋内的月光下。
是个小小的木雕,狼的模样,看起来已有些年头,是那男人的?
黎漾摇摇头,不,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将木雕放回原位,她贴到门口的缝隙处,确定男人不在外面后,一气呵成开门,关门。
然后回身,“唰——”
时空切换的眩晕中,她看见远处站着的人,五官虽因薄雾依然看不清,但就是那人。
“呵,狗男人。”
讥笑完,她颓丧地倒在了床上,真真明白了古人“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悲怆,四次了,四次死在同个人手上,回回不给留遗言的机会。
只是传个话跑个腿,咋这么难呢,她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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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比穿针引线,针眼明明就在那,线也在手中,可就是对不准针眼,无法穿过去。
不行,她不能再死磕了,惹不起难道她还躲不起吗?!她猛地起身,朝逆流器喊道:
“这次换个地点,再提前一年!我一定会完成任务!”信誓旦旦,语气充满坚定和希冀。
「有件——」逆流器的声音被盖过。
“你刚要说什么?”她好像听到它也说话了。
「没,准备好了?走起!」
虽然那个点是它推测出的最佳节点,但总这样落地被杀也没用,况且,它能量不是很足了,如果又落地没,它怕有意外带不回她。
幸好她自己提出要换个点,这样它也有时间恢复了,她好不容易信心满满,这时若浇凉水那不就如凡人说的不识好歹嘛,啧,它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宝物!
熟悉的穿梭晕眩感袭来,黎漾捏紧拳头,这次我一定成功!
几秒后,没等来脚踏实地的感觉,她疑惑地睁眼,蓝天白云?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就失重往下坠落,啊!!她怎么在半空,她恐高啊!
然而还没叫出声,她就停止坠落,被人抱住了。
四目相对,男人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快得让人抓不住。
墨发乌瞳,容颜高雅,早已见惯修仙界美貌的她却还是忍不住惊叹男人清绝的外貌,顺便感叹这狗血的玛丽苏剧情。
i人黎漾正脑内思考该说什么时——
啪!
她被男人远远扔到了地上,那架势颇有当她手上爬上蟑螂瞬间有多远能扔多远的冲动本能。
嘶……疼……得,也不用纠结该说什么了,就让这成为这一日不想回忆的痛吧。
黎漾暗暗揉屁股,男人赏了她一个冷若冰霜的眼神,然后视若无睹,径直离开了,没带走一片云彩。
她不禁摇头,美则美矣,可太冷了,反正以后也没交集,还是早点干完正事回家。
然而,黎漾刚往男人反方向走了几步,一股巨大的吸扯力自后方袭来,她筑基期的修为甚至连一秒都没拖住——
吧唧!
黎漾后背砸到一个软物,接着再次屁股着陆——
颈侧出现一把锋利的冷剑。
黎漾想转头看他,但又怕这转头的功夫变成自刎了。
她颤颤巍巍地举起双手投降,拿出此生最诚挚的表情语气说:
“好汉……呸,兄台,可能你不信,但真是我。”
“……”
“不,真不是我啊!”黎漾欲哭无泪,她这人越紧张就越容易说错话。
她只是做个任务来换取咸鱼的下半辈子,怎么老天就是跟她过不去,能让她活久点,放过她这么勤勤恳恳的社畜嘛!
男人没说话,颈侧的剑尖依然锐气逼人,只是bgm与此时紧张的氛围不太搭,和着她的心跳声格外的欢快跳脱。
等等?哪来的bgm?铃音,还是从身后传来的,他一个大男人还带个铃铛?难道他内心还是个中二少年?
脑海中思绪自动发散,一会是他手腕上带着铃铛朝她邪魅笑,一会是他脖子上带铃铛像乖猫咪求抱抱……
过了很久又好像没过多久,剑身挪开。
背后传来一道声音,如风拂过雪山之巅:
“跟上。”
刚劫后余生的黎漾:?
她小心翼翼转身看男人,发现他已站在离丈余之地,冷而淡地看着自己。
他在跟我说话?啥意思,叫我跟着他?
他想干嘛?
黎漾从小就被教育,不要和陌生人走,所以她决定遵从祖国的教育,头也不回,快速离开是非之地!
2. 什么虎狼之词?!
须臾后,黎漾失去行动能力被剑鞘提溜着衣服飞过空中。
当发现下方一众人正仰头观望时,她是社死的。
为什么要让一个i人经历如此残暴不仁的场景!
“啊!我没听错吧!这是羡音铃在响?!”
“没想到,我有生之年竟真能见到它响……”
“呜呜,小师叔的命定之人了居然出现了!我不活了……”
“哇,谢师叔的命定人长得好美啊!”
“哼,这么妖娆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
不安分的黎漾:??
被拎着也中枪?还有,你们讨论就讨论,为什么要这么大声!
广场上的喧嚣远去,她就这么被男人一路提溜到处看起来格外庄严肃穆的大殿。
“出来。”
片刻后,寂静空荡的大殿内,蓦然响起几声咳嗽,一位银发老者自柱子后现身。
“解开。”男人的语气没什么起伏,让人听不出情绪。
老者没理会男人,反倒转到黎漾身侧,仔细打量起她。
“原来这就是你的命定之人,不错不错,是个漂亮的女娃……就是修为低了些,但也无碍,回头你们双修把她带到元婴也简单。”老者摸摸不存在的胡须道。
黎漾震惊,他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还有,什么叫‘你们双修’?有这样对第一次见面的女孩子说话的吗?这要搁相亲角,是要上热搜被全网吐槽的好吗!
“把羡音铃系到她身上就不会响了。”
一直被提着衣服的黎漾,按下心底问号,摆出一张高深莫测的脸:“可以放开我了吗?”
“臭小子,快松开!”
黎漾这次是双脚平稳落地,她没第一时间逃跑,开玩笑,虽然她只有筑基,但面前的老者给人的感觉远超当初一溜排开的长老们,她怕是刚起步就会被逮住。
“姑娘,怎么称呼啊?”
声音听起来和蔼可亲,黎漾稍稍安心。
“黎漾。”
“黎、漾,嗯,好名字,这小子叫谢砚沉,是老朽的徒弟,今年二十有三,父母都已不在,无不良嗜好,一心上道,你看他如何?”老者的话语竟像是透着丝讨好。
他讨好我个筑基期的干嘛,错觉,一定是错觉。
难道他是想要我称赞他的徒弟优秀?就像朋友圈点赞?她仿佛看到一个孤零零的老人心潮澎湃地发了条朋友圈但被所有人忽视的难过。
于是,黎漾试探着回:“呃,万里挑一?”
老者颇受鼓舞,继续问:“那你觉得他当道侣怎样?”
“嗯,不错。”
黎漾余光瞄了眼男人的侧颜,冷是冷了点,但这长相,哪怕放家里天天养眼也不错。
“老朽刚才算过了,五天后是个好日子,宜嫁娶,你觉得呢?”
黎漾虽头顶一个大大的问号,但显然老者只是一心求赞,她决定好人做到底:
“我觉得也不错。”
叫谢砚沉的男人抬眸瞧了她一眼,但黎漾没看懂那眼神。
这时老者双手一拍,乐呵呵道:“那就这么决定了!哈哈!”
决定什么了?黎漾头顶的问号又多了两个。
“她只当你是胡言乱语。”谢砚沉冷冷揭开现实的遮羞布。
黎漾默,有点尴尬。
不过这对话内容倒是让她想到刚入宗时,那些弟子们提到的‘命定之人’,联系刚刚老者说的话,难道,他们是误以为自己是他的命定人?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于是斟酌一番后道:“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想你们认错人了。”
所以快放我走啊!黎漾心里呐喊。
“不会认错。”老者指着男人身上响个不停的铃道,“这是羡音铃,乃上古灵器,能帮主人找到命定之人。”
老者手指一勾,那羡音铃从男人身上脱离,边响边飘到她手上。
黎漾被动接住,就在她指腹接触到铃身的瞬间,欢快声止住。
老者眉眼一挑,仿佛在说:你看,我说吧。
明明铃身冰凉,但黎漾却莫名觉得它烫手,她瞥向像个冰溜子杵在那的谢砚沉,期望他能劝劝自己的师父,看起来他也并不像是轻易会遵师命成婚的啊。
没想到,他眼神沉寂一瞬后竟转开了。
“你不用看这小子,他对和你结为道侣没有异议。”
黎漾很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刚要拒绝,突然想到他们要是强扣下自己怎么办,她只是个菜鸟,在他们手底下走不过一招的……
她紧急预想了几种回答,最后挑出最合适的一句:“容我考虑下?”
“婚姻大事,是该慎重点。”老者也赞同了她。
黎漾拒绝了老者的挽留,称还有事先行告辞,老者看起来似乎并不担心她逃跑,笑着点头。
她顿时心中一喜,运气不错,趁对方没改变主意赶紧开溜,迈着又快又稳重的步伐离开了厅内,连老者叫谢砚沉送,都被她置之脑后。
「别走!」一直没有反应的逆流器,从隐身切换为上线状态,第一件事就是叫住黎漾。
黎漾:「你总算上线了,我先前叫了你好多次。」
逆流器:「先别管这事,你找个理由留下。」
黎漾:「?」
逆流器沉默一瞬后,回:「出了点问题,本来是回一百零一年前,结果……回到一百一十年前……」
黎漾:「……那赶紧回去再来一次,正好我被人拉郎配了。」
逆流器又沉默了一会,良久道:「暂时回不去了,能量不够需要充能……」
黎漾不暇思索答:「那你充啊!」
逆流器这次没有磨叽,噼里啪啦地倒豆子:「先前刚到这里时,我已经自动绑定了方圆十里内最适合为我提供能量的人了,只要你拿到他的体.液,我很快就能带你回去。」
体.液是个什么鬼?还有为什么是这样的充能方式??
但她没有问这个,反而紧张道:「谁?」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逆流器:「哦,就是先前接住你的人,你们还挺有缘的。」
黎漾:「……」
她脑中自发出现她找谢砚沉要那东西后的一百种死法,连脚步都慢了下来。
逆流器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倒是有点摸清新主人的脾性,直言:「别走了,快回去吧,也别挣扎,绑定后无法更改。」
黎漾:「……」
离开这里,逆流器充不了能,等于零。
不离开,可她刚已经信誓旦旦言辞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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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地告辞了……
她觉得如果现在回去,铁定会看到他们脸上的‘嘲讽’。
啊啊!好烦呐,这任务怎么这么波折!
得想个办法。
缓缓踱步的黎漾,冷不防地被人从侧面狠狠撞了下……
谢砚沉出来见到的就是黎漾顺势躺地昏迷不醒的模样,还看到她在弟子惊慌喊她时,偷偷移出自己不小心被压住的手。
谢砚沉:……
**
不管怎样,黎漾是顺理成章地留下了,被安排在客舍。
她摆弄着腰间的羡音铃在识海中道:「你倒是说说,体.液是个什么鬼?我从来没听说过灵器用这东西补充能量,你是不是诓我?」
逆流器:「那别的灵器也没我这么厉害啊!像我这种厉害的宝物自然也用特殊的补充方式!」
听起来是有那么点道理,可也太……
「体.液的范畴有哪些?血液、唾液、汗液、尿……」不敢想象,她要是敢去偷这些,会死得有多惨!
逆流器:「你说的这些都可以啊,只要是他的,我来者不拒!」
黎漾:「太重口味了!」
逆流器:「无论是你接触到,或是我接触到,我都能立马吸收能量,你能行的,我看好你!」
黎漾不想和它说话,也不想承认这品味拉胯的灵器是自己的,但她不能不回去。
她养的鸡鸭还在等她,她还要过咸鱼般的下半辈子,她不能就这么倒在这里!
唾液不用想了,明显是最难得到的,尿……算了,这个略过,所以剩下血液和汗液两个选择看起来比较可行。
咚咚——
敲门声不疾不徐。
“谁啊?”
没有回应,黎漾正犹豫要不要开门时,门外人淡淡道:“谢砚沉。”
她顿时一愣,他怎么来了?
不会是来检查自己是真受伤还是故意赖在这里的吧?
汰!
做贼心虚的黎漾,立马躺回床上,装出虚弱的嗓音回:“你自己进来吧,我咳咳……还有点不舒服。”
门外人静默半晌后,推开了门。
谢砚沉站在门边并未靠近。
黎漾觉得本是午后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屋内,因为他的到来,温度像是生生降了几度。
她叹着粗气半起身,强装镇定道:“是有什么事吗?”
谢砚沉冷凝疏离的眼神,让她像是被X光扫过,一切伪装都无所遁形。
然而他却始终未开口,只是定定看着她。
黎漾:?
大佬,有啥快放,不觉得憋吗?反正她快憋不住了,没有靠背全靠自己撑着腰有点累啊。
良久,憋得住大佬憋不住了,薄唇轻启:“你有什么愿望?”
眸光淡淡,语气冷硬,气质凛人。
这情形不就是电视剧里经常演的,上位者问死者最后的遗愿……
黎漾顿时全身一软,像坨面条一样滑下床榻,低头诚恳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装病骗你们的,饶了我吧。”
大哥,不至于吧,她只是撒个小慌,别杀她啊,逆流器没能量带她回去,死了可就真死了!
谢砚沉:……?
没得到回应的黎漾,鼓起勇气抬头看大佬。
3. 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啊
大佬眼神濯濯,依旧是冰块脸,少顷言:
“三年,我需要你做三年的道侣。”
大佬说完就静静望着她,似是在等她答复。
等等,所以现在不是斩头前的剧情而是契约婚姻?那她不是白自首了……
逆流器兴奋道:「赶紧说你愿意。」
黎漾满头黑线:「结婚的又不是你,你当然愿意。」
逆流器:「机会难得啊,有道侣的身份你可以光明正大接近他,想弄点体.液还不是手到擒来!况且看他意思是你可以提愿望交换,如果不是怕他起疑,你都能直接要。」
黎漾:「前提是要做三年的道侣啊。」
逆流器:「这有什么!赚到的是你好吧!他可是化神期,离大乘期仅一步之遥,若你能与他双修,被直接带飞。」
黎漾继续挣扎:「可任务——」
逆流器打断:「邪魔破封是十年后,你有足够的时间来找封印镇守人,亦或充能后回去再传一次都可以,但鉴于你落地即亡的黑历史,还是在这找人吧,嗯,顺便把我能量充满。」
黎漾想不出反驳的理由,她倒也不是很介意结婚,毕竟这修真界的道侣也是可以离的,而她又不打算搞什么二婚,至于提升修为什么的,咸鱼本鱼的她不感兴趣,何况是双修,拜托!就谢砚沉这高岭之花的模样,会跟人双修?就算会,那也轮不到她。
但有道侣的身份掩护,她想得到他的汗液或是血都会简单很多,只要尽早完成充能,主动权就回到了她手上。
逆流器催促:「别想了,机不可失!」
黎漾:「别急,我想想害羞是怎么演的。」
逆流器:「……」
谢砚沉漠然看着面前姑娘脸上不断变换神色,无所谓她是接受还是拒绝。
接受,他省点事。
不接受,人之常情,不过是再寻别的法子让老头安心。
只不过如今她送上门,老头难得开心,脸上的死气都淡了不少,老头操心太多,他不想这唯一关心他的人临到死都带着对他‘未来’的担忧,即便在他看来,那样的‘未来’也没什么。
“好,我答应。”
黎漾羞怯地低头,嘴边含笑回道。
话音刚落,谢砚沉却一副完成了任务要转身离开。
“唉不签个什么协议吗?”她好奇追问。
“你若想,可。”声音淡然。
“哦,不签也行,你要是不做人,呸,不兑现我也拦不住,呵呵……我还有一个问题。”
“嗯。”
不知道是不是两人即将成为道侣,他竟像是多了一点耐心。
“你不怕我是什么图谋不轨的人吗?”
谢砚沉幽黑的双眸盯着她,须臾唇角似是轻轻勾起了瞬间,又霎那恢复成一贯的清冷。
“嗯。”
说完人就消失在门外。
「啧……他这是瞧不起你这只有筑基的修为呐!」
不用逆流器说,黎漾自己何尝没反应过来。
呵,狗男人。
心里默默竖了根手指。
一个时辰不到,门再次被敲响。
“黎姑娘,你在吗?”是个女子的声音。
黎漾咸鱼打挺,正要奔去开门,又想到自己还在装病,立马切换模式,一步一步慢慢走到门边:“在的,姑娘请进。”
来人一袭淡青色的门派服,脸圆圆的,双颊还有俩深深的酒窝,看起来很好说话。
“黎姑娘,我叫何嘉嘉,是奉小师叔之命带你去松雪峰的。”
而见到传言中的人,何嘉嘉明显愣了下,心想,是谁说小师叔的命定人长得丑的,她定要狠狠去给他洗洗眼!
雪肤红唇,魅长的眼尾上勾,笑起来无端引得人魂魄飘浮,而那眸中的清澈无辜让本就妖艳的长相生出更多的旖旎。
还有这窈窕的身姿,她一个女人都觉得扛不住,哇!不愧是让小师叔折腰的人!
尽管何嘉嘉竭力遮掩,黎漾还是从她眼中看到对自己的浓浓兴趣。
“呃,小师叔是谢砚沉?”
“是呢,松雪峰也是小师叔住的地方。”
黎漾微怔,现在就要同居了?但想想婚礼估摸就在五日后,早几天晚几天似乎也没差。
“那走吧。”她故意没看何嘉嘉那双滴溜溜的八卦星星眼。
“好,黎姑娘你扶住我的手,我带你御剑过去,松雪峰比较远,需要点时间。”说罢,何嘉嘉就踏上一柄飞剑,朝她伸手。
许是照顾她这个筑基期的感受,何嘉嘉御剑速度并不快,恰好能让黎漾借此几乎好好看看这宗门,如果不是司机频频回首欲言又止的话,就更完美了。
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御剑不专心,乘客两行泪。
修真界为什么就没有这样的御剑交通规范呢……
终于妹子忍不住了,但没想到她说的是:“黎姑娘,你真厉害。”
“哈?”
黎漾用一个字轻而易举地打开了何嘉嘉的话匣子。
“你居然能搞定小师叔,那可是我们剑天宗,乃至全修真界最遥不可攀的人!”语气里满是惊叹。
然而黎漾却因“剑天宗”三个字怔住,被谢砚沉提上来时她没看到门口的名字,直到现在才知道这里竟然是剑天宗。
那个在邪魔破封后第一个被阖宗灭门的宗派。
看下面的宏伟建筑和占地面积,恐怕不会有第二个。
可谢砚沉如此出众,后世为何没有关于他的任何信息?除非……除非他也同剑天宗一起陨灭,消逝于世间……
何嘉嘉丝毫没发现她的沉默,仍滔滔不绝:“你晓得有多少人爱慕我们小师叔嘛,可他这么多年愣是谁也没青睐过。任何人!无论男女老少,在他眼里都一视同仁!”
说到这里还激动地横臂一挥,给“一视同仁”配了个动作,惹得剑一歪,差点把黎漾甩下去。
黎漾按下慌乱的心跳,轻声提醒:“小心……”
何嘉嘉回头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拍拍胸脯道:“我的御剑之术可是得过小师叔指点的,你且放宽心!”
她可真的宽心不了……她想要个安全带,五点式的……
何嘉嘉还在那给她科普谢砚沉的桃花,且越说越兴奋。
“你为什么叫他小师叔,他好像也才二十出头?”既然堵不住何嘉嘉的嘴,只好让她换个不那么激动的话题。
“咦,你不知道吗?小师叔是师叔祖收的最后一个关门弟子,也是年纪最小的,而师叔祖又是宗主的师叔,按真正的辈分来叫,我是够不上叫师叔的,但辈分太高反而省了这些都直接叫他小师叔了,哈哈。”何嘉嘉说完又迫不及待问,“黎姑娘,你和小师叔是一见钟情嘛?”
即便她没回头,黎漾也听出她声音里的暧昧,而又不能告诉她契约道侣的事,只得胡乱点头:“嗯差不多吧。”
“松雪峰从来没有女修夜宿过,黎姑娘你将是第一人!”何嘉嘉像是格外为她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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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我谢谢你。
她没觉得自豪反而压力倍增,通常这种情况意味着她得挡下一众桃花,成为众矢之的。
“到啦!”
高耸入云的山峰,宛若一把银色巨剑,直劈入天际,苍松成林,松针如翠玉,与积雪交相映辉,山巅处,散落着几处楼阁。
“我只能送你到这里啦,松雪峰有结界,我进不去。”
何嘉嘉降落在半山腰,甫一落地,黎漾就打了个喷嚏。
不是吧,她要住在这么冷的地方……她可没带冬衣啊!
“阿嚏——”
“唉唉对不起,我事先不知道你是筑基期没帮你准备防冻的衣物。”何嘉嘉立马从储物袋里翻出一件厚披风,“要不你先穿我的将就下?还是新的,或者你现在联系小师叔让他下来接你?”
“你的先借我穿下,我在这等他。”她和谢砚沉就俩陌生人,哪来的联系方式,但她不好让其他人知晓。
“唉好。”随后了然地露出姨母笑,一步三回头地跟她挥手告别。
等到看不见何嘉嘉,黎漾才收回冻得有点僵硬的笑容,连忙裹紧披风,往山上爬。
在第三次差点滑倒时,她朝山巅狠狠比了个嗯,拳头……
修炼中的谢砚沉忽然想到什么,睁开眼,单手轻拂,面前出现山中一幕:
粉白的披风兜帽下,是两扇霜花点缀的蝶翼,和冻得通红的脸颊,显得有些可怜,画面中的她吸了吸鼻子,嘴里小声嘟哝着什么,倏然脚下一滑摔了个跟头,她气恼地坐地上蹬了几下绊倒她的树根,就在这时,树上又掉落一抔雪砸在头顶,她叹了口气拍去雪又慢腾腾站起身往上爬。
他只让结界不阻拦她却忘了她只是筑基期,无法抗拒松雪峰的寒冷,更无法在穿过结界后直接御剑上来。
已经爬了一个时辰的黎漾,哆嗦着身体坐在块石头上,她是真走不动了,如果不是筑基期有点灵力傍身,她怕是早就因失温冻死在山中了。
“哼,再不来,你就等着和尸体结婚吧……”她眼睑半合,抱住膝盖,一边搓手哈气。
低垂的视线中出现一双银色的靴子,黎漾慢半拍地昂起头——
是谢砚沉。
“抱歉。”他眼帘低垂,神色依旧是清淡无波,连道歉都显得很是疏离。
黎漾撑着一旁的树干直起身,微微笑道:“没关系,麻烦你了呢。”
嗯,礼貌客气,笑容甜美。
黎漾拿出以前当社畜,被老板无厘头坑害受委屈后的大度微笑,能怎么办?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啊。
怪人家没来接?然后人家来句忘了她是筑基期?人家是大佬,对她这样的小虾米不够关注是正常好嘛,他们本就是两条不相干的线,早日完成任务回去当自己的咸鱼才是她的正途!
谢砚沉闻言似是顿了顿,然后道:“走吧。”
等黎漾站到他身边一步远时,他仍然没动。
黎漾:?
正在她考虑是不是要说‘大佬,请’时,他动了。
冷白色骨节分明的手掌,隔着衣服箍上她手腕。
“得罪。”
敢情他刚刚是在做抓她手腕的心理建设?
谢砚沉拉着她一步一步缓缓往前走,而实际他们身边的景物却在超高速后退。
难道这是只有化神期才会的‘缩地成尺’?速度杠杠滴啊,像是火箭咻咻,不过……
爽是爽,就是好像有副作用?
晕厥的前一秒,黎漾这样想。
4. 你要上来捂捂吗?
黎漾被温暖轻柔地包裹着,浑身的毛孔惬意地舒张开来。
她缓缓睁开眼,水汽氤氲中,讶然发现自己是在温泉池,嗯,穿着衣服。
「这是哪?我怎么在这?」
黎漾第一反应就是问逆流器,它就好比贴身摄像头,问它最方便。
逆流器打了个哈欠:「你晕了,谢砚沉把你提到这来的。」
接着又嗤声:「太菜了……」
黎漾想起来了,是那缩地成尺的副作用,嘶,没想到自己不晕车不晕船的居然晕这。
「他人呢?」
「把你扔这一会就走了。」
黎漾身旁放着新衣裳,何嘉嘉的狐裘搭在一边,于是决定索性再泡会儿。
温泉池不小,长宽足足有十几米,被层层松树包围,像是处仙境。
许是因热气,临近的地面和松树上并没有积雪,池中还长着棵一人高的小桃树,很是奇特但看起来活得不太好,枝叶泛黄焉嗒嗒的,整个耸拉着。
「我晕了多久啊?」
「纠正下,是睡了多久。」
「?」
「你自己看。」
黎漾的识海里水波荡漾,出现一幅画面:
黎漾身体软下去的刹那,谢砚沉就眼疾手快用剑鞘抵住她腹部,给她输了些灵力后松手,就这么让她趴在剑上,以跟鬼片中红衣女鬼弯腰散着头发有得一拼的姿势移动到温泉池。
那把剑将她放在池边,回到主人手里,一人一剑等了会,见她面色变得红润却仍未醒来,似是察觉不对,谢砚沉走到黎漾身边,冷白的手指搭上她手腕。
逆流器此时贴心地放大了画面声音。
“呼……呼……”
谢砚沉听到呼噜声,视线从她手腕缓慢移到脸庞,眼里的清冷疏离被诧异替代一瞬又恢复如常,最后画面停在他接到传信离去的背影上。
黎漾先是好奇,再是画面太惊悚一时都不敢看,再到现在尴尬抠地。
「你睡了两个时辰……」
逆流器的语气颇有老师课堂上叫睡着的同学起来回答时咬牙切齿的味道,而作为学生时代经常打瞌睡挨批的黎漾,早已百毒不侵,甚至死猪不怕开水烫。
「泡这么久,皮肤都没起皱,这修士的身体就是抗造啊!」
「……」
真舒服啊……好想躺,想念自己的狗窝啊……啥时才能回去呢……哎……得弄到谢砚沉的血或是汗才行……
松雪峰这么冷,想出汗都难,大乘期的谢砚沉难上加难,血更是只有受伤才有,可,能伤他的有几人,除了被动等机会,好像无论怎样都没戏。
黎漾看着面前暖烘烘的池水,突然灵光一闪。
黎漾:「唉你说,谢砚沉的洗澡水对你有没有用?」
逆流器:「应该可以,但要看其中蕴含的气息浓度,你有办法了?」
黎漾:「嘿嘿……」
不知是不是泡了温泉的关系,亦或是这山巅有什么结界,黎漾并未感觉到冷,于是打算晃荡一番,提前熟悉下作案环境。
偌大的山巅,空旷旷的,除了一处温泉,一座大殿,没了。
也亏他能住下去,不愧是大佬,可她不是啊,如果提出分居,会不会被砍?
唯一的殿内,也空荡荡的只有基础家具,没有任何摆饰,但也没有灰尘。
黎漾随便找了间屋,从储物袋里掏出自己走哪都带着的被褥枕头垫上,美美的躺下,谢砚沉也不知道去哪儿了,那她还是补个觉,有什么事等醒来再说吧。
逆流器:「……我以为你要搞事了,结果你又睡?」
黎漾没能睡,因为有人来了。
“黎姑娘,我是程壁,负责照看谢师叔的起居。”程壁人如其名,身材壮硕坚固如壁,长得很有安全感。
她接过他递过来的食盒,心里跟开了花似的,长得安全还贴心,不错不错。
“谢师叔临时接到传讯,去明川海除妖了,恐怕要两三日才回,黎姑娘有何需要尽可告诉我,我送上来。”
黎漾不是亏待自己的人,所以她交给程壁一张单子。
程壁看着单子上罗列满满的物什微微一滞,应了声好就急急下山去准备了。
谢砚沉不在,偷他洗澡水的计划只能暂时搁置,于是她打了个哈欠爬上床。
逆流器:「……」
此时,剑天宗内丹药阁。
“师叔,你这是?”剑天宗宗主应含真,不解地朝那在锅炉前忙活不停的老者发问。
度老将手中最后一味药引倒入其中,笑得一脸暧昧,“这可是好东西啊,到时要送给臭小子的大礼,哈哈。”
应含真霎时有点头疼,师叔是名副其实的老顽童,他小时候不知道在他手底下吃过多少瘪,连师父在时也拿自己这个小师弟没辙。
如今……罢,总归他是不会害砚沉的,就让他开心开心吧。
“师叔,那姑娘没查到底细,像是就那么突兀地出现在山脚,我担心……”
度老摆摆手,认真搅拌着锅炉里的药汁,“含真啊,有的人的出现本就是天机,早不了也晚不了,更是强求不得。”
师叔是剑天宗修为最高的人,亦是这九洲三山现存的大乘期最强者,他的话自带三分天机。
如师叔所言,那姑娘真是砚沉的救星的话,不论是何身份,他都得把人好好留住,为了剑天宗,也为了修真界。
应含真:“大典仓促,眼下又是万春祭到来之时,其他宗门怕是即便收到消息也赶不上。”
度老:“无妨,倒是人家姑娘那,得好好补偿补偿。”
应含真:“嗯,我来安排。”
**
俗话说得好,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眼下,黎漾就是松雪峰的霸王,自由自在,好吃懒睡,惬意自得。
但霸王体验期截止在第三天的晚上,距离道侣大典还有两天的时候。
逆流器:「死猪啊你,快起来啊!!谢砚沉受伤了!他刚去温泉池了!机会啊!你倒是快点起啊!!」
睡梦中的黎漾觉得有点冷,双手本能扯了扯被子盖住头。
「……猪啊你!起来啊!」
「……」
逆流器改变声调:「黎漾,再不起来给我加练两个时辰!」
黎漾睡梦中听到师父发怒的声音,立马打个激灵坐起,迷茫的眼神对上几步外不知道看了她多久的白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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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漾:“!”
睡意被一个榔头敲散,黎漾只差从被子里跳起来贴到墙上。
滋滋燃着的蜡烛在冷风中发着抖,将那人的影子拖拽得像个蓄势待发的猛兽,也让黎漾认出他。
谢砚沉。
谢砚沉就穿着层薄薄的白色中衣,光着脚踩在地上,面容一半隐藏在黑暗当中,神情晦涩不清。
即便认出来人,黎漾心跳还是漏了拍,搁谁半夜看到个人站在自己房间里,都头皮发麻吧。
麻完黎漾想,这人不会是反悔觉得自己形迹可疑,还是鲨了比较省事吧?!
谢砚沉不说话也没任何动作,黎漾也不敢打破这诡异的平衡。
不知道过去多久,黎漾:所以,到底啥意思啊?能不能说句话给个痛快?
精神一疏忽,被褥里僵硬的腿自发伸了伸,这动作像是惊到谢砚沉,他眼底掠过危险的暗光,牢牢锁住了黎漾。
在他莫测的视线下,黎漾心跳如雷,然后鬼使神差地拍拍被子,诚恳邀请:“你要上来捂捂吗?”
下一秒黎漾流下面条泪,她紧张就乱说话的毛病什么时候能好!
听到这话,谢砚沉眼神凉凉,黎漾心里也凉凉。
凉着凉着,就见谢砚沉往前走了几步,步伐有点僵硬,像是牵线木偶似的,但这想法在黎漾脑海中也就停留了不到一秒,因为——
谢砚沉停在了床前。
黎漾:……我滴妈,大佬不会真的上来捂捂吧?
烛光下的谢砚沉,脸上神情看起来明灭不定,没了白日的清冷淡漠,却多了诡谲和阴郁。
在黎漾目瞪口呆的视线中,阴郁大佬坐上床,面朝她躺了下来。
黎漾:!!
黎漾倒吸一口气,因大佬不仅压住了被子,一只手臂还隔着被子精准无比地搭上她的小肚腩,落下的力道让她差点将晚饭吐出来。
“谢……砚沉?”黎漾战战兢兢喊道。
大佬安静如鸡,眼睛已经阖上。
黎漾又放大声音叫了下,大佬没有任何反应,只有长睫垂下的弧度利落的诱人。
谢砚沉他……该不会是……梦游吧?
可梦游眼睛不应该是无神的吗,谢砚沉怎么不像是不知所觉的状态?
嘶,大佬不愧是大佬,连梦个游都跟别人不一样。
转念又想,谢砚沉知道自己会梦游吗?应该不知道吧,不然应该不会让她住上来。
黎漾动了动,想把床让给谢砚沉,毕竟她可不能占便宜。
可谢砚沉那搭在肚腩上的手臂着实是重,她搬不动,只得隔着被子往外拔自己。
拔是拔动了,但那条手臂从肚腩处变成小腹,如果她再拔那位置就变成……
黎漾僵住,上不上下不下,这是考验她做不做人?
干坐半晌打了无数个哈欠后,黎漾摆烂了,做不做人这个问题还是等睡醒再说吧。
她眯眼躺下,随即又遗愿未了地爬起身,给大佬扯了扯被角盖住他肚子,迷迷糊糊想:不盖肚子会着凉……
总算完成最后一件大事,黎漾也闭上眼。
只余挤在拥挤的床上,憋了老久的逆流器:……这世间终究癫成了我不熟悉的样子。
5. 反正都要上x的。
翌日,黎漾是被门外的争辩声吵醒的。
第一反应,就是扭头看床榻。
空空如也,难道昨晚是做梦?
黎漾打了个哈欠,是了,谢砚沉怎么会梦游,又怎么会来自己房间还睡上她的床,如果不是梦的话,她就得收拾包袱走人,不然哪天晚上被谢砚沉当妖魔鬼怪杀了怎么办?
逆流器:……
逆流器收回到嘴边的话,毕竟,她若跑了,给它充能的事就更加没影……
黎漾又连着打了几个哈欠,躺下蒙头继续睡,但无奈门外争辩声越来越大,内容还和她本人有关,只好叹息爬起来。
嘎叽——
“呀,黎姑娘你在屋里啊!”何嘉嘉熟稔地招呼。
程壁大壮汉脸红道:“不好意思,是不是吵到你了?”
她则睁眼说瞎话:“没,我本就要起的,你们这是?”
何嘉嘉和程壁左右手各扯着红绣球的一端,活像古代结婚的新人。
两人也注意到尴尬的场景,同时松手,黎漾眼明手快地抱住那大大的红绣球。
何嘉嘉瘪嘴:“还不都是程壁,我说这么大的红绣球最适合挂新房门口,他偏要挂那劳什子没人去的会客厅,我就问你,挂那给你谁看!”
程壁坚持:“会客厅门面大,师叔和黎姑娘回来就能看到,一定要挂最大的。”
“你个榆木脑袋!”
“你才——”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黎漾边打哈欠边建议道:“那挂婚床上吧,反正都要上.床的。”
场面陷入诡异的安静。
何嘉嘉和程壁呆呆看着她。
黎漾打哈欠的嘴倏然滞住。
她在说什么呢?!什么上床?妈呀,她社死了……
最要命的是,当她哭丧着脸,想找地埋了自己时,发现谢砚沉就站在不远处,清冷的双眸正落在她身上。
算了,就地掩埋吧,不活了。
……
“黎姑娘,我算是知道小师叔为什么喜欢你了,跟你在一起太有意思了!我要是男人我也喜欢你!”何嘉嘉御着剑分心回头道。
还沉浸在社死状态的黎漾,失魂落魄,听到这话,心里道:姑娘你太天真了……其实一切都是浮云……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那,又是怎么到了何嘉嘉的剑上的。
“这是要去哪?”
“去织衣阁试婚服啊,你忘啦。”
“哦,想起来了。”
前两日谢砚沉不在时,何嘉嘉来为她量过身材,但那会她急匆匆地两人没聊上,只提了嘴今日会来接她试衣。
“先前我偷偷看了眼那款式,真是,真是……呃,我描绘不出来,一会你看到就知道有多美了!到啦!”
何嘉嘉御剑降落在一处三层阁楼前。
“一会儿咱说话小声点,织衣阁的洛阁主可凶了,是宗内‘惹不起三娘’之一。”
不用黎漾问,何嘉嘉自发解释道,“除了她,还有膳——”
“啪!”
“都给老娘滚!留你们有什么用!”暴怒声从里面冲出。
刚走到织衣阁门口的黎漾同何嘉嘉浑身一颤,何嘉嘉立马拉着她转身想溜。
“来了还走什么?!进来!”
何嘉嘉回头给了她个扭曲的笑容,压低声音凄苦道,“咋就这么倒霉遇上她生气的时候呢!”
“还在那磨叽什么?!”声音的怒气值攀升。
“来了来了!”何嘉嘉拉着她赶紧奔进去,与出来的一群人错开。
织衣阁内琳琅满目,五彩缤纷。
接着黎漾就见到里头面含愠色的中年女子,想来就是何嘉嘉说的洛阁主了。
“你就是黎漾?”她打量一番,评价道,“倒是个出挑的,那老头这次算是睁了眼。”
虽然好奇,但即便借黎漾个胆子,她现在也不敢问那老头是谁。
何嘉嘉看洛阁主面色稍缓,鼓起勇气说,“阁主,我们是来试婚服的。”
桌边的妇人登时变了脸色:“还试个屁啊!一群孬种,连个婚服都守不好!已经被烧没了!别踏马让老娘挖出他是谁!挫骨扬灰都是轻的!”犀利的眼神如刀子般射在虚空处。
黎漾视线落在桌上摆着的红色衣料一角,巴掌大小,复杂的金丝纹遍布其上,然而四周却呈焦黑色,令人顿觉可惜。
“啊!那……”何嘉嘉惊愕道。
洛阁主脸上神色不定,“重新做是肯定赶不上明日大典的,唯一的办法……你们跟我来。”
她带着她们绕过几间屋子后,来到最里侧一处闺阁,从里头上锁的柜子里抱出一个精致的玉盒。
洛阁主敛眸,掌心轻柔拂过玉盒,似乎触碰的是自己挚爱。
“这是很久以前,我为自己缝制的,过去这么多年却一直没用上……”嗓音有些低,不复刚才的凌厉气势,“术法封存着,虽比不上毁掉的那件华丽,可也不差。”
到此时,黎漾也明白她打算,当即开口道,“不用不用,找件红色衣裳就可以的,这件还是留着吧。”
“别啰嗦!再留着也只会继续尘封,你莫不是嫌弃?”洛阁主冷声道。
黎漾赶紧摇头如拨浪鼓:“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给我穿有点可惜……”
“你穿就不可惜,别废话,去试试,我看看哪里要改!”
当黎漾身披婚袍站在镜子前,竟一时认不出里头的人。
镜上有灵气的波动,与现代镜子的清晰度相比不遑多让,映出她身上红底金绣宛若天边流霞的嫁衣。
“哇,好美啊!”何嘉嘉绕着她转,嘴里不断发出惊叹。
洛云娘眼里一阵恍惚,仿佛回到曾经自己穿着它在镜子前幸福期待的模样。
“阁主,这真的——”
洛云娘收起思绪仔细查看道,“你与我身量差不多,长度倒是没什么问题。”
她转到黎漾正面,手指微拉胸前的婚服,揶揄道,“胸前和腰下需要多放一寸,小丫头,身材不错啊。”
i人黎漾顿时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客气道,“您也是。”
黎漾:……
“扑哧”何嘉嘉没忍住笑了出来,一时黎漾更是无地自容,幸好她们没继续在这问题上展开。
洛阁主记录几处待改之处,就让她们先回去,“好了,去换下来吧。”
出来后,何嘉嘉凑过来鬼鬼祟祟道,“有猫腻,洛阁主居然有喜欢的人!你没看到,她刚刚差点都哭了!我都呆了,她可是‘惹不起三娘’之一啊!”
黎漾打了个哈欠,胡乱点点头附和,比起这个,她更想回去睡觉。
“你都不气吗?!你婚服可是被烧了!”说完她左右张望又低声道,“肯定是小师叔的爱慕者做的,敢去洛阁主那明目张胆烧,嘶……勇气可嘉。”
黎漾倒是想着谢砚沉的粉头能烧完婚服泄泄气,别撒她身上,筑基期小透明承受不起。
回松雪峰时,两人远远被整座山上绵延的红绸和大红灯笼震撼到,冷白与艳红的强烈反差,此时竟分外协调,有种相得益彰又耀眼的光彩。
何嘉嘉带着她直接御剑到松雪殿门前,感叹完方才的山景又感叹自己终于成了程壁外另一个登上山巅的弟子,那副因飞黄腾达而热泪盈眶的模样令她哭笑不得……
她走后黎漾总算回到床的怀抱,谢砚沉和程壁都不在,正合她意,不然看到他们自己会不由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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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早上尴尬的场景。
哎,其实不考虑物种差异的话,她还是想跟床结婚……
“笃笃笃”
“笃笃——”
“笃笃笃——”
黎漾翻了个身。
“笃笃——”
“黎姑娘!黎姑娘!再不起来就晚啦!”
已经第二天了吗?黎漾迷迷糊糊地抱着枕头去开门,然后转头继续往床上爬,被何嘉嘉一把扯住往外跑。
“快别睡了,已经晚了,一会洛阁主要发飙骂人我可顶不住!”
谢砚沉从温泉池回来,见到的就是何嘉嘉半拖半搂着他那今日即将合籍的道侣,以怪异姿势爬上剑晃晃悠悠而去的身影。
「啧,不过是个筑基期,老头给你找的命定之人,根本抵抗不了你身上的魔息,还指望她能灭了我?」
「就算你每隔一段时间剥离身体内的情欲,只要你还在诛灭妖邪,就不可能摆脱我,反而让我更加强大!」
「你不说话,该不会是跟她在一个床上睡了一觉,真就春心萌动了吧?哈哈……那我占据身体的那天不是更快了!」
“聒噪。”
「你现在就威风吧,我看你还能撑多久,哼。」
**
“黎姑娘,快看!”
黎漾打了个哈欠,半阖的双目微抬。
镜子里本就浓郁的五官在略施粉黛后更加美得不可方物,卷翘的睫毛因为哈欠而微湿,眼角金色的花钿闪着细碎的光,在繁复头饰和大红嫁衣的衬托下,整个人像是雨露后绽开的艳丽花朵,娇媚惑人。
旁边的洛阁主放下手中的梳子,为她盖上一层薄薄的红纱,满意道,“出去吧,人已经到了。”
黎漾在何嘉嘉的搀扶下拖着长长的裙摆,走上红毯。
修真界的道侣大典没有凡间成婚那么复杂,昨日听何嘉嘉说,谢砚沉会在织衣阁门口接她,两人沿着红毯走到宗门正殿前祭拜天地,行夫妻之礼再滴血结印即成。
今天太早上班,生物钟没适应,她现在只想尽快完成工作,回去好倒床大睡。
跨过最后一道门槛,透过薄薄的红纱,她见到了外面等候的人。
和谢砚沉见面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而回回他都是如雪的白衣,孤冷出尘,但今天一袭鲜艳如血的红衣,挽发的红带飘飞,少了那股子高不可攀,多了丝摄人心魄的邪魅。
他一步一步走过来时,黎漾的心跳漏了一拍,接着脚一崴。
美色当真误事呐,这不,差点就出洋相了。
何嘉嘉眨眨眼传音道,“哇,我还是头一回见把红衣穿这么好看的男人!哈哈,这大典过去爱慕小师叔的人怕是只增不减啊。”
“不过,我看也有不少师兄弟沉迷于你的美色,你们也算势均力敌了,哈哈!”
黎漾:囧。
黎漾确实不知道,在外人眼里她是如何的惊艳。
这几天宗内对于谢砚沉忽然出现的命定女传得沸沸扬扬。
有说长相奇丑无比的,有说惊为天人的,还有说是妖物化形的,甚至传出一段两人缠绵悱恻分分合合的爱情故事,之后道侣大典的马不停蹄,又传出女方有孕的八卦。
有没有孕他们没看出来,但那薄纱下若隐若现的面容,玲珑巧致的身姿,就连慢步行走间轻轻伏起的裙摆,都牢牢吸引住他们的视线,再也无法移开。
一时,竟有点可惜她即将成为别人的道侣,再一看那松雪峰谢砚沉的容貌……算了,人家珠联璧合,确实没他们什么事。
黎漾正苦思大典的流程细节时,盖头下伸过来一只男人的手掌。
手指修长,骨骼分明,露出的一截腕骨冷白如雪,力量感十足……
6. 无名指的鸾印
黎漾回神,将手搭在谢砚沉的掌心。
他修长的手指在肌肤相触时极轻地顿了下,然后缓缓握住她,带她走上那望不见尽头的红锦地毯。
一刻钟后。
嗯,她喜提了汗流浃背和饥饿双重debuff(负面效果)。
当眼前出现那少说有四百多级台阶的天梯时,黎漾顿时一口气没接上来,两腿一软,被谢砚沉托住。
这搁谁累成狗还要爬二十层楼,也站不住脚,仙侠剧里结婚不都是坐那种天上飞的轿子,再不济也是地上抬的,怎么到她这变成两条腿走,不科学啊!
借着两人顷刻间拉近的距离,黎漾喘着气小声道,“大佬,我不行了,救救我,给您磕头了。”给输点灵力缓解下也是好的。
温热陌生的气息喷洒在谢砚沉脸上,他不由得定住。
黎漾见谢砚沉没反应,又捏了捏他手。
搞快点,大佬。
然而这次谢砚沉却直接别开视线。
黎漾:?
下一秒,谢砚沉的手臂直接穿过她的膝弯和后背,将她抱了起来。
黎漾低呼下意识搂紧他脖子,风吹起头上红纱的一角,她的错愕对上谢砚沉清冷看不透情绪的双眼。
周围哗然一片,人群躁动。
黎漾也有点躁动,于是在他怀里轻声解释,“我是想让你输点灵力给我,不是要抱……”
“嗯。”
嗯是啥意思?
逆流器:「啧!先前你吭哧吭哧时人家就给你传过一次灵力了,是你这筑基期丹田跟个筛子似的,也就吸收了一层不到,再传不还是漏!真丢人!」
呃,忙着赶路注意力都在打颤的双腿上,这么一说有会儿确实感觉疲惫尽消,她还以为是自己体力突破后的酣畅呢……
“呜呜,我还是第一次见小师叔抱姑娘……”
“啊啊!如果抱的是我,死也甘愿了!”
“……谢师叔一定很爱她!”
“哼,这女人手段当真了得。”
……
黎漾没听到别人议论声,因为谢砚沉很快就走完几百级台阶,在剑天宗的正殿前放下了她。
殿内坐的人并不多,但黎漾知道那些都是剑天宗高层和请来观礼的人,殿首右侧坐着的是谢砚沉的师父,左侧是个正襟危坐的中年男修,估摸就是剑天宗的应宗主了。
而现下,主坐上的两人正密语传音。
应含真:“师叔,砚沉看起来对那姑娘挺中意的啊,这样你还下药啊?”
度老:“下啊,老夫炼了这么久岂可浪费!”
应含真:“会不会吓跑人家姑娘?”
度老:“感情那都是要别人推波助澜的,就这臭小子无求无欲的模样,老夫怕是到死都见不到他动心!”
应含真:“……的确。”
度老:“一会掩护我。”
应含真:“……好。”
礼乐声起,礼官高唱:
“今日良辰,乾坤为证。一拜天地!祈天赐福,愿地承祥,佑修行之路顺遂无虞!”
“二拜高堂!养育教诲之情,比沧海之深尤甚,愿承道心,不忘根本!”
“夫妻对拜!心魂相契,星辰相引,同御风雨共赴仙程!”
“请鸾印!”
旁边有人捧来拳头大小、色泽紫红的晶石,黎漾划破指尖,和谢砚沉一同将血滴落在晶石上。
霎时,晶石散发出夺目的红光,并逐渐在其上空浮现一个古朴的金色符号,随着符号的完整,晶石化作虚无。
那古朴的字体则紧跟着一分为二隐没于他们左手无名指上。
黎漾好奇的摸了摸看不出任何痕迹的无名指,听何嘉嘉说,这紫红色晶石乃神鸟鸾的归息之地所诞,每块晶石皆浴血而生。
哪怕不举行大典,确定关系的道侣也会请这鸾印,不仅仅有感情象征意义,在一方有生命危险时,鸾印会示警,只有其中一方消亡或是被新的印替代,才会消失。
唔,所以她和谢砚沉虽然只做三年的道侣,这鸾印也会终身跟着她,除非有朝一日,他们与旁人结印,或是他们中有人死……
“祝酒!”
弟子端上酒杯,黎漾接过跟着谢砚沉走到应宗主身前。
“师兄还记得第一次见你,你才到膝盖这么点高,明明才三岁的娃娃,却摆着一张冻死人的脸,谁也不搭理,把师叔愁的天天到师父面前诉苦,又总是发烧生病,以往师叔在宗内一年待不了几天,自从收了你就再也不惦记外头的世界,光是照料你,就耗尽心神,现在……”
他哽咽住,拍拍谢砚沉的肩膀道,“砚沉,师兄很开心能看到你成婚,可别因为她娘家人不在这就欺负人家姑娘啊。”
“……嗯。”
相比起应宗主的感怀,谢砚沉那叫一个冷静,不过应宗主看似已习惯他这性子。
他起身来到黎漾身侧,递了个储物袋,“来,送你的,一点长辈的心意,回去再看。”
她没见谢砚沉反对,就接过道,“谢谢师兄。”
“好,去敬你们师父吧。”应宗主说完走回位置。
黎漾有点感动,剑天宗的宗主居然特意起身过来给自己送礼物,好重视她啊!
谢砚沉的师父亲自将斟满的酒杯递给他们,缓缓道,“老夫没你们师兄会煽情搞气氛,这杯酒也算老夫对你们的祝福,望未来无论经历多少风雨,你们都能不离不弃,互相扶持!”
说罢他仰头干了那杯酒。
黎漾从他眼里看到闪烁的泪光,一时更加动容,也豪爽地将杯中酒饮尽,完了发现谢砚沉举着酒杯停在嘴边没喝。
黎漾:?
“怎么,臭小子大喜日连师父敬的酒都不喝吗?”
黎漾也奇怪看他。
谢砚沉薄唇微抿,抬眼意味分明地望着他师父。
“咳咳,年纪大了,这么会就有点累了,哎,你还不喝?”度老有点心虚。
谢砚沉直望到师父眼神躲闪才收回视线,沉默片刻,终是仰头喝下。
“礼成!”
修真界的道侣大典,礼成后是直接当众掀开盖头的,黎漾的说是盖头其实也就是层半透明的薄纱。
但对于社恐来说,半透明也好过没有啊!!
萧砚沉手缓慢抬起时,黎漾就紧紧闭上眼,耳边唯剩下“砰砰”狂跳的心脏声。
伴随着一股极淡的雪松香,她头上的薄纱被揭开。
谢砚沉目光淡淡扫过视死如归,仿若要与人同归于尽的道侣,视线在她微颤的睫羽上停留一瞬后移开。
黎漾见谢砚沉没有在看自己,轻轻松了口气,却不知这模样正好落入他余光里……
**
亥时,黎漾终于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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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加班和谢砚沉回到松雪峰。
路上黎漾就已经困得睁不开眼,往常这个点,她早跟周公在下棋了,而今天不仅5点不到就起床,更是加班到10点,已经耗尽所有精神。
甫一落地黎漾就头晕脑胀地辨认方向,接着晃晃悠悠地往自己窝走,路过挂着红绣球的新房。
黎漾脑中有那么一丝理智好像在说什么,但很快又被她铺天盖地的睡意压下。
晃啊晃,终于摸到软软的被褥,黎漾心满意足爬上床,不多时,细小的鼾声回荡在静谧的房间。
「啧啧……不仅修为差,还吃不得苦。」
谢砚沉没理会脑中的声音,漫不经心瞥了眼房间。
她住进来不过四五天,屋子却布置地满满当当,摆放的都是些凡间常见的物什,并不稀罕,却让人不禁想卸下心防。
欲离开之际,床上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原本酣睡的人此时闭眼坐起身,嘴里嘀咕着“不行,婚服得挂起来”“不能弄坏洛阁主的婚服”,嘀咕半晌却不见动作。
少顷,坐着的人倒下,翻了个身重新发出鼾声。
「……从某个方面来说,她也是个人才。」
谢砚沉又看了眼床上的人,退出房间。
半个时辰后,黎漾左手腕上的暗金色镯子微光闪烁,虚影从中飞出在空中凝出个堪堪一掌高的男童。
它盘着腿,双臂环胸,一脸愤慨地戳黎漾的脸。
“我堂堂神器,怎么就找上你这么个懒散的主人!”
“不行,得我亲自出马,哼!”
反正它现在是器灵模样,只要它不想,别人都看不见它,很安全。
它熟门熟路地飘出松雪殿,它要看看谢砚沉有没有在洗澡,如果在洗的话就守在那,等他一走立马把那傻子传送过来泡澡,剩余的能量短距离传送一次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上次谢砚沉受伤流血那么好的机会,因为那傻子叫不起来生生错过,凡人有句话叫什么来着?
对,生米做成熟饭!这次它定要吃上熟饭!
穿过松林,就是温泉池,看见池中躺着的人的瞬间立马闪进枝桠里。
谢砚沉果然在!他身上散发着浓郁的灵液气息,不愧是大乘期下第一人。
逆流器吸了吸嘴边不存在的口水,哎,多浪费啊……瞧,都逸散在空气里了,哎……
反正他看不见自己,器灵状态的它吃不上,难道还不能去闻闻?
越想越觉得没问题,但它还是戒备着缓缓飞过去,而谢砚沉始终飘在水上,眼睛闭着没有任何反应,它飞到灵息最充裕处,停在离他两尺高的上方。
刚开始它还有点担心,但很快——
啊啊!太舒服啦!!单是体内灵液精华蒸发的气都这么爽,要是直接吸收液体,该多完美!!
它被灵气裹挟的熏熏然,浑然忘我,完全没发现有丝黑雾从谢砚沉的胸口钻出。
黑雾直指它所在,猛然一口将它咬住——
艹!魔息!怎么会有魔息!器灵状态的他根本抵抗不了魔息啊!
魔息一咬住它就开始侵蚀,啊啊啊!救命啊!傻子!
现在只有器身出现,它这灵体才能散开遁回,否则接下来迎接他的就是被吞噬!傻子你自求多福吧!!
下一秒,松雪殿内正打着呼噜的黎漾,从床上忽地消失。
7. 趴在他身上
突然的抽离感让黎漾悠悠转醒。
脑中还在问我是谁我在哪儿时,身体就先一步坠到个有点硬的垫子上,溅起水花朵朵。
黎漾撑在垫子上,睁开朦胧的眼。
黎漾:?
黎漾:这张人神共愤的脸有点熟悉。
黎漾:!!
黎漾:要死了要死了,她为什么趴在谢砚沉身上?!梦游??
谢砚沉浓密的睫毛,微微抖动。
啊!大佬要醒了!怎么办怎么办!完了完了!
事已至此,唯一的办法就是——
我其实还没醒!
好办法,黎漾赶紧闭眼埋头,然而她忘了自己头上还有大婚的繁复头饰,在她快速侧脸想要低头的瞬间,头饰直接砸到了谢砚沉下巴上。
要死啊,屋漏偏逢连夜雨!
她一怔,接着就与那双漆黑的眼撞到一起,黎漾僵硬了。
寂静中,身下和自己截然不同的身体带来的异样更是清晰,鬼使神差地,她抓了抓手下的凸起。
等反应过来那两点是什么后,心中只有三个字:
我完了。
不用谢砚沉推开,黎漾就麻溜地滚下他身体。
但谢砚沉能浮在水面上,黎漾却不能。
幸好池水不深,黎漾扑腾一阵后重新挺直身,继而想到自己的处境,又垂下了头认错。
“对不起,我错了。”希望大佬能看在她态度良好的份上,原谅她。
池水是热的,空气是森冷的,此刻的黎漾是冷热煎熬的。
视线中谢砚沉坐起身,同她一样站在了水中,他身上仅着素白的单衣,衣襟因为她刚才滚下来时被带开了些许,露出大片湿润的胸口。
下一秒,黎漾像是被烫到般赶紧从那大敞的冷白处收回视线。
谢砚沉盯着她,过了半晌才缓缓嗯了声。
黎漾听到这不带怒意的嗯,鼓起勇气抬头,用温柔的语调轻声道:“那我先走了?”
他点头。
黎漾顿时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游到岸边,抱起因为沾水变得格外厚重的嫁衣拖尾,撒丫子溜了。
而本是墨发如藻,红衣似火,凌乱而艳丽的身影,现在却生生不搭调地呈现出笨拙和惊恐。
谢砚沉嘴角上扬,轻扯出一抹弧度。
「你居然笑了?」
谢砚沉没说话,将散开的衣襟合拢。
「就这样放过她?她和刚才偷偷摸摸的器灵肯定脱不了干系,说不定就是她派来的……除了我,看来你这道侣也在打你什么主意啊,哈哈!」
“不是她。”她要是有那心思,他反倒刮目相看了。
……
次日,黎漾果然感冒了。
何嘉嘉传讯给她时,她只迷迷糊糊地应了几声,原本她是约了何嘉嘉今天一起去找洛阁主还婚服的,现在不仅婚服还不了,自己还生病了。
“怎么好端端发热了啊!关键时刻,小师叔也不在,你们昨日才结印,有什么事不能晚点去嘛!”
何嘉嘉的声音难得有点抱怨,给她输了些灵力缓解。
程壁在门外解释:“谢师叔想必也是临时接到传讯的,不得不去。”
“我……咳咳,我没事……”黎漾的声音沙哑。
程壁:“还是带黎姑娘去医阁吧。”灵力只能缓解痛苦,却不能医治好病根。
何嘉嘉:“走。”
等黎漾再度醒来时,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四面拉着帷幕,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应是何嘉嘉提到的医阁。
逆流器:「你还好吗?」
黎漾:「不装死了?」
昨晚事后她就第一时间质问了,毕竟也只有它最可疑,但它却充耳不闻。
逆流器:「还不是你磨叽,我才自己出马。」
黎漾:「你出马就是卖队友?」
逆流器:「我就只是闻闻!谢砚沉他泡澡,我起先靠近他也没反应啊,谁知道……」
黎漾:「呵。」
逆流器隐瞒了魔息的事,担心黎漾知道就不敢再打体.液的主意。
逆流器:「昨天也不是一无所获啊!趁你们说话,我将水里蕴含的灵液精华全都吸收了!」
黎漾:「能量充满了?」
逆流器讪讪:「……四成。」实际三成,毕竟之前已经低到只有一成了,它没敢说,有点掉份儿。
黎漾:「……几成能传回去?」再经历几次昨晚的过程,她要少活几十年。
逆流器:「至少五成比较保险。」
逆流器顿了顿又说:「我前头查过了,坡流山离这并不是很远,你帮我充能,我到时直接传你进!」
黎漾:「再喜提五鲨?」
逆流器:「那你是决定通过正规途径进坡流山咯?」
黎漾:「嗯,这样稳妥点,我是不想再白忙活了。等我探探情况,坡流山是封印邪魔的地方,如果没有好的时机,贸然发问被人怀疑就麻烦了。」
逆流器:「你会不会想太多?脸皮厚点直接问啊,大不了到时找个谎。」
黎漾:「不,你不懂,前辈们说了,要三思而后行。」
逆流器:「……」
“你醒了。”
有人端着碗药,掀开床尾的帘幕。
来人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黎漾有点不确定道:“你是上次……”
“是,之前不小心撞到姑娘的人就是我,在下江叙白,是这里的医修。”眼眸深邃而温柔,仿佛能包容一切。
医修……那他岂不是知道当初自己是装的……
“咳,你可以叫我黎漾,还有……谢谢你。”谢谢你没戳穿我。
他微笑着将药放下,示意她伸手。
帐里又安静下来,须臾江叙白移开把脉的手,道,“没什么问题了,再吃两副药即可。”
“谢谢。”
“不客气。”
场面再次安静下来,社恐尴尬时间。
对方估摸是发觉她的焦虑,笑说:“黎姑娘是来探亲的吗?”
不等她回答,何嘉嘉先奔进来。
“好了嘛?”满意打量一番后,朝江叙白乐呵道,“江师兄一出马那果是药到病除啊!哈哈。”
“何师妹言重了。”
“不言重,不言重,对了,那个……我听说这次万春祭医阁要派一位医修随同,是谁啊?”何嘉嘉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问。
“还未确定。”
“哦。”
江叙白听出她声音里的失望,又贴心补充道,“程师兄去采药了,约摸入夜才归,你若是找他可以晚点再来。”
“谁说要找他!”何嘉嘉顿时跳脚,脸上浮现红晕。
黎漾偷笑间不小心与江叙白带笑的双眸相遇,两人默契地转开。
“药凉得差不多可以喝了。”江叙白道。
何嘉嘉连忙捧起碗:“我来喂!”
药一入口,黎漾整张脸都皱到一起,实在是太苦了,从小她就怕喝药,哎。
何嘉嘉自打修行以来没生过病,自然也没喝过药,所以看到她这样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喂。
这时,江叙白递来几颗糖,“觉得苦的话,可以吃一颗。”
黎漾直接就着何嘉嘉的手,一口气喝完,然后迅速捡了颗他手里的糖扔进嘴里,长痛不如短痛!
这些原是江叙白给一些不听话的小弟子准备的,没想到此时派上了用场,他想了想道,“另外两副药我帮你制成丹丸吧,过程药性会有损,需多服用几日。”
黎漾眼睛一亮,顿时点头,“好好好。”
江叙白看着那像是小动物见到食物闪闪发亮的双眸,不由得弯了弯嘴角。
拿到药丸,黎漾同江叙白再次道谢后,在何嘉嘉的搀扶下离开。
江叙白目送她们,转身之际,听到旁边有人疑惑道,“咦,她怎么来这了?”
“你认识?”何嘉嘉是医阁的常客,大家也都习以为常,所以他们都知道彼此说的是谁。
着青衣的师弟道,“江师兄你不知道吗?她就是松雪峰那位的道侣啊,这几天传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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沸沸扬扬人,上次我正好瞧见她模样了!”
江叙白愣了愣,他是知道这两日宗内大喜,松雪峰那位师叔同命定之人结印,但不知道对象就是黎漾,是那个自己当初撞到的姑娘。
现在想来,当时她装晕,谢砚沉就在不远处,但他记得谢砚沉见着这一幕,眼神依旧冷淡,他也并没有过来。
两人完全不见熟稔,可如今却已结道侣印了?
……
一连几天,谢砚沉这个事业批都没回来。
黎漾则跟着何嘉嘉跑了好几次医阁,一来是为自己取丹丸,二来则是陪何嘉嘉去见程彻。
令黎漾惊讶的是,程彻程壁竟是亲兄弟,哥哥习医,弟弟习剑,都是从小就被送来剑天宗的。
黎漾在何嘉嘉这个非常e的中间人下,也和江叙白、程彻渐渐熟识,他们在知道自己是谢砚沉道侣后,并没有被特殊对待。
程彻是个冷性子,对八卦什么的并不关注,更多的是倾听,而江叙白,温润如玉,善解人意,更不会。
黎漾约摸着时机差不多成熟,就私下找江叙白打探了下坡流山,至于为什么不找更熟的何嘉嘉,当然是因她大嘴巴啊。
“江师兄,你听过坡流山吗?”
江叙白闻言稍稍楞了下:“从这往北一千里就是坡流山,不过那里守着各大宗的人,没有宗主令的话外人是无法进入的,怎么想起它了?”
宗主令?有点麻烦。
黎漾顿了顿又问:“以前听人提过,说那里封印着毁天灭世的邪魔,还有专门的镇守者。”
江叙白:“嗯,我也是从师父那知晓,每代镇守者皆是由各大宗化神期大能轮流值守,已经五百多年。”
黎漾故作忧心,问:“现在是谁家啊?”
“应是燕山宗,说起来,下一任值守的是我们剑天了,不过还早。”江叙白顿了顿又开口,“别担心,宗主是不可能让谢师叔去值守的。”
哈?黎漾倒是没想到这个,不过,不用想都知道不可能,人家可是个香饽饽,但正好能让江叙白不起疑。
“嗯……”语气略带担忧,表情失落,嗯,到位。
江叙白看着黎漾努力皱到一起的眉毛和因为用力过猛而显得浮夸的抽噎,一时竟不知她是不是真的在难过。
黎漾在识海中和逆流器说:「看来从外面进这个坡流山还挺费事啊。」
逆流器:「宗主令也不一定得宗主给你,你也可以从拿到宗主令的其他人身上获得,比如谢砚沉!他很可能有!」
黎漾:「唔,可能性是挺大……」
逆流器:「你有什么想法?」
黎漾:「哦,我是在想,今天得到进坡流山需要宗主令和现任镇守人身份这两个重要讯息,可以给自己奖励个长假好好休息休息。」
逆流器:「……你能不能有点梦想?!」
黎漾:「我的梦想就是躺下。」只要我躺下就没人能剥削我!
逆流器:「……」
傍晚黎漾走在回房路上,计划着假期一天睡几个时辰时,遇到了门口出差归来的谢砚沉。
他似是也刚到,手里捏着发光的传讯符,正在和谁实时聊天。
谢砚沉眼神扫过来的瞬间,黎漾像被教导主任抓住逃学般浑身一紧。
啊!要说什么?回来了?嗨?你好?辛苦了?
要问她为什么每次面对谢砚沉都有点紧张,她只想答——本能反应。
许是当初见面时在自己刚被那个镇守封印的剑修杀了四次,而来到这里时第一个见到的他又是个白衣剑修,还同样剑指脖子,所以她只要看到他,就本能的觉得紧张。
最后,黎漾是露出一个自觉甜美的微笑作为招呼,再迈出既快又平稳的步伐滚回房的。
直到关上门,她才靠在门边吁了口气。
然而吐出的气还在半空中,背后的门就被敲响了。
黎漾心里“咯噔”一下,仿若瞧见假期在眼前欢快奔跑,突然摔了个狗啃泥,然后化为泡影消失不见。
应该……不会吧?
8. 大佬救命
黎漾慢吞吞打开门,小心问道,“怎么了?”
谢砚沉:“明早一起去见师父,他找你。”
“好的。”大佬,你说啥就是啥,小的绝对遵从。
谢砚沉垂眸看了眼她略紧张的模样道,“嗯。”顿了顿,转身离开。
等他走后,黎漾才想起来他没说具体时辰,而她也忘了问。
呃,她要是睡过头,大佬会不会嫌她这个道侣懒惰,直接鲨了再换一个?毕竟在他眼里自己还是个身份可疑的人。
应该不会吧,毕竟结婚也挺麻烦的,但看他们几天就布置完,好像也不麻烦?啊啊,不行,她明早不能睡懒觉!
吩咐完逆流器,黎漾迷迷糊糊睡着了,或许是因为心里记挂着第二天起早的事,结果才睡一个时辰,就醒了,然后睡了两个时辰,又醒,接着就失眠了。
这是黎漾有生以来,第一次失眠,她睡眠向来都很好,如今才懂得那些常年失眠人的痛苦。
黎漾瞪着两只大眼,瘫在床上,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只搁浅沙滩被晒干的咸鱼,空虚而无力。
良久黎漾发出一句哀叹:
“果然还是原谅不了他啊……”
**
一大早,不,准确地说是凌晨六点多的样子,失眠的黎漾就爬起来穿戴好,等待大佬的召唤。
可直到辰时末,九点左右,谢砚沉都没找她。
最让黎漾觉得坑爹的是,她困了。
睡还是不睡?世纪大难题啊……
“笃笃笃”
黎漾一抖擞,立刻惊醒,她竟直接坐在床上没有依靠任何东西就睡着了。
……人类的适应能力当真是一流的。
她扶着床僵硬起身,又僵硬开门。
谢砚沉见她一手扶腰,姿势怪异,淡淡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黎漾跟着谢砚沉站上他的大宝剑。
剑通身银白,流转着淡淡光华,像是黑曜石质地的剑柄铭刻着复杂的花纹,两相交汇的地方刻着——抱影。
估摸是因有载客,谢砚沉的御剑速度不快,黎漾运转灵力让自己牢牢粘在剑上倒也无事,就是本就酸的腰这下更是难耐。
黎漾盯着谢砚沉的后背,心想,腰酸是因坐着睡,坐着睡是因失眠,失眠是因谢砚沉,罪魁祸首还是他,所以她这算工伤的吧?
如果问他要灵石去看腰,他应该会给吧?
剑天宗为防弟子懒散,一切额外的宗内资源使用,皆是要付灵石的,先前一直是何嘉嘉和江叙白帮她付的,也不好一直花人家钱啊。
到地儿下来的时候,黎漾僵着身子,谢砚沉虚扶了她一把,她脑中正寻思着等会怎么开口报销,没注意到谢砚沉的动作,走了段路才突然发现腰不酸了。
黎漾:什么情况?工伤没了?不是,她还打算报销多要点存着呢……它怎么就自己好了……
心累,仿佛错过一个亿。
……
“你们来了,坐。”
度老看上去精神奕奕,对着黎漾打量番后问,“怎么还是筑基期?”
转头瞪谢砚沉,“臭小子你不帮衬点?你这几日是不是一直往外跑,说了不用你去你偏去,让人家姑娘家家的独守空房啊!学谁呢你?”
谢砚沉充耳不闻,眼里只有一片清寂。
而黎漾眼观鼻,鼻观心,研究着面前的桌子材质。
度老见没人搭腔,按捺住自己欲数落的话,心想:就知道指望你们没用,还好我事先下了咒毒。
他脸上又堆上笑,朝黎漾道,“师父给你准备了个礼物,先前大典没赶上。”
袖角轻拂,桌上出现一个细长的碧玉盒,“瞧瞧,喜不喜欢?”
黎漾在谢砚沉师父怜爱的眼神下打开了盒子,是一把剑。
剑柄处红色的晶石由深入浅晕染开,仿若天边燃烧的晚霞,而剑身上,丝丝缕缕的红色纹路蜿蜒伸展,为这银白冰冷的剑身增添了几分炽热与神秘。
黎漾不由地探手抚摸上那晚霞般的剑柄,让她意外的是,这把剑居然很轻,跟现代的手机重量差不多。
“长二尺有余,宽约两指,是这臭小子按你体型要求的尺寸,他还特意让做成轻剑。若不趁手,你找他算帐!”
听这意思,这把剑的铸成也有谢砚沉的功劳?
原身是有一把剑的,但那把剑是门派弟子通用的,对她这个现代人来说,属实重了,所以她一直没用,反正她也仅仅是筑基期,又是个后勤人员,不用倒也没事。
但现在她是在另一个时空,危险程度直线上升,要是有把顺手的自保家伙也挺不错。
“谢谢。”黎漾将剑放入一旁与剑身同色系的剑鞘,由衷感谢他们。
谢砚沉扫过黎漾弯起的嘴角,停驻一瞬后离开。
度老摆摆手,状似无意提道,“还有半个多月万春祭就要在空落举行,我同宗主说了,此番你们都跟着去,散散心也好。”
公费旅游?
万春祭名头响亮,即便在一百多年后,邪魔破封也依旧维持着传统,只是五年才一次,黎漾还没遇上过。
虽然黎漾更想躺在松雪峰,但听何嘉嘉说这万春祭只有受邀宗派的修士才能进入,现在难得有免费观赏票,不去有点可惜,横竖想躺可以在路上躺嘛。
于是黎漾顺从地点点头。
然而谢砚沉却冷漠拒绝:“不去。”
黎漾听到这俩字,顿时心花怒放,他不去好啊,有领导在还怎么玩得开心呢。
“你媳妇去你也不去?”
谢砚沉默,随即依然回答“不去”。
度老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端起桌上的茶抿了抿,幽幽道,“大典上你不是发现我在你们茶水里做了手脚么,你要是去了我就告诉你是什么。”
黎漾:??她中毒了?有点子慌。
大佬救命.jpg
冷漠狗批丝毫不为所动:“你可以不说。”
度老瞥了眼弟子身旁不断朝他表演眼睛抽搐的黎漾,按下嘴角的笑意,手指轻敲杯子,一脸高深道:
“其实也没什么,一种叫‘见鸳’的情咒,每月发作那么一次吧,你修为高前期自己忍忍也能过,但她么……”
黎漾:她怎么?别卡点啊!
“找个阳气足的男子,让他用灵力运转你周身气脉即可。”
还好,只是灵力走通气脉,而且不用谢砚沉是个男人就行,黎漾稍稍安心。
度老在自己弟子寒冽的目光中,对黎漾温和道,“记住啦,要让他灵力走遍你全身所有气脉,少一处,都不行。”
黎漾点头如捣蒜。
“好了,你们回吧。”度老摆摆手。
黎漾恭敬退下,退到一半反应过来,不对啊,她是中毒的人,不是该理直气壮要求立马解毒吗??
然而下毒者早已消失无影。
黎漾:汰!溜这么快!
跟在谢砚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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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出来的时候,黎漾惋惜道:
“没关系,你有事就忙你的,我跟着何嘉嘉一起就可以。”
“嗯。”
确认过眼神,大佬肯定不去!黎漾抿了抿嘴角抑制住发笑的心。
谢砚看着黎漾拙劣的演技,沉墨玉般的眸子卷起一丝暗流。
**
黎漾得了酷炫新装备,难得地打了三天鱼,还给自己的剑取了个拽拽的新名字——
“笑里藏剑”,取自笑里藏刀这个非常高深有内涵的成语。
昨夜谢砚沉扔给他一块玉牌,正面雕刻着刀、剑、符等六种不同的武器,背后是一把参天巨剑。
“万春祭的玉牌。”
黎漾嗯嗯点头,懂,观赏门票嘛。
又晒了几日太阳,黎漾等来了出发日。
何嘉嘉已经知道她跟着去,一早就来松雪峰接她。
“小师叔舍得让你一个人去啊?”
“我这不是跟你们一道的吗,哪里是一个人,到时我就外面给你们加油助威!”
“哈哈,好啊!”
很快,她们就降落在宗门口,那里停着一艘巨大的船。
等等,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飞舟?!
黎漾像第一次坐飞机样,心里惊叹连连,这怕是有数百丈长吧。
甲板之上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飞舟两侧符文流转着淡淡光芒。
“这是宗内最大的龙渊舟,能日行千里,不仅速度快还有防御法阵,我们乘坐它去,不出十日就能抵达空落城。”何嘉嘉解释道,“走,我们上去!”
周围陆陆续续有人到达,有的是来送行的,像是送孩子去高考,细细叮嘱,又带着一丝紧张和期盼。
像何嘉嘉这样独自上战场的抑或和朋友一起的也有不少。
何嘉嘉拉着她排到队尾,前面大约百来个,而没一会儿,她们身后又排了数十人。
一个学校的考生就这么多,看来竞争会很激烈呐,黎漾默默给何嘉嘉点了根蜡。
“玉牌。”
两名身穿剑天宗校服的弟子接过她们俩的玉牌,其中一人拂过其上后,语气不善道:“这谁的?怎么不认主?”
哈?这东西还要认主?谢砚沉没说啊……
“啊不好意思,是我的。”黎漾接回玉牌,想问何嘉嘉怎么认主时,身后传来不耐烦的声音。
“能不能快点?没看见队伍很长都等着嘛!”
“就是!”
何嘉嘉回头凶道,“急着投胎啊!”
黎漾拉住她,朝身后道歉,“不好意思觉睡多了,还没太醒,马上就好哈。”
然而她这一回头其他人反倒怔了怔。
修真界女修有灵力傍身普遍长得都不差,皮肤白皙那都是标配,长相多温婉或是清冷类型,这么浓艳妩媚却是极少的。
紧跟在黎漾身后的男修,这时改口道,“没事没事,姑娘请,我不急。”
在何嘉嘉的指导下,黎漾将玉牌认主,两人随着人流迈上飞舟,开启刘姥姥逛大观园模式。
“怎么还不出发啊?”
“谁还没来吗?”
“这次领队的长老和峰主都到齐了啊!”
“快看!”
甲板上忽然喧闹起来,黎漾跟着众人的视线向右方望去——
那是……不是?谢砚沉怎么来了?他不是说不来吗??
不会的,应该是出差路过,嗯,肯定是路过。
9. 嘶,你要跟我双修?
谢砚沉踏上飞舟。
明明龙渊舟上弟子众多,但他却一眼望见表情怔愣的黎漾。
在发现他停下后,黎漾嘴里嘟哝着什么,原地跺了一脚。
见到这一幕,谢砚沉的嘴角勾出一抹极淡的弧度。
“呀,小师叔也去,他可从没参与过这类活动,哪怕是最隆重的万春祭也都没。嘿嘿,他是不是为了漾漾你去的?”何嘉嘉胳膊肘戳了戳黎漾坏笑道。
黎漾从前头已被围住的谢砚沉身上收回视线,气馁道,“哪能,我可没那么大魅力。”
明明再三跟他确认过,都不来,临了却还是来了,黎漾顿时觉得这趟旅游处于监管之下,不再自由。
哎,希望大佬食言后能注意自己身份,更重要的是,别来找她,飞舟上认识还知道她是谢砚沉道侣的人很少,她不希望自己成为别人眼中钉呐。
“要去找小师叔吗?”
“别!”黎漾拉着何嘉嘉往另一头走,“咱们去找程彻啊,不是说他也去吗?”
何嘉嘉:“唉唉,我看见程彻了!这边这边!”
逆着人流,何嘉嘉和黎漾来到靠近船尾的栏杆处,那里除了程彻还有个她们熟悉的人。
“江师兄,你也去啊?”黎漾惊喜道。
江叙白看到她们露出温和的笑意,“嗯,本来是只有程彻及几位师弟,师父看此次人比以往多遂又加了我。”
“哈哈,那我们四人不是凑齐了,正好无聊时还能打叶子牌!”何嘉嘉很兴奋,程彻给了她一个白眼。
见到江叙白,黎漾确实开心,先前谢砚沉师父说那叫“见鸳”的咒毒需要男的用灵力走一遍她的气脉,她还愁着要是旅游途中发作该找谁。
现在有江叙白在,那不是又多了重保障,而且他还是个医修,完美啊!
“何师妹分在哪个组?”江叙白问。
何嘉嘉拿出玉牌,指了指那把巨剑雕刻的下方:“喏,丙组。”
黎漾凑过去细看,发现那个小小的“丙”字。
哦,看来观赏票和参与票的区别就是有没有这字。
“所以我们四人中,就我一个得去比试是嘛!”何嘉嘉瘪嘴。
江叙白和程彻对视一眼,拿出他们无组别的玉牌,黎漾也笑着掏出玉牌将巨剑那面朝他们。
何嘉嘉故作生气,然而目光在不经意间看到一处后,怪异道,“漾漾……”
江叙白和程彻瞥见什么后,也一脸复杂地望着她。
何嘉嘉指了指黎漾手中的玉牌:“你这多了一个字……”
黎漾脑中顿时一空,啥?
她僵硬地转过玉牌,只见那巨剑雕刻的下方,多了个“丙”字。
黎漾:??什么鬼,之前明明没有?
“我知道了!你之前没认主,所以一直没显示!”何嘉嘉想通其中的关键。
接着看黎漾欲哭无泪的表情又安慰道,“咳,往好处想,好歹咱俩是在一组呢。”
“明明跟我说的是去散心啊……”黎漾喃喃道。
黎漾的脑中一会是“观赏票怎么能突然变参与票”,一会是“假期没了变成突击考试”,一会是“论学渣怎么冲刺考试周”,最后剩余两个大字留在正中:完了。
江叙白看着黎漾呆滞的模样,垂眸道:“要不去问问他?”
问,必须得问,如果不是弄错,那就是谢砚沉故意的!
黎漾收起玉牌:“江师兄,你们有那种暂时改变人面貌的药吗?”
“有的,你是要?”
“唉你们也知道,谢砚沉追求者众,我不想卷入麻烦。”黎漾语气中透着无奈。
江叙白拿出一瓶药给她,“丹药化水后涂抹在脸上,一粒可管七日。”
黎漾喜眉笑眼地接过。
江叙白望着她嘴边的笑,眼底不自觉带上温柔。
而这一幕,也落入远在另一头的谢砚沉眼中。
飞舟船头的甲板上,负责此次万春祭之行的三人,正和谢砚沉说此行的安排。
“怎么了?砚沉?”钟铭见他眼神逼人,不由得问道。
谢砚沉收回目光,淡淡道,“没事,看到个认识的人。”
“哦?要让人帮你找来吗?”
“不用,不熟。”
众人只当是个小插曲,继续刚才的话题。
“砚沉,有你在,我可就当去放松了!”钟铭摸了摸胡子笑道,三人中他是化神后期,也是剑天宗的五长老,另外两人乃是峰主,实力在化神初期。
三化神的领队,对以往的万春祭来说已是顶级配置,毕竟处于化神期之上的大乘期,即便是剑天宗这样六大宗之一,也不过只有宗主、大长老和度老三位。
而谢砚沉可是大乘期大圆满,在剑天宗实力仅次于那三位,有他同行,队伍的安全性直线上升。
另外两位峰主也附和,“是啊,到时恐怕也没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挑衅我们剑天宗了。”
……
夜晚的龙渊舟上,星星点点的烛光摇曳。
微风徐徐拂过黎漾的脸颊,她倚着栏杆一手托下巴,无聊地盯着空中那轮弯月。
高悬于天际,洒下的银辉带着冷冽,让人觉得它遥不可及,只能远远瞻仰,唔,这可不就是谢砚沉嘛。
忽而黎漾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她伸出右手,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那孤月。
谢砚沉,我两根手指就能捏死你信不信?捏,我捏,怕不怕!求不求饶!
“哈哈……”黎漾看着手指间被自己一会压扁一会放开的‘谢砚沉’,感觉倍儿爽。
谢砚沉站在楼梯下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自娱自乐的画面。
虽然换了个样貌,但谢砚沉还是认出了她是谁。
良久,谢砚沉缓缓道:“找我。”
嗓音低沉笃定。
黎漾侧目,看到自己蹲守半个多时辰的人,立马收敛表情直起身。
“我是黎漾。”黎漾用了易容的丹药,怕他不认识。
“进来。”谢砚沉推开其中一扇门。
黎漾左顾右盼见没人才赶紧跟着进去,鬼鬼祟祟关上门。
转头发现谢砚沉那双漆黑的眸正盯着自己,唇角微微下压。
他在不高兴?因为自己来找他?
懂了,大佬一定跟她一样,不希望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于是贴心道:“你别担心,回松雪峰前我都会维持这样子,飞舟上的人不会知道我们的关系的。”
只是,大佬听了她这话,唇角像是压的更低了。
啊,大佬的心思好难猜啊,还是早点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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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正事走人。
“你给我的这块玉牌应该搞错了,你看,多了个字。”黎漾指着那个“丙”说。
谢砚沉瞄了一眼:“没错。”
黎漾:?
谢砚沉看着黎漾:“我帮你报名了。”
黎漾:“你没问过我,我也没说要去啊。”讲真的,她有点想生气,如果大佬画的饼不够大不够香,她就辞职回家,破罐子破摔吧。
谢砚沉:“前三甲的奖励中有一颗觅苏子,觅苏子能解‘见鸳’咒之毒。”
黎漾蓦然睁大眼:“我觉得我还是躺下做个梦比较快。”
饼是挺大,但奈何她吃不下。
谢砚沉:“世间唯有觅苏子能解‘见鸳’,而觅苏子仅存最后三颗,剩余两颗不知踪迹。”
黎漾:“不是我不想要,是臣妾做不到啊!”
谢砚沉被她口中的“臣妾”震了片刻,接着道:“还有九日,足够突破到金丹。”
黎漾想到什么,张嘴一脸惊恐:“嘶——你要跟我双修?”
谢砚沉抿唇不语,深邃漆黑的眼眸像是浸了墨……
“呃,要不咱们再考虑下?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下。”黎漾眨着眼睛巴巴望向他。
半晌黎漾见他没说话,疑惑道,“谢砚沉?”
“谢砚沉”三个字带着莫名的缱绻,上勾的尾音像是羽毛轻轻撩过谢砚沉的心尖。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顿了顿说,“有我指导,九日你便自己能跨入金丹。”
在说到“自己”时,语气加重。
啊!要死了!大佬根本不是要跟她双修,是给她考前补习。黎漾,你思想太龌龊了!
思想龌龊的黎漾,抠着脚趾,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格外正经地问道,“我相信你但我不相信自己啊,有什么短期提升修为的丹药吗?就那种用完可能萎靡个把月的?”
谢砚沉的指导绝对不会轻松,比起九日地狱她更愿意接受副作用,反正躺哪都是躺。
“伤根基,不可用。”
在谢砚沉冷冽的目光下,黎漾将“我不怕”吞回肚子里。
“从明日起,辰时至亥时来这。”
黎漾换算了下,擦,这不就是799,这比996还没人性啊!
她鼓起勇气还价:“巳时至亥时初,最后两天让我休息下啊,劳逸结合才能发挥的好啊!”997不能再多了。
“辰时至亥时,最后一日休憩。”谢砚沉的语气不容置喙,大有她再说就取消休憩的意味。
“好吧。”好歹多争取了一天假期。
正事聊完,黎漾立马挥手,“那我走啦。”说完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所以你这次是知道有觅苏子专门跑来辅导我的啊?”
谢砚沉淡漠地“嗯”了一声。
黎漾瞧着谢砚沉好似在说“不然呢”的高冷模样,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黎漾回头凑到门边,在缝隙处张望片刻,然后迅速开门关门溜下楼梯,整个过程干脆利落一气呵成。
谢砚沉听着她步伐渐渐远去的声音,眼眸微垂,静静站在那一动不动。
「啧,你明明是刚刚才知晓有觅苏子的。」
「你就是怕她找别的男的给她解咒,谢砚沉,这还是你第一次对个女人这么在意!」
10. 蹭了蹭手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斑驳地照在黎漾脸上。
她烦躁地蒙上头。
「你猜你再不去,谢砚沉会不会来找你?」已经喊得口干舌燥的逆流器没好气道。
黎漾掀开被子,两眼依旧不肯睁开。
「什么时辰了?」
「辰时中。」
黎漾哈欠连天,眯着眼爬起来洗漱。
同屋的何嘉嘉端着早点推门进来,看她一脸朦胧的样子,笑道:“怎得今日早起了?”她可是知道这人不到午时都不愿起床的。
黎漾捂嘴又打了个哈欠,拖着嗓子说:“还不是你小师叔,非要给我考前冲刺,我得去他那报道,晚了还不知道有什么幺蛾子……”
“唉唉,你好好考虑下我昨晚跟你说的法子啊,你和师叔都结成道侣了,白白放着他这么个化神期修为不用,非得苦哈哈干嘛,我要是你,我早上去诱惑他了!”
一大早,何嘉嘉就口出豪言。
黎漾瞪眼看她,“你真敢?”
何嘉嘉想了想谢砚沉那如冰川之雪,毫无温度和情感的模样,顿时打了个寒颤,咦,还是惜命要紧。
“我走了,晚上不用等我。”黎漾咬着馒头含糊道。
何嘉嘉挤眼笑:“不等你,你晚点回来也没事,最好是直接宿那了哈。”
黎漾扔了个白眼,径直出了门。
一路打着哈欠来到龙渊舟最上层的阁楼,她猫着腰几步踱到目的地。
“笃笃”
门一打开,黎漾就溜进去关上门。
谢砚沉冷冷道:“晚半个时辰,加练一个时辰。”
黎漾顿时萎了,求饶,“那个第一天,给个适应的时间,通融下?”
“你可以多加练两个时辰适应。”
冷漠狗不为所动,黎漾心中比了根手指。
“过来。”冷漠狗打开了黎漾刚关上的门,抓住她手腕直接将她带到屋檐上。
黎漾小心翼翼开口:“大庭广众之下,我们这样不太好吧。”
让人看见谢砚沉亲自教她,她怕是第二天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谁知谢砚沉竟反问:“我们怎样?”
黎漾指指他又指指自己,最后嗫嚅半天啥也没说,谢砚沉明明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现在怎么有恃无恐。
忽而心念一动道:“你布结界了,别人看不见我们是不是?”
谢砚沉闻言“嗯”了声,背在背后的手指轻弹,一层看不见的结界穿过毫无所觉的黎漾,罩拢住屋顶这片空间,将一切隔绝在外。
黎漾对大佬的自觉很满意,正想要不要趁机拍个马屁好让他教导时放点水时,大佬说话了。
“今天练挥剑三千次。”语气仿佛是让她吃几颗瓜子的轻松。
黎漾:??
谢砚沉:“还不开始?”
黎漾抿唇,壮着胆子问:“我好像听错了,其实你说的是三百次吧?”
谢砚沉:“三千,少一次明天翻倍。”
大佬,你能找到道侣真是祖坟冒烟啊。
黎漾掏出她的“笑里藏剑”,在谢砚沉丝毫不讲情面的眼神下,开始了今日的挥剑。
“……十、十一……”
白色的剑鞘压上手臂,“手举太高,力道集中到手腕。”
“十二……十三……”
后腰心被抵住,“收腰。”
“十六、十八……”
谢砚沉清冷的声音在耳后响起,“要我教你数?”
黎漾心尖一颤,出招变得混乱。
谢砚沉:……
谢砚沉指尖一点,“笑里藏剑”到了他手里,“看好。”
他站到黎漾身侧,握着剑柄的手微微抬起,“剑之一道,唯在本心。”
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停滞下来,黎漾不禁屏住呼吸。
“笑里藏剑”发出低沉的嗡声,谢砚沉振臂徒然一挥。
刹那间,剑鸣惊空,凌厉之气劈云直穿九霄,剑势不止,所经之处山河震颤,整个天地间仿若只余这一剑之威。
黎漾的头发被吹得向后狂舞,身上的汗毛根根竖起,喉咙更像是被哽住,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这么近距离体验什么叫劈天裂地,黎漾的身体都发起抖来,也第一次认识到眼前的人有多强。
谢砚沉:“如何?”
黎漾满脸惊叹地朝他比了个大拇指:“牛逼!”
想问她感悟的谢砚沉:“……”
“咔嚓——”
什么声音?黎漾正想问,却瞥见甲板上原本对这横空劈出的一剑猜测是谁的众人,现下都抬头惊讶地看着他们。
黎漾:!!是结界碎了!
身体先大脑一步,冲刺到谢砚沉身后,牢牢将脸埋入他后背的衣服。
待反应过来自己当下是个什么姿势时,黎漾僵硬了。
“我就说是谢师叔吧!只有他的剑招才能发出如此神挡杀神的强势剑意!”
“现在重点是剑意吗?你没看见师叔身后的女子??”
“她是谁啊?你们见过吗?”
“难道是师叔那新婚的道侣?”
“应该是吧,长得很一般啊,传言也太夸张了吧!”
“上次我离得近看到师叔道侣的模样了,好像不是她……”
“啥?难道师叔还有个红颜知己??”
“你以为师叔是你??”
……
这时,周遭突然安静下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将所有声音隔绝在外。
黎漾偷偷瞥了眼,甲板上的人似乎已经看不见他们,却仍旧不死心地在那张望。
谢砚沉转身,黎漾本能地跟着他移动,随即才后知后觉地松手,尴尬地笑笑,又抚了抚谢砚沉被自己抓皱的衣服。
她一门心思想将那两团皱巴巴的衣料抚平,没发现谢砚沉瞬间绷紧的后背。
手中的衣服被抽离,谢砚沉离开几步远,侧身淡淡道:“继续练。”
是是是,黎漾本也没指望会他会让自己今天就到这。
黎漾回味着谢砚沉刚才那一招,心里想着那深奥的“唯在本心”,电视剧里都说剑随心走,她也知道啊,可怎么个随心走呢……
「啧,你刚心跳很快。」
「人家只是摸了下你背。」
「啧……」
谢砚沉望着黎漾那虽仍不成章法,但每次出招都不同的身影眸光渐深,冷冷回,「闭嘴。」
……
子时,夜色融融,深蓝色的天空繁星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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檐角暖黄的灯笼在行驶中轻轻摇曳,是个美丽的夜景——
如果忽略那煞风景的老牛拉车般粗重的呼吸声的话。
“……两千……九百……九……十一……”
黎漾的双臂上像是坐了个两百斤的大胖子,每一次抬起都要她的命,若不是将“笑里藏剑”的剑柄缠在手上,怕是早就脱手飞出了。
“……两千……九……百……九十……二……”
别说给坐那高冷喝茶的谢砚沉白眼,黎漾现在连眼皮都觉得沉重,还时不时有汗水滚到眼睛里。
黎漾迟钝的大脑在想:她一个现代人为何要在这练剑?还有,她的任务不就是和坡流山镇守邪魔封印的人说几句话吗,所以她为什么要练剑呢?
想不通,连带着手上挥剑的动作也变得更加慢。
不远处的谢砚沉面无表情地看着黎漾,“你是打算在屋顶过夜?”
“两千九百九十三!”黎漾咬牙,好歹是道侣,一点情面都不讲,这样的人在电视剧里通常都是要追妻火葬场的,哼哼,她等着看他以后栽到谁手里!
“两千……九百九十……九!”
“三千!”
话音一落,黎漾就大手大脚瘫倒在屋顶上,胸膛随着呼吸剧烈起伏,领口的衣襟早就因出汗被她拉开些许。
谢砚沉抬眼,视线正好撞进一片雪白的山峦光晕里,难得的滞了滞,手中的茶杯一不留神砸到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
黎漾听到声音心一惊,回头见到谢砚沉敛目高深莫测的神情,以为他是因为自己这么久才挥完而生气,心里也有点怨气,然而转念一想,这人要是多气点,直接让她明天别来了,那不是完美!
于是,黎漾乐了,更加心安理得躺那,然后不到十个呼吸,沉入了梦乡……
谢砚沉再抬眼时,黎漾已经打着细小的呼噜。
谢砚沉:……
半晌,谢砚沉走到黎漾身边,低头看她。
黎漾出了不少汗,头发完全潮了,几缕碎发沾在脸上,在微风中来回挠动。
睡着的黎漾眉间轻蹙,无意识地揉脸,动作有点粗鲁,生生将白皙红润的脸挤压变形。
谢砚沉眼底浮现一抹淡淡的光,他蹲下身目光灼灼地盯着黎漾。
长相在谢砚沉眼里一直都只是个皮,美与丑到死也不过白骨一具,然而眼前这个人却好似不同,生生与别的人分隔开。
哪怕她现在易容是另一种模样。
在黎漾又一次不耐烦地揉脸后,谢砚沉在心里叹了口气,探手将她脸上的碎发别到耳后。
这时黎漾嘟哝什么,歪头蹭了蹭谢砚沉的手,柔软轻启的红唇就这么拂过了他的掌心。
谢砚沉像是被烫到般立刻缩回手,面上的表情依旧清冷,垂下的手却不禁蜷缩起来……
“笃笃笃”
何嘉嘉正偷偷看着凡间淘来的话本,就听到有气无力的敲门声。
她连忙将话本收到储物袋,打开门见到正靠在门框边的黎漾。
黎漾脸色潮红发丝凌乱,衣衫褶皱的厉害,领口更是被拉开,不仅如此,她还全身绵软无力,在何嘉嘉开门的瞬间,坠入她怀里。
何嘉嘉张大嘴,结结巴巴道:“你……中、中春.药了?”
11. 谢砚沉长那样会不行?
“所以,你其实是被小师叔责令挥剑三千下,而不是中药?”
黎漾重重点了点头。
昨晚黎漾一回来就睡着了,何嘉嘉八卦的心憋了一宿,在黎漾醒来的瞬间就抓住她发问。
但没想到真相如此的贫瘠……
何嘉嘉犹不死心,她回想了下黎漾昨夜那副引人遐想的模样,虽然面容普通,但身材却没遮掩啊,何嘉嘉忽然说:
“昨夜你都走不动路,那是小师叔送你回来的?”
黎漾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喃喃道,“嗯。”
何嘉嘉高深莫测道:“你这么个身材的美人躺他怀里,他居然坐怀不乱,真没对你做什么吗?”
“没。”黎漾幽幽看着何嘉嘉,“更正一下,不是躺,是拎!”
何嘉嘉表情顿时像吃了屎。
“毫无人性。”黎漾想到这又补充一句。
何嘉嘉跟着道:“毫无人性。”
“唉唉,你说小师叔他,会不会……不行……”
“噗!”
“咳咳咳……瞎说什么……”黎漾放下水杯,“谢砚沉长那样,会不行?”
何嘉嘉意味深长看着黎漾:“你们是不是还没那啥过?”
黎漾顿了顿,低声嗯了一下。
何嘉嘉不知道她和谢砚沉是契约结婚,黎漾也不方便说明,尽管何嘉嘉可能会误会,但也只能这样了。
“啧,没想到小师叔年纪轻轻剑道登顶,这一方面却……说他心中只有剑道的话却偏偏与你结道侣,可结了又不双修,你说他是不是真的不行?”何嘉嘉问。
黎漾对上何嘉嘉期盼的眼神,憋了半晌说,“能换个问题吗?这我不会回……”
何嘉嘉:“……”
随即又瞪眼道,“虽说那是我们剑天宗的师叔,但姐妹,我还是提醒你——珍重!”
怀揣着这句珍重,黎漾再次来到了阁楼顶。
都怪何嘉嘉一大早的不正经,黎漾一看到谢砚沉目光就不自觉地往下滑到某处。
谢砚沉:……
然后在谢砚沉逼人的视线中红着脸开始第二日的任务。
一连六日,黎漾都是在谢砚沉冷酷无情的目光和话语中挥剑,过程很难熬,结果嘛,大概是她现在挥剑五千次还能自己走回船舱?
哪怕前一天再累第二天早上起来黎漾又恢复如常。
黎漾惊叹,难道她天生剑仙圣体,是个修炼奇才?!
但这个火热的想法在第四日被无情浇灭,原来谢砚沉在她昏睡后给她服用了一种固本培元,加快灵力运转和恢复的丹药。
今天是第七日,谢砚沉只让她挥剑三千。
黎漾心里顿时一乐,谢砚沉终于良心大发,要让她休息下了?
黎漾顿时动力十足,以超记录的速度完成了挥剑,她兴奋朝谢砚沉道,“我凭本事挥完了,那现在我回去休息了吧?”
谢砚沉开口淡声道:“坐下调息。”
哦哦,她现在呼吸是挺乱,片刻后,黎漾睁眼期待问,“调好了,我走啦!”
谢砚沉沉默一瞬,先是盯着黎漾看,然后收回目光,走到她面前盘坐下来。
“手举起来。”
黎漾不解地抬起一只手。
“两只,伸直。”
黎漾举起另一只。
下一秒,谢砚沉的手贴上黎漾,两人掌心相对,体温却截然相反。
黎漾本能一缩,被谢砚沉曲指固定住。
“平心静气,将灵力都汇聚到丹田处。”
黎漾:“我是要升级突破了?”
谢砚沉:“嗯,你只需尽全力将它们凝固压缩,其它有我。”
但黎漾并未表现出开心的模样,反而缩了缩脖子道,“我听说,筑基升金丹会很痛,比来葵水还要痛个百倍……是真的吗?”
谢砚沉不知道来葵水有多痛也不想讨论,他自己筑基升金丹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如今也是第一次帮别人,坦白说,谢砚沉并不知道凝聚金丹会不会疼。
“痛也要坚持。”
黎漾又想了想,接着一脸高深道,“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其实我觉得我不突破也是可以的,你觉得呢?”
“若突破剩余的时间你自行安排,若未突破修炼加倍。”谢砚沉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
现在是下午,也就是说如果一会突破了,她就能有两天三夜的假期,自从上了飞舟她都连着工作七天了,还天天都是体力活,擦,为了假期拼了!
黎漾:“来!早干早歇!”
谢砚沉:……
黎漾闭眼,开始引导周身的灵力,她能“看见”结界里相比外面异常浓郁的灵气光点,正急不可耐地涌入自己的身体。
她将它们汇聚向丹田,按谢砚沉说的去压缩,可每当她兜住它们想要揉成一团时,就会遇到极大的阻力,一不留神就都崩散开。一连试了好几次都不行,而且随着吸纳的灵气越多,丹田处开始出现胀痛感,就好像吃撑似的。
黎漾有点急躁,可越是用力反而散的越快。
好像有谁在跟她说“不要急”,声音平和宁静,连带着全身经脉仿若都被一只凉意的手缓缓抚慰过,黎漾心中的火气莫名地熄灭。
一次又一次,每次凝聚压缩都变得疼痛,黎漾身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身躯也微微发颤。
谢砚沉睁开眼,眸光落在面前咬唇,低低发出呜咽的人身上,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只一遍遍帮她松弛经脉。
黎漾不知道自己在那揉了多久的灵气面团了,她甚至疼的有点麻木了,唯一支撑她的是对放假强烈的愿望。
现在的灵气团大概是碗口大小,直觉告诉黎漾,这还不够。
谢砚沉说一切有他,那她要不要换个粗暴点的方式?擦,长痛不如短痛,再耽搁下去要是假期没了怎么办!
黎漾用灵力织成一张严密合缝的网,将灵气团包裹住,然后心一横开始拧网口——
“噗!”
剧烈的疼痛直冲识海,一口鲜血喷出,妈的,好痛啊……
黎漾拧网口的念头霎时一松,然却又在下一刻重新捏紧。
一股强大的灵力瞬间包裹住黎漾全身,强势地将她体内乱窜的灵气重新规整,最后那股带着凉意的灵力来到黎漾的丹田处,不容拒绝地牢牢覆在了黎漾灵力织就的网上。
灵力网上有黎漾的神识,被覆盖住的瞬间,黎漾就觉得自己像是被一个带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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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的怀抱拥住,神识一颤差点散开。
“集中精神。”
黎漾将那股异样压下,咬牙再次一拧,喉间又泛上铁锈味,但有另一股灵力的帮助,并未出现意料中难忍的痛楚,而灵气团在两次暴力压缩下,骤然缩小了一半。
于是黎漾颤抖着一鼓作气又拧了三次。
最后一次压下的刹那,黎漾的丹田处光芒大盛,一颗散发着柔和光晕的金丹渐渐成型。
黎漾顿时想哭,妈的,这是人吃的苦吗?她居然硬吃下了,她可真不是个人!
心神一松,黎漾晕了。
谢砚沉望着怀中脸色苍白的人,指腹缓缓抹去她嘴角的鲜血,眼底闪过一丝连谢砚沉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心疼……
**
黎漾是饿醒的,确切的说,是被饿的空虚感折磨醒的。
有灵力傍身的修士,就算不辟谷也大都不会有明显的饥饿感,但黎漾早就习惯定时三餐,身体也习惯如此。
她懵懵地睁开眼,见到有点熟悉又没那么熟悉的陈设,待见到榻上闭眼入定的谢砚沉,才反应过来这是他的房间。
逆流器:「好机会!你现在可以去亲他,我趁机吸收他的体.液!或许我们能一次充满!」
黎漾:「??你没睡醒还是我没睡醒?说什么梦话?」
逆流器:「你不懂,相信我,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黎漾:「你是不是看上什么野花了!现在想搞死我换人!」
逆流器:「……真的,据我观察,谢砚沉可能对你有那么点意思,你赶紧趁热打铁。」
黎漾:「我长的很好骗?」
逆流器:「……毁灭吧,我累了……」
黎漾:「?」
黎漾:「现在什么时辰了?」
逆流器没有回答。
黎漾悄悄起身,打算开溜。
“桌上的草人你拿着,万春祭时若遇危险,它会保护你。”
谢砚沉忽然开口,眼睛却未睁开。
哦豁,这是给她开个外挂嘛!
黎漾喜滋滋地把桌上巴掌大小的草扎人塞进胸口的衣襟,还拍了两拍。
黎漾没注意到谢砚沉因为她的动作有片刻的凝滞。
“收好啦,我回去了!”
不等谢砚沉回应,黎漾瞄了眼外面见没人就赶紧挤出去跑下楼。
黎漾在房间门口正好遇上何嘉嘉,江叙白和程彻。
“我还以为你在小师叔那待得乐不思蜀了呢!”何嘉嘉一见到黎漾就拉着她耳语。
黎漾笑道:“我突破了!”
“哟,还真是,金丹了啊。”何嘉嘉也为黎漾开心。
江叙白程彻也道:“恭喜。”
黎漾摸摸肚子:“我请你们吃饭啊,我都饿了。”
何嘉嘉赞同:“好啊,正好赛前聚聚,不然明早到了空落城短期就没这心情了!”
黎漾:“哈?明早就到了?不是说要十日吗?”
何嘉嘉:“对啊,怎么,两天没回来就不记得日子啦。”
黎漾:??她突破用了两天?那她心心念念的假期岂不是只剩半天了?
半天也叫休息?那叫喘口气儿!NND!
12. 挺会招蜂引蝶的
翌日一早,龙渊舟减速缓缓降落在城外,那里已经停着大大小小十几艘飞舟,而飞舟附近都乌泱泱聚集着穿不同校服的修士。
黎漾:这场景她熟,高校联合运动会嘛。
黎漾走在何嘉嘉身后跟着人流排队下到地面,许是因剑天宗是六大宗之一,有两位绣着粉边白衣的修士专门领着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穿过人群。
黎漾踮脚在人群中扫了几眼,没见到谢砚沉。
也对,谢砚沉怎么会跟他们一起挤人群,运动会上领导可都是最后出场的。
剑天宗的人被安排居住在东南角的阁楼,同样的阁楼还有九座,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圆。
黎漾和何嘉嘉分配到的房间是在五楼,进去时里面已经有三个妹子了,床铺还剩最里侧光线比较差的两个。
黎漾喜欢贴墙睡,比较有安全感,和何嘉嘉商量一番后确定下来。
黎漾余光瞥了几眼舍友,坐在最外侧床的妹子看起来眼神冷冽,在面无表情的缠腕带,一看就特别厉害。
中间两个铺应是熟识,正面对面聊天,其中一个还频频看向她们。
何嘉嘉忽然朝那两人道,“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呵,何嘉嘉,我劝你赶紧换一间房。”脸上有点雀斑的姑娘语气很是不善。
何嘉嘉夸张道:“要换那也是你们换,我可太喜欢跟你们住一起了!”
“何嘉嘉,你不过只是给谢师叔跑腿的,还以为自己真了不起!”
“是啊,我就是给师叔跑腿的,但偏偏有的人想跑腿还跑不了呢。”何嘉嘉说完,瞥了眼雀斑姑娘身旁的人。
“何嘉嘉,万春祭你最好别撞到我手里。”剑上坠着琉璃蝴蝶的妹子开口。
何嘉嘉抱住自己:“哎哟,我可真怕啊。”
“你!”雀斑妹子要上前被剑坠蝴蝶的妹子拉住,两人离开了房间。
1v2大获全胜的何嘉嘉转身朝黎漾笑:“我厉害吧~”
黎漾比了个大拇指。
何嘉嘉随即跟黎漾说起那两人的身份,剑坠蝴蝶的叫应梓薇,是个官二代,剑天宗宗主的侄女,而那雀斑妹子是她跟班,叫薛燕。
何嘉嘉大致介绍完她们,忽然凑过来小声道,“应梓薇喜欢小师叔,全宗都知道的那种,你可都小心点啊,她睚眦必报,又是个被宠大的,人生第一回摔跟头估计就是在小师叔身上。”
黎漾点头,接下来的日子,她得捂好自己的马甲,她现在易容了,很普通,别人也不认识她,只要不和谢砚沉在一起,肯定不会引起怀疑。
万春祭期间,她可一定要和谢砚沉保持距离。
黎漾在剑拔弩张的房间内睡了个好觉后,迎来了第二日的万春祭。
中心广场,一座高台巍然屹立,数人已落座其上,黎漾一眼就看到左侧的谢砚沉,这人锋锐的轮廓和清冷淡漠的气质总是很惹眼。
黎漾能听到隔着几列的别宗弟子正在聊他,间或听到不同方位提到“谢砚沉”这个名字。
黎漾心想,谢砚沉还挺会“招蜂引蝶”的,唔,为他将来真正的道侣默哀三分钟……
“此次万春祭同往常一样,前三甲的队伍和个人前三都会获得我们准备的奖赏。”高台上一位华服男子站出来道。
华服男子拂袖,空中顿时出现一个五彩斑斓的宝塔,散发着如梦似幻的光芒。
“浮流塔,凝神静气安养神魂,入定时使用可助双倍灵气吸纳而不遭反噬,亦可加强神魂之力。”
拂云塔的旁边又出现一颗丹丸,接着是一把剑,还有术法等。
何嘉嘉回头跟黎漾解释道,“万春祭的奖赏都是六大宗各出一件,我听说咱们剑天的是吟波鼎,那可是个炼丹的好东西。”
“吟波鼎,鼎上附带多种阵法,丹药品质提升两层,稳定性提升三层。”剑天宗五长老钟铭缓缓道。
在剑天宗之后出场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一株红色脉纹的双叶草浮现。
黎漾细细打量那株双叶草,难道这就是觅苏子?
老人摸着胡须道:“觅苏子,解毒解咒。”
前头的何嘉嘉忽然发出感叹:“乖乖,觅苏子这种宝贝都拿出来了,亏得是这种场合不然化神期都坐不住吧……”
人群也变得沸腾起来,看起来知道觅苏子的人不少。
黎漾:突然压力更大了怎么办?
华服男子接着开口:“奖赏都看到了,接下来就看你们的表现,有能者得之。”
“你们会被传送到空落的地玄黄三境,猎杀妖兽所获的妖丹根据等级不同会兑换相应的积分,比赛将进行七日,而在第五日时三境会连通,截至第七日的酉时,决出团队总积分前三和个人前三。切记,妖丹需在供应处换成积分才会计入成绩,同时也可消耗积分来获得供应处的医师治疗!”
黎漾已经听何嘉嘉他们详细说过,这空落由高到低实际是天地玄黄四境,炼气及筑基期弟子会传到黄境,金丹期玄境,元婴期地境,至于天境危险度很高,是要达到化神期的修士才能进入,而化神期也用不着来比试了,所以只开放三境。
剑天宗参加万春祭的有八支队伍,每支队伍皆为上限的六人,以炼气筑基和金丹期为主,整体实力比较平均。
黎漾所在的丙组队长大哥是个元婴中期,额头上有块刀疤,魁梧的身材在一众仙气飘飘的队长中尤为显眼。
刀疤队长回头道:“三境连通后,第一时间按照玉牌的感应与其他人汇合,不要给老子贪心,有命再说!”
高台上华服男子抬手释放雄浑的灵力,大声喝道:“开!”
九座阁楼的顶端瞬间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与华服男子的灵力一同在天空汇聚,随后一道巨大的幽蓝光柱直冲而下。
华服男子道:“去吧。”
轮到黎漾这一列进入时,她开始后知后觉的不安,虽然谢砚沉给了她个草扎人说遇到危险能保护她,可那些到底是妖兽,能吃人的妖兽。
黎漾活了二十多年,别说鸡,连鱼她都没杀过,原本给自己做好的心理建设隐隐崩溃。
黎漾莫名地抬头,对上一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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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邃,乍一看孤高冷漠,实则又隐晦不明的眼眸。
是谢砚沉。
而黎漾居然从这样的眼神里,感受到一丝踏实,仿佛无论何时何地从哪里坠落都能被网住的那种踏实。
黎漾定了定心,跨入了光柱中。
“哟,盯谁呢?”谢砚沉左侧的翩翩公子笑道。
谢砚沉收回视线,不语。
“来,先前没能赶上你的道侣大典,我先自罚三杯给你赔个罪!”
“本也没邀请你。”谢砚沉表情疏寒,但却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奕临风知道谢砚沉的性子,两人相识多年,通常都是奕临风主动联络谢砚沉,要指望谢砚沉想起他那无异于天地崩塌。
“自从你结道侣的消息传出来,我们宗内那些女弟子不知道有多少心碎的,我连在屋顶晒个太阳都能撞见为你偷偷泣泪的。”奕临风摇着扇子打趣道。
突然想到什么他扇子一顿,“唉?不会刚才你盯的就是你那新结的道侣?你居然放心让她参加万春祭?”
谢砚沉:“嗯。”
弈临风轻嗤,道:“我跟你说,女人那都是要宠的,而且经常说反话,嘴里说没关系,实际关系可大着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还有……”
奕临风丝毫不在意地对着谢砚沉的冰霜侧脸,一门心思地传授自己对男女感情的经验心得。
谢砚沉两耳不闻奕临风的声音,只静静望着半空中囊括三境场景的水镜,而在水镜的一侧赫然是前十名个人及团队的实时积分榜。
空落第三阶玄境内,腐败之森。
黎漾自传到这片森林,就心惊胆战地跳上一棵看起来相对没那么恹恹的大树,可即便是这样,她的身影也并不能被树叶完全遮盖住。
淡淡的腐臭气息不断往她鼻腔钻,像是放置了几天的湿垃圾超强版,黎漾连忙捂住嘴吞咽,压下胃里呼之欲出的翻涌。
黎漾:很好,出去后,能三天不干饭了……
森林里不时传来低沉的吼声,一头形似狼却有两只狼那么大的妖兽轻嗅着,从远处靠近。
狼妖的皮毛稀疏杂乱,上面还沾染着干涸发黑的血迹和不明脏污,左眼被一道爪痕贯穿露出灰白的眼珠,而右眼的幽绿透着凶狠疯狂。
黎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身体瞬间紧绷。
你不要过来啊!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佛祖可能太忙没空听她的祈祷,那只巨大的狼妖朝着她所在的树直直走来。
怎么回事??她明明已经收敛气息了啊,这只狼一看就是那种常年没吃饱的,要是发现她这大餐不得拼了命?!
狼会爬树吗?应该不会吧?但这不是狼而可能是它的祖上几百代,那她到底是继续在树上苟着还是赶紧挪地啊?谁来给个指引啊!
头顶的枝叶间突然传来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好似有什么正沿着树枝缓缓爬行。
黎漾呆呆抬起头,只见一条足有她腰那么粗的黄绿色巨蟒伸着长长还分叉的红信冷冷锁住她……
完了,芭比Q了。
13. “我在……” 我怕一会失手……
上有巨蟒,下有狼妖。
求问,该如何逃脱?急急急!
黎漾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她紧紧握住剑,悄悄运转体内的灵力。
巨蟒停在一米开外,朝她不断嘶着红信,树下的狼妖在她正下方发出低沉的吼声,三方僵持。
一滴汗从额头沿着脸颊缓缓滑落,黎漾感觉自己仿佛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一步踏错便是粉身碎骨。
突然,巨蟒三角形的头颅高高昂起,猛地向她窜来,血盆大口带着腥臭扑面而来——
黎漾强压下心中的恐惧,迅速侧身一闪,脚尖轻点树干挥剑欲直刺巨蟒七寸。
跃起的黎漾在半空中瞧着那腰一样粗而长度不明的身体忽然傻眼,擦,这巨蟒的七寸在哪??
巨蟒的体型不可能按现代蛇的尺寸来衡量啊!!
这么一耽搁,黎漾错过了最好的攻击机会,巨蟒灵活的身体犹如一记大锤砸中黎漾胸前,直直将她砸下树干。
黎漾揉了揉胸擦掉嘴角的血迹,幸好达到了金丹期,不然就这一招袭胸,她怕是断几根肋骨都是轻的,如今只是震荡好上太多了。
没有任何的停歇,黎漾瞬间从落地点接连侧身滚过,狼妖尖锐的利爪在地上留下一道道凹痕,巨蟒又怎愿放过到手的猎物,从另一侧窜上来。
逆流器连忙道:「行不行啊,不行我帮你传到个安全的地方?」
黎漾急急跃起,躲过两只妖兽的攻击,在脑海中快速回,「不能传,那些大佬肯定在看,不能被他们发现我们的特殊!」
逆流器开启探测,几息后指引黎漾,「往东侧跑!穿过这片森林,有个沼泽地,我探了那片沼泽没有妖兽!」
黎漾按照逆流器所说,使出吃奶的力气边跑边抵挡巨蟒和狼妖,很快身上就挂了彩。
好在沼泽地并不远,黎漾的视线里已经出现那一大片的污泥空地。
两只妖兽许是意识到黎漾的打算,愈发凶狠,甚至拼着受伤也想留下她,然而他们三的实力相差并不大,偏偏谁也无法立马克敌制胜,只能这么你一下我一下的。
沼泽地的中央有块拱起的大石,黎漾想都没想,奋力一蹬几个起落跳上那块石头,而狼妖和巨蟒竟也没追上来,显然它们也知道自己的体重一沾上就会陷进去。
黎漾在大石上盘坐下来,急促地喘气,总算能歇歇了。
狼妖和巨蟒在岸边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却又不肯离去。
倏地,两只妖兽开始缓缓退后,嘴里还发出低声的嘶吼,只是那嘶吼听起来很没气势,像是狗子被揍后讨好的呜呜声。
黎漾:?
逆流器:「有点不对……」
黎漾的身子晃了晃,怎么回事,地动?
逆流器急促叫道:「快走!!」
不等黎漾跃回岸上,两根黝黑粗壮的触角破泥而出,其中一根以惊人的速度甩向岸边,精准地将巨蟒和狼妖缠住,将它们拽向泥潭。
另一根划破空气,带着尖锐的呼啸声,朝黎漾闪电逼来,强大的气息令黎漾身体连带着呼吸都滞住。
「是煞鳌!居然是煞鳌!快走啊!」只要被它的触角缠上,以黎漾的修为是不可能逃得开的!
就在那触角碰到黎漾衣角的瞬间,黎漾胸前的草扎人发出耀眼的光芒,光芒将黎漾层层包裹住眨眼消失。
而接触到光芒的触角像是被雷劈到般嗖地缩回泥潭,那拱在泥面上的巨石动了动探出硕大的尖头,随后又缓缓沉入泥潭。
与此同时,外面正兴致高昂和萧砚沉单向聊天的奕临风,发现萧砚沉徒然抿起唇,盯着水镜的眼底酝酿着极度危险的风暴。
“为什么玄境沼泽地会有煞鳌?”谢砚沉的嗓音似是能冻住人。
身着华服的御霄宗阁主方隐连忙起身,叫人去查,其他人也发现水镜上一角呈现的异常。
“煞鳌?那可是成年堪比化神期的妖兽,玄境的弟子修为都只有金丹,碰上玄煞鳌那还有的活?”
奕临风摇扇悠哉道,“玄境出现玄煞鳌,方隐,你们御霄宗的纰漏也太大了吧。”
方隐面色难看,将水镜上那一角放大,回溯到一盏茶前。
只见水镜上出现一片沼泽地,中央露着块灰白状似巨石的东西,很快一个女子被两只妖兽追逐着出现,女子为了躲避妖兽跳上沼泽唯一能落脚的灰白上,接着出现两根触角分别袭向两方,女子在一阵光芒后消失不见,而煞鳌也沉入沼泽。
方隐松了口气,“这女子身上有法宝,危急时刻被救,应是无生命危险。”
有人笑道,“从那灰白的纹路和触角的形态上看,这只煞鳌的修为离化神仅差一步了,那女子着实命大啊。”
钟铭拍桌喝道,“方隐!”他从女子身上的衣服已经看出是他们剑天宗的弟子,此事,他需要个交代。
奕临风瞥了眼面上不动声色,手里的酒杯却化为齑粉的谢砚沉,心想,哟,气得还不轻,能令谢砚沉这么生气,那女子很大可能就是他道侣了。
奕临风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扇骨敲着掌心,薄唇轻启,“人家能逃脱那是人家的本事,可跟你们没啥关系,你们倒不如好好想想如何收场,这里可是坐着两位剑天宗的化神大圆满呢。”
方隐心里叫苦,怎么偏偏是六大宗子弟,还又是最不好惹的剑天宗,他顿了顿道,“煞鳌那我亲自去处理,另外将那两只追她的妖兽积分记在她名下,等比赛结束,我们御霄宗再附赠一张神元符。”
虽是对着大家所说,然而眼睛却看向谢砚沉,没办法,谁让在座的都打不过他,即便修为和他同处化神期大圆满可剑修哪能单纯用修为能衡量……
谢砚沉没说话,取出新的酒杯给自己又满上,钟铭则哼了声道,“再有下次,我们剑天宗不会善罢甘休!”
方隐斩钉截铁言:“放心,我现在就去处理,也会加派人手注意水镜的情况!”
方隐走后,奕临风眉眼含笑传音道,“我说你怎么不对,原来遇险的姑娘就是你道侣啊,刚才那阵光是不是你搞的鬼?”
谢砚沉回了他一个嗯字,如果他没有事先给黎漾那个附着了他神元的草扎人,她怕是……
玄境,供应处附近的河边。
黎漾一屁股坐下,妈呀,刚才差点又祭了。
黎漾在识海中对逆流器说:「多亏你刚才传送得及时……」
逆流器:「……不是我,是谢砚沉给你的草人。」
黎漾头顶问号,掏出胸前衣襟里巴掌大的草扎人。
黎漾对着没有五官的草人,轻声喊,“谢砚沉?谢砚沉?”
没声音啊,难道刚才救过他就失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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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漾又喊了一声,“真没用啦?居然是个一次性的道具啊!”
黎漾戳了戳草人的肚子,又捏着草人的身体反过来继续戳了戳。
忽然——
“我在……”谢砚沉的声音从草人身上发出,似乎还夹杂着一声无可奈何的低叹。
黎漾吓了一跳,失手扔了草人。
谢砚沉:……
黎漾反应过来扔的是谁后,又连忙跑过去捡起,“啊,对不起,你没摔坏吧?”
谢砚沉沉默。
黎漾嗫嚅道:“刚刚是不是你救了我?那啥,谢谢哈。”
谢砚沉嗯了声,接着道,“顺着河流往下走,就能到供给站了,你先去那治伤。”
黎漾坦白:“治伤要积分,我还不配拥有。”
谢砚沉早已习惯黎漾嘴里偶然蹦出的怪词,道,“一会会有人来找你给你积分,你先去。”
“哦。”
黎漾单手恭敬托着“谢砚沉”走了几步后一顿,“唔,我能用绳子把你系起来吗?我怕一会失手又把你砸地上。”
谢砚沉:“……嗯。”
得到大佬的允许,黎漾立马翻出一根红色的头发系带,绕过草人的腋下打了个结,然后系在了腰带上。
“好啦。”
黎漾按谢砚沉所说顺流而下,走着走着,觉得气氛愈加尴尬。
不知道草人上有谢砚沉的意识还好,如今知道了,总觉得草人就是谢砚沉。
半晌,黎漾问,“你还在吗?”
谢砚沉答,“在。”
谢砚沉:“不用管我,若有危险我会提醒你。”
黎漾:“哦哦。”
沉默的空气里都是尴尬的味道,黎漾每一分每一秒都想抠脚,就在她快要忍不住时目的地出现在眼前。
黎漾走进插着“供”字旗帜的院落,还没进屋,一个同当初迎他们进空落一样的粉边弟子服的修士看到她连忙上前。
“道友,在下余占泉,是御霄宗的弟子,我们刚通过水镜发现先前你在沼泽遇上那触角妖兽是煞鳌,它的实力远超金丹,本不该出现在玄境,此番是我们的失误,为表歉意,之前追你的两只妖兽的内丹积分将赠予你,待你出去,我们阁主还另有相赠。”来人拱手道。
黎漾心想这御霄宗还挺上道,知道补偿她受创的心灵,于是点点头,表示懂了。
余占泉引她进入屋内。
“师弟,麻烦给这位姑娘的名下计入两百积分。”余占泉朝长柜后的弟子递过御霄宗的令牌。
守在长柜后的弟子查明令牌后递回,朝黎漾道,“麻烦道友将令宗的玉牌给我下。”
两百积分成功到账,黎漾犹豫道,“余师兄,这里治伤需要多少积分啊?”
“姑娘放心去治,这次所耗积分由我们御霄宗承担。”余占泉对着圆脸大眼的黎漾微笑说。
黎漾顿时眼睛一亮,眸子里熠熠生辉,看得余占泉愣了下,他连忙反应过来,轻咳两声道:
“我带姑娘到后头去找你们剑天宗的医师吧。”
余占泉的语气里透出一丝先前没有的亲近。
谢砚沉“看”着余占泉的背影,端起面前的杯子浅酌,不等他放下杯子,就听到黎漾惊喜雀跃的声音——
“江师兄!”
14. 遭了,把谢砚沉给忘了
江叙白听到熟悉的声音微顿,转而温柔笑开。
“受伤了?”江叙白放下手中的药臼走近打量。
“大概有点内伤,想麻烦你帮忙看看。”黎漾不好意思道。
江叙白看向黎漾身旁的人,“这位是?”
黎漾忙解释:“他是御霄宗的余师兄,余师兄,谢谢你带我过来。”
余占泉知道自己再留不合适,打完招呼后道,“姑娘放心医治,供给处的师弟不会再收你积分。”
“嗯嗯,好。”
江叙白等余占泉离开后,才对黎漾温声道,“来,坐这里,我看看。”
江叙白眼睫低垂,修长的手指搭上黎漾的腕间。
片刻缓缓开口:“体内灵力震荡,有淤滞,脚是不是扭了?”
黎漾挠头:“好像是,但能走,只是稍微有点不适,这都能把出来吗?”
江叙白:“嗯,你刚走路时动作也不似往日。”
“江师兄不愧是医修,观察细致入微!”
江叙白顿了顿,轻轻嗯了声。
江叙白蹲下身,隔着靴子捏上黎漾的脚骨,黎漾怕痒本能瑟缩了下,被江叙白卡住。
“别动,忍一下,马上就好。”
黎漾紧扣座椅,按耐住自己:“没事,我就是有点怕痒……”
江叙白按压的手微微滞了下,“好了,站起来走走。”
“唉,舒服了。”黎漾朝江叙白比了个大拇指。
江叙白看着黎漾脸上夸张的表情,嘴角不由上翘,桃花眼里也染上笑意,犹如春日暖风拂过吹起的阵阵涟漪。
黎漾被这干净温暖的笑容吸引,忽然不暇思索道,“江师兄,你笑起来真好看。”
黎漾猛然意识到自己竟将脑中想的直接说了出来,瞬间脸热,尴尬,尤其是江叙白还看着她……
而黎漾这副模样和方才的对话,都尽落入外面高台上的谢砚沉眼中耳中。
奕临风传音道,“三年,然后呢?她没借机提啥要求?”
奕临风扭头朝旁边说着说着突然停了的谢砚沉看去,只见他少见的失神。
“谢砚沉?”
谢砚沉眉心动了动,淡淡转过头看向奕临风,没有传音而是直接开口问,“女的对男的说‘你笑起来真好看’是什么意思?”
奕临风笑开,边摇扇子边道,“这还用问,肯定是女的喜欢男的啊,怎么,你道侣夸你笑得好看啊,我跟你认识这么多年,都没见你对我笑,重色轻友!”
谢砚沉转回头,“不是对我。”声音满是寒冽气息。
没否认道侣,但不是对谢砚沉?那就是对别的男人咯。
奕临风见谢砚沉这样子倒是很新鲜,忍不住揶揄道,“你这不会是在吃醋吧?”
谢砚沉:“没有。”他和她只是合作三年的关系,他不打算喜欢谁,也……不能喜欢谁。
奕临风瞧着好友冷漠孤傲的侧影,和那别人看不出来但却瞒不过他的异样,轻摇扇柄。
他迫不及待想见谢砚沉那位道侣了。
**
此时还在玄境供给处的黎漾,服下江叙白给她的丹药后,胸口闷闷的感觉总算好转。
“这个草扎人是你自己做的吗?挺特别的。”江叙白注意到黎漾腰间的红绳绑着的草人。
黎漾立马伸手盖住它,遭了,把谢砚沉给忘了。
黎漾胡乱点头朝江叙白道,“我随便做着玩的,呵呵。”
江叙白发现黎漾的异样,转了个话题,“要留在供给处休息一晚吗?我看你精神不是很好。”
黎漾摇头:“不行,毕竟我是要努力进前三的人。”大佬正贴身监督她,她得塑造刻苦奋斗的形象,这样得不到觅苏子,大佬也至于将火撒她身上。
江叙白见状笑道:“好,那我们就等着给你庆祝了。”
黎漾告别江叙白,在离开供给处前,去那块实时的积分碑上衡量了下自己与别人的差距。
嗯,很好,差距大概是第一名与倒数第三名的距离。
黎漾在附近找了个棵树,仔细探查没有什么“土著”后坐下,托起草人。
“在吗?”“不在?”
“谢砚沉?”“唉唉?”
黎漾靠在枝干上,捏了捏草人,“你是真不在还是假不在啊?”
“谢砚沉?”
“谢砚沉?”
“难道有事去了切断连接了?唔……那我岂不是可以睡一觉等大佬来了再装作是刚从妖兽手里逃出来?我真是太机智了!”
黎漾刚放下草人准备在树上布个结界时,谢砚沉的声音忽然响起:
“右侧百米外沟里的食人鳄,杀了它。”
语气让黎漾莫名地发寒,尤其是“杀了它”三个字。
“你在啊?”黎漾小声道。
谢砚沉在说完这句话后,像是又断开连接似的,但黎漾觉得他应该还在。
黎漾:大佬貌似心情不佳,打工人还是别撞枪口上吧。
在心里默默心疼自己三秒后,黎漾跃下树,收敛气息朝谢砚沉说的地方靠近,在看到泥沟里混在落叶杂草里睡觉,足有五米长布满倒刺的身体和占据一半身长的尖嘴后,黎漾压低声音:
“来年记得给我坟前多烧点纸……不然……我做鬼也天天往你梦里跑……”声音尤为哀怨。
“……弱点在眼睛。”
“那我怎么打能立马收下它的人头?哦妖头。”黎漾抓住机会赶紧问。
“……自己想。”
黎漾心里比了个凸。
黎漾横剑,一步一步谨慎往前。
谢砚沉:……
“你要走到万春祭结束?”谢砚沉冷冷道。
黎漾望了望还有一百来米的距离,呃,好像是有点过早进入状态了。
黎漾换了个姿势接近食人鳄,然后,嗯,被发现了。
食人鳄庞大的身躯一个甩尾迈着四条小短腿朝她扑来,黎漾连忙迈着两条大长腿翻身跃过它头顶,“笑里藏剑”在食人鳄的布满尖刺的背部留下白色的剑痕。
每次黎漾剑指食人鳄的眼睛,都被它躲开,而它也同样奈何不了黎漾。
有那么一瞬间,黎漾瞅准时机,一个箭步冲向食人鳄,然而,脚下的泥泞却让她一个踉跄,差点扑进食人鳄的嘴里。
黎漾慌忙调整身形,险之又险地避开,食人鳄似是愣了下,攻击的动作慢了半拍。
黎漾趁机跳上食人鳄颈部,想将剑刺入它眼睛。
但此时食人鳄疯狂扭动起来,黎漾在他身上东倒西歪,于是黎漾放弃戳它眼改为扎它脖子内侧的软肉——
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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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藏剑深深刺入了食人鳄的脖子,黎漾顿时心中生喜。
“吼!”
食人鳄吃痛,竟带着背上的黎漾不管不顾地到处撞击,本就站立不稳的黎漾不受控制地甩下,食人鳄第一时间选择了逃离此地,留下蜿蜒的血迹。
黎漾平安落地,然后再次踩在刚才让她踉跄的泥泞里。
“噗通”一声闷响,黎漾的脸直直拍进了泥巴里,泥巴瞬间糊满了她整张脸,头发也被泥水浸湿……
谢砚沉:……
黎漾抖着睫毛,狠狠砸地。
于是黎漾脸上的泥又多了一层。
这就是传说中,倒霉的时候喝口水都塞牙缝吧,是吧啊?
黎漾大致清理干净后,走到两次让她吃瘪的地方,恶狠狠挥剑将那里填为平地。
谢砚沉:……还挺记仇。
不用谢砚沉说,黎漾就顺着鲜血的方向快速寻找食人鳄,刚刚那一剑是致命伤,她得赶紧找到它收了妖头。
但,她还是晚了一步,食人鳄的妖丹已经到了别人手里。
是和黎漾同间屋子的应梓薇。
黎漾踟蹰片刻,还是上前道,“不好意思,这食人鳄是我杀的。”
应梓薇同样认出了总是跟着何嘉嘉的黎漾,她收起妖丹,斜睨一眼,“谁看见是你杀的?若是你杀的,又为何当时不取妖丹?”
应梓薇冷哼,不屑地瞥过黎漾,径直走开。
若是以前,黎漾本着以和为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准则,会就这么算了,但不知道是因为刚吃了瘪,还是因为有谢砚沉在,黎漾没有退步。
“那谁看见是你杀的了?这食人鳄分明是死于流血过多,你到时它已经死了!”黎漾拦住应梓薇,她刚才看过了,食人鳄身上并没有别的伤痕。
应梓薇到的时候的确食人鳄已死,但因着何嘉嘉的关系,她偏偏就不愿黎漾得了这妖丹。
应梓薇讥笑,“呵,你觉得大家是相信你杀的还是我杀的?你不过初入金丹,而我是金丹大圆满!”
黎漾坚定道:“外面有水镜,肯定能知道是谁杀的。”
应梓薇露出一丝不耐烦:“说完了吗?我劝你有功夫在这胡搅蛮缠,不如赶快去找下一只妖兽。”
不过是何嘉嘉的小跟班,还真以为自己是根葱了,呵。
应梓薇绕过黎漾,不欲再浪费口舌,余光却冷不防瞄见一样东西。
“你这是哪里来的?”语气惊疑不定。
黎漾垂眼,见她指着腰间坠着的草人,连忙捂住,“干嘛,我自己做的。”
应梓薇摇头,不可能,一定是她看错了!她仔细打量一番眼前的人,身材是不错,但长相普通,修为平凡。
应梓薇思忖道,“这样吧,草人你送我,妖丹我送你,草人换妖丹,很划算。”
黎漾当即拒绝:“不要。”
应梓薇面色一冷:“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妖丹我不要了。”黎漾捂着草人后退几步。
应梓薇瞧见她退后,顿时也失了兴致,那个人不可能给眼前这人专门扎草人的。
应梓薇嗤笑一声离开。
黎漾等她身影消失,才颓丧地踢了踢脚边的石头,得,忙活半天,鸡飞蛋打。
“会有更多。”谢砚沉淡淡的声音响起。
15. 见鸳发作
三日后,玄境云雾山。
黎漾瘫在石头上直喘粗气:“成功、成功源于后天的努力,所以、今天和明天能不能休息下?”
“明天三境合一,只会更难。”草人中传出谢砚沉冷漠的声音。
自从谢砚沉说了那句“会有更多”,黎漾这几日就生活在水深火热中,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连梦里都在殊死搏斗。
受的伤也越来越多,江叙白都很惊讶的问她,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才拼命冲积分。
黎漾很想告诉江叙白,自己是被人胁迫了,可惜,这事注定哀伤的只有她一个。
谢砚沉:“调息好去杀了那只蝎尾兽,进前二十名。”
“大哥我现在菜都切不动,更何况是切妖兽!我不行了,我灵力透支急需休息!”黎漾四仰八叉躺下,她今天都连续杀了三只妖兽,这班是真上不动了,给加班费也不成。
谢砚沉:“……”
经过这几天不是人过的日子,黎漾胆子也变大了,面对谢砚沉不再畏惧。开玩笑,腿累得都抬不起来时,哪还有闲心在意别人怎么想,连自己脑子能管住就不错了好吧。
谢砚沉:“起来调息。”
黎漾眼都没睁,自暴自弃踹了两下:“我不!”
谢砚沉:“……”
谢砚沉“看”向黎漾透着丝苍白的脸庞,算了,这几日对她来说确实很累,就让她休息一个时辰。
然,才过半个时辰,黎漾就撑着手臂艰难坐起。
“谢砚沉,我好像发烧了……”声音软糯,乍一听,像是在撒娇。
黎漾将草人贴到自己额头上,“你摸摸……我感觉还有点热,浑身无力。”
谢砚沉感受到蓬勃的热气冲入体内,搅乱了他四肢百骸,草人上附着他的神元,与草人相贴也等同于和他。
“这里不安全,后方一百米处有个废弃的山洞,去那里。”
黎漾也知道这里不是休息的好地方,先前小憩还没事,可如果发烧迷糊,根本防不住也打不过那些妖兽。
半晌,黎漾才迟钝点头答:“好……”
她扶着石头站起身,晃悠着朝山洞走。
“这一百米咋比万里长征还长……”黎漾有点哀怨,她掐了自己一把保持清醒。
不能睡,睡着就被叼走了!
走着走着,黎漾觉得越来越热,头也越来越晕,还有种奇怪的感觉从深处升腾而起。
“好像……有点不对……”黎漾腿一软,摔倒在地。
黎漾运转缓慢的大脑很是不解,不对啊,发烧就发烧,怎么会让她想夹紧自己双腿?
“谢砚沉……有没有、有没有可能,是见鸳发作?”黎漾呆滞了下,呢喃问道。
透过草人,谢砚沉看到的是黎漾面色潮红,红唇轻咬,眸光似水的模样,他顿了顿回:“有可能。”
黎漾:“你没有什么感觉吗?”
谢砚沉:“没有。”他功力深厚,见鸳的作用本就被削弱不少。
黎漾撑着剑爬起来,重新辨认了方向,转身朝另一侧磕磕绊绊地走。
“去哪?”
黎漾压□□内不断涌上的陌生感觉,哑声回:“供给处……我去找江师兄……”她记得谢砚沉师父说了,只要找一个阳气足的男子用他灵力走通自己所有经脉就成。
江叙白,不仅是男子,还是医修,不论自己是发烧还是见鸳发作,他都能缓解自己的难受。
谢砚沉:……
在供给处“看”见那位江师兄的瞬间,谢砚沉就认出他是上飞舟时站黎漾身前的男人,两人融洽自得的相处和黎漾对他笑容的夸赞,都让谢砚沉有种像是被人暗中刺了一剑,却找不到凶手的闷闷感觉。
而此刻,见鸳发作,黎漾首要反应就想着去找她的江师兄,却未开口向他这个道侣求助。
外界高台上的谢砚沉,眼神微微一暗,轻嗤一声后,突然整个人化作流光遁入幽蓝光柱。
“砚沉?”
“怎么了?”
“是出什么事了?”
……
众人皆望向水镜,只见谢砚沉直奔玄境内一处云雾缭绕的山坡,落下的瞬间布下结界隔绝了所有查探。
长老及各位阁主:……
“谢师侄这是?”
“那结界刚刚还罩住了一个剑天宗的女子……”
“没太看清,好像有点眼熟。”
“先前遇到煞鳌的就是她!”
“前段时日不是说他还结道侣了吗?”
“谢砚沉?结道侣?老夫没听错吧!”
“唉唉,墨老你深居简出经常闭关不知道,本宫当时也很惊讶!要不是筹备万春祭的事,本宫定是要上剑天宗去瞧瞧,到底是是什么样的姑娘能令谢砚沉折腰!”
“钟铭,你跟大家伙说说,是个什么情况。”
剑天宗五长老钟铭,百岁人生中第一次生出不知道话该怎么接的念头。
奕临风笑着解围:“诸位前辈就别为难钟老了,那女子的确是砚沉道侣,约摸刚刚是出了什么状况,砚沉他不得不去,他的性子前辈也知晓,定是不会破坏万春祭的规矩的。”
“可惜了……”
“是啊……”
“可惜看不到,哎。”
钟铭:“……”
**
黎漾用力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脚越发的软,汗水从额角落下与脖子上的汗珠混在一起往更深处滑下,一股股热潮翻涌着,不断冲击着她仅存的理智。
不行,还没到供给处……得坚持到江师兄那……要找江师兄……
眼前的路变得摇晃,视线也变得模糊,忽然,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黎漾晃了晃脑袋,努力想看清来人:“……江师兄?”她已经到了供给处了吗?
谢砚沉伸手稳住黎漾,听着她嘴里不断翻来覆去嘟哝着“江师兄”,谢砚沉心里没来由地生出烦躁,手上力道也不禁加重。
“痛……”黎漾轻嚷。
黎漾借着这片刻的清醒,反手抓住来人的手臂,呼吸急促道:“江师兄……用灵力,用灵力帮我走一遍全身气脉……嗯……”
黎漾将唇咬破才堪堪止住自己溢出口的轻喘,“……江师兄……快,快点……”
良久,谢砚沉盯着眼前易容丹失效恢复本来面目的黎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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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冷道:“你至始至终都没想过要找我是吗。”
然而黎漾的大脑已经不太能辨别出来声音,她太热了,也太难受了,残存的意志力都被用来克制想扑进对面人怀里冲动。
“……江师兄……快……”黎漾娇喘道。
谢砚沉猛然闭上了眼睛,弯腰一把箍住黎漾的膝弯,将人扛到肩上,眨眼消失在原地。
昏暗的山洞内。
一缕光线照在洞壁上,同蔓延进来的云雾将狭窄的空间晕染得晦暗而旖旎。
谢砚沉手指微动,巨石被削平扫开,他伏身将黎漾放置在石床上,但黎漾攥着他衣服的手却并松开。
谢砚沉偏头,近距离对上黎漾那张妖冶魅惑的脸。
幽香,潮湿,黏腻,浑浊,驳杂的气息朝谢砚沉直扑而来。
“嗯……”黎漾接触到冰冷的石头被刺激地抖了抖,也难得的找回了片刻意识,她闻着鼻尖清冽的松雪香,艰难地聚焦起眼睛,哑声唤:“谢……砚沉?”
“谢砚沉,是你吗?”
“谢砚沉……我好难受……见……见鸳……唔,帮……帮我……”
“……谢砚沉……我……撑不住了……谢……砚沉……”
谢砚沉看着近在咫尺的娇艳红唇,不断启合,眼底逐渐染上浓郁的黑色,被内力自发压下去的见鸳像是得到助力迅速壮大。
黎漾难耐地并紧双腿,嘴里溢出破碎的呜咽,不满催促,“谢砚沉……”
然而黎漾这声音出口却是诱惑至极,似是要引人共赴沉沦。
一声接过一声的娇唤,逐渐分不清到底是不满还是撩拨……
谢砚沉下颚绷紧,盯着黎漾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锋利的眉眼透出陌生的桀骜和意欲。
如果是清醒的黎漾,她定会第一时间逃离,但此刻,黎漾最后一丝意识反而随着这笑声分崩溃散,眼底被更深的欲.念完全占据。
她颤抖着缓缓将自己送过去,灼热的唇瓣贴上了那勾着讥诮弧度的薄唇,然后发出满意的轻喃声。
退开时,她的下巴被捏住。
下一瞬,带着寒凉松雪的吻重重落下。
微冷的舌强势滑入口中,掠夺着每一分每一毫的气息,黎漾本能地攀上谢砚沉,她浑身绵软无力,只能依附着眼前这个人。
谢砚沉揽上纤细的腰肢,身体一转,将黎漾整个人拖抱进怀里,以更加方便的姿势进攻。
窒息燥热,迷乱喘息,充斥回荡在幽暗狭小的山洞……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黎漾身体突地一软,在谢砚沉怀里昏睡过去。
谢砚沉挪开摁住黎漾睡穴的手指,缓缓擦拭掉她肿胀红唇上的银丝。
喉结滚动,像是在克制隐忍什么。
谢砚沉闭上眼眸,僵滞片刻,再睁开时,眼底的燥郁已退却,恢复了他往日的清冷。
他将怀里的黎漾轻轻放下,仅拉过她一只手,缓缓注入磅礴的灵力,开始一寸寸游走她全身气脉。
月光逐渐照进洞内,铺开一片银白,角落里几株不知名的植物悄然舒展开,整个山洞静谧安宁……
当清晨的阳光再次映上洞壁,黎漾缓缓睁开了眼。
16. 你们是真能亲啊
这是山洞?她不是应该在供给处吗?
黎漾撑着手臂坐起时,摸到不同的触感,低头看见她身下垫着一件白色的外衣,样式有点熟悉……
谢砚沉的衣服?不可能吧?
而且为什么她会在这?
黎漾细细感受一番,除了嘴唇有点麻麻的肿胀感,其他并没什么异常,若真说有,那就是格外神清气朗,像是干了一箱红牛!
遇事想不起来,先问贴身摄像头。
黎漾:「谢砚沉来过嘛?见鸳的毒是谁帮我解的啊?」
但逆流器半天没说话。
黎漾:「?」
良久,逆流器在黎漾的识海中打了个大大的饱嗝。
黎漾一阵无语:「……你背着我出去偷吃了?」
逆流器吐了口长气:「唉呀妈呀,可撑死爹了!」
「想当初,为了点混了体.液的洗澡水,我是殚精竭虑,茶饭不思,还差点送命,如今倒好,直接送上门管饱,有机会定要好好谢谢那个姓度的老头!」
黎漾:「你在说什么鸟语,听不懂。」
逆流器又“嗝”了声,酒足饭饱似的慵懒道:「嘴疼不疼?」
黎漾:「?」
「你们是真能亲啊……」逆流器咂舌。
黎漾满头问号,什么鬼?亲谁?你们是哪个你们?
黎漾指腹不自觉摩挲肿胀的红唇,霎时,她凑上前吻谢砚沉,随后两人亲得忘我的画面出现在脑海。
“……”黎漾的脸瞬间染上绯红,全身都因为那些画面燥热起来,那是她?!
下一刻——
“完了完了,我把谢砚沉这高岭之花给玷污了……我对不起他广大的女友粉们……呜呜,他脏了……”
此刻仍在结界内,但隐身的谢砚沉:……
黎漾想到什么忽地滞住,在脑中慌慌张张问:「我们做到哪一步?」
逆流器反问:「你还想做到哪一步?」
黎漾一急,忘了颅内沟通,直接开口道:“有没有xxoo!有没有双修?!”
谢砚沉:……
逆流器:「……你想得还挺美。」
看来没有,黎漾松了口气。
「要不要我给你看看昨天发生了啥?」逆流器主动提议。
黎漾果断拒绝:「不用!」
她用袖子扇了扇风,驱散脸上的热气,那样的事情,再回忆她要原地去世!
黎漾将谢砚沉外衣上的灰尘抖落,收进储物袋里,脑中像是随意的问起:
「他……谢砚沉,什么时候走的?」
逆流器:「也就你醒来前吧,说不定就是知道你要醒了才走的。」
黎漾心道,懂事。
黎漾不敢去摸腰上挂着的草人,生怕谢砚沉说话,此时无声胜有声。
然而下一秒,草人开口了。
“去外面,三境即将合一。”谢砚沉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变化。
“哦。”黎漾强装镇定应了声。
刚踏出洞口,脚下的地面,不,是整个玄境都陷入了癫狂的震颤,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彻天地,山林间的妖兽惊恐地嘶鸣着四处奔逃,鸟兽尖啸着掠过天空,紧张的气息沉甸甸地压下来。
好在这些妖兽只顾着逃窜,都对黎漾视而不见。
“稳定下来后,先和其他人汇合一起行动。”谢砚沉语气淡淡,顿了顿又道,“昨……”
黎漾连忙截走话头:“昨天谢谢你帮我游走气脉,哈哈,我今天格外的爽……”
“……”话一出口,黎漾就被自己吓到。
黎漾匆匆找补:“爽利,爽利,我是说身子很轻松,像喝了补药一样!”
嘶!黎漾满脸惊恐:“不是,我不是说我亲你像喝补药,唉唉不是,我不是说亲……
最后,黎漾眼神绝望:“呵呵,你懂我意思的吧,呵呵……”
谢砚沉:“……”
黎漾:……累了,毁灭吧。
“我要离开一两日,比赛结束前会回来。”谢砚沉隐身站在黎漾两米外,透过草人缓缓道。
“好的好的,你不在我也会好好奋斗,绝不偷懒!”黎漾掷地有声,语气仿若以前回应父母出门前叮嘱她学习时的信誓旦旦。
“草人会联络不上我,但它仍能保护你,带好。”
黎漾点点头,心想却想着这人咋话变多了。
谢砚沉深深看了黎漾一眼后,遁出了玄境。
他没有回高台,而是朝众人拱手告知暂离后直接御剑飞走。
待离开足够的距离,谢砚沉才将速度提升到极致,若有人发现,便知此时他的御剑速度已然超出化神期。
丝丝缕缕的红雾逐渐渗透黑眸,原本清冷矜贵的面容变得亦正亦邪,有着说不清的狂狷。
「我可真期待那些名门正派之士见到你这副模样的一天!」
「剑天宗内定的下一代掌门,大乘期下第一人,受世人敬仰最年轻的剑尊,其实根本就不是个纯血人族!哈哈哈!」
「滑天下之大稽!」
「若你的真实身份暴露,你所拥有的一切都将灰飞烟灭,甚至反过来成为压制你的敌人,包括那个女人。」
「不会有人能接受真正的你的,你又何苦白费功夫,瞧,这世上只有我懂你的一切!」
谢砚沉轻嗤一声,嘴角的弧度透着不羁,仿若换了一个人,「说这么多不就是害怕我抽离欲望?还是一如既往的胆小。」
「哼,我是痛,但你也好不到哪去!」那道非男非女的声音顿了顿道,「你就舍得?这一剥离,你对那女人的情感也会淡化到几近于无。」
谢砚沉低低笑了一声:「舍不舍得都不会改变你的结局。」
知道无法转圜,那道声音沉寂了下去,不再说话,而谢砚沉嘴角的笑也渐渐冷淡。
御剑所过之处形成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久久都未能闭合……
**
三境合一稳定下来后,黎漾启程按照玉牌上的感应去寻找丙组的队友。
应该就在这附近了,怎么没看到人?
黎漾找了棵视野比较好的树跳上去,果然,很快就找到一位穿着剑天宗蓝白色校服的,也就离他一百多米的样子。
黎漾正要下来时,发现那边情况不太对,有两人围住了那名队友,看不清他们的长相,只能辨认出他们身上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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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色的衣服。
墨绿色,好像是燕山宗?
就在黎漾以为要打起来时,那两人就这么转身往东边走了。
好吧,人家就是随便聊个天,黎漾心里想着,跳下树去和队友汇合。
黎漾走了会儿没见到人,正奇怪时余光瞥到地上蓝白的衣服,刚迈了几步,突然顿住,堆落在地的衣服中裹着暗黑发绿的粉末状东西。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黎漾在脑海中呼叫逆流器:「你、你去看看那是啥,我做下心理准备……」
逆流器:「就是你想的那样,死成渣子了。」
黎漾:「……」
黎漾胃里一阵翻涌,干呕了两声,腿软得不行,为什么她会遇到这种事!!
她想立马回身走人,但理智告诉黎漾,她应该过去看看,队友死的不明不白,而她可能是唯一知道疑凶的人。
黎漾捡了根棍子,慢吞吞踱过去。
“对不起师兄,你尸骨未寒我本不该打扰,但,想来你也不愿死的不明不白,就请原谅我的不敬之罪,晚上千万不要来找我啊!不要来找我啊!”
黎漾虔诚地拜了三拜,嘴里一边嘟哝着“不要来找我”,一边用棍子开始翻找那团衣物——
忽然衣服下面露出一小块蠕动的东西。
黎漾猛地退后几步,差点叫娘,随后发现那不是活物,倒像是正在进行某种化学反应,由原本拳头大小的一团逐渐变成暗黑发绿的粉末状。
这情形让黎漾想到点着的炭,随着燃烧逐渐失去原本的形状变成薄薄的灰烬。
那这暗黑发绿的就是……
“呕——”
黎漾捂嘴跑到一旁。
师兄,你这死的也太惨了……呕……
「咦,魔壤?」逆流器突然出声。
黎漾:「魔壤?那是什么?」
「一个人如果被魔息侵蚀,就会在半炷香的时间内化成魔壤,魔壤暴露在外会即刻化为灰烬,当初邪魔还未被封印时,凡间都是这种暗绿色的灰,惨不忍睹。」逆流器思忖道,「但邪魔当年尽数被灭,灭不了的也都封印起来了,如今怎么会有魔壤?」
黎漾:「你的意思是有漏网之魔?而且现在就混在弟子中?」
「会不会是那两个疑似燕山宗的弟子?啊,不行,听着好危险……我还是赶紧搞完跟嘉嘉汇合!」
黎漾忍着心中的害怕,把还未谋面的师兄给安葬了。
而逆流器听到黎漾说的“混在弟子中”时,一直在发愣。
它猛然想起那天去偷谢砚沉洗澡水,在那熏气时被冷不丁出现的魔息袭击的事。
当时只顾着后怕,现下仔细想才惊觉不对,有谢砚沉化神期大能坐镇的松雪峰,怎么会有邪魔敢混进来?甚至还跑到谢砚沉面前?
可如果这魔息原本就来自谢砚沉呢?
逆流器被自己的想法慑住,它不敢把这猜测告诉黎漾,而且还尚有疑问,如果谢砚沉是魔,这么多年剑天宗的人怎会没反应,他师傅还是大乘期,不可能发现不了。
如果他真是魔,而大乘期都发现不了,那只有一种情况——他是实力远超大乘期的邪魔!
17. 再喜欢也不行!
逆流器:「有件事……」
黎漾正吃着干粮往下一个感应到的队友处赶,听到逆流器吞吞吐吐的声音。
逆流器:「不知道该不该说。」
黎漾:「……那你知道吊胃口讨人嫌吗?」
逆流器:「我先问你个问题……如果,你刚饱餐一顿,而我告诉你刚刚食物里面混进了……就混进了刚刚你看到的魔壤,你会——」
“呕……”黎漾奔到树下将刚吃下的东西吐出来,“你不早说!!”
逆流器:「……不是,我就打个比喻而已……」
黎漾将胃里的东西都吐了个空,对逆流器没好气道:「咱能别比喻了,直说成吗?」
逆流器:我这都是为了谁操碎了心?
它想了想还是觉得刚才的比喻很贴切,如果谢砚沉是魔,那他们昨天的亲密不就等同于吃了魔息嘛,虽然她没事,但就像无法证明谢砚沉是魔一样,也无法证明他不是啊。
还是要先探探这傻瓜的想法,再决定告不告诉她。
逆流器继续道:「假设刚刚吃的是你很喜欢的,非常喜欢的,你还吐吗?」
黎漾翻了个白眼,「你恶不恶心,那可是魔壤!」
黎漾脑中又浮现那团墨绿色,打了个激灵嫌恶道,「再喜欢也不行!」
逆流器:懂了,言下之意,若谢砚沉是魔,她会有多远滚多远!
现在它能量已经充满,随时可以带她走,可谢砚沉是魔的话那他跟之后邪魔破封定脱不了干系,留在他身边虽然危险,但祸福相依,收获定然也大。
这傻瓜的任务只是找镇守人告知情况,但到时镇守人究竟能不能阻止破封仍存疑问,如果不行,他们还得再回到当前时间点,与其把希望寄托在未知的镇守人身上,不如盯紧谢砚沉。
所以,得瞒着她了,就让它来做这个卧底吧!
黎漾:「你要说的到底是啥事,要死了,你倒是快说!」
逆流器:「哦,你那个易容丹失效了。」
黎漾掏出铜镜一看,果然露出真容,她赶忙补了颗新的,脸上渐渐浮现一层薄膜,黎漾对着铜镜将脸捏成之前的模样。
这易容丹还真不错,实现捏脸自由了,回头找江叙白再要点!
黎漾:「你就为了这事吊了我半天胃口?闲的吧!」
逆流器沉默,只得深藏功与名……
“漾漾!!”
隔着老远,黎漾就听到熟悉的嚎叫声。
何嘉嘉站在河对岸和她疯狂招手,“你在那等着!我现在就过来!别动!”
何嘉嘉几个闪身,奔到黎漾面前,高兴地一把抱起她,“太好了,不枉我叨扰我过世的爷爷,他果然让我第一个遇见你了!”
黎漾跟着笑:“那我也谢谢爷爷在天之灵。”
“我可是看到积分榜上你的名次了,二十五,厉害啊!”
“你第二十名,不是更厉害~”
何嘉嘉:“得,咱们也别互相奉承了,你要是不累,我们就继续赶路和其他人汇合,这后头两天竞争可激烈了,落单不讨好啊。”
黎漾点头,就像三千米赛跑,前半段大多是保持状态,后半段才是真正显露实力冲刺的时候。
而她显然是个反面例子,前几天在谢砚沉的威逼下冲刺,现下她已经力竭只想躺下。
想到这里,黎漾不自觉摸上草人。
谢砚沉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现在离开?最后两天这么重要,按理他不是更应盯着她吗?
算了,想他干嘛。
“对了,我在遇到你之前先碰上了另一位师兄,但是……”
黎漾将先前发生的事告诉了何嘉嘉,隐去了魔壤的称呼,只道是墨绿色的灰状物。
何嘉嘉驻足,“嗯……听你这么说起来那两个燕山宗的弟子的确很可疑……这事你先别告诉他人啊,免得诋毁你破坏六大宗关系。”
“嗯,我也只告诉了你,那等会儿集合的时候发现少一个人?”
“你也装作不知道,这事情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咱们还是先旁观,出去后告诉小师叔看看他怎么说。”何嘉嘉建议道。
“好。”
路上两人遇到一只挡路的妖兽,携手解决了,黎漾让何嘉嘉暂时保管妖丹,到时若杀的多再一起兑换平分。
然而直到与丙组其他人汇合,她们都未再遇到妖兽。
刀疤队长陆林沉声道:“玉牌上已无感应,赵平恐怕是凶多吉少。”
“再除去一个重伤退出的,我们这组仅剩四人,一元婴两金丹一筑基,队伍积分排名第十。”
陆林是元婴中期,也是他们中修为最高的,黎漾金丹初期何嘉嘉金丹后期,还有个筑基期弟子宋知。
陆林两手撑剑,眼露精光,“我意在前三!你们若有想退出的现在说出来,我绝不追究。”
何嘉嘉咧嘴笑:“前三啊,目标一致,我当然没问题。”
黎漾点了点头。
陆林望向宋知,宋知先前受了伤,脸色还有些苍白,“我,我跟你们一起吧。”
“你想好了?有些危险可能远超你以为的,我不强求你跟着,遵从你自己的本心。”陆林表情严肃道。
宋知低头小声说:“想好了,我跟着你们。”
“好。”陆林话锋一转,“来集合的路上,我发现一处聚集了不少妖兽的岩洞,我们即刻出发前往。”
一个时辰不到,他们四人抵达了陆林所说的岩洞附近。
岩洞位于一处凹陷的山谷深处,洞口足有十来米高,周围生长着很多灰白色的树木,地面也呈现与别处不同的暗灰色。
还未进入,他们就撞上另一拨人。
“相请不如偶遇,陆林,要不要结盟啊?”对方为首的人认识陆林,直接开门见山道。
陆林轻蔑一笑:“你们焚遥宫往年不都是独来独往的,怎么今年坐不住了?”
“呵呵,虽然大家不同宗,但不妨碍合作啊,据我们观察,这里头妖兽起码上百头,不乏原来地境的,一支队伍不可能吃得下,我们合作,最后能得多少视各方能力。”
陆林:“别,我可不敢跟你合作,上次万春祭的事我记忆犹新!”
陆林说完招呼他们绕过对方离开。
“他陆林是敬酒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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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罚酒,他真以为他们剑天宗此次还能夺魁?我等着看他们栽跟头!呸!”旁边一名焚遥宫弟子忿道。
“闭嘴。”焚遥宫为首的人呵斥道,“还不是你们没用,在燕山宗手里折了一半人!废物!”
“师兄,这届燕山宗不知道哪里收来的弟子,强得过分,就算剑天宗对上他也绝讨不了好处!师兄,你说如果他们对上会是什么结果?我踏马就是看不惯那帮子剑修,一个个傲得不行,他陆林也是!”
“你去放出消息给燕山宗的人,告诉他们这里有几百头妖兽,剑天宗的人已经来了。”
“是!师兄!”
黎漾四人走到另一侧停下,陆林主动开口道,“他是焚遥宫副宫主的嫡传弟子,修为应和我一样在元婴中期,此人诡计多端,而且恃才傲物,上届我们剑天宗的一支队伍就是因他的算计出局,所以刚才我直接拒绝了他的合作。”
“但以他的性格不像是会主动提出结盟的人,肯定是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大家都小心点。”
何嘉嘉:“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直接进去吗?”
陆林思忖道:“不,我们……等等,有人靠近!”
四人刚戒备,就听到一声叫喊。
“陆林!”
树后闪出同样穿着剑天宗校服的五人,其中两人还是黎漾的舍友。
应梓薇和薛燕。
黎漾侧身第一时间就将坠在腰间的草人收进怀里,免得被人惦记。
都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就在黎漾转身的片刻,何嘉嘉和应梓薇果然先两名队长掐起架来。
何嘉嘉:“啧,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呐。”
应梓薇:“何嘉嘉,我如今可是第十名,你一个二十名的哪来的脸在这呛?”
“干什么呢?!”陆林剑尖刺入两人中间,“有什么恩怨比赛结束再说!”
“陆林说的对,薇薇把剑收起来,现在我们需要一致对外。”说话的是先前喊陆林的人,他转头朝黎漾他们自我介绍道,“我叫陆怀川,跟陆林是老相识,我也是乙组的队长。”
陆林:“怀川,你们损了一人?”
陆怀川:“是,重伤没法继续,你们怎么只有四人?”
陆林眼神沉静:“一死一退。”
陆怀川叹了口气,随即又道:“陆林,你也是为了岩洞里的妖兽来的?”
“嗯,想冲一把,怀川,要不要合作?”
陆怀川笑起来,“我正要说,倒是被你抢先一步。盯上这岩洞的可不少,你们来得晚不知道,先前可是已经进去好几队了,我们也是想着多等半个时辰,要是再没剑天宗的人来,我们也要进了。”
没一会儿,两队就拍板一起踏入岩洞。
岩洞内光线昏暗,可见度不到十米,即便用神识去探,也不超过百米,岔路极多。
很快他们就遇到第一波妖兽,许是在外围,妖兽的实力低下,片刻便被剿尽。
“妖丹收好都过来,我们继续深入!”
应梓薇跨过一头妖尸时,脚下好似踩到什么东西,她挪开脚一看——
这是……那个草扎人?
18. 迫不及待
应梓薇抬头连忙寻找黎漾。
见她和何嘉嘉背朝自己,已经往前走了,快速弯腰将地上的东西收入怀中,然后若无其事的跟上。
“这里岔路太多了。”
陆淮川在所选之路的石壁下方划了个圆圈,朝众人道,“以这个圆圈为记,倘若之后遇到危险要退出时,我们原路返回,免得迷失。”
“往这边,跟紧。”
穿过一条岔道,又是一处聚集了十多头妖兽的开阔地。
虽然这些妖兽的实力比上一波强,但仍不敌有着两位元婴期的队伍。
半个时辰后战斗结束,黎漾灵力也快见底,已然累得不想动弹。
累到极致,连脑袋都是空的,我是谁?我要去哪儿?
“漾漾,你休息会儿,我去收集妖丹。”何嘉嘉拍这黎漾肩膀轻声道。
黎漾目光空洞地点点头,去受伤的宋知身旁坐下。
宋知伤在腹部,被一只猴妖的利爪狠狠挠入,此时呼吸格外粗重。
“你还好吗?”
尽管陆林对宋知已多加留意,但战斗时分心照顾他人本就难。
“我……看来得退出了……”宋知满头大汗,腹部的鲜血随着他的动弹汩汩往外流。
宋知按住腹部的伤口,继续道,“黎姑娘,你还要继续深入吗?照、照这情形看,后面会、肯定会更危险。”
“嗯……”
宋知看起来似乎想劝她。
黎漾心里哀叹,小伙子你不懂,不是我想涉险,是领导不允许我躺啊!
要是她现在退出,等领导回来,不知道要怎么磋磨她!
不过呢,也是因为有谢砚沉的草人和逆流器的双重保障在,她才敢继续莽。
想到这里,黎漾手不禁摸向草人的位置——
“吼!”
震耳欲聋的爆吼声在洞内轰然响起,那声音仿若实质,直直冲击着黎漾的耳膜,令她意识瞬间涣散了片刻。
“不好——快走!!”
一群妖兽从岔道口疯狂涌出,源源不断,须臾间现身的妖兽数量已达二三十只,其中,更有几只高阶妖兽隐匿其中,周身涌动的强大妖力。
那群妖兽见到他们的瞬间就发动攻击,刚经历过战斗正四散收集妖丹的几人根本来不及聚集到一起就被兽群冲散。
四头妖兽从不同方位直奔黎漾和宋知而来,
我的妈,至于吗?以多欺少天打雷劈啊!
黎漾求生本能爆发,以自己都惊掉牙的反应速度,一把拉起宋知带着他左躲右闪,最后退入一处狭窄的通道。
妖兽因体型庞大进不来,气恼地伸个爪子在那掏,掏了会估摸自觉没意思,放弃追他们去找别人了。
黎漾长舒一口气。
“漾漾!漾漾!”
黎漾听到何嘉嘉焦急的声音,立马喊道,“嘉嘉,嘉嘉!我在这!”
黎漾正想出去找何嘉嘉,这时,宋知一口鲜血喷出,呼吸急促,状态顿时萎靡下去,黎漾连忙给他输了点灵力,但她灵力也不够,只能稍微缓解下宋知的痛楚。
而这么一耽搁,有妖兽似是干架时被踹了,砰地撞到外面石壁,直接将洞口给撞塌了。
黎漾:……不是,干架就干架,为何要殃及池鱼?!你们考虑过鱼的感受吗??
池鱼黎漾失魂落魄地坐下调息,得,现在只能尽快恢复状态,不然一个弱鸡加个伤鸡,怕是连出通道都很难。
另一条岔道内,陆林拉住想要回去的何嘉嘉。
“你现在出去是找死!”
何嘉嘉声嘶力竭,“放开我!黎漾她现在很危险,我不能留她一个人,我要去找她!”
“我看见她和宋知进了另一条道,他们不见得会遇到危险,你此时出去死的是你!”
“放开!”
“陆林,她要是出事,我承担不起!我求你放开我……”何嘉嘉泫然欲泣,脸上都是懊悔和请求。
“她要当你是朋友,同样不会愿意你去涉险!你现在是我的队员,我绝不允许任何一人胡乱牺牲!”
陆林眼神凌厉,手上的力度丝毫不减,何嘉嘉根本挣脱不了。
何嘉嘉无力地瘫下,头低垂着,落下的凌乱发丝间能看到她脸上不断滑落的泪滴。
不远处,正巧和他们一同躲入岔道的应梓薇望着何嘉嘉那颓然的样子,好奇不解,那个叫黎漾的不是何嘉嘉的跟班吗?仅仅是分开,往日咄咄逼人的何嘉嘉怎么会这么大反应?
难道……那个黎漾有什么异于常人的身份?
应梓薇想到方才捡到的草人,心中惊疑不定却始终找不出头绪……
**
黎漾灵力恢复的差不多时,就从入定中醒来,给宋知又输入了些灵力。
她尝试推开堵住洞口的巨石却纹丝不动,看来想要原路出去是不成了。
如果谢砚沉在,恐怕得说她修炼懈怠才如此。
黎漾伸手想拿出草人——
?!
草人呢?
她连忙上下来回翻找。
没有!也没有!草人不见了!
黎漾急急问逆流器,然而逆流器也没注意。
那可不仅仅是草人,还是她的一条命啊,不行,她要去找回来!
“……黎姑娘?”
黎漾刚踏出一步,身后就传来宋知虚弱的声音。
顿时,黎漾有点想哭,草人怕是找不回了……
黎漾收起脸上的情绪,回头问,“你还能撑住吗?”
“嗯,多谢、多谢黎姑娘相救。”宋知一点点靠坐起来。
黎漾向他解释,“我们和其他人散开了,原先进来的洞口也被堵住,眼下要么原地等待,要么顺着通道往前走了。”
“我感觉已经好很多,血也止住了,我和姑娘一起吧,虽然、虽然我可能帮不上忙。”
黎漾瞧宋知想站起身,便过去搭了把手,“可能会有危险,你确定不再考虑下?”
“留在这也不见得不危险,我还是与姑娘同去。”
黎漾心想,将受伤的宋知单独留下确实也不合适,便也答应,“好。”
让黎漾意外的是,这条不过一人宽的狭窄通道,不仅山路十八弯,还连绵不绝……
又转过一个弯后,道路徒然急下,黎漾不查直接滚了下来,掉落在一个硕大的地底岩洞。
跟着滑下的宋知,见黎漾呆滞在那,问道,“黎姑娘,你怎么了?”
“是岩浆,居然是岩浆!”黎漾失神道。
她不会看错,那暗红色凝滞的河流就是岩浆,以前同事曾去国外的火山打卡,回来给她看过那些照片,唯一不同的是,眼前的岩浆是死的。
黎漾轻轻松了口气,死的好,死的安全。
没想到,居然是个死火山,黎漾打了个寒颤,尽管是死的,还是要赶紧离开,这就是头沉睡的巨兽,若是运气不好碰到它醒来就完了。
宋知好奇问:“岩浆是什么?”
显然修真界的人不认识它。
“唔,我也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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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
越走,黎漾心头越重,他们方向似乎不对,一直在深入,而且那股硫磺味也越来越浓。
“宋知,你要不在这等下,我去前面看看,我担心是走反了。”
宋知也发现不对,于是点头,他速度慢,不若在这等候。
走了约小半个时辰,路依然没到底,但黎漾已经整个人被熏成硫磺味,不行了再走下去人要没了……
「要我说,你也别管那个叫宋知的了,我直接把你传出去得了,你要是担心被外头盯着水镜的人发现,我可以把你传到洞内其他地方啊。」逆流器在黎漾脑海中说道。
黎漾:「我要是受伤了这种情况下被同伴扔下,要伤心死了。」
逆流器不理解也不在意:「你就是想得太多,修真界本就弱肉强食,他只会拖累你。」
黎漾:「放心,我也不是圣母,眼下我尚有余力,若自身都难以保全时,有心也无力。」
黎漾说着正要转过最后的拐角时,一个东西忽然滚落到面前。
「别动!别说话!」逆流器迅速将黎漾全身裹住,隔绝她的气息。
黎漾的脑袋轰地一下炸开,连忙捂住嘴不让自己尖叫出声。
那是宋知……的人头……
宋知的双目圆瞪,表情凝滞在惊悚和不可置信,脖颈处的鲜血在地上洇开一片刺目的红,直直映入黎漾的眼中。
黎漾死死咬住嘴唇,握剑的手剧烈颤抖起来。
“不过是个筑基期,也值得你动手?”
穿着暗红色衣服的男子转过拐角出现在视野。
黎漾徒然一震,是燕山宗的人!
“小心使得万年船,此次计划不容有失,否则主上发怒你我结果难料。”他的声音粗哑,听起来很别扭。
丝丝缕缕的黑色的雾气从男子的掌心伸出,飘向宋知的人头,眨眼,人头化为魔壤又很快变成一撮墨绿色的灰烬。
赵平赵师兄果然是燕山宗的人杀的!
燕山宗的弟子竟然是魔,还是说魔混入了燕山宗?!
就在黎漾心中惊叫呐喊时,那名燕山宗弟子的视线落在了她身上……
此时,剑天宗,松雪峰。
谢砚沉身着白色中衣静坐在氤氲的池水中,轻纱般的热气缭绕在他四周。
一个接一个的淡彩色光点从谢砚沉胸前冒出,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强行拽出。
每个光点的出现,都令谢砚沉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眉头也随之紧蹙,仿若被它们拉扯着神魂。
细密的汗珠顺着他深邃的眉眼滚落,在锁骨处打了个旋,不舍地滑下。
良久,那双眼缓缓打开,露出似是结了冰霜,没有一丝温度的眸底。
谢砚沉面前的光点在牵引下朝池中伫立的桃树飞去隐没于树干,霎时,那棵桃树犹如一夜回春,绽放出奢靡的花朵。
「七情六欲你竟然只剥离了一半,你自己多受一次罪就算了为什么要拖上我?」
「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去见小情人?只不过是亲了人家,情欲的增长就抵得上过去两年,我看你迟早要栽她手里!」
「很好!离我接管这具身体的时间更近了!」
「到时,若她能受住魔息不死,我身边定会给她留个位置,哈哈哈!」
“哗——”
水珠四溅,衣袂翻飞。
谢砚沉识海中的声音倏地滞了滞。
谢砚沉一言不发,身形腾空而起,御剑转瞬消失在冷冽的天际。
19. 胸口像是被揪住
黎漾的心狂跳不止。
上一刻还在跟自己说话的宋知,此时已尸骨无存,他死前满是难以置信的眼神,牢牢嵌在黎漾的脑海。
此刻的黎漾一动也不敢动,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连口水都不敢吞咽,生怕发出一丝声响。
她只盼那离自己不足两米远的燕山宗弟子销毁完人头赶紧走。
仿佛是听见黎漾的祷告,男人终于转身。
可就在转身的刹那,动作却突然顿住,男人猛地回头,阴鸷的视线正好对上黎漾的双眼——
啊!!!
别看我,别看我啊!!
黎漾手抖得厉害,腿软得更厉害,再看,她要摊了。
“怎么了?”这时,拐角处又转来一个身材发福眯眯眼的燕山宗弟子。
见男人站在那来回审视,奇怪问道:
“你在看什么?什么都没有啊。”
“我毁那些宗门弟子留的记号,你还嫌我慢,现下自己怎的不急了?”
男人阴鸷的眼神依然在黎漾周身扫个没完,显然仍心存疑虑。
“快走吧,空落三境的核心已经和这里的地下连通,就差引动山焰最后一步,届时那些各宗悉心培养的弟子都会被喷涌的岩浆吞没死无葬生之地,我都等不及见到如此美景了!”
男人没发现可疑之处,被说动,同眯眯眼迈步离开。
黎漾轻轻吁了口气,忽然,凌厉的刀锋裹挟着魔息直朝黎漾的位置逼来——
!!
逆流器来不及定位,瞬间将黎漾传送走。
传送引发的空间波动,也被两个燕山宗弟子发觉。
“竟真的有人!”眯眯眼讶道。
男人接住空中坠落的发丝,“他沾上了我的魔息,你去追,绝不能让他通知别人!”
男人粗哑的声音狰狞恐怖,手里攥紧的断发在他狠郁的目光中,一寸寸化为灰烬。
黎漾刚一踏上实地,就立马扶墙直喘粗气。
逆流器:「得亏我反应快!」
黎漾拍了拍小心肝,扯出笑容:「嗯……记你一个大功!」
等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打量一番问:「还是在岩洞吗?」
逆流器:「嗯,太急了,来不及定位。」
黎漾找了块石头坐下歇息,脑中后知后觉地回味起刚才那两人的对话,毁记号、引动山焰、岩浆、死无葬生之地……黎漾霍然起身——
他们要让火山爆发杀了所有人!
黎漾顿时坐不住了,不知道是一回事,知道了那就是另一回事。
她不是圣母,可让她一个拥有现代社会主义价值观的人眼睁睁看着所有人赴死,何况还有嘉嘉他们,她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她的能力有限,或许做不到救下所有人,但至少她得去做,结果就交给老天。
黎漾:「你是不是能神元离体?上回你觊觎谢砚沉的洗澡水时离开过对不对?」
逆流器:「干嘛?秋后算账??」
黎漾:「以你上古灵器的超能力,即便是神元状态,也能干很多事吧。」
逆流器:「别夸,我觉得你要给我下套!」
黎漾:「我是那种人吗?我只是想请你帮个小忙呢。」
逆流器:「真的是小忙?我怎么就这么不信!」
将这岩洞内的分岔探查清楚找出逃生路径于逆流器而言并不难,这点她不担心。
可单给那些人逃生路线还不行,要让他们马上离开,逆流器的神元不能露面,得用其他方式来通知……
啊,有了!
黎漾拿出一盒红色口脂,又将储物袋翻了个底朝天,掏出一沓当初原身师傅给的传音符。
黎漾:「唔,真的不难……就是想让你探查下岩洞内的所有岔道找出离开的路,然后神元离体,去给那条路给抹上印记,嘿嘿,再把这些传音符扔进有人的通道里就大功告成!」
逆流器顿时叫嚷起来:「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你知道什么叫神元离体吗啊?!还抹印记,扔传音符,这里头少说近百条岔道,我要扔到何年何月!!」
黎漾连忙奉承:「你是上古灵器呢,上古啊,多狂,多拽,多酷!即便是神元状态,也铁定能做到别的灵器做不到的事对不对!」
逆流器语气缓和下来:「……倒也……没说错。」
黎漾强压下嘴角翘起的弧度,对逆流器继续循循善诱:
「眼下就是独属于你的舞台!机会难得!我作为你最忠诚的观众一定会好好给你加油的!」
逆流器:「……那成吧。」如能让这傻瓜更相信自己,那往后它说的话定会被重视,也算是为以后造福了。
逆流器:「但这样一来,我没法将你先传出去了,携带东西对神元状态消耗太大,若离器身太远,怕是无法坚持太久。」
「那我就在这儿等你,你完事了直接回来,或是将我传过去。」黎漾一边给传音符里录入讯息,一边回它。
逆流器:「如果那劳什子火山爆发了,我可不管那些人了,保护你才是我最优先的事。」
黎漾点头:「那肯定啊,我可不想死。」
逆流器神元离体,在黎漾面前显露身形,小小的人儿却语重深长:
「别到处跑!你现在处于岩洞的中部,离那底部的岩浆有段距离,真爆发了,还能有给我反应的时间!」
黎漾是第一次见到逆流器神元的模样,很想调侃两句,可惜场景不合适,只得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说罢,逆流器神元卷起地上的东西瞬息消失不见。
另一处岔道内。
何嘉嘉同陆林、应梓薇,刚解决掉几只掉队的妖兽,正在调息。
忽然,一张符纸蹿到何嘉嘉面前。
符纸上绘制着何嘉嘉看不懂的纹路,闪闪发着微光,陆林阻止何嘉嘉探出的手,而是拿剑尖触碰符纸。
顿时,符文闪烁,一道声音从中传出:
“警报!警报!这岩洞实际是火山,洞底都是岩浆,火山很快就会喷发,哪怕是元婴期也无法从高温岩浆中逃脱,请立刻沿标记了红色的通道离开!请立刻沿标记了红色的通道离开!请立刻沿标记了红色的通道离开!”
话落,符纸就失去光芒落下。
陆林接住符纸,面上神情惊疑不定。
“火山?我从未听说过这名字,该不会是糊弄人,想让我们主动放弃妖兽吧?”应梓薇嘲道。
何嘉嘉没说话,别人听不出来,但她却知道这声音是黎漾的,虽不清楚缘由,但至少这说明她还活着,想到这里何嘉嘉心里松了口气。
陆林指腹摩挲着符纸,沉声道:“这符纸非日常所用,符文上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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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的波动亦非同一般。”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妖丹可以再取,命却只有一条。”何嘉嘉笃定道,黎漾许是发现了什么,她不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
应梓薇嗤笑:“背后的人就是知道你这么想,才敢如此计划。”
其他收到传音符的宗派弟子,也同样踌躇不决,担心是真的可又怕是别有用心。
黎漾猜到他们会犹豫,但她能做的也就这些,纵使不信,那至少不会太过深入,而一旦出现异常,他们都会沿正确的路离开。
黎漾托腮坐在石头上,等逆流器回来。
手下意识摸向草人却摸了个空。
哎,草人也不知道掉在哪儿了……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甬道的一端倏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黎漾一惊立马跳起,是落单的宗门弟子,还是来追她的?
黎漾不敢赌,快速朝反方向奔去。
片刻后,躲在一条岔道内的黎漾,再次听到同样的脚步声。
阴魂不散啊!!
现在她敢肯定来人是追她的了,只是她自己都晕头转向了,他怎么还能跟这么紧?在她身上装追踪器了啊?!
但黎漾半天没找着什么不对劲的,正疑惑间,一阵极细微的颤动,似有若无地从地下传来。
转瞬,那颤动的幅度就开始加大,地面似是化作波涛汹涌的海面,剧烈摇晃起来,黎漾伸手撑住身旁的石壁,才勉强稳住踉跄的身形。
黎漾心里咯噔一下——
火山被引动了?!
“咔——”
一道狰狞的裂缝在黎漾手边乍现,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争先恐后地在石壁上蔓延开来,灰屑簌簌往下,弥漫在空气中,刺鼻的气息扑面而来。
黎漾:……救命!
**
谢砚沉是万春祭最后一日的清晨抵达空落的。
当看到只有方隐一人,神色凝重地站在水镜前时,谢砚沉心中升腾起不好的预感。
负责留守外界的方隐见到他,直接略去客套话快速道,“里面有处岩山突然爆发了山火地动,超八成弟子遇险——”
谢砚沉眼里罩上一层暗色,不等方隐说完,就遁入结界。
无尽的灰暗充斥着整个空间,曾经的山川河流不见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焦土和纵横交错的巨大裂痕,炽热汹涌的红色浆流肆意流淌,所经之地,熔化一切。
谢砚沉视线在满目疮痍中停滞一瞬后,再次御剑朝源头而去。
灼热的风扬起发丝,露出谢砚沉轻抿的薄唇,似在压抑着某种情绪……
行至炽热浆流爆发的岩山,几位长老阁主不断穿梭岩洞内救出弟子,发丝凌乱衣袍破损,满身狼狈的模样落入谢砚沉眼底。
谢砚沉踏上焦黑的地面,白衣浮动,冷峻的目光扫过每一个身影。
痛呼声、惨叫声、闷泣声交织回荡,声声入耳,刺人心扉。
谢砚沉感应到草人的位置,然而视线落在那陌生的身影上时,眉间微蹙。
不是她。
“小师叔!!”
闻声,谢砚沉侧目,便见何嘉嘉扶着手臂,满脸泪水,一路跌跌撞撞地奔到他脚边跪下。
谢砚沉只觉胸口像是被无形的手揪住,他听到自己平静地问——
“她呢?”
20. 他找不到。
何嘉嘉哽咽着急道:“师叔,她还没出来!她还没出来,救救她!你快点去救她啊!”
下一瞬,谢砚沉消失在原地。
……
小半个时辰前。
“再跑啊!怎么不跑了?”身着燕山宗门派服装的男人跛着一条腿凶恶道。
臭娘们,害他追了一个时辰都没追上!男人心里火气翻腾。
“等老子一会抓到你,定会让你欲.仙.欲.死!”刚亮出狠话,身侧流淌的岩浆里气泡炸裂,一滴炙热的岩浆溅到男人胖脸上,霎时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和一阵焦糊味。
“艹啊!”男人顿时捂脸痛叫。
“噗。”黎漾在远处撑着右腿,见到他吃瘪,喘着粗气笑了声。
其实黎漾相比他并没有好多少,甚至更狼狈。
原本淡青色的门派服,此时已变成灰扑扑的颜色,衣袍上还到处都是沾到岩浆后留下的焦黑破洞。
而黎漾左腿的肌.肤,自膝盖以下全都暴.露.在外,深浅不一的伤口交错,有的地方还冒着丝丝白烟,焦黑与血红融合。
不断涌出的鲜血,顺着黎漾肿胀抽搐的小腿蜿蜒而下,在脚底汇聚成一摊血泊。
“嘶!”笑得太开心结果拉到受伤的腿,黎漾整张脸都疼痛变形。
先前躲避这人的追杀时,黎漾补肾逃错方向,跑到地下被四溅的岩浆沾到,如果不是逆流器回来的及时,黎漾怕是伤得更重。
「你还在等啥?为了救那些人能量损耗近半,还不传送走,留下做焦炭??」逆流器第五次不耐地嚷道。
「我是真不懂,救人就算了,可现在你都捉襟见肘性命不保了还不走,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你不会是在等谢砚沉吧?」
黎漾立马回嘴:「没有!」
随即又补充道:「你也说了,外面有好几个化神大能,我们若是传送到外头,定会被发现到时很难解释,而传到坡流山和传回百年后,结果都等同于重头再来,我不想前功尽弃,还没到那一步。」
逆流器狐疑:「是吗?」
逆流器:「就算你真这么想,但眼下唯有传送走你才能脱离困境。」
“竟敢蔑视我!”男人发现黎漾走神,不悦地眯眼,本来就小的眼睛,此番仅剩两条线。
黎漾拖延时间:“道友息怒,我只是不解,道友为何一直追着我?”
“装什么傻?先前不就是你在偷听我们谈话!”男人缓缓往前踱步,希望借此机会缩短两人距离。
黎漾瞄了眼他的脚,佯装不知他的打算,继续道:“道友,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呢,我先前一直在与妖兽缠斗并未去别的地方啊。”
男人:“那你跑什么!”
黎漾:“你追,我当然就跑啊。”
“……”男人被黎漾话中的道理滞住,脚不由地也顿了顿。
男人重新他感应了下,接着笃定道:“诓谁呢,你头发丝上还沾着魔息,我不可能弄错!”
黎漾立刻找到那根只有一半,末端却泛着绿的头发丝,一把扯下。
好家伙,原来是在这,难怪她没发现!
“娘的,你坑老子!”男人反应过来,肥胖的身躯立刻要扑上来。
就在这时,黎漾突然失声尖叫:“别动!”
男人被慑住,动作僵住。
“别动!有岩浆!别抬头,对,别动,你不动它就溅不到你身上!千万别动!”黎漾紧紧盯着男人的头顶。
男人知道那岩浆的威力,看着黎漾真有其事的惊恐神情,一时竟不知该不该相信。
他努力翻眼想去看头顶,但看不到,可等了会儿,什么也没发生。
他心中狐疑,这臭婆娘莫不是又诓他?
黎漾余光瞥见他谨慎的表情,心里笑开。
幸亏是这傻帽来追她,如果是另个阴鸷的,她怕是根本躲不到现在!
“唉别动,相信我!”
可男人逐渐失去耐心,他越想越不对劲,于是极快地抬头看了一眼——
什么也没有!
“艹!你想死!”男人跃起冲上前,却见对方脸上忽然露出震惊的神情,这臭婆娘还想骗人!
“咔——”
“啊啊啊——”
不等男人反应过来,石壁崩裂,火红的岩浆瞬时朝男人兜头而下,将他整个淹没,徒留一声中断的惨叫声。
不用黎漾说,逆流器就将人传送到洞内另一处安全的地方。
然而说是安全,也不过只有她一人躬身坐下的空间。
黎漾龇牙咧嘴地曲起那条受伤的左腿,边曲边流泪。
唔……好痛啊……怎么这么痛……
已经愈合的部分再次撕裂,鲜血汩汩流出,将黎漾所坐的地方晕染成一片惨烈的红。
黎漾胸膛剧烈起伏,原本热的通红的脸此时渐渐被失血的煞白所替代。
失血过多,好像头有点晕了,哎,看来真的坚持不了多久了啊……
「半炷香,顶多半炷香,没人来,我们就回百年后。」逆流器出声,语气中没有商量的余地。
其实如果没有逆流器帮她抵抗部分热气和维持呼吸的空气,黎漾早就坚持不住。
而现在她的情况格外糟糕,确实不能再等了。
黎漾低头靠在滚烫的石壁上,双肩耸拉下来,半晌,轻轻回了声“嗯”……
**
洞内,到处都充斥着炽热和岩浆,焦黑的尸骨和灰烬,一片狼藉。
谢砚沉就这么走在残墟上,喷溅的浆液滴落在他的护身结界,发出难听的“呲啦”声。
散开的灵识被高温的岩浆所阻隔而极大的压缩,每到一处,谢砚沉都会细细感知。
她肯定在哪里躲着。
她会害怕但她小聪明多,一定会想办法保护自己。
可是,没有。
他找不到。
不可能,他不可能找不到。
但他的确没找到。
谢砚沉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起,眸子里墨色翻涌。
他越克制,那股浓稠越是升腾,仿佛下一刻就要挣脱桎梏。
「她死了。」
「她尸骨无存化为灰烬。」
「你当然找不到。」
“闭嘴!”谢砚沉的声音没有往常的清冷,而且极度沙哑。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岩洞内塌陷坠落的声音愈加频繁,显然已支撑不了太久。
黎漾缓缓抬起头。
到时间了,也等不了了。
她虚虚看了眼面前的岩浆和狼藉,轻声在心里道:
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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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漾闭眼,正要开口和逆流器说传送时,右前方传来一声动静。
黎漾顺势看去,表情一愣。
视线所及,唯剩下突然出现的谢砚沉的身影。
他白衣上沾着少许污痕,边缘还被烧焦,领口扯开,露出的脖颈上青筋凸起,束起的黑发此刻也松散垂落下部分,不复以往的整洁。
谢砚沉一出现便直接对上黎漾的视线。
周遭的一切仿佛都放慢了下来。
谢砚沉的背后是流动的火红岩浆和不断塌落的碎石,热气蒙蒙的,而他像是穿过那些赶来。
“谢……砚沉……”
黎漾喃喃喊道。
声音干涩,还带着点若有似无的哽咽。
谢砚沉眼底的翻涌在见到黎漾的瞬间,轰然溃散,化作涓涓细流。
沉默片刻,谢砚沉一步来到黎漾跟前。
黎漾下意识仰头看他。
谢砚沉的目光落在她鲜血淋漓发黑的左腿上,眼睫低垂,有种生人莫近的寒凉。
他缓缓弯腰蹲下身,深厚的灵力随着他伸出的手渗入她受伤的左腿,逐渐止住了鲜血。
谢砚沉就着这姿势一把抱起黎漾,两人的距离顿时拉近。
黎漾失重之下本能地搂上谢砚沉的脖子。
靠在谢砚沉的胸前,黎漾只能看见他绷紧的下颌和仿佛在甩冰刀子的侧脸,直觉告诉黎漾,谢砚沉正在生气。
只是不知道这生气的对象是谁,应该不是她吧,黎漾心想。
谢砚沉抱着黎漾缩地成尺,不断穿行于火热的岩浆,看得黎漾一愣一愣的,跟逆流器连连赞叹。
气氛有点过于沉重,于是黎漾讷讷开口道:“你回来的挺快哈。”
谢砚沉那双漂亮却锋利的眼瞥了她一下,半晌喉结滑动,“草人怎么回事。”
“呃,之前队伍遇到妖兽群冲撞,可能是那时候不小心丢了……”黎漾解释道,“唉我想过回去找,真的!但后来又遇到一些事就,就耽搁了。”
黎漾还想再说,但光线骤然变亮——
他们出来了。
“出来了出来了!”
黎漾不适地眨眨眼,待她看清,周边已围了一圈人。
我的妈!
怎么就没装晕呢!她现在晕还来得及吗?
无数探究的目光落到黎漾身上,黎漾只得缩脖子将整张脸脸埋到谢砚沉胸前。
她知道他们在好奇什么,所以她更不能露脸了!
易容丹药效还没过,她现在上的是马甲号,她不能掉马!
然而下一秒——
“漾漾!”
黎漾虎躯一震,今天她这马甲得废。
“漾漾,你的腿……呜呜,是不是很疼……”何嘉嘉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黎漾继续装鹌鹑,快速道,“嘉嘉,我没事,别担心。”
何嘉嘉看她把脸藏着,担心道:“你怎么了?是不是脸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黎漾:……姐妹,我要是掉马,你是头功。
“她没事。”谢砚沉忽然道。
谢砚沉一说话,何嘉嘉在他的威慑力下,没敢再开口。
黎漾松了口气,谁知谢砚沉抱着她没出空落秘境,像是走到了谁的面前。
“草人拿来。”
黎漾:??
21. 不怕别人说‘夫妇\’不亲昵了?……
谢砚沉在跟谁说话?
黎漾保持埋首的姿势,努力将眼珠斜向一侧,余光总算看见个熟悉的人。
“谢哥哥……”应梓薇看着面前抱着个女人的谢砚沉,心如刀绞。
她喜欢他这么多年,先是没有预兆的和人结成道侣,后是在她面前抱着一个女人。
为什么他就不肯多看自己一眼?她曾以为他不会为任何女人停留,现在既然会,那为什么就不能是她?
“草人,拿来。”谢砚沉声寒如冰,一字一顿。
“什么?”应梓薇怔住。
草人?她捡的草人?
那个草人竟真是他做的?
他和那个叫黎漾的人是什么关系?
难道,这女人是黎漾?!
谢砚沉眉眼微蹙,心中不耐,“拿来。”
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他们身上,应梓薇分开难堪。
应梓薇拿出捡到的草人缓缓递给谢砚沉,眼神却盯着他怀里的人,越想越不甘心。
在谢砚沉转身的刹那,应梓薇急急开口:
“黎漾,你知道他已经成婚同人结过道侣契了吗?”
应梓薇并不能完全确定她是不是黎漾,但无论是不是,这句话都将这女人置身于流言蜚语中。
她不好过,凭什么让这个第三者好过?!
黎漾轻拍谢砚沉,示意他转回去。
黎漾心里叹息,应梓薇不依不饶,事已至此,马甲掉就掉吧,不然就变成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不掉也废了。
黎漾在谢砚沉怀里抬起头。
应梓薇看清她面容的同时,心里一痛,竟真是黎漾,为什么!她如此普通,懦弱,为什么能得到谢砚沉的青睐?!
“你知道他成了婚?”应梓薇没从黎漾脸上看出一丝惊讶,于是抓住机会讽道,“明知如此,你却依然缠着他。”
周围响起小声的议论,显然对这个爆出的新八卦很是热情。
黎漾本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然而应梓薇却紧抓不放,势必要让她名声俱毁。
既然如此,那她也没必要再退让。
黎漾搂着谢砚沉脖子的手用力将他拉下,然后嚣张地仰起头贴上谢砚沉的侧脸。
“应姑娘,看来你对我们夫妇亲昵很有想法呢。”黎漾勾起唇角,意味分明地看着应梓薇。
应梓薇怔愣住,夫妇?
“说起来,大婚前一天,织衣阁为我做的婚服突然被人烧毁,不知此事应姑娘可有听说?”
应梓薇这下是完全确认了眼前人身份。
婚服的确是她烧的,当天下午她便被织衣阁的洛阁主绑到宗主面前,幸得宗主夫人,她的大伯娘求情,才未通告全宗,但责罚却丝毫未免。
这件事,知道的只有寥寥数人,而其中就有婚服的主人,所以,她真的……
应梓薇咬牙:“你易容了?!”她偷偷见过那女子的长相,根本不是眼前的模样。
“唔,长得太美,怕有心人嫉妒呐。”黎漾声音婉转,笑语晏晏。
啊,在大佬的怀里,连说话都硬气了呢!
应梓薇被黎漾气得不轻,尤其是瞥到谢砚沉嘴角微微上扬时,更是各种火烧心,半晌没能没接上话。
这么一耽搁,谢砚沉抱着黎漾就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
“唉唉,漾漾,你是不知道,当时应梓薇脸上青红交加,我看她恨不得当场挖坑埋了自己!哈哈哈哈哈,这场景,够我笑好几年了!”
何嘉嘉坐在床边,眉飞色舞地描绘应梓薇连宿舍都没回,不知道在哪怄气的模样。
“你那会就该用你现在的脸去说那句话,说不定能气得她回去直接闭关!”何嘉嘉指着黎漾未易容的脸嗔道。
黎漾失笑:“好啦,知道你开心,咱们也得饶人处且饶人,见好就收。”
“你饶她,她不可不见得饶你!”何嘉嘉和应梓薇斗气多年,清楚她就是睚眦必报,心胸狭窄的人。
黎漾故作深思:“唔,那到时让她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
“哈哈哈哈可以可以!”
“别只顾着笑了!”黎漾耳听八方,确定谢砚沉没来,赶紧朝何嘉嘉道,“烤鸭带了吗?赶紧的!”
何嘉嘉环视一圈,小声道,“带了,但是小师叔要是知道我给你开小灶,会不会罚我啊?”
“我保你!你放心!”黎漾信誓旦旦。
“而且他这两天忙着和其他宗门的人开会,现在的点,不可能回来的!”
自从三天前从秘境出来,谢砚沉就把带她带到他住的地方,以受伤为名,不仅不让她出去还只准她吃清粥小菜,虽然搭配也算丰富,但黎漾是重口味爱好者,连吃三天粥,她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好不容易借着昨日何嘉嘉来看她的工夫,才约定好今日的烤鸭。
何嘉嘉拿出食盒递给她,黎漾心花怒放打开盖子,却发现里头只有一个鸭腿。
“鸭腿虽小也是鸭,正好给你以形补形!”何嘉嘉安慰道,“那岩浆非同俗物,涂了那么多灵药还没好,你看都三天了,给我瞧瞧,现在怎么样了?”
何嘉嘉说完就扒拉黎漾的被子和裤脚,黎漾拗不过,只好给她看。
起先露出的是黎漾白皙的小脚,然而从脚腕往上却是新长出的红肉,表面狰狞,何嘉嘉想起原先那布满鲜血的焦黑模样,眼睛一眨,眼泪就开始往上涌。
“哎呀,我都说别看,瞧,你又哭,我都说了不关你的事。”
黎漾轻拥她,对于何嘉嘉责怪自己没照顾好她,黎漾只赏给她一个白眼。
拜托,都是去比赛,她们是朋友,不是上下级,不存在要保护她,再说,遇险本就是她自己的问题,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可何嘉嘉就是不听劝,黎漾心想,一方面可能是以为自己死了吓着了,另一方面估摸还是谢砚沉这个做师叔的积威太重了,这心魔只能慢慢来了。
黎漾盖好衣服,转移话题:“对了,长老有说我们何日启程回宗吗?”
何嘉嘉捻去眼角的泪,道:“约摸再过两日,现下所有弟子都原地待命,治伤的治伤,好像届时各宗会一同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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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漾点点头,前日里,她和谢砚沉说了那两个燕山宗弟子的事,把赵平和宋知的死因以及墨绿色灰烬的细节都描述了一遍。
谢砚沉在听到墨绿色灰时,眸光一沉,黎漾就知道他应该猜到魔壤了,也就没多提。
黎漾表示自己可以做人证,但谢砚沉的意思是让她先别告诉其他人,以免打草惊蛇,听他的话,像是要去查燕山宗。
这样也好,邪魔破封还有十年,也足够查清这燕山宗与之后的破封到底有没有干系,说不定她还无形中阻挠了对方的计划呢。
对此,逆流器倒是罕见的未发表任何意见,令黎漾颇为奇怪。
“我其实已能下床走动了,就是怕谢砚沉说,我才一直躺着,后日,后日晚上我们一起去逛逛空落城?”黎漾在龙渊舟上时,就听何嘉嘉说过无数次这有名的空落城,她走之前想去看看!
“你后日真能去?”何嘉嘉狐疑。
黎漾笃定道:“可以!我不会失约的!到时你叫上他俩啊,我还要好好谢谢江师兄。”
谢砚沉的灵力只能让她腿上不再流血,伤痛减轻,却不能医治,那会她昏迷了,听何嘉嘉说是江叙白给她治的,她得好好感谢他。
“成,那我跟他们说,后日申时末广场见?”
“嗯嗯。”
黎漾颔首,将鸭骨头放回食盒,细细擦好嘴巴手指,确定不留痕迹后催促道:“嘉嘉,你快走吧,晚点谢砚沉要回来,免得撞上,发现你带了鸭腿!”
何嘉嘉意味不明地瞧了黎漾一眼,心想,姐妹,没小师叔点头,我哪敢私自给你鸭腿……
但何嘉嘉没告诉她,免得被黎漾骂,再者,这也是某种情趣啊,她何嘉嘉可是很懂的,绝不说多余的话!
待何嘉嘉走后,黎漾刚爬起来在房间里活动活动,一条腿刚搭上窗沿准备拉伸,谢砚沉就回来了。
黎漾在谢砚沉冷冷的视线中,讪讪放下腿,灰溜溜地爬回床上。
想了想,黎漾又道:“其实,我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我走路都感觉不到疼痛了!”
谢砚沉没说话,将他手里的食盒放到桌上。
黎漾乘胜追击:“我在这里也挺打扰你的,你看你都没床睡只能睡板凳,要不,我回弟子客舍?药我会按时涂的!”
谢砚沉漂亮锋利的眼尾扫过来,淡淡道:“不怕别人说‘夫妇’不亲昵了?”
‘夫妇’两个字还特意被他加重了语气。
黎漾:……
这话是她拿来气应梓薇的,现在被谢砚沉反过来制裁了。
“呃,我们共处一室三天了,他们都知道我们关系了,那个,现在回去,不会说的。”黎漾结结巴巴回。
谢砚沉瞥了眼黎漾发红的耳尖,垂眸道:“先把粥喝了。”
黎漾不愿放弃说服他的机会,掀开被子一把将裤腿的衣服拉到腿根,“你看,我真的好的差不多了!”
谢砚沉视线落在她小巧圆润的脚趾和膝盖上方的大片白皙。
半晌,对上黎漾期盼的眼神,薄唇轻启:
“你牙齿上有肉。”
22. 痛,好痛啊!
“你牙齿上有肉。”
黎漾紧紧闭上嘴,脑中只剩下卧槽。
说完这句话,谢砚沉没再开口,他将白粥小菜端出来后就去一旁闭眼打坐了。
黎漾捂嘴,舌尖在牙齿上挨个扫荡,可并没有感觉到异物,她背过身掏出镜子龇牙咧嘴一番,还是没看见。
被谢砚沉耍了?!
可他为何说是肉,难道他发现何嘉嘉给她开小灶了?
黎漾疑惑地盯着谢砚沉。
“还不吃?”谢砚沉忽然睁眼道。
偷看被抓个正着的黎漾,连忙滚到桌边。
挖了几勺吃了,等黎漾余光再瞥时,谢砚沉已经重新闭上眼。
嘶,现在不好再提走的事了,只能晚点再找机会说。
然而,黎漾没承想,这晚点找机会,一直到后日下午约定的时间前,都没成功……
好几次黎漾刚开个头,就被各种事情打岔,再重拾话题时发现时机已不合适。
但,今晚她一定要赴约,而且再在谢砚沉这待下去,她怕是要跟他一样,无欲无求原地升仙了。
黎漾换上衣裳,从储物袋里拿出笔和纸,决定给谢砚沉留个言就溜出去。
反正他去忙了,待他回来看到字条还不知道啥时候,说不定到时她都回来了,若是没赶上也没事,都最后一晚了,他也不能把自己怎样了!
黎漾将字条压在茶杯下,偷偷摸摸地出了房间。
前院一侧的柱子下,何嘉嘉、江叙白、程彻正聊着天。
忽然,他们听到熟悉的低呼声——
“嘉嘉!嘉嘉!”
几人循声望去,发现了墙角的黎漾。
“走走走。”他们刚走近,黎漾便拖着何嘉嘉赶紧离开。
何嘉嘉瞧她一副做贼的模样,瞪眼道:“你不会是偷溜没告诉小师叔吧?!”
黎漾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你想多了,我告诉他了!”
用字条告诉的。
顶着他们怀疑的眼神,黎漾找了个理由,“我是不想被别人看见我从里头出来而已。”
何嘉嘉还想再说什么,黎漾连忙转移话题。
“怎么走啊,嘉嘉你快带路啊!”
“要通过传送阵进入空落城,走,这边!”说到玩,何嘉嘉开始兴奋地对众人盘道空落城出名的物什。
江叙白仔细观察了黎漾走路的腿,到她身边温声道:“这段时间还是要忌口一些发物,免得伤口痒。”
黎漾朝江叙白笑道:“嗯嗯,江师兄我都还没好好谢你呢,嘉嘉说是你帮我治的腿伤。”
江叙白扬起一抹清浅的笑:“本也是分内之事。”
江叙白想起那天,黎漾昏迷,谢砚沉派人来叫自己。
他担心黎漾的伤势,原本就在院外,所以那人出来时,他第一时间就随其入了院内。
江叙白知道自己来得太快会引来这位谢师叔的怀疑,但他还是进去了。
黎漾意识已经不清,冷汗涔涔的,左腿上的伤更是触目惊心。
他走过去查看一番后,朝松雪峰主人,同黎漾结了道侣契的夫君道:
“腐肉需完全割去,还请谢师叔固定住她。”
谢砚沉眉眼微蹙,冷声道:“不能上麻药?”
“表面肌肤已全损,涂麻药无用,内服见效慢,但她不能等。”如果可以,不用谢砚沉提,他便会给黎漾用,然而并不行。
谢砚沉垂眸看着黎漾,江叙白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见没一会,他就将黎漾从床上抱到他身上,将黎漾的头搁上他肩膀,一手揽住她后背,一手定住她两条腿。
“开始吧。”
江叙白收回视线,清除脑中的杂念,原本微颤的手定了定开始下刀——
“啊嗯……”
黎漾浑身颤抖起来,随着江叙白一刀刀,即便是在昏迷中,也哀嚎哭泣声不绝。
“痛,好痛啊!痛……”黎漾本就沙哑的嗓子迷糊喊着,一声声钻入江叙白的耳中,心中。
他极快地抬头看了一眼。
于是便撞见那位谢师叔眸里未来得及隐藏的情绪。
江叙白猝然收回视线,专注于手上的动作。
这其实是他第一次离谢砚沉这么近,以往只听说他性子极其冷清,独来独往,而今……
“江师兄?”
江叙白抽离思绪,转头望向身边明媚娇艳却又清透似琉璃的人儿。
“江师兄,我们在说去哪家酒楼吃饭呢。”黎漾指着左右两家问道。
“我都——”江叙白见黎漾时不时看那家门前种着两棵桃花的店,转而道,“这家吧。”
黎漾顿时笑开:“哈哈,我赢了,他们都选了这家!”
“好吧。”何嘉嘉气馁,跟着他们一起进了这家叫“进晚风”的酒楼。
楼里人气很旺,眼下万春祭结束,不少弟子都趁着这最后的尾巴出来潇洒。
“小二,来一间包厢!”何嘉嘉不由得提高音量喊道。
周围人目光在他们几人身上顿了顿,最后兀地停在黎漾身上,窃窃私语起来。
“小二!”
“唉唉来啦,客官!”小二听到声音连忙奔过来,“客官,不好意思,包厢没了,现下只有二楼廊下有桌。”
小二见四人气度斐然,又凑过来道:“有个位置,虽不是包厢,但靠近戏台,没有遮挡,一会会上戏,不差的!”
何嘉嘉和黎漾他们对视一眼,点头:“带路吧。”
“好嘞!”
上楼梯时,黎漾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视线只多不少,脊背逐渐僵硬。
江叙白关切问道:“怎么了?”
黎漾小声嘟囔:“我觉得好像有很多人在看我……”
江叙白回过头,朝下望去,与很多道意味不明,掺杂着觊觎,好奇,和惊疑不定的眼神对上。
江叙白皱了皱眉。
“难道是因为我长得太美?”耳边黎漾忽然惊讶道。
听到这话,江叙白皱着的眉头松了下来,笑着温声说:“嗯,他们井底之蛙没见过世面。”
“我觉得也是。”黎漾一本正经道,对于原主的长相,黎漾一直觉得过于妖艳,然而她不知道,当这张艳丽的五官配上一双干净灵动的眼眸时,是多么得惑人。
“客官,就是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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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黎漾几人满意地坐下,视野的确如小二所说不错,除了是在外头有点喧闹外,其他都成。
而在他们座位的一侧,有一间华丽的包厢,四面缀着纱帘阻挡,看不清里头的人。
在小二的建议下,黎漾他们点了十几道菜。
“对了,客官,我们进晚风有个非常出名的桃花蜜,你们要不要来点尝尝,是本店的招牌!保准回味无穷,别处可都没哦!”
何嘉嘉一挥手,豪气地点上。
这时,江叙白开口嘱咐道:“小二,菜里少放些姜蒜。”
何嘉嘉顿时一激灵:“哎呀,我都忘了漾漾还在养伤呢,那桃花蜜不要了吧,怕是有酒。”
小二连忙补充:“客官们放心,我们的桃花蜜本身酒含量很少,况且还加了草药养身,小酌是没问题的,这位姑娘……这位姑娘可以只尝个味道。”
小二对上黎漾的脸,走了下神,又很快接上。乖乖,这姑娘长得可真漂亮,跟那些女修很是不同,尤其是那眼……唉唉,不能再看,免得惹客官们生气。
对这场景,何嘉嘉早习以为常,之前在剑天宗时,不少没见过黎漾的弟子开始也这副失神模样。
进晚风上菜速度很快,黎漾古怪道:“预制菜?”
“啥?什么预知菜?这菜还能预知后事?”何嘉嘉傻眼。
“……没事,你当我没说话……”虽说可能是预制菜,但味道却很鲜美,吃了好几天清粥的黎漾大快朵颐,笑得别提多开心。
和黎漾他们桌仅隔两米的包厢内。
“好不容易才把你这个大忙人约出来,你就不能多说几句话?”奕临风怨怼道。
“这桃花蜜,是我特意拿灵宝换来的秘方,你倒是尝下看。”
奕临风发现谢砚沉,虽然面朝他,视线却淡淡落在了他身后。
奕临风转身往外看去,一眼就落在隔壁桌穿着红衣样貌出众的女子身上。
谢砚沉从不会这样盯着个女子看,除非这人是……
最近各宗都在传谢砚沉那道侣是易了容的,很少有人见过她真实模样。
“穿红衣的就是你道侣?”
谢砚沉没反驳,那就是了。
奕临风摇着扇子干脆坐到一旁,让两人都能看得更清楚。
“这是漱冰纱,从里往外看仿若无物,而从外往里看却只能瞧见模糊的人影。”
言下之意,那姑娘看不见他,但他能很清楚的偷.窥.她。
“她身旁那光风霁月的男子也是你们剑天宗的?我瞧他约莫有点意思啊……”奕临风情感史丰富,一眼就能看出些有的没的。
奕临风瞥了眼好友,发现他面不改色。
“你知道?这倒是让我意外了,我还以为你对这些毫不关心呢。”
两人修为化神,旁边桌说话的声音也都一五一十落入耳中,在听到江叙白吩咐小二少放姜蒜时,谢砚沉垂眸转了转手中的茶杯。
奕临风看着谢砚沉的模样,眼底笑意更甚,只见他嘴唇微动,似是对什么人传了音。
谢砚沉抬眸盯着眼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冷然道:
“不要做多余的事。”
23. 起身凑到他颈间
奕临风低笑一声,悠哉地开口:“有你这个夫君在这,我哪敢对她做什么啊!”
见谢砚沉仍冷冷盯着自己,奕临风摇了摇扇子,懒洋洋道:
“只不过让人在她的桃花蜜里加了点‘真言散’。”
“你别这样看我,放心,这‘真言散’会等到她迷糊时才会开始生效,不会被别人听去。”奕临风说罢,朝谢砚沉吊儿郎当地挑眉。
“随意在客人的酒里下药,你的进晚风迟早关门。”谢砚沉的语气寒凉逼人。
然而显然奕临风不为所动,他嗤笑一声,“我这不是看你们关系进展缓慢,给你们添点柴火嘛,兄弟,我这是为你好。”
奕临风坐直身体,劝诫道:“我跟你说,这女人经常会说反话的,真真假假,着实难以琢磨,你在感情方面道行浅,我怕你听不出人家姑娘的真正意思,趁这真言散可以好好问问。”
“记住了啊,等她意识不清醒时再问,有一个时辰的工夫。”
谢砚沉没理会啰嗦的奕临风,他不需要真言散,也没什么想问的,回去,他便帮她解了药效。
**
夜里的空落城,依然热闹非凡,摊主的吆喝声此起彼伏,酒肆的幌子随风摇曳,店内宾客满座。
“对、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几何!”
黎漾满面通红,和何嘉嘉两人肩挽肩,跌跌撞撞地一边说糊话,一边引吭高歌,全然不见平日的娴静。
“譬如、譬如朝露,去日……苦多……”黎漾对着空中高悬的明月,状似哀痛地捂着心口。
何嘉嘉神志不清地附和:“苦多!”
江叙白和程彻在两边护着她们,免得被别人撞到。
江叙白摇头无奈,何嘉嘉是纯粹贪杯有点喝多了,而黎漾只喝了不过半盅,喝完当时也一切如常,但没想到几人被喝醉的何嘉嘉拖去看个皮影戏后,黎漾就开始上脸,慢慢就变成同何嘉嘉一般模样。
如今两人勾搭着,不愿回去,就这么在空落城闲逛。
程彻估摸了下时间道:“已戌时末,再不回,谢师叔那边不好交代。”
江叙白点头,然而黎漾和何嘉嘉紧紧搂在一起,实在难以分开。
“不!谁也不能分开我和漾漾!”
“对,不能分开!”
“漾——”何嘉嘉话刚出口就浑身一软。
程彻收回打在她后脖颈的手揽住她,朝江叙白问道,“先送嘉嘉,我再同你一起送她回去?”
江叙白沉默片刻,微笑道:“我直接送她回吧。”
程彻待再说什么,但见着江叙白坚定的眼神,终究还是点点头。
四人通过传送阵回到各宗驻扎地,程彻带着何嘉嘉回了弟子客舍那边,江叙白扶着黎漾走了另一条道。
少了何嘉嘉,黎漾也逐渐安静下来,但依然酒气扑鼻,满面红霞。
与空落城相比,这里的路上几乎没什么人。
道路的两旁同城内一样栽种了无数桃花树,粉色花瓣纷飞,空气中都弥漫着淡淡的甜香。
耸拉着脑袋的黎漾,忽然抬起头仿若总结似的道:“江师兄!你是个好人!”
江叙白看着黎漾迷离的眼神,温笑:“谢谢你的夸奖。”
黎漾摆手示意不用谢,接着她又严肃道:“江师兄,你一定要开开心心的!”
江叙白愣了下,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轻声问道:“那你开心吗?你和谢师叔在一起开心吗?”
江叙白知道自己其实不该问,但在她吟出那带着悲凉的诗词时,他就开始按耐不住,又许是眼下的景色太过美好,让他不想再忍。
“谢师叔?你说谢砚沉啊……唔,开心?不开心?”黎漾像是理解了半天才搞懂他的问题。
随即醉意醺然甩手道:“害……谢砚沉天天冷着个脸,我怕我一乐,下一秒就要生悲了!”
“他对你不好吗?”
黎漾站直身,对着空气思考说:“唔,大概是好吧……毕竟也没见他天天给别人送粥?”
忽然黎漾一转口气:“但是!”
江叙白:“但是?”
黎漾像是泄了气般道:“但是我们只是契约结婚呀……”
江叙白怔住。
黎漾扒拉半天手指,最后束起四根指头朝江叙白道:“三年!三年后我们就分道扬镳,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互不相干!”
江叙白压下心中顿时升腾起的情绪,试探着开口:“你和他不是因为互相喜欢而结道侣契的?”
“当然不是啊!”黎漾蓦地看过去,夸张道,“谢砚沉才不喜欢我好吧……我也……我也……”
说着说着,黎漾的声音停了下来,整个人兀然栽倒。
江叙白连忙揽腰将人捞回,才发现黎漾红唇微张,已闭上眼。
江叙白脑海中还在不断回响刚才听到的话语,过了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失笑。
正欲将人抱起时,他忽然若有所觉地抬头往前望去——
那里站着一个人,他挡住了月光,落下一大片阴影。
是谢砚沉。
江叙白动作一顿。
谢砚沉一步来到江叙白面前,抓着黎漾的手臂拉了过去,然后将人打横抱起。
黎漾在他怀里发出不满的嘟囔声。
谢砚沉并没有看怀里的人,冰霜般的黑眸反而停在江叙白身上。
疏离冷淡,却警告意味十足。
下一刻,他抱着人消失在江叙白身前。
江叙白哑然,半晌,缓缓苦笑一声。
谢砚沉是真不喜欢黎漾吗?黎漾喜欢谢砚沉吗?而自己……
回到住处,谢砚沉将黎漾放在床上。
他们四人从不进风离开后,谢砚沉就在奕临风抱怨中回了这里。
他看见黎漾留的字条,歪歪扭扭地写着“聚餐勿扰戌时方回”八个大字。
然而说了戌时归的人却始终没影。
当江叙白带着黎漾出现在传送阵里时,就被站在屋顶上的他发觉。
那一瞬间,谢砚沉有种想一剑劈过去分开两人的冲动。
也正是这冲动,令他没有立刻出现在他们面前。
“水……水……”床上的黎漾出声呢喃。
谢砚沉没动,眸光依旧沉沉地压在黎漾身上。
屋中只余黎漾反复的呢喃。
像是惩罚够了,谢砚沉收回目光,去倒了杯茶,将黎漾上半身托起喂她。
“唔……好凉……”黎漾迷糊着发出不满。
“凉……谢、谢砚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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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砚沉轻叹,握着茶杯的手运转灵力将水加热,再度递了过去。
黎漾喝了几口热茶,心满意足道:“嗯……谢砚沉,你是个好人……”
谢砚沉嗤笑一声,淡淡问:“好人?”
昏昏沉沉的黎漾遵循本能在谢砚沉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嘴里念叨:“嗯,好人……和江师兄一样,你们都是好人……”
谢砚沉想起江叙白看黎漾的眼神。
良久,谢砚沉问:“你喜欢他?”
黎漾晃了晃脑袋答:“喜欢呀……嘿嘿……我以前上学时还梦想和他这样温润如玉的人结婚呢……”
谢砚沉平静的眼眸逐渐涌起波澜。
“谢砚沉……好吵啊……有鼓声,又急又快……你叫他们别敲了嘛……”耳朵压在谢砚沉胸前的黎漾醉醺醺道。
谢砚沉闭了闭眼,无情地将柔若无骨的人从怀里拉出,按回床上。
一离开谢砚沉的怀抱,黎漾就缓缓地半睁开眼,迷蒙的眼神好一会儿才对上谢砚沉的脸。
黎漾双手扯住谢砚沉的衣服,微嘟着红唇慵懒问:“谢砚沉……你不开心嘛?”
谢砚沉维持伏低的身子,望着酒意熏然,脸颊绯红媚眼如丝的黎漾,鼻音轻轻嗯了声。
黎漾听到这声“嗯”,歪着脑袋想了想回:“那……我安慰你下好不好~”
谢砚沉喉结滑动,嗓音低沉:“你要如何安慰。”
黎漾忽地笑起来,双手抬起,勾住谢砚沉的脖子,起身凑到他颈间——
在他凸起的喉结上印下一吻。
谢砚沉呼吸一滞,撑在床上的手臂青筋猛然乍起。
黎漾犹嫌不够,红唇摩挲着谢砚沉颈部的肌肤辗转到他嘴角。
灼热,浓郁的气息混合着酒香味跟着一起缠绕上来。
谢砚沉垂眸,漆黑的眼中仿佛压着团黏稠到化不开的雾,下一刻便要将面前的黎漾吞噬。
然而就在黎漾吻上的瞬间,她抱着谢砚沉的双手顿时松开,整个人倒回了柔软的床榻,接着……发出细小的呼噜声。
谢砚沉:……
谢砚沉僵着身子顿了顿,良久,伸手帮黎漾盖好被子。
掌心轻抚过她的额际,丝丝缕缕的灵力渗入,帮她驱散了酒气。
又静坐片刻后,谢砚沉离开了房间。
次日,黎漾醒来时,已在回程的龙渊舟上。
而她是睡在飞舟顶层,谢砚沉船舱里的床上。
谢砚沉不在,桌上留了张字条,正面是气势如虹的“有事暂离”四个字,背后是她昨日留下的狗爬字。
黎漾一阵无语,这人就非得在她原本的字条上写?显得她的字格外的张牙舞爪了好嘛。
不过,她昨晚是怎么回来的?又是怎么上船的?
黎漾只记得自己喝了几杯桃花蜜后头她就断片了……
算了,不想了,知道的少才快乐!
黎漾修整一番,趁外面没人的时候以风一般的速度奔出,她要去和何嘉嘉住的船舱。
然而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不知道为何,今天剑天宗的弟子几乎都在甲板上,所以当黎漾刚关上门,就发现楼梯下的一众人都望着自己。
黎漾:……好像突然理解了被捉奸在床的人的感受?
24. 谢砚沉居然是邪魔
一人在楼梯上,一群人在楼梯下。
“呵……呵呵……好、好巧……”
黎漾在无数双复杂的眼神中,尴尬地笑,然后一溜烟跑了。
“哈哈哈哈!”何嘉嘉听完黎漾对自己社死一幕的描绘,笑得直往后仰。
何嘉嘉揽住黎漾的肩膀:“漾漾,别害羞啊!反正现在大家都认识你,知道你就是拿下小师叔的人了,你应该得意啊!”
“还得意?你是没看见那群女修的眼神,恨不得活剐了我!”黎漾躲开何嘉嘉的手臂,没好气道。
“你谅解下,毕竟是小师叔在她们心中地位神圣,这么多年又一直没人能走近他,一直如此也就罢了,可如今被一个外人摘下,她们多少都义愤难平。”
“话说,小师叔怎么不出来救救你,哈哈!”
黎漾抿了抿唇:“他早就没影了,我醒来就没见他,留了个字条说要暂离,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们家谢师叔可是大忙人。”
“唔,估摸是为着万春祭那意外爆发的火山岩浆。”何嘉嘉布了个防偷听的结界,凑近黎漾道,“我听说,那岩浆是人为,也是因此,万春祭匆匆结束后各宗的长老阁主就都聚在一起商讨,弟子们也延后离开。”
昨日里在不进风聚餐时,黎漾就听何嘉嘉他们说了万春祭比试的结果,个人前三甲中有两位剑天的师兄,其中一个便是她们的队长陆林,团队第一名也是剑天宗,御霄宗作为东道主,此番拿了第三,而令人意外的是第二名的黑马,燕山宗。
当时黎漾听到燕山宗,心跳就漏了一拍,何嘉嘉他们不知晓其中的关节只当他们是黑马,而黎漾却觉得有种风雨欲来的不安。
也不知道谢砚沉有没有告诉其他宗,魔壤和魔息的事?
何嘉嘉半掩着嘴,压低声音:“而且,你知道吗,我们回去的路线与来时并不同,更加说明那火山是人为了,不然好端端为什么要绕远路呢!你说是不是!”
黎漾:“改变路线?这是怕有伏击吗?”
何嘉嘉:“恐怕是……”
正在这时,黎漾识海中传来逆流器的声音:
「若我预估正确,这艘飞舟将会在明晚路过坡流山!」
「如果路过,这么近的距离,剩余的能量足够我们往返一次!」
「运气好,可以直接传进去见到那镇守人,完成任务了!」
逆流器的语气颇为激动,反倒是黎漾有点沉默。
何嘉嘉:“小师叔既然不在,漾漾你要不回这睡?如果有意外,我也能搭把手。”
黎漾因为逆流器的话思绪有些混乱,听到何嘉嘉的话,黎漾沉默半晌低头道,“我……我、我过两日来。”
何嘉嘉挤眼笑:“好好。”
黎漾知道何嘉嘉又想歪了,但她也再解释。
**
夜深后,黎漾趁着人少摸回了顶层的船舱。
黎漾之所以回来是想着,如果明日去坡流山,和何嘉嘉住一起不方便行事,而在谢砚沉的船舱内,不会有人发现她不在。
逆流器:「没想到啊,瞌睡了送枕头,如此,我们也能尽早干完正事早日回去了。」
黎漾给自己倒了杯茶,没说话。
过了会儿,逆流器笃定道:「你不对劲。」
闻言,黎漾手指不自然的蜷了下:「我有啥不对劲?明天你好好定位,别又撞刀口上了啊。」
「……」逆流器想了想说,「要不……你明天再拜个那什么佛祖?」
黎漾:「你这样我有点慌……」
逆流器:「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吧……近距离传送往返是没问题的,若真遇意外至少生命无忧,不过……」
黎漾:「?」
逆流器:「不过,到时你得再补充补充能量,最好一次充满哈。」
黎漾:「……」
黎漾:「什么时候开始,充能量变成跟嗑瓜子一样简单的事了??」
逆流器心里嘀咕,它特么也没料到,曾经为了吸口蒸发的气都差点祭天,现在居然能轻而易举得到,只要这傻瓜主动去亲谢砚沉,然后亲久点,它怕是能直接充满吧,像昨晚,它就差点能充上了……
黎漾不知道逆流器心里的弯弯绕绕,她只是觉得闷的慌。
不知道是因为明日即将要面对未知,还是因为要离开了。
她甚至希望明天能来得慢一点……
然而,那一刻终究还是很快来临。
翌日下午黎漾早早就做好准备,天一暗下来,逆流器启动传送,她出现在了坡流山的林间。
一看四周都是树木草丛,黎漾差点神经反射地跳起来。
「你定位的不会是之前被刀三次的地点吧?!」
逆流器:「怎么可能!」
黎漾刚吁了口气,就听逆流器又说:「我们传的是对面的树林。」
黎漾差点岔气,在脑中惊道:「那不是依然绕着那湖潭水!!」
逆流器:「别激动啊,现在可是一百一十年前,不会遇到那个杀你的人的。」
黎漾连忙回道:「我能不激动嘛,那可是刀我四次的人,这里又是案发地点!」
黎漾绷起神经,鼓起勇气穿过树叶的间隙往湖边看去——
没人。
妈呀,幸好没人!
黎漾拍拍胸膛,总算放下心来。
摩拳擦掌准备问逆流器,镇守者在哪里时,它突然出声提醒:
「闭息,有人来了!」同时一层隔绝气息的结界将黎漾包裹住。
黎漾屏住呼吸,眼睛好奇地盯着眼前拳头大小的间隙。
今天是月圆之夜,平静的湖面在明亮月光的映照下泛着粼粼波光,一个颀长的白衣人影从对面树林缓缓走出。
不是谢砚沉又是谁?
然而这人分明是谢砚沉,可周身的气质却似乎不同往日。
他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手中的抱影剑被拔出,剑身在月光的笼罩下染上银霜,有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萦绕剑身。
不待黎漾看清那黑色雾气是什么,就见谢砚沉走到湖边,站立片刻后,忽然拔剑插入水中,两手捏诀,可抱影像是遇到什么阻挡,仅末入剑尖就无法再进。
原本平静的湖泊猛然泛起无数道波纹,清澈的湖水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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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成了浓重的黑,看得黎漾心中发颤。
谢砚沉在干什么?那湖水之下的黑又是什么?
「魔息,那黑色全是魔息……」
「没想到,这封印邪魔的大阵竟是在湖的下方!」
逆流器在黎漾的脑中说道。
但黎漾还是想不通,如果湖水下是封印大阵,那谢砚沉为什么要用剑攻击湖面?难道不怕损坏大阵吗?
黎漾心中惊疑不定,只能用眼紧紧锁住前方的身影。
“放肆!!”
呵斥声突地从空中传来,一个中年男人匆匆御剑落下,见到这场景勃然大怒。
“谢砚沉!你竟想破坏邪魔封印!”
“住手!”
中年男人挥剑刺向谢砚沉,而谢砚沉却一动不动,始终维持捏剑诀的姿势。
黎漾心中一慌,却瞧见男人的剑停在离谢砚沉半米处,无法再刺入。
黎漾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男人刚才所说的话,他刚说谢砚沉在破坏封印?为什么?
不可能!他可是大乘期下第一人,受无数人敬仰的谢砚沉!
然而下一刻,黑色诡谲的雾气从谢砚沉心口蹿出,将震惊想逃的男人牢牢捆住,带到了谢砚沉面前。
“你竟……你竟然是……”男人喉间被黑雾勒住,只余间断的汩汩声。
谢砚沉抬眼望向男人,薄唇轻启,状似耳语般说了什么。
黎漾没听到谢砚沉说的内容,她在谢砚沉抬眼露出那血红的双眸时,就已怔愣在原地。
鲜艳而又暗沉的红在谢砚沉的眼中流转、翻涌,浓烈得近乎要溢出眼眶,让黎漾觉得自己仿佛下一秒便会被这股漩涡所吞噬,万劫不复……
血红眼……
在修真界,这自古以来都是邪魔的标志。
被魔侵蚀的人,眼睛并不会变成血红色,只有天生的高阶邪魔才有。
而即便是百年后邪魔已经破封的人间,拥有血红眼的魔却不超过十位,皆是一魔可毁一宗的存在。
这些都是黎漾在小青峰的师父告诉她的,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师父提到血红眼的邪魔时,眼中的惊恐和畏惧。
谢砚沉居然是邪魔……
黎漾满脑子都是这几个字,她呆呆地看着捆着男人的黑雾从他的七窍钻入他体内,随后发出痛苦的闷哼声,整个人剧烈挣扎起来。
那张令黎漾熟悉又陌生的脸上,听到闷哼声反倒勾勒出一个狂傲至极的邪笑。
一瞬间,黎漾汗毛倒立,喉咙发紧,心底升腾起难言的恐惧。
在谢砚沉勾手,抱影剑拔出水面剑指男人的那刻,黎漾慌了神不禁后退一步,发出一声极轻的响声。
黎漾脑中顿时警铃大作,糟了!
她视线本能地看向谢砚沉,却只能看见朝她刺来的银白色剑身——
恍若与当初杀她四次的那把剑如出一辙,甚至连谢砚沉的身影都要与当初那人重合。
传送的灵力波动登时散开。
谢砚沉血红的双眼在剑身扑空时,露出一丝玩味。
然而当感知到那熟悉的波动,瞳孔却骤然收缩……
25. 化为齑粉
黎漾双腿一软瘫倒在床边。
谢砚沉是邪魔。
谢砚沉居然是邪魔……
黎漾感觉自己的脑袋木得发胀,她想不明白怎么是这样的结果。
她之前还疑惑,谢砚沉这个名字为何在百年后无人提及,仿若根本就没这个人。
或许,就是因为他不是人族,才会如此避讳。
可他一个邪魔为何要待在修士林立的剑天宗?剑天宗的宗主,谢砚沉的师父,他们知道他不是人吗?
黎漾的心头掠过一阵阵巨浪,她抖着身子来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啜了一口。
不行,她得缓缓,信息量太大了……
逆流器也久久没发出声音,之前对谢砚沉是魔这件事它还只是怀疑,所以多方权衡之下就没告诉黎漾,但现在怀疑成真,它竟有点唏嘘。
唏嘘唏嘘着,突然想起传送时最后一刻的场景,于是开口问黎漾:
「你觉不觉得,刚才某一瞬间,有点……眼熟?」
闻言,黎漾顿时僵硬,脑中自发将抱影剑朝自己唰地飞来和远处因失焦而略显模糊的白色身影显现出来。
……何止眼熟,都快一模一样了好嘛!
想到这里,黎漾本能的摸上自己的脖子,仿佛那里还停留着前几次的伤口。
看见黎漾的动作,逆流器便明白她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了。
「他是魔,如此倒也能解释为何当初跟他一照面就被杀了,看他今日的行为,怕是邪魔破封一事跟他也脱不了干系……你,打算怎么办啊?」
黎漾的心里乱糟糟的,手心也濡湿难受,她听见自己轻声问:「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逆流器思索一阵,答:「想办法试探下谢砚沉的师父那个化神期的老头,知不知道谢砚沉的身份,同他仔细说说魔壤之事,看他又是个什么态度。」
「如果他对邪魔憎恶,以守卫修真界的安宁为己任,那我们干脆将来自百年后及破封一事告诉他。」
「老头的修为放至整个修真界都是顶尖的存在,有他相助,即便不去找镇守者,我们也等同于是完成了任务了。」
「而且这样一来,你也能开口让他帮你解除‘见鸳’咒毒了,一举三得!」
逆流器:「你觉得怎样?」
黎漾觉得自己就像是在一个漆黑的屋子里,怎么也找不着门在哪里,最后只得颓丧的在黑暗中抱紧自己。
她迟钝地想,嗯,一举三得,确实是好办法。
黎漾回复:「就按你说的办吧。」
逆流器虽然只是个器灵,不懂情情爱爱世界的弯弯绕绕,但它毕竟与黎漾相伴不短的时间,与她还有些感应,很快就察觉到她的意兴阑珊。
「你难道是舍不得?」
黎漾忽然笑了一声,「我舍不得还没到来的第五次吗?」
逆流器住了口。
黎漾发了会儿呆,然后缓缓站起身,将床榻上的被褥理整齐,接着又看了眼舱内,开门下了楼。
**
“漾漾?漾漾?”
何嘉嘉在黎漾眼前挥了挥手,总算将她的注意力拉回。
“想啥呢,我们在问你回去后,要不要一起下山去玩儿呢!”
“还是说你跟小师叔有别的安排呀?他应该快回来了吧!”何嘉嘉扭头问。
“……不知道。”黎漾垂眸,随即又微笑道,“我还没下过山呢,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江叙白望着黎漾,眸光温柔:“往年万春祭结束会有一段时间的休憩,正好凡间有乞巧盛会,我们可以去瞧瞧。”
黎漾颔首:“好,到时你们告诉我下山时间。”
江叙白瞥见黎漾故作欢笑的脸,欲言又止,唇边的笑意也似是淡了淡。
十日后,龙渊舟安全返回了剑天宗。
这期间,黎漾一直和何嘉嘉住在自己的船舱,还在她的帮助下学会了御剑。
至于谢砚沉,他并没有回来。
在要不要回松雪峰住这个问题上,黎漾纠结一瞬后还是选择了维持不变,她怕自己住何嘉嘉那几天,又会被人造谣得风生水起。
翌日,黎漾起了个大早,确切的说,她是一夜没睡。
因为今天,她要去找谢砚沉的师父。
黎漾自行御剑前往度老居住的地方,迎着微凉的风,她脑中回忆着想了一夜的说辞。
然而当黎漾到了目的地,求见度老时,却被告知他闭关了。
待黎漾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竟然松了口气……
如此,黎漾便也只能先等度老出关了。
谢砚沉一连数日都未归,黎漾一人在松雪峰倒也算自在,而在同何嘉嘉他们下山的那天,他回来了。
黎漾起得迟了,急急忙忙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开门往外冲的时候,直接撞入了站在她门口的人的怀里。
淡淡的松雪香顿时侵入黎漾的四肢百骸。
她怔了怔在谢砚沉抬手的瞬间,连忙退开好几步。
黎漾极快地瞄了眼谢砚沉黑白分明的双眸,最后将视线定在他下巴的位置,讪讪笑道:“你,你回来了啊。”
“我和嘉嘉约好要下山,来不及了,我得走了。”
说罢,没敢看谢砚沉的眼神表情,就快速绕过他,手忙脚乱地御剑出了松雪峰。
吹着风,黎漾的心跳才逐渐平缓下来。
何嘉嘉,江叙白,程彻早已在宗门口等她,黎漾赶走脑中杂乱的思绪,嘴角拉出一抹弧度,和他们说着笑着一起下了山。
第一站是个海边城镇。
大海非常的蓝,也非常的辽阔,有着现代所没有的纯天然。
他们还坐在沙滩上观看了日出,当远处的天际线泛起鱼肚白,而后被霞光晕染,橙红、金黄交织,将万道光芒洒向海面时,黎漾的心境豁然开朗,尘世的忧愁仿若沙砾般,那么渺小。
黎漾的心渐渐沉静。
第二站他们去了凡间仅次于皇都的丹云城。
黎漾看见了人来人往的大街小巷,吆喝欢笑声下的繁花盛景,那是与百年后邪魔肆虐,荒芜凄凉所迥异的画面。
她看见一群孩子你追我赶,手中的风车呼呼作响。
她看见老人们坐在茶馆前,悠然自得地讲述着往昔。
她看见年轻男女结伴而行,眼中是憧憬与期待。
那天,黎漾问何嘉嘉,为何会开始修道?
何嘉嘉望着热闹的街道,回她:“因为想保护在意的一切。”
黎漾穿到修真界以来,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得过且过,在哪不都是睡觉吃饭呢。
但其实她心里始终将自己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发生的所有于她不过是看电视剧般随意。
可黎漾望着身旁三人的侧脸,想到剑天宗在邪魔破封后第一个被灭宗的命运,第一次萌生了,想要保护剑天宗的感觉。
这里有她在意的人……
第三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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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去了草原。
在那里,黎漾学会了骑马,过程有点煎熬,可当驰骋在广袤的草原上时,她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和畅快。
一瞬间,黎漾放下了心中的恐惧和束缚。
她似乎有了面对狂风暴雨的勇气。
在离开剑天宗小半个月后,他们踏上了回程。
到山脚下了马车,何嘉嘉提议走回宗门。
除了黎漾,从未体验过爬山的两人欣然赞成,黎漾只好少数服从多数。
可爬到半山腰,何嘉嘉和程彻赌气,两人比起赛,眨眼消失在了道路尽头,徒留黎漾和江叙白无奈对望。
“何嘉嘉,你个见色忘友的!”黎漾不由地数落。
江叙白笑了笑。
“幸好江师兄你没抛下我,不然……不然我可就直接御剑回去,也不管你们了,哈哈。”
江叙白温润的目光停在黎漾微笑的脸上,缓缓“嗯”了一声。
黎漾:“江师兄,在我们那你就是个完美的旅游搭子。”
江叙白好奇:“旅游搭子?”
黎漾解释道:“就是一起出去玩的好伙伴,又会做计划又体贴备至,哈,我都羡慕你未来的道侣了。”
江叙白突然停下脚步,偏头朝黎漾道:“你可以不用羡慕。”
黎漾:哈?
江叙白认真地看着黎漾:“万春祭结束你喝醉酒的那天,我意外听到你说……”
“说你和谢砚沉约定做三年的道侣,时间一到各奔东西。”
黎漾一呆,难怪都说喝酒误事!古人诚不欺我啊!
怎么办,她这时候找借口挽救还来得及吗?江叙白会信吗?
“你不用紧张,我提起这件事,并非有其他用意。”
江叙白顿了顿,语气竟格外的缓,“我想告诉你,我愿意等你。”
“等你三年后恢复自由之身。”
黎漾能从江叙白浅棕色的瞳仁里,清晰地看见自己的错愕。
等等,等等,他为什么要等她三年?三年后要干什么?
江叙白这难道是在……告白??
啊!她没会错意吧?
黎漾结结巴巴开口:“江、江师兄,你……你、你喜欢我?”
“没错,我喜欢你。”江叙白眼神温柔而坚定,似一湾能让人沉溺其中的暖泉。
黎漾抽气,不小心岔到咳嗽起来,咳得她整张脸都通红。
“江、江师兄……我……”
江叙白打断她:“我知道你现在还不喜欢我,没关系。”
话全被他说了,黎漾一时竟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拒绝他。
“黎漾,你不要有负担,喜欢你是我的事,你继续做自己便可。”江叙白道。
黎漾知道他的性子,不争不抢的默默付出型,可也正因如此,她才更加不希望他将时间浪费在自己身上。
“江师兄,你值得更好的,我……我们不合适……”这样好的人,她不能耽搁他。
江叙白苦笑,尽管有心理准备,可真听到她拒绝自己时,还是会失落。
“合不合适,都等到你和谢砚沉约定的时间结束再说吧。”江叙白转身当先走开,显然是不打算继续和黎漾聊这个话题了。
黎漾叹了口气,无奈而又尴尬地跟上他。
而当两人的身影隐没于弯道,一袭白色的衣角也闪过树后。
少顷,那参天大树轰然化为齑粉,消散在空中……
26. 早已看透生死
黎漾局促不安地同江叙白分开后,没有直接御剑回松雪峰巅,而是降落在离山巅还有几百米的地方。
其实她有点累,只想立马躺上床,唔,如果先来个温泉放松下是最好。
但,她不知道谢砚沉是否在松雪峰,虽说她现在已经比之前想开了点,可也没必要一回来就上大招。
算了,还是先回自己屋苟着吧,黎漾说服自己。
在瞅见殿前没人后,黎漾又细细感知一番,很好,谢砚沉不在。
黎漾神色顿时轻松下来,快速朝自己房间走去。
然而刚转过拐角,黎漾就僵住。
谢砚沉靠在她房门口的廊柱下,上半张脸隐在阴影里,神色不明。
他手里并未拿剑,可却莫名地让黎漾生了危险想逃的感觉。
不行,她不是想好要面对了嘛!早晚伸头都是一刀,早死早超生啊!
黎漾拔了拔发软的脚,违背本能地走到谢砚沉身前两米处站定,用非常温和的语气问:
“是有事找我吗?”
谢砚沉从阴影处抬头,黎漾正正对上他暗沉的目光。
其实谢砚沉的眼睛生得十分地凌厉漂亮,可惜那眼中通常只有冰渣,配上那张生人勿近的脸,更是雪上加霜。
而此时,他眼中并无血红色,而是同往常一样的黑瞳。
“去哪了?”谢砚沉开口,声音很低。
黎漾定了定道:“和嘉嘉他们去丹云城还有附近逛了逛。”
“他们?”
“还有江师兄和程师兄,他们是药阁的。”
“你跟他很熟吗?”
黎漾只当他漏了个“们”字,点头:“还可以。”
点完头,觉得谢砚沉整得跟审讯她这个犯人似的。
于是,虚咳一声道:“对了,我正好有事和你商量,进来坐下聊吗?”
黎漾推开门邀请谢砚沉,对方擦着她的肩进了屋内。
黎漾坐到谢砚沉对面,抬手给两人倒茶,想搞点谈话的氛围,结果倒完才想起来这茶水已是不知道多少天前的了。
黎漾默默将杯子放回盘子里,清了清嗓子道:“先前我们不是约定做三年的道侣嘛,我想问下,这个时间能不能改——”
话没说完,就被一阵响彻剑天宗的鼓鸣音打断。
黎漾一愣,而对面谢砚沉脸色却顿时变得有些苍白。
仿佛确认什么,他在鼓音停下的瞬间起身道,“走。”然后直接拉着黎漾消失在原地。
黎漾被谢砚沉带到了度老居住的山峰,刚落地,就见应宗主等一应长老阁主聚集在楼前,神色悲戚。
楼前还站着几位服侍度老的小弟子,黎漾扫过去,发现他们正偷偷抹眼泪。
黎漾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度老该不会是……
“砚沉……你们……去见见师叔最后一面吧……”应宗主走过来对他们轻声道,声音沙哑,眼中泪光闪烁。
预感被肯定,黎漾脑海中浮现出度老吹胡子瞪眼,老顽童般的模样,心里满是不可置信。
度老,他怎么会突然……他可是大乘期啊!
然而当她随谢砚沉进入屋内,见到盘坐在那,满头灰白透着死寂的度老时,不可置信变成了震惊下的黯然。
“你们……来了……”
谢砚沉一进门就走到度老身侧双手同时给他输入灵力。
“别白费力气了……过来……陪我说说话,别干站那……你也过来啊……”度老阻止了谢砚沉,招呼黎漾一起过去。
黎漾和谢砚沉跪在度老身前,度老笑着各拿起他们一只手,交叠在一起,欣慰道:“……好孩子。”
“为什么……”
“为什么会突然……之前明明有三年……”谢砚沉低头哑声道,声音带着黎漾从未见过的恍惚。
度老的神色忽然变得高涨,中气十足道:“笨!要不这么说你会成婚?你该知道的,为师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所以哪怕只有一线机会,即便是欺骗……为师也要替你争取!”
然而看到度老这般恢复往常一般的笑骂,黎漾心反倒沉了下去,这是回光返照了……
“别难过,为师早已看透自己的生死,如今不过是命数到了。”
度老看向黎漾,温声道:“小姑娘,我知道你可能并不是因为喜欢才嫁给他的,但羡音铃非假,你的确是他命定之人,只是能走多远,却全在你们个人……”
度老缓了缓,又道:“砚沉他,并非无心,他只是不擅于表达自己……往后,无论发生什么,我希望你都能给他一次辩白的机会……可以吗?”
他低头真切地望着黎漾,神色间含着一丝乞求。
“好。”黎漾点点头允诺,“我会给他机会的。”
度老放松下来,轻拍两人的手掌笑道:“好……好孩子……”
他周身的气极速衰败下来,谢砚沉连忙抓住他的手源源不断地为他输入灵力。
“……乖徒儿,为师不能……不能再陪你了……今……后……万事听……听本心……不……不要忘了……剑天宗……永远……都……是……你的……家……”
度老的声音弱到几不可闻,随后搭在黎漾手上的掌心一松,落了下来。
黎漾心里骤然一颤,仰头朝度老看去。
只见他靠在谢砚沉身上闭上了双眼,仿佛他只是睡着了一般。
谢砚沉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他的手臂紧紧揽着怀中的身体,突起的肩胛骨正微微发着颤……
很快,丝丝缕缕的金色烟尘从度老身上飞出,穿过房舍,飘向天际……
眼泪瞬间挤满了黎漾的眼眶。
“……恭送师叔,羽化登仙!”
“恭送师叔祖!羽化登仙!”
“恭送师叔祖!羽化登仙!”
外面层层叠叠的声音响起,回荡在剑天宗每一处……
**
一连三天,整个剑天宗都笼罩在悲恸中,黎漾自从那天出度老处出来,就再没见到过谢砚沉。
黎漾猜想,他应该是在某处,独自缅怀。
虽然她来剑天宗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从谢砚沉和度老师徒俩的相处方式和对彼此的特殊,也能看出他们两人关系很是深厚。
度老的逝世,对谢砚沉来说……是很大的打击。
再见到他,已是第五天的深夜。
黎漾本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她昏昏欲睡之际,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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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燥热感袭来。
黎漾算了算日子,顿时对这熟悉的燥热感到头疼。
这是见鸳咒毒发作了。
怎么刚好挑了个鸡鸭都在做梦的时辰!黎漾嘟囔着重新穿好外衣,深更半夜,她还得出去找男人……
这个点,江叙白程彻估摸都休息了,但谢砚沉不在松雪峰,其他男的她也没啥熟的了,也只能去敲他们门了。
刚准备踏上“笑里藏剑”时,一把通体银白剑柄为黑的质地的飞剑忽地停在黎漾面前。
是谢砚沉的抱影剑。
他回松雪峰了?
抱影在黎漾跟前晃了晃,然后往回飞,见她没来,又飞回来晃。
这是要自己跟它走?黎漾想了想,就收了“笑里藏剑”跟着它往温泉池那边走去。
见鸳的反应逐渐变大,黎漾开始觉得难受起来,好在温泉池不远,只是当她站到池边也没见着谢砚沉的人影,而抱影剑却不见了。
温泉池热气熏人,对于黎漾来说是火上浇油……
这人叫她来为什么自己却不出现?
浪费她的时间啊,见鸳不能再耽搁了!
黎漾蹲下身,想确认下谢砚沉在不在水里,但啥也没看清也没感知到人。
还是赶紧去找别人吧,度老刚过世,还是别打扰他了……
然而当黎漾刚站起转身,忽然被什么东西抓住脚,猛地将她扯入水中。
黎漾的惊叫声刚发出,就喝了好大一口水。
水里视线很暗,而那拽着她脚脖子东西似是一只无形的手,扯着她竟一直往下拉,黎漾挥剑砍去,却是徒劳。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啊!
黎漾知道这温泉池的正中很深,但她没想到居然有这么深,而且越往下,黎漾感受到修为的压制,让她连呼吸都开始觉得困难。
快不行了,得让逆流器出马了……
黎漾正头晕脑胀地想着,倏地她像是穿过了什么,那股压制她的力量骤然消失,虽仍在水里,可周围却从暗黑变成了淡蓝色。
而谢砚沉就闭眼站在这片淡蓝中,身后是一棵倒立的大树。
在看到他的那刻,黎漾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心又吊了起来,许是见鸳的缘故,黎漾的心跳越来越快。
那只无形的手直直将她拉到谢砚沉面前。
然后谢砚沉就在黎漾的紧张忐忑中缓缓睁开了眼。
他们离得很近,近到黎漾能看到他脸上细小的绒毛,近到能在他黑色瞳孔里看到自己疑惑的表情。
黎漾一开口就是一长串泡泡,她只好指了指上方,示意谢砚沉出去。
但谢砚沉却纹丝不动,神情冷然。
黎漾心中生出不耐,见鸳让她很是难受,而面前的人明明知晓她现在的情况,却无动于衷,况且她本已放弃找他帮忙,是他非要拉自己下来。
坑!看在度老的面子上,暂且忍了这个人。
黎漾划了两下往回游,然而那只无形的手依然扒在她脚上。
她狠狠瞪了眼谢砚沉,眼神示意他放开。
只是这凶狠的眼神在见鸳的作用下,威慑力急剧下降。
但谢砚沉动了,他一只手来到黎漾腰后,另一只手……
27. 靠啊!要疯了!
谢砚沉一只手来到黎漾腰后,另一只手箍住她的后脖颈,将她拉近——
但他没成功。
因为黎漾双手抵在了他胸前。
黎漾视线不自觉地落在谢砚沉的薄唇上,刚才她竟有种他想吻她的感觉……于是她伸手止住了两人的靠近。
上次见鸳发作亲她是受咒毒影响,意识不清醒下做的,可现在她还神智清明着呢。
黎漾承认,先前她对谢砚沉似乎是有那么些好感,可这好感在知道他就是当初杀了自己四次,还非人族后,便开始摇摇欲坠。
何况,她还没弄清谢砚沉和未来邪魔破封导致生灵涂炭一事的关联,而她自己更是要回去的,就算没有这些,他们俩也间隔着一百多年的时间。
所以,他们不会,也不能在一起。
注定没有结局的感情,那就掐断在萌芽期……
谢砚沉发觉黎漾的抵抗,眼底开始涌动着辩不分明的暗色。
黎漾抬起头,回以坚定的目光。
两人就在这一片淡蓝色中,无声的对峙。
见鸳带来的热潮不断冲击着黎漾,长时间闭气也让她逐渐变得难熬起来。
黎漾咬紧牙关,可还是冒出一串泡泡,对峙也被这串泡泡打断。
黎漾气愤,莫名地觉得自己输了一把。
她挣脱谢砚沉,用力蹬腿使出全身的灵力往上游,却发现脚上不知何时已没有了束缚,她抓住机会更快地上浮。
就在即将穿过那黑蓝交界线时,脚上被擒住的感觉又来了,眨眼她又回到原地。
黎漾怒上心头,忘了自己在水里,顿时开口骂道:“有完没完!!”
咦?
她一点点张开嘴,尝试道:“啊啊?”
没有冒气泡,甚至能呼吸了!
黎漾瞥了眼面前的人,想来是他做了什么。
黎漾咳了下,正色道:“我要上去。”
谢砚沉忽然嗤笑一声:“上去找你的江师兄?”
黎漾因这一声不像是他发出的嗤笑愣了愣,半晌道:“找谁都好,总好过在这浪费时间。”
谢砚沉面无表情:“浪费时间?”
黎漾回视:“不是吗?”
谢砚沉目光冷冷地望她,倏而一把拉过她的手,用力一推——
身形转换间,黎漾被推得后背砸上了粗糙的树干,而她两只手都被谢砚沉十指相扣压到树上,动作极为强硬。
黎漾抬脚欲踢,却被谢砚沉抵住膝盖。
两人的脸几乎要挨在一起,呼吸清晰可闻。
黎漾挣扎气道:“干什么!”
谢砚沉漆黑如墨的眸,定定看向黎漾,少顷言:“解咒。”
然后黎漾就感受到澎湃清凉的灵力从自己左手掌心灌入,开始沿着气脉游走。
还真是解咒……
黎漾只好将火气憋回肚子里。
只是当那股游走的清冷灵力游向胸前气脉时,她身躯猛地一颤。
不是,谁来告诉她,这灵力游走全身是这么个游走法??
这跟上手有什么大的区别??!!
不!这种源自内里的更难以招架啊!!
一个不注意,嘤咛声从她嘴里溢出。
黎漾连忙垂头咬紧嘴唇。
靠啊!要疯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度秒如年,所以总觉得灵力游走的速度比之前慢了。
黎漾忍着体内的异样,仰头看向谢砚沉,狐疑道:“你……”
谢砚沉的薄唇轻抿,眉眼仍是清冽淡漠,只看他的脸,根本猜不出他的心思。
“算了……你快点……”黎漾丧气道。
“好。”
上一秒还疑惑谢砚沉怎么这么好说话,下一秒黎漾就被那快速游走的灵力激起一身颤栗,双腿顿时软下来,被谢砚沉托住腰。
这泥马!有毒吧!
黎漾气喘吁吁,起初还想坚持,然而在喉间又溢出几次“嗯”声后,她放弃了。
“……你……嗯,你……慢点,还是慢点……”黎漾自暴自弃,生无可恋地侧过脸断断续续道。
上次见鸳发作,也是这样解的吗??
她完全记不清后来发生的事了,也无法确认谢砚沉有没有故意的成分在……
不过,看他那副冷漠的样子,应该是不会戏弄她的……吧?
好不容易挨过上面,那股灵力又继续往下……
没一会儿,黎漾就再也站立不住,靠向身前人,处境十分狼狈。
相比起她的“惨状”,谢砚沉却连衣服都没起一丝褶皱。
黎漾顿时气不过,凭什么大家都中见鸳,她反应这么大,而谢砚沉却一点异样都没!
毫无公平可言!
于是黎漾胆从心生,破罐子破摔,也不知道哪来的力量和勇气,直接攀上他身体,扯开衣襟,咬上他的锁骨……
而她体内游走的灵力在此时也骤然变得凶狠,横冲直撞。
黎漾颤抖着更加发狠地咬他,血腥味顿时涌入口腔……
**
翌日清晨,一夜未睡,在床上挺尸放空的黎漾心想,她真的得离谢砚沉远点了,不然……
还有这劳什子的见鸳咒毒,要赶紧解开,以前她是不知道怎么个游走全身气脉,如今知道了,是断不可能随便找男人帮忙的了。
而显然继续找谢砚沉也不行,一回想起昨夜,她就觉得全身冒热气。
在回去前必须要解决这麻烦。
她就不信,除了觅苏子,就没有别的能解见鸳的了?
去找个靠谱的医修问下?可她认识的医修就只有江叙白和程彻两个,而他们亦是剑天宗医阁中修行颇深之人,恐怕除了医阁两位阁主外,已无人能及。
考虑了个把时辰,黎漾还是决定去医阁。
“你好,我找程彻程师兄,他不在吗?”黎漾拦住一个匆匆路过的医修询问。
“唉忙着呢,别拦我!”对方眼也未抬仅用余光瞥了眼。
然而在看清黎漾的面容后,怔愣了一会儿,又耐心道:“你是说程师兄?他不在,去山下救人了。”
“姑娘要是找他,怕是得等几日了。”
黎漾:“那江叙白江师兄在吗?”
“也不在哦,和程师兄一起下山了。”
黎漾点点头,告谢后,又看了眼格外忙碌,不同于往日的医阁,带着一丝疑惑去了何嘉嘉的住处。
好在,何嘉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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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未出门。
黎漾提了下医阁的繁忙,何嘉嘉闻言语气沉重道:“我也是刚接到师父传信,剑天宗辖地内的一处村庄,被屠戮了。”
“整座村庄两百一十二口人,仅有一人生还。”
黎漾满脸震惊,竟然有人敢在剑天宗管辖的地区,犯下滔天大罪。
这时,何嘉嘉轻声道:“恐怕是邪魔。”
黎漾倏然抬眼看她。
何嘉嘉的语气紧绷:“我师父已经过去了,一会我和几位师兄也会出发过去。”
黎漾顿了顿道:“我能和你们一起去吗?”
何嘉嘉立马摇头拒绝:“漾漾,太危险了,你别去。”
“谢砚沉应该也过去了,不用担心。”黎漾抓住她手,“况且我命大,就算遇到——”
何嘉嘉一把捂住她嘴,递给她一个白眼:“别说!别乌鸦嘴!”
“总之,你们就带我去吧,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什么忙呢!”
何嘉嘉想到上次火山时,那个从未见过的传音符,确实,那次如果不是她的提醒,活下来的人数至少要再减掉一半。
当时大家还在胡乱猜测是谁给他们传的音,何嘉嘉担心黎漾引人怀疑,在得知黎漾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后,便直接隐瞒了下来。
何嘉嘉看着黎漾固执的眼神,犹豫不定。
“嘉嘉,我也想为剑天宗出一份力,我不仅仅是谁的道侣,我也是一名修士。”黎漾突然道。
没一会儿,何嘉嘉败下阵来,“好吧,那你答应我,一定不要离开我太远,也不准乱跑!”
“漾漾,我不想再经历那时的绝望了。”何嘉嘉掌心包住黎漾的手,就如同黎漾说她是一名修士一样,她也同样是她的挚友,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黎漾点头:“嗯,我知道。”
黎漾没什么要带的,就在那等着和他们一同出发。
当天傍晚,他们便御剑抵达了被屠戮的村庄,永平村。
刚落下,黎漾便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死寂。
永平村村口的老槐树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机,叶未落却都已枯黄,草丛花朵也是趴在地面上,干瘪萎缩,失去了原本的娇艳和鲜活。
逆流器在黎漾的识海中肯定道:「这是邪魔之力。」
黎漾心中一窒,果然……
她决定跟着来,除了对何嘉嘉说的理由外,也是想让逆流器确认一番,不知为何,她最近有种风雨欲来的不安。
向守卫出示令牌后,他们一行人被放了进去。
没走多久,黎漾就看见地上排放着的尸体,密密麻麻。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至还有婴儿。
他们每个人都面色青白,皮肤紧紧贴在骨骼上,呈现出诡异的凹陷。
黎漾收回视线,压下胃里突如其来的翻涌,她从未在现实中见过这么多死人,而且还死状如此凄惨……
逆流器道:「这些村民都被一瞬间吸干了气血。」
黎漾:「也是邪魔之力?」
逆流器:「不确定,只是要同时吸干两百多人的气血,一般的邪魔怕是做不到。」
黎漾手指不由地蜷起:
「邪魔破封真的会发生在十年后吗?会不会……」
28. 是他杀了所有人!
黎漾萌生出强烈的不安:「会不会,我们的到来,改变了这个时空原本的轨迹?」
逆流器一阵静默,半晌道:「……的确有这种可能性,上次火山爆发,因为你,才避免了更多的伤亡,但或许如此,影响了背后之人的计划……」
黎漾明白,就像是蝴蝶效应,一件事的改变,很可能由此引起连锁反应,最终导致结果产生极大的偏差。
逆流器:「恐怕我们得做好邪魔会提前破封的准备了。」
黎漾不语,原本以为破封是十年后的事,还早着,心理就比较放松,但这样一来,变成了个身边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让她如坐针毡。
可怎样阻止邪魔破封?
原本是希望找度老帮忙,但度老却突然逝世。
而坡流山的镇守者……上次过去想找他,结果遇到谢砚沉,还有当时被抓住的那名中年男人,会不会就是镇守者?毕竟那个点出现在坡流山的人本就少,也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看来得找机会再去一次……
忽然,逆流器在识海中道:「所以,赶紧给我充能啊!下次见到谢砚沉你给我狠狠亲上去!」
接着又用吐槽的口吻说:「昨天那么好的机会你居然还放弃了!」
黎漾:「……」
黎漾被神一样的转折打了个措手不及,好不容易积攒的那点紧迫感也荡然无存……
“师父。”
何嘉嘉和她师兄们走到一个负剑的中年男人身旁喊道。
“嗯,东西呢?”
何嘉嘉左侧的师兄递上一个盒子。
他打开确认后收起,正要跟弟子们吩咐什么,注意到人群中的黎漾。
黎漾见大佬望着她,只好收起当隐身人的想法,躬身打了个招呼。
“你是……砚沉的道侣?来找他的是吧。”
黎漾在点头与摇头之间,尴尬地选择了点头。
“砚沉在那边,正好你们一起去吧,你们大师兄也在那,去帮他搭把手。”
“是!”
几人来到村子东侧的一处有众多剑天宗弟子把手的院落。
院里有临时搭建的棚子用于休憩,黎漾一眼就望见里头的江叙白和程彻。
何嘉嘉他们跟他们的大师兄碰头,沟通一番后朝黎漾拱手:“在下季云,谢师叔现在有点不方便,要劳烦师叔母再稍等片刻了。”
黎漾被这声振聋发聩的“师叔母”骇在原地,半天才回了一声“好”。
何嘉嘉要去村里其他地方巡视,让黎漾暂时留在了院里。
棚子那,江叙白和程彻都忙得晕头转向,黎漾也没去打搅他们,而是找了个空位坐下。
没过一会儿,身后便传来熟悉的声音。
“怎么来这里了?”
黎漾回头朝江叙白打了个招呼:“听嘉嘉说这里出了事,想着一起来或许能帮上点忙。”
接着又笑道:“不过,现在看来,忙是没帮上的。”
闻言,江叙白失笑,在黎漾身旁的空位坐下,递过来一个药篮子。
“忙现在来了,要帮吗?”
黎漾忙点头,在江叙白的指导下,开始帮他分药碾药。
江叙白见她认真的模样,眼里浮现一抹温柔,方才黎漾一到他就看见了,只是之前在忙刚才得点空闲。
黎漾将手里的药草多余的部分摘除,一边状似无意般问道:“江师兄,你听说过一种叫‘见鸳’的咒毒吗?”
“见鸳?”江叙白停住,思忖后道,“我似乎曾经在一本残损的古籍上见到过这个名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种情毒。”
“对!”黎漾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这样会引他怀疑,但现在已经晚了,因为江叙白在听到后,看她的眼神已经变了。
黎漾挠头,也不遮掩了,“那古籍上写了如何解这毒吗?”
江叙白想起那本古籍上,见鸳这两个字的旁边写着“心爱者双修则解,若非,月觅异性以灵力循气脉,抑之愈久,后之逆碍愈汹”的话。
在黎漾的期盼眼神中,江叙白缓缓点头,虽心中有猜测,但还是道,“与所爱之人双修可以解开,或者每月找异性之人以灵力贯通气脉,但不是长久之计。”
与所爱之人双修?
黎漾心想,自己和谢砚沉还谈不上爱不爱的,这条路显然不通,至于每月游走气脉,现在就是了,只不过不知为何只有她需要,谢砚沉看起来没任何反应,也不像是有找别人帮忙,可能度老改良了版本?
“江师兄,觅苏子能解见鸳吗?”
江叙白想了一阵后道:“有这种的可能性,毕竟觅苏子能解世间万毒,但仍需验证方知。”
“唉,可惜上回万春祭没赢得那株觅苏子。”黎漾叹气。
“谢师叔不是有吗?”
哈??
“你说谢砚沉有觅苏子?”黎漾满脸惊诧。
江叙白愣了下,“上次万春祭后,我偶然见到那得了觅苏子奖赏的人将觅苏子递给了谢师叔。”忽而又转道,“也许是我看错了。”
黎漾已经震惊在这消息中,江叙白虽是医修但同样也是个修士,修士的眼神有多好她很清楚,如果不是确定,江叙白方才不可能那么问。
“我晚点问下。”黎漾低头重新分拣起药草。
江叙白想问黎漾,她是怎么中的见鸳之毒,是不是因为这毒他们才结的契约道侣,遂又作罢。
她若愿意,自会同他说,不愿意,那定是有苦衷,他不想勉强她。
“这是什么药草啊?好像很常见。”黎漾抬起手里的草问。
“安魂,安魂草,它的样子和随处可见的杂草确实很相似,但并不相同,你看这。”江叙白指着叶尖处的边缘道,“安魂草的这个部位是朱砂色的齿状。”
“永平村村民怕是都死在邪魔的手上,若是贸然处理尸体,会导致魔气肆虐,而将安魂草碾碎后熬煮的药汁洒在尸体上再焚烧,便可以解决。”
黎漾恍然:“原来如此。”
还待再说什么,屋内却突然传出惨叫声——
“啊!”
砰——
黎漾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实在是叫声太过于惊悚骇人,而随后的声音又像是什么重物砸地。
何嘉嘉的大师兄季云连忙推开门,黎漾连忙起身也跟着进了屋内。
里头陈设很简单,而谢砚沉就那么一身白衣站在床榻边,他身旁的地上,有个粗布麻衣的青年正不断往外爬。
“救命!救我救我!”
“他是魔!他是魔!他要杀我,救我救我!!”
青年不断哀嚎,双手死死揪住头发,面目扭曲地看着谢砚沉,满眼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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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恐慌和无助,仿佛站在他身前的是地狱来的恶鬼。
他像抱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抓着季云的腿,“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救救我!”
季云安抚他:“你认错了,这是我们剑天宗的师叔,修为高深,正是他救的你,你已经安全了,不必害怕。”
青年的双眼瞪大,仿佛要从眼眶中迸裂而出,他摇头嘶吼:“不!他是魔!我看得很清楚,是他杀了所有人!!”
屋内屋外的人都被这声嘶力竭的话震住,一瞬间周围都安静下来。
随即所有人心里都暗道,这人疯了,谢师叔怎么可能是魔。
只有黎漾心情复杂地瞥向谢砚沉,没想到对方此时正好抬眼,直直扫向她,将她的表情收入眼底。
黎漾一惊,霎时收回视线,心跳如擂。
“你放心,我们剑天宗一定会抓住凶手,为你们报仇雪恨。”季云只当青年是遭遇劫难神志一时不清。
季云想将青年扶起来,没想到他力气还挺大,而季云怕用劲伤着他,倒陷入僵局。
“怎么回事!”何嘉嘉的师父林皓闻讯赶来。
“师父。”季云行礼。
而青年听到这声称呼,立马爬到林皓脚边,转头恶狠狠地指着谢砚沉道,“是他!是他杀了所有人!就是他!我看到了!他是邪魔!”
“他是邪魔!他是邪魔!你们都被他骗了!”声音仿佛从牙缝中挤出,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箭。
“是他杀了所有人!是他!他不是人!他是魔,是魔!”
他脸上的肌肉因愤怒而剧烈抖动,嘴里状若疯癫不停地重复。
窃窃私语声缓缓在人群中响起。
谢砚沉看着地上的人,冷冷道:“这次的计划是诬陷?”
林皓低头朝脚边神色癫狂的人道:“你可知,是谁救活你的?如果他想杀你,你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
然而青年只不断地重复:“他不是人!他是魔,是邪魔!你们都被他骗了!他是魔——”
突然,他戛然而止,双目圆瞪,喉咙发出汩汩的声音,转瞬鲜血就从他七窍源源不断渗出,林皓连忙出手,但也已经晚了。
“灵力翻涌,血脉膨胀爆裂而亡。”林皓检查一番后道。
可这青年明明就是个普通凡人,体内又怎么有大量灵力,除非……
周围人也都怔愣住,有弟子默默将怀疑的视线落在那白色身影上。
“你们都下去。”林皓挥退众人,仅留下谢砚沉一人。
半晌后,谢砚沉踏出屋门,神色冷淡,朝黎漾的位置瞥了眼后,御剑消失在原地。
待黎漾反应过来,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御剑跟了出来。
黎漾:……
以前是嘴跑得比脑子快,现在是身体跑得比脑快是吧啊?!
黎漾悻悻落了下来,一边往回走,一边在心里叨叨自己。
然后,就看见谢砚沉站在前方不远处,更令她惊惧的是,他似乎是在等她……
选择转身离开,显然不是个好办法。
黎漾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想着自己毕竟还占着个道侣的身份,最好还是安慰他下。
于是她道:“他只是个凡人,怕是区别不了邪魔。”
“那你呢?”谢砚沉定定看着她。
“你区别的了吗?”
29. “你在躲我。”
谢砚沉问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该不会是发现那天在坡流山的人是她了吧?!
不会的,她当时脸都没露,就被逆流器传走了,不可能暴露身份!
她不能自乱阵脚。
黎漾抬眼看谢砚沉,奇怪道:“我还没见过邪魔呢!都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又怎么能区别呢?”
谢砚沉忽然欺身向前,眼中透着黎漾无法理解的复杂,深不见底又暗藏汹涌:“你可知,真正令人胆寒的魔,双眸皆为血红色。”
黎漾:……
她面无表情地说:“哦,我现在知道了。”
然而黎漾的内心却是:卧槽,我感觉他在炸我!谢砚沉肯定知道了什么!
尤其是黎漾余光瞥见他嘴角露出一丝不同往常的弧度,如同那晚.......
黎漾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而就在这一瞬间,她瞥见谢砚沉的眼眸顿时阴沉了下去,让人望而生畏,黎漾只觉心颤,慌忙垂下眼帘不敢再看。
她咽了咽口水,强装镇定地岔开话题:“你……现在是打算回剑天宗吗?”
“你在怕我。”谢砚沉低沉的嗓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他上前一步,压迫感立刻朝黎漾袭来。
黎漾脊背发凉,脚不受控制地又往后退了一步,佯装没听见他的话:“我得在这待两天。”
“你在躲我。”谢砚沉的声音愈发冰冷,再次向前逼近一步。
黎漾顶着发麻的头皮退后一步,她的额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嘴里却仍道:“你先回吧。”
“为什么怕我?”
声音好似魔咒,一遍遍在黎漾耳边回响,她紧紧抿着唇,眼睫如受惊的蝴蝶般不停地颤抖。
“为什么?”谢砚沉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黎漾的内心疯狂尖叫:啊啊啊!谢砚沉这是有偏执倾向啊!!
然而她只能拼命稳住心神,抬眼道:“没有。”
“你有。”
谢砚沉目光牢牢锁住黎漾,像是要将她看穿。
孤月高悬,星芒闪烁,今晚明明是暖风,黎漾却觉得这风如刀割面,直刺她的太阳穴。
“嘉嘉不知道我出来了,估计在找我,我先走了。”
然而,谢砚沉的下一句话让她怔愣在原地。
他说:“我知道那晚在坡流山的是你。”
黎漾不敢回头:“你在说什么,什么坡流山?我没去过那里。”
“你被传送走的灵力波动,与此前现身温泉池时毫无二致。”
温泉池?她什么时候在温泉池传送——
靠!逆流器这个坑货,是它觊觎谢砚沉的洗澡水差点被抓把她拉去当垫背的那次!!
「你个坑货啊!!完了!怎么办现在!啊?!」黎漾在识海中狂喷。
「关键时刻,你给我装掉线是吧!」
「你坑死我了!!」
任黎漾如何骂,逆流器始终未发出丁点声音……
黎漾觉得如果她现在转身,面对的将是狂风骤雨,堪比修罗场的场面。
这时,身后又传来谢砚沉低沉暗哑的声音:“所以自坡流山回来,你就开始躲我。”
“因我是魔非人。”
“你害怕我。”
一声接一声,一句比一句低,竟让黎漾产生谢砚沉在难过的感觉。
黎漾顿时丧气转身,解释道:“我不是因你是魔……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
“因为江叙白?”谢砚沉抬眼。
黎漾疑惑:“关江师兄什么事?”
谢砚沉闻言嗤了一声:“他不是说要等你三年。”
黎漾:??
“你偷听!你一个大男人,还是万众敬仰的师叔,居然玩偷听?!”黎漾气极。
“我是魔。”谢砚沉淡淡道。
黎漾:……刚才是谁一副失落小狗的声音??现在怎么就毫不在意地说自己是魔了!白瞎了她的善心,她就不该回头!
黎漾心里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他,径直往村里走。
她搞不懂这话题怎么转了十八弯,更不明白她知道谢砚沉是魔这件事怎么就这么轻轻带过了,跟她预想的完全不同。
忽然,黎漾被拉住。
似是知道她想说什么,谢砚沉淡声道:“把你送到我就走。”
**
“漾漾,我还以为你跟着小师叔走了。”何嘉嘉看到黎漾跑过来。
黎漾牵起何嘉嘉的手:“没,要是走我肯定会给你留信儿的。”
何嘉嘉顺势将黎漾拉到墙角。
“我听大师兄说,那幸存者竟口口声声污蔑小师叔是魔。”
“师父也说这怕是有什么阴谋,所以先让小师叔回去告知宗主商量下情况,免得陷入被动。”
“漾漾,你别担心。”何嘉嘉轻捏黎漾的手安慰道。
黎漾原本以为林峰主是怀疑了谢砚沉才让他离开,原来两人是关起门来合计接下来怎么办……
“你们不怀疑他吗?”
何嘉嘉瞪眼:“怀疑小师叔?怎么可能,小师叔自襁褓就被师叔祖带回剑天宗,我师父更是看着他长大的,他是什么为人,怕那几位都清楚得很。”
“何况这么多年,小师叔一直在奔波除邪祟破魔,他要是魔,我何嘉嘉直接——直接吃这鸟屎!”何嘉嘉指着一旁新鲜落下的鸟粪道。
黎漾眼神复杂地望着她。
“你干嘛这么看我?呵呵,是有点恶心哈,我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哪会真吃,小师叔又不是魔。”
黎漾:姐妹,你怕是要打脸了……
接下来的两天,先是将处理后的村民们尸体火化,之后黎漾便随着何嘉嘉和季云将永平村外围每隔十米埋下一张符纸。
林峰主用上次他们带过来的那样物什连通符纸,探测到永平村地下三百米处被人挖了条道,里面有法阵的波动。
接着带着季云和何嘉嘉一同下了隧道,黎漾想跟着,但他们担心危险,不让她跟。
据回来的何嘉嘉所言,隧道的尽头,就在永平村的正下方,墙壁地面全都是鲜血绘就的诡异阵纹,腥气扑鼻,阴森邪恶。
“那你们毁了那阵吗?”黎漾问。
何嘉嘉气愤道:“毁了,但师父说,那阵纹似是某种献祭的功效,是造成这片区域所有生灵失去生气的根本原因。”
“所以,永平村的村民是被魔献祭了?他们想做什么?”
黎漾心中不解,献祭村民肯定是想达到某种目的,那这目的是什么?
她能想到的就是坡流山的封印,难道是想通过献祭来破开?那大阵若是献祭两百多普通人就能冲开,不至于等到今天,况且如今也没破封的消息传来。
“嗯,目前还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我们今日将善后事宜处理好,明日就回去了,到时宗主那边应该会有安排。”何嘉嘉顿了顿,叹了口气深长道,“接下来,修真界怕是不安宁了……”
翌日留下几名弟子继续看守此地后,其他人都御剑在傍晚回到了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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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宗,而当夜,何嘉嘉就来找黎漾,说她要离开宗门一段时日。
宗主派了百名弟子前往剑天宗辖地内各大城池驻守,而何嘉嘉也在其中。
黎漾不放心反复叮嘱她:“千万要注意安全,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还有,不要逞能!”
何嘉嘉打趣道:“知道啦,你都说了好几遍了,倒是你,别到处乱跑,不过有小师叔在也轮不上我担心了哈哈!”
黎漾还是忧心忡忡,邪魔破封的时间不知,而后世破封后第一个被灭的就是剑天宗,据说所有弟子尽皆罹难。
会不会……会不会永平村被献祭就是个导火线?弟子被派出去也是邪魔的计划内?
“嘉嘉,保护好自己,活着最重要……”黎漾心中害怕,她怕何嘉嘉这一离开变成了永别,她抱住何嘉嘉,在她耳边轻声叮咛。
何嘉嘉笑笑拍了拍黎漾的背:“放心吧漾漾,我会小心的,你就安心等我回来,到时我给你带特产!”
第二天一大早,百名弟子就浩浩荡荡地御剑离开了剑天宗。
先有度老这位宗内最强者的离世,后有辖地的村子被邪魔献祭,再有百名精锐弟子的离宗,黎漾站在松雪峰望着低垂的云层和阴郁的天空,望着被笼罩下的剑天宗。
半晌,她做出决定,直接朝温泉池走去。
自她回来,就发现谢砚沉就一直待在池底那片蓝色之境,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干什么。
在下去前,黎漾还绕着那棵池中央的小桃树游了圈,仔细观察了下,她的心里萌生一些猜测,正准备沉入时却感知到波动,没一会儿,就见谢砚沉湿漉漉地从水底冒出。
距离太近,溅落的水珠都淋到了她脸上和头发上,黎漾面无表情地抹了把脸。
“找我。”笃定的语气。
黎漾视线在对面衣襟微散,水珠不断滚落的胸膛处停了一瞬后转开,语气淡淡地“嗯”了一声。
谢砚沉抬手轻点黎漾的发顶,烘干了她的头发,盯着黎漾低垂的眼好一会儿才道:“师兄召见,等我回来。”
人走了半天,黎漾才慢腾腾地从池里爬出来。
心里不断唾弃自己:出息啊!不就是露个胸嘛!又不是没见过!至于脚软??
而黎漾这一等,便等到了下午。
谢砚沉敲门时,她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程壁刚送来的点心。
“你寄几推门。”黎漾包着糕点含糊道。
谢砚沉进来扫了眼桌上五彩缤纷的点心盒,“喜欢?”
“唔,你要吃嘛?”
谢砚沉摇头,给黎漾杯子里的茶倒满,也给自己倒了杯。
他看见黎漾速度越来越慢,还剩最后三块时,直接收进了储物袋。
“怎么不吃了。”谢砚沉问。
黎漾擦了擦嘴,将杯子里的水一口干了,“哦,我要留着,吃完就没了。”
这苏月记的“绮梦九味”糕是黎漾来到修真界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她本就爱吃蛋糕甜点,上次在不进风吃到后就一直念念不忘,可惜不论是苏月记还是供了糕点的不进风都离剑天宗太远了。
没想到,这次程壁出差回来居然给她带了!
只是不知道他是误打误撞还是听嘉嘉提起过,不管是哪种,这“绮梦九味”等回去怕是再也吃不到了,她要留着一个人慢慢品尝!
闻言,谢砚沉唇角微勾,缓声道:“接下来一段时间,不要离开宗门。”
黎漾放下茶杯:“怎么了?”
“我要离开些时日。”
30. “回来再说。”
黎漾连忙追问:“你去哪?”
谢砚沉抬眼看她。
黎漾轻咳一声:“我就问问,不是想打探你行踪……”
谢砚沉垂眸抿了一口茶,淡淡道:“今早,其他宗接连传来辖地内有村子被屠,疑似被献祭的消息。”他的声音清寒,在这安静的室内却如同炸雷般响起。
黎漾瞬间愣住,脑海中浮现出永平村的惨状,心中一颤,像永平村这样的竟不止一处?
“幸存者遗言表露的凶手特征都指向一个人。”谢砚沉眼睛微微眯起。
黎漾心跳一滞,轻声问:“……谁?”
即便有所猜测,但见到谢砚沉眼中忽然闪过的一丝冷意,还是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可你有不在场的证明,他们应该不会相信……的吧。”黎漾不确定道。
谢砚沉:“谁能证明?又怎知不是包庇?”
黎漾一时语噻,是了,毕竟是别的宗门,又岂会像看着他长大的人一样相信他这个外人。
“那你不是更不该离开吗?”要是同样的情况再出现,他离开了不是更给了别人理由。
“诬陷,无非是想离间,再得到什么。”谢砚沉语气平静,“我要去查。”
“我已拜托师兄,你只要不离开宗门,他会护你周全。”顿了顿,谢砚沉目光定在黎漾脸上,眼中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化为轻叹,“不要让我担心。”
声音低沉柔和,夹杂着一丝无奈,与以往的淡然或是锋利截然不同。
黎漾因为这句“不要让我担心”可耻的红了脸。
她慌乱地抬起手中的茶杯啜了几口,掩饰自己的失态,待稍稍冷静下来,又委婉着提醒道:“背后之人的目的会不会是想释放坡流山封印内的邪魔?”
说完黎漾就低下头,紧留余光观察谢砚沉。
“嗯,毕竟连封印镇守人都已成了魔的马前卒。”谢砚沉瞥了眼她淡淡道。
黎漾:??
她突然想起以前师父说血红眼能轻易鉴别出魔与人,所以他那会就已经知道对方身份了?
“你上次剑指封印是……”黎漾忍不住问道。
“他就躲在封印边缘修炼,如果不这样他不会出来。”谢砚沉话音一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然你以为?”
黎漾在谢砚沉投过来的视线中,可耻地低下了头,她心里暗想:我还能以为啥,当然是以为他是坏人,和背后人是一伙的!还因此,纠结忐忑好多天!谁知道居然是这样!
黎漾吁了口气,将思绪重新收束,缓了缓又朝他认真道:“我最近反复在做一个梦。”
“我梦见坡流山的封印被破,剑天宗被冲出的邪魔第一个灭了门。”
“没有任何人活下来……”
“世间生灵涂炭,遍地邪魔妖兽。”
“梦里的一切都非常真实,细微之处亦可与现实对应。”
黎漾停顿半晌,抬起头,眼神直直地望向谢砚沉,问道:“即使如此,你也还要离开吗?”
或许是黎漾的神情少见的严肃,谢砚沉眼神微微一动,也将黎漾的不安神情收入眼底,沉默片刻后道:“那更应去。”
声音坚定有力。
顿了顿他又道:“在空落已与几家私下警示,师兄对此事亦有安排,坡流山封印也同样。”
谢砚沉的话虽简单,但黎漾能听出他已经做了诸多准备,可即使如此……
但黎漾也知道无法再劝,或许每个强大的人都有源于对自身的信任,相信自己可以解决,不会未经尝试就放弃。
况且他们都已知晓这背后有阴谋也已为此做准备……
「他离开前,你得给我充能量啊!」
「你们下次见面还不知道要等到啥时候,你赶紧把我充满!」
逆流器在黎漾脑中叫嚣提醒着,让她有些心烦意乱。
“你……什么时候走?”黎漾捏着茶杯问,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马上。”
一时间,两人沉默,谁都没有再开口,过了一会儿,谢砚沉起身。
见黎漾垂着头像是在研究手里的杯子,谢砚沉欲言又止,终还是迈开步伐,手搭上门的瞬间,听到身后凌乱的脚步声,他顿了顿。
接着温软的手臂环上他的腰间,背后之人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哽咽:
“……谢砚沉,你要活着……”
语气中有遗憾,有不舍,又似乎还有别的什么。
黎漾轻轻抱着谢砚沉,说完这句话,又仿佛过去了很久,两人都一动不动。
半晌,黎漾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一边尴尬脚趾抠地,一边想着做都做了干脆做完,所以下一步要怎么把人拉过来亲?
但不等她动作,谢砚沉先将她的手拉了开,回过身。
黎漾愣了愣,仰头看他,却被一只微凉的掌心盖住双眼,然后——
带着松雪香的吻就这么落了下来……
良久,唇分。
“……不要乱跑。”谢砚沉声音暗哑,透着一丝缱绻和不舍,“安心等我,回来有事和你说。”
黎漾垂着眼,呢喃道:“不能现在说吗?”
谢砚沉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将黎漾嘴边的发丝勾去耳后,“嗯,回来再说。”
**
谢砚沉走后的第一天,一切风平浪静。
谢砚沉走后的第五天,程壁说外界传谢砚沉是潜伏仙门的邪魔的消息已传至凡间。
谢砚沉走后的第十天,应宗主亲手交给她用觅苏子制作的见鸳解药,说是谢砚沉嘱咐若第十天仍未归就给她。
谢砚沉走后的第二十天,九洲三山仙门百家倾巢而动,一半精锐力量集结攻入燕山宗,另一半将坡流山围的密不透风。同日,传出谢砚沉叛入魔道,围攻燕山宗的修士大半折损在他手中,剑天宗内人心惶惶。
谢砚沉走后的第二十二天,坡流山魔气四溢,应宗主出宗,走之前还安抚了黎漾一番,然眼中的却有掩饰不住的忧虑。
他前脚刚走,黎漾就留了封信离开了剑天宗,应宗主除程壁外派了不少人保护她,但有逆流器在,这些形同虚设。
黎漾去了坡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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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还未靠近便远远看到那冲天的黑气,狰狞咆哮,似要吞噬世间万物,而在那黑气之外有层发着微光的蓝色结界将它压制住,正是各大门派倾尽力量所共同构建,双方僵持不下,互不退让。
黎漾见越来越多的仙门弟子赶到,纷纷往结界中注入力量,不出意外会很快——
嘣——
一声巨响,一道刺目的白色光芒在蓝色结界外骤然闪现,紧接着快速张开,化作一个覆盖了整座坡流山的巨大阵纹,像是回应般,在六个不同方位,各有一道冲天的红芒拔地而起,顶端皆浮现出一个神秘阵纹。
黎漾望向距离最近的那道红芒,心头猛地一震:那竟是永平村的的方位!
六个阵纹和头顶的白色巨阵疯狂旋转起来,速度越来越快,令人眼晕脑胀。兀地,距离最近的阵纹轰然炸开,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接着剩余的挨个重复炸开……
而每消失一个阵纹,他们头顶的法阵便如同被鲜血浸染一般,不断变红。
“快走!离开坡流山!!”
“赶紧走!你们快走!”
原本在半空中维持结界的各大宗主察觉到不妙,声嘶力竭地喊道,但一切都已经晚了。
黎漾伸手触摸面前的屏障,像是一堵无形的墙,不论里外的人如何尝试,都无法破开分毫。
“出不去啊!这什么东西!”黎漾身边的修士惊恐万分,声音都变了调。
黎漾仰头,只见那原本白色的大阵现在已变成鲜艳如血的颜色,仿佛还缺了什么仍在等待,大阵就这么诡异地凝滞在天空,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正疑惑时,阵心忽然落下四根锁链状的触角,猛地蹿入地下,眨眼一个被贯穿了四肢经脉的白色身影被扯了出来。
在看到那道熟悉身影的瞬间,黎漾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紧紧揪住。
是谢砚沉!他双目紧闭,毫无生气地悬于半空,显然已失去了意识。
谢砚沉被高高吊起,贯穿四肢的锁链源源不断地汲取他身上的血液,注入大阵。
黎漾若有所感地抬起左手,无名指上金色的古朴符号正疯狂闪烁着光芒,是当初大典上结下的鸾印,在一方有生命危险时,会示警的道侣印。
黎漾朝谢砚沉御剑靠近,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然掀开,重重摔落在地。
不等她再次飞起,排山倒海的压力骤然降临,整片空间都剧烈震荡起来。
“咔嚓”一声,蓝色结界顿时破碎消散,众位宗主遭到反噬,口吐鲜血,倒飞而下。
失去结界的束缚,原本被压制的邪魔之气霎时发出胆寒的尖啸声,朝大阵笼罩下的所有修士冲去。
尽管有各位宗主长老拼死保护,一些较弱的修士仍是瞬间被肆意冲撞的魔气无情淹没,只留下声声惨叫回荡在山间,场面顿时陷入极度混乱和绝望中……
黎漾咬紧牙关,不断躲避阻挡着魔气的冲击,试图靠近谢砚沉叫醒他。
虽然她不懂阵法,但很明显,是谢砚沉的鲜血在支撑大阵的运转,只要叫醒他,就有希望!
突然——
31. 清平一百一十四年
突然——
毫无预兆地,整座坡流山轰然崩开一道道裂缝,竟像是自山体内部被什么力量野蛮撕开。
本就被魔气肆虐的修士,掉进裂缝后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再无生息。
而被撑开的地面,一个半圆的罩子正缓缓冒出,幽深得仿若能吸尽世间所有光芒,细看才发现那罩子本身并不是黑色,而是里面的东西将它染就而成。
罩子出现的瞬间,黎漾顿感一股力量扼住了她的咽喉,快要窒息的感觉如附骨之疽,周围人也都露出惊恐之色。
“各位宗主!一同结阵!”
“莫要藏拙,若邪魔脱困,天下苍生姜化为齑粉!”
“其余人等,全力切断大阵的连接!守护时间,此刻是吾等共同之责!”
在这强大的压迫下,宗主与长老们强催灵力,再次腾空,拼尽全力抵御黑罩子的扩大。
然而罩中却传来嘶吼痛哭和尖笑声,蛊惑人心,离得近的修士被迷惑,挥剑砍向自己的同门,一时间,血腥之气愈加弥漫。
“不要靠过来!!所有人不要接近黑罩!”应宗主呕出一口血,声嘶力竭地喊道。
乌云蔽日,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血红色的巨型牢笼,惨叫声,桀笑声混杂在一起,如同世界末日一般的景象。
逆流器在黎漾脑中叫道:「邪魔要破封了!」
「那里面全是被封印的上古邪魔,魔力强横,根本不是这几个宗主能抵抗的了的!破开只是时间问题!」
黎漾艰难地直起身,咬牙道:「你快想想办法啊,趁现在还没破开!」
逆流器静默半晌,忽然道:「谢砚沉,他是唯一的变数。」
黎漾面露绝望:「可我根本靠近不了他,更别提叫醒他!」
黎漾侧身躲过刺来的一剑,一脚将人踹飞,想要升空,发现此刻别说几米,就是半米都上不去!
她在脑中急道:「你直接把我传送过去。」
逆流器回:「是可以,但如此,要维持你固定在那就不能同时帮你抵抗外界的攻击了。」
黎漾仰头估摸一番道:「没事,谢砚沉身边没其他人,他们都无法靠近。」
逆流器:「那你要想办法快点叫醒他,越是耽搁,你就越危险!」
黎漾点头。
「走!」
眨眼,原本的地面的黎漾兀然出现在谢砚沉身边,但刚现出身影,剧痛就袭来,五脏六腑都像是要被这恐怖的力量碾碎,鲜血顿时从她七窍处流出,她能靠传送上来,却不代表不需承受这里的压力。
逆流器尽力帮她抗下部分压力,惊呼道:「快呀!」
黎漾耳边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逆流器在说什么,但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她费力抱上谢砚沉,凑到他耳边。
刚一张口,鲜血就涌出:“咳咳……谢、谢砚沉,谢砚沉!你醒醒,醒醒,我是黎漾!咳咳,你快醒醒啊,谢砚沉!咳咳,谢砚沉!!”
逆流器焦急催促:「你不能再撑了,这里魔力压迫太盛,再待下去你会有生命危险!」
黎漾的手指深深陷入谢砚沉的肩膀,她实在太痛了……
“谢砚、沉,你醒来啊!我好痛啊,谢砚沉……你醒醒好不好!”
逆流器大喊:「不行了!我们走吧!」
“等等、再等咳咳咳,等一下。”
黎漾低头,满是鲜血的唇瓣亲上另一双惨白如纸的唇,离开时,牙齿狠狠咬了一口,颤抖着说:“你不要再睡了,谢砚沉!”
突然,逆流器尖叫:「小心!」
“小心!!”下方有熟悉的声音也在呼喊着什么。
黎漾迟钝地低头,发现腰上多出一根粗壮的黑色物什,而另一端延自那拱起的黑色罩子内。
逆流器立马启动传送,然而却没奏效。
「不行!传送不了!为什么会传送不了!」逆流器彻底慌乱。
腰间的拉力越来越大,黎漾只来得及抓住谢砚沉的衣襟。
“谢砚沉!谢砚沉!!!”一滴泪从黎漾眼角滑落。
然而腰间的力量太过强大,即便逆流器死死固定住黎漾,她在顿了一顿后,仍是被拖入黑罩。
在最后一刻,黎漾的眼中只余悬在空中,依旧双眼紧闭的谢砚沉……
**
黎漾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从很深的海底,逐渐上浮,黏稠的黑暗包裹着她,迟缓而沉重,眼皮更是重若千钧,努力了许久才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有点陌生又有点熟悉的床顶,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干涩得厉害,只能发出一声微弱的“嘶”响,黎漾想要撑起身子然而四肢绵软无力,稍一动作,便是一阵从骨头缝里透出的酸痛。
她这是在哪儿?她怎么了?
她不是在加班……不对,她好像穿越到修真界了,是了,她穿到邪魔当道仙门溃散的修真界,成了落云山的一名支脉小弟子,后来她被逆流器这个宗门至宝认主,回到过去去阻止邪魔破开封印,然后……
然后怎么来着?唉,头好痛啊。
黎漾的脑中有零散破碎的片段闪过,但无法串联到一起,只能获知自己成功回到过去,好像还和什么人有什么约定,借住下来,也似乎交了几个朋友。
她记得她在落云山发生的一切,但对于回到过去后的记忆不仅少还模糊又断裂……
吱呀——
一个身着落云山弟子服的少年推门而入,瞧模样不过十三四岁。
他丝毫没察觉到黎漾的醒来,而是径直走向窗边,打开窗户让空气涌入屋内,接着拿起抹布利落地擦拭起屋内的灰尘,嘴里还一边嘀咕:
“师姐,今天真晦气,一大早就碰到清心峰那帮人。”
听起来似是有点气愤地道:“丹药房又被他们洗劫一空!那可是各位师兄师姐们半月的心血,就这么没了!”
“师父总让大家息事宁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一味忍让哪能解决问题啊!半年里,这都第六次了!”
越说越激动,忽然顿了顿声音转轻:“我看到宁师姐偷偷躲在丹药房后头的树上哭了……这次被抢走的丹药里有一株宁师姐找了一年多才找到的灵草,本是要用来治师姐你的……”
说到这儿,少年叹了口气,背对着黎漾仰头发起呆来:“师姐……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你都睡了好久好久了……”
“我都快忘了你声音了……”语气满是落寞。
黎漾:“嘶……”
少年愣了愣,奇怪地来回找:“什么声音?难不成师姐房里有老鼠了?”
黎漾微滞,放弃说话,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床沿的木头。
这回,少年立刻循声走来,在与黎漾睁开的双眼对上时,瞬间双目瞪地滚圆,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似的僵在那,眼里满是震惊。
紧接着,他猛地张大嘴巴,扯着嗓子发出一声能掀开屋顶的大叫:“啊!!!!!”
他就这么维持着啊声,撒腿狂奔了出去,门被他撞得嘎叽作响,颤颤巍巍地回弹,也没注意到他手里的抹布扔到了他师姐脸上。
黎漾默默将那块散发着酸腐味的抹布从脸上移开,耳边听着少年那极具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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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力,肺活量堪称优秀的“啊”声远去。
没过多久,刚晃晃悠悠关上的半扇门,又被“砰”地狠狠撞开。
“师妹!!”
黎漾数了数,一二三四,哦,到齐了。
黎漾的师父田原,后勤保障的小青峰峰主,一共收了五个弟子。
大弟子,田雨,师父的独子,不爱修炼独爱种花种草,包揽了小青峰半数良田。
二弟子,宁子宜,外冷内热的姑娘,继承了师父的丹药之术且青出于蓝。
三弟子,就是她了,好吃懒做,啥都会一点又啥都不会的。
四弟子,承岁,她记得他只是个八岁的毛头小子来着。
大师兄田雨奔到黎漾床边,亲眼见到她后,抖擞着魁梧的身子,呜咽着落泪,“呜呜,你终于醒了……”还越哭越大声。
黎漾“不忍”再看这猛男落泪的场景,将视线落在二师姐宁子宜脸上。
相比大师兄的外放,二师姐要内敛的多,她眨去眼底的泪,伸手探上她的脉搏。
承岁,那已经同记忆中仅余两三分相似,也就是刚刚朝她扔抹布的少年,正咬牙强忍泪水,一脸倔强而又开心的神情。
黎漾眨眨眼,笑了,再见到他们,真好。
“你……咳咳……”刚开口,嗓子就难受地咳嗽起来。
宁子宜给她喂下一颗丹药,冷声道:“别说话,你都睡了六年了,身体太虚弱,要好好将养。”
六年?
“现、现在是……”
宁子宜:“清平一百一十四年。”
清平?这是什么年号??
一个月后,当黎漾能自己下床走路还能活蹦乱跳时,她才弄清来龙去脉,原是她当初接受任务回到过去阻止邪魔破封成功后,改变了未来。
据宁师姐所言,清平前两年,原本封印了众多邪魔的坡流山地震山裂,修真界近七成修士被困魔阵,最后是剑天宗的大能以身为祭,在各大宗的协助下消灭了坡流山的邪魔。
但到底封印曾破开过一瞬,溃散开的魔气还是导致一些妖兽人修堕入魔道,那时仙门遭受重创,而魔修却趁机壮大,四处为非作歹,竟隐隐能与仙门分庭抗礼。
直到两年后魔主重砚横空出世,此魔手段冷血残忍,以雷霆之势将所有魔修收入麾下,划分地盘,并定下规矩,自那后,混乱的局势才得以控制,百姓不再终日惶惶,也为了纪念当初保护众生死去的修士,遂改年号为清平。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魔主重砚”四个字,黎漾的心微微窒了下。
“师姐?”小师弟承岁脚步一顿,回头疑惑地喊道。
黎漾听到呼唤,愣了愣快步跟上:“没事,我刚有点走神。”
“师姐,我可以自己过去的,要不你还是回去歇着吧。”承岁一脸认真。
黎漾见他这般模样,忍不住笑出声:“别老皱着个眉,跟小老头似的,我都躺麻了,再说,我就不能去看个热闹嘛!”
承岁撇了撇嘴,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这算啥热闹,不就是上属宗门来甄选弟子,真要说热闹还得是即将举行的仙魔会晤,但我们看不到。”
“那可是现在四大宗之一的剑天宗,你这次要是被他们选上,可就给我们小青峰长脸了。”黎漾按平承岁皱着的眉心。
“看,到啦。”
他们前方的中心广场,已有众多落云山各峰弟子等候,而最显眼的却要数那石阶上站立的十余位身着统一蓝白色衣饰的剑修,身姿挺拔,气度超凡。
唔,就是似乎,有点眼熟?
32. 再见故人
“哟,我当是谁?原来是种菜挑粪的!难怪有股难闻的味道!”
黎漾扭头,只见另一侧正走来三人,捏着鼻子做出要呕吐的神色。
“师姐,别理他们。”承岁扯了下黎漾的袖角,目不斜视地站在队伍的末尾。
三人走近,黎漾能感觉到他们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为首者走到她旁边站定,一改先前的语气,温和道:“姑娘是新入山的弟子吗?之前好像未曾见过你。”
黎漾瞄见他眼中的惊艳和兴味,先承岁一步开口:“我也没见过你们,你们是哪个峰?”
“在下李蕴,乃是清心峰峰主的嫡传弟子。”对方连忙自我介绍,生怕黎漾不知他身份“尊贵”。
黎漾心道,哦,这笑得跟开屏孔雀似的就是承岁口中洗劫丹药房的清心峰弟子啊,看来还是个带头的。
李蕴默认黎漾是新弟子,于是看着承平颇为嫌弃道:“姑娘怎会和他走一起,你刚入门怕是不知道,他们小青峰可尽是些无天赋的洒扫弟子。
“李蕴,你够了!”承岁满面通红,捏拳怒道。
“呵,怎么,在美人面前,你还硬气了?!上次是谁跪在地上求我们来着,啊?”李蕴讥讽道。
他身后的两名弟子围上来:“要不要哥几个帮你回忆下啊?”
黎漾正要说话,旁边又传来另一道声音。
“李蕴,你在干什么?”
黎漾循声望去,却见到了熟人。
对方看到黎漾,怔愣了半晌才道:“你居然醒了。”
李蕴疑惑:“庞师姐认识这位姑娘?”
庞盈盈脸上露出讥诮的神情:“她就是六年前缠着你哥的女人。”
她顿了顿又道:“为了得到你哥的另眼相待,甚至去攀死亡谷找灵花,可惜花没找着自己却摔得昏迷了六年。”
李蕴诧异地望向黎漾,就连承岁都眼神复杂,周边一些听八卦的弟子也朝她投来兴奋的目光。
黎漾同样一脸复杂,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当初完成任务时受伤过重,导致即便回来了也昏迷了六年,敢情是天道的因果直接将她的昏迷按在了一次突发奇想去死亡谷看日出摔了一跤的时间点上。
那次明明只是把额头磕出点血没其他事,现在竟变成挖墙脚不成反害自己的戏码……
黎漾心想,这因果,有点狗血啊。
况且,她并不清楚庞盈盈喜欢谁,只知道穿来小青峰那几年,她为数不多的出门,总能遇到她,还被她莫名找茬。
黎漾在灼灼目光中张了张嘴,半晌道:“……其实这是个误会……”
庞盈盈勾唇:“误会?难道你没有去死亡谷?还是你没摔下来?”她看着黎漾这副不知所谓的神情,心中更加恼火,“黎漾,我警告你,洵舟已同我结道侣契,你给我离他远点,否则别怪我不念同门之谊!”
黎漾满头问号,洵舟是哪位?黎漾在脑中搜寻良久,才总算从犄角旮旯里翻出“江洵舟”这个名字,忘了是哪个峰的了,但似是给自己送过几次瓜果,还挺好吃的,黎漾只回想起那瓜果的美味,倒是忘了这位仁兄的长相了。
但不等黎漾为自己说什么,弟子甄选大会就开始了,所有非参加甄选的人都被要求离开广场正中央。
黎漾就这么被剥夺了解释的机会,而别人却默认了庞盈盈所言,看她的眼神也从最初的有点惊艳好奇到最后的复杂鄙夷。
黎漾:有口难言.jpg
“肃静!”
石阶上空处搭出的几副桌椅,现下已坐满人。
落云山掌门站在最前方高声道:“今天,是五年一度的弟子甄选赛,此次负责剑天宗甄选的使者更是一位化神期大能,你们要好好表现,争取获得她的赏识!”
黎漾朝那张空椅的旁边看去,但她的角度正好因掌门微胖的身躯阻挡,只能看到对方深紫色的衣摆。
掌门回头轻声问:“仙尊,我们现在开始甄选?”
神态恭敬,黎漾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小心翼翼,不过也对,毕竟对方是上属宗门,剩下的汤给他们都是莫大的资源,何况对方还是修为比他高一阶的大能。
广场上和黎漾同样好奇的人不少,但都不敢议论什么,怕惹怒大能。
直到掌门宣布比赛开始回到他座位,黎漾才得见那位剑天宗大能的真面目——
一位看起来二十多岁身形高挑的姑娘,她一只手随意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则轻轻点着座椅扶手,周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但黎漾知道对方的真实年岁怕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样,她眼里透出的沉寂和沧桑,是只有经历过无数劫难人才会有的眼神。
看着看着,黎漾的心底莫名涌出一丝难过,她奇怪地收起情绪,让自己聚焦于场上比试的两人。
弟子甄选赛,是报名的弟子通过1v1打擂台的方式来挑选,最后胜出者将直接获得入剑天宗修习的资格,但按以往的经验,过程中表现出色被使者看中的,亦会破格录取,甚至曾有人当场被收为使者的弟子。
要知道剑天宗的来使都是内门,不仅修为高,同时在宗内亦有一定的话语权,能被对方收为弟子,甚至比得到第一还重要,毕竟第一只是个修习资格,而这次来的人修为更是超出以往任何一届。
黎漾朝场上看去,嗯打得分外激烈,只是多出很多花里胡哨不必要的招式,像是拼命展示自己。
“贵宗若都是这样的弟子,我看往后也都不必来甄选了。”大能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刚刚好让在场所有人听见。
掌门连忙站起赔罪,转头朝比试的弟子呵斥:“你俩干什么呢?耍大戏啊?都给我滚,再有这样的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下一组!”
让黎漾意外的是,承岁不仅最后才被抽中上场,而且运气还很差的对上了李蕴。
他一次次重重摔落在地,殷红的血顺着下巴在胸前洇开。
李蕴显然公报私仇,对承岁下手格外的狠。
黎漾一次又一次收回脚,她很想帮承岁认输,但她知道承岁不愿意,他的眼神告诉她,他还没放弃。
就在李蕴积攒最后一招之力而承岁已然力竭无法爬起时,黎漾抬脚,“我们认——”
“停。”石阶上的大能的声音盖过黎漾,终止了比试。
李蕴收回招式,在掌门宣布最后获胜者是他后,不着痕迹地擦掉嘴角的血,朝承岁低声讽道:“呵,臭小子,居然还敢跟我斗!”
黎漾上前为承岁输入灵力,将他扶起来,轻声安慰:“你尽力了,师姐眼里你就是最棒的。”
见他仍是低落,又道:“你知道师姐我奉为真理的一句话是什么吗?”
“凡事看得开,生活才能嗨!”黎漾在承岁好奇的目光中咧嘴笑道。
承岁:“……”
站在李蕴身旁的庞盈盈闻言,不屑地看过来:“真理?黎漾你一个失败者谈何真理?贻笑大方。”
承岁双眼猩红:“不准你这么说师姐!”
“不准?就你?”李蕴轻蔑地翻了个白眼,冷笑道。
承岁脸色铁青顿时要挣脱黎漾的双手,她急急按住他,这时,却忽然听到一个微颤的声音——
“……漾漾?”
所有人都愣住,黎漾循声侧过头,见到那名大能姑娘和掌门等一连串高层站在离她不远处。
大能姑娘死死盯着她,瞳孔微缩,眸中更是情绪翻滚。
黎漾怔了怔:“是在叫我吗?我的名字是黎漾,不是漾漾,仙尊您可能认错人了……”
“……真的是你……你没死……”大能姑娘像是没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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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她的话,反倒下一秒直接出现在她身前将她一把抱住。
黎漾想解释却忽然顿住。
怀中的身躯在颤抖,肩膀处也有湿润在晕开……
众人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无法将这个落泪的人与先前睥睨冷傲的剑天宗大能联系在一起。
庞盈盈在一旁温声道:“仙尊,她只是我们落云山一个支脉山峰的弟子,应该不是您的故人。”
掌门也轻声附和:“是啊仙尊,您是不是认错了?”
大能姑娘放开她,目中含泪道:“你认不得我了?我是嘉嘉,何嘉嘉啊。”
黎漾听到“嘉嘉”这个名字愣了一瞬,心里反复呢喃了几次,说不上来的感觉,似是有点熟悉但又有点陌生。
何嘉嘉见黎漾眼中的迷茫和犹疑,稳了稳自己的心神,开口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黎漾嘴先脑子一步答:“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何嘉嘉眼中一热,哽咽道:“我就知道我不会认错……”
黎漾视线定在何嘉嘉的脸上,脑中猝不及防地闪过一些画面,有桃花纷飞的夜晚她和她醉酒搂着肩高唱,有她御剑带她飞,有两人调笑胡侃,有她担心不舍送别她……
黎漾手按上发疼的头,慢慢说:“是……空……空落……”
“对!是!是在空落我们喝醉你吟唱的!”何嘉嘉眼中泪水滑落,再次抱住她,“你还活着……真的是太好了……”
黎漾的视线开始迷蒙却又被众多热烈的目光所打断,尤其是一边的庞盈盈和李蕴。
黎漾僵滞了下,轻拍怀中人:“我们换个地方再聊?”
“好,都听你的。”何嘉嘉放开她,温柔道。
黎漾:“唔,我要先送我小师弟回去,那你……”
“我跟你一起送小师弟。”何嘉嘉跟着答,直接走到承岁另一边架住他胳膊。
承岁受宠若惊:“……”
黎漾感受到承岁的僵硬,无奈失笑:“好吧。”
“仙尊,弟子甄选之事……”掌门见她要走连忙道。
“我心中已有计较,晚点我再同你说。”何嘉嘉冷声道,全然没了对着黎漾的温情。
“对了,不用给我们安排住处了,我和她住一间,其他剑天宗弟子——”何嘉嘉转头问黎漾,“你那有多余的房间吗?能住得下十余人吗?让他们挤挤也没事。”冷硬与温柔转眼切换。
小青峰别的不多,就是地大房子也多。
于是,黎漾顶着掌门迫人的视线,点了点头。
黎漾和何嘉嘉架着承岁在前,后头跟着十余位剑天宗弟子,一行人在围观中浩浩荡荡地朝小青峰而去,徒留下广场上诡异的宁静……
小青峰一处山腰。
坐在草地上,看着山下各色的田地,吹着微风,黎漾对何嘉嘉说起记忆的事。
“只能记起片段?”何嘉嘉愣了愣,良久忽然问,“那你还记得小师叔吗?”
小师叔?黎漾摇摇头。
何嘉嘉又问:“谢砚沉?”
谢砚沉?谢砚沉……
黎漾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似是红色的天空下有人被四条锁链高高吊起的场景,但她看不清那人的长相。
何嘉嘉见她不语柔声道:“……别急,或许见到了就想起来了,你不也是看到我就想起来了嘛。”
“他……是在剑天宗吗?”
何嘉嘉怔住,半天没说话,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他不在……发生了很多事,他……”
“总之,过几天等你见到他你就知道了。”
直到黎漾被何嘉嘉带到水月镜都,才知晓她说的过几天指的就是此地召开的仙魔会晤。
黎漾心道,嘉嘉的小师叔,辈分高,估计是代表宗门参加会晤的吧?
33. 狼狈又羞耻
万籁俱寂的深夜,水月镜都十里外,临时魔宫宛如一头蛰伏的巨兽,隐匿于黑暗中。
“啊啊——”
凄厉至极的惨叫声划破寂静,远远路过的两名魔侍搓了搓手臂上的疙瘩,对视一眼,身形较高的魔侍摇了摇头,嘴里小声感叹道:“惨呐……”
另一个稍矮的也摇头:“唉,谁让这小子犯了魔主的忌讳,竟害了上百凡间女,啧,还个个先辱后杀!”
“不过,今天怎么时间这么长?这都一个多时辰了还活着呢。”
高的讳莫如深地说道:“在他之前,尤护卫带着隐魔三传来的消息进去了……”
隐魔是魔修中比较特别的一种,他们极擅伪装,速度快,是天生的消息贩子亦是刺杀的好手,而隐魔一和隐魔二随时保护在魔主身侧,隐魔三领了个寻人的任务,常年在外。
众魔之间有则传闻,据说,魔主百年来始终在苦苦寻觅一个女人,这女人是魔主的妻,死在当初坡流山动荡那日,可魔主执念深重,从未放弃寻找。
想到这里,矮的魔侍不禁唏嘘感慨:“看来还是没找到……”每回隐魔三的消息传来后,本就冷酷狠辣的魔主,都会变得喜怒无常,手段也变本加厉。
高的轻声叹了口气,怜悯道:“这小子实惨,运气也忒差,求死不能啊。”
此时的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摇曳的烛火在冷冽的夜风中瑟瑟发抖,昏黄的光忽明忽暗,将阴森氛围烘托得淋漓尽致。
“啊!!求、求……您……赐死、死……啊啊!求……”
早已看不出面容的魔修被无形的力量钳制在半空,气若游丝,他身上的衣物被血水浸透,深可见骨的伤口处,黑绿色的魔炎正滋滋作响地燃烧。
“……求、求您……啊啊!”魔修拼尽力气,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每发出一个音,都疼得他五官扭曲,魔炎透骨仿佛千万只虫蚁在啃噬,生不如死。
站在一边的尤钧,偷偷抬眼望了一下高台上的人。
只见魔主身着玄色长袍,双腿交叠,随意地靠在王座上,上半张脸隐在繁复精美的金丝面具下,尤钧仅能通过他轻抿的薄唇和点着膝盖的指尖判断——主上还未消气。
尤钧跟随魔主已经八十余载,他本是仙门小宗派弟子,然而全家十三口人却死于同门师兄弟之手,只因撞见了他们的龌龊事,悔恨临死之际,是魔主路过带走了他,接下来便是顺理成章的转修魔道和报仇。
别人或许对魔主的过往一无所知,但尤钧却清楚,魔主原本的名字叫谢砚沉,更知道他是坡流山邪魔破封拯救了世间之人,但他始终不明白,究竟是怎样的变故,让他毅然决然地弃道入魔,只暗自猜测这可能与他一直在寻找的人有关。
这么多年来,尤钧亲眼看着魔主奔波,因每一次失望变得愈加冷漠,眼里的死寂不断积累,他曾暗自祈求上苍,哪怕是个假的也好,至少……至少让魔主有个寄托,否则他怕是……
忽然一双幽深的黑眸扫向尤钧,他猛地一怔,心中暗叫不好,连忙低下头。
就在这时,殿中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像被突然掐断,消失地干干净净,仿若从未出现过一般,仅余地上一摊墨绿色的灰烬。
尤钧跟上魔主离开了殿内,走到外头时,尤钧踌躇道:“主上,明天就是仙魔会晤日,我们要不要再多带些人去。”
“不用。”声音低沉冰冷,驳回了尤钧的提议。
尤钧心里明白,魔主修为高深,仙门无人能抗衡,但就怕对方耍阴招,可魔主不同意也没法,心道一会跟隐一隐二提个醒,接下来几天务必时刻保持警惕。
“对了,主上,我查了那封匿名传讯符,似乎是来自剑天宗。”原本此次会晤魔主任意派个魔君前来即可,但两日前,一封匿名传讯符飞入魔宫,被拦截下来后,只听见伪装后的声音言“仙魔会晤日,得见故人时”,而查到的剑天宗正是魔主入魔前的宗门。
“嗯。”毫不意外,显然早有答案。
尤钧心想,难道魔主是知道是谁也信了那话,所以才亲至?要见的故人就是发传讯符的人?
而尤钧没想到,这个疑问在翌日他们刚进入水月镜都时,就猝不及防地揭开了……
**
黎漾前两日就跟着何嘉嘉到了水月镜都。
这里就像它的名字那样,梦幻而美丽,整个都城都被一层淡淡的水幕所笼罩,阳光穿透时,折射出五彩光华,城中的建筑也多以透明或半透明的材质筑成,微风中,还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而贯穿都城的是一条澄澈如镜的河流,被施了法的河流里,散落着点点星月,美轮美奂。
黎漾此时便蹲在河边瞧星辰,她身边有不少人和她一样沉浸其中。
“姑娘似乎非镜都中人?”黎漾左手边和她同样穿着镜都轻柔如雾的淡紫色衣衫的少年招呼道。
黎漾瞅了眼两人同款明显是情侣装的衣服,愣了愣道:“我不是。”她只是在何嘉嘉有急事去处理后自己闲逛发现街上很多卖镜都特色衣饰的,入镜随俗地变了个装玩下。
“姑娘是来看仙魔大会盛景的吗?”
“呃,算是吧。”少年笑时脸上有两个酒窝,眼神纯净看起来很平易近人,黎漾也不好不理人。
少年说自己是镜都人,开始给黎漾绘声绘色地说起镜都的风土人情,黎漾一时听着倒也有点意思。
直到周围传来窃窃私语,气氛陷入诡异,才发现镜河对面,停着一行服装与仙门与镜都都颇为迥异的人群。
黎漾抬头的瞬间便滞住。
她的视线毫无征兆地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
四目交汇的刹那,黎漾觉得自己像是被拽进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漩涡,而周遭的一切都似被无形的膜隔绝在外,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剩黎漾徒然加快的心跳,如密集的鼓点在胸腔里敲个不停……
“姑娘,你怎么了?”
“别怕,仙魔会晤互有约定,这帮魔修不敢在镜都闹事的。”
少年也看到对面的一行魔修,以为她是被他们吓到,想伸手轻拍她的背安慰,然而那伸出的手还未靠近她,他整个人就被什么力量束缚住,连张嘴都变得困难,下一刻,被那力量扔进了镜河里,溅起一片水花。
周围人顿时惊呼,黎漾回过神,呆了呆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噗通”声是从何而来。
正要出手救人时,方才对视之人出现在了她身前。
离得很近,近到黎漾能闻到他衣服上薰香味和一股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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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的极淡的若有似无的味道,近到他身上的气势压迫地她完全无法动弹。
身前人的脸部大半被金色面罩遮住,仅露出紧抿的薄唇和绷紧的下颌。
莫名地,黎漾竟觉得那下颌绷紧的弧度似在哪见过。
黎漾:想什么呢!下颌绷紧不都是差不多的样子,当然熟悉!
黎漾余光瞥见那群魔修将周围人隔离开,不让任何人靠近,也瞥见镜河里的少年呆愣愣地浮在那看着她。
而在谢砚沉的眼中,一切都被凝固。
他死死盯着眼前只在梦中出现的身影,即便浑身都在疯狂叫嚣着想要靠近,他却僵在原地,无法挪动分毫。
他怕。
怕他一动,眼前人就化为泡影,消散于无形。
怕他一动,便会从这场美梦中惊醒,再次坠入黑暗与孤寂。
他只能遵循本能地禁锢住她,不让她消失,不让他……再也找不着。
但,这次,似乎同以往不一样。
微风轻拂,面前人温热的呼吸轻轻拍打在他脸上,带着丝丝缕缕的暖意。
谢砚沉近乎贪婪地将这熟悉的气息卷入身体,心间涌起一丝奢望:会不会……这一次,是真的?
谢砚沉已经数不清这是百年来的第几次催动无名指上的鸾印,每一次都是他在绝望中的挣扎和期盼。他缓缓闭上眼告诉自己,最后一次了,如果仍然是幻影,就放过她也放过自己。
他已经撑了太久,身体也将至极限,他没法再等下去了……
然而,那从未响应过谢砚沉的鸾印亮了,发出灿金色的光芒,直直照进他的心头。
黎漾正满心疑惑,忽然感觉她的左手无名指传来一阵灼热刺痛,像是一团火在燃烧,但她无法抬手查看,下一瞬,她猛地被拉进一个怀抱。
像个失而复得的珍宝。
黎漾在他颤抖的怀抱中,闻到了先前那若有似无的味道。
恍惚间,她仿佛置身于一座雪峰,苍松成林,白雪皑皑,山巅楼阁,陌生而又熟悉的场景争先恐后地浮现。
原来,是松雪味啊……
不过,紧接着脑海里又突然出现一些让她面红耳赤的画面。
黎漾:??
不是,那个主动攀上去亲人的是她?
还有,都这时候了,仍不给她看清那人的脸啊?讲不讲武德?
等黎漾发现自己能动了时,她已经转瞬离开镜河边,被壁咚在一个不知是哪家后院的墙角。
刚一张嘴,便被勾起下巴封住。
带着松雪寒凉的舌尖在黎漾嘴里疯狂扫荡,不留余地。
黎漾觉得呼吸有些困难,想扭头,对方却固定着她的脸不让她移开,她被亲得全身发软,狼狈又羞耻。
可她竟沉浸在这松雪的气息中,生不出丝毫的抵抗的念头。
甚至不知何时攥上了他的衣服,让自己靠得更近。
黎漾觉得自己真的疯了。
不然她怎么会和这连长相都不清楚的魔修在外面亲得难舍难分。
但她又不得不承认这人的技术高超……
直到她感觉唇边有抑制不住的津液流出,她才猛地推开身上的人。
黎漾撑在墙上,急促地喘息……
34. 她萎了…
人虽被黎漾推开,但对方的手却依然霸道地揽在她腰间。
那金丝面具下露出的双眸,暗光涌动,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黎漾匆匆一瞥,便像是被烫到一般,不敢再看。
但还没等她从那慌乱中缓过神来,就又被拽过去,软绵的双手这回丝毫未能阻挡他的靠近,就在黎漾以为还来时,对方却只是躬身将下颌轻轻抵在了她肩膀上。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小心翼翼……
柔顺的黑发落在黎漾的身上,淡淡的松雪香萦绕在她鼻尖。
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待着。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久到黎漾的心跳从急促变得平缓,久到她迟钝的大脑重新飞速运转。
“刚才……”
“这么多年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都停住。
然而黎漾却听清了他的话语,心想,果然啊,他果然是认错人,将自己当成他什么久别未重逢的白月光了。
顿时,黎漾心头升起的那丝温热,瞬间冷却下来。
黎漾正想推脱说刚才是意外不要放在心上时,墙外有人声响起。
“魔主,仙门的人已到齐,都在等您。”
黎漾因这声称呼彻底呆住,魔主?魔主??
是那个冷血残暴,以折磨人手段闻名修真界,将原本滥杀无辜的一众魔修都强势制服的恶势力头头?魔主重砚??
能制服众魔,岂不是手段更为狠厉?!
好吧,她萎了。
谢砚沉并未回复墙外的人,反倒是将目光锁在黎漾身上,于他,任何事都抵不过眼前。尽管她眼底闪烁不定的目光,同以往正挖空心思找理由时一模一样。
半晌,便见她深情款款地抓起他的手道:“你死哪儿去了?现在才来。”
谢砚沉:……?
尽管黎漾心底有些害怕,但她仍然将视线定在他脸上。
黎漾给自己打气:撑住!眼下装魔主的白月光是最安全的法子,待他一走,她就立刻躲回小青峰,要是倒霉被找到,就说他带着面具自己也错将他当成自己的白月光了!
在发现面前人眼底的阴鸷似是褪去些许后,黎漾吊起的心总算放下一半。
然后再接再厉,温柔地仿若调情一般捏了下魔主的手道:“都在等你呢,你先去忙。”
谢砚沉淡淡地将视线落在黎漾那假的不能再假的笑容上,直到黎漾快僵住时才缓缓“嗯”了一声。
黎漾顿时笑得更加灿烂,然而接着她就看到这位魔主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副精美的面纱,绕到她耳后仔细地给她系上,黎漾有点奇怪,干嘛好端端系这个?
谢砚沉发现黎漾的疑惑,薄唇轻抿:“我不喜欢他们盯着你的眼神。”
百年前如此,百年后亦如此。
他知道黎漾长得美,既有妩媚又有清纯,未动心时,她的外貌之于他只是皮囊,动心后,却恨不得将她日日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瞧见她。
黎漾被这回答愣住,心里不由嘀咕:这魔主对他白月光占有欲还挺强。
黎漾只盼着他赶紧走,自然不在这小事上纠缠。
然而,对方在系完面纱后,牵上了她的手,拉着她出了院子,走到一群魔修面前。
黎漾安慰自己道:别急,估摸是要安排人送自己回去。
但黎漾盯了半天,那张红唇都没开启,反倒是被他拉着走过一条条街道,被无数人行了注目礼。
在看到一处高大的拱形建筑时,黎漾慌了,心道这魔主不会是要带着她一起去和仙门会晤吧?
“我、我在外面等你。”黎漾装作害羞的样子低声道。
谢砚沉攥住黎漾那只想要抽离的手,一眼就看出她想要做什么。
“不必。”
言毕,直接拉着人进了去。
仙魔会晤,是由仙门牵头举办,旨在商谈接下来百年的规划,涉及两方物资交换,地域划分及冲突协商等方面,每一项皆关乎时间的和平与稳定。
早在暗探两日前传来魔主将亲自参加会谈的消息时,仙门便紧急私下碰了面,各种猜测甚嚣尘上,为防意外甚至临时将剑天宗的应宗主请了来,能当宗主的有几个不是人精,对于魔主原本的身份更是心照不宣,何况其中有的在百年前是亲眼见证了那段风云过往。
然而待仙门到齐,都寒暄完了,另一方的魔却一个都没出现。
“怎么回事?还没到?”
“不会是放鸽子了吧!”
“不是说已经进镜都了,这么点路耽搁到现在?”
“魔就是魔,没一点规矩。”
“我们这么多宗主长老的就等他一个,呵,面子真大,就是不知这位魔主是不是故意的。”
坐在中间的应含真放下茶杯,示意身后的徒弟去探查一番,但人还没动,门口就传来动静。
应含真侧目,只见走在最前方的正是他那一意孤行的师弟,说起来,自他入魔,他们就再也没见过面,他只能从一些零散消息中拼凑出他的境况。
这场仙魔会晤原本打算让五长老钟铭来的,在得知他会到后,应含真便半推半就地答应了其他宗主前来,内心深处何尝不是盼着能见他一面,又入魔又决裂,多年来连个讯息也不传,当真如他自己所说的“从此与剑天宗再无瓜葛”。
想到这里,应含真便气不打一处来,连带着看他破天荒的牵着个女人时,怒火烧得更是旺盛,但还未开口,身侧一位年纪稍长的宗主就先他一步低声呵斥——
“如此场合竟还带个女人!成何体统!”
这话一出,离得近的几位宗主不禁腹诽:您老敢不敢再大声点!
而黎漾,手被谢砚沉紧紧钳制着,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跟着来到魔修这一方的位置,谢砚沉落座后,试图拉她到身旁一起坐,被她侧身躲开。
“不要……”黎漾小声嘟囔。
谢砚沉抬眸看黎漾,见她眉眼间满是羞赧不自然,遂不再坚持,只是那宽袖下的手仍旧牢牢抓着她,未松开半分。
“开始吧。”谢砚沉朝对面的仙门众人冷声道。
先前低声呵斥的年长宗主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老夫御霄宗秦闲,在座的属老夫年纪最大,就厚着脸皮主持这次会晤了。”
他顿了顿:“今日,我们仙魔双方共聚于此,皆为谋求修真界的长久安宁,过去百年虽称不上是动荡,但也绝非平和,仙魔积怨已久,小的纷争不断,魔主虽说有心管辖,可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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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我们仙门,向来秉持大义,愿为魔主分忧,只需将犯事的魔修交予仙门,定会还双方一个公道。”
话落,对面所有人的视线都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黎漾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转向身旁坐着的男人。
先是一声戏谑满是嘲讽意味的轻笑,接着便听到他悠悠开口:“公道?偏袒仙门的公道吧?”
秦闲双眼一瞪,脸上带着几分怒色,扬声道:“我们仙门一向秉公向善,弟子遵纪守法,反倒是魔修,恣意妄为残害百姓,甚至有为助长修为以婴童为食这般罔顾人伦,令人发指之事!”
一时间,周遭都安静下来,气氛剑拔弩张。
黎漾连口大气都不敢出,她偷眼看这位等同于被公然指责的魔主,心中暗自揣测他下一秒会不会发怒直接动手。
然而,黎漾却惊愕地发现,这人的小指正像逗猫似的,在她掌心来回划动,轻柔又随意,与紧张的气氛形成鲜明的反差。
黎漾:……
包括秦闲在内的所有人都在盯着魔主,然而当事人却恍若未闻,只嘴角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让人捉摸不透。
众人面面相觑:什么意思?不骂回去也不发怒?这还是那个凶狠残暴的魔主吗?
另一位宗主轻咳一声,打破死寂,他语气温和道:“此事呢,确实也是想与魔主好好商量一番,毕竟,我们也都是为着那些没有灵力的凡人着想。”
实际上,仙门敢提出这种要求,主要是魔主是谢砚沉,是在百年前邪魔破封时仍选择了拯救世间的人,即便他之后踏入魔道,可从他平日里约束魔修的行为上看,并非完全丧失本心。今天换任何一个魔修做魔主,仙门都不会提,因为清楚那根本是天方夜谭,但他是谢砚沉,那就有希望。
“卑鄙!”黎漾身后一位看似是魔主贴身护卫的魔修忽然低声骂道。
而那根肆意的小指仍不知紧急地在那轻划,黎漾恼火一把抓住那根小指,让它再无法动弹。
谢砚沉不禁笑出声,心情似是颇好地启唇:“也不是不行。”
“魔主!”先前怒骂对面的魔修听到这话急道。
一位宗主见状,立刻抓住机会道:“魔主如此深明大义——”
谢砚沉打断他:“在屿阑城设立一处专门处理仙魔纠纷的司阁,独立于仙魔之外。”
一言激起千层浪。
“不可!这岂不是要多出一方势力!”
“就是,如何保证它日后没有反叛之心!”
黎漾倒是知道屿阑城,那是位于仙魔地域交界处的一座城池,以包容闻名界内,在那里不追究你是人是仙是魔,只要不在城内斗殴,一切都被允许,而一旦出现打斗,都会被未知人士废除修为扔出城池,至今,关于屿阑城背后之人乃修真界一不解之谜。
仙门各位宗主长老众说纷纭,显然是不愿意设立这样的机构。
双方僵持下来,仙门口若悬河地试图劝说魔主改变想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黎漾听了会后,渐渐觉得索然无味,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好在有面纱无人发现。
百无聊赖之下,黎漾眼睛开始乱扫,想找点什么转移注意力,却不经意和门口刚进来的人对上——
35. “你把我当什么?”
是何嘉嘉。
顿时,黎漾只觉一阵慌乱,仿若是偷情当场被抓,她下意识想低头躲避视线,可何嘉嘉已凭着上半张脸一眼认出了她。
黎漾:人麻了。
何嘉嘉紧盯着黎漾,又将目光转向他身旁的人,眼睛瞪得滚圆,旋即用口型无声道:姐妹,你什么情况!
黎漾见状赶忙眨了眨眼,无辜回视:姐妹,我是被强迫的,你快救救我!
何嘉嘉辨认了半天,也没给黎漾的口型对上号,但若她直接朝那个方向传音怕是会被那些宗主发现,引来不必要的误会,何嘉嘉正踌躇之际,视线不经意间落在黎漾与人交握的手上,心里暗自思忖:这是已经记起来相认了?也好,不枉费我之前费心思传递讯息的功夫,所以刚才漾漾说的最后三个字估计是“恭喜我”?
于是,何嘉嘉决定顺着黎漾的心意,也发自内心地冲她拱手道:恭喜恭喜!
看到她口型的黎漾眸中闪过一丝疑惑:恭喜?
下一秒,何嘉嘉就在黎漾的注视中扭身出去了……出去了……
黎漾:……
这边仙魔双方始终没有个定论,谢砚沉瞥了眼又是打哈欠又是直勾勾望着外头的人,手在桌面轻点两下后道:“你们慢慢聊。”
说完就起身拉着黎漾带着属下径直离开,徒留一群失去目标的人呆立当场。
而此时,黎漾更是心急如焚,她刚才装魔主的白月光只是权宜之计,为得是先将人哄走自己再找机会溜,可这魔主也忒没安全感了吧,一直抓着她的手不放,咋逃?
唯一有可能救她的何嘉嘉,人也不见了。
一路上,黎漾绞尽脑汁,找了各种理由,连出恭都用上了,都没能起效。
黎漾心下疯狂吐槽:做这魔主的白月光也忒惨了,幸好她是冒牌货啊……
直到黎漾被牵进水月镜都专门为魔主准备的宽敞房间,摘掉面纱后,那只紧紧攥着她的手才总算松开。
这间房显然是水月镜都专门为魔主精心准备的,房内一应装饰物都是与外面截然不同的深色系,连那张巨大的床上铺的床褥都是统一的玄色,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荼靡和妖冶。
“这么长时间够你编好了,说吧。”
黎漾满脸问号,不明白他要她说什么?
谢砚沉看着黎漾,见她毫无开口向自己解释的意思,薄唇渐渐抿起。
“不说?亦或是没话说?”嗓音森冷,透着隐隐的不悦。
黎漾在他的逼视下,忍不住后退几步拉开距离,然而这动作反倒激怒了谢砚沉。
谢砚沉猛地伸出手,大力擒住黎漾的手腕,咬牙一字一句道:“还是说,从一开始你出现在剑天宗就是场处心积虑的计划!”
黎漾手腕处传来一阵剧痛,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她慌乱地想扳开钳制她的手,另一只手腕却也被他抓住。
即便再迟钝,黎漾也知道这位魔主是发怒了,明摆着在找他的白月光算感情账。
黎漾不得不逼着大脑飞速运转——
怎么办?!是继续装白月光安全还是告诉他认错人比较安全?
啊啊,她怎么觉得都不太安全啊!
黎漾内心纠结,眼神也不自觉地游移闪躲,而这一切,全都落入谢砚沉的眼底。
瞬间,一股戾气冲上他的心头,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重。
“疼……”黎漾忍不住惊呼。
“疼?呵……有我百年来的疼吗?”
他的声音不寒而栗,蕴藏着惊涛骇浪,那深沉的语调就像是个黑洞要把她吞没,黎漾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忽然,黎漾被猛地推倒在床上,身体也被牢牢压进被褥。
危险的姿势顿时让黎漾心中发起慌,她连忙开口道:“等、等等!误会!”
覆在黎漾身上的人垂眼看她:“误会?”
距离太近,黎漾被迫呼吸着另一个人的气息,脸也不由地开始发烫,她侧开脸道:“嗯,误会……先前、先前我、我认错人了……把你当成我、我离家的夫君,刚、刚才发现,是我搞错了……”
“……对不起!”
黎漾不敢回过头,她怕撞见他想杀她的眼神,只能心里暗自祈祷对方能好心放过她。
但她话都说完半天了,身上的人却一言不发。
黎漾犹犹豫豫地转过脸,再次小声道歉:“真的对不起……他、他下半张脸跟你有点像,我思念得紧这才、这才不小心认错……”
“认错?”
黎漾点头:“嗯,但他个子没你高,也只是个普通修士,与你有天壤之别!”所以请看在她拍了马屁的份上放过她。
“什么时候?”
黎漾没懂。
“什么时候,成的婚。”声音很轻,无甚波澜。
于是,黎漾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就在前两年。”
闻言,身上的人低笑起来,越笑,声音越大。
可落在黎漾耳中却觉得莫名心窒。
“黎漾,你把我当什么?”
“你心中,可曾有过我的位置?”
“你让我觉得自己活得像个笑话……”
黎漾诧异地望着他,魔主怎会知道她一个小菜鸡的名字?她好像没说过自己叫啥啊?
“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这么对我!”
话一落,他猛地逼近,带着一股怒气和不容抗拒的力量,将黎漾死死吻住。
不同于先前潜藏在急迫下的缱绻,是只有宣泄和占有的吻。
“唔唔……放……”
黎漾动用灵力依然挣脱不开,舌根都发疼的紧,她忍无可忍,牙齿用力咬下,却被对方躲过。
下一秒,黎漾的双手被一只带着凉意的掌心固定到头顶,后脑勺被他另一只手抵住,不让她有半点退缩的余地。
他脸上的面具不知何时已被摘掉,但如此近的距离,黎漾也仅能看见他锐利的眉眼,何况,她现在对他的长相完全不感兴趣,只想赶紧挣开。
可他是魔主,修为远远在她之上,无论黎漾如何,都被简单化解,气恼、愤怒、羞愧、屈辱、后悔充斥了她整个人。
身上的人渐渐不再满足,开始吻她的下巴,她的脖颈,她的锁骨……
黎漾被这陌生的感觉激地浑身一颤,不暇思索地脱口恳求:
“不要……”
“你放开我好不好……”
“对不起……我不该骗你……”
“我求求你……”
“对不起……”
黎漾的眼底被泪水充斥,她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只咬唇不断求饶,她后悔了……从一开始她就不该因为害怕他的身份选择假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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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现在的一切就当是她的惩罚,那能不能现在放过她……
埋在她身上的人动作渐缓,然后停了下来。
黎漾哽咽地再次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错……”
话音刚落,忽地,身上的压力骤然一松。
原本压着她的男人翻身滚到一旁,手臂随意搭在眼睛上,遮住了他此刻的神情。
良久,空气中传来一个低沉又冰冷的字:
“……滚。”
黎漾立刻撑起身体,慌乱地将衣领处整理好,当她从床上下来时,脚底一阵发虚,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她深吸口气定了定神,运转灵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随后打开了房门。
当她迈开步伐要离开时,守在外面的魔修上前拦住她。
黎漾强自镇定道:“你们魔主让我滚,你们难道不听?”
一旁的尤钧朝安静的房内瞥了眼,视线又仿若不经意地划过黎漾的脸和脖颈,顿了顿,微微点头示意放人。
黎漾低头快步离开。
半晌,尤钧听到房内响起一道低哑疲惫的声音:
“隐一,跟着她。”
**
黎漾心神意乱在街上胡乱走了一通后,才发现自己迷路了。
不知道在哪,也不知道怎么回,脑袋里很乱,一会是闪过的零碎片段,一会是方才……
天色渐暗,黎漾再次游荡到了镜河边,夜色下的镜河比白日里更加特别,散着微弱的光,仿佛是另一片星空,有种静谧的美。
黎漾找了块人比较少的地抱膝坐下。
“如果你在的话,我是不是就不会这么迷茫了……”黎漾摸着腕间近乎裂开一半的逆流器喃喃道。
自她醒来,逆流器从为有过任何反应,而这道裂缝任凭她如何灌入灵力都无法修复,怕是当初回来时出了什么变故,而自己对那里记忆的缺失估计也是因此。
她不知道这些片段中,那个跟她关系甚为亲密的人是谁,连长相也不清楚,可她知道,这个人对她很重要。
至于今天……只是个意外,也仅此而已……
黎漾就这么待在河边,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何嘉嘉找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啊?”黎漾被何嘉嘉扶起来,她疑惑问。
何嘉嘉似是滞了下才垂眼答:“哦,我就找你来着,正好走到附近看到你。”
“那还挺巧的。”黎漾笑道,跟着她往回走,“你忙完啦?”
“今天没事了,明天上午那边还要碰面,照今天这架势,怕是要议三天。”何嘉嘉道。
“哦。”
何嘉嘉见黎漾不高,联想到方才让她来接人的匿名讯息,犹豫着开口:“漾漾,你跟——”
黎漾打断她:“嘉嘉,今天好累啊,我们快回去吧!”
“……好。”
而她们都未发现,不远处的角落里站着的两个人。
当注视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后,尤钧才望向魔主。
一个多时辰前,尤钧就跟随魔主来了这里,而这期间,魔主除了扔了道传讯出去,就再也没别的动作。
尤钧心底猜到那女子的身份,可不敢确认,更不敢问。
忽然,尤钧看见魔主僵直的脊背兀地弯曲,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喷射而出。
“魔主!”
36. 这属实有点渣了!
翌日,水月镜都,仙魔会晤之地。
“我们同意设立专门处理仙魔纠纷的诛邪司。”秦闲摸着胡子沉声道,“可这选址,屿阑城却不行。”
秦闲瞥了眼对面随意撑着额头,周身散发着强大压迫力的魔主,顿了顿才接着道:“屿阑城背后势力不明,诛邪司恐遭外人利用。”
谢砚沉不耐烦地“嗤”了一声。
霎时,空气仿若凝固,仙门众人不发一言,陷入诡异的安静。
秦闲心底不快,但介于身份,仍强自按捺住怒火,“昆吾城地处仙门腹地,不论发生何事,各方都可救援——”
“不如选在雷霄城。”谢砚沉抬眼看向秦闲,目光不寒而栗。
在座的皆知,雷霄城乃御霄宗的核心都城,完全受御霄宗掌控。
几位宗主不由地腹诽:今天这魔主说话是夹枪带棒,冷嘲热讽的,昨日里不是还好好的?
“你什么意思!”秦闲指着对面的人高声忿道,下巴上的胡须因愤怒和向前翘起。
谢砚沉放下抵在额间的手,声音冰冷刺骨:“听不懂就换个能听懂的来。”
“你!”秦闲身侧的焚遥宫副宫主连忙按住他,让他消气。
秦闲活了快两百岁,这还是头一回被人这么下面子,他猛地一拍桌子,朝坐在他右侧的人道:
“应宗主,不如你来说道说道!”
全场寂静,其他几位宗主眼观鼻鼻观心,面上神色不显,耳朵却瞬间竖了起来,难得地有种看热闹的心理,他们可都知道,应含真是对面那魔主的师兄。
被点到名的应含真,轻轻叹了口气,他就知道没法作壁上观。
“这诛邪司的选址,不论是仙魔哪一方的境内都不会令对方全然安心,不若就在交界处的连绵万里山脉中选一处,比如,南泗郡。”
南泗郡只是个山边小城,不若屿阑城出名,亦不隶属任何宗门,郡守只是个普通人,而之所以为众人所知,是因其特有的一种封灵石,产量稀少但所造的石笼镣铐能封住仙魔的力量。
几位代表各大宗门的大人物暗自思忖:南泗郡,倒也的确比之前说的几个城都要合适。
就这样,一时间竟无人再出言反对。
就连那散发着低气压的魔主,都垂眼沉默,不知道是给他那师兄面子还是怎的,总之这诛邪司的选址就这么定了下来。
秦闲重新接过话头:“至于这司主的人选,我们的意思是各家出一人,统一进行考验,胜者继任诛邪司。”
谢砚沉连眼皮都懒得抬,只道:“四对一,不愧是把公道挂在嘴边的秦宗主。”
秦闲气血上涌,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连手都颤抖起来,然而不待他动作,对面的谢砚沉再度开口:
“就如你们所意,但考验的时间我来定。”
**
黎漾刚享用完水月镜都颇有特色的美食,何嘉嘉就回来了。
她“哗啦”一下拉开黎漾对面的椅子坐下,急不可耐地道:“今天仙魔会晤那场面,那气氛,啧……”
“我可算是开眼了,头一回见御霄宗的秦老头那么吃瘪,往日他总仗着自己一把年纪,占尽便宜,今天可算是踢到铁板了,哈哈!”
“我以前咋就没发现呢,小师叔——”何嘉嘉突然刹住话头,瞥了眼黎漾,声音瞬间压低,“漾漾……”
“你……你跟……”
何嘉嘉欲言又止,但好奇心爆棚,终了实在憋不住了:“你跟魔……跟小师叔吵架了?”
黎漾一脸茫然地看向何嘉嘉:“小师叔?”
“对啊,我昨天可瞧见了,你们牵着手呢。可你昨晚又……到底什么情况啊?我实在忍不住了!”何嘉嘉在黎漾面前早扔掉百年来的冷静,满脸只有“八卦”二字。
黎漾却愈发摸不着头脑:“牵手?你说谁?我昨天是和——”
话说一半,黎漾怔住,语气飘忽起来:“你别告诉我,那个魔主是你说的‘小师叔’……”
这下换何嘉嘉疑惑了:“你难道没认出他?那你们怎会在一起?”
黎漾陷入沉默,几次张嘴又合上,末了无奈道:“……有点一言难尽,而且我……我还不知道他长啥样……”
“所以你根本就没认出他?啥也没想起来?!”何嘉嘉眼睛瞪地像铜铃。
“你带我来这说要见的故人就是他?”黎漾顿了顿,想起上次何嘉嘉提过的名字,“谢……砚沉?”
何嘉嘉点了点头。
黎漾安静下来,何嘉嘉看她垂着脑袋,忍不住问道:“你在他身边就没想起啥?”
黎漾也不瞒她,直言道:“见到他后确实脑中有出现一些画面,但那个人的脸始终模糊,我……不知道他是谁。”
“本来我是想着等你见到他就会想起来,所以没提前和你说。”何嘉嘉伸手握住黎漾的手,“漾漾,你真的记不得了吗?你们可是结了鸾印的道侣啊。”
黎漾忽然想到昨日第一次见到那位魔主的场景,他当时抬起的手指间似乎就有个金色印记?
黎漾眼神复杂地望向何嘉嘉,再次确认道:“你是说,我和你小师叔,谢砚沉,也就是现在的魔主,我们俩是道侣?”
“对啊。”
黎漾心里咯噔一下:所以实际上,她就是魔主的那位白月光?
黎漾将自己代入了下对方的视角:突然见到分别一百多年的道侣,却被对方告知两年前已跟别人结婚,还说过于思念以至于认错人,并一个劲儿道歉,求放过……
好吧……这属实有点渣了……
如果不喜欢倒还好,可若是喜欢,这得火葬场扬灰的吧?
黎漾努力回想之前脑海中闪过的那些片段,试图从细枝末节里分析出这位“道侣”对她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还没琢磨出结果,一个疑问就先冒了出来。
“嘉嘉,我和谢砚沉为啥会结成道侣啊?”
何嘉嘉像看傻子样望着黎漾:“这还用问?肯定是因为爱啊!”
黎漾沉默,显然她这个问题是问错人了。
虽然黎漾没记起全部,但她是为了阻止邪魔破封才回到一百多年的,在确定自己要回去的情况下,她相信自己不会轻易与人结道侣,除非是为了更快完成任务。
这么推断下来,她和谢砚沉之间,大概是有某种约定。可为什么昨日他一举一动处处都透露着……爱而不得的郁色?
而且,那些零散画面中的亲密……似乎自己也有点享受其中??
黎漾顿觉头疼,她实在理不清两人之间的关系。
“对了。”何嘉嘉突然兴奋道,“今天你还能见到一个故人。”
黎漾现在听到“故人”两个人就头大,可别再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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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这种有感情债的“故人”了。
何嘉嘉见黎漾一脸便秘似的,不由道,“你这是什么表情,这回我可跟你说清楚了,他叫江叙白,之前可是我们□□一员,可以一起喝花酒的哥们,哦,好像也没喝过花酒,但你懂我意思的对吧。”
黎漾有气无力地“哦”了一声,又忽然好奇发问:“那□□最后一人是谁啊?”
何嘉嘉滞了滞,垂下眼,给自己倒了杯水,小声嗫嚅道:“他啊,嗯……等以后你想起来了再说吧。”
随即又生硬岔开话题:“江叙白,现在可是我们剑天宗大名鼎鼎的药阁阁主,他一收到我的消息就赶来了,等他一会儿到了,咱晚上不醉不归啊!”
黎漾记下这个名字,瞧着何嘉嘉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不禁戏谑道:“不醉不归?你可别明天酒气熏天地去守门吧。”
“哎呀,这怎么办?”何嘉嘉一下子愣住,倒是忘了自己得负责仙魔会晤场所的安全的事。
“不行!我都好久没跟你们喝酒了,你都不知道,自从你出事后,我们都以为你死了,那日子过得别提多心酸,我是看到啥都想到你,难过得夜夜睡不好觉,你看我!我就是那时候瘦下来的!我今晚一定要喝,顶多少喝那么一点!”何嘉嘉煞有其事地比了比指节。
一个时辰不到,黎漾就随何嘉嘉见到了江叙白。
眼前的江叙白,是个同黎漾想象中一起逛花楼的不羁形象截然相反的温文尔雅……
待他走近,黎漾才从他眼中看出难以掩饰的激动和别的什么。
“黎漾……”江叙白喊了一声黎漾的名字就紧紧抱住了她。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黎漾善解人意地轻拍他的后背。
“你们就别干站着了,都看着你们呢,坐坐,长夜漫漫,咱可以慢慢聊啊!”何嘉嘉在一旁招呼道。
……
当夜,黎漾醉后很快便入睡,然而半夜却从梦中惊醒,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梦里她和江叙白在爬山,然后江叙白对她告白,说喜欢她,愿意等她三年之后恢复自由之身。接着画面一转,变成昏暗的街道,那个始终看不清面容的谢砚沉和江叙白每人扯她一条胳膊,问她跟谁走。
最后画面又变成她躺在床上拽着那个谢砚沉问:
“谢砚沉,你不开心嘛?”
“嗯。”
“那,我安慰下你好不好?”
“你要如何安慰。”
梦中的自己竟直接将人勾下来,吻上他喉结,还一路向上吻到人唇上……
黎漾一激动就这么醒了。
屋内一片漆黑,唯有她剧烈的心跳声砰砰作响,一下又一下,快得好似要失控。
黎漾心想,算了,明天,还是去找下他吧,虽然她还没记起全部,但骗他说自己两年前有了夫君到底是她的错,他……当时看起来好像有点难过……
另一边,隐一正站在魔主面前汇报今日所见。
“……之后见了剑天宗药阁阁主江叙白,江叙白一见黎姑娘就抱住了她,黎姑娘也抱住他。”一旁的尤钧朝隐一挤眼,隐一不知道他整什么幺蛾子,以为他眼抽筋给了他个白眼后继续说:
“三人相谈甚欢直至亥时末,剑天宗的何嘉嘉自己回了房,江叙白则送黎姑娘回了屋,约摸呆了一刻钟才出来。”
37. 去找他
尤钧望着隐一的目光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特别想把那没眼力见的嘴给缝上。
隐一不知道尤钧在想什么,规规矩矩汇报完后,便垂首站在那儿等待下一步指示。
但等了许久,隐一都没听到声音,疑惑抬头之际,先是望见尤钧担忧的神色,接着顺着视线看见魔主正垂眼专注看手里的奏事章。
隐一没发现什么异常,便又老老实实继续低头候着。
然而下一秒,尤钧那压低了声音,透着惊慌的呼喊声骤然响起:“魔主!”
隐一猛地抬头,就见鲜血正从谢砚沉嘴角溢出,整个人像是因剧烈的疼痛颤抖起来。
“赶紧过来帮忙!”尤钧低吼。
两人将谢砚沉转移到床榻,尤钧顾不得尊卑,心急之下直接拉开了谢砚沉胸膛的衣襟,在瞧见那自腹部已大片蔓延到前胸的黑色纹路时,还是忍不住咒骂了一句。
“魔主!魔主!”
冷汗不断从谢砚沉额上冒出,眨眼就打湿了鬓角,牙关更是被他咬得死紧,喉咙里不时发出低沉的嘶吼和痛苦的呜咽,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蜷缩成一团。
尤钧和隐一根本没有任何办法,他们清楚,这反噬一旦发作至少持续两天,而外界输入的力量只会雪上加霜,唯一的办法只有硬抗。
尤钧看得心里难受,在旁恳求道:“魔主,我们马上回魔宫,只要回去泡在魔泉里,你就会好受些。”
“请允许属下现在动身!”
谢砚沉双手死死揪着身侧的床单,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手大肆揉捏撕扯,他双眼紧闭,用尽全身力气,从紧咬的牙缝中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让……苏察,明天……”
尤钧忙不迭道:“是,属下马上通知魔君。”
谢砚沉急促喘息,缓了缓又接着道:“……隐,隐一……你保护……保护她……”
隐一先是一愣,随即颔首领命。
短短两句话,说完便再也支撑不住,直接昏迷了过去。
**
黎漾因醉酒加失眠,直到快晌午何嘉嘉敲门她才醒。
“漾漾,你是真能睡!”何嘉嘉满脸惊叹。
黎漾打了个哈欠爬起来:“唉,我昨晚梦一个接一个,后来又失眠,都困死啦。”
“什么梦啊,说来听听。”
黎漾顿了顿,脸上表情有点古怪:“我也分不清到底是不是梦。”
“咱们江阁主不是说了嘛,你就是一时的记忆缺失,见到熟悉的人和物后就会慢慢想起来,而这梦通常就是最好的方式!”何嘉嘉重复昨夜江叙白的话。
“嗯……”黎漾点头,接着把自己打算去找谢砚沉的事儿跟何嘉嘉说了。
而何嘉嘉听完却说:“你别去了,他已经走了。”
黎漾愣住:“走了?走去哪?”
“应是回魔宫了吧。”何嘉嘉看着黎漾茫然的神色,连忙解释道,“今天是一个魔君出面的,说魔主临时有事先回了,估计是要紧事。”
黎漾闻言,脑中浮现上次离开时,谢砚沉脸上搭着胳膊看不见神情的模样。
她有点说不清心里的感受,就好像喉咙里卡了什么东西,不上不下,让她难受,憋得慌。
“嘉嘉。”黎漾沉默一会,突然开口。
“你说,世上有没有一种药,能让我立刻恢复所有记忆呢?”黎漾抬起头看向何嘉嘉,眼底是迫切和认真。
“这得问下江叙白看看,不过就算有,极端的方法必定也会有很强的负面影响!”何嘉嘉皱眉道,她不知道黎漾为何突然这么着急回忆起全部,她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可让何嘉嘉意外的是,黎漾竟一刻也不愿意等,二话不说,直接拉着她敲上对面江叙白的门。
黎漾说完来意,江叙白看着她蹙眉道:“的确是有,但此法损身,尤损神魂,我不赞成你用。”
何嘉嘉跟着劝说:“是啊,漾漾,伤了神魂可不是闹着玩的,就算修养个五年十年都不一定能恢复如初,咱现在这样多好啊,虽然没记起全部,但时不时也能想起些零散的片段,你瞧,你见我才多久,不就已经想起大半了!”
然而,黎漾却铁了心道:“我不想再等了。”
“是药还是什么,需要我怎么做?”声音坚定有力,透着一股决心。
江叙白似乎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末了还是拿出一个精致的玉石盒,缓缓说道:
“离魂丹,服下即可进入睡梦中,你将重新经历内心深处最渴望知道的过去。”他顿了顿,又沉声道,“但代价是遭受神魂反震之痛,且七七四十九天内,夜不能寐噩梦缠身。”
黎漾毫不犹豫地伸手要接过玉石盒,被何嘉嘉一把拦住。
“漾漾,这神魂反震,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了!那是来自神魂深处,不断被撞击砸锤的痛苦!”
江叙白在一旁补充道:“神魂反震的发作时间和次数视,因人而异,每个人探入的记忆深度不同,情况也不一样,这就意味着,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也不知道会持续多久。”
“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其实之前我也觉得记忆缺失没什么大不了的,重要的是当下。”黎漾的嘴角扬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可,当我看到你们露出怀念的表情时,我不想再当个局外人了,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回忆过去,我缺失的不仅仅是记忆,而是我过去的喜怒哀乐。”
黎漾缓缓垂下眼眸:“我也不想,因为记忆的缺失,伤害到我在乎的人……”
……
三天后,魔域境内,燧方城外。
黎漾身着一袭黑色束胸罩衫,利落飒爽,正是魔修女子常见的装扮,她抬眼朝同样魔修装扮的江叙白道:“就送到这儿吧,江师兄,你回去吧。”
“让我在附近等你好吗?”江叙白眼底露出担忧之色,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
“江师兄,我们出发前说好了的。”黎漾咬了咬唇,别过头去。
三天前离魂丹不负黎漾所望地,让她想起了一切,醒来她便毅然出发来了魔域,何嘉嘉和江叙白执意要同她一起,被她拒绝。
但江叙白,无论黎漾怎么劝说,他都执意要护送她,于是当天黎漾便私下找江叙白把话说开,说她估摸有喜欢的人了,希望也能早日喝上他的喜酒,委婉地再次拒绝了他的心意。黎漾从何嘉嘉那获知这么多年来,江叙白始终孤身一人,到底担心是自己耽搁了他。
可最终江叙白却苦笑说“看在我已经被拒绝两次的份上,送你去,就别再拒绝了”还说是最后一次,黎漾只能无奈应允下来。
“我只是放心不下,他……他如今是魔主,性子和以往大相径庭,他可能并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人了。”江叙白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连声音也变得低沉沙哑。
黎漾静默半晌,道:“我知道他也许变了,但不管怎样,有些话我都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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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他说清楚,至于未来会怎样,谁也无法预料……”
“等四十九天神魂反震过后再去找他,那时我绝不拦你。”
黎漾又何尝不知那时去更安全,可自恢复记忆后,百年前分别的画面、再重逢时谢砚沉的神情,就始终在他们脑中挥之不去,每一次回想,她心中就泛起一阵酸涩,继而蔓延到全身,即使没有离魂丹的副作用,她也难以入眠。
黎漾的脑中仿佛有另一个声音,在不断催促她,快点,要快点见到他。
她,压不下去。
黎漾凝视着远方,轻轻摇了摇头:“江师兄,我……等不了。”
江叙白见黎漾这般,心像是被刺穿,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剧烈的痛楚。
他在心里告诫自己,这次送她过来已是他奢求的,他必须要放手了,何况进入魔域腹地如此顺利,显然有人提前安排好了而有这个能力的人不言而喻,他没有理由再跟了……
“……好。”江叙白缓缓闭上眼睛,低声说道。
黎漾收好江叙白给的缓解离魂丹疼痛的药,反复跟他确认他会离开后,转身踏入了燧方城。
燧方城是魔域最大的城池,亦是守卫最为森严之地,只因魔宫就坐落在这城的正中。
黎漾手持伪造的令印顺利进了燧方城,她没有第一时间去魔宫处,而是来到一家客栈要了顶楼的房间。
进房间后黎漾便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似自言自语地高声道:“我知道你是他派来的,麻烦你告诉他,我今晚想见他,有很重要的话要和他说!”
周围只有街道上熙熙攘攘的声音,没谁回应她。
黎漾轻轻叹了口气,其实她不确定有没有人,一切都是她的猜测。
那晚镜河边何嘉嘉找来,她第二天觉得不对劲,追问之下才从她嘴里撬出是收到匿名讯息。再者,入魔域太过顺利,简直如入无人之境,她绝不相信谢砚沉所掌控的魔域会让人这么轻易深入。
她只是在赌,赌他喜欢自己,赌他哪怕在气她与别人成婚,也依然不愿她身处险境。
然而,她打脸了。
一整晚,她房里连只苍蝇都没造访。
呵。
次日,黎漾绕着魔宫外围走了一圈,仔细观察,选好要闯入的位置。
她决定,山不过来,那她来就山。
黎漾暗自盘算,如果不幸被抓,那她就告诉那些魔修,说她是魔主的白月光,伤了她魔主定要他们的命,只要演得像必有魔信!再不济,她就放开声音吼!
夜幕降临,黎漾在窗前点燃三炷香,双手合十,虔诚求神拜佛,保佑自己一切顺利。随后她来到白日选定的地点,隐匿身形翻了进去。
而她竟运气逆天地与所有巡视的魔修擦肩而过,有几次她都以为要碰上了,结果别处发出异响将人引了过去。
今天欧皇附体?!一定是佛祖显灵,回去得沐浴斋戒三日以谢佛主保佑!黎漾暗自庆幸。
黎漾不知道谢砚沉住哪个殿,她选择了一个靠后方几乎无人巡视的躲了进去,想着以谢砚沉那冷清寡淡的性子,这种僻静的殿反而可能性大。
黎漾刚跃上房梁阴暗处,就听到门外有人走近。
“魔主,隐一还传消息说黎姑娘到了燧方城,想见你。”
过了半晌,黎漾熟悉的声音冷冷响起:“让她回去。”
殿门被推开。
黎漾毫不犹豫,一跃而下。
38. “谢砚沉,我喜欢你。”
谢砚沉刚踏入殿门就发现里头有人,但不知那人是黎漾。
谢砚沉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惊愕和一抹难以言喻的复杂,下一秒便被寒霜所覆盖。
“谁带她来的!”谢砚沉厉声呵斥。
离他不过几步远的黎漾,被这突如其来的暴怒怔愣住,接着就看见身旁凭空出现一个全身黑衣包裹的人。
黑衣人甫一现身就朝谢砚沉低头跪下。
谢砚沉冷冷吐出两个字:“理由!”
黑衣人老实道:“属下的任务是保护她,她要来找您,若被发现是仙门中人定会起冲突陷入危险,所以属下沿途做了打点,又支开宫内巡视。”顿了顿,补充道,“属下知错。”
谢砚沉:……
尤钧:……
黎漾:不行,有点压不住自己的嘴角了,怎么办!!
这老哥绝对是佛祖派来帮助她的,瞧这逻辑,这尽责程度,满分呐!没一点毛病!
谢砚沉果然派了人保护!想到这里,黎漾的嘴角又止不住上扬。
黎漾憋笑的神情落入谢砚沉眼底,又惹地谢砚沉一顿心窒。
“明日去领罚,还有你!”谢砚沉扭头看身后的尤钧。
尤钧自知有失,遂与隐一一同颔首领命。
黎漾的消息隐一沿途都有传回来,只是近几日谢砚沉因反噬闭关,今日刚出关,而尤钧被其他事情一耽搁,以至于黎漾的消息直到刚才才想起来汇报,尤钧也没想到隐一没收到回复竟直接带人进了寝殿……
黎漾抱歉地看了眼两人,她如今的处境并不能替他们求情,只能暗自想着以后有机会再好好补偿。
等他们在谢砚沉的示意下离开殿内,黎漾这才将视线转回谢砚沉身上。
许是在魔宫的关系,他脸上没了面具的遮掩。
谢砚沉眉眼间的冷意相比百年前愈发深邃,以前虽说也清冷,但好歹还有几分人情味儿,如今是拒人于万里之外,尤其发怒时,周身散发的寒意,仿佛能将空气都冻结。
黎漾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下心情,直视谢砚沉的眼睛说道:
“上次见面我骗了你。”
“我两年前没跟人成婚。”
谢砚沉不语,眼里平静无波,而黎漾心跳却因为接下来要说的话,渐渐乱了节奏。
“事实上,直到一个多月前我才醒来。”
“醒来后……我忘了在剑天宗所经历的一切,忘了所有人……”
谢砚沉宽袖下的手指微微蜷缩,可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黎漾摸不准眼前人的态度,但她不想瞒着他,于是继续道:
“偶然见到嘉嘉,我才慢慢开始回忆起来,但也只是些散乱的片段。”
“上次见到你,我虽觉熟悉却也未曾认出……”
“那、那会儿……”黎漾脑中忽然浮现当时床上的情形,心神乱了一瞬,她垂眼定了定才道,“那会儿我有点害怕,情急之下才谎称认错人。”
“但,我现在想起来了。”黎漾抬起头,目光灼灼,“我恢复所有记忆了。”
然而,面前的谢砚沉并没有黎漾预料中的反应,确切的说,是毫无波澜。
黎漾像是突然被推到悬崖边缘,原本激荡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所以呢?”谢砚沉开口问,语气平淡得像是面对一个陌生人。
提着的心又开始忐忑。
即便如此,黎漾还是鼓起勇气,走到谢砚沉跟前,抬手拽住他的衣角,轻声道:
“我喜欢你。”
“谢砚沉,我喜欢你。”
这是来找他最重要的原因,也是她想要当面亲口告诉他的事。
黎漾从未谈过恋爱,也没喜欢过什么人,这是人生中第一次,第一次格外在意一个人的喜怒哀乐,会因为他的失落而坐立难安,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满心欢喜。
黎漾不知道这感情是从什么时候萌芽的,直到坡流山邪魔欲破封的那天,她看到谢砚沉被大阵汲取生命,才真正意识到这份感情早在她心底扎根,不知不觉间已成长为参天大树……
谢砚沉怔了怔,望着身前人轻颤的睫羽,心中泛起丝丝缕缕的痛楚,可这痛楚之下又藏着极致的愉悦,他用尽全部意志力才克制住自己不将人揽入怀中。
半晌,谢砚沉缓缓闭眼,攥紧的拳头在骤然绷紧后,又渐渐松开。
他声音沙哑,艰难地开口:
“说完了吗?”
闻言,黎漾愣愣地抬起头,仿若没听懂他的话。
谢砚沉让自己又说了一遍:
“说完了就离开,我很忙。”
一瞬间,黎漾像是被兜头浇下一盆冷水,整个人都有点颤抖和恍惚。
“你……”
然而没等黎漾说出什么,谢砚沉就似是失去了所有耐心,转身要走。
情急之下,黎漾连忙拉住他的手,但被他毫不留情地一把甩开。
黎漾僵在原地,脸色变得煞白。
“……你怎么了?你还在生气吗?”黎漾不确定他是不是有事,可她知道自己不甘心就这么离开,所以哪怕萌生了退意,她也要咬着牙问下去。
谢砚沉没有回头,冷淡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为何要生气?我不过是对你的话感到无聊。”
黎漾喃喃:“……无聊?”
心口像破了个大洞,汩汩地往外流血,连视线都逐渐变得模糊。
黎漾听到自己微颤的声音在问:“……为什么?上次……”
“上次不过是多年未见一时发泄而已。”
发泄……谢砚沉说那是发泄而已……
黎漾不可置信地站在谢砚沉身后,她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答案。
恢复记忆以来,她始终以为谢砚沉和她心意一样,可却忽视了另一种可能性……
“以前也是……发泄?”黎漾艰难地吐出那两个让她难堪的字眼。
然后她听到谢砚沉嗤笑一声,说道:“见鸳的效力你难道不清楚?”
言下之意,他对她不是喜欢,有的只是服从见鸳咒毒的本能。
黎漾喉咙像是被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她试图眨去眼底的泪意,但很快又有更多的聚集在眼眶中。
不能哭……不能哭……已经够难堪了……
“送她走,怎么带过来,怎么带回去!”谢砚沉像是急于甩掉一个包袱,朝外吩咐完,身影就消失在黎漾眼前,没留下任何别的话语。
外头候着的尤钧听到命令,推门进来时,就见垂头伫立在那的人正拂袖抹过脸庞。
尤钧顿了顿,原地等了一会儿才道:“姑娘,请。”
尤钧默默在前,领着身后的黎漾走过一道道关卡,直到出了宫门,尤钧才转过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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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只管按来路出魔域,隐一会在暗中打点好,也会保护你的安全。”
尤钧看着面前脸色苍白失魂落魄的人,想说什么,但终了还是吞回了肚子里。
“谢谢。”黎漾轻声道。
尤钧目送她一步步走入人群,旋即回去复命,然而刚走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骚乱声。
转过头,就看见黎漾已失去意识,昏倒在地。
**
燧方城一处外表寻常的院落。
“你到底行不行!”
宋鹤眼皮都没抬,专心把脉,懒得理一旁失了往常冷静的人。
谢砚沉看着躺在床榻上不断冒冷汗,嘴里还一直呓语的黎漾,心中涌起一股没来由的烦躁。
宋鹤蹙眉思忖片刻,抬手伸向黎漾脖颈处,可刚一触及衣领,就被人抓住手腕。
谢砚沉冷眼看他,眼里满是警告。
宋鹤一阵无语,如果这人不是魔主,早就因干扰他被扔出屋外了,他耐着性子道:“你看下她右后肩有没有红色的斑点。”
谢砚沉紧紧盯着宋鹤道:“走远点,转过去。”
宋鹤:……
谢砚沉见宋鹤背过身走到一旁后,才小心翼翼地将黎漾揽到怀中,拉开她右肩的衣襟——
白皙圆润的肌肤上,印着大小不一的红点,乍一看像是落下的红梅花瓣。
“有四个红点,大小不一。”谢砚沉将黎漾的衣服整理好,动作轻柔地重新放下她。
“还真是离魂丹。”宋鹤出声道。
“离魂丹?”谢砚沉从未听说过这种丹药。
宋鹤走到桌边坐下,缓缓道:“你没听过也正常,这离魂丹很难炼制,又用途局限,不过似乎剑天宗就有那么几颗。”
“它唯一的作用就是,重现一个人心底最想要记起的回忆。”宋鹤顿了顿,加了一句,“强行记起。”
谢砚沉一怔,脑中浮现出黎漾先前说的话,原来恢复记忆是因为这个……
宋鹤则继续道:“功效很霸道,伤神魂,她此番模样便是服用离魂丹后的神魂反震和七七四十九天的梦魇期叠加所致。”
“不会死,只不过过程难捱,她肩后的红点每发作完一次会少一个。”
“四个红点,也就是有四次神魂反震。”
宋鹤用略带戏谑的眼神打量了会谢砚沉,故意用欠扁的语气道:“瞧你这心疼的样子,没找着人时像丢了魂,好不容易找到了,人家还大老远跑来找你,结果你又把人赶走。”
“嘶,虽然你是魔主,但我还是要说,活该啊。”
谢砚沉不理会他的毒舌:“治好她,你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
宋鹤“嘶”了一声:“来,还是杀了我比较简单。”
谢砚沉沉默。
宋鹤轻叹一口气,语气稍微缓和了些:“没得治,根子在神魂上,只能想办法缓解她发作时的痛苦。”
他指了指床头那瓶黎漾身上掉落的丹药道:“喏,我看过了,这药就很合适,是花了心思专门为她炼的,即便是我,怕是也不见得会比这更好。”
谢砚沉知道黎漾在进燧方城之前是谁一路护送,也不用猜便知道这瓶丹药是谁炼制。
咽下心底的那点不适,谢砚沉从药瓶里倒出一颗,给昏迷中的黎漾服了下去。
“对了,我要提醒你一件事。”
39. 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不喜欢!^……
宋鹤认真道:“她神魂不稳,情绪最好别太过激动,否则她所经历的梦魇会令她更加痛苦。”
谢砚沉拧干毛巾,动作轻柔地替黎漾擦拭着额头和脖颈处的的汗珠,眼中不自觉泛起心疼之色。
“你们那只有历届魔主才能泡的魔泉说不定倒是能让她安稳睡一觉。”
谢砚沉微微点头,宋鹤想,这人应该不会顾忌那规矩,肯定会带人去泡。见他这般,不由又道:“你说何必,两个一个都落不到好。”
“要是搁我,管它那么多,在最后的日子里让自己快活才最重要!何况,你又怎知她不希望这样。”
宋鹤瞥了谢砚沉一眼,想起自己来魔域时,谢砚沉已做了十几年魔主,那时他残忍无情的形象早已深入每个魔修的心头,起先他也是这么以为的,反正两人只是各取所需,他对这个魔主的行为也不在意。
可这么多年相处下来,看着他将魔域治理成另一番模样,看着他一边艰难压制反噬,一边执着地寻人,又看着他因找不到人而渐渐放弃压制反噬之力,变得愈发阴郁……
宋鹤自认不是个多嘴的人,可此刻仍忍不住劝道:“她若是真心喜欢你,以后知道你最后的时间都用来推开她,让她如何自处?”
说罢,宋鹤拿出一个玉盒放在桌上,点了点道:“这丹药是刚研制的,你先服着,我再想想办法。”
宋鹤离开后,屋内重归安静,唯有黎漾的呓语,和谢砚沉一遍一遍的安抚声交织纠缠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黎漾在梦里猛地一抽,睁眼的霎那与谢砚沉来不及收回的目光交汇,两人皆是一怔,黎漾眼中还残留着梦境的迷茫,分不清现实与梦境,而谢砚沉则是忘了移开。
不知道是谁先有了动作,最后一个若无其事地侧过头,一个站起身。
黎漾想起自己先前一阵心悸灵魂仿若被抽离的感觉,心里估摸着应该是江叙白说的神魂反震了。
她垂眸咬唇道,“我已经没事了,马上就走。”说罢,黎漾便坐起来,下床穿鞋。
“为什么服离魂丹?”一旁谢砚沉的声音响起,似是带着几分压抑。
黎漾穿鞋的动作稍顿,随即用不在意的语气道:“只是觉得缺了点记忆不完整,不想等了就用了。”
谢砚沉因为黎漾故作轻松的语气微微滞了滞。
黎漾站直身,与谢砚沉间隔数步远后才注视着他胸前的衣襟,低声道:“我走了。”
话音刚落,谢砚沉就开口:“等剩余三次神魂反震结束再离开。”
闻言,黎漾便知道谢砚沉是找人给自己看过了,她抿了抿唇:“……不用了。”
先前他说的话,黎漾记得很清楚,谢砚沉不喜欢她,那么此刻的挽留就只是同情而已,可她,并不需要同情。
黎漾压下心底升腾起的那一丝希冀,强迫自己转身离开。
看着黎漾离开的背影,谢砚沉幽黑的眼眸中泛起层层波澜,曲起的手指攥紧又松开,松开又攥紧,仿佛内心在做着剧烈的斗争,极力克制着自己不做什么。
然而当黎漾的手伸向院门时,谢砚沉还是动了——
先是迅速将人定住,然后弯腰抱起人,消失在原地。
魔宫,借月殿。
黎漾连话都说不了,只能待在谢砚沉怀里,用眼神表达自己的不满。
但谢砚沉根本就不看她,带着她进了先前她躲的殿,绕到一个房间,将人放下后立刻招来两名侍女:
“给她换浴衣。”
说完就背过身,静静等着。
黎漾狠狠盯着谢砚沉的背,恨不得用视线将人背上烧出两个洞来,她宁愿和他打一架,也好过现在被陌生人脱光衣服,仅留最里的肚兜和亵裤,再穿上这近乎透明的浴衣!
侍女出去后,谢砚沉回身,看到的就是黎漾轻薄纱衣下窈窕的身姿,他难得地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匆忙地移开视线。
“我不知道是……”谢砚沉喉结滚动,声音低哑,带着几分慌乱。
旋即,他拿出一件白色里衣转过来给黎漾披上。
黎漾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往脸上冲,眼底逐渐有泪水积蓄,心里满是羞愤和委屈。
谢砚沉披好衣裳,目光在黎漾眼上短暂停留后移开,再次将她抱起,走过一条条冗道,最后打开机关来到一处由暗沉黑石砌成,铭刻着古老符文的泉池。
黎漾被谢砚沉抱到池水的正中央才放下,他刚解开禁锢,黎漾一巴掌就朝他脸上扇去。
谢砚沉没躲,结结实实地挨下了这巴掌。
眼泪簌簌地从黎漾的眼角滑落,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去扇已是魔主的谢砚沉,她只是在那一刻遵循了自己的本能,被羞辱的气恼、对这个人喜欢却不得的难过……太多复杂情绪充斥在她心间,搅地她无法安宁。
“这里能让你在离魂丹的副作用下睡个好觉,泡一个时辰再起。”谢砚沉维持着被打偏的脸道。
黎漾没理会,径直绕过他想要离开,然而刚走两步,手臂被人拉住。
“等神魂反震结束后再走。”谢砚沉轻声道。
拽着黎漾的那只手掌,坚硬如铁,无论她如何都没能挣脱。
黎漾更是气恼,眼泪不听使唤地喷涌而出,她忍无可忍地转身叫道:“你到底想怎样!我不需要同情!”
谢砚沉垂眸:“不是同情。”
黎漾心中一阵泄气,自嘲道:“说无聊,说发泄的是你。”
“现在一直挽留的又是你。”
黎漾望着面前低眉不语的人,语气悲戚:“……谢砚沉……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不喜欢……”
她缓缓闭眼,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你这样……只会让人误会……”
良久,黎漾感觉到手臂的钳制渐渐松开,而她的心也随着这股卸去的力道,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黎漾,可以了,可以离开了,不要再希冀什么了……
黎漾回身走了两步,停住,“以后,我们就不要再见了。”说完再次迈开步伐,落寞离开。
闻言,谢砚沉脸上露出一个惨然的笑,脑中只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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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漾那句“不要再见了”。
谢砚沉想,他该高兴的,他的目的达到了。
可他实在太疼了,远超邪魔反噬的痛苦,仿佛要将他整个灵魂都撕碎。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她,他是如此渴望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告诉她,自己有多喜欢她,有多么想永远地和她在一起……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也许是半年,也许是三月……
她还有很长的时间,有一日,会喜欢上另……
谢砚沉咽下喉间涌起的血腥,想到黎漾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和别的男人亲吻,浓烈的不甘瞬间涌入他的四肢百骸。
不甘心……
不想要放她走……
他会加倍补偿她,给她所能给的一切……所以可不可以……
黎漾不知道谢砚沉在想什么,她脑中空荡荡地,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什么都没有,百年前和百年后两人相处的点滴在她脑中交错闪现。
忽然,黎漾的锁骨和腰间多了两条手臂,背后也猛地贴上一个身躯。
“不要走……”谢砚沉将头深深埋入黎漾的脖颈处,声音带着颤抖。
“我其实很高兴……你来找我,对我说喜欢我,我真的很开心。”
“等了那么久,我以为……我再也等不到了……”
“……发泄的话是骗你的,每一次我都情难自禁,甚至恶劣地希望''见鸳‘能多发作几次,这样,我就能借机离你更近。”
黎漾因为谢砚沉的话呆滞住,仿佛在听什么晦涩难懂的语言。
圈在她身上的手臂收力,两人贴的更紧,然后她听到谢砚沉在她耳边轻声道:
“我喜欢你。”
“百年前就已喜欢。”
“比你以为的还要喜欢。”
黎漾呢喃重复:“你喜欢我……”
“嗯……”
“不是骗我?”
谢砚沉松开手臂,将人转过来面朝自己,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不是欺骗,不是同情,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黎漾依然难以置信,不明白事情怎么就突然反转了,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离魂丹的作用,在做一场不切实际的白日梦。
黎漾望着谢砚沉嘴角的笑,又抬眼撞进他含着一抹柔和的眼底,不等她说什么,两只微凉的掌心突然托住她的脸颊——
轻柔的吻细细密密地落在她唇上。
黎漾后知后觉地瞪眼望着谢砚沉近在咫尺微阖住的双眸,牙关因惊讶而微启的瞬间,谢砚沉软滑的舌尖就探入她嘴里。
“等、等一下……”黎漾含糊道。
然而谢砚沉显然不想等,舌尖在黎漾的齿列一点点划过,又勾起她的舌头辗转纠缠。
黎漾抑制不住地喘息起来。
“……等、我还有……问……唔……”
谢砚沉不再给人说话的机会,轻柔的吻变得又凶又深。
他一只手掌按在黎漾脑后将她牢牢压向自己,另一只手则来到她腰后,抚摸捻揉。
黎漾顿时浑身一软……
40. 难以启齿
黎漾很快就彻底沦陷在谢砚沉的吻中。
不知不觉间,黎漾双腿缠上谢砚沉的腰际,胳膊也紧紧将人搂住。
分不清是谁先伸的手,等黎漾反应过来时,她的手正在谢砚沉的腹肌处流连忘返,而她腰后也有一只手肌肤相贴,暧昧的温度在两人间蔓延……
谢砚沉的吻从锁骨处又一路往上回到她的唇边,黎漾连忙后撤躲开,潮湿凌乱的发丝散落在脸颊旁,衬得她面色愈发酡红。
谢砚沉抬眼看她,那始终清冷的眸子此刻尽是浓浓的欲念,看得黎漾心潮荡漾。
她红着脸道:“你硌……”
黎漾没能说完,她实在是有点难以启齿。
但她觉得谢砚沉应该知道她意思,因为他闻言又动了下,周身的气息也变得更加滚烫……
可谢砚沉竟不仅没有分开点,反倒将上半身后仰的她重新压回怀里。
然后就这样托着她来到边缘坐下,黎漾赶紧缩腿改为坐到他身上,原来的姿势让她觉得太危险了。
“再泡会。”低哑的嗓音在黎漾头顶响起,带着一丝慵懒。
黎漾轻轻“嗯”了一声。
谢砚沉抬起她的手,接着缱绻的吻落在她指尖,动作亲昵而自然,仿佛视若珍宝。
黎漾忍不住曲了曲手指,心情格外的安宁,希望时间能就此停住。
“像在做梦似的……”她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下颌呢喃。
谢砚沉将黎漾的手按在他胸前,让她感受那因她而变得雀跃的心跳,“不是梦。”
黎漾反手抓他掌心,忿忿道:“你为什么要说那些伤人的话?我那时候真的很难过。”
谢砚沉敛眸亲了下黎漾的额头,低声温柔道:“对不起。”
“认错态度倒是好……”黎漾憋了憋嘴,但她还是不明白,“可你为什么要那么说啊?”
谢砚沉咬了咬她手指,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怎么不问我为何入魔?”
他觉得这个问题黎漾应该更感兴趣,谁知黎漾却道:“你本来不就是魔吗?还要再入?”
谢砚沉:……
黎漾见他一言难尽的表情,顿时露出好奇的神色:“那你为何会入魔啊?”
谢砚沉失笑,觉得眼前人真是哪里都让他喜欢得紧,连这装模作样的表情都让他觉得分外可爱。
“快说啊。”黎漾催促。
谢砚沉捏了捏她的手,缓缓开口:“其实也没错,不过严格来说,我是混魔体。”
“混魔体能仙魔之力同修,但魔性偏激,它会不断引诱来占据身体的主导权,只有不断剥离那些驳杂的意念,才能压制魔性。”
黎漾听到这,紧张起来,“那你……”
谢砚沉轻拍她后背:“还记得温泉池里头的树吗?”
黎漾:“小桃树吗?”
谢砚沉:“桃树是假象,它的本体你见过的。”
黎漾想起那温泉池底的另一面,淡蓝色的世界,倒立的大树,疑问道:“是池底倒立的那棵?”
谢砚沉:“嗯,那是上古神木遗留在世间的一根枝条,可以承载并化解那些剥除的七情六欲。”
“是不是很疼……”黎漾轻声问。
谢砚沉吻了吻黎漾的头发,接着额头抵住黎漾的额头,与她呼吸相融。
“还好。”
黎漾顿时心疼得紧,回抱住他,谢砚沉说话向来避重就轻,他说得简单,实际上怕是格外艰难,剥离七情六欲是那么容易剥离的吗,那可是人心啊。
“那后来呢?怎么会入魔?”黎漾忽然心有所感,连忙问,“是在坡流山的时候……”
谢砚沉:“嗯。”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听到你在喊我,可睁开眼却看见你被拖入魔冢……”
“想去追你,但我却做不到……”谢砚沉的嗓音带着寂寥和茫然。
“我连挣脱束缚都不能。”
“释放魔性会让我力量数倍增长,你等不了,被大阵笼罩的其他人也等不了。”
“可,终究还是晚了……我还是把你弄丢了……”
谢砚沉搂紧怀里的人,尽管当时的场景无数次在梦里重现,此刻去回忆仍是让他连呼吸都觉得颤抖,“幸好……”
幸好老天可怜他,让他在生命的最后找到了她。
黎漾同样心有余戚,凑上去两人又厮磨一阵。
“没关系了,我们重逢了,以后,也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我们可以一起去做许多的事。”黎漾在谢砚沉唇边轻柔道。
闻言,谢砚沉微不可察的僵滞一瞬,轻轻“嗯”了下,然后托住黎漾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像是要把所有的爱意都倾注其中。
良久,黎漾才气喘吁吁地推开他,她实在有点招架不住,舌根都发麻得厉害,这人却啥事没有。
黎漾不由嗔道:“老实交代,这百余年你是不是宠幸了什么侍姬之类!”
电视里不都是这么演的,谢砚沉现在可是魔主,想要什么女人没有,他不开口,下面的人就会收罗各种美女给他送来,她先前就听说修魔的女人有着别样的风情,大胆又深谙双修之道,如果谢砚沉……联想到他比以前不知高超了多少的吻技,黎漾心忽地一沉。
“没有,没有谁。”谢砚沉望着黎漾严肃的眉眼正色道。
“每天都只想你,睡觉在想,处理公务也走神想。”
“一有时间,我就会亲自去搜寻你的踪迹。”
黎漾仍是狐疑:“真的没有?那你怎么解释……”
滞了滞,仍是红着脸咬唇道:“怎么解释你这技术的精进!”
谢砚沉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黎漾说的“精进”是哪门技术,随即埋在她脖颈处闷笑道:“我情难自禁,以前是怕吓跑你。”
顿了顿,又似是自语道:“看来在梦里做几百几千次也是有好处的。”
“你都做的什么梦啊!!”黎漾双颊绯红,娇嗔着要推开他,被谢砚沉锁住。
“别闹。”
“好好想下我们要一起做什么,这些时日我们就去做。”
黎漾:“哦,不过你有时间吗?”
谢砚沉:“其他事都没有你重要。”
黎漾抑制不住地露出笑容:“你整得我像是祸国殃民的妖姬似的。”
“嗯,你不是。”
“是惑我一人的妖姬。”
黎漾嘴角的笑愈发灿烂,难道这说情话的本事也是他梦里学会的?可想到这,她又觉得更加心疼眼前的人,心疼他这百年来孤独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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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可得列个详细计划啊。”黎漾靠在谢砚沉怀里说着,带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谢砚沉将人牢牢圈住,低声道:“好。”
**
一个月后。
“你去找宋鹤干嘛?”黎漾拉着谢砚沉好奇地问。
今天他们要出发去落云山,一来是出来的久怕师兄师姐们担心,二来是想让谢砚沉见见他们,对黎漾而言,小青峰的人就是她在这个世界的家人,两人确定了关系,自然要与家人见面。
但一早谢砚沉就不见人影,直到刚刚才回来。
谢砚沉:“让他用魔泉水给你制了药,我去拿。”
这一个月,她度过了剩余的三次神魂反震,多亏谢砚沉在,她才没那么难熬,只是那七七四十九天的梦魇却是得实实在在地经历,而每天泡魔泉后的两个时辰像是偷来的时间,只有这时,她才能好好睡上一觉。
本来谢砚沉是想等四十九天结束再去落云山,但黎漾实在等不及了。
原本黎漾担心谢砚沉的身份离开魔域会有危险,然而这段时间她发现自己想多了,谢砚沉如今的实力别说大乘期大圆满的修士,就算是来一打大乘期,他怕是都游刃有余。
十多日前,有个大乘期大圆满的散修来挑战谢砚沉,那天正值黎漾神魂反震发作,可外头的魔修愣是没一个能拦住他,散修不停叫“重砚”这个名字,谢砚沉估摸是烦上加烦,出去直接一脚将人踹得吐血三升后回来继续陪着黎漾,据尤钧所说,来回不足半刻钟……
于是,就有了落云山之行。
“东西都整理好了?”
黎漾点点头,她的储物袋里放着她精心准备的礼物,俗称回门礼。
一路游玩着,在半个月后的傍晚,他们抵达了落云山附近。
许是因快到山脚下的城里,黎漾和谢砚沉要了一间房,打算休整下明日上午再回,只是没想到黎漾下楼点个菜的功夫却遇见了“熟人”。
“黎漾?”
黎漾朝声音来源侧过头,见到个剑眉星目的白衣剑修。
似是有点眼熟,但老实说,她没认出是谁,所以她打算以静制动。
被以静制动的剑修走近,欲言又止,半晌才道:“之前听说你醒了,但我去小青峰时他们说你出门了。”
“没想到在这遇到你。”
“你……最近好——”
“洵舟?”黎漾身后突然传来个疑惑的女声,剑修的话戛然而止。
黎漾瞥见来人,顿时心里哦豁一声。
能不哦豁嘛,庞盈盈,以及这想来便是她那叫江洵舟的道侣了,也是落云山谣传中黎漾爱而不得的人。
庞盈盈也认出黎漾,眼神警惕地看着她:“是你!你怎么在这?”
说罢,亲密地挽上江洵舟的胳膊,像是在昭示所有物。
黎漾不想破坏自己的好心情,朝江洵舟礼貌性点了下头,就准备回楼上。
谁知庞盈盈却不依不饶:“你跟踪我们?!”
黎漾:“……”
“上次我就警告过你!洵舟已和我结为道侣,别以为你有剑天宗的人做靠山就能拆人姻缘!”
庞盈盈的声音控制得不大不小,却刚好让客栈一楼的人都听见。
41. 太会招蜂引蝶
无数视线或明或暗地落在黎漾身上。
黎漾就不懂了,这庞盈盈为何一遇上江洵舟的事就变得智商捉急,而且还吃一蛰不长一智。
“盈盈……”江洵舟似是对庞盈盈颇为无奈,但也未曾将人拉走。
庞盈盈见她不说话,以为是被她说中,更加气急道,“你到底怎样才放弃!”
黎漾也气,她什么也没做就莫名其妙背了个锅,成了众矢之的,她不喜争斗可不代表她就软弱可欺,回回都被她来踩一脚……
她抬眼觑了眼面前的一对伉俪情深的道侣,无奈道:“庞盈盈,能不能别把别人想得都跟你一样?我再说最后一次,我对你身边人没有任何想法,有的也只是同宗的点头之谊,我连他的名字都要费力才能记起好吧。”
黎漾也顾不得江洵舟听到这话是什么心情,毕竟他也没拉人走,或许他也怀疑自己有跟踪他们,况且,她是真受够庞盈盈了,江洵舟要是因此记恨上自己,再也不出现在她面前,那更好了。
“装什么装!洵舟身为掌门首徒,十八岁就被纳入剑天宗核心弟子,落云山哪个弟子会不知道他的名字!说谎都不扯个好借口?!”
黎漾:“……”
她是真冤啊。
周围响起窃窃私语声,黎漾望了望这相依的两人,一个玉树临风一个娇俏秀丽,又想了想自己那妖艳的长相,顿时站在旁观者角度脑补了下剧情。
好吧,她觉得自己更冤了。
而且显然自己这个不善争辩的性子,说不过身经百战的庞盈盈,可若就这么走,不就又一次坐实“罪名”?
“你稀罕他,但我是真不稀罕,也从未对他有过意思。”
“没意思?那你怎——”庞盈盈话没说完,就怔怔地望着她身后,就连江洵舟的目光也移到她后方。
黎漾正想转头,腰间就占有性地箍上一条手臂,耳旁传来谢砚沉的声音:
“还没点完?”
黎漾抬头看他:“怎么下来了?”
谢砚沉没有戴他那魔主标志性的面具,露出了他真实的面貌。
眉眼深邃,鼻梁高挺,骨相优美到毫无瑕疵,一袭黑色金丝绣文的衣袍衬得他愈发的冷峻矜贵,也更将对面的江洵舟衬得凡俗了。
即便是天天见到他的黎漾,乍一看到还是会觉得移不开眼。
谢砚沉:“你一直没回担心你。”
黎漾默,她下来估计还没一刻钟呢,他们来时意外路过一处粪场,沾染了些难闻的味道,尽管用法术清理了,但谢砚沉一到客栈还是叫了桶水洗浴,她就趁这机会下来点几个菜。
“认识?”谢砚沉瞥了眼对面的人问道。
“算是吧。”黎漾嘟哝道。
谢砚沉顿时心领神会,手维持放在她腰间的姿势问她:“上去?”
黎漾点了点头。
庞盈盈起先为来人的样貌和气度所惊艳,当他和黎漾举止亲密时,心中还生出嫉妒,可她细看没发觉其身上有任何灵力气息后,心里便稍微平衡了点,再俊秀也不过是个寿命几十的凡人而已。
在这个修真界,一般修士找的道侣也同样是修士,不仅能互相帮助亦能双修提升彼此修为,极少会找寿数短还毫无修行根基的凡人,久而久之,找凡人当伴侣成了修士最下的选择,且只有那些天赋极差修炼停滞在筑基的人才可能会如此选择。
于是,庞盈盈鄙夷道:“黎漾,你竟找了个毫无修为的凡人。”
黎漾听到庞盈盈的话愣了愣,才将她说的“凡人”与谢砚沉对应上。
她之前没注意,现在仔细感应发现,谢砚沉收敛气息后竟与其他人不同。
哪怕是大乘期的修士,收敛气息也只是让人感受不到他真实修为,但仍有少许灵力围绕,可谢砚沉竟是完全感受不到丝毫,像真的就个凡人。
黎漾手肘捣了捣身旁人传音道:「魔主大人被人小瞧了呢。」
谢砚沉垂眼看她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回道:「那你是想要个凡人夫君还是魔修夫君?」
黎漾被他厚脸皮的“夫君”自称镇住,半晌才答:「唔,其实我是无所谓啦,我不在乎这个。」
闻言,谢砚沉眼底浮现一抹笑意,他以前就发现,黎漾不似常人,对仙魔、凡人,都没有明显偏颇亦无高低之分,她始终在乎的只是那个人的本性,有着常人所不及的通透。
面前的庞盈盈上下打量他们一番,眼中露出不屑:“我忘了,你们小青峰不过是落云山一末流支脉,自是不能有太高要求。”
扯上小青峰,黎漾就忍不了了,然而她刚张嘴,身旁的谢砚沉倒是抢先一步开口,但并不是朝庞盈盈他们。
“隐二,将人丢出去。”
话音一落,庞盈盈就感到强烈的危机,可还没看清什么,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整个人甩出,江洵舟反应比庞盈盈要迅速的多,只是剑还未出鞘就被推回,为了护庞盈盈也一起倒飞出去。
谢砚沉没看两人,在说完那句话后就拥着黎漾回了楼上,黎漾也只来得及看到庞盈盈惊惧和江洵舟骇然的表情。
客栈一楼的看客在见着刚才那幕后,先是诡异的寂静,随后爆发剧烈的议论声。
客栈外的街道上,江洵舟将庞盈盈扶起。
庞盈盈神色不定:“刚才出手的是谁?我竟是连身影都未看清,洵舟,你也不是他对手吗?”
江洵舟摇头,那人速度太快,他也只看到黑影一闪而过,但……
“出手的人是魔修。”江洵舟道。
庞盈盈闻言一愣,那那人是什么身份?竟能使唤修为如此高深的魔修?!
黎漾不知外头两人的心思,谢砚沉将她带进屋后就“砰”地关上门将她压在门上亲了半天,直到黎漾喘不过气,谢砚沉才垂眸放开她。
黎漾见他这副神情,气还没顺就立马凑上前哄人:“怎、怎么忽然不高兴了?”
谢砚沉幽黑的双眸扫过黎漾明艳的脸,不禁又低头亲了下黎漾的嘴角才闷闷道:“你太会招蜂引蝶了。”
黎漾顿时哭笑不得,恶人先告状啊,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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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客栈的人包括庞盈盈,可都是被他迷住的。
“他就是你传闻中求而不得的人?”谢砚沉语气不善。
黎漾:“……你都听谁瞎说的啊!”
怕谢砚沉也误会,黎漾解释道:“我真的冤枉,他以前给我送过几次吃食,说大家都有,我也就没负担地接了,我发誓,我连人名字都没记住!至于那传闻更是让我摸不着头脑,我只是上山看个日出摔了一跤,真的……”
谢砚沉眉头一挑,看起来似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个解释,黎漾心里刚松了口气,结果谢砚沉又道:
“那江叙白呢。”
黎漾:“……”
她今天是打翻了醋坛子吗?!
谢砚沉紧紧盯着她,黎漾在这灼人的目光中,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你在紧张。”
黎漾心里叫苦不迭:大哥,我能不紧张吗,你这眼神活像要将我吃干抹净啊……
“我只拿他当哥哥啊,要是有想法一百多年前我就——”
“就怎样?”谢砚沉抬眼,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他等了你这么久,你不感动?”
这次黎漾没急着开口,而是在脑中斟酌了下才道:“不感动,我不喜欢他,不论他做什么都是徒劳。”
接着又补充道:“我来找你之前,已经和他说清楚了,也告诉他我喜欢的只有你。”
谢砚沉没说话,黎漾分析了下他的微表情,得出结论:醋似是已消了大半,但还差一口气。
于是黎漾勾上谢砚沉的脖子,将人再度拉进,贴着他的唇道:“我只喜欢你。”
“全世界,我只喜欢你一个。”
说完黎漾又重重亲了一口才退开看他表情,可还没看清,她就被谢砚沉单手托起,顶向背后的门,带着一丝急切的吻覆了上来,长驱直入,一路攻城略地。
外面不时有人经过,与他们仅一门之隔。
黎漾想让谢砚沉换个地方,但谢砚沉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每每有人经过,黎漾都紧张地僵住,不敢发出任何声音,谢砚沉却像是故意折磨她,越是有人他越是亲得又狠又重……
好不容易,黎漾抓到机会,偏过头急喘道:“别、别在门边。”
谢砚沉堵住她,将她直接放到了桌子上,挤在黎漾的腿间继续吻她。
离开门边,黎漾提着的心放下,也开始回吻,渐渐地黎漾忘了一切,只是本能地想抱住身前这个人,紧些,再紧些。
衣服被拨开,谢砚沉啃噬般的吻刚落在黎漾锁骨下方时,敲门声响起。
“笃笃——”
埋在黎漾身上的谢砚沉吐出一口浊气,缓缓抬起头,将黎漾衣服整理好,让她背过身才让外面送菜的小二进来。
小二走后,黎漾仍是僵在那。
刚才如果不是被打断,还不知道会发展到哪一步……
谢砚沉将杵在原地的黎漾拉到腿上:“不是饿了吗?”
黎漾红着脸心道:谢邀,已饱,提不起任何食欲……
42. 风中火烛
黎漾在谢砚沉带着戏谑的视线下,逼着自己吃下去。
谢砚沉百年前就辟谷不食这些凡间之物了,此时也只饶有兴致地看着黎漾吃。
见她放下筷子谢砚沉便叫来小二撤走餐盘,又说了会话,黎漾就开始哈欠连天,这一个来月,除却两小时的安稳觉和清醒的时间,都处于噩梦中,即便她是灵力傍身的修士,可也抵不住这么长时间的精神折磨。
谢砚沉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他拿出宋鹤用魔泉水制的丹药给黎漾服下,抱着她躺到床上。
“睡吧。”谢砚沉俯身吻了吻黎漾的额间。
黎漾已经困得眼皮都抬不起来,却仍下意识抓着谢砚沉的手不肯放开,嘴里迷糊不清地嘟哝着:“嗯,你……一起……”
“好。”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黎漾就陷入沉睡,谢砚沉轻柔地将她的碎发撇至耳后,视线则始终停驻在黎漾的脸上,仿佛永远也看不够。
约摸半个时辰后,谢砚沉起身,小心翼翼地将黎漾面朝自己抱到怀里。
另一只手松了她腰间的系带,将她上半身的衣服褪至腰间,露出白皙优美如羊脂玉般的背部。
谢砚沉闭眼定了定神,再次睁开时,眼底只剩全然的冷清。
他抬手临空拂过黎漾的后背,只见原本毫无瑕疵的白皙忽然浮现出一副像是某种异兽的纹路,但并不完整。
磅礴精纯的灵力从谢砚沉的掌心源源不断地汇入那纹路中,随着灵力的注入,那纹路像是被赋予的生命,一点点延伸,比原先更趋于完整,在黎漾的背上微微闪烁着光芒。
半个时辰过去,谢砚沉收手,纹路也重新隐没于黎漾的肌肤之下,刚放黎漾躺回,谢砚沉就猛地捂住嘴,一口鲜血从指缝间喷溅而出,整个人状态迅速萎靡下来,脸色更是惨白如纸。
若是黎漾清醒着,必定能发现,谢砚沉此时的身体犹如风中火烛,似是随时都可能熄灭,与白日里的模样截然相反。
然而谢砚沉本人却毫不在意,似乎早已习惯,他神色平静地拿出临走前从怒气冲天的宋鹤那夺来的回照丹服下,不过片刻,那失去的生命力就节节攀升,很快恢复如常,仿若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个幻影……
翌日,黎漾从噩梦中惊醒,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躺在谢砚沉怀中,而非梦境里那个满是毒虫蛇蚁的洞穴。
后背有只手掌不时地轻轻拍打,一下又一下,黎漾剧烈跳动的心脏渐渐平缓,紧绷的肌肉也松弛下来。
这一个月来,每天早晨从那些恐怖惊惧的梦中惊醒时,谢砚沉都是这样陪在黎漾身边,让她觉得格外安心。
“醒了,要不要再眯一会?”谢砚沉微微俯身,在黎漾凌乱汗湿的额头上亲了亲。
黎漾摇摇头:“要回小青峰,不能太晚。”
说着她心疼地看向谢砚沉:“你是不是又没睡?”
谢砚沉嘴角微微上扬,轻声道:“睡了,我本就睡眠少,不用担心。”
黎漾知道这人在说谎,可她也知道谢砚沉不想让自己担心,她也只能装作相信。
还有最后一天,今晚是七七四十九天的最后一晚,他们会苦尽甘来的……
收拾妥当后,他们离开了客栈,黎漾直接载着谢砚沉御剑入了落云山。
向守门弟子出示令牌后,带着谢砚沉走向小青峰,小青峰位于落云山最后方,黎漾就这么一边走一边兴致勃勃地给谢砚沉介绍,还说了不少当初在小青峰的趣事。
走着走着,黎漾后知后觉地发现周围的弟子在窃声私语什么,而且大都是在传音,黎漾仅能从盯着的视线和那传音的灵力波动中,认定弟子们谈论的是自己。
起初,黎漾以为他们是因为谢砚沉的外貌而议论,但渐渐地黎漾发觉了不对劲,他们的眼里的确有惊艳,然而更多的却是戒备和警惕。
谢砚沉从一开始就已发觉,只是他并不在意,相对于这些目光,他更不想打断黎漾的兴致。
可黎漾显然做不到无动于衷,她放弃步行,拉着谢砚沉御剑直接飞向小青峰。
落云山并非剑天宗那样的大宗,是允许弟子带回信任的人短暂居住,只不过要对带回人所说所行负一切责任,所以外来人在落云山并不罕见,更不会这样窃窃私语失了礼数。
黎漾心中疑惑,但她不希望谢砚沉生出怨怼,于是夸张道:“哎呀,我们的魔主大人哪怕外表似凡人,可依旧走到哪视线跟到哪啊!”
谢砚沉笑着“嗯”了一声,回应了黎漾。
“看,那就是小青峰!我们小青峰虽然是落云山最不起眼的支脉,但弟子都很淳朴,我很喜欢这里!”黎漾指着前面郁郁葱葱的山林和各色田地兴奋说道。
谢砚沉视线从黎漾那闪烁着亮光的双眸移向小青峰,认真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像是要把每一处景色都印刻在心底。
“走,我们先去找师父他们。”
黎漾拉着谢砚沉迫不及待地跳下剑,快步走进一间与凡间普通院落无殊的竹屋。
“师父,你出关了嘛?师父?”
没有人回应黎漾,倒是院外响起一道粗犷声音——
“小师妹?”
谢砚沉回头,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肩上挑着扁担,两手又提了两桶不知名的液体,裤脚和手臂上的衣服都卷地很高,露出结实的肌肉,正从门边走出。
壮汉一看见他们,忽然就热泪盈眶,眼角一滴泪猛地掉落,含着哭腔道:“小师妹,你总算回来了。”
谢砚沉因眼前这颠覆性的画面,难得地愣了一愣。
田雨放下东西,熟练地抹了抹脸上的泪水道:“这是?”
黎漾将手指探入谢砚沉的掌间,与他十指相扣,抬手示意了下。
田雨当即会意,目光在谢砚沉身上打量一番朝他点了点头打了招呼后,神色有些凝重地道:“师父一大早就被掌门传唤,还没回来,我们去你师姐那聊聊?”
黎漾对大师兄的反应虽觉奇怪,但还是拉着谢砚沉跟在田雨身后,一边压低声音跟谢砚沉说:“这是我大师兄,你别看他的外表五大三粗的,其实内心很柔软还很敏感,跟大姑娘似的,而且——”
“师妹!”田雨突然转身,一脸崩溃道,“你就不能给师兄留个面子!不会找个没人的角落再说!!”
黎漾停住,在嘴边做了个拉上的姿势,等田雨回身后,黎漾朝谢砚沉眨眨眼,似乎在说:瞧,是不是我说的那样?
谢砚沉清冷的眼里浮现一抹笑意,温暖而柔和。
没走一会儿,三人就进了另一处与先前竹屋风格迥异的石屋,从外面看,有两间石屋连在一起,还有一间独自伫立在十来米外。
还未靠近,“嘭”的一声巨响,那间独立的石屋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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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炸开,碎石块翻飞,砸落在他们面前。
“咳咳咳——”一个漆黑爆炸头的人形物蹿出。
“宁师妹……”田雨望着那辨不出五官的人一脸惊愕,嘴巴张得大大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宁子宜发现站着的三人,冷冷地说了句:“稍等。”
再从屋里出来时,宁子宜已整理好自己,而这期间田雨就着炸飞的石块垒了个简易版的桌凳,宁子宜便一脸冷淡地坐在那唯一的空处。
黎漾讨好喊道:“师姐。”
“你还知道回来。”宁子宜哼了一声道。
“嘿嘿,我这次回来带了一个人。”黎漾笑着望向谢砚沉煞有其事地介绍道,“他叫谢砚沉,是我想生生世世都在一起的人。”
谢砚沉没看其他人,只眼光灼灼地盯着黎漾。
出乎黎漾意料的是,田雨和宁子宜听完她的介绍,竟都沉默下来,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凝滞。
半晌,只见宁子宜朝谢砚沉冷漠道:“你是凡人还是魔修?”
黎漾心中一惊,不明白师姐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她刚想开口,宁子宜就抢先道:“你别说,我问他。”
“魔修。”谢砚沉淡声回。
闻言,桌上的另外两人都沉默下来,黎漾先是抱歉地看了眼谢砚沉,然后喊道:“师姐……”
宁子宜看了她一眼,才淡淡道:“昨夜忽然有则传言在落云山弟子间传开,说小青峰峰主的三弟子和魔修结了道侣,违背纲常。”
“师父一大早被掌门传唤,想来也是此事。”
黎漾愣住,怎么会有这样的传闻,而且偏偏是昨夜兴起,还指名道姓说是她?
昨天傍晚在客栈和庞盈盈起争执的事浮上心头,她笃定地说:“是庞盈盈,昨天和她撞见了,起了点争执。”
“哼,这个庞盈盈,仗着掌门和江洵舟撑腰,尽找麻烦!”田雨“砰”地拍了一掌桌子,那桌子晃了晃差点散架。
“现在是这个问题?”宁子宜瞥了眼自己的师兄,然后继续道,“我担心的是,掌门会对你们发难,没回来倒还无妨,但现在……”
田雨也突然意识到严重性,连忙朝黎漾道:“你师姐说的对,小师妹,你们还是赶紧走,趁我爹还没回来,等回头风波平息了,师兄给你传讯,到时你们再回。”
田雨说完又垂头哽咽道:“小师妹,对不起,是师兄没用,我们小青峰在落云山没什么地位,护不住你们……”
如今的修真界,仙魔之间大的纷争是没有,但小摩擦却不断,相互亦有很深的隔阂,修仙的和修魔的虽不是水火不容,可因理念等仍是互相看不惯,更别提找对方做道侣,就算有私下找了的,要么被驱逐出宗,要么本就是散修。
黎漾来时的激动和喜悦早已散去,是她忘了,这是修真界,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世界……
宁子宜握住黎漾的手,声音依旧很冷淡,但话语间却露出关切:“小漾,师父也好,我们也好,哪怕不在家的小师弟,我们都只希望你过得开心幸福,你觉得好,我们便都不会有意见,不论他是凡人亦或魔修,只要不违背道义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我们永远支持你。”
“我们永远是你的亲人。”
田雨在一旁一边抹眼泪,一边用力点头。
“走吧,别和师父撞上,省得他老人家为难。”
43.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如果说这些话的人是其他人,或许是内心怕被波及。
但黎漾清楚,田雨和宁子宜绝非如此,他们是真真切切担心掌门会对她和谢砚沉下手,魔修被抓的先例不是没有。
黎漾懊悔,是她太急于让谢砚沉和他们见面,而未考虑周全,或者说她压根就没去细想其中的风险。
她毫无顾忌地带着谢砚沉在宗内逛,将他置身于可能的危险中,虽说他武力值高,但若是有什么人暗中使诈呢?
她还将小青峰的众人置身于危难,若是掌门迁怒于小青峰呢?
她怎能这么自私……
想到这里,黎漾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脸上血色尽失。
而看到黎漾这副表情,宁子宜就猜她估计是在自责,但她的性格并不擅长安慰人,一时竟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忽然,宁子宜像是想起什么,道:“你们等一下。”
说完就提步快速回了屋中,没一会,抱着个木盒匆匆出来。
“这个给你们,别打开,离开落云山再看。”宁子宜将木盒递给黎漾,接着又催促道,“赶紧御剑走吧。”
黎漾看了眼已经哭成泪人的师兄和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可眼里泪光闪烁的师姐,鼻尖凝起酸涩,眼眶也登时红了。
她强忍着,站到剑上,朝他们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故意扬声道:“你们干嘛搞得一副惨然离别的模样,又不是不见了,我过段时间回来看你们啊!”
……
来的时候觉得御剑慢,可同样的速度,离开时又似乎只有一眨眼的功夫。
等黎漾再回望,整片落云山都已消失在视线里,再也寻不见。
“下来歇会。”谢砚沉道,“不看看你师姐给了你什么?”
黎漾点点头,在一处山尖停了下来。
然而打开木盒的霎那,黎漾始终绷着的情绪顿时一泄,眼泪簌地流下。
木盒里满满当当铺着大小不一的灵石,还有三瓶写着名字功效的丹药,在阳光下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谢砚沉叹了口气,把人揽入怀中,而黎漾仿佛找到宣泄口,哭地愈加大声,像个迷失的小孩。
“师姐、师姐、把她攒了这么多……多年的灵石、全给我了……她全给我了……”
“她怎么那么傻……”
“她以前一毛不拔……她很抠……她从不给自己买什么首饰,更别说衣裳……”
“……可她、可她把攒了这么多年的……全给我了……”
“我要怎么还啊……”
谢砚沉静静抱着她,良久,黎漾情绪才渐渐缓下来。
“以后再去看他们,礼还没送。”
经谢砚沉一提醒,黎漾才想起礼这回事,抽噎着道:“你先前不提醒!”
“我也忘了。”谢砚沉吻了下黎漾的脸告饶。
谢砚沉抱着黎漾找了块空地坐了下来,望着山下的农村田地,淡淡道:“他们就在小青峰,以后你想回的时候随时都能回。”
“嗯……”
发了会呆,黎漾又像是自语般喃喃道:“你说,为什么仙魔就不能和平共处呢,理念不同不是很正常吗?求同存异不好吗?为什么非得剑拔弩张地……”
声音满是困惑与无奈。
谢砚沉没有直接回答黎漾的问题,而是缓缓道:“我的母亲是人族,她和我师父相识于微末,后来他们又遇到我父亲,三人便一起游历。”
“没多久,母亲与父亲便在一起了,成亲的前一天,父亲向母亲坦白,说自己非人乃是魔,且是被封印在坡流山里的魔皇血脉。”
“父亲也是混魔体,同母亲和师父在一处时,他从未使用魔力,三人中他修为本就最高也就成功得隐瞒了这么久。那时,仙魔之间水火不容,母亲自小接受的教导都是除魔卫道,一边是师门和信念,一边是自己爱的人,她选择了独自离开,可矛盾和现实不断折磨她,她始终过不去心里那一关,最后疯了。”
“许是某个清醒的时刻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去买打胎药时听闻仙门抓了父亲要公开处决,但她的疯癫到底拖累了脚步,待赶到时,那里只剩下一点父亲残余的气息。”
“她还是生下了我,她给师父传了讯,可赶到时,她已自裁,仅在我身上留了封信阐述身份。”
谢砚沉闭了闭眼,继续轻声道:“信上是希望师父能将我交给普通农户人家,但师父思来想去,怕我会和父亲是同样的混魔体,以后误入歧途,索性直接将我带在了身边亲自抚养。”
黎漾想起度老临终前说的话,问道:“那度老他后来知道你是混魔体了吗?”
谢砚沉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未问我亦未提。”
黎漾额头蹭了蹭谢砚沉的下颌,柔声道:“度老也许知道,但他选择了隐瞒,他相信你,相信你无论走哪一条路都不会失去本心。”
谢砚沉没说话,只是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
半晌,谢砚沉略带沙哑的声音在黎漾上方幽幽响起:“你看,每个人都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何况立场理念皆不同。”
黎漾沉默。
“带你去一个地方。”谢砚沉忽然道。
黎漾看他:“去哪儿?”
“南泗郡。”
**
次日,坐在隐二找来的灵辇上,黎漾浑身轻松,昨夜她度过了最后一晚的梦魇期,此刻像是有使不完的劲。
“为了庆祝我的新生,送你一件礼物!”
黎漾手中托着个方正的小玉盒,递到谢砚沉面前,一脸神秘。
谢砚沉惊讶一瞬后直接就着黎漾的手打开了玉盒,里面是两个红色玉石质地的圆戒指。
谢砚沉拿起其中一个,仔细端详,发现戒指上刻着一些符号和纹路,只是刻痕略显粗糙,像是出自新人之手。谢砚沉指尖微微蜷起,目光落在黎漾期待的眼睛,声音清冷:“你做的?”
“啊,我就知道瞒不过你,唔,你觉得丑也得要!就跟鸾印一样,在我老家,相许的两人也会戴上这样的戒指。”黎漾佯装霸道地说。
“这符号是什么?”谢砚沉指着戒指内侧的“C&Y”目光专注地问。
黎漾献宝一样扒到谢砚沉身上,指着道,“C这个是沉,代表你名字中的最后一个字,Y是漾,我的后一个字,连在一起就是我们俩。”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脸上羞赧之色愈显。
谢砚沉眼眸瞬间变得深邃,眼里似汹涌着某种情绪,喉结几番上下滚动,许久,才轻轻开口:
“帮我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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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清冷的声音微哑着。
黎漾的脸更红了,她从谢砚沉手中接过属于他的那个戒指,缓缓推上那鸾印所在的左手无名指上,大小刚刚好。
黎漾小声道:“轮到我啦。”
谢砚沉取出玉盒里剩余的戒指,认真套到黎漾翘起的无名指上,神色竟像是在对待一桩格外神圣的事。
看着手上的戒指,黎漾满意地笑了笑,不由地又解释道:“这块玉石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质地,是上次在你魔宫藏宝库的角落里找到的,当时我一看到它就想到要做这个,我可是学了好几天才敢下手做,但还是作废了几个,浪费了不少玉石,唉。”
谢砚沉想起之前黎漾不知在忙活什么的那几天。
原来,就是在做这个。
谢砚沉的呼吸逐渐深沉,体内有一股难以抑制的欲望在叫嚣……
眼睫轻颤中,他抬手抚上黎漾的侧脸,将人拉近,撬开了黎漾的唇齿深入进去。
黎漾双臂本能地环住谢砚沉,放任自己沉溺其中。
奔跑的灵辇内,只剩下彼此急促的呼吸和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分开,谢砚沉又意犹未尽似地在黎漾唇角厮磨几下,才低哑着嗓子道:“我也有东西要送你。”
黎漾想问是什么,结果一开口声音软绵像是在撒娇,她连忙闭上了嘴。
谢砚沉忍着想再次吻上去的念头,缓了缓才拿出一柄剑——
银白的剑身上,有着赤红色的纹路蜿蜒伸展。
“笑里藏剑!!你居然找到它了!我还以为、还以为再也找不回了……”黎漾惊呼,这把剑当初随她一起被拽入那魔冢,她被逆流器带回来了,但这把剑和储物袋等身上所有的东西都遗失在那里,她恢复记忆后还曾惋惜过。
“啊,这是,羡音铃?”黎漾对着剑上坠着的铃铛问,外观几乎一模一样,但这个只有当初她挂在腰间的羡音铃的一半大小,她不是很确定。
“嗯,发现的太晚,无法恢复,仅能如此。”谢砚沉神色平静,语气淡淡的,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凡不过的事情。
黎漾却瞬间明白,无论是笑里藏剑还是羡音铃,都是遗落在魔冢内,而要取回意味着谢砚沉不仅进了魔冢,还在里面找上许久,魔冢只在当时出现过,所以他是在自己被拽入后进去的……
“你进魔冢是为了救我是不是……你……究竟在里面待了多久啊……”想到这里,黎漾视线又变得模糊起来。
谢砚沉没回答,他不想看到黎漾难过的神色,也不希望黎漾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黎漾何曾不知道谢砚沉,他越不说,就越严重,黎漾猛地拉下他,狠狠咬上去。
既怨他这苦都往肚里吞的性子,又实在心疼得不行,直到嘴里尝到血腥味黎漾才松口哽咽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告诉我……”
“嗯……我的错。”谢砚沉低声哄她。
听到谢砚沉认错,黎漾更是气恼,这个人每次认错都利落,可偏偏死性不改。
她干脆将人压在垫子上撕咬碾磨,恨不得将他吞到身体里去。
谢砚沉就任由身上的人胡作非为,仿佛无论她做什么,他都甘之如饴。
于他而言,和黎漾在一起的时间已所剩无几。
44. 为什么总闭关
黎漾在谢砚沉脖子锁骨处啃噬发泄后,又将人紧紧抱住,整个人趴在了他身上。
两人就这么维持着一上一下的姿势,陷入了一种别样的静默。
谢砚沉环着黎漾,防止她不小心跌落。
他微微仰头,白皙修长的脖颈线条在微光下若隐若现,在黎漾看不见的地方,那唇角悄然弯起,眼中是连谢砚沉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
黎漾突然闷声道:“我们双修吧。”
谢砚沉唇角的弧度就这么僵滞住。
黎漾没听到谢砚沉的声音,也没抬头,而是倔强地又重复了一遍:“我们双修吧。”
谢砚沉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他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嘴里带着一丝戏谑的口吻道:“白日宣.淫?”
黎漾:“……”
黎漾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消失了大半,连灵辇内原本暧昧旖旎的氛围都被这四个字冲淡了些。
相比黎漾的气恼,谢砚沉心头却是一片凉意。
幸而下一刻,灵辇减速直至停下,抵达了南泗郡。
谢砚沉揉了揉黎漾的头发,缓声道:“到了,下去?”
黎漾静默了会儿,须臾才“哦”了一声。
南泗郡依山而建,城中房屋大多是木质与石质巧妙融合的结构,质朴又透着几分古朴韵味,道路都是一种青石板铺就,市集上各色石头雕琢的小物件琳琅满目。
黎漾刚踏入南泗郡就流连于这里与众不同小摊,最后停在一个热气腾腾的摊位前。
“仙长,要不要尝尝先?不好吃不收钱的。”大娘送走上一位客人,一转头就瞧见黎漾,连忙热情地招呼,还带着浓浓的本地口音。
黎漾好奇地指着面前看起来有点像是果冻质地的淡红色吃食问道。
“这是稞果糕,是我们南泗郡山上特有的,味道清冽又带着花香味,来,姑娘你尝尝看。”大娘笑道,说着还麻利地切下一块用纸包着递给了黎漾。
谢砚沉将灵辇安置好,过来看到的就是黎漾站在摊位边大快朵颐吃着东西,一边和老板娘聊地热火朝天的模样。
“那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外地人来啊?”
“喏,都是因为那塔。”
黎漾顺着大娘示意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露出的半截塔楼,线条简洁流畅,刚劲有力。
“说是仙人们要在这建个什么司的,哦哟,那来了老多人了,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月建完,老婆子我还是头次见造房子这么快的!”
黎漾正要说什么,瞥见走过来的谢砚沉,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下意识将最后一口稞果糕递过去。
“谢砚沉,这个好好吃啊,你快尝尝!”兴奋地说完才想起他不吃这些,“好吧,你不吃这些。”
然而缩回去的手被拉住,谢砚沉就着黎漾的手咬住了那块糕。
黎漾先是惊讶,接着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怎么样?好不好吃?!”
谢砚沉微微点头,又在黎漾满是期待的目光中,“嗯”了下。
“姑娘和你夫君可真登对,老婆子就没见过比你们长得还好看的人!”大娘在一旁惊叹。
黎漾因为“夫君”这个称呼耳尖生热,谢砚沉此时却脸皮厚得很,不仅欣然接受,还面不改色地拿出一颗稍大的灵石放在摊位上。
“唉唉,太多了,这都能买下我这摊子了!不行不行!”大娘连忙推拒。
黎漾笑眼弯弯:“大娘,那就麻烦你帮我再打包一份,我带走,剩余的,你留着,就当是你告诉我这些事的报酬。”
大娘还待推辞,黎漾佯装生气才作罢。
离开大娘的摊位后,黎漾和谢砚沉牵着手,边逛边聊。
“你老实说,带我来这,是不是就是因为那塔?”
谢砚沉淡淡道:“嗯,诛邪司。”
“上次仙魔会晤的结果,负责处理一概仙魔恩怨纠纷。”他补充道。
黎漾讶异问:“啊?那不是挺重要的吗,为什么选在这啊?”
“这种不是应该建在……建在……”黎漾顿了顿,她本想说建在仙门所在的大城,可一想,这是处理仙魔纠纷的机构,中立比较好,无论是仙魔所属的哪座都城,都会被对方怀疑。
“这里是不是不隶属于仙魔任何一方?”黎漾忽而灵机一动,问道。
“嗯。”谢砚沉应道,声音像是在引导着她继续。
黎漾自言自语道:“唔,可不属于仙魔任意一方的也有不少城池,为什么偏偏是南泗郡呢?南泗郡处于仙魔交界,就地理位置而言是合适的,但还有比它更合适的啊……难道这里有什么特别的?”
“唉,谢砚沉,那山怎么是白的啊?”黎漾突然望见不远处白色的山坡疑惑道。
“是还未脱落的封灵石。”
黎漾心中一动,连忙道:“就是这个对不对?!没想到封灵石的产地居然是一座边陲小城。”
黎漾先前偶然听说过关押有罪的高阶修士,用得就是封灵石特制的镣铐,一旦戴上,灵力就无法运转,任凭修为多高,也难以逃脱。
“于仙于魔,封灵石都有用处,但每年产量稀少,且无法重复使用,这样一座城谁也不会让它归属某一方,而这也意味着它某种意义上的安全。”谢砚沉望着那片白色的山坡淡淡道。
待谢砚沉收回视线时,发现黎漾正用怀疑的眼神盯着他。
“我怎么觉着是你早就看上这里了?”当初她可是听何嘉嘉说了,诛邪司是谢砚沉提的。
谢砚沉沉默了一瞬后答:“师兄提的。”
黎漾仍盯着他。
谢砚沉敛眸,“……是我提前和师兄商量好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
黎漾顿时露出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神情。
“咳,不过诛邪司的司主人选仍未定。”说完谢砚沉抬眼看向黎漾,“你觉得什么样的人能当这司主?”
黎漾见谢砚沉难得的跟自己讨论这些问题,遂也认真思虑后道:“唔,修为得高,不然制不住人也难以服众吧,嗯……诛邪司是中立的,司主也得不偏袒也不能有歧视,除此之外……”
想了想,又道:“最好还得有点背景,别人不敢随意拿捏,不然啊,就算他不偏颇修为也高,到时大宗弟子犯事来人说情,不理吧被穿小鞋,理吧就难以做到中正。”
闻言,谢砚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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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眸看她,眼里泛起了细微的波澜:“嗯……”
“你带我来南泗郡就是为了考校我的啊?”黎漾不满道。
谢砚沉浅浅笑了一下:“喜欢这里吗?”
黎漾不暇思索开口:“喜欢啊,挺好的,民风淳朴,风景空气都不错。”
接着又举起手里的糕:“尤其是这稞果糕,跟当初你买的‘绮梦九味’糕有得一拼!现在它俩在我心中并列第一!”
“你喜欢就好。”声音低沉轻和。
黎漾以为谢砚沉在说稞果糕就笑了笑,之后又被不远处的小玩意儿吸引,拉着他去了别处。
后来黎漾想,如果那时她能敏锐点,或许就能早点发现谢砚沉的异常,不至于到最后什么也做不了……
**
三个月后,魔宫。
黎漾最近有点郁闷,她怀疑谢砚沉对自己兴趣变淡了。
自两个多月前他们回到魔宫开始,谢砚沉就开始频繁闭关,好几天都见不到一次人,就算见到也是深更半夜出现在她床前,虽然在她邀请人躺下后他都上来了,但往往待她睡着醒来,又不见人影。
她找尤钧、隐一探听过,但不知道是他们商量好的还是怎么,反正没得到有用的讯息。
黎漾没谈过恋爱,不知道别的情侣是不是也会经过这样一段倦怠期,黎漾没别的人说,只好传讯给何嘉嘉,对此,何嘉嘉倒是淡定得多,说她是闲得慌。
黎漾承认,她是有点闲,可确实也没事需要她做啊,不知道是不是谢砚沉积威过甚,魔宫里连个搞幺蛾子的都没。
而且,许是伙食好,她觉得自己身体变得格外棒,每天都精力充沛,上个月她还莫名进阶了,现在竟也是大乘修士,还是大乘中期。
连她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意外吃了什么助长功力的东西,对此,谢砚沉竟难得开玩笑说是可能魔宫对她风水。
索性也没什么不适,黎漾就没再纠结,她现在最愁的还是谢砚沉。
今夜,黎漾又穿上何嘉嘉送来“战斗衣”躺到床上,为的就是在下一次谢砚沉出关的时候将人制服,好好拷问一番,可都穿上几天了,她还没见到人。
黎漾脑中想着,要是今晚再不出关,她明天就直接去闭关地逮他!
半夜,睡梦中的黎漾忽然觉得遍体生寒,像是被人塞进了冰窖似的,她迷迷糊糊地睁眼,就看见床边站着的人影。
第一次半夜被吓到后,黎漾每夜都在卧室放上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所以此时,一眼便认出是谢砚沉,也发现他似是刚沐浴过,发尾还带着潮湿。
“你总算出关了,我都等你好久了……”见到人的刹那,黎漾喉间便哽咽住。
她往里让了让,谢砚沉就着黎漾让出的位置,躺下将泪眼婆娑的人抱到怀里。
然而刚碰到谢砚沉,黎漾就打了个寒颤。
“怎么这么冰?你洗的冷水澡?”黎漾抖擞着,一狠心直接抱上去,英勇就义当了个暖炉,好在谢砚沉很快驱散了这股寒冷,变得如往常一般。
“你为什么总闭关,这次是十一天……”
“谢砚沉,我觉得你有事在瞒着我……”
45. “我,只能走到这里了…”
谢砚沉没说话,但似乎精神奕奕,深邃的眼眸里闪烁着莫名的光彩。
“别用你的脸来蛊惑我!我今天一定要知道你在瞒什么!”黎漾猛地别过头,坚决不让自己沉溺在谢砚沉的美色中。
“好。”
黎漾:“??”
计划里的下一步,下下一步,下下下一步还没上阵,就这么成功了?黎漾难以置信。
“那你说!”
“不急。”谢砚沉柔声道,“今天会让你知道的。”
黎漾恨恨地一口咬在眼前人的脖颈上,她就知道不会这么顺利!
谢砚沉轻笑一声,接着目光落在黎漾衣服上,问:“特意穿的?”
谢砚沉一说,黎漾才回过神,想起自己穿的是什么,脸上瞬间泛起一阵红晕。
她略显不自在地拢了拢衣襟,可这内里的红兜仅靠脖子和后背的两根细绳固定,她之前觉得背后的绳烙得慌就没系,外衫又是丝滑薄透的黑丝质地,根本就没带子,所以她这一拢反而是扯了东边,落了西边。
“嘉嘉送的……”黎漾觉得脸有点烫,她想,幸好夜明珠的光芒不盛。
尽管黎漾不是很想承认,但确实穿这衣服的初衷里有想诱惑他的心思。
谢砚沉显然也洞悉了这层含义,闷声又笑了几声,就在黎漾羞恼又要咬他时,谢砚沉突然用力,猛地将她拉到自己身上。
因着这番剧烈的动作,后背没有系绳的肚兜,两边直接落了下来。
黎漾瞬间僵住,惊慌失措地伸手就要去系带子,可刚抬手就被谢砚沉扣住了手腕,带着一丝灼热气息的吻直接覆了上来。
不过片刻,黎漾嘴里就溢出嘤咛声。
那只手从流连的背部缓缓滑到前面,黎漾急促地低吟一声。
不知何时就已恢复自由的手,难耐地拉扯着谢砚沉身上的衣服,可谢砚沉躺着,衣服被压住,她怎么也解不了,急地眼眶泛红,“呜呜”直叫。
而让黎漾又羞又恼的事,谢砚沉不仅没帮她,反而将她身上的外衫给脱了,又一个翻转将她稳稳压在了下面。
没了外衫的遮挡,仅靠脖子后细绳的肚兜很快就盖不住该盖的地儿。
谢砚沉灼热的气息从黎漾唇角不断下移,很快,黎漾便只顾着在极致的欢愉与破碎中,紧紧抓着谢砚沉的头发,把他仍穿戴整齐的事儿,完全抛到九霄云外……
许久,被抱去清洗一番回来,黎漾仍有些恍惚,慢半拍地躺在谢砚沉怀里。
谢砚沉有一下没一下地缓缓梳理着黎漾背后的长发,两人就这么依偎着躺在稍显拥挤的榻上,空气里弥漫着宁静。
过了一会,黎漾嘟囔着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和不满:“为什么不是双修啊?”
虽然……也很舒服,但……好吧,黎漾承认她其实更期待双修……
现在的她感觉就有那么一点点空落落的,这种空落落也源于谢砚沉最近的频繁闭关。
她总觉得谢砚沉在做什么危险的事,可无论她如何问,他都不愿告诉她。
可谢砚沉越这样,黎漾心中的不安就越大。
她不信谢砚沉不知道她在担心,明明知道却依旧选择隐瞒,那他在做的事情只会愈加的危险。
对于黎漾的怨言,谢砚沉只是低笑,随后道:“今天想做什么?我陪你。”
黎漾仰起身,满脸雀跃:“一天?”
“嗯,一天。”语气里尽是宠溺。
然而下一秒,黎漾脸上的笑容就滞住,“你又转移话题!”她又气又急,声音也不自觉拔高。
谢砚沉亲了亲黎漾的唇角道:“哪个女修像你,总是将双修挂在嘴边,嗯?”
黎漾生气地嘟嘴:“还不是你,总不让人安心。”
接着又急道:“谢砚沉,你究竟在做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
黎漾忧愁的神色映入谢砚沉眼底,他敛去眸中的情绪,顿了顿哑声道:“看来,精力还很旺盛。”
等黎漾再次从浴池被抱回来时,她嗓子已经累得什么话也不想说了……
今天,如谢砚沉所说,他一直陪在黎漾身边,但他们哪里也没去,就在殿内腻歪了一整天,黎漾对他说了最近几个月发生的所有事,而谢砚沉就始终当个忠实的听众,偶尔发表点自己的看法,恍然间让黎漾觉得这样的日子温馨而美好。
亥时末,黎漾在催促谢砚沉的答案时,被他从床上拉起来,套上了外出的衣物。
她带着一丝困意好奇问:“要出去吗?”
“嗯。”谢砚沉的声音很柔和。
黎漾任由他给自己穿好衣服,然后抱着她去了魔宫外的后山顶。
山顶很平坦,立着五根怪异的青石柱,上面爬满藤蔓,看起来已有些岁月。
在硕大的圆月之下,这五根青石柱透着一股神秘又诡异的气息。
谢砚沉走到正中间,放下她,神色间是往常少见的温柔。
而黎漾,心里却渐渐发慌,不详的预感朝她涌来。
频繁的闭关、突然的出关、眼中莫名的意味、两次都仅用手帮她像是只单纯地满足她……
越想,那种不安越是令她窒息。
“为什么来这?”黎漾抓住谢砚沉的手,指尖泛白,声音颤抖又急切,“我不喜欢这里,我们回去吧。”
说罢便拉着谢砚沉转身,但,被她拽住的人却纹丝不动。
“有句话,我从未对你说过。”谢砚沉将人拉到身前,认真地理了理她的头发,动作里满是眷恋。
他低头在黎漾的额间吻了下,轻声道:“我爱你。”
谢砚沉的眼里是没有丝毫掩饰的爱意,汹涌浓厚地能将黎漾淹没。
可这却反而让黎漾的不安达到巅峰,她用近乎哽咽乞求的声音道:“谢砚沉,我们现在回去好不好?你不想告诉我的话,就不告诉了!”
但,下一瞬,黎漾便被谢砚沉施法定住,身体无法动弹。
“谢砚沉!你要干什么!”声嘶力竭。
谢砚沉抬手抚摸黎漾的脸颊,声音很是暗哑:“对不起。”
“我,只能走到这里了……”
黎漾的不安在这一刻逐渐具象化,她仿佛失去了言语,只有眼泪不受控制的喷涌而出。
谢砚沉从黎漾乞求的眼神上移开,垂眸道:“百年前魔冢里的那些东西并没有被消灭。”
“我将它们都封在了我身体里。”
“即便只剩下一丝魔息,它们也能死灰复燃,消灭的唯一办法只有引下九天玄雷。”
“一定还会有别的办法!一定会有的!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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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沉,我求求你……不要……”黎漾抽泣道,声音破碎。
谢砚沉抹去黎漾脸上的泪水,脸上绽开笑容:“没有了……其实不引下玄雷,我也活不久了,死之前能再看到你,我很开心。”
“我只是越来越贪心了……”
“我在你身上封存了我一半力量,我死后,另一半也会到你身上,它会逐渐被你吸收,不会带来不适,原本我是想将诛邪司也送你的,但我又想,你就这样继续吃吃玩玩也很好……”
黎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颤抖着吼道:“谁踏马要你力量!谢砚沉,你要是敢死!我一定会立刻忘了你,去找八个十个男人!让你后悔莫及!!”
闻言,谢砚沉却唇角一扬自信道:“你不会,也不会有人会比我更爱你。”
他抬头望了望天际,然后凑过来轻轻吻了下黎漾的唇,叹声道:“要到时间了……乖,闭上眼,别看我。”
“不要,不要!谢砚沉!不要!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黎漾拼命挣扎冲击桎梏,然而无论她怎么做,也无论她如何恳求,她的眼还是不甘地在谢砚沉掌心下合上了,一同消失的还有知觉,只留下无尽的黑暗与绝望……
**
要说近几年,燧方城民间最热衷的谈资,当属三件事。
第一件,是五年前位于魔宫后方那座山顶的金雷,当时那接连而下的三十二道雷鸣将燧方城连同周边魔域都城都从黑夜中唤醒。
而在燧方城生活的所有人都亲眼目睹了那不断劈下的金色雷电,每一道都带着毁天灭地的威能,有不少人等天亮后跑到山顶去看,可那里只剩焦黑一片,原本的山更是足足矮了十余丈。
于是关于这夜的三十二道金雷劈的是什么,便有了各种猜测,有说是天罚降世灭了某个邪魔外道,有说是神器出世引动,有说是某个大能在此渡劫,众说纷纭却都没个结果……
这第二件,就是魔主重砚闭关,宣布魔君苏察代为处理一概事宜的手谕,命令传达下来后,魔域高层震荡,有人见不少魔修围攻的魔宫,只是最后不知怎得不了了之。
传言,魔主已被苏察控制,他原本的心腹包括尤护卫都已投效新主,而所谓的代管事务实际是在逐步夺取魔主之位,更有传言说其实重砚已死,当初那金雷就是他死引发的异象……
至于这最后一件,则是个桃色趣闻,是关于魔主的宠姬,一个叫黎漾的修仙者。
魔主未移交事务前,对这个黎漾万般恩宠,可自打闭关后,她就背叛了魔主,跟了苏察,两人不仅同住一殿,还在众魔面前举止亲密,毫不避讳。
亦有传言说,这黎漾和苏察早就有一腿,为了助苏察获得权力,甘心去魔主身边卧底,直至魔主身死,她才终于和苏察在一起。
有魔主的追随者趁她外出时去杀她,但结果连人面都没见着就被揍飞了,而后也不知她跟苏察吹了什么枕边风,竟要来了历代魔主传承的梭云罩,日日乘坐梭云罩外出游玩,当真是暴殄天物,每每说到这里,众人都要感叹一句:祸水啊……
祸水黎漾,此时正身若无骨地躺在梭云罩内,手里捏着个最近新兴的传音海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微微发光的海螺里忽然传出一个声音道:
“还是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