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精湛演技入豪门》
1. 第 1 章
夏堇又被热醒了。
自从来到这个城市,她就没睡过一天安稳觉。
头顶风扇嘎吱嘎吱摇曳,除了费电,没有任何作用。
天已经蒙蒙亮。
灰暗天幕被破旧木窗均匀分割,夏堇往枕下探手,摸出手机。
正好凌晨4点。
浑身黏腻,口干舌燥。
夏堇摸着铁架爬梯,轻手轻脚地下床。下铺的王姨还在酣睡,白花花的肉袒露在空气中,早已习惯这间透不过气的破旧出租屋。
说是出租屋,不如说是个笼子。
一个正好容下一张上下铺铁床,一张桌子,一个厕所的蒸笼。
不需要手电筒,下床伸手,就能摸到桌上的矿泉水瓶。再往后走两步,就是不到一平米的厕所。狭小的空间没有洗漱台,蹲坑上方有个水龙头,拧开,手捧满水,往脸上一掬,算是洗了脸。
这破地方,连水都是温的。
洗不掉黏腻,更洗不掉闷热。
夏堇胡乱揉了几把脸,拿上最贵重的手机,出了门。
这里是城中村,一个滞后于时代发展步伐、游离于城市管理之外、生活水平低下的居民区[1]。
哦不,应该说是最底层的贫民区。
活在这里,不应该用“居”,只能说死不了。
他们白天游荡在城市任何角落,晚上又回到这片肮脏酸馊。此时的世界还处于寂静,零星几扇窗里亮起白织灯光。
楼道里的声控灯几乎全坏,夏堇打着手电筒,轻车熟路,走到这栋楼房顶层,倚着扶栏,漫无目的地到处看。
这是她来到这个城市的第25天。
舅妈让她来的。
高考结束,她勉勉强强地上了本科线,报考了这个城市的普通院校。拿到通知书那天,舅妈帮她打包好行李,让她带着通知书一起走,离开那个家。
她知道,舅妈是为她好。
自私的舅舅并不想她继续读书,早就联系了隔壁村的媒婆,等她成年,好把她嫁出去,他也能收一笔彩礼。
她不想像村里那些女人一样,年纪轻轻就生儿育女,被困在夫家。所以她没有犹豫,背着行李来到这里。
舅妈提前帮她联系了熟人王姨,让她跟着王姨在这边打两个月暑假工,等开学了也能有点生活费。
王姨人还算可靠,给她介绍了一份便利店的兼职,两班倒,工资4500,包吃不包住。好在王姨住的是上下铺,她收拾出上床,暂时让夏堇住两个月,房租水电平摊。
她问过王姨能不能帮忙介绍住家家教,那种活轻松些,也赚得多。
王姨打趣她,说他们这种人哪认识会花大价钱请家教的家庭。
随后也不了了之。
她只好硬着头皮去了便利店。
来之前舅妈给了夏堇2000块,她用800买了个智能手机,500交了房租,100买了些生活用品,100用于日常开销,如今还剩500。再过几天兼职满一个月,发了工资就有5000了。
想到这里,夏堇心里稍微轻快了些。
昏暗的环境下,灯光总是耀眼。夏堇眯着眼,望着很远处的一片高楼。
灯火秀丽,光影憧憧。
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氛围。
夏堇想到分别时舅妈说的话,那时舅妈眼眶发红,一双粗燥大手抚摸她的脸,声音止不住抖:“小堇啊,出去了就再也不要回来。”
再也不要回来。
可是,在这个闷热黏腻的笼子里,她也过得好难。
“啊——”
夏堇大喊,想把这些天的憋屈和心酸全部释放出来。
“我,想,变,有,钱——”
夏堇闭着眼对着天空许愿。
空旷的环境里,收到了几波回音。
“X你妈的,吵什么!”
“让不让人睡觉,给老子闭嘴!”
“做梦吧你,梦里什么都有。”
......
陆续有话飘入耳,夏堇吐了吐舌头。
真是的。
许个愿都有人破雅兴。
-
天光破晓,东方天际升起红日,散下点点碎金。
这是平民准备忙碌的号召。
夏堇回到出租屋时,王姨已经收拾好,她知道小姑娘初来乍到受不了环境,天亮时分总会去屋顶吹吹风。
“小夏,阿姨去上班了,记得锁门。少了东西你得陪。”
随后是刺耳的锁扣嘎拉声,人影走远。
夏堇吐出嘴里的白沫,心生无语。
屁大点的地方,最值钱的是那张铁床,天天提防贼盗。
有这个心还不如换把新锁,三天两回钥匙失灵,每每总是人力撞开。
检查水电关好后,夏堇拉开门,迎着橙色朝阳,开始新的一天。
便利店离贫民窟不远,地铁5站就能到。
正值上班高峰,夏堇被人潮带入车厢。人挤人的环境下,即使没有扶手抓,夏堇也不会摔倒。
地铁穿破风声,轰轰而响。厢内的人都很沉默,他们大多是低头看手机,还有少数人一脸疲态,目光无焦地放空。
夏堇在课本学过:一日之计在于晨。
刚来这儿时,她很疑惑,大家都太平静了,平静得像滩死水。
当她兼职两天后,也变成了死水。
要去当牛马的人,哪有什么晨不晨,只有累不累。
出了地铁站,夏堇按照以往的路线走,拐弯进了巷弄时,一辆黑车横在路中央。
车表漆黑锃亮,夏堇不认识车标,但也知道,这种车肯定很贵。她熟悉的所有人里,只开得起两个轮子的车。
夏堇下意识地想绕过,司机突然按了下喇叭。她吓一跳,往后退了几步,没等她反应,车后座的窗户缓缓降下,像电影镜头一样,一帧帧地露出车里的世界。
很快,一张男士脸庞出现在空气中。男人年纪估摸着50来岁,鬓角些许发白。似是为了保持自己的好形象,男人一脸慈祥的笑,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夏堇愣了一瞬,他的脸很熟悉。
并不是见过他,而是和她长得很像。
那种感觉就像,自己看了十八年的脸,突然按在一个男人头上。
“我是你爸爸。”
男人猝然出声,解开她的疑惑。
夏堇看着男人的脸,很难怀疑这句话的真假。
实在......太像了。
“夏夏,跟爸爸去趟警局吧,做个登记。”男人和蔼笑。
夏堇迟钝两秒,视线掠过男人不菲的西装,真皮车座,再到戴白手套的司机,最后又回到男人身上。
车,人,装扮。
每样东西都在显示,这个爸爸很有钱。
该不会是没休息好,精神恍惚了吧?
要么就是还没睡醒,在做梦。
夏堇悄悄拧了把手心,疼得她皱眉。
不是做梦。
“夏夏?”
许久没反应,男人催他。
夏堇保持着理智,一字一句:“我不认识你。”
料到她的回答,男人神态自若:“夏夏,我真是爸爸。先跟爸爸去躺警局。”
猜到她心中挂念,男人又补充:“兼职那边我帮你请过假了。”
车子拦在路中央,有备而来,定是不许她拒绝。
当然,夏堇也不太想拒绝。
很突然地觉得,如果认下这个素不相识的爸爸,好像也不错。
起码看起来会过得不错。
但夏堇没傻乎乎地跟着上车,她走在前头,黑车慢速跟在她后头。
进了警局,夏堇安静坐着一旁,尖着耳朵听四周的声音。那群警察应该是认识男人,边喊夏总边倒茶,还热心地叫她夏小姐。
男人叫夏争辉,是某餐饮行业的老板。
交谈中,夏堇大致了解到,十八年前,她和另一位女生同时出生,为了让自己女儿过人上人的生活,那位女生的母亲起了私心,偷偷将两个新生儿掉了包。
至于夏家是怎么发现这件事,夏堇没听明白,男人就含糊地说了句去体检发现女儿血型与自己不符。
警方又询问夏堇的基本情况,基本能和男人所说的信息对上。
为了核实,警方也没有凭口头几句话下定论,强调说必须要有DNA报告,科学证明两人的血缘关系。
男人笑着应下。
有了双方配合,这场“认亲”很顺利,一系列手续办好后,日头升到正头顶,晃得人睁不开眼。
“夏总找到千金,恭喜。”
“哪里话,得亏你们帮忙。”
大人们离别时客套握手,夏堇眯着眼走出警局,腿像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比做梦还恍惚。
她,突然变成有钱人的千金了。
对着天许愿这么快就灵验了?
“夏夏,报告出来前,你先住酒店。”夏争辉跟了上来,仅在短暂的相处里,他似乎已经熟悉她的身份,亲切地拍着她肩膀说话。
“爸爸知道你怕,特意定了警局附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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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有什么事你也第一时间来找警察叔叔阿姨们帮忙。”夏争辉往身后指了指:“你今天也见到了,爸爸不会伤害你。”
“酒店里你想吃什么,随便点。爸爸已经付款了。”
“等报告出来,爸爸接你回家。”
......
夏争辉陆陆续续地说话,夏堇一直沉默,等反应过来时,两人已经到了酒店大堂。
凉爽芬香的空气,香槟色的装饰,大而亮的水晶吊灯。
这是夏堇做梦都梦不到的地方。
她现在站在这里,还要住上几晚。
夏堇又掐了自己一把。
清晰的疼痛感证明这都是真的。
夏争辉交代完话便离开了,穿着正式的酒店管家负责招待她,带她去了顶层套房。
“夏小姐,您有事可以随时招呼我。祝您入住愉快。”
夏堇踩在软绒绒的毛毯上,像是踩在云端。
天空澄清,骄阳正烈。
落地窗明亮通透,她俯瞰整座城市的忙碌。
此时她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有钱的世界,我来了。
-
周序时刚进办公室,总助陈威敲门。
“进。”
陈威推开门,端着一叠资料而入:“时总,这是新项目的策划案,您过目。”
周序时示意他放下,陈威照做,却迟迟未离开。周序时垂眸翻看材料,出声问:“还有事?”
陈威说:“老宅那边又来电话了。”
周序时神色淡然:“回了吧,说我没空。”
自回国后,周家老爷子一直催他结婚,今天和李家千金见面,明天又去参加刘家千金生日宴......
徒劳无功之事,周序时能拒则拒。
陈威踌躇道:“这回老爷子态度坚决,说是和夏家女儿吃饭。”
“哪个夏家?”
“正夏集团的夏家。”
周序时稍顿,掀起眼皮看他:“夏争辉?”
“是的。”陈威补充:“周家和夏家有一桩......亲事。”
周序时施施然地后靠椅背,温声问:“老宅那边同意和夏家这桩事?”
陈威说:“老爷子说,这亲事是他定下的,面子上要过得去。”
周序时哼笑,指节一下又一下地敲桌面,陈威猜不透老板这声笑,想询问时,周序时冷不丁地又出声:“夏家女儿多大了?”
“18岁,不过......”陈威思索片刻,继续道:“听闻夏家最近找回了真千金。”
周序时挑眉:“真千金?”
陈威点头:“对,说是两家孩子刚出生时抱错了,所以与周家订亲的是刚找回的那位。”
沉默半晌,周序时直身握笔,拧开笔盖,铂金笔尖勾出策划案上的不足。一边是不容拒绝的周老爷子,一边是不表态的老板,陈威夹在中间拿不准主意,试探问:“那和夏家吃饭这事?”
周序时语气平淡:“你去安排时间。”
-
夏堇再次见到夏争辉,是三天之后,彼时她窝在柔软沙发上追剧,看得太入迷,没听到门铃声,直到夏争辉打开电影房的门,她才仓促地站起身。
夏争辉看着她的形象,慈祥的笑容多了丝裂缝。
头发凌乱,面色苍白,视线掠过她那皱巴有线头的T恤时,夏争辉不自觉皱了皱眉,但语气还是平和:“面色怎么这么差,没休息好,酒店住不习惯?”
夏堇反应了几秒,低头编理由:“有些认床。”
才怪。
她可太习惯酒店了,这几天夏堇就没离开过套房,原因无他,太太太太舒服了,吃喝玩乐样样都有,她还没傻要到没苦硬吃,回到王姨那件小破笼子里去。
至于面色差,可能是熬夜追剧。
电视里有各大视频软件VIP,她根本看过不来。
想到夏争辉之前说过的话,夏堇问:“DNA结果出了吗?我们现在......回家吗?”
幕布上正在播放某古装剧,女主撕心裂肺地哭喊,夏争辉吵得烦,直接关了电视。空气安静下来,夏争辉放下遥控器,嗯了一声,没急着走,在沙发上坐下。
夏堇不知道他在嗯第一个问题,还是第二个问题。她没出声,等着夏争辉的话。
“夏夏。”夏争辉叫她。
夏堇迟钝了几秒,才应下这句别扭的称呼。
夏争辉说:“你先去吃个饭。”
“我一个人吗?”
“和你未婚夫。”
2. 第 2 章
夏季的天总是阴晴不定,上午乌云浓郁,一场阵雨过去,又放了晴,日头呈着白色的光,烤灼整座城市。
夏堇坐在餐厅雅间,百般聊赖地看着窗外。
她就知道,被豪门爸爸突然找回这事不简单,莫名其妙多了位未婚夫。
但夏堇也看得开。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她不想放弃这种衣食无忧的生活,所以选择顺从,一切听夏争辉安排。况且只是吃个饭而已,她又没损失。
不过夏争辉没算好时间,早早把她送到这,等了半天,未婚夫人影都没看到。
夏堇托腮,连打了几个哈欠。
叮——
手机收到一条消息。
夏争辉发的。
【他来了吗?】
夏堇快速敲字:【没有】。
【应该快了,再等等】。
【好的】。
喝完一大瓶柠檬水后,夏堇起身去卫生间。她扶着桌面站起,之前从没穿过高跟鞋,初次尝试,难免有些不稳当,她手提着裙摆,歪歪扭扭地走出雅间。
现在这身行头,是夏争辉置办的,他专门去商场给她买了长裙,又带她去做了造型。
从头到脚,都有专人负责打理。
他似乎对这场见面非常重视。
或者说,很重视这场婚约。
但这都和她没关系,她只要听话地吃了这顿饭就行。
夏堇虚扶着墙走,路过某扇雕花门时,突然走出几个西装革履的人,有说有笑。
“王总今日有福了。”
“听说还是个雏,嫩得能掐出水。”
“大学生,多有味。”
“王总要一展雄风哈哈哈哈。”
......
酒气冲天,越来愈烈。
路过夏堇时,有人打量她,眼神色迷赤裸,不怀好意。
夏堇忍不住皱眉,身体贴向墙面,避开他们视线。
直到那群人走远,夏堇才站直,虽没太听懂他们的话,但心里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暗骂了声晦气。
正欲抬脚,房里传来女声呼喊:“啊——”
“求......你,放了.....我......后悔了......”
声音微弱,断断续续,听不大真切。
夏堇没想到包厢里还会有人,目光透过镂空窗往里探,入眼的是水墨屏风,飞流瀑布,画上君子负手而立,挺拔如松。
女声隐隐约约,变成了抽泣。
随后是巴掌脆响声。
夏堇没有犹豫,推门而入。
往前几步,视野瞬时开阔,看清室内荒唐。
中堂的沙发椅上,大腹便便的油腻男人压着一个瘦弱女生,头埋进女生胸口,粗短恶心的手往更深处摸。
对着君子屏风干这种下流事。
无耻。
视觉冲击占在理智上风,夏堇取下一只高跟鞋,卯足劲朝着油腻男扔过去:“放开她!”
细尖鞋不偏不倚砸中他额头,瞬间出了血。
男人捂着头喊哎呦,看到突然闯进来的意外之客,丝毫没有被人撞破的窘迫和惧意,瞪眼怒问:“你是谁?”
“我是你祖宗!”
单脚站不稳,夏堇取下另一只,继续扔过去。
这次男人有了防备,一手劈开,笨拙地从女生身上滑下来。
女生有了喘息空间,连爬带滚地从沙发摔落,想往夏堇这边跑,即将起身瞬间,男人猛地抓住女生长发,用力后扯。
“啊——”
女生吃痛,又被甩到沙发上。
夏堇拧紧秀眉,她随手摸到一旁的花瓶摆件,跑过去佯装要砸。等他抬手挡时,夏堇后退一步,往他□□踢。
一声惨叫,男人捂住命根子,无力地跪在地上,疼得五官扭曲。他额上的窟窿还在流血,细涓涓的一汩,沿着脸颊肥肉往下,瘆人得慌。
夏堇轻哼,潇洒地甩了甩头,扶起抽泣的女生,轻声问:“没事吧?”
女生摇摇头,声音带颤:“谢......谢谢。”
“你你你,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男人倒吸气,全身在抖,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
“你你你是个畜生!”夏堇走至餐桌旁,急且重地拍铃,不屑道:“让大家看看你这不要脸的东西。”
女生听到这话脸上布满恐惧,立马摁住夏堇的手:“不要......不要让大家来。”
夏堇意识到虽然让渣男曝光解气,但对收到伤害的女生来说不一定是好事,但铃已经响了,没办法收回。夏堇四周扫了一眼,方才忙乱手机被甩落一旁,她走过去捡起,开始拨号:“光天化日猥亵良家妇女,去派出所蹲吧。”
最后一个0还没摁,女生猝然扑过来,夏堇没有防备,手机飞了出去,闷声掉落在短绒地毯上。
夏堇看过去,疑惑:“你干什么?”
“不要报警。”女生低着头,黑发凌乱垂落,盖不住脸颊上的五指印。
“他这是□□未遂。”
“不可以......”女生摇头,眼里恐惧:“求你不要。”
“这种人不抓起来就是祸端。”夏堇不理解:“做错事的人才该害怕懊悔羞耻,你是受害者,你要堂堂正正地抬起头,这不是见不得人的事,不能一味隐瞒。”
夏堇试图劝通她,女生却油盐不进,重复强调说不可以报警,也不解释具体原因。夏堇想再说两句,走进了几个服务员和另一位戴眼镜的西装男人。
“李秘书......”
看到来人时,女生小声呼唤,头越埋越低。
像是在......愧疚.
夏堇一时没弄清几人之间的关系,他们认识啊?!
李秘书剜了一眼女生,女生稍稍后退,躲到了人群之后。
他扶起跪在地上呻吟的男人,一位服务员跟上去,带着满口哎呦的王总出去处理伤口。李秘书却留在原地,脚步一迈,落座沙发主位,面色铁青,像是要审人。
夏堇自然没想继续留在这里看他装.逼,她向来做好事不留名,找到两只鞋穿上。欲离开之际,李秘书镜片寒光一闪,视线在定她身上,语气薄凉:“这位小姐为何出手伤人?难道不知打人犯法吗?”
“是他要做龌蹉事,我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夏堇不慌不忙地解释。
“龌龊事?”李秘书重重哼了声,满脸蔑视:“我看是你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吧。”
女生对于报警反应这么剧烈,夏堇打算息事宁人的,此刻反被污蔑,她偏要得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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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人。
夏堇挺起胸,不信这种板上钉钉的正义事还能遭到误解:“他想□□无辜少女!”
本以为是平地惊雷的话,在场的人却异常平静,似乎见怪不怪。李秘书更是毫无波澜,不怒反笑:“你有证据吗?”
“我就是目击者!还有受害者也在......”夏堇目光投向之前女生站的位置时,那里却空空如也。
夏堇四周环顾,没搜到她的影子。
“受害者在哪?”李秘书像是捉住他的把柄,语气冰凉,高高在上的冷嗤。
“她刚还在这。”夏堇也不解,转身询问服务员:“你们都看到了吧,一个穿裙子的长发女生,刚刚站在我后边的。”
华亭阁是海市权贵圈的聚餐场所,能来这里订到最上等雅间的,都是一般人惹不起的人。那圈子人虽多,但最有话语权的也就那么几个,王总算得上半个,又是这里的常客,至于这位陌生小姐......
服务员都看了眼李秘书,纷纷垂首,声音恭敬:“我们进来只看到这位小姐和王总。”
“不是吧。”夏堇大喊,她还没遇过这么颠倒是非的事,心里有口气上不去下不来:“这么大个人就在这里你们没看到?”
“□□无辜少女?”李秘书由不得她思考,夺过话语权:“这位小姐,乱说话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没乱说。”
“请你拿出证据。”
“......”
要是骂脏话要消音的话,夏堇现在满脑子都是扩音后的哔——
她不觉得自己有错,但面对满屋子的“瞎子”,心里莫名多了丝慌乱猜忌,她一时沉默。
来吃饭之前,夏争辉提醒过她,遇到任何与自己无关的事,别去围观。
现在才想起来,好像有点来不及了。
沙发上的男人架子十足,又游刃有余。
几位高大的服务员站在门口,更像是堵住出路,不许任何人逃走。
想到那位消失的女生,夏堇再傻也该意识到有几分不对。
李秘书道貌岸然,说话跟人体排泄物一样臭:“你既诬陷又伤人,这事不能这么算了。”
他朝着服务员使了使眼色。
几位高大男人点头回应,往夏堇这边逼近。
他们进一步,夏堇退一步,直到贴到了墙根,退无可退,夏堇急喊——
“你们别过来。”
“现在是法治社会,你们想干什么。”
“再过来我就报警了。”
......
那群人自然不会听她的话,夏堇强迫自己镇定,与他们仅一步之遥时。
一道声响蓦然降落。
“李秘书好大的架子。”
这句话成功止住了所有人的动作。
空气瞬间沉默,那声响清晰地传至每一个人耳边。
“李秘书欺负一个小姑娘,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声音清润,音调却沉,像高山之巅的薄雾,冷冽低哑,又像利剑穿风而来,不容置喙。
众人看向声源处,待人脸露出后,神色皆愕,纷纷靠至一边让道,就连沙发上的李秘书,也卸了那张装.逼.脸,起身相迎。
看这架势,似乎来了个不得了的人。
3. 第 3 章
听到跟自己站同队的声音,夏堇眼前一亮,视线去找声音主人。闲杂人等靠边让路,视野无阻。水墨屏风后,一个男人款款出现。
白衣黑裤,直肩阔背,挺拔清落。往上是张清隽温润的脸,黑发乌瞳,与屏风中的水墨君子融为一体,像幅泼墨浓厚的山水画。
他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眼底平静似水。
单手抄兜,信步而来。
和夏堇错身时,男人脚步缓了片刻,瞥了她一眼,眼里有雪后初霁的清透寂静。
夏堇怔愣一瞬,反应过来时挺拔身影已挡在她身前。
李秘书向前陪笑:“什么风把时总刮来了?”
谄媚至极,足以说明此人来头不小。
夏堇视线被阻,眼前只有这个高大挺拔的男人,鼻息间有股冷调清香。
“李秘书阵势这么大,自然要过来瞧瞧。”男人身形未动,把夏堇挡得严严实实,视线漫不经心地扫向那群服务员。
李秘书立马摆手,让他们退下:“微不足道的女人而已,没必要您操心。”
男人轻笑:“你在说我微不足道?”
声线下压,不怒而威。
“不敢不敢,时总别误会。”李秘书深知眼前这个人惹不起,他要说黑的是白的,也不敢反驳。今日王总这事在圈子里见怪不怪,硬是摆到台面上来说也没必要,得不偿失。
李秘书审时度势:“没想到是时总的人,是我唐突了。”说罢朝着夏堇道歉:“希望这位小姐莫要吓到了。”
状况外的夏堇:啊?
每个字她都听得清,连在一起怎么听不懂了。
谁说谁微不足道?谁是谁的人?
不等她捋清头绪,男人已经抬脚往外走了。李秘书腮帮子紧绷,一言不发。
狐假虎威的道理夏堇还是懂,她压住心里的疑惑,小跑两步,跟上男人步伐。
走至屏风时,男人蓦地回头,有话交代:“来之前碰到了王总,他说不小心摔了一跤磕破脑袋,李秘书还是去看看比较好。”
温文尔雅地说瞎话,又撇开她的责任。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就是这个意思。夏堇埋着头笑,今天走着狗屎运了,遇到个救世主。
“谢时总关心。”
看李秘书那憋屈的窝囊样,夏堇更欢。
对着他落了个鬼脸,幸灾乐祸。
一抬眼对上“时总”视线,夏堇尴尬一瞬,讪讪地收起表情,老实跟在他身后。
一路畅通无阻,等绕过走廊拐角,
夏堇快走两步与男人并排,偏着头看他:“刚才谢谢啊。”
男人眉目端正,淡淡嗯了声。
虽不知道他为什么出现帮忙说话,夏堇还是不想被误解:“我是真的看到那个王总压在一个女生身上,那女生又哭又喊的,我才没忍住动手的。”
男人神色未动,语气平淡:“那女生喊了什么?”
“自然是不顺从的话。”夏堇嘟囔,那话总不能再重述一遍。
“你砸伤了王中德后,还做了什么?”
听到他口中王总的真名,夏堇暗自tui了一口,就那人还配用“德”。
“我肯定叫人啊,然后报警。但是那位女生......”夏堇权衡片刻,斟酌道:“这种事她不想让人知道,也可以理解吧。”
“不想让人知道。”男人念了一遍,嘴边溢出笑:“你想没想过,孤男寡女她怎么会出现在那间房?如果她是被骗来的,你叫人报警她为什么反抗?李秘书要你拿出证据时,她又为什么不在?”
一连串的问句,夏堇被问住。
有些事不需要扳开解释。
“夏小姐,眼见不一定为实,这么简单的道理。”男人停了一瞬,意有所指:“夏总没教过你?”
“他才找到我几天,哪会教......”
话到一半,夏堇思绪猛地回收。
他怎么知道她姓夏?
夏堇抬眼,猝然与他视线对上。黑瞳深且沉,平静无波,却莫名摄人。
“你是......”
“夏小姐?”
突然的呼喊打断对话,夏堇闻言看去,是位穿旗袍的女服务员。“你没事就好,还好周先生来得巧。”
周先生。
来餐厅前夏争辉提过婚事的男主角,那时夏堇在想其他事没认真听,名字早被抛到了脑后,只记得叫周什么。
时总。
夏堇慢半拍地看向身旁男人,断裂的珠子在这刻全部连成串,脑中拼凑出那位未婚夫的名字——
周序时。
-
周序时应祖辈之约,来和新认回的“未婚妻”夏小姐吃饭。无非是走个流程,对方是谁,周序时并不放在心上。
刚走进餐厅报了雅间号,服务员突然发问:“周先生,您是来和夏小姐吃饭吗?”
华亭阁是权贵之所,在这里处事的人精明圆滑,不会莽撞。周序时稍稍点头做回应。
“王总和他秘书都在那里。”服务员简单解释了事情经过,说话小心翼翼:“李秘书带了好些人过去,夏小姐现在可能有点麻烦。”
周序时不是滥好人,但夏堇目前跟他有关联,不能不管。
走至雅间时,李秘书正在颠倒是非让夏堇拿证据。许是第一次见面,想探探对方底细,他故意听了会。
结果很失望。
不知该说她天真还是愚蠢。
狼群里的羊,竟想着跟狼谈道理。
一得到松懈,又不顾后虑,朝着李秘书做鬼脸。
被人摆了一道,还不清不楚。
得一层层刨开,才悟通。
连最简单的他是谁。
都弄不明白。
-
被意外之事扰了兴致,这顿饭终是没吃成。
当然这与夏堇毫无关系,是周序时先提出离开。
夏堇担心无法给夏争辉交差,试图挽留他:“都到这里了,不吃个饭再走吗?”
还没等他回答,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恭喜发财!我恭喜你发财,我恭喜你精彩......”
刘德华的歌声飘荡在空旷廊亭,夏堇掏出手机,是王姨打过来的。
王姨很少主动打电话,夏堇担心她有急事,只能先接听,背过身小声询问:“王姨?”
“小夏啊,你这几天去哪里了喽?你不在这里住,阿姨房租可不退啊。”王姨说:“还有明天要交下个月房租了,你要是东西没搬走,钱得按时交的嘞。”
王姨操着一口塑普,为了催房租。
夏堇无语,敷衍了两句后,挂了电话。
等回过身时,周序时已经不见了,他的位置上站着另一位陌生西装男人。
“夏小姐您好,我是时总助理陈威。”他主动介绍。
夏堇四周扫视,没发现周序时的影子。
“时总已经离开了。”陈威注意到她的动作,解释道:“时总让我送你回家。”
不打招呼就走了,又安排人送她回家。
夏堇一时都不知道那人是有礼貌,还是没礼貌。
“夏小姐,走吧。车在外边。”
陈威绅士地做出请的动作,夏堇发了难。
她也不知道她家在哪啊。
她还没来得及去夏家就送来吃饭了,总不能现在打电话问夏争辉吧。
“陈哥......”
“夏小姐叫我陈总助吧。”陈威笑着截断她的话,心里头捏了把汗。老板未婚妻喊他哥,他可担不起,都骑到老板头上去了。
夏堇没揣测话背后的意思,顺口道:“哦陈总助,我自己回去吧,不劳烦你送。”
陈威说:“夏小姐,我也是按老板要求做事,希望不要让我为难。”
夏堇硬着头皮钻进车厢,陈威替她关上车门。
骑虎难下,夏堇斟酌片刻,报了王姨出租屋的位置。
定位了地址后,陈威不经意地发问:“夏小姐去找朋友?”
夏堇摇头:“我住那。”
陈威一愣,有些难以置信夏家千金住在那儿。基于职业操守,他也没有多问,专心开车。
夏堇坐在宽敞柔软的后座,好奇打量车里内饰。
虽然不懂车,但这车肯定很贵,看着比夏争辉那车还要高级。
不得不说,她其实对于这个未婚夫印象不差。
长得比她想象中要帅很多,最重要的是,一看就很有钱。
那种在钱罐子里熏陶长大的富贵气质,普通人是装不出来的。
还有李秘书对他的恭敬讨好,足以说明那人不一般。
想到他的称呼,夏堇不禁发问:“陈总助,他......你老板姓周,为什么喊他时总?”
陈威说:“周家有好几个周总,为了不混淆,时总让大家称他时总。”
夏堇哦了一声,对周家不了解,她也没太大兴趣,换了个话题:“陈总助,你能告诉我你老板的联系方式吗?我下次方便联系他。”
陈威沉默片刻,抱歉口吻说话:“老板私人号码我不方便告知,您下次可以直接问他。”
说着他伸手递来一张名片:“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有什么可以联系我。”
夏堇接过,看也没看直接放进包里。
她也不是真想要周序时电话,不过是问点信息好给夏争辉一个交代,助理电话也能交差吧。
到了目的地时,夏堇跟陈威道谢,随即下了车。
天色尚早,王姨还未下班,夏堇穿着纯白绸质长裙,站在灰扑扑的小出租屋,有种灰姑娘下了南瓜车的虚幻感。她提着裙摆,以免被粘灰,想了片刻,她换回日常T恤,随后拨了夏争辉的号码。
电话接得很快,夏争辉亲切地喊她:“夏夏,吃完饭了?”
夏堇应了声:“......爸爸,他有事先走了。”
“怎么回事?你惹他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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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了?”
出面解围而已,应该不至于吧。
夏堇话里参假道:“没有,他说临时有事,下次再吃饭。”
“什么时候?”
“没说,陈总助说会联系我。”
对方沉默片刻,又换回慈父形象:“那你先回家。我给你发地址,你......妈妈今天也回家了,她会安排好你。”
说完匆匆挂了电话,夏堇盯着漆黑屏幕,回想夏争辉口中的“妈妈”。
很多年前,有个很漂亮的女人,她也唤她妈妈。
熟悉的称呼,但已经换了人。
-
夏家别墅落在城市郊区风光带,山水秀佳,唯独距离太远,夏堇舍不得花钱打车,转了公交又转地铁,傍晚时分才到了别墅门前。
夕阳已然落下,泛着橘光的云彩晕染在天边,别墅仿若罩了层金纱,漂亮又奢华。
夏堇忍不住笑了。
她耐不住性子,用力摁了摁门铃,不稍片刻对讲机里传来滋滋电流声:“是夏小姐吗?”
“是我。”
“好的,稍等。”
电动院门缓缓拉开,与此同时,有位围着围裙的中年女人走出来,热情地迎接夏堇:“我是家里阿姨。”
家里阿姨姓钱,微胖,笑起来眼睛会眯成一条线:“是夏小姐吧,夏太太在家里等你很久了。”
夏堇顿了顿,来别墅的路上,她已经做了很久思想准备,但正式要面对时,情绪里夹杂着些许不安。
踏入玄关的瞬间,客厅里传来女人的声音:“钱妈,接进来了吗?”
“哎来了。”
王妈应着,手轻轻推搡夏堇,她知道夏家抱错孩子这事,本该一世富贵的女孩,却被迫在外吃了不少苦,真是命运多舛。想到这,她的目光不由得更怜爱了些,与夏堇耳语:“快去见亲妈妈。”
夏堇扯了扯衣服,慢吞吞地走至客厅,沙发上的女人雍容贵气,黑发盘至脑后,眉目间透出英气。
夏堇与夏争辉如出一辙,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与朱霓,完全不像。
“快叫妈妈。”后头跟上的钱妈一脸笑容,催促夏堇。
夏堇张了好几次嘴,始终没发出声音,她低下头,没与朱霓直视。朱霓打量不远处的女孩:身型瘦弱,皮肤冷白,许是营养未跟上,发丝透着不正常的枯黄。
“不习惯的话,先叫阿姨吧。”朱霓淡声道。
两人都未熟悉,逼得太急也生硬。夏堇小声应下:“朱......阿姨。”
朱霓嗯了声:“以后,我们是一家人。”
夏堇轻轻点头,一直没看她。
“我前两天在国外有点事,没能和你爸一起去接你。”朱霓姿态端正,解释道:“家里我已经帮你打理好了,你的房间在三楼,你这些行李......”
朱霓看着她身旁破旧的行李带,缓了缓才道:“挑些喜欢的留下,不合适的衣服都扔了吧。”
“我工作忙,经常去国外出差,你在这里好好住下,有事提前跟你说。”交代完事情,朱霓起身:“我有事出去一趟,你先回房休息,等会钱妈带你过去。”
说完便离开,院里传来汽车尾声,扬长而去。
没了压迫,夏堇肆无忌惮地打量屋内装饰,奶油色的格调,大玻璃窗清晰透亮,抬眼便能看到天边。
“夏小姐,你跟我上楼吧。”钱妈接过夏堇的行李袋,即使是外人,她也感决出朱霓的不亲热,许是看夏堇一直不语,她安慰道:“太太她可能就是这性格,你别想太多,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终究是疼爱你的。”
“谢谢钱妈。”夏堇弯了弯唇,漫不经意地问:“你什么时候来夏家的?”
“大概一周前。”
“那以前的夏小姐你也没见过喽?”
钱妈瞬间懂了她口中的夏小姐是谁,立马摇头:“你就是我见到的夏小姐。”
夏堇笑了笑,眼底天真又狡黠。
夏堇的房间在三楼最靠里,房间不算大,胜在设施齐全,有独立浴室,装修中规中矩,蓝白相间的格调。相比起王姨的那间出租屋,这里算得上是天堂。
晚上夏争辉到家时,夏堇正在吃饭,夏争辉目标明确地走到她身边,摸了摸她头顶:“钱妈的手艺还可以吗?”
夏堇还未习惯父亲的存在,浑身一个激灵,僵硬地回了句:“很好。”
借着吃饭的时间,他明里暗里地问周序时的事,夏堇回得吞吞吐吐,才见了一次面的男人,她能说的就是:看着挺有钱的。
问到最后夏争辉也少了几分耐心:“来日方长,夏夏你安心住下,以后你们还有机会。”
夏堇擦了擦嘴,试探问:“和周序时吃饭的机会?”
“夏夏,你还不懂么?”夏争辉语重心长:“在我们这种家庭里,很多事身不由己。”
夏堇:“那和周序时什么关系?”
“攀上他,保你一世无忧。”
4. 第 4 章
夏堇有些心动。
她从来都不想过辛苦的人生,只想混吃混喝到死。若真攀上他能一世无忧,也未尝不可,奈何那次之后,夏堇并没有再见周序时的机会。
她问过几次,夏争辉总说忙,没空约时间。
也不知是他忙还是周序时忙。
朱霓也确实和她说的那般忙碌,每天早出晚归,一家三口偶尔会聚在一起吃个晚饭,这是夏堇最难熬的时间。夏争辉心眼大,只会问吃得好不好、住得习不习惯这些客套话,能敷衍。
但朱霓注重细节,若是吃饭太大口,她会指责不雅;穿着太随便,她会强调色彩搭配不当;甚至有时看电视,朱霓会换成时尚节目说是让夏堇学会审美。
不过只要不让她回王姨那个笼子,一切都是小事。
在别墅里躺了一周,正赶巧朱霓和夏争辉出国出差,家里没人,夏堇稍微收拾了一番,去了之前兼职的便利店。
她特意挑了下午,店里最清闲的时候。
此时只有寥寥几位顾客,店长站在收银台玩手机。
夏堇走过去,敲了敲桌面,露出最真诚的笑容:“叔,在忙呢。”
店长姓张,是个40来岁的男人,他抬眼看清是她,视线审视了下她的装扮,眼神飞快飘向另一边:“呦,这不是已经辞职的小夏。怎么有时间来店里坐坐,又想兼职了?”
“哪里话,来看看叔,还得谢谢之前你的照顾。”夏堇走到他面前,开门见山:“顺便说说我工资的事。”
夏堇回夏家后,朱霓不允许她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私活,夏堇就给辞了。辞职是打电话聊的,明明说好按25天工作时长付钱,她等了一周了,也没个信。
张强似乎恍然大悟,悠悠地哦了声:“你不是提前几天辞职了吗,上边说了,不满一个月不给付。”
“怎么可能?”夏堇对很多事都不上心,但钱是敏感点,在这方面吃不得一点亏:“那天明明说好到了月底,你会转账给我。”
“你问我我问谁去?上头没发钱下来,我未必还去帮你去讨要?”张强摆出语重心长的模样:“小夏你也别小气,这点钱,算了就算了。”
“不算!”夏堇义正言辞:“你说的上头是谁,你把联系方式给我,我自己去找。”
“小夏,做人太小气,在社会上吃不开的。”
“你把联系方式给我。”
“你说你怎么这么倔,吃点小亏而已......”
“你把联系方式给我!别让大家都知道了,你们这是拖欠员工工资的黑店。”
夏堇伸手要信息,声音不大,也足以让周围的人听见,惹得顾客偏头看。
许是被围观面子上过不去,加上夏堇寸步不让,彻底惹怒了张强,他冷笑:“本来我还想给你留点脸面,你真是不知好歹。”
夏堇皱眉:“你什么意思?”
“装什么呢?上回来帮你请假的那人,开的宾利吧,都能当你爹的年纪了,你还不要脸去爬。他的床。”张强一脸横肉,说话毫不遮掩:“你随便睡一晚够你在这不吃不喝好几个月,现在还假惺惺地讨工资,真是不要脸。该不是那男人玩够了,不要......”
“啪——”
夏堇气得浑身发抖,一巴掌甩了过去。
张强捂住半张脸,怒不可遏,顷刻间扬手一挥,重重地反扇回来,男女力量悬殊,夏堇实打实地受了一掌,被迫倒退几步,耳边嗡嗡作响,脑袋也一阵眩晕,一时不知在何处。
身旁男人不屈不挠,嘴上骂着“臭。婊。子。”,手拽着她的长发,夏堇吃痛仰头,模糊视野里看着他又扬起手......
场面一片混乱,货架上的零食砸落至地,看客们报的报警,劝的劝架,直至警察到场,才终止这场闹剧。
-
盛夏的夜闷热潮湿,天幕里散落着几颗星。而高楼林立的的CBD依旧灯火通明,色彩绚丽,照亮一方天地。
周氏集团总部便坐落于繁华中央。
此时,高楼最顶层的总裁办刚结束一场会议,坐在首位的老人叫住起身准备离开的年轻人。
“序时,你留下。”
一众人退出后,周老爷子抬手招了招,助理立即把门带上,诺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爷孙两人。
“夏家女儿见过了?”周老爷子发问。
周序时重新坐下,温声应是。
“怎么样?”
周序时一时沉默。
豪门之家,问的不是外表才华,而是家世和能力。若不是突然被问起,周序时快忘了和夏家小姐见过面,他对夏家小姐的印象,是那首喜庆高亢的恭喜发财。
半晌后,周序时吐出几个字:“中规中矩。”
料到他会这么回答,周老爷子也懒得深究,直言道:“过几天去和你顾伯伯的女儿吃个饭,顾家千金刚从英国留学回来,与你年纪相仿,应当聊得来。”
周序时眼睫低垂,淡声道:“你不是说,与夏家已有婚约。”
“区区一个夏家,你若不想,夏家能如何?等陈威安排好,将时间地点告知你。”
周老爷子心里门儿清,他这孙子相了这么多,一个都没看上。既然十个八个都不如意,那就找个最合适的。
夏老爷子补充道:“你最近参与的新项目不是要与海大合作,顾小姐的亲舅舅是海大计算机学院的院长。”
周老爷子点明了商利来往,周序时不再周旋,颔首不再言语,垂眸遮住眼中情绪。
从会议室出来,周序时将会议资料递给陈威:“你送去公司。”只字不提与顾家之事。
两人进了电梯,陈威正想问细节安排时,一通陌生电话拨了进来,号码归属地是海市。
周序时示意他先接电话。
滑开接听,先是一阵吵闹声,随后细弱的女声:“陈......总助,我是夏堇。”
梯箱空旷,声音足以让身旁的人听见。
陈威下意识地看向周序时,后者示意他继续。
“夏小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陈威问。
电话里的人嘶了一声,像是在抽气:“我这里确实有点麻烦......你能来趟xx路派出所吗?”
话音刚落,电话突然被挂断。
再拨过去已是关机状态,陈威放下手机问老板:“我先去送资料,还是去夏小姐那里?”
通话时间并不长,很多事由并未说明白,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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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说,夏堇的事与他无关,但夏家与老板又有层特殊关系,没法看着不管。
况且夏堇刚被夏家找回......陈威想起那日送她回到那破败住所的场景:“时总,夏小姐定是在夏家找不到人,才来求助我们。”
周序时不为所动,似乎打算置之不顾。
电梯匀速下降,陈威争分夺秒继续道:“时总,夏小姐......”
“你自己安排。”周序时打断他的话。
“是。”
-
深夜的警局大厅终于获得片刻宁静,夏堇坐在休息区,捧着一次性水杯,无聊发呆。
她也没想到讨工资会讨到警察这边来。不过好在有警察的协助,被张强私吞的那笔工资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虽然被挨了一巴掌。
夏堇轻轻摸向还在发烫的右边脸,疼得嘶了一身,因为她动手在前,张强也被她抓得满脸血痕,最终双方妥协,互相不追究。
想到他说的那些混帐话,夏堇还是没忍住,又朝着空气挥了几拳泄愤。
值班警察路过时,以为她对派出所不满,劝导她:“小姑娘,你老老实实等着家长来接吧,我们也是保障你的安全。”
事情都已解决好,派出所这边硬是不准她走,扣住她的身份证,说是三更半夜的一定要家长过来才能走。
夏争辉夫妇出国了,钱妈这两天也回了老家,这么晚了打扰王姨更是不可能。夏堇绞尽脑汁思考还能叫谁时,意外从包里摸到陈威的名片,于是死马当活马医,拨了过去。
手机也是不争气,还没说两句话就没电,也不知道陈威会不会过来。
夏堇看着对着黑屏看了看脸,无奈叹气,运气暴跌的一天。
“姐,你把身份证还我吧。”夏堇争取机会:“我都大学生了,又不是未成年。”
“大学生啊,那更不能走,在校外打架斗殴,必须等你的辅导员过来签字。”
“......”
沟通无效,夏堇像泄气的皮球瘫在长椅上,眼看着时针指向了数字“1”,夏堇也没了耐心,手里的纸杯已被玩得不成形,她随手扔进垃圾桶,商量道:“姐姐,你借我个毯子吧。我家人现在没空过来,我先在这里休息一会,总可以吧?”
要求不算过分,警察爽快地帮她拿了块浅色薄毯。夏堇挑了张5人座的连椅,把包当枕头垫在脑下,薄毯一拉盖住腹部,闭眼休息。
就寝环境简陋了点,但夏堇向来睡眠质量不错,又闹了这么久,早就困得不行,等明早天亮,再想办法离开。
迷糊之际,夏堇似乎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是个男人的声音,清润飘渺,好像在哪里听过。
直到有人一直晃她的手臂:“小姑娘,你家长来了。”
脑袋还未清醒,夏堇潜意识觉得这句话不可能发生,她在海市哪来的家长?即使是夏争辉打飞的,也不会这么快回国。
夏堇慢悠悠地睁眼,灯光如昼,她眯眼适应光亮,身边除了警察,还有位身材高大的男人。
白衣黑裤,衬衫解了两粒纽扣,领口微敞,随意松散,似从远方赶来。
夏堇愣了几秒。
视线再往上,她撞进了周序时的眼。
5. 第 5 章
夏堇没想到周序时会来,一时不知说些什么,虽然与他只见了两次,但每次都是打架互殴场景,莫名有些尴尬。
他也如初见那般,温润清隽,脸上看不出情绪。
两人对视片刻,夏堇主动打破沉默:“你怎么来了?”
为了显示自己的感激,她露出高兴神情,大弧度地咧开嘴笑,谁料扯到嘴角伤口,疼得直抽气。
周序时神色淡淡地看着她,居高临下,没回答她的问题,径直道:“走了。”
许是时间太晚,夏堇从他声音里听出几丝疲惫,似乎还有不爽。
她不敢耽误,捂着脸起身,将身上毯子还给警察,小声道谢。
警察也不再为难,强调了几遍要做遵纪守法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后,把夏堇的身份证还给周序时,周序时不经意地扫了眼证件上的信息。
警察嘴里头唠叨:“作为家长,还是多关心关心孩子,这才18岁,到哪里都容易吃亏。”
“嗯嗯知道了谢谢了。”夏堇率先接过警察的话,迅速挡在周序时前面,生怕警察教育太多,惹怒男人。
虽相处时间不多,但周序时浑身上下都透出一种“闲杂人等勿近”的气质,他的温润里更多的是漫不经心的倨傲。
夏堇替他挡了所有的话:"谢谢姐了,那我们就先走了,祝姐姐恭工作顺利,恭喜发财。”
......
两人沉默着出了警察局,夏堇看了看身旁的人,觉得氛围过于沉寂。按道理来说,周序时可以问很多东西,比如说为什么会打架,为什么不给夏争辉却给陈威打电话,甚至可以抱怨几句,凌晨一点打扰他的休息。
凌晨的街道空旷安静,时而有几辆车呼啸晃过,昏黄路灯下停着一辆黑车,周序时径直走过去,拉车门时,发觉人没跟上来。
他回头看,瘦弱的身影离他已有段距离,立在原地不动,似乎并未打算与他一起走。
“夏小姐自己走路回去?”
夏堇斟酌怎么道别时,风里传来男人的声音。她自然是不想走路,只不过夏家离这里太远,一来一回折腾他得忙活到天亮,两人虽定着“婚约”头衔,但终归还是陌生人,对对方都不了解。
她晃了晃手机:“不用麻烦你了,我可以叫车。”
周序时扫了眼她黑屏的手机,似是看透已经没电的事实,颇好笑地开口:“夏小姐真会说笑,人都被你叫来了,现在又说不用麻烦。”
显然想送佛送到西。
但听起来像是在说:你把我喊来,又让我走,到底几个意思?
叫的也不是你啊。
夏堇小声回,若是陈总助过来,肯定比眼前男人好说话得多。
周序时听不清她的嘀咕,并没有太多心思周旋,直言道:“上车。”
夏堇咬了咬唇,手机没电,现在也不好打车,若是不跟他走,只剩流露街头了。
周序时率先进了车,夏堇犹豫了几秒,从车前绕出去,上了副驾驶座,规矩地系好安全带。
车内依旧安静,两人无话可说,车载音乐也没开,空间里只有呼吸声。夏堇打量着搭在方向盘的手,骨节匀称,很漂亮。
看了片刻,夏堇反应过来,偏头问他:“你怎么还不开?”
两人都上车了,也不见他启动车子。
周序时指节敲了敲方向盘,反问:“你去哪?”
回夏家太远了,夏堇想说去酒店时,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几声,在车厢里飘荡。
夏堇揉揉肚子:“我从下午都没吃饭,你看哪家餐馆还开门,就送我去那儿吧。”
周序时偏头看她,入目的正好是她受伤的侧脸,车内光线暗淡,但不正常的浮肿突兀,一眼可见。
他不由得想起刚到警局看到她的场景,那时光线明亮,她侧躺在长椅上,红肿的脸明晃晃地映入眼,嘴角破皮结了血痂,碎发凌乱,他一时都没认出来。
极其狼狈的困境,她却睡得那样沉,喊了几声都没什么反应。
仿佛对于一切都不在意。
周序时收回视线,启动车子。
夏堇见他不说话,就当他默认,侧头看着窗外,企图找到一家还未打烊的餐馆。白日喧嚣的城市,在深夜归于安静,路面车流量少,周序时开得极快,灯景飞速倒退,拉成一条光带。
“你慢一点。”夏堇提醒他:“太快了,我来不及看招牌。”
周序时依旧没说话,正视前方,脚上油门一点都没松,似乎已经确定要送她去哪。
这里属于老城区,这个点基本没人做生意,夏堇也不想在路上瞎溜达,又说:“你把我随便送到一个酒店就好了。”
周序时斜睨了她一眼,方向盘一打,车子上了高架,远离了城区,夏堇感觉车子在路上飞。
“你带我去哪?”
她抓紧安全带,一副担心被卖了的表情。
“夏争辉去哪了?”周序时蓦然出声,打断她的胡思乱想。
“他和朱......”夏堇咬了咬舌头,避免被看出端倪,她说了个称呼:“他和他老婆出国出差了。”
怕他不相信,夏堇又补充:“他们经常去国外谈生意。”
周序时闻言轻笑:“我竟不知道夏家生意也开始与国际接壤了。”
莫名其妙的一个笑,也不知他是在阴阳,还是正儿八经的陈述。夏堇抿了抿嘴,最终没开口,她怕说得太多,对夏家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车内只剩发动机的轻响,夏堇头靠着车窗,看了会路灯光带,还是没忍住问:“你带我去哪?”
“让你休息的地方。”他破天荒地回了。
“合法吗?”
周序时嘴边挂着温润笑意:“我以为夏小姐天不怕地不怕,喜欢迎难而上。”
“......”
他肯定在内涵她,夏堇回嘴:“我也不是故意要惹麻烦,每次都是被迫无奈的。”
“不去做,就不会有麻烦。”
“上回是我冲动,我不该贸然去揍那个什么总。”夏堇跟他辩驳:“但这次,是黑心老板扣了我工资,扣工资啊!”
夏堇着重强调被压榨的事:“我起早摸黑,白班夜班颠倒,勤勤恳恳的工作,凭什么不给我,我这三好公民,就得被欺负吗?”
周序时扫了眼她的脸,随口问:“他拖欠你多少钱?”
值得不惜脸的代价。
“3710.25.”
有零有整,听到数字,周序时顿了下,突然问了句:“都不知道夏小姐现在是工作还是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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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高中毕业,等暑假过去就大学了。”
“哪所学校?”
夏争辉认女儿认得匆忙,很多详情并未来得及了解,周序时自然更不会知道。夏堇能懂他的疑惑,慢吞吞开口:“海大......”
周序时意外地挑眉,正想说还不错的时候,身旁的人又淡淡补了句:“城市学院。”
海大城市学院是海大附属的一所三本院校,周序时夸赞的话收了回去:“既然是暑假,夏小姐可以多和你父亲出去走走,尤其是国外,看看他们在做什么。”
他强调了“国外”两个字,意有所指,但夏堇听不出话中深意,只是胡乱地点头:“今天还是谢谢你,这么晚还来跑一趟。反正我发了工资,下回我请你吃饭。”
周序时轻笑:“夏小姐千辛万苦才追回来的工资,自己留着用比较好。”
“一顿饭的钱,还是出得起。”
夏堇信誓旦旦地拍胸脯保证,想到已经到账的钱,先前在警局的窝囊和憋屈也散得干净,情绪也轻松起来:“你问了我,我还没了解你。”
“夏小姐想知道什么?”
夏堇认真想了想,不知道从何问起。见她久久未出声,周序时也不催促,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肘随意搭在车窗,姿态懒散。
半晌,夏堇抿嘴笑了笑:“算了,不问了。”
“......”
没等周序时开口,她继续道:“我觉得我们还有很多时间相处,可以像升级打怪一样,一点点解锁重要人物的线索。”
对于这个回答周序时有些意外,侧目看她,正巧她也看过来,嘴边挂着浅浅的笑,周序时这才发现,她唇边有对很深的梨涡。
他想起与顾家千金吃饭的事,眼神闪了闪,脚底用力,猛地提速,夏堇被惯性带的往后倒,心里暗骂他的车技差。
-
车子在一片小区大门前停下。
“星雅韵。”夏堇念出石雕上的几个鎏金大字。
周序时朝着她身前的储物格扬了扬下巴:“打开。”
夏堇顺着拉开,里面躺着一张门禁卡。
“卡上有楼栋,房子是密码锁,密码是6个0,你今晚住那里。”
夏堇听完安排,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我住你家?”
周序时名下有几套私产,有时应酬太晚,会来星雅韵这边休息,房子有人定时打扫,随时能住。
让她住这里总比睡在警局好。
“我还是去住酒店吧。”夏堇犹豫开口,孤男寡女的,不合适。
周序时没给她商量机会,伸手摁下她的安全带锁扣,啪啦一声:“下车。”
小区周边稍微有些烟火气,能看到24小时连锁便利店,夏堇实在饿得不行,也不扭捏,果断下车,填饱肚子再思考住哪里。
关上车门,周序时降落车窗,他指尖点了点嘴边:“夏小姐休息前,建议先去买点药涂。”
夏堇慢半拍地哦了声,看着他启动车子,车窗缓缓上升,想到什么,她攀住升至一半的车窗,偏头问:“今晚你还来住吗?”
“夏小姐放心,我对你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
也用不着这么分段强调。
6. 第 6 章
周序时送完人后,并没有回住宅,直接掉头去了公司。周氏集团主营实体产业,实力雄厚,但涉及互联网科技方面略逊,他回国后空降分公司总经理,接手管理高新科技领域。
不调去总部,也是周老爷子的意思,一方面是新科技领域年轻人是主干力量,另一方面,是为了堵住董事会的众口,让周序时先去基层锻炼,以免被说周家行使特权。
凌晨时分,公司大楼还依稀有灯亮着,周序时把车开进车库。诺大的空间里,安静地出奇,弯腰出驾驶座时,一张硬卡片随着动作掉落,啪啦一声。
他弯腰捡起,是张身份证,他正反看了看,随手扔进储物格。乘电梯直达办公室,周序时去里面休息室稍微洗漱了一番,回到办公区域,一直到天亮,才闭眼小憩。
周序时睡眠极浅,稍有动静就醒了,睁眼便看到正欲悄然退出的陈威。
作为老板心腹,陈威开口道:“时总,我已经联系了国内最好的医生,等约个时间去看看失眠症状。”
周序时有严重的失眠症,有时能睡个几小时,有时成宿成宿地睡不着,日积月累的也习惯了,对于看医生这事并不放在心上:“你来什么事?”
“是关于夏小姐的。”陈威把平板递给周序时:“昨天夏小姐和别人起冲突的视频被传到了网上。”
周序时接过,点开播放,视频应该是看客顺手拍的,镜头很晃,画质模糊,唯有里面的声音一阵一阵清晰传出来,里面全是男人的各种肮脏下流辱骂。
模糊的屏幕里,依稀能看到身型瘦弱的女生张牙舞爪,不甘示弱地去抓男人的脸,嘴里念念有词:“今天我要把你这张嘴撕烂。”
混乱,粗俗,凶悍。
看过一遍,周序时放下平板,温声道:“把视频撤掉。”
陈威应下,准备离开时,周序时突然问:“老宅那边中意的人是顾家千金?”
“是的。”
“最中意她什么?”
“家世匹配,性格温和,温柔贤淑。”陈威把周老爷子的话重复了一遍。
“温柔贤淑。”周序时讥笑,闭眼压了压眼角,再睁眼时眸光锐利,声音不容置喙。
“把顾家饭局推了,就说我已经有合适人选。”
-
夏堇醒来时已是下午三点,一觉睡地沉,摸到手机时才发现有三个未接电话,全是陈威打过来的。
夏堇回拨了过去,陈威接得很快。
“陈总助,怎么了?我刚醒。”夏堇先开口。
“夏小姐睡眠质量真不错。”陈威在电话里笑了笑:“也不是什么大事,早上那会想问问你警局那边的事处理好了没?看你没接就多打了几个。”
陈总助果然是好人。
夏堇悠闲地伸了个懒腰:“处理好了啊。”看他也是担心自己,夏堇问他:“陈总助昨晚怎么没来?”
“公司临时有点急事,没法过去。”
夏堇快口道:“你老板真会压榨人,凌晨1点还有急事,什么事能有睡觉急。”
话里落下后,夏堇突然想起他的老板就是周序时,脑中瞬间激灵,昨晚那么晚来警局捞她,现在还住他的房子,似乎有点翻脸不认账了。她下意识地拍了拍自己的嘴,立即补口:“你老板不在身旁吧?”
“不在。”陈威又问:“人是昨晚安排过来的吗?”
夏堇没听懂:“安排什么人?”
“昨晚我来不了,恰好时总也在身边,他说他安排人去警局。”陈威解释,依他对老板那性子,担心老板并未把这事放在心事,所以早上拨通电话想知道夏堇出来了没,毕竟是他收到了求救电话,总不能置之不理。
夏堇拉长声音啊了一声,思绪混乱地挠了挠头,周序时是自己来了,也没安排人啊。
“既然已经事情解决,那我不打扰了。”陈威挂了电话。
夏堇一阵莫名其妙,放下手机,她起床出了卧室,房子是江景房大平层,客厅做了全玻璃窗设计,明净透亮,视野开阔,夏堇趴在阳台看了会青山绿景,意犹未尽地收拾东西。
昨晚上楼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这楼盘不普通,一梯一户,物业管理严格,于是她手贱地搜了下价格,数目弹出来时,她数了好几次小数点前面的零,最终确认是她一辈子买不起的玩意。
这么好的房子,密码锁是及其容易破解的六个0,暴殄天物。
夏堇念念不舍地关好门,思考怎么处理门禁卡,最后在微信上搜索了陈威的电话号码,发送了好友申请。
一直到晚上,才收到通过申请。夏堇问他门禁卡还给谁,对方直接回了句:【老板说先放你那儿】。
夏堇想了想也没拒绝,说不定下次还有机会住。
-
过了几天,夏争辉风尘仆仆地回国,但朱霓并没有同行,出于“关心”,她问夏争辉:“朱阿姨还忙吗?”
夏争辉心情不佳,没什么耐心地回答:“不忙还能干什么。”
许是生意场上不如意,夏堇也不赶着当他的出气筒,没有把和周序时见过面的事情告知他。
她几乎天天窝在房间里追剧,只有他出门,才出来露个面。
过了段神仙日子,开学前夕,差事来了。
夏争辉不知从哪弄到了一张晚宴邀请函。
黑色丝绒包装,某奢侈品牌的烫金logo。
夏堇碰到柔软触感,表面镇定,心里一阵土拨鼠尖叫。她逛街从来都绕着走的品牌,竟然邀请她去参加晚宴,以贵宾身份。
不知是哪座祖坟冒了青烟。
“今晚会来不少豪门贵客,进去了稳重些。”夏争辉嘱咐。
夏堇反应片刻,惊讶道:“你不去?”
“邀请函只有一张。”夏争辉难得有耐心解释:“我费了很大劲才弄到,今晚你未婚夫也会去,别浪费,也别闯祸。”
夏堇意会,不再多问。
和上次吃饭一样,先送去化妆师那边捣鼓一阵。
夏堇看着镜子里的人,鹅蛋脸,杏眼桃腮,抿嘴笑的时候嘴边梨涡深深下凹。
真漂亮。
不用出门承受紫外线的刺激,皮肤都变得很好。
夏堇对着镜子欣赏了会。
与周序时见面,夏正辉比她还庄重,像是把她当作展品,供给周序时欣赏。
一直以来,夏争辉都很在意这段婚姻。
在意到根本不在乎女儿怎么想。
即使周家那边并不当回事。
不过夏堇也不在乎,只要不要去过穷日子,什么都好说。
只要和周序时扯上关系,夏争辉总是很急,没让她自己欣赏够,便让司机把她送去了目的地。
宴会地点在郊区一幢会馆,外表平平无奇,里面别有洞天。夏堇看着金碧辉煌的室内装修,没出息地喊哇塞。
厅内人来人往,男士着西服,女士着礼裙,有的握手寒暄,有的举杯同饮。他们成堆成堆地站着,唯有夏堇,一个人拿着手机来回穿梭,乐在其中,口干舌燥时,她去了休息区,随便拿了杯茶。
茶汤醇滑甘润,韵味绵长。茶杯花纹精细逼真,杯把细如柳叶,像件艺术品,不知是茶贵还是杯贵。
夏堇解了渴,目光又投向摆盘精致的糕点,她挑了块嵌着樱桃的粉色蛋糕。
入口即化,甜而不腻。
五颜六色的摆盘,口味应有尽有。
夏堇正准备吞下另一款马卡龙时,诺大宴厅突然安静一瞬,有人喊了句:“小时总来了。”
人潮往某个方向流动。
夏堇把甜品塞进嘴,视线随着人头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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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视线定焦时,差点噎死。
人群中心,周序时端着那张清隽俊朗的脸,笑意浅然,翩翩温儒贵公子形象,如和煦春风,也似耀眼烈日。
和以往不一样的是。
他的身旁,今天站着一位性感女郎。
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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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序时出席晚宴,受人之托帮忙宣传品牌。与众人打招呼时,余光瞟到到偏角站了一个人,穿着浅绯淡雅绸裙,与人群相隔开。
这种场合,孤身一人,难免招眼。
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去,却迟迟没收回。
那人嘴里塞了不少东西,两腮鼓得像河豚,小弧度地咀嚼。许是被噎住,她表情微僵,拍了拍胸口,捞起桌边茶杯,细白脖颈稍稍晃动,随后用手背擦了擦嘴角。
茶水下肚,冲走喉咙处堵塞感,夏堇刚顺畅过来,一抬眼便对上周序时的眸光。
眸子漆黑平静,看不出情绪。
她猜不出周序时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该干什么。
假装不认识,各玩各的?还是走过去,宣示主权?又或是装出委屈模样,让他给个解释?
默无声息对视了片刻,有人给周序时递去一杯香槟:“恒资集团小时总,久仰大名。”
周序时目光收回,面容带笑,绅士举杯:“客气。”
几套场面话说完,他们话题聚焦到周序时的女伴身上:“上回听天美娱乐的王总说您一怒为红颜,金屋藏娇,没想到是应然啊。”
众人皆笑,几分真几分假:“郎才女貌,才子佳人。”
夏堇视线也随之落到性感女郎身上。
大波浪,明眸艳唇,皓如凝脂,挂脖礼裙勾出身型曲线,媚然天成。
这人夏堇认识,单方面的。
她每天在追的那部火出圈的虐心古偶,女主就是应然。
剧里是天真不谙世事的清纯公主,现实里倒是反差很大,但比剧里还漂亮。
“王总的嘴,还是靠不住。”应然笑靥如花。
模棱两可的答案,配上她的娇羞模样,似乎在证实那些话。
王总。
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夏堇想起那天吃饭的事。
姓周的也在王总那儿牵扯过应然的事?
耍帅钉子户?
“王总爱说笑,莫当真。”周序时接过应然的话,唇边笑意不减:“那人不是应小姐,我与应小姐正巧在门口相遇,顺便结伴而来。”
应然脸色一僵,是真巧还是假巧,只有她心知肚明。
海市豪门圈都知道恒资集团小少爷刚回国不久,单身,拿下他等于拿到数不尽的人脉资源,且不说背景光环,仅凭他的模样气质,能与之谈场恋爱也不算亏。她没想到,这贵公子看着彬彬有礼,不干不净的流言一点也不容沾身。
再装亲密就出丑了,应然摆正身姿,稍稍点头算应答。
“哪位美人?”有好事者忍不住好奇:“能让您一怒为红颜?”
周序时淡淡一笑,严谨纠正:“并未一怒。未婚妻不懂事,我出面处理麻烦而已。”
咚——
不知是谁的茶盏掉落地毯,沉闷短促,掩盖在众人唏嘘之中。
他们更好奇了:“时总怎么不带未婚妻一同出席?”
“她——”
周序时故意停顿,直直地盯着角落里正手忙脚乱捡杯盏的身影,语调意味深长:“比我先来了。”
他的视线指示性太强,众人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诺大的宴厅里,那里只站着一个人。
形式转变得如此之快,夏堇从看客变成焦点,无所适从。
面对聚光灯一样的视线,她尴尬地挥了挥手,挤出一个笑:“你们好。”
心里骂了周序时八百遍。
7. 第 7 章
品牌方邀请不少娱乐圈人,晚宴开始时,舞台中央有歌手深情演唱。夏堇被周序时突然公开,位置也跟着升级,和他一起坐在VIP桌。
观赏角度极好。
当帅气年轻的男团们出场,在她眼皮前唱跳并大口喘气时,夏堇压不住嘴角,忘记了被周序时公开这事,身躯跟着重金属节奏律动。
四周被打量的视线久久不散,当事人却跟没事人一样,周序时后靠着椅背,侧目斜睨她。
胖了。
这是他的第一感受。
上回见到她,身型瘦弱,下巴小而尖,像根长期营养不良的豆芽,再配上那张红肿的脸,仿佛一捏就能碎。与之相比,现在脸颊圆润些许,皮肤透出天然的粉,有几分富家千金的影子。
忽略她此时形象的话。
男团们已经摆出了endingpose,胸膛上下起伏,额前的细汗被镁光灯一照,仿若碎钻镶嵌,银光闪闪。夏堇尖叫喊他们的名字,恨不得跑到舞台上去。
刚公布未婚妻时,周序时看出夏堇是及其不乐意的,一副迫不得已的表情,慢慢吞吞地走到他身边。
现在,完全看不出来被迫,享受得很。
夏堇喉咙已经喊得发哑,等待下一组表演空隙,她伸手去取桌上的果汁。快碰到玻璃杯时,被一只洁净的大手截胡,扑了空。
夏堇看向始作俑者,周序时却视而不见,在她的注视下,慢悠悠地抿了一口,透出一种气死人的平静。
偏偏他动作又极优雅,浑身贵气,昏暗环境衬得他眉眼更为深邃,五官精致到无可挑剔,普通果汁被他喝出买不起的感觉。
赏心悦目的东西能得到更多原谅,夏堇不和他计较,恰好有服务员从身旁过,她抬手从托盘里挑了杯橙汁,解渴后又把目光移去舞台,满目期待接下来的出场嘉宾,仿佛忘记了身边还坐了个人。
周序时看着她,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桌面。
“看得尽兴吗?”
无人回应。
好样的。
“夏小姐。”
淡淡的声音传过来。
今晚见面以来,他说的第一句话,夏堇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是找她的,她后知后觉地偏头,男人还是那份高不可攀的温润姿态,把玩着手里的高脚杯,视线却紧盯着她,眸光漆黑锐利。
周遭嘈杂,夏堇听不出话中情绪,却从他神情中读出“你碍着我的眼了”。
“干嘛,我这次又没给你惹麻烦。”夏堇回他:“看节目也不行吗?”
是他自己把她提到这个位置,现在又嫌她了?
“夏小姐来这里,是为了看节目?”周序时反问。
当然不是,但夏堇没傻到说“为了你”这种话。
男人看着精明,不好糊弄,夏堇喝了口果汁掩盖心虚:“家里头让我来见世面,不允许啊。”
周序时刻薄地笑了笑:“不知道是哪种见世面,对着男人流口水这种?”
“咳咳咳......”夏堇猛地被呛住,脸颊瞬间涨红,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她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人长得人模狗样的,嘴巴倒是毒。
不过是沉浸观赏而已,哪这么难听。
“他们在舞台表演,我这是尊重他们。”夏堇说:“要是观众都像你一样,鸦雀无声的,那他们跳起来都没什么意思。”
“不知夏小姐最尊重哪个。”周序时似笑非笑,朝着男团们入座的方向看了眼,语气轻佻:“那个白毛么?”
“......!!”
夏堇腹诽之余,心里一阵震惊。
她最钟意的还真是染了白发的那位,跳舞张弛有度,声音也是她最喜欢的少年音。
不曾想男人不仅嘴巴毒,观察也极其细致,不过是3、4分钟的唱跳,他就能准确定位她的喜好。
这个人,好危险。
夏争辉费了老力让她来这,是为了巴结周序时,男人都好面子,若是她承认对别人的好感,周序时肯定不高兴吧,到时候被夏争辉知道,免不了一顿数落。
夏堇脑中快速运转,权衡利弊后才开口:“也就那样吧,跟你比差远了。”
周序时冷眼看着她,少女微微颔首,眼珠子四处飘,掩饰心虚。
都不带正眼瞧过人,还能说出这种话,撒谎水平过于低下。
他的目光过于直切,夏堇感觉有无数密密麻麻的小针在扎她,两人继续呆在一起,她担心会自己惹出一些事端。
夏堇一口喝完桌上的果汁,随后果断起身,与此同时,男人开口:“怎么,迫不及待要去找他?”
声音不轻不重,但夏堇明白,他不允许。
“时总,人有三急,我去上厕所。”夏堇原地踏了几次小碎步,拖着长音:“你要一起吗——”
周序时收回目光,显然不去。夏堇瘪嘴,踩着高跟鞋走开,卫生间位置比较偏,夏堇又有些路痴,费了些时间才找到。
相比灯火璀璨的主厅,这边安静许多,闲碎对话声也听得一清二楚——
“不是吧,那个姓夏的什么来头,能攀上周家?”
“缘汁餐饮的夏家吧,她爸叫夏争辉。以前我爷爷好像提过这事,说这两家确实有过娃娃亲,祖辈之间定的。”
来人似乎在对镜补妆,没意识隔间有人。
夏堇停住开门动作。
“听说是刚认回的,之前那位夏小姐是假千金,这个才是真的。两个人幼时被抱错了。”
“好抓马的剧情。但之前的夏小姐我见过,温柔贤淑,和周家少爷挺相配,现在这个嘛,啧啧啧。”
侮辱性极强的几个啧。
夏堇蹙眉。
四五个声音还在讨论。
“有句话怎么说,鲜花插在牛粪上。”
又是一阵笑:“这形容还挺贴切,周家少爷是养尊处优的鲜花,夏小姐是......哈哈哈哈哈哈哈”
“......”
夏堇准备拉门出去理论时,脑中突然闪过周序时那张脸。
万一当面对峙,没控制好情绪又打起来怎么办?
外面人不少,她不一定能打赢。
说不好又要周序时帮忙。
夏争辉反反复复强调,让她不要闯祸。
她也不想每次因为打架,让周序时出面。
夏堇深呼吸了几次。
“可别说,她还真命好,虽然只是虚名,大家都争着抢着想要,她倒是轻松拿到。”
“飞上枝头变凤凰喽。”
“话别说这么满,周家能不能看上她,还是未知数。”
“那倒是,周家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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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也不是谁都能去搅。”
“她若是能明哲保身,也算个厉害角色。”
......
夏堇眉头愈来愈紧,虽和周序时接触不多,从旁人对他的态度也隐隐猜得出他的来历不简单,但捧一贬一也太缺德了。
她倒要看看鲜花是什么人物。
拿出手机,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敲下“周序时”三个字。
屏幕转了几个圈,搜索引擎上排在第一的词条是:海城豪门之首周家的接班人周序时学成回国,开始接手周家生意......
豪门之首,接班人。
夏堇盯着这几个字眼看了会,点进“周序时”的个人信息,界面上很详细地介绍了周家发家史,一直拉到最后面,才看到了一句简单介绍:周序时,男,25岁,周家接班人之一。
门外渐渐消音,人应该是走了。
豪门之首的接班人......
最不缺的应该就是钱吧。
夏堇放下手机,嘴角上翘。
称呼而已,不重要。
沾了铜臭的东西,都是香的。
-
宴会主厅,舞台中央歌手唱得如痴如醉,真正听众没几个。这种场合,更多的是商人之间攀交往来。
东道主谢安在找到周序时的时候,他正应付各种来敬酒的人。毕竟是特意邀请过来的人,谢安在连忙过去帮着挡酒。
待人都走了,谢安在碰了碰周序时的酒杯,爽朗道:“没想到你会来。”
“伯母亲自打电话了,自然要来的。”周序时温声回。
谢安在母亲是中华区品牌代理商,如今有意将资源全都托付给儿子。这场宴会,也是谢安在母亲出面,联系上了周序时。
响当当的周家名头,宣传度比什么都好使。
谢安在说:“还是我妈面子大,她今晚有事没过来,让我好生招待你。”
周序时神色淡淡:“客气,应该的。”
他嘴角挂着浅笑,礼貌却疏离。
谢安在自小认识周序时,记忆里他永远是这副样子,对人和气,温雅沉稳,但总是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即使他们相识了十几年,谢安在也不敢说两人之间有兄弟情,只是停留在认识但不熟的层面。
有时谢安在觉得周序时太装,每天端着一副高贵清雅姿态,像是什么都入不了他的法眼。有时又觉得他这人厉害,十几年如一日,保持一副姿态。
谢安在四周看了看,问道:“夏家新找回的女儿走了吗?我明明看到你俩一起入座的。”
周序时顿了一瞬,抬手看腕表,已经离开40分钟了。
他下意识地往男团方向那边看了眼。
谢家和周家是旧相识,关于周序时婚约这事,谢安在知道,只不过他也只是听母亲提过几句,很多细节并不了解。
尤其是夏家真假千金这事,谢安在更是好奇,想再问两句,周序时突然起身:“失陪,去趟洗手间。”
没等谢安在出声,周序时便迈步离开。没走几步,他又停下,回头对上谢安在疑惑神情,后者似在询问还有什么事。
周序时沉默片刻,薄唇轻启。
“她叫夏堇。”
不是“夏家新找回的女儿”这么长的称呼。
听着都觉得繁琐。
8. 第 8 章
夏堇烘干手走出来时,迎面碰上鲜花正主。周序时斜倚着墙,目光往她的这边探过来,他个头高,身型比例好,剪裁质地均上乘的西服更是锦上添花,衬出他的清雅矜贵。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两人视线对上时,夏堇似乎看到他的眉头松了几分。
有了“豪门之首”的冠冕,夏堇觉得他很顺眼,蹦蹦跳跳跑过去,嘴巴压不住笑。
周序时看着朝着自己飞奔而来的女孩,她骨架瘦弱,体态轻盈,许是高跟鞋穿得并不熟练,摇摇晃晃并不稳当,仿佛随时能摔倒。
圆溜的眼睛笑起来弯成月牙,浅色瞳孔干净透彻,一眼能看到底。
应该没惹事。
周序时转身往回走,以此同时,身后传来“哎呦”一声,他回头看,真如他心想那般,女孩跪摔在地。
夏堇屁股落地的瞬间,差点疼出生理眼泪,那种直直地从半空跌落,她感觉骨头都快断了。
更讨厌的是,她膝盖疼得厉害,用不上劲爬不起来,以一个青蛙的姿势匍匐在一个男人脚下。
她抬眼,对上周序时似笑非笑的眼。
这家伙平时笑起来深不可测的,但此时,夏堇很确定,他是打心里很真诚的一个笑。
“夏小姐也用不着行这么大的礼。”他勾唇道。
“......”
夏堇咬咬牙,想潇洒地站起来,谁料想鞋底沾了水,又打滑往下倒,夏堇惊呼一声,以为又要出丑丢人时,周序时伸手托着她的背,把她捞起来。
女孩看着很瘦,手感更是明显,腰身不及盈盈一握,纤细的蝴蝶骨硌得手疼。
待人站稳后,周序时瞬间抽离,手抄进兜里。
夏堇尴尬地拍身上的灰尘,看他出手相助的面子上,不计较他取笑的事:“......谢谢啊。”
周序时淡声嗯了声,又恢复了温润神情:“若是穿不了高跟鞋,何必为难自己。”
“穿礼服要配高跟鞋才好看。”
“夏小姐穿着拖地长裙,看不到鞋,不穿也没人知道。”
话是这么说,夏堇想到厕所里那群人对她的评价,不就是嫌弃她又土又穷,夏堇较上劲:“那不行,穿高跟鞋有气质些,我要争口气。”
周序时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当是刚被认回的女儿想在父亲面前表现好一些,宁愿委屈自己也不让父亲难过。
他不再继续话题,温声说:“走了。”
夏堇揉了揉膝盖,提着裙摆小跑跟上他,与他并排,自顾自说话:“你今天能送我回家吗?”
周序时不搭话。
上回她自己打车回去,被夏争辉一顿数落,今个儿得有点进步,不然回去又讨个晦气:“你送我回去吧?”
夏堇商量着询问。
周序时瞟她一眼:“夏总送你来了,不接你回去?”
“来的时候是一个人,自然要他送。”夏堇满脸真诚:“回去我有未婚夫啊,你都公开承认了,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吧?”
她的眼睛大而明亮,眼尾上扬,灵动却狡黠。
未婚夫。
周序时斟酌这个词,目光在她脸上徘徊了会,没说话。
没得到他的肯定回答,夏堇心里也没数,她亦步亦趋跟着周序时,继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大晚上的,荒郊野岭,如果没人送,我也打不到车。”
“你可以打夏总电话,让他来接。”
周序时正视前方,吐出和温雅声线相违和的话。
“何必麻烦他老人家,这来一趟也不容易,他年纪大了需要休息。”
夏堇脸上挂着笑,心里已经扎小人扎了几千针了。
堂堂一个豪门,搭个顺风车都不肯,小气。
“要不这样,你把我送到市区,我到时候自己打车,这样总行了吧。”夏堇退一步商量:“就当我的精神损失费。”
似是听到难以置信的话,周序时撇头看她,缓慢确认:“你的精神损失费?”
他长得高,夏堇即使穿着高跟鞋,也与他差了一大截。他视线垂下来,随之而来的是身高带来的压迫感。
夏堇挺直身板,拉小两人差距:“你没通过我的同意,就冒然公开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故意这么做,就是让我替你挡桃花!”
把她拉出来,让所有蠢蠢欲动的女性都没了机会,他倒是独善其身,所有焦点和关注都转移到她身上。
义正言辞,语句铿锵,似乎因为与他扯上了关系,收到了众多困扰。她好像不太明白周家未婚妻是什么身份,就像那天莽撞无所畏惧地打伤王中德那样。
就选她好像也不错,什么都不懂。
周序时挑挑眉,不置可否:“我只是说了个事实。”
夏堇轻哼:“婚姻两个人的关系,就算是事实,能不能公开,你也应该征求我的意见。”
周序时偏头看她:“你早就默认了,不是吗?”
不然上回怎么会答应去吃饭?
“这不一样!”夏堇反驳:“我那是......迫不得已。”
“夏争辉绑你过去的?”
“......”
锁住她的目光漆黑平静,却莫名锋利,夏堇有一瞬失语,她没想好怎么回答,总不能说为了夏争辉的钱所以答应去吃饭的吧。
夏堇沉默片刻,挥挥手作罢:“算了算了,我自己想办法吧。”
哼哼两声,她踩着高跟鞋滴滴答答地越过男人,嘴里嘀咕:“搭个顺风车而已,啰里八嗦的。”
声音细弱,却还是清晰地传入周序时耳边。
她穿着绸裙,薄薄的一片。
和她的耐心一样。
周序时看着细瘦身影,等她走出一段拒绝,眉棱轻挑,抬脚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
-
夏堇肚子里骂了周序时一路,抬眼时才发觉四周环境很陌生,回头想找周序时,却没看到他的身影。
夏堇边走边张望,企图找到工作人员,等她推开某扇门时,意外撞上正在打电话的应然。
听到声响,应然也回头看,看清人后,她对电话里的人说了句“有事,等会说”,然后挂断了电话。
两人视线相撞,夏堇再次感叹她的美貌,皮肤白皙透亮,眼线上扬,勾出妩媚,不愧是大明星。
夏堇主动和她打招呼。
应然熄灭手机,换上笑脸:“时总未婚妻,你在这做什么?”
夏堇不好意思地挠挠脸皮:“我忘记路了,不知道怎么回主厅,绕到这里来了。”
应然闻言嘴角勾出弧度,仔细打量眼前的人,年纪看着不大,脸型流畅,满脸胶原蛋白,讨人喜的面相。
看得出来,参加晚宴她是特意打扮了一番,不过嘛......应然审视她的着装,并不是高定系列,甚至算不上大牌,商场上随处可见的普通款式。
以周家的势力,怎么会穿得这么寒酸。
“没想到,时总也是个小气人。”应然含笑道:“对待未婚妻都不大方。”
两者话题毫不相关,夏堇反应了一下,她承认姓周的确实小气,但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还是不合时宜。
“应小姐亲热地挽着他进会馆的时候,应该不是这么想的吧。”夏堇与她对视,不卑不亢。
这话只是夏堇随口回,但有心人听来,多了层耐人寻味的意思。应然僵了一瞬,立马又恢复自然:“还不知道时总未婚妻叫什么名字。”
看她不像阴阳怪气,夏堇也大方地回:“夏堇。夏天的夏,谨言慎行的谨少个言字旁。”
“我觉得应该加上言字旁,夏小姐的嘴很会说话。”
夏堇没细究话里的意味,索性当被夸了,她和应然并不熟,也没必要一直在这里尬聊,直言问她:“你知道怎么回主厅吗?”
应然看了看她,唇畔笑意不见,细白指尖指了个方向。
那不就是她过来的方向吗?
夏堇道谢,顺着走了几步,身后又传来一道呼喊:“夏小姐。”
夏堇回头。
应然莞尔一笑,晃了晃手机,妩媚至极:“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
夏堇弯弯绕绕回到宴会主厅时,歌手已经换了好几波人,周序时仪貌堂堂,正在和另一位年轻男人说话。
年轻男人眼尖,未等她靠近,便扬手和她打招呼:“夏小姐。”
周序时也顺势看过来,面色平静,仿佛从没离开过宴厅,也没见过她。
他肯定也是端着这幅神情,淡定地看着她走错方向也不提醒,独自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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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夏堇哼哼地走过去,直接越过周序时,回应年轻男人:“你好。”
谢安在视线在两人身上徘徊了会,主动和夏堇自我介绍:“夏小姐,我是这次晚宴负责人,谢安在。”
谢安在。
晚宴的邀请函上有这个名字,夏堇不算陌生,她礼貌颔首:“我是夏堇。”
“我知道,有人替我介绍过你了。”谢安在朝着周序时扬了扬下巴。
哦就是那个不顾她的意愿,自顾自地向大众公开她的身份的那个及其简短、甚至只是一个眼神示意而已的介绍吗。
那也能算介绍吗。
夏堇低声哦了句,随便找了个离自己最近的位置坐下。
谢安在是个自来熟:“妹妹刚回到夏家,一切都习惯吗?”
他面目清秀,说话笑眯眯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夏堇回答他:“习惯,家里人对我都很好。”
听到这,周序时乜斜了她一眼,却没做声。
“那恭喜妹妹。以后你有什么事也可以来找我,我带你玩。”
两人聊了一会,谢安在完全把她当了自己人,说:“我下个月生日,准备办一场邮轮生日宴,妹妹来么?”
邮轮生日宴。
夏堇眨了眨眼,是电视里那种奢华靡丽的富人活动吧,应该有很多好吃好喝,还有很多明星帅哥在的吧?
“我去......”
“走了。”
两道声音同时掉落,身旁男人突然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夏堇,眸色平静。
不等夏堇说话,他递出右手。
眼前伸来的掌心宽大干净,是想在众人做样子吧。
夏堇反应一瞬,慢慢抬臂,做作地将自己左手轻放在男人的掌心。
感受到温润的瞬间,夏堇听到周序时带着玩味的声音:“这是做什么,我让夏小姐把衣服递给我。”
“......”
夏堇慢半拍地侧头,发现她的椅背上确实搭着一件黑色西装,衣领的胸针低调奢华,是周序时穿的那件。
他肯定是故意的!
故意让她误会!
夏堇尴尬地想收回手时,周序时忽地收拢指节,稍稍用力。夏堇惊呼一声,身体被拉起,往周序时身旁靠近了几步。
没等夏堇反应过来,周序时放开她,探腰拿起西装,扫了扫不存在的灰尘,挽在手臂。
夏堇无语地看着他这一系列操作。
“还不走?”男人催她。
夏堇瘪瘪嘴,心里暗骂了他几遍后,才跟上他的步伐。
会馆外清净昏暗,高大厚重的绿景一层一层包裹着房子,像道天然的围墙。
“夏小姐清楚自己的身份吗?”
夏堇看身旁的人,男人高大挺拔,神色藏在黑暗里。
“什么意思?”夏堇问他:“我有什么身份?”
周序时闻言看她,眉眼凛冽:“夏争辉送你来这里,是为了让你见世面?”
夏堇一个激灵,感受到男人突然的冷意,偏头对上他的视线,试探问:“你这是在生气?”
周序时轻笑:“夏小姐过于高看自己。”
“我又没说是因为我。”夏堇和他并排站着,小声嘀咕:“不就是去参加邮轮嘛,你要是不想我去,直接说不就行了,说什么身份不身份的。”
周序时盯着她,沉默着。
“看着我这什么,人张嘴不就是用来说的。”夏堇隔空指了指他的嘴:“拐弯抹角的,别扭精。”
她知道,男人生气绝不会因为对她有感情,无非是脸面,自己未婚妻跟着别的男人玩,他肯定不自在。
“夏小姐做周家未婚妻,很不情愿?”周序时突然岔开了话题。
夏堇真诚地看着他:“没有,我挺喜欢你的。”
“撒谎。”
“才没有。”夏堇举起三根手指头发誓:“我要是撒谎,这辈子就饿死。”
莫名其妙的誓言。
周序时紧盯着她,目光仿佛能在她脸上戳个洞。
半晌,他收回目光:“去邮轮前,先跟陈威说一声。”
“好咧。”
夏堇甜甜地笑。
这男人,还挺好哄的。
她心想。
9. 第 9 章
车子飞驰在空旷大道,昏黄路灯高速倒退,夏堇头靠着车窗,无聊发呆,偷偷看了身旁几眼,周序时脸朝着车窗,后脑勺对着她。
片刻后,手机铃声打破安静。
周序时扫了眼来电显示,接通前往夏堇这边看过来,夏堇下意识地闭眼装睡。
他声音不大,温声喊爷爷。
“你公开和夏家女儿的事了?”
宴会持续时间长,消息传到周老爷子那里也不奇怪。周序时并不打算瞒,坦然应下:“爷爷不是早就知道了?”
电话那边稍显激动:“糊涂!她怎么会合适当我周家......”
“爷爷。”周序时打断话,眸光稍抬,车窗清晰地倒映着一抹倩影,下巴微抬,眨巴着眼往他这边看。
他沉吟片刻,才缓缓道:“有空我回趟老宅,再谈这件事。”
电话挂断,车窗里的人又立马阖上眼。
反应倒是够快。
周序时扯扯嘴角,莫名想到“一怒为红颜”。
他偏过头,赤裸裸地看向红颜本人。光线昏沉,阴影忽明忽暗,落在她瓷白脸庞上,樱唇红润,安静时倒是温婉柔和。
合适或是不合适。
他说了算。
周序时讥笑,眼底划过一瞬狠绝。
夏堇眼皮抖得厉害,她能感觉出他在看她,那种被打量的灼热压迫感容不得忽视。
天地良心,这通电话她只听到周序时不痛不痒地说了两句话,完全不清楚具体内容是说什么。
应该不算撞破了什么商业机密吧?
但是周序时突然直勾勾地看她是几个意思?
夏堇快要破功,马上要睁眼时,那股压迫感突然消失了。
缓了片刻,夏堇悄悄睁开一条眼缝,瞄到周序时在看手机,并未盯着自己,心间一松。
她绵长呼出一口气,像是劫后余生的轻松。
周序时听到声响,身形未动,退出垃圾信息界面,熄灭屏幕。
车身停在夏家别墅时,车厢一片寂静,陈威往后视镜看了眼,后座两人均靠窗而坐,中间隔着一大段距离,一个在看文件,另一个在睡觉。
上司没有发话,陈威也不妄自行动,压低音量汇报:“晚宴期间,夏总给我打过电话,问您和夏小姐......”
周序时突然抬手,陈威意会,闭了嘴。
装睡的某人眼睫颤动,竖着耳朵听动静。
“醒了就下车。”周序时抛出一句话。
夏堇:“......”
侧脑勺也长了眼啊。
想偷听点她爸爸的事都不行。
夏堇唰地睁眼,瞳孔清亮:“今晚谢了。”
说完就推开车门,敷衍地挥了下手,转身朝别墅方向走,毫无眷恋。
周序时看着她进了院门,又看了看灯火通明的夏家。
眸色幽暗,与夜色融为一体。
-
客厅水晶吊灯散着白光,照得房子没有一丝温度。
夏堇探头往里瞧,慢吞吞地换了鞋,别墅空旷安静,这个点钱妈已经下班回家了,夏争辉也不知所踪,唯独朱霓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听到声响,朱霓并未回头看,而是等夏堇走到她面前,才抬眼。
视线定焦在夏堇脸上时,朱霓眯了眯眼,眼底复杂。
女人应该也刚回家,身上衣物都未换,长途国际航班加上倒时差,她脸上透出几分疲惫。
夏堇知道她是专门等自己的,缄默片刻,她先开口:“朱阿姨。”
朱霓极轻地嗯了声,开门见山:“周序时承认你了?”
夏堇下意识看了眼她的手机,屏幕上是一张模糊照片,一男一女,看不清人脸,但两人拉着手,靠得极近,借着错位,仿若一对情人窃窃私语。
这是周序时故意捉弄她的那一瞬,夏堇清楚,两人都没有任何心猿意马,正得发邪。
但她不会全盘托出,只回了一句:“是。”
“你知道你爸找回你的......真正用意吧。”
“知道,和周家联姻。”
“既然开了好头,就不要辜负你父亲。”
朱霓熄灭手机,终究也没太多话可说,朱霓起身,往楼梯口走:“早点歇息吧。”
她边走边道:“和周家攀上关系,什么都能要,但别傻乎乎地去要爱。”
仿若一个过来人的谆谆教诲。
越过夏堇时,女孩的声音响起:“那你和爸爸呢,也没有爱吗?”
朱霓盯着她的眼,很久之前她在另一位女人脸上也见过这双眼,遥远的记忆涌心头,朱霓轻笑了声,高深莫测:“不值得。”
人影走远,关门响后,客厅里彻底归于安静。
茶几上摆着新鲜果盘,夏堇吃了几块汁水饱满的芒果,回想朱霓那副意味深长的神情。
不值得什么?
生活几乎不交叉的夫妻,无话可交流的母女。
诺大的房子里,每个人之间的交际很微妙,极力维持一种表面稳定。
也像是暴风里来临前的平静。
但这有夏堇无关,她只在乎明天是不是依旧可以衣食无忧。
一觉好梦,在家里躺了几天了,也到了开学的日子。
一大早夏争辉和朱霓出了门,夏堇乐得清闲,睡到自然醒后,才开始收拾东西。
整理开学材料时,夏堇突然发现,身份证不见了。
她翻遍了整个房间,鬼影子都没找到。
她问钱妈洗衣服的时候有没有看到过,钱妈摇头说没有。
“你好好想想,上次见到是什么时候。”钱妈说。
“上次......”夏堇一拍脑袋,在警察局。当时警察把身份证交给了“家长。”
那会她急着替男人挡警察的唠叨,把身份证这茬忘了。
夏堇拨了陈威的电话,对方迟迟未接。钱妈劝慰她说:“现在大白天的都要上班叻,我们这离学校远,你先去学校报道,等到时候让他们帮忙送过去。”
也有道理,瞧着时间也不算早,夏堇没再继续等陈威电话,给他发了条微信。
-
海大城市学院虽只是海大附属院校,但因为背靠top级高等学府,连带着也沾了光。
地理位置极其优越,位于市中心区,地铁直达校门口。
夏堇跟着导航出来地铁口,抬眼看到雄伟校门上刻着牛气轰轰的“海大”,后面跟着一排小小的“城市学院”。
狐假虎威的道理被他们玩明白了。
九月的海市热意不减,夏堇找了个树荫,正想联系陈威时,一串陌生号码打了进来,归属地是海市。
夏堇犹豫片刻,滑开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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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
对方直截了当地发问,声音微凉,降了几分燥热。
是周序时打来的。
夏堇拿下手机看了眼号码,随后下意识四周看,寻找熟悉的黑车:“我在学校对面的地铁口。”
听筒安静一瞬:“站在那别动。”
“我这里......”
没等夏堇介绍完,电话便被挂断,夏堇看着屏幕,一阵莫名其妙。
他知道在哪里吗?
至少也要说一声要她等多久吧?
夏堇靠着行李箱,无聊地刷手机,耐心快被热气蒸发干净时,黑色迈巴赫在眼前缓缓停下。
陈威坐在主驾,笑着和她打招呼,拿出身份证递给她:“夏小姐拿好。”
夏堇笑着道谢,稍稍侧头,后排靠窗位置看到一抹白色。
夏堇又敲了敲后窗玻璃,车窗缓缓落下,周序时坐在最里侧,他手里捧着一叠资料。
夏堇弯眼笑了笑:“你怎么亲自来了。”
周序时不过是在附近谈生意,正巧身份证被他丢在这车上,顺便就送过来,倒说不上亲自。
男人抬眼看她,她背着白色书包,头发绑成高马尾,脸颊被热气熏得通红,白T的领口沾了几点汗渍,余光扫到她身旁的大行李箱,他稍稍皱眉:“没人送你?”
夏堇敷衍道:“不用,我爸他们工作忙,又没多少东西,地铁可快。”
周序时扫了眼地铁口。
“麻烦你们了。”夏堇不再浪费时间,稍稍晃了晃手臂道别:“我先去报道了。”
她拖着行李箱往校门口走,人行道铺了碎石,行李箱滚得并不顺畅,走几步得停下来换个方向。
陈威开着双闪倒车,透过车窗恰好看到女孩艰难行走的身影,很难把她和夏家千金联系起来,他与周序时相处多,自然懂豪门圈子里的三两事,夏家算不上多豪门,但派个司机接送还是不成问题的。
说到底,不过是家里不在意罢了。
他都懂的事,老板不可能不清楚。
陈威不自觉地开口:“夏小姐在夏家过得应该不好。”
周序时没说话,陈威继续道:“上回我送她回家,她住的是城中村。夏家口上说把真千金接回家了,但待遇是不是真千金,只有夏小姐心里清楚,开学这么重要的日子,也不见得他们来送送,夏小姐看起来都还没箱子重,天气又这么热......”
“怎么,你心疼?”周序时冷不丁地问。
声音不轻不重,不怒而威,陈威立马收住嘴:“不敢。”
周序时朝着走远的身影看了眼,合上资料扔至一边,淡声吩咐:“跟上她。”
“......”
陈威不敢多问,又重新掉头。
夏堇还没走多远,车子不稍片刻跟了上去,她一直在和行李箱斗智斗勇,也没发现后头有人跟着。
“需要跟夏小姐打招呼吗?”
周序时继续吩咐:“靠边停车。”
陈威依旧照做。
待车停稳,周序时又道:“下车。”
语气不容置喙。
陈威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时,发觉周序时也跟着下了车,没等他弄明白,老板已经坐上了主驾驶。
几乎是同一瞬间,周序时启动车子,降下车窗,淡淡留下一句——
“你去送。”
10. 第 10 章
夏堇再次看到陈威,疑惑又震惊,她环顾四周,寻找他的车:“你怎么在这里?”
陈威轻咳一声,主动去推她的行李箱:“怕你开学忙不过来,我送送你。”
其实陈威也是一头雾水,老板一阵操作,他就被遗落在马路旁边。
“你真是个好人。”
“......应该的。”
有了助手,夏堇的确轻松很多,新入学手续很多,好在陈威做事周全可靠,需要体力活的地方他一并揽下,因为男女有别,他不方便进入女生宿舍,将夏堇的床上用品全部放到宿舍门口。
宿舍是电子卡,他早早帮她领取好,甚至连被套这些都全部套好整齐塞进大行李袋里,夏堇从教务处那边注册学籍后,直接进了寝室,把床垫被套扔到床上就能盖了。
夏堇有点羡慕周序时,有陈威这种得力助手,省时省力又省心。忙活了一下午,天气炎热,陈威的白衬衣几乎湿透了个遍,夏堇过意不去,他要走时请他吃饭,但陈威中途偷偷去结了账,最后,夏堇执意要替他打车:“你现在去哪里?”
陈威拗不过她,报了公司地址。
夏堇瞪大了眼:“都晚上了,你还要去上班?”
陈威说:“先去看看老板那边忙完了没有。”
“周序时要是不给你开高薪,我都替你不值得。”
陈威笑了笑:“时总是大方人。”
对我一点都不大方。
夏堇暗想。
等他上了车离开后,夏堇解锁手机找到下午的陌生号码,思考片刻后,立即拨了过去。
电话嘟了好几声后才被接通,对方似乎不清楚是谁的来电,淡声发问:“喂,哪位?”
“是我。”
“你是哪位?”
......?
要不是周序时声音正经,不像搞笑的人,夏堇都怀疑他是故意装傻。
貌似是他先拨打她的号码吧?
现在又一副失忆的样子。
“我是你未婚妻。”夏堇没好气地回。
“.......什么事?”
“没事,确认一下。”
“确认什么?”
“确认是不是你的私人号码。”
“......”
对话陷入一阵沉默。
氛围开始尴尬,夏堇挠了挠下巴,跟他告别:“今天谢谢你送身份证过来,没什么事先挂......”
“陈威回了吗?”周序时截断她的话。
“回了回了,他今天可辛苦,帮了我很多。”夏堇帮着说话:“他这么晚都不回家,还惦记着你工作处理不完,等会就到你那了。”
周序时很轻地嗯了一声。
“他今天下午不算翘班吧?”
“......”
“你不会扣他工资吧?”
“......怎么你要替他补班?”
“那肯定不是!今天不是他,我不知道要处理到什么时候,希望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为难他。”
“看你的面子?”电话里轻笑一声:“你觉得他是看你的面子,所以宁愿翘班也要帮你处理与他毫无关系的事?”
“行行行,那是看你的面子。”夏堇顺着她的话说:“既然是以你为出发点做事,那就不算翘班。”
周序时似乎不想再继续这种话题,淡淡地应了声,他应该独自在一个空间,听筒里很安静,连呼吸声音都没有,夏堇看着红灯转为绿灯,跟着人群穿过斑马线,四周闹哄哄的,晚上灯牌亮起,一抬眼就能看到明亮的校门。
正前方的广场上,许多大学生在散步聊天,还有各种社团活动,吆喝、吵闹,他们自由,青春,无拘无束,似乎有撒不完的精力,没有忧虑,没有困难,他们仅仅在享受无比寻常的一天。
夏堇没由来地跟着笑出声,对着手机说了一声:谢谢。
纵使夏争辉找回她目的不单纯,纵使周序时对她的态度是可有可无,但她心里还是感激。
她不再为生活奔波,不需要每天紧巴巴计算开支,不用忍受经济窘迫。
可以真正意义上,享受大学时光。
-
夏堇回到寝室的时候,屋里多了个女生,黑发散在脑后,白T配超短裤,一眼看过去,便是那双笔直纤细的大长腿。
她当时报到去得晚,班上还剩下两位落单同学,学校就把她们安排在同一个寝室,她等了一下午都没看到人影,没想到晚上才来。
夏堇先打招呼。
那人听到声响,回头看。
看清人脸时,夏堇稍稍一愣。
“你好,我叫林世乐,你的室友。”她说。
夏堇思绪被拉回,也笑着回应:“室友你好,我叫夏堇。”
林世乐刚到不久,正拿抹布把擦灰尘,随后又开始套被套,夏堇主动去帮忙,她捏着被套的两个角,直言道:“你好漂亮。”
瓜子脸,大眼睛,又高又白。
林世乐腼腆笑了笑:“谢谢。”
她一笑起来,很像某个人。
夏堇试探问:“你认识应然吗?那个很漂亮的大明星。”
“你想问我是不是她妹妹吧?”
夏堇连忙点头:“你们俩长得很像,第一眼我差点以为大明星跟自己做室友了。”
“很多人说过我们长得像,但我们真的没关系,只是凑巧罢了。”
“我信。其实也就第一眼像,你俩一开口就完全不像了。”
林世乐是江南人,温婉柔美,说话也带着江南韵味,夏堇仔细看了看她,又道:“和你说话像是弹琴,温温软软的;和应然说话像敲鼓,势头越来越勇。”
林世乐被逗乐,她眯着眼笑:“你的比喻好抽象。”
突然意识到什么,她惊讶问:“你见过应然,和她说过话?”
“我当然......”夏堇临时守住嘴:“我在追她的古装剧呀,每天会放她的采访物料。”
一旦说了认识大明星,肯定又会被问怎么认识,在哪认识。
她目前还不想暴露太多,只想当个普通大学生。
好在林世乐也没怀疑什么,只是笑了笑,又扯去了别的话题。
开学后随即而来的是长达半个月的军训,夏堇只晒了一天,好不容易养白的皮肤又黑了回去,她和林世乐抱怨天气太热。
林世乐端详了她一会,忽然问:“你没擦防晒霜吗?”
夏堇摇头:“那个作用很大吗?”
“当然了,它可以挡紫外线呢,还能防止晒伤。”林世乐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黄瓶,在掌心挤出硬币大小,指尖沾着轻轻地擦在夏堇脸上,笑道:“涂了这个就不会晒黑啦。”
夏堇回到夏家后,虽然衣食住行不需要考虑,但她生活方式仍旧是以前的模式,不懂化妆,不懂护肤,自然也不懂怎么防晒。
也没人教她。
擦了防晒后,脸上冰沁凉凉的,缓解被晒的灼热感,她拉了拉林世乐的衣服:“今天吃完晚饭,你陪我去买这个好不好?”
从那天起,林世乐经常跟她科普护肤常识。
她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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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嫌弃夏堇的笨拙和无知,只会笑眯眯地说一句:“没事,我教你。”
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军训时间把控也比较严,白天体训,晚上玩各种破冰活动,夏堇又是爱玩的性子,和同学相处得都很好,也报了学校的滑板社团。军训结束的时候,正好是国庆假期前一天,学校也没有安排其他课程,有不少同学收拾准备回家。
夏堇也不例外,虽然宿舍只住了两个人,空间比较大,环境也不错,但还是比不了别墅里的那张大床。
她早早地收拾东西,林世乐在一旁看手机,夏堇问她:“小乐子,你不回去吗?”
“不了,我这两天有个兼职模特去应聘呢。”
“好厉害,你这么漂亮,肯定能聘上。”
夏堇夸人从来都不谦虚,林世乐弯眼笑:“希望吧。小堇快回家吧,家里叔叔阿姨肯定都在等着你呢。提前祝你国庆快乐啦!”
“希望吧。”
夏堇看着窗外没有一丝杂质的天,低喃了一句。
-
秋老虎的余劲丝毫不减,头顶太阳使着劲晒,庭院里的绿植被晒得焉巴,唯独一阵又一阵高亢争吵声传出来。
向来安静的夏家别墅里,今日难得热闹。
“朱霓,你真不怕遭报应!”夏争辉大吼。
“我怕什么报应,要有报应也是你先遭!”朱霓冷笑:“夏争辉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这些年你干过几件人事!”
“你别和我扯远!说了把她接回来,你好好培养。现在周家好不容易松了个口子,你说你要走。”夏争辉咬牙切齿:“你真是好狠的心,刚接回来的人,你撒手不管。”
“我不管?夏争辉,你算个什么东西,现在也来指责我。没有朱家,你早就饿死在街边了!”
“你少拿以前的事来说,我们就事论事,你走了,她怎么办!”
“不拿以前的说,那就说现在的事。夏争辉你就是扶不起的烂泥,一辈子都该烂!!!”
“啪——”
一阵巴掌声,朱霓捂住自己的左脸,眼里全是深思熟虑后的平静与冰冷,她嘲讽——
“你除了在我面前装横,你还会什么!我就算死,也不会帮你培养她,更不会帮你去挽救夏家,你就该死。”
“当年是我眼瞎,看上你这种废物!”
“你放心,等不了多久,公司一定会垮,你一定会身败名裂!”
“真是可笑,就凭你也想去沾周家的光,你们一定会被退婚!”
“夏家一定会毁在你手上,一定会!”
“你给我滚!”夏争辉眼眶发红,全身发抖,像是下一秒会发疯。
朱霓从地上缓慢爬起,她对眼前的人已经积攒了无数的怨恨和失望,毅然决然拖着行李箱往外走,恨不得再也不要踏进这座房子。
到门口时,朱霓发现立在僵硬的夏堇。
她身型瘦弱,去了学校大半个月,又瘦了几分,人也晒黑了一圈,视线对上时,朱霓移开了眼。
或许她什么都听到了,但朱霓不打算解释,有些事知道了也不算坏事。
她越过夏堇,两人交错时,她脚步缓了片刻。
屋内传来摔东西的怒吼,朱霓余光又看了眼夏家,眼角缓缓滑落一滴泪:“自求多福。”
夏堇扶着门框勉强站稳。
脑中全是山崩海啸万物皆碎的绝望。
夏家要破产了。
周家要退婚了。
豪门生活要结束了。
她的富婆世界......要完蛋了。
11. 第 11 章
夏堇最终没有踏进夏家,夏争辉情绪一点就着,在气头上看见她,或许对她会与对朱霓一样,让她收拾东西滚。
她现在不能走,一走的话所有的生活都会像泡沫般消失。
或许,等所有人平静几天,事情还有回转。
会有回转吧。
夏堇抱着渺茫的希望,在路边无目的地游走。
一直到夕阳落下,夏堇也累了,找了个长椅坐下休息,思索今晚去哪里住一晚。
夏家今天不可能回了,再回寝室的话,林世乐肯定会询问原因,她对自己那么好,夏堇不想欺骗她,她暂时也说不出“爸妈不要自己”这种可怜话。
夏堇叹了口气,烦躁地抓了抓头。
花钱去酒店住一晚算了。
去学校前,朱霓给她转了1w做生活费,因为没想后顾之忧,她花钱也不算廉俭,刚开学又确实有许多东西需要购买,该花的不该花的都用了最好的。
夏堇看了眼余额,还剩6000。
如今朱霓已经和夏争辉闹得这么难看,下个月估计不会管她死活,至于夏争辉,去问他要生活费也会够呛。
这笔钱该不会是她最后的狂欢了吧。
夏堇悲催地打开了酒店软件,开屏是几千一晚的星级酒店。
手机爹还真是看得起她,夏堇避之不及,屏幕往下滑,筛选200以内的平价酒店,来回纠结了半个多小时,夏堇最后定了附近90块钱的快捷公寓。
公寓位置在一条小巷深处,夏堇跟着导航东拐西拐找了许多,终于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看见了一个极小的破旧招牌“牙夕厶禺”。
夏堇看了眼手机,被逗笑了。
这招牌的年岁估计都值得放去博物馆展览了,“雅汐公寓”没一个字保存完整,不是少个头,就是少一半。
招牌旁边有一个窄侧门,差不多刚好容下一个人,上面贴着箭头提示:住宿由此进。
进门后有一条小路,夏堇跟着提示往里走,天色不算太晚,但四周全是楼栋遮掩,阴暗潮湿,还有淡淡的霉味,夏堇打开手电筒,心里开始背《桃花源记》:“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
走出小路,是一座三层楼的自建房,前台坐着一位大妈,正在听广播,屋前头坐着几个女性,正在嗑瓜子。
见来了客,大妈立马出来迎,看清人后,她扶了扶老花镜:“是个小姑娘啊?”
夏堇看了看环境,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没钱的日子。
先度过今晚再说吧。
路过那群女性时,有人搭话:“还是年轻好啊,天不怕地不怕。”
“又怀念你那个死鬼了。”
“老喽,死鬼都变老鬼了。”
......
夏堇认命地登记入住,大妈眼神不好,也不懂怎么电脑操作,她摆摆手:“小姑娘是在网上定的么?”
夏堇点头。
“交钱了就可以了,这电脑我搞不透,你去住吧。”
大妈直接把房卡递给她。
夏堇也乏了,不浪费时间,搭话的那位女人带她去房间,一边看她一边闲聊。
“妹妹几岁了。”
“18了。”
“真年轻。小妹妹,阿姨给你提个醒,下次住宿别太贪便宜。”
夏堇似懂非懂地点头,那女人替她打开房门:“小妹妹进去吧。放心,这间房最干净,没人住过。”
临走时她又说:“小妹妹睡眠质量怎么样。”
“挺好的。”
女人闻言笑了声:“那祝你睡个好觉。”
公寓外观虽然破旧,但屋内装修还过得去,确实是很久没住人的房间,空气里有淡淡的灰尘味。
也不知道她们怎么定义干净。
夏堇开窗透风,放下书包,仰躺在床上放空。
快入睡时,一阵电话拨了进来。
一想到以后的生活,夏堇全身提不上劲,对任何电话也没兴致。她没看来电显示,闭着眼接听。
“喂......”
“夏小姐,我是陈威。”
夏堇猛地清醒,睁开眼,脑中想的全是“周家要退婚”了。
一旦退婚,那夏家她永远回不去了。
夏堇果断地挂了电话,不想听陈威接下来的宣判。
她现在受不得一丁点刺激。
-
AFTERWORK夜店,坐落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极度奢华,专供有钱人吃喝玩乐。
而此时,顶层私人包厢里,三位男人沉默。
夜店是谢安在开的,这种销金窟,除了纵乐,也是谈生意的极佳场所。周序时刚结束商谈,准备离开时,遇到了谢安在。
他说今晚是他的生日宴,询问怎么联系夏堇。周序时并不反对这件事,陈威便当场拨了电话,谁料想刚接通就被挂了。
“可能没电了。”陈威帮忙解释。
“你再试试?”谢安在说:“我都跟妹妹承诺了,总不能说话不算话,是吧时总?”
周序时暂时也无事,索性让他尽兴,微微颔首,继续做回沙发,让陈威联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对方说话有些迟钝,半晌才说了句:“陈总助,我今天有点累......”
接通半天,也不见陈威说话,谢安在听不清夏堇在说什么,直接在一旁大喊:“夏妹妹,我是谢安在,我的邮轮宴你忘了吗?”
陈威开了免提。
听筒沉默片刻,响起女生的声音,似乎不可置信:“邮轮......我还能去吗?”
“妹妹哪里话,你尽管来就行。”谢安在看了眼沙发上的男人,小声道:“你未婚夫也在哦。”
陈威及时关掉免提:“夏小姐,你想参加吗?如果累的话......”
“不累!!参加!我去!!!”
没扩音都能听到她呐喊的声音,陈威看了眼老板,周序时正在看手机,似乎并无关注这通电话,也算默认,陈威道:“夏小姐把位置发我,稍后我来接你。”
电话挂断后,周序时起身离开,谢安在朝着他背影喊:“既然你去接,就要把她弄得漂漂亮亮的过来啊。”
陈威关上车门久久未启动车子,一直在看导航上的位置:“时总,夏小姐住在哪?这位置......”
周序时闭眼假寐:“跟着导航开就行。”
陈威应下,心里一阵古怪。
-
夏堇再次接到陈威电话时,天都快黑了,她咻地从床上弹起,背起书包往外面冲。
就算周家退婚,她也去享受了邮轮宴再说。
要死也做撑死鬼。
夏堇咚咚咚地跑下楼梯,风一样跑了出去。
“小姑娘不住了?”有人在后头喊。
“不住了,有人来接我啦!”
夏堇头也不回地摆手,当她穿过阴暗小路,走到巷子时,看见正在车旁打电话的陈威,以及皱眉看招牌的周序时。
夏堇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也会下车。
今天他穿着黑色衬衫,衣料硬挺,神秘矜贵,小巷似乎都沾了他的光,不那么破旧了。
说起来,来夏家后,每次不堪都被他撞到了。
“嗨。”夏堇压制住气息,和他打招呼。
陈威感受到老板不高兴的情绪,提前上了车。
心里默默替夏小姐祈祷。
周序时偏头,上下打量了她一遍,眼眸微眯,冷声道:“夏争辉是死了吗?”
狭长凤眼有一道很浅的皱褶,眼角锋利,漆黑眸子犀利地锁着夏堇。
夏堇不懂他莫名其妙的情绪,老实回答:“没死,活得好好的。”
周序时气笑:“夏小姐还真是心大,什么地方都敢去。”
夏堇不明所以,小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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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囔:“不就是破旧了一点,干嘛嫌弃。”
“你在这里做什么?”
“住宿。”
“你这是体验生活,还是离家出走?”
“是有家不能回。”
周序时看向她,她低着头,鬓边发丝垂落,紧紧地抿着唇,仿佛是受了委屈。
环境破旧,空气弥漫着淡淡霉味。
周序时扫了眼四周,沉吟道:“上车。”
夏堇哦了声,麻溜地钻进车,靠窗规规矩矩地做好,虽不晓得男人怎么了,但现在不去惹怒他就能保证今晚能有个好去处。
车子在窄仄路上穿梭,一直上了柏油路,看到了高楼,夏堇心里呼出一口气,还真是为难陈威了。
“你为什么住那里?”身旁男人发问。
似乎调整好了情绪,他声音温和不少。
“我没地方住了。”
“夏家被你卖了?”
“......没有,他们吵架吵得很凶,我不敢回去。”
“他们”很显然是夏家夫妇,想到夏家那些事,周序时不问也知道是为了什么争吵。
夏家靠餐饮发家,夏老爷子还在的时候,夏家正值辉煌时期,他一辈子兢兢业业,把夏家越做越大,奈何劳累过度,还未培养好后代便撒手人寰,只留下个不中用的夏争辉。
早些年夏家公司摇摇欲坠过,夏争辉仗着一副好皮囊认识了朱霓,朱家全力托举他,力挽狂澜,将夏家勉强拉了回来,但烂泥终究扶不上墙,如今又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朱家已经没落,自然也没人能帮夏家了。
周序时侧目睨了睨身旁的人,她只是夏争辉用来救公司的工具。
没人会真正在乎她。
“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住宿的地方。”夏堇侧头看他,茶色瞳孔清亮:“里面的阿姨都很好,给了我一间最干净的房间。”
她什么都不懂。
周序时有一瞬庆幸,还好今天碰到了谢安在,能把她及时接出来。
当初答应与她的婚约,也有他的私心,总不能完全不管。
“夏家连酒店钱都出不起?”
“他们出得起,不代表我出得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算是被临时捡回来的,或许他们觉得能收留我就已经觉得对我很好了吧。”
周序时眸色动了动,安静了片刻才道:“以后别住便宜酒店。”
夏堇低低地哦了声:“我是因为没钱。”
“门禁卡在哪?”
“啊?”夏堇疑惑片刻,很快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星雅韵的那套大平层:“我放在家里了。”
“掉头,去夏家。”周序时开口。
陈威意会,立马换了车道。
“去夏家做什么?我爸爸他现在在气头上,我不想去招惹他。”
周序时后靠着座椅,闭眼休息。
夏堇去扯他衣袖,声音有几分急:“我住这里是我自己决定的,他不知道。”
男人不为所动,似乎累了,不想多说一句话。
夏堇又去推他的手臂:“你若是不想让我住,下次不住就是了,你别去夏家。”
“我真是自己的意愿,谁都不知道,我爸爸也不知道,你不要冲动。”
“没必要为了我去闹矛盾——”
听到这,周序时有了点反应,眼皮掀开一条缝,有些好笑:“夏小姐觉得我是为你去主持公道?”
夏堇眨眨眼,难道不是吗?
“我只是去拿我的东西。”
“哦。”
是她多虑了,夏堇尴尬地收回动作。
心里暗呸了几声。
拿东西就拿东西,说什么掉头去夏家这种让人误会的话。
夏堇嘟着嘴,看着窗外,留着后脑勺对着男人。
下一秒,身后传来淡淡的声音——
“以后你住星雅韵。”
12. 第 12 章
夏堇嘴巴快笑烂了。
大平层,以后给她住了!
要是知道在他面前卖卖惨就能收获惊喜。
她就早点联系他了。
她轻咳一声,尽力压住嘴角的弧度,挤出一句:“谢谢。”
周序时嗯了一声,似乎也不在意给出了一套房,闭眼后仰休息,夏堇担心他突然反悔,识时务地闭嘴,不再打扰他,捧着手机发了一条朋友圈:
「今天,遇到一个心软的神」。
配图是一张车窗照片,玻璃上反射着周序的侧脸,夏堇特意虚化了清晰度,但男人五官极致优越,不需要精修,简单构图,就勾出朦胧的氛围感大片。
不稍片刻,有同学在底下评论——
【?照片里的大帅哥是谁!?】
夏堇小心翼翼偷瞄了眼身旁的人,快速回复:【网图】。
-
车子在夏家停下时,周序时还是闭眼休息状态,呼吸很浅,夏堇不知道他是睡了还是没睡,她轻轻拉了拉男人衣袖:“你要一起进去吗?”
周序时没有反应,夏堇瘪瘪嘴。
的确不是来给她撑腰的,看在他愿意提供大平层的心意上,夏堇也不吵醒他。
陈威替她开了门,夏堇钻出车后回头看了眼,车内的周序时一动不动,仿佛睡得熟。
这么大的动静都吵不醒。
“麻烦夏小姐快一点,等会还要送你去渡口。”陈威提醒她。
夏堇手放在唇边做了个“嘘”,指了指后座,随后比了个ok的手势。
她走得急,没看到陈威一闪而过的疑惑。
万幸的是,夏争辉并不在家,空旷的客厅里,只有钱妈在拖地,已然把白天的狼藉全部收拾干净。
她看到夏堇,连忙放下手上动作:“夏小姐,你怎么回来了?”
毕竟是夏争辉花钱请的人,夏堇不敢说实话,笑笑道:“我回来拿点东西。”
她装作不知情,四周看了看:“爸爸他们还没回来吗?”
“先生刚出去不久,说是公司有事。太太......也去出差了。”
她眼神闪躲,显然是想隐瞒吵架的事,夏堇也配合她,回了声知道了。
“你吃饭了吗?需要我做点饭菜吗?”
“不用啦,我等会还有事。”
夏堇快步溜上楼,大半月不回来,房间依旧整洁,夏堇找出大平层的门禁卡,思考了片刻,又找出空的行李箱,往里面塞衣服。以后可能回来时间不多,该拿的还是全拿走。
这些衣服是朱霓为她置办的,质感都不错,估计价格不低。虽然在这个家中朱霓与她交流并不多,但生活各方面面面俱到,把日常用品都给她安排得妥当。
不管如何,她也该和朱霓道声谢,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她。
夏堇离开夏家时,钱妈出来送她:“夏小姐,有时间多回来,钱妈给你做好吃的。”
现在她不住这儿,夏争辉又经常不回来吃饭,钱妈每天浇浇花也能拿份高额工资,也算不错吧。
夏堇回头看了眼夏家别墅,又朝着门口的钱妈挥手,笑得真诚:“谢谢钱妈,我走啦。”
陈威见她出来,立马挂了电话,小跑过去接她的行李箱,快言道:“夏小姐抱歉,我们不能送你去渡口了。”
他语气很急,夏堇问:“怎么了?”
“时总身体不适,得回去看医生。你放心,我已经替你联系好接头的人,等会我帮你送到那边,会有人替你安排好一切。”
夏堇想到车上一直保持沉默的男人,毕竟他平时话不多,所以和他说话没反应时,夏堇也没多想,现在说来,好像确实有点反常,她上下车这么大动静,都不见有任何动作。
她问:“他怎么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脑中不禁想到电视剧中狗血情节,一般这种有钱的公子都有些难言之隐,比如说精神分裂,或者其他一奇奇怪怪没听说过的病。
她爱钱,也爱惜自己的小命。
总不过为了身外之物,招惹上神经病。
她又试探道:“他以前发作过吗?”
陈威自然不知道她乱七八糟想法,只当她在担忧。替她关上车门,他上了车,迅速启动车子:“夏小姐不用担心,不过是高热罢了。这些天时总一直在处理棘手项目,总共没睡几个小时,许是太劳累引发的。”
夏堇哦了一声。
就是感冒嘛。
那他也不去邮轮宴喽?
她往周序时身边移了移,偏头去看的脸,脸色好像确实不太正常,仗着他没知觉,她大着胆子,伸手去探男人的额头。
好烫。
感觉手背被热水滚了一圈。
“陈总助,你老板不会烧傻吧!”夏堇大呼。
“......应该不会。”陈威猛地踩油门,被她这么一催,莫名心里也急了几分。
“夏小姐,你看着点老板,我马上送你到目的地。”
“肯定的。”
要出事也得她下了车再说。
夏堇继续又探他脖颈的温度,男人脖颈修长,即使衬衫扣到了最上面,也漏出了一大截冷玉般的肌肤。
依旧是滚烫。
“这么大个人,连身体都不知道照顾。”
夏堇小声对着男人吐槽,正欲收回手时,手腕忽地被一只大手握住,掌心的温度烫得让人心惊。
夏堇惊呼一声,看向男人。
周序时缓慢地掀开一条眼缝,声音沙哑:“你很吵。”
“......”
夏堇从他手心里挣脱,挤出一个笑:“我不说话了,您休息。”
周序时又闭了眼,他睡眠向来不好,被吵醒已无法入睡,只能短暂缓解身体的不适。
夏堇闲得没事,只能无聊地刷手机,隔半分钟就去探男人的温度。
第三次时,男人不耐烦,他握住半空的柔荑,往下压,哑声道:“我死不了。”
肌肤上边是男人烫人的温度,下边是真皮座椅的冰凉,冰火两重天,夏堇莫名心间一颤。
“哦,那你要是坚持不了了,就吱个声。”
“......”
没多久陈威靠边停车,夏堇往窗外看,是一栋高奢品牌的独栋,外形奢华独特,巨大的logo灯牌挂在建筑中央,炫耀夺目。
陈威打了个电话,很快有几位穿着制服的人出来迎接。陈威下车和他们说了几句,随后拉开车门:“夏小姐,下车吧。”
夏堇有些难以置信地下了车,以前每次去参加宴会,夏争辉也会送她去专柜,然后化妆,再给她挑选衣服,差不多的流程,怎么感觉陈威送过来的这家,好像要高档多了。
这就是豪门与豪门之间的区别么。
陈威也心挂着老板,见她下了车,又交代了一些细节,立马启动车子。夏堇跟着柜姐往店铺里走,好奇地四处打量。
冷不丁地,一阵沙哑的声音叫住她——
“夏堇。”
夏堇身体一顿,她转过身。
不知何时,男人降下了车窗,目光锁住她。
霓虹的光彩映在他脸上,眉目深邃,他穿着黑色衬衣,清冷高贵。
平时都是念夏小姐,今天还是第一次听他念自己名字。
病态的声线多了层沙砾的磨砂感,像珍珠划过绸缎。
夏堇对上他的眼,甜甜地笑:“怎么了?”
周序时看着她,半晌,缓缓吐出一句话。
“宴会上不许打架。”
“......哦。”
原来是怕她惹麻烦。
-
夏堇进了化妆间,诺大的空间里有人早早等待,是个年轻男性,打扮时髦,身上有股好闻的香水味。
“夏小姐是吧?”男人走过来和她握手:“我是Alan,你的化妆师。”
夏堇学着他伸手:“你好。”
“过来坐,时间不早了,再晚点赶不上宴会了。”他露出职业微笑,引领夏堇在化妆镜前坐下。
他手法熟练,化妆工具在他手上仿佛成了精,在她脸上刷刷运转着。
气氛安静,Alan和她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陈总助一个电话,我的车轮子快得冒出火,才赶得及帮夏小姐来化妆。”
夏堇尴尬笑笑:“辛苦你了。”
“不辛苦,命苦。给资本家们打工。”
看他没有端架子,夏堇心里也放开许多:“那你们工资肯定高。”
“勉强糊口。”Alan端详她的脸,小姑娘没有豪门圈那些人的臭脾气,他也敞开了说:“没想到周少爷的未婚妻年纪还这么小。”
“我已经成年了。”
Alan笑了笑,也不在乎这句成年还是未成年:“周少爷怎么没过来?”
“他有其他事处理,不方便。”
“也是,这种吃喝玩乐的宴会,他很少参加。”
......
两人闲聊着,时间也过得快,夏堇年龄不大,Alan给她画了个清新妆容,配上M家高定白色缎面垂感长裙,极简风,却让人移不开眼。
知性白月光的气质。
Alan很满意自己审美,取出珍珠耳钉时,发现夏堇并没有耳洞:“这么美的珍珠,夏小姐无福享受了。”
夏堇摸摸耳垂:“我怕疼。”
年轻就是资本,配饰只是锦上添花,Alan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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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发棒,对着镜子欣赏了一番:“好了,祝夏小姐今晚玩得愉快。”
“谢谢。”
陈威做事可靠,几乎同一时间,有司机联系夏堇,询问她位置在哪,达到渡口时,谢安在亲自过来接,他今天穿着一身白西装,花枝招展。
“妹妹,这里。”他眼尖先看到夏堇。
夏堇看着眼前巨大的豪华邮轮,强压心里的震惊,故作平静:“你好。”
谢安在视线在她身上浏览了一圈,眼里全是惊艳:“时总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
夏堇就当他在夸赞,友好地回他:“你今天也很帅。”
谢安在哈哈笑了几声,领着她往宴会主厅走:“你先在这边玩玩,邮轮等会才启动呢。”
身为东道主,谢安在需要来回招呼客人,大致跟夏堇介绍了邮轮的各个区域后,便离开忙其他事。
夏堇乐得自在,确定没有熟人后,她拿出手机,录像做纪念。上辈子一定是做了好事,这辈子能让她来领略豪华游轮的风光。
宴会还未正式开始,空气里缓缓流出古典音乐。
有些一见如故的异性男女们早已开始舞会,脚步随着音乐来回舞动。
夏堇融不进去,边吃边欣赏,正尽兴时,有人在耳后窃窃私语——
“不就是趁人生病,她献殷勤了几天,还真被看上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有钱人的世界啊,精神很匮乏,有个田螺姑娘嘘寒问暖的,就以为自己找到真爱了。”
“难道不是玩玩?”
“玩归玩,那真金白银也是真给,随手就是一个亿。”
“人脆弱的时候,最容易被感动。”
夏堇回头看,几个盛装打扮的女人正在交谈,没注意到角落的夏堇。
其中一人晃了晃手中的酒,又道:“也不知道周家少爷会不会来,若是他来,倒是值得我去玩玩。”
众人附笑:“你倒是想得美,想叼这么好的肉。”
夏堇大致猜出她们在聊些什么,再这么下去,她担心听到又让自己恼怒的话,今天周序时不在这里,没人能帮她,还是不冲动比较好。
眼不见为净,她悄声离开,去了甲板,趴在舱外栏杆上吹风。
江边霓虹闪烁,不停变幻,江水拍打船身,水声哗哗。
谢安在说凌晨会有无人机表演和烟花秀,共同庆祝他的生日。
有钱还真是好,对于普通人来说,一辈子赚不到的钱,不值得他们一场生日挥霍。
她这种有钱人的生活,也是过一天少一天了。
夏堇轻叹,她逃避面对夏争辉,把所有决定权都放在别人手上,在夏家是去是留,似乎是别人一句话的事。
如果,她自己掌握决定权呢?
夏家找回她,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攀交周家;如果自己抓紧了周家,那夏争辉能把她怎么样?
夜风微凉,夏堇血液里却熊熊燃烧。
她转过身,欣赏这所灯火如昼的邮轮,隐隐约约有音乐声传出来,这是有钱人的游戏。
夏堇眯了眯眼,眼里闪过坚决,抬脚离开。
-
周序时有几套私产,但经常住在酒店,私人医生替他检查完,确定无大碍后,陈威松了口气。
“时总,按时吃药。”
周序时嗯了声,想到什么,他说:“他走了?”
“是的,医生说你是太劳累了,好好休息几天就可以。”
周序时看着他,视线平静,却没有回话。
陈威意识到回答得不对,快速梳理了一下逻辑,立马改口:“是的,夏小姐已经上邮轮了。”他看了眼腕表:“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启动了。”
周序时收回视线,显然是听到了想要的回答:“让谢安在看好她。”
“是。”
他摆摆手,陈威稍稍颔首,转身离开。
出了酒店,手机突来播进了一通电话。
-
纵使身体不适,周序时依旧没有睡意,医生强调过感冒药和安眠药不能同时服用,想了想,放下了手中的药瓶。
他拿了本杂志,靠在床头翻看。
正觉得索然无味,门铃声响。
能找到他这里的人并不多,都是他信得过的人,周序时不想动,拨了前台号码打开门。
啪啦一声响,有人进来又关上,脚步很轻很乱,似乎并不熟悉格局。
周序时稍稍皱眉,他下床,走出房门时,正好和来人迎面碰上,对方哎呦了一声。
声音如铃清脆。
他低头,映入眼帘的。
是一袭白裙的夏堇。
周序时意外挑眉——
“你怎么在这?”
13. 第 13 章
夏堇鼻子被撞得生疼,她一边揉,一边抬眼看。
眼前的男人穿着深色睡袍,头发柔顺地搭在额前,不再是平时的精英模样,休闲散漫,多了几分平易近人。
一路上想好的台词,在与他直晃晃相撞后,全都撞没了。
她反应了几秒钟,手虚拖着下巴,笑吟吟道:“铛铛铛,suprise!”
周序时看着她,眸中毫无情绪波动,夏堇感觉自己像个小丑,她尴尬收回动作,规矩地站好,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我放心不下你。”
男人轻笑:“怕我死了?还是怕我傻了?”
“呸,别说不吉利的话。”夏堇仰着脖子往周序时卧室里看,奈何男人身材高大,故意顺着她的视线移动,把里面挡得严实,入眼的只有他的胸膛。
空间安静,卧室里应该只有他一个人。
“陈总助也真是的,怎么放你一个病人在家,万一出事怎么办?”夏堇打抱不平,举起手:“我自告奋勇,决定照顾你,直到你退烧。”
“那我先谢谢夏小姐的好意了。”周序时双手抱胸,散漫倚着门框:“夏小姐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我不送了。”
说完,他往后退了退,当着夏堇最真挚的笑脸,“砰”地把门关上了。
关门了......
夏堇甚至还听到门扣反锁的声音。
防她像防贼一样。
碰了一鼻子灰,夏堇不甘示弱,“咚咚”地敲门:“喂,你别这么冷漠,我是真放心不下你。”
“这么晚了,我从渡口那边赶来也不容易,你知不知道,我打的那辆出租车好臭,我一路强忍着过来,就是为了来照顾你。”
“谢安在一直劝我留下,我都不愿意,我放弃了无人机表演和烟花秀,只是想看你现在怎么样了。”
“我跟陈总助也是嘴磨硬泡了很久,他才答应把地址给我。”
“我今晚能见到你,把能联系的人都联系了个遍,很辛苦。”
......
夏堇无论怎么说,门里的人毫无反应。
说了这么久,虽然没几句真话,但她的确累了,一整天一直来回奔波,情绪波动起起伏伏,她也没有多余的精气神了。
谢安在的宴会上,她也就喝了点饮品,到现在都没进过一粒米,铁打的身体都支持不住了。
夏堇放弃说服房间里的人,打量四周环境。
空间是酒店套房格局,像精心设计过,处处都有生活的痕迹。与之相比,星雅韵那套房子像座空壳,只有几套冰冷的家具。
既然来了,走是不可能走的。
就算她今晚睡地板,也要在这里守着周序时。
夏堇大致浏览了一遍,除了周序时这间卧室,还有几件客房,住人还是绰绰有余。
茶几上摆着几瓶矿泉水,她朝着房门大喊了一声:“我好渴,能不能借个水?”
依旧无人回应。
“你不回话我全当你默认了。”
她耳贴着房门全心听了一会,没有任何动静。
跟死了一样。
夏堇抿抿嘴,提着裙子走到客厅,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水,她仰躺在沙发上,没骨头似的。陷入柔软布料的瞬间,劳累一天的身体也开始休息,没一会儿,夏堇闭了眼,跟周公打架去了。
她这一觉睡得极其不踏实,一会梦见自己打工被黑心老板坑了钱,一会又是在路边乞讨,被疯狗追着跑,最后还被它们咬了脸,她使劲甩都甩不掉。
“别咬我的脸!”
夏堇大吼一声,倏地睁开眼。
房间亮如白昼,但高大男人挡在她面前,黑影落在她身上,入眼的是男人玩味的眼神,以及落在自己脸上的那只手。
似是没料到她醒得这么快,男人稍稍一顿,收回手插进兜,身体直立。
脸上的痛感消失,夏堇眨眨眼,慢半拍地去摸他碰过的地方,不知道她是没睡醒还是在憋什么坏水。
周序时知道她耐心不好,不出所料,门外没喊几分钟,就再也没声音了,他出房间想确认人走没走。
不仅没走,还睡得很香。
上回在警局也是,恶劣又狼狈,她能毫无负担,睡得很香。
周序时失眠很严重,严重到能整宿都睡不着,许是嫉妒作祟,他没由来地想把她弄醒,不允许她睡。
女孩捂住半张脸,抬眼看着他,茶色瞳孔刚苏醒,仿佛蕴了一汪水。
“原来是你咬我。”
半晌后,她缓缓吐出一句话。
夏堇揉揉脸,满血复活,露出甜甜的笑:“你可算出来了,等得我都困了。”
周序时闻言笑了声,声线冷清:“最多20分钟,夏小姐真容易困。”
夏堇一顿,看了眼时间。
好家伙。
从她进门开算,确实还不到半小时。
“你别叫我夏小姐了,多生分啊。”夏堇巧笑嫣然,及时转换话题:“你叫我夏堇吧,不是叫过一回吗,我挺喜欢听的。”
周序时盯着她的脸,久到夏堇以为脸上有脏东西时,他缓缓抬脚,去冰箱里拿了瓶水。
夏堇眼尖,飞快地跟过去,想抢他手上的东西:“你身体不适,不能喝冰的。”
周序时抬高手,任由她蹦跶着来抢。
1,2,3,4,5.
他默念数字,5秒是极限,她的耐心耗尽。
“你喝吧喝吧,自己的身子都不爱惜!”
夏堇后退了半步,气喘吁吁地看着他,似乎恨铁不成钢。
“你来这想做什么?”
“说了照顾你啊?”
“确定?”
“当然确定!”
周序时喝了口冰水,声线也染了冷:“夏小姐觉得我很好说话?”
“当然。”夏堇回得理所当然。
“一个女人留在男人家里,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周序时目光紧锁着夏堇,突然逼近。
他身躯高大,眼角锋利,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
夏堇被气势骇道,往后倒退:“说话就说话,别靠这么近。”
男人却不为所动,步步紧逼:“夏小姐想照顾我的话,最起码要有点诚意。”
他长臂一挥,手便碰到了夏堇的肩带。
肌肤被滚烫覆盖,夏堇却冷得打了个哆嗦,那只手却不老实,似乎相往更深处探索。
夏堇想到了与他初见那日,王总对另一位女生所做的龌龊之事。
她闭着眼大喊:“我说!我什么都说!”
肩膀上的温度撤了回去,夏堇小心翼翼地张开眼,男人正看着她,神色冷淡,一副“你想好再回答的”的样子。
“宴会不好玩,我又不能回家,只能来你这里。”
她低下了头,开始认错。
“宴会不好玩?”
“我融不进去,她们老是说我坏话,我一听到就忍不住生气,一生气就想打人,打人的话又给你惹麻烦,所以我干脆就不待那了。”
她这话并不假,那些圈子里的人除了吃喝玩乐,最爱八卦各种私密。夏家抱错女儿这事,自是值得津津乐道。
眼前的人也不是安静隐忍的性子,不顺耳的话不见得会一笑了之。
看她正儿八经说话,周序时收了骇人眼神,正常和她交流。
“星雅韵那套房子不能去?”
“一个人住哪么大的房子,我害怕。”
“上回不是住过?”
“就是因为住过,所以才觉得害怕。”
“小区物业完善,怕什么?”
“怕鬼。”
“......”
“为什么不住学校?”
“我跟同学都说了回家,又灰溜溜地跑去学校住,他们肯定会问我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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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丢人。”
似乎都合情合理。
周序时放下冰水,先行离开了客厅:“打车自己回去。”
“我不!”夏堇紧步跟着他,他脚步一缓,夏堇没出息地倒退几大步,担心他又做越矩行为:“我保证,我不打扰你,就让我暂时住一晚吧。我个人原因是有,但我也是真担心你的身体。”
夏堇大胆去迎他的视线:“一起也有个照应,不是吗?”
两人对视片刻,最后周序时什么都没说,转身进了卧室,关了门。
显然不允许她进入房间,但也算让她在这边住下了吧。
夏堇长叹。
不是说脆弱的时候最容易被感动,但周序时身上的温度都快把他烧傻了,也不见得有半分脆弱。
说话,行为,和平常并无差别。
路漫漫其修远兮。
夏堇自怜自哀了会,打开了外卖软件,定了些清洁的生活用品,等待外卖的时间里,收到了林世乐的微信。
【小堇,今天遇到哪个心软的神啦?】
夏堇想起自己发的那条朋友圈。
想到男人的行为,她疯狂打字——
【都是假象!】
【他一点都不心软】
【心比石头硬】
对方应该也是刚忙完了所有的事,有时间闲聊,迅速回信息过来
Lucky:【谁呀,让你这么生气】
XXX:【三言两语说不清,倒是你,面试怎么样啦?】
Lucky:【yes】
林世乐立即发了几张照片过来,夏堇点开看,照片里的人化着淡妆,白色衬衫配格子短裙,青春活力。
XXX:【piu亮!】
Lucky:【面试成功后,当场就拍了这组照片】
XXX:【不亏是我看中的女人】
林世乐发了个捂嘴笑的表情,随了段语音:“小堇,我注册了一个wb号,以后工作室的所有照片都可以展示上去,你要当我的第一个粉丝不?”
XXX:【当然】
夏堇去应用程序下载了软件,注册后去搜了林世乐给的昵称,与她的微信号一样,都是Lucky,粉丝量为0,关注了一个摄影工作室,应该是她兼职的地方。
夏堇点了关注,看到了她展出的图片,文案是:
「目标明确,大步往前~」
夏堇下意识往周序时房门看了眼,思索片刻,拿定了主意。
又打开了软件,点了个加急外卖。
等东西全部送到后,夏堇又去敲门,这回倒让人意外,没一会儿男人便开了门。
不等她说话,夏堇把东西全部递给男人眼前:“给你。”
她指尖勾住一个袋子,里面整齐地摆着几盒药,周序时推开眼前的障碍物,露出她的脸:“这是什么?”
“你就是想我走嘛,我走就是了。这些退烧药你记得吃,别硬抗。”
看他不接,夏堇直接把袋子挂在门把上:“我先走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也不回头看男人的反应。
走至玄关时,周序时才出声:“去哪?”
夏堇留给他背影:“我去住酒店。”
对方沉默了几秒,夏堇正要开门时,身后又传来声音:“把这些东西带走。”
好心当成驴肝肺。
夏堇捏了捏拳头,转过身折回:“带走,连带着我全部走,再也不来碍你的眼。”
她头也不抬,快步到了周序时身边,拿过袋子,怒气冲冲地往外走,像是要去干架。
“站住。”男人喊了一声。
夏堇步伐不停,到了玄关,身型隐匿在阴影中,从包里拿出刚到的秘密武器。
周序时走出房间,看到她微仰着头,肩膀耸动。慢慢走到她眼前,看清她的脸时,他皱眉——
“哭什么?”
14. 第 14 章
周序时讨厌一切没用的东西,比如眼泪。看到女孩白皙脸庞上挂着泪痕时,他皱起好看的眉,心里也一阵烦躁。
“自己擦干净。”他声线冷清。
“你管这么多。”夏堇反驳他:“我难过,我就哭,控制不了。”
周序时眉头皱得很深,语气更冷:“你难过什么,三更半夜进男人房间,让你走,委屈你了?”
“我有好多难过的事!我的家人认回我,他们对我不管不顾;你公开了我们的关系,也对我视而不见。你们全部拿我当皮球,想要了,大发善心的捡回来,不需要了,一脚踢开。你们都觉得我傻,什么都不懂,任由你们支配!”
周序时看她别开脸,倔强地仰着头,似是不让眼泪再掉下来。
瘦弱身体微微颤抖,像是极力容忍:“你总以为我接近你是为了什么,我不过是喜欢你,第一次和王总闹事,以及在警察局你来捞我,再到后来参加宴会,你帮了我很多,我感激你,心悦你,不可以吗?”
“你逼问我为什么来这里,我看到你生病,我想要照顾你,想让你快点好起来,难道这个理由还不够真诚吗?”
“我就是喜欢你,想看你高兴,不想让你难受,这很难理解吗?”
夏堇没想到自己一口气能编出这么多话,虽然都建立在一些发生过的事情上,但脑子不受控制说出喜欢他这种荒诞又油腻的想法,她都觉得离谱!
周序时沉默,气氛一瞬安静。
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表白,总归有些不适,夏堇没去看男人的脸色,她感觉到脸颊在慢慢发烧。
还是觉得有点害羞。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感受到周序时在看她,目光如炬,仿佛想看穿她。
无处可遁的感觉让人难受,夏堇假装掩泪,遮挡男人的视线,吸了吸鼻子。
“再哭就出去。”
终于,周序时发话了。
夏堇眼睛一亮,再哭就出去,不哭就不出去了。
生怕男人反悔,她三下两下抹干仅剩不多的水雾,小心翼翼地去看他:“那我睡哪里?”
眼前的人脸色比变脸还快,所有心情都表现在脸上,也不见得她能在他眼底下闹出什么名堂。
至于她说的喜欢,不过是十七八岁对年上男性的朦胧好感罢了,周序时并不放在心上。
“随你。”
他抛下两个字,淡然转身。
纵使表现与常人无异,但长时间的睡眠不足早已让身体极度劳累,他闭眼缓了缓,待眩晕感过去,才抬起沉重的脚。
夏堇目送他,心里盼着他快进去关门,这样就自由了,她能去挑房间。
可男人似乎看穿他,到了门口时,他突然不走了,他回头看她,改变了主意:“过来。”
好不容易让他松口,夏堇不敢再忤逆他,小跑去了他身边,亮晶晶地眼望着他,细密眼睫扑闪。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她还未卸妆,小小的脸,茶色眼眸清澈,嘴唇红润,上扬的眼线冲散了纯真稚气,清雅艳丽。
周序时移开视线,呼出热气:“把脸洗干净,到我房间来。”
夏堇震惊,瞪大了眼:“会不会……太快了。”
她还没做好准备。
看她表情,周序时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哂笑:“夏小姐未免对自己太过自信。”
言外之意:我对你没意思。
当初他也说过类似的话,夏堇心里松了口气,虽然男人总是高高在上不好惹的样子,但还算个君子。
她大方地比了OK,看了眼长裙,夏堇伸脖到了看了看:“你有没有多余的睡衣,我没换洗衣服。”
周序时视线略过她,朝着衣帽间扬了扬下巴:“自己去找。”
“哦。”
-
等夏堇卸完妆洗漱好出来,时间过了快一个小时,她轻手轻脚,趴在周序时房间门口看,男人还没睡,床头灯亮着,他靠在床头看书。
昏黄的灯光勾着他的侧脸,五官衬得更为深邃,像晕染过的油画。
真他妈的帅。
夏堇暗想。
周序时听到她的动静,神色未动,淡淡地翻了页:“进来。”
进入成年男性的私密空间,夏堇有些局促,她慢吞吞地移步到男人床边,想了想,又退了几步挨着沙发。
空气中有周序时身上的味道,淡淡清香,像雪后初霁的风。
周序时这才抬眸看她,她挑了套遮挡严实的长袖家居服,尺寸过大,像戏服套在身上,衣角裤角卷了一圈又一圈,衬得身型更为瘦弱。
他把杂志递给她:“给我念。”
很简单,他睡不着,也不想让她睡。
夏堇一头雾水。
叫她过来就是为了念书?
“你要休息,我念书……太打扰你吧?”
周序时挑起眉棱,没说话,递书动作并未收回。
夏堇只好接过,一看页面,立马道:“这是英文,我不会读。”
周序时颇为好笑:“你不是参加了高考,高考不考英语?”
“考跟读是两码事,我们都是哑巴英语。”
“会什么就读什么。”
男人也不给她反驳机会,半靠在床头,闭眼休息。
“……”
夏堇抿嘴,硬着头皮翻开书,艰难开口。
“inthein……intricatewebofmo……modernso……society,fin……ancestands……asatoweringedif……ice,atestamenttohumaningenuityandrationality.”[1]
夏堇念完第一句话,身上出了一层汗,感觉舌头都要打结了,捋不清。
先不说语调和连读技巧,她一个词一个词蹦出来,很多发音都是拼音拼出来的。
她余光去看周序时,他应该听得也不自在,眉棱微微皱起。
看他不爽,夏堇莫名心情大好,让他听听最地道的中式英语。
她清咳一声,正襟危坐,声音又大了些:“Publicfin……ance,ontheotherhand,dealswiththefinanciala……ffairsofgovernments.Theartof
publicfinance……”[2]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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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ce。”
念到第三句时,周序时似是实在忍不了了,他掀开眼皮,打断了夏堇:“finance,不是非安斯。”
他纠正她。
夏堇啊了一声,心里偷着乐。
谁让他非逼着自己念书,头疼的还不是他自己。
她强忍着笑意,摆出虚心接受的态度,哦了一声,又问:“还念吗?”
周序时伸手:“把书拿来。”
没了捉弄他的机会,夏堇还有些依依不舍,她替自己来脱:“我说了我不会嘛,是你非要我念。”
周序时接过书后,快速浏览她念的那篇文章,一抬眼便看到四周张望的人,没心没肺的模样。
“夏堇。”
他突然喊了一声,夏堇一顿,回过神。男人幽幽地看着她,指着床边位置,声音温和:“坐。”
他模样俊朗,温声和人说话时,很难对他唱反调,夏堇顺着他的指示坐下。
下一秒,他把书摊在两人中间,流利的英文流出:“Intheintricatewebofmodernsociety,financestandsasatoweringedifice……”
他声音温润,像山涧击打鹅卵石,夏堇听不出是英式发音还是美式发音,但很好听,比英语听力里声音还要流畅。
她愣了神,周序时念完时,身旁人完全没有反应,他唤她:“听了吗?”
夏堇慢半拍到应他:“听了。”还不忘彩虹屁:“要是你是我英语老师,我高考英语听力不拿满分都觉得对不起你!”
周序时哼笑,把书一推:“跟着我的发音,再念一遍。”
夏堇:……?!
今晚跟英语过不去了是吧。
“我英标都没学好,怎么可能听你一遍我就会呀。要不今晚算了,不早了,你休息行不行?”
周序时看着她,只字不言。
夏堇再商量:“那我们换个,读睡前故事行不行,或者念诗词也行,这个我真念不通。”
周序时闭了眼,睫毛在眼睑落下浓重阴影:“等你读完这个再休息。”
没有任何拒绝权利。
夏堇在空气中对着他挥去了几拳,继续硬着头皮念,也不知道真念对了发音还是他麻木了,这回不管她怎么读,周序时都没有再出声打断她,神态平静,没有任何波动。
失去了反馈信息,夏堇把自己念困了,她声音越来越小,眼皮越来越重,打了个哈欠后,她试探问:“你睡了吗?”
“没有。”他回:“继续。”
“……”
夏堇小鸡啄米似的,边念边犯困。
终于,念完最后一个单词,书一倒,身体也没了支撑,扑倒在周序时身侧,喃喃自语:“终于结束了……”
很快,空气恢复沉默,只剩均匀的呼吸声。
周序时睁开眼,侧眼睨视睡熟的人,她压着脸,黑发散在肩后,很小的一团,几乎不占地方。
他想把她叫醒,手伸至半空时,女孩梦呓喊了句模糊的“晚安”,她动作停滞。
半晌,周序时收回手,关了灯。
罢了,她确实“忙碌”一天了。
晚安。
15. 第 15 章
夏堇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窗帘被人拉开,刺眼的阳光直直射着她的眼,眼皮闪过金光。一阵灼热,她拿手盖住自己的眼,翻了个面,继续睡觉。
周序时看床上的人,瘦小身体紧靠着床沿,压着被子一角,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扭躺,昨晚她以这种方式睡了一夜,倒也没滚下床。
翻身的功夫,似乎又入睡了。
他拉着被角,往上一提。
沉闷地咕咚一声,伴随着清脆的“哎呦”。
夏堇在地上滚了一圈,茫然地爬起来,抬眼便看到正在对镜整理衣服的周序时,男人已经洗漱好,质量上乘的硬挺白衬衫,下摆整齐地隐于西裤,长身玉立,清雅温润。
又恢复了平常的精英模样。
他肯定看到了自己掉下床的样子。
地毯柔软洁净,夏堇拍了拍不存在的灰,掩饰尴尬。
她清咳一声:“你怎么起床也不叫醒我。”
周序时系好袖扣,将衬衫皱褶捋平,眼里闪过玩味:“不是已经摔醒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
夏堇扯了扯自己衣服,朝着他走过去,转移话题:“你要去上班了?”
周序时看了她一眼,清瘦的脸小小的,唇色很浅,唯独那双眼清透灵动。
“洗漱好来吃早餐。”
他丢下一句,就走了出去。
夏堇环顾四周,后知后觉地拍了下脑袋。
她,昨晚,睡在周序时床上了?
那周序时睡哪了?和她在同一张床上?
那……
夏堇下意识扯开衣领往里看,内衣还穿在身上,她又在身上到处摸了摸,做了几个高抬腿动作,似乎没什么特殊感。
算个正人君子。
夏堇下定论。
果然对她没有丝毫兴趣。
夏堇窃喜之余又多了层伤感,他对她没意思,那退婚这事还是像刀一样悬在空中,稍不注意就会割断她和富婆的联系。
她走出房间时,周序时已经在用餐,夏堇刚被夏争辉找回的那几天,也是安排住在顶层套间,她知道酒店提供很多种早餐,但眼前他只要了一份三明治和一杯咖啡。
他吃相优雅,不紧不慢,夏堇绕到他身前。
周序时还未开口,额前便覆上一抹温热,鼻息间涌入淡淡果香。他准备拿下时,夏堇把手收了回去。
“你还没退烧,确定要去上班吗?”
她自觉退回到男人对面,忧心忡忡:“你这样子很容易弄坏身体,你不是老板吗,老板想放假就放假。”
周序时抿了口咖啡,没回答她的问题:“想吃什么自己点。”
夏堇哦了声,也不客气,点了意面三明治蟹黄包还有水果酸奶,菜上齐后管家很快退了下去,房间里又只剩下两人,夏堇往嘴里赛小笼包,继续刚才的话题:“现在是国庆,你也不放假吗?”
她嘴里喂得满,说话含糊不清,周序时后靠着椅背,扫了眼满桌的盘碟,看着她大口大口地吃东西。
能吃也能睡,还是很瘦。
“你别不说话啊,吃饭太安静了我不习惯。”夏堇说:“你要不去医院看看,打个点滴,那个退烧效果可好。”
周序时慢条斯理地擦擦嘴:“吃完陈威送你回去。”
夏堇立马放下筷子:“我不。”
声音又快又大,极其不乐意。
周序时看她,目光平静:“不想回夏家,那就去星雅韵。”
昨晚靠眼药水流了几滴鳄鱼的眼泪,现在面对面坐着,夏堇一时没想到招数。
表现得太急切反倒会假,她装得无可奈何:“我是放心不下你。”
对于这种直截了当的关心,基于教养,周序时很难反驳,尽管他并不需要,索性沉默。
两人安静和谐地吃完早餐,夏堇满足地拍了拍肚子,打了个饱嗝,许是提前联系好,没过久陈威便敲门,手里提着一个素色纸袋。
“夏小姐,你换洗的衣物,已经清洗过,可以直接穿了。”
陈威将东西递上,夏堇打开看了眼,是条白色连衣裙,还有双平底鞋。
她感激不极:“谢谢陈总助,你真是我的大恩人。”
之前开学送她去学校,现在又提前帮她备好衣物。
陈威往老板方向偷偷瞧了瞧,硬笑:“……应该的。”
夏堇哼着歌进了卫生间,她换好衣服出来时,陈威已经走了,只有周序时斜倚着门,正在看手机。
夏堇跑过去,在他面前转了一圈,掀起一阵清香:“怎么样,新衣服好不好看。”
她眨巴着眼,期待地望着周序时,笑容清甜。
周序时扫了一眼,裙子很合身,见多了酒场上那些浓墨重彩的着装,倏地跳出个清新的装扮,也会觉得新鲜。
“一般。”他移开视线,淡淡道:“走了。”
夏堇朝着他背影哼哼了几声,哪里一般了,群子不管是材质还是款式,都很特别,价格肯定不便宜。
而且她穿起来明明很好看。
-
夏堇最后选择去了星雅韵,陈威将她的行李箱送到电梯,许是觉得男女有别,他没有再上楼。
再次回到大平层,夏堇高兴地在沙发上上蹦下跳。
正乐起劲,她收到林绵乐的电话:“小堇在忙吗?”
“不忙不忙,在高兴呢。”
林绵乐在电话里笑了笑:“今晚有时间吗,摄影工作室的学姐邀请我们去酒吧玩,你想去吗?”
夏堇从来没去过酒吧,只在电视里见过,她心里痒痒,但又有所顾忌:“你们工作室一起,我去会不会太打扰?”
“不会,可以带伴去。学长学姐他们都带男女朋友了。”
“好啊,那我去!”
林绵乐发了一个位置,酒吧名“AFTERWORK”,夏堇点开地图看了眼,不算远,在市中心,地铁直达,半个多小时就到了。
一大早就滚下床摔醒了,为了晚上有精神玩,夏堇又睡了一觉,一直到傍晚才睁开眼,与约定时间差不了不久,夏堇不好让林绵乐多等,她穿着白天的裙子,顶着素颜出了门。
从地铁站出来时,正好收到林绵乐电话,她问到哪了。
夏堇说了自己位置,一抬眼便看到马路对面朝自己挥手的人,夏堇也挥手回应,她站在马路边等红灯,恰好也有时间打量对面。
林绵乐身边大概还有几个人,基本成双成对,他们身后是“AFTERWORK”。占地很大,英文以很独特的形式挂在楼栋中央,和周围的变幻霓虹比起来,相当低调。
林绵乐和大家介绍夏堇:“我室友,夏堇,很有趣的女生。”
大家友好地点点头,人和人初次见面总归会打量仔细一些,这群人里女生都很漂亮,穿着也时髦,吊带小短裙,画着浓妆,就连林绵乐,也浓墨重彩,超短裤配短靴,又酷又飒。
相比起来,夏堇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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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其朴素,穿着一条普普通通的白裙子。
林绵乐有了伴,便拉着夏堇走至一边,两人小声嘀咕:“还好你过来了,不然我可尴尬死了,他们全是情侣。”
夏堇拍拍她的肩:“没事,我给你撑场面。”
林绵乐和她一个个介绍:“穿黑衣服的那个男生是我的直系师兄,他女朋女咱们隔壁艺术学校的,就是他介绍我去的摄影工作室呢。”
夏堇顺着看过去,长得还算秀气,戴着大黑框眼镜。海大城市学院隔壁是所艺术类院校,里面美女帅哥多,谈外校对象也不稀奇。
等她介绍完,一众人都还进酒吧的趋势,夏堇不禁问:“还在等人吗?”
林绵乐点头:“是汤可妍学姐请客呢,她还没来。”她看了看四周,与夏堇耳语:“这个酒吧消费非常非常贵,一杯酒都上千,也只有她男朋友有这个钱。”
“所以是她男朋友请客?”
“也不能这么说,她男朋友我们不认识,但很有钱,学姐说请客,她男朋友出钱,听说姓周呢。”
“姓周?”
夏堇莫名对这位学姐男朋友有了点兴趣,毕竟她也认识一个姓周的有钱人。
“对。”林绵乐说:“听说是富N代,家族在整个海市都很牛逼,长得还蛮帅的,就是比我们大几岁。”
夏堇听得皱起眉头,她口里描述的这个人越来越像某个人。
该不会嘴上说上班,其实是来泡妹吧。
如果两个人在这里遇到,那就不是尴尬,而是丢人了。
林绵乐又细细碎碎说了些新鲜事,夏堇没认真听进去,空隙间她找了个借口去买了瓶水。
走到无人的阴影下,她直接拨通了周序时的电话。
嘟了几声后,清润声音响起——
“喂?”
“是我。”
“什么事?”
“你在哪里?”
“......”
电话沉默半晌,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直接跳过:“什么事?”
夏堇眼前一黑,该不会真是他吧?
“我......担心你的身体,你上班不要太累。”
“有其他事吗?”
没问出他的踪迹,夏堇不死心,她极力维持这通对话:“你在XXX路这边吗?”
对方安静一瞬:“你回学校了?”
夏堇反应了会,这里是市中心,离学校确实不远。
她低声嗯了句,顺着他讲:“我一个住大房子......害怕嘛,就来和同学住。你在这边吗?在的话我给你送点药,你发烧还没好。”
另一头,周序时坐在办公室,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密密麻麻的数字资料,他没看下去。
电话里的人一直询问他在哪里,吃没吃药,发烧好没好。
很啰嗦。
“喂喂喂?还在吗?”
一刻没回,她又急得追问。
“不需要,我要开会。”
“啊?”对方声音似乎很失望:“那还在公司上班吗?”
“嗯。”
“那好吧,不要太辛苦,我就不打扰你了,早点睡哦~”
她故意拖着微音,活泼俏皮。
电话挂断,周序时放下手机,这个私人号码被女孩知道后,她并没有边界感,随时随地,想拨打就拨打。
思索片刻,他叫来了陈威:“你去买几座菩萨送到星雅韵。”
镇鬼。
16. 第 16 章
夏堇打完电话回去,人还是没来,她和林绵乐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等得快放弃时,一辆粉嫩敞篷跑车靠边停下,驾驶座上是位年轻女生,打扮时髦,头发染成亮眼的金黄色。
身后有男生惊叹:“艹,法拉利458敞篷。”
夏堇不懂车,但也看得出这辆车应该很值钱,林绵乐偷偷告诉夏堇,这就是学姐。
有人过去迎汤可妍,并和她打招呼。
汤可妍点头示意,车门推开,因为车身低矮,她旋转了些身体,才从车中钻出。
“妍姐男朋友怎么不来?”有位女生问她。
汤可妍甩了甩头发:“他天天忙得很,今晚要参加D家晚宴,人家一年就一次,他不好推脱。”
“D家?!”
“对喽,诺我这个包,就是他家最新款,品牌方送的。”
“那是不是还能看到很多明星?”
“那肯定,还可以要签名。”
四周想起哇哦的羡慕,汤可妍喜欢这种吹捧,大方分享豪门晚宴细节。
“一年一次的话,那前不久刚开了吗?”
一道轻微的质疑蓦然插进,生生打破氛围。
汤可妍推开人群,看向说话的人,最角落里,夏堇穿着白裙,极其普通,在黑暗里又极其显眼。
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汤可妍笑道:“这位是谁的家属?”
“我的。”林绵乐站出来,她也听到了夏堇的话,为了不惹事,她立马圆话:“她在跟我说话呢,我们在聊一个爱豆的演唱会。”
看到林绵乐挡在自己身前,夏堇意识到口快说错了话,她接话:“我们在算下一次什么时候开。”
但夏堇确定,汤可妍说的话里参假,开学前她就去参加D家晚宴,若果真是一年一次,那今天就不会开。
汤可妍意味深长地看了她几眼,勾了勾唇:“小应然,你的朋友很有趣。”
因为林绵乐长得像应然,工作室的人都喜欢这么叫她。
林绵乐说:“她就是不懂事。”
汤可妍转了转手里的车钥匙:“走吧,带你们去见世面。”
夏堇和林绵乐走在后头,她拉了拉林绵乐的袖子:“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林绵乐安慰:“没事,学姐她人挺好的。”
夏堇心里一阵内疚。
林绵乐帮了她很多,还热情邀请她过来,不可以再给她惹麻烦了。
她挽着林绵乐的手,用力抿紧嘴。
-
酒吧里面与外面天差地别。
进门不远便是吧台,调酒师正在调酒,几对男女围着他,边说边笑,勾肩搭背,行为亲密,并不在意这是公共场所。
酒吧中央是舞池,男女混在一起,舞台上有人播放dj,他们身体随着音律摆动。
吵闹,热情。
这是夏堇的第一感受。
汤可妍跟酒保说了几句话,便有人领着他们去了二楼包厢,环境隔音做得很好,门关上后基本隔绝了外界所有喧扰。
林绵乐刚进工作室不久,一群人起哄着让她才艺表演,她也没有推脱,直接去了点歌台点歌。
夏堇老实地坐在沙发上等她,汤可妍似乎对她格外感兴趣,她走过来,身上一阵浓香,将酒单递给她:“新来的朋友先点吧。”
单子上的酒品很多,夏堇没喝过,不懂,凭着名称点了杯长岛冰茶。
动作生疏,根本就是从见过世面的乖乖女,汤可妍瞧着她点的单,不免失笑:“点了就不要浪费哦。”
目光扫过她的裙子时,意外看到腰侧极小的一个logo,她眯了眯眼,莞尔笑道:“新朋友是本地人?”
夏堇点头。
“你这裙子在哪买的?挺好看的。”汤可妍莫名其妙问了句。
“我不知道,别人送的。”
“那送礼物的人还挺大方的。”
没一会儿酒品送上来,黄棕色的酒水,很像大街上随处可买的冰红茶。夏堇浅尝了一可,酒味很浓,有些冲鼻,但味道甘甜,与柠檬酸爽交织融合,很好喝。
她又猛吸了一口。
汤可妍看着她毫无经验的样子,轻蔑地笑了笑。
点歌台那边,林绵乐已经拿上话筒,她点了首粤语歌,她故意压低声调,低沉音线缓缓流出,意外地好听。
夏堇边听边喝酒,不知是不是被音乐陶醉了,她觉得有些头晕。
她呼出一口浊气,晃了晃脑袋,脸上一阵发烫。包厢密闭,夏堇颤巍巍地起身,也没有去打扰林绵乐,独自出去透气。
她趴在二楼栏杆上,晕乎乎地看着楼下舞池中的人,重金属音乐嘹亮,似乎整栋楼都在震动。
脑袋更晕了,她大口喘气,浑身不舒服。
她摸索着下楼,想去吧台要杯冰水,一脚踩空,身体堕落时被身旁的一位男人稳住,那人看清她的模样后,笑道:“美女,你喝醉了。”
夏堇摆手道谢:“我没有只是有点晕。”
鱼龙混杂的地方,男人没理由放弃一个快没意识的女人,他甚至大胆地去搂她的肩,语气轻挑:“你醉了,哥哥带你去休息。”
“你放开我......”夏堇挣扎,奈何脑袋中天旋地转,腿都像悬浮在半空:“你别碰我。”
两人来回推搡着,夏堇喊着要叫保安,但环境嘈杂,呼喊全淹没在巨大的音浪中,偶尔有身旁路过的人侧头看了看,男人熟稔地敷衍过去:“我女朋友,喝醉了,发酒疯吵架呢。”
“我不是你女朋友。”夏堇往男人扇过去,软绵绵的力道落在他脸上,更像在调.请。
男人不怒反笑,眼里闪着饿狼似的光。
夏堇转身想去找林绵乐,却被男人圈围住,进退两难,两人距离近在咫尺。
头脑昏胀,她知道眼前的人不怀好意,趁男人不注意,她摸索着拿手机拨了最近通话的第一个号码。
-
周序时再次接到熟悉号码来电时,正在集团总部开会。
项目总监在汇报项目进度,周老爷子坐在首位阅读文件,他在老人左侧,低眼看手机震动。
长时间的注意力分散引起他人目光,项目总监看了周序时几眼,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立马停下询问周序时意见。
周老爷子也顺着看过来:“哪里不对?”
周序时盖住手机屏幕,起身道:“抱歉,去接个电话。”
助理拉开门,周序时走了出去,同时滑开屏幕接听。
这次通话并不是之前的关心,而是吵闹的音乐声,以及陌生男人露骨的话,夹杂着几道微弱的“别碰我”。
他下意识握紧手机,剑眉紧拧。
“你在哪?”他问。
但电话里的人无暇回应他,即使不在身边,周序时大致猜到她此时的境地。
好在对方还没蠢透,纵使不清楚电话是否接通,她还是大喊了几声:“AFTERWORK。”
随后是一阵杂音,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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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一声,手机似乎摔落在地,通话中断。
听到目的地,周序时大步往电梯间走,又拨打了另一个号码。
谢安在收到周序时的电话,深感意外。
“时总......”
“夏堇在酒吧,你立马找到她。”
没给打招呼的时间,周序时冷声说完诉求。
人在酒吧不是什么大事,但周序时亲自打电话过来,谢安在不敢耽误。
声色犬马之地,最刺激,也最危险。
谢安在在外地,他联系了店总,帮忙去找人。他平时吊儿郎当,与人亲和,店总开玩笑:“老板,这么大的场子,我怎么立马找得到人,在包厢还是在大厅,甚至她穿什么衣服我都不知道。”
“我发你照片,这个人一定要找到,不能出事。”
“她是老板熟人?”
见他还在插科打诨,谢安在声音下沉:“她出了事,有人会拆了我的店。”
-
黑色车身在柏油路上飞速,周序时脸色阴沉,眼底一片冰冷,手机安静,谢安在迟迟没有回音。
好在集团总部与酒吧不远,周序时直接压过双黄钱,车子在店门径直停下,发出巨大摩擦声响。
他推开车门,将车钥匙扔给泊车员,大步往里走。
他熟悉店内环境,目光一扫,定在二楼扶栏处。
穿着白裙子的女生身型不稳,她身旁有位同龄女生稳住她的身体,替她挡去男人的不老实。
周序时呼出一口气。
-
林绵乐唱了几首歌后,没看到夏堇人影,便出来找她。
恰巧看到有人骚扰她,她义无反顾,挡在了夏堇身前。
男人无耻地笑,伸手想碰她的脸:“两个都这么带劲,一起服侍我怎么样?”
林绵乐一手拍开,大斥:“让开。”
“妹妹脾气别太暴躁,你这脸蛋不进娱乐圈真是可惜。”男人变态地碰了碰女生摸过的地方,眼神暧昧:“我爸是天美娱乐的王中德,跟了我,让你去当大明星。”
听到熟悉的人名,夏堇脑中浮现那位秃头油腻猥琐男。
她清醒几分,呸了一口:“你还真是和你爹一样恶心。”
“呦,瞧你这话说的,怎么你跟我爸也搞过?”男人变态地笑:“我老子哪有我年轻力壮,我保证让你爽......”
王立平猛然看到迎面走来的高大男人,喉间失音。
恒资集团的周序时,他认识。
这人不好惹,他老子在他手里头吃过亏。王立平抬手遮脸,企图让他忽略自己。
但来人似乎目标明确,径直朝着他走过来,眸色平静却锐利,气势逼人,王立平侧开身子躲避他的视线。
林绵乐和夏堇背对着楼梯,自是不懂他的突然,感受到他气势减退,林绵乐见机行事,立马带着夏堇走,奈何夏堇浑身无力,没走两步,脚底发软往下坠。
林绵乐也连着倾倒。
倏忽间,一双大手稳着夏堇的腰,把她拉了上来。
“说了别碰我!”
夏堇以为又是王立平,她反手去扇身后的人。
手举至半空时,被来人牢牢禁锢住,掌心火热。
夏堇愤怒地回头,对上的却是那双温润好看的凤眼。
夏堇的愤怒被这双眼浇灭。
酒精作祟,委屈涌上心头,她头栽进男人胸膛,吸了吸鼻子,声音发颤。
“你怎么才来呀。”
17. 第 17 章
夏堇头紧贴着男人胸膛,鼻息间是熟悉安心的清香,男人强有力的心跳敲打耳膜。
她本就是强撑着坚持,看到周序时瞬间,心中松懈,她长绵绵呼出一口气,眼前一黑,彻底没了意识。
怀中女生没骨头地往下坠,浑身一股酒味,周序时拧紧眉头,捞了几把后,他弯腰,手穿过女孩腿弯,打横抱起。
看起来很瘦,抱起来更是没什么重量。
轻得一阵风都能吹走。
他眼帘一掀,平静地看向捂着脸的王立平,神色淡淡:“王总如果不会教儿子,我不介意帮他。”
话有千斤重,已被点名,王立平没法装聋,他心里暗骂晦气,脸上陪笑:“时总,没想到是您的人,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他干笑两声,手摆出作揖模样:“您大人有大量,就不和我计较。”
说完脚底抹油,灰溜溜地下楼,融入众多人流之中。
周序时垂眼看怀里的人,眼睑处落下一层浓荫,似乎在思考怎么处理她。
男人个子高,衬衫西裤,年轻好看的脸,气度不凡。
林绵乐不清楚来人是谁,但朋友还在他手上,她壮着胆子问:“那个......”
周序时闻言看向她,眸色浓黑,折射着冷色光线,神情淡然,平静视线却带着久居高位者的冷傲俯视。
林绵乐咽了咽口水:“这是我朋友......如果你放心的话,我会照顾她。”
她吞吞吐吐说完一句话。
音浪震耳欲聋,耳边极清晰地传来男人的有力声音:“你带她喝的酒?”
林绵乐点了下头,又摇头。
周序时欲开口时,怀里的人似是极度不适,秀眉紧拧在一起,手攥住他的衬衣,大口喘气。
初饮烈酒又过于急切,自找苦吃。
“时总,你找到人了。”
店总倏地出现,插入两人对话,周序时经常出入vip包厢,最多带个私人助理,今个儿抱着个女娃,他免不得多看了几眼:“这位小姐没事吧?”
他小心问了句。
“谢总的人做事会看眼色,知道什么时候该出现,什么时候不该出现。”周序时轻描淡写地扫过他。
店总头皮一紧,八卦的心全没了。
周序时一进门就他就知道了,也看到闹事的人是天美娱乐的王立平,他故意等王立平离开后才出现,一方面没有得罪王立平,另一方面也跟周序时表明自己没有闲着,一直在找人。
好在周序时并无心与他斤斤计较,眸色清明锐利:“下次再放她进来,我让你走。”
店总连忙哈腰道歉,也懂了谢安在说的那句“她出了事,有人会拆了我的店。”
周序时抱着夏堇下楼,大步平稳,林绵乐追上去,:“你带她去哪?”
“休息。”周序时抛下两个字,又转身瞟向店总:“把她安全送出去。”
店总连忙应是。
走出酒吧,喧闹声置于身后,耳边一阵清净,听清夏堇的嘤咛。服务员替他拉开车门,周序时把她置于后座躺下,动作间,女生裙子往上跑了几寸,触碰到她大腿瞬间,周序时顿住。
如果他没有赶过来,此时她这幅任人宰割的模样,是王立平在看。
周序时莫名一阵冷戾,他拿西装盖住女生身体,退出车厢。
车门“砰”地关上。
手机突然响起,是陈威打过来的。
无非是周老爷子要问开会中途去哪了,周序时直接挂了,他坐进主驾,往后看了眼,心里戾气不散,他摸出烟盒和打火机,往嘴里叼了只烟,指节扣动,幽兰火焰钻出,他偏头点燃。
猩红火焰在指尖闪动,周序时降下车窗,青烟袅袅,模糊了他的轮廓,如同他的心绪。
他赶过来,是为了什么?
-
林绵乐还想追出去找男人时,被店总拉住:“妹妹,你朋友不会有事的。”
林绵乐似懂非懂地问他:“他是什么人?”
“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林绵乐回到包厢时,一群人正在围着汤可妍玩骰子,汤可妍往她身后瞧了瞧,发现没人,笑问:“小应然,你朋友哪去了?出了事我可不负责。”
她话中有话,林绵乐看向先前夏堇坐过的位置,大理石面的茶几上,摆着一杯快喝完的酒品,夏堇突然晕倒,跟它脱不了关系。
如果她没有即使出现;如果那个陌生男人没有来,谁也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但眼前人林绵乐也得罪不起,她勉强维持平静:“她不舒服,先回去了。”
林绵乐找了个角落坐下,拿出手机给夏堇发了几条信息,汤可妍走过来,递给她冰啤:“你这朋友什么来历?”
“嗯?”
“她穿的那裙子,起码五位数。”汤可妍补充:“如果是正品的话。”
林绵乐想到那位气度不凡的男人,让这群人知道对夏堇未必是好事,她敷衍笑笑:“应该不是正品。”
-
夏堇这一觉睡得并不好,脑袋胀痛,后半夜直接惊醒,胃里翻江倒海。
她睁眼,天花板的壁灯明亮如昼,夏堇眯起眼适应了会光线,来不及观察四周,捂住嘴冲进卫生间,抱着马桶开始呕吐。
直到肚子里全吐干净了,心口才舒服了些,她软趴趴地跪坐在地上喘气,准备站起来时被门口的身影吓了一跳。
周序时双手抱胸,不知看了她多久。
他还是精英装扮,白衣黑裤,衬衫开了几颗纽扣,脸色阴郁。
夏堇声音沙哑,依旧醉醺醺的:“你怎么在这?”
“我怎么在这?”周序时勾唇,笑意深不见底,像是讥讽:“你想在哪?”
夏堇有些断片,她只记得自己喝了酒,被男人骚扰,记忆只到周序时赶来的那刻。
“我......不记得了。”她低声道。
湿漉漉的眼望着他,眼睫上挂着水雾,浓密湿润,显得无辜。
周序时不耐烦,他大步逼近:“你是不是觉得,我随叫随到?”
声线低冷,能把人冻住。
带着久居高位的矜傲。
他身躯靠近,夏堇闻到他身上浓郁的烟草味,还未开口,下巴被人捏住。捏她的人指节很凉,也很用力,夏堇吃痛,嗯哼了声,被迫抬起头,她看清周序时的脸,他的眉目幽深,眼角尖锐,漆黑眸子带着摄人心魄的冷。
夏堇神智清醒了些,莫名打了几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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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东西都敢吃?”
周序时嘴角挂着温和的笑,声线低沉,有说不出的狠:“在那种场合,喝醉酒的女人,是什么下场你知道吗?”
夏堇下巴动不了,秀眉紧拧,唇间溢出单音:“疼......”
烈酒滚过的声线发软,满面娇嗔。
还未醒酒,与她说话如同打在棉花上,有心无力。
周序时看了一会,松了手。
夏堇倏地没了支撑,头重脚轻,额头抵住男人的肩膀借力,清香里夹杂了烟草气,并不好闻,夏堇皱了皱鼻子。
周序时冷声推她:“站好。”
“周序时,你为什么生气?”她口音含糊地发问,声音发软。
呼出的热气滚烫,喷洒在脖颈皮肤,周序时推她的动作顿住。怀里的人埋着脸,只露出一个后脑勺,黑发瀑布般洒在背后,盖住瘦弱身躯。
“你好凶呀,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喝酒?”夏堇闷声继续问。
安静半晌,周序时声音缓和:“没有。”
“骗人,你就是生气了。”沾了酒气的声音似在撒娇:“你弄得我好疼。”
周序时推她肩膀:“起来。”
“我不。”夏堇有了逆反心理,非但不起,还圈住他的腰:“你身上好舒服,凉凉的,我好热啊。”
她细弱地喘气,温热透过单薄衬衣,肌肤如轻羽扫过,带着细微的痒。
周序时反手去解她的束缚,夏堇脸紧贴着他的胸膛,感受到他的拒绝,手圈得更紧:“我相信你会来。”
夏堇仰起头,水盈盈的眼看着他:“因为你不会让我有危险。”
周序时停下动作,垂眼:“我也不是好人。”
夏堇晃头:“对我来说,你是好人。”
周序时移开视线,默不作声。
话毕,夏堇又无力地垂下头,匍匐在男人肩头,小声念叨:“我被爸爸认回后,他从来都不管我,只想让我和你吃饭,不会问我有没有受委屈。”
“你是我来到这个新世界后,第一个帮我的人。你能帮我第一次,也会帮我第二次......”
她声音越来越小,像是马上快睡了。
周序时闭眼,再睁开时眼底一片平静,他使力拉开夏堇,圈着她的胳膊,拉着她到床边,把人甩在床上。
夏堇嗯哼了声,雪花般轻盈。
脑袋一阵晃荡,没一会儿闭着眼没了声响。
周序时看着她没心没肺的模样,一阵好笑。
他俯身,仔细看睡梦中的人。
灯光明亮,照清她脸上的绒毛,细软的一层,点缀着她的轮廓,周序时见过不少女人,比她漂亮的、性感的多得是,偏偏她总能引起他的同情。
他同情她,所以会赶过来,替她解围。
他之所以会答应这场荒诞的婚姻,无非看中她的年纪,18岁,起码还有4年时间留给他。
缓兵之计而已,等时机成熟,给她一笔钱,一别两宽。
周序时看了她很久,最终替她盖上被子,熄灯走了出去。
房门轻轻阂上的瞬间,黑暗里的夏堇猛地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
她小声呼出一口气。
阿弥陀佛,逃过一劫。
18. 第 18 章
周序时没回总部,周老爷子追问他去了哪里,周序时并不打算瞒,直言说夏家小姐出了事需要他出面。
周老爷子在电话那边冷哼,既看不上夏家小姐,也不满孙子突然离开的行为。
周序时温声表示,既然有这层婚姻关系,不能坐视不管,免得闹了笑话。
这才稍微安抚了周老爷子,半晌后他在电话里冷声吩咐:“找个时间,我见见她。”
电话挂断后,周序时回了分公司,直到天光大亮,他都没法入睡。
晨曦透过全景玻璃窗,懒懒地照进办公室,光束中尘埃浮动,窗外鸟鸣苏醒。
想到此时正睡得熟的夏堇,周序时摸出手机,拨了她的号码。
本以为会无人接听的电话,意外被人接起,声音却不是主人的。
王立平挡住夏堇那会,将她手机拍落在酒吧,随后也忘了这回事,店总捡到后交给了匆匆赶来的谢安在。
谢安在清楚自己人做事不利,接到周序时电话,为了不让他迁怒,借着还手机的借口,亲自来公司见周序时。
会客室里,文秘给谢安在沏好茶,温馨提示:“时总还在开会,麻烦谢总等等。”
一盏茶功夫后,周序时姗姗来迟,谢安在将夏堇手机交给他,并附带一个纸袋,里面重量不轻:“夏小姐的手机在我店里摔碎了屏,理应我陪个新的,不清楚她喜欢什么品牌,就买了我常用的。”
周序时扫了眼屏幕稀碎的旧手机,淡声道:“一点小事,何必你亲自来一趟。”
真是小事怎么会让他白等这么久。
谢安在看破不说破,客套笑了笑:“夏小姐在我那受了惊,有机会我再好好陪个不是。”
周序时挑挑眉,没说话。
也算是收了这份歉意。
礼义到位,谢安在也不多留,离开之前,余光瞄到周序时拿起夏堇的烂手机,容色有片刻暖融。
他缓了缓脚步,忽然转身道:“时总,周家老宅那边见过夏小姐吗?”
周序时收敛神色,黑瞳盯着谢安在。
显然没有。
同一个圈子长大,谢安在清楚联姻代表什么,周家不可能扶贫。当初夏家正值强盛,周老爷子定下这桩婚事,如果夏家已经穷途末路,有些事几乎可以料到。
周序时还会有未婚妻,但不一定是夏堇。
片刻沉默,两人均心知肚明,谢安在笑道:“夏小姐很可爱,我也很喜欢她,希望能再次见到她。”
人走后,陈威敲门进来,周序时抄兜,站在窗边往外看,陈威看见谢安在送来的东西,询问什么时候去见夏小姐。
他似乎已经默认,凡是与夏堇有关的事,周序时都会亲自去。
周序时眉棱微皱,想到谢安在所说的“我也喜欢她”。
哪来的也?
还算了谁。
陈威再次出声:“上午的会议推迟了,要不要现在去......”
“扔了。”周序时打断他的话。
陈威正想去拿纸袋,动作止住。
“她的手机你送过去,其他的扔了。”周序时重复了一遍。
陈威应下,又问:“您不去了吗?”
周序时俯眼,高高在上的姿态反问:“我为什么要去?”
她凭什么?
-
夏堇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她揉了揉额角,才慢吞吞地坐起,这是周序时的套房,四周寂静,她喊了几声没人回应。
昨晚的大部分事已经不记得,但周序时冷眼的模样历历在目。
他来酒吧替她解围,脾气也大得很。
还好她急中生智,装糊涂,勉强敷衍过去。
现在他不在也好,免得又被追问。
夏堇下床,洗漱好后,正到处找手机时,陈威敲响门。
他手里正好拿着她的手机:“夏小姐,你落在酒吧了。”
夏堇立马道谢,陈威似是很忙,东西送到后也不多耽误,转身欲走时,夏堇叫住他:“陈总助,你老板去哪里了?”
陈威礼貌回应:“公司有事,来不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夏堇觉得今天他客套许多,她笑笑道:“你见到他,麻烦给我带句谢谢。”
陈威点头,抬脚离开。
夏堇挠了挠脸皮,一阵莫名。
然而在看到手机屏幕时,她汗毛立起,也忘了这份不起眼的异常。
她的手机怎么摔成这个样子了!!!
眼前浮现出金钱流失的声音。
心在流血。
-
夏堇老实地在星雅韵那边呆到了国庆假期结束,期间打了两次周序时的电话,都没有接。
肯定是故意的。
或许是在为酒吧那事不爽,夏堇试了两次便也不再打扰他,想着等过段时间他气消了,再去联系。
回校那天,林绵乐在寝室卸妆,看见夏堇进来,她贴心问那晚后来怎么样?
她其实在微信上问过,但两人当了面,还是能问得更清楚些。
夏堇说:“吐了后,就昏睡了。睡起来就没事了。”
林绵乐回想到那天的事仍心有余悸:“下次,你不要随便喝酒。”
“知道,谢谢小乐子。”如果不是她,夏堇也不一定能坚持到周序时赶过来,她抱着林绵乐贴了贴,真心感叹:“以后你有什么事,我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帮你。”
林绵乐弯唇,配合她道:“这句话我要录下来,下次你要是赖帐,这就是证据。”
“必须的!我们也算是交过命的朋友了。”
宽阔的宿舍里,传来两人嬉笑声。
玩闹了会,夏堇打开行李箱,国庆后的气温降了,她带来不少厚衣服,林绵乐走过去帮她收拾,目光瞄到某件外套里头的标签时,动作缓住。
这是她经常关注的一个低奢品牌,她看中了这个牌子一条连衣裙,价格上千,她一直放在购物车里,舍不得买。
外套的话,更是贵了好几倍不止。
她不免想起那天晚上突然出现的男人,以及一些话——
“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穿的那裙子,起码五位数。”
林绵乐看着哼着歌的夏堇,她的手机摆在一旁,屏幕碎成一块一块的。
“手机怎么不换个屏?”林绵乐问她。
“太贵了,我换不起。”夏堇没注意到她的异常,弯腰折衣服:“换原装屏的话,要好几千呢。”
林绵乐捏着质感上乘的外套,低声道:“这衣服是你自己买的吗?”
“别人买的。”
这些都是朱霓买的,她很早之前就把四季的衣服全买好了塞在夏堇房间里,像是怕麻烦而一次完成任务,但这也帮夏堇省了很多力气,即使现在没有生活费,她还是有衣服穿。
林绵乐缓缓站起身,看着夏堇忙上忙下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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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半晌后,问出了她最想问的话:“上回替我们解围的人是谁?”
夏堇动作停滞,偏头看她,林绵乐全所未有的认真,与她对视。
她好奇并不稀奇。
夏堇不想骗她,直言道:“天上掉下来的未婚夫。”
林绵乐疑惑又震惊:“未婚夫?!”
“一时半会说不清。”夏堇拍拍灰:“你吃饭了没?边吃边说吧。”
-
夏堇选了学校周边的火锅店,她从意外被夏争辉找到开始,一直到撞破了夏家夫妇吵架现场,事无巨细地全讲了出来。
听得林绵乐一直瞪大了眼。
“所以我本质还是个穷鬼,现在被一些虚无的身份包装了一下,说不定哪天又会狠狠被甩回淤泥里去。”
夏堇最后总结一句。
“你的意思是只要你未婚夫退婚,你爸爸就会不管你?”
“是不要我。”夏堇纠正她:“不要和不管,还是有差别。”
被亲生父亲这么对待,林绵乐想安慰她,被夏堇提前制止:“本来就是突然冒出来的便宜爸爸,我可不会因为他难过。我比较在意的是没钱。”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她现在很难像以前一样,顶着大烈日去兼职,每天计算生活开支,紧巴巴过日子。她一想到又要回到过去,心里忍不住淌泪,美梦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
夏堇长叹了一声。
“你们不是还没退婚吗?”林绵乐往锅里下了几片牛肉,斟酌道:“我看他那晚抱你的样子,不像想退婚。”
夏堇被茶水呛住:“谁抱我?我那未婚夫。”
“不然能有谁。”林绵乐说她断片后的事:“那个刁难我们的人,一遇见你未婚夫,像老鼠见到猫,可怂了。”
这场景夏堇熟,他们初见时,那个刁难她的李秘书,在周序时面前屁都不敢大声放。
夏堇无意识地勾了勾唇角。
“话说回来,你对你未婚夫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林绵乐说:“他长得挺帅的,天天面对那张脸,你真不会心动?”
夏堇摇头,坚定开口:“谁先动情谁就输。”
林绵乐噗嗤一声笑出来,感慨道:“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反正我现在要做的是巴结他,不能退婚,我不想当穷鬼了。”想到什么,夏堇又补充说:“这是我们两的秘密哦,我今天说的所有事。”
餐厅墙壁上挂着电视,正在播放应然代言的广告,林绵乐看着屏幕,小声道:“那我跟你说个秘密,我想当明星。”
夏堇顺着看了一眼:“可以呀。”
“小堇,你觉得我能像她一样吗?”
很多人都说她像应然,那她可以像应然那般明媚,站在镁光灯中央吗?
夏堇大声肯定她:“当然可以!”
她们相互鼓励,并规划未来的生活,良久,夏堇忽然问她。
“小乐子,那你会觉得我爱慕虚荣吗?”
“为了想要的生活而已,又不违法犯纪,走哪条路又有什么关系?”林世乐反问。
火锅汤底咕噜咕噜地沸腾,肥瘦相间的牛肉浮浮沉沉,氤氲水雾里,两人视线交汇。
朦胧又清晰。
平静的眸子里有千言万语,也有不需点明的惺惺相惜。
夏堇举起杯子,林世乐默契地和她干杯。
“敬大明星。”
“敬豪门富婆。”
19. 第 19 章
夏堇老实在学校呆了一段时间,联系过周序时几次,都是陈威出面说时总在忙。
临近元旦时,夏争辉突然想起这个好几个月没见到的女儿,他给她打电话询问最近过得怎么样。
那会夏堇正准备想点门路去赚钱,她实话实说:“朱阿姨没有给生活费,快吃不起饭了。”
夏争辉在电话里低骂了朱霓几声,夏堇假装没听见。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夏家摇摇欲坠,给点生活费还是不成问题,夏争辉给夏堇转了1w,又附问:“周家那边有没有联系过你?”
夏堇说没有,她退出通话界面,领了转账。她心情还不错,至少又能撑一段时间了,盘算着等放寒假,呆在夏家混吃混喝也能撑过去。
但夏争辉接下来的话犹如晴天霹雳:“我要去国外一段时间,屋里会没人,这两天你抽空过来收拾东西。”
夏堇反应了几秒,才把他整句话拼接起来。
纵使很早知道这个结果,正式被通知时,夏堇还是心一震,某处像是被掏空,她忙不迭问:“你走了,那我呢?”
“自己照顾自己,这么多年你不也过来了。”
周末,夏堇怀着沉重心情去了夏家别墅,林绵乐陪着她,也正好替她收拾行李。
冬日冷风刺骨,夏堇哆嗦着走进庭院时,心里难过又唏嘘。
第一次走进这里是夏天,植株翠绿茂盛,不过半年光景,树木凋零,展示这个家的破败。
林绵乐倒还是觉得稀奇,小区高端整洁,别墅豪华气派错落有致,她不禁说:“小堇,你也是住大别墅的人。”
夏堇附和:“还是没有这个命,住进去了又要赶出来。”
知道她要过来,夏争辉在家里等着她,两人见上面,许是为公司操劳过剩,他比之前消瘦许多,鬓角也增了白发。
夏堇张了几次嘴,实在喊不出那声爸爸,倒是林绵乐叫了他叔叔。
夏争辉表面工夫做得不错,钱妈已经被他辞退了,家里并没有保姆,他装出一副慈爱模样:“夏夏的同学是吧,冰箱里有饮料,想喝自己去拿,就当自己家。”
随后他喊夏堇上楼去收拾东西,显然有话要单独和她说,林绵乐懂事地呆在楼下,没跟着去。
卧室里还算整洁,钱妈应该也是刚走不久,夏堇推开衣柜,往行李箱里塞衣服。
夏争辉在她身旁站着,看着眼前消瘦的女孩,侧脸与记忆中的那位女人很像。
接回来这么久,他似乎还没问过她的过往,即将离开,他心里竟有些难以言说的情绪。
“我要是回来了,会再联系你。”夏争辉主动说:“爸爸亲自来接你。”
对于这种没可信度的话,夏堇不屑,但还是装出一副可怜样子:“我知道的。”
“你在学校住也挺好,和同学们多联系。”
“嗯。”
“学校的活动可以多参加,锻炼自己能力。”
“......知道的。”
夏堇背对着夏争辉,心不在焉地听他的“教育”。正想着怎么尽快去联系周序时,却听见男人问:“你以前的妈妈什么时候走的?”
夏堇浑身僵住,那个已经离开很久,余生在思念懊悔中度过的女人,终于被人想起来了。
她缓缓回身,看着夏争辉,扯动嘴角:“怎么突然问起她了?他让我们分隔了这么多年。”
夏争辉躲避她的视线:“她把你抚养长大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夏堇沉默,气氛安静,夏争辉内心不安,有些后悔问出那个早已逝去的女人,又想听夏堇的答案。
良久,许是内心愧疚,夏争辉苦笑:“若是不想回忆过往,那就算了。”
他走至门口时,身后传来夏堇的声音:“我初中的时候她就死了,得了癌症。”
夏争辉身影踉跄了一下。
“那会她病得重,没钱医治,营养也跟不上,每天活得很痛苦。”夏堇一字一句:“她受不了,就自杀了。”
夏争辉背对着她,默不作声。
“她姓林,偏偏给我取名姓夏。她说夏堇是种花,花语是思念。她死之前都还在叨念她思念的那个人。”
简单几个字,足以让当事人明白是什么意思。
夏堇被认回夏家,从来没提过以前的事,夏争辉也没有问过,像是一种默契,也像是一块扯不开的遮羞布。既然夏家垮了,他又问出口,夏堇也没必要继续装傻:“你知道她在思念谁。”
夏争辉肩膀抖动,夏堇看着他的背影,猜想他此时的表情。
难过,懊悔,又或是愧疚?
“你还想知道什么吗?”她问。
“不用了......去了学校好好念书,等我回来了会告诉你。”
他走出夏堇房间。
还是在逃避。
夏堇一阵冷笑,替自己未来感到担忧,更替已故的人感到不值。
她与夏争辉说的话不假,但她以前不姓夏。妈妈确诊活不久后,费了很大的劲,帮她改了姓,那时女人已经被病痛磨得瘦骨嶙峋,一遍遍嘱咐她:“以后你姓夏,夏天的夏,若是有个姓夏的有钱人找到你,你跟他走。”
所以当夏争辉找上她时,她并没有很意外,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有个很有钱的爸爸。
只是没想到,这段父女缘终究太浅。
-
夏堇下楼时,夏争辉已经不在家了。
林绵乐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她过来帮夏堇接行李,感受到夏堇的难过,她揽着夏堇的肩:“等我挣了钱,我给你大别墅住。”
夏堇已经很久没想过那个已故的人,突然被提起,难免会伤心,她抿平嘴角,低声道:“谢谢小乐子。”
林绵乐继续安慰道:“你还有个超级有钱的未婚夫,要不要再联系他一下?”
夏堇摇头:“我先冷静几天。”
冷静期还未过,林世乐收到了好消息。
一个小导演看到了她在社交平台展示的艺术照片,私信询问她要不要参演他的MV。那导演没什么名气,林世乐还是答应了,也算多一种曝光方式。
拍摄地点在高新区,正巧那天没课,夏堇陪着她去了目的地。
MV主题是青春风,工作人员给林世乐准备了白色长裙。试妆出来,她对着夏堇转了几圈,初次接触新的领域,心情忍不住雀跃。
“怎么样,好不好看?”
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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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清秀,很适合这款打扮。
夏堇夸好看:“小说里的白月光就是你这样的。”
林世乐止不住笑。
两人没说几句,林世乐就被导演喊了过去,夏堇是陪同人员,只能站在布景外看。
和林世乐搭档的是位高瘦男生,白衬衫牛仔裤,清爽干净。
两人站在一起风格很搭,故事大概讲的是男女主一见钟情,因为看不出对方想法,相互试探,最后双向奔赴终成眷属。夏堇隔得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耳边全是工作人员搬运东西的窸窣声,等得无聊,她出了拍摄区,四周闲逛。
高新区是近些年新开发的地盘,写字楼高耸而立,玻璃幕墙清透明亮。正值上班时间,周边没什么人,宽阔柏油路上时而飞过几辆汽车。
夏堇打开手机地图,搜索附近景点,看到自己位置时,突然想起陈威帮她搬行李的那天,好像是打车回了这个地址,说是公司在这。
他在的地方周序时应该也在吧。
夏堇眯眼四周张望,目光扫到最高的那栋写字楼时,看到极具标志性的“恒资”,挂在楼栋顶端。
她顺着马路往那边走过去,高大建筑面前,挡住她的第一道坎是保安。
进公司必须刷脸或者刷工作证,夏堇想从打卡机的缝隙里钻进去时,被保安拎了出来。
夏堇说自己是老板熟人,保安室的人不信:“这位小姐,每天要见老板的人多得是,你有邀请函吗?”
夏堇不知道需要这么多手续,她说:“陈总助你知道吧?你老板的得力干将,我跟他很熟。”
不管她怎么说,保安坚守岗位职责,死活都不放她进去。
既然到了这里,夏堇非得见上周序时不可,好几个月了都是失联状态,怎么样也要当面问个为什么。
不得已,她直接拨通了周序时的电话,意料之中又没有接,自从上次酒吧替她解围后,像是故意玩失踪一样。
夏堇又拨通了陈威电话,陈威又是那句:“抱歉,时总在忙。”
“在公司忙吗?”
“是的。”
“是高新区的那家公司吗?”
“是的。”
“正好,我在你公司楼下。你能不能出个面,让我进来?”
陈威开的免提,周序时也在旁边听着。
没想到夏堇会突然出现在楼下,又告诉她老板就在公司,陈威捂住手机话筒,看向老板,询问要怎么做。
周序时后靠着办公椅,视线瞟向窗外。
很久没见过她了,但也一直陆续收到过她的电话。周序时故意没接听,是想让她懂点分寸。
平时拨个一两次,便也不打扰。
但她这次倒是耐心不错。
甚至跑到公司来。
文秘不清楚办公室里的状况,她敲门喊了声时总,声音不大,足以让所有人听见。
周序时眼神示意她先出去。
沉默瞬间,电话那边的人似是等不及,又道:“陈总助,你快帮我说句话,保安说我是个骗子,要赶我走。还说我肯定是暗恋你老板的粉丝,真是好笑。”
空旷的环境里,清脆的女声回荡——
“我分明是明恋他。”
20. 第 20 章
陈威见到夏堇时,她被挡在升降杆外头,保安在一旁站岗,她叉着腰,气鼓鼓地瞪着公司大楼。
陈威不敢耽误,快步走过去,两人视线对上,夏堇立马露出笑脸:“陈总助,你终于来了。”
她故意大声喊。
陈威朝保安示意,保安放行,闸机打开,陈威领着她往总裁专用梯走:“抱歉夏小姐,让你久等了。”
他帮过自己很多,夏堇对他始终礼貌有加:“陈总助,你跟保安说一声就好了,怎么亲自来了。”
“时总担心你不熟悉这里。”
“那他怎么不来?我好久没见过他了。”
“他有事忙。”
夏堇没所谓地哦了一声。
上班时间,一楼大厅里时而有几个职员匆匆路过,看到陈总助身后跟着的女孩,好奇打量了几眼。
陈威带着她穿过一条寂静的过道,进了专用电梯,直达顶楼办公室。
办公室宽敞明亮,高层视角将窗外景色尽揽,抬眼是广阔无垠的天。
极其优越的工作环境。
“夏小姐稍等片刻,时总等会就过来。”
陈威交代完,便悄声退出,空间里只剩下夏堇一人。
这便是周序时工作的地方,空间宽敞,却也空旷,与其主人性格相似,说不出的淡漠矜傲。
宽大的办公桌上,摆着一叠白纸,用钢笔压着。
夏堇走过去,在一众密密麻麻的印刷体里,一眼便聚焦在落款处的签名——“周序时”。
很标准的行楷,笔风锋利,轻重得宜。
夏堇小心挪开钢笔,看到显眼的标题:《恒光科技公司收购策划案》。
脑中有一丝想法闪过,她眯眼,仔细看收购协议里的资金需求。
“感兴趣?”
温润如流水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夏堇猛地回神,不知何时,周序时已经站在他的身侧,上扬的眼盯着她看。
他还是那副商务装扮,衬衫西裤,长身玉立。
“好久不见呀。”夏堇露出笑脸,眉眼弯成好看的月牙,甜滋滋地开口:“我就是好奇,想知道你的工作内容,不然怎么会忙到接电话信息的时间都没有。”
周序时视线将她的脸勾勒了一遍,随后抬脚,拉开办公椅入落座,他拧开钢笔,在新的文件上继续签字,黑色笔记行云流水,抽空问她:“来这里找我,有什么事?”
夏堇指腹摩挲,低声道:“就是想见见你。”
“费大老远跑过来,只为了说这个?”
“什么叫为了说这个。”夏堇不满撅嘴:“上次见面可是去年了。”
话也没错,已经过了元旦,上次见面的确是去年的事了。
“我给你发了元旦祝福,你都一直没回我呢。”夏堇指控他。
周序时没说话,垂眸专注手上工作,黑睫浓密,在眼睑下落处阴影,似是不想在这种无聊事上浪费时间。
夏堇倚着桌沿,视线一直关注桌上的资料,一大堆似乎都是关于公司收购的信息,她弱声道:“你们收购公司的话,一般会看重什么?”
“你对这个感兴趣?”
“也不是。”夏堇眨眨眼,鼓起勇气问了句:“夏家的话,收购大概需要多少钱?”
笔尖停滞,白纸上晕开墨汁,周序时抬眼,女生指节不自然地捏住衣角,微微颔首,鬓边刘海垂落,遮住神情。
室内暖气足,她脱了羽绒外套挽在手臂,只穿了件羊毛打底衫,高挑清瘦。
“问这个什么?”他问。
夏堇没有卖关子,直言:“我感觉我爸爸的公司快倒闭了,我怕他卷款逃跑,给我留下一身债。”
夏家最近怎样,周序时没有关注,但总归是千疮百孔的烂墙,早晚会倒。
眼前的人倒也没有迟钝到什么都发现不了。
安静一瞬,周序时突然轻笑,夏堇偏头去找男人的视线:“你笑什么?”
周序时却没回答,只道:“没事的话先回吧,我没时间陪你。”
已经是明晃晃的逐客令了。
好歹她也是直白表明思念,哪有这么油盐不进的人。
夏堇思考怎么周旋时,男人手机突然响起。
来电显示是“老宅”,周序时扫了眼屏幕,眉棱上挑。
有些事来得好不如来得巧。
周序时滑开手机接听,他嗯了几声,不知电话里说了什么,他视线落在夏堇身上,半晌后缓缓回了句:“今天。”
电话挂断,他把手机丢回桌面,一声轻响。
“不想走?”他温声问。
夏堇坚决摇头:“这次走了,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你。”
“这么喜欢我?”
“喜欢,想多陪陪你。”
“随便我去哪?”
“随便你去哪。”
她目光坚定,仿佛在宣誓。
周序时笑了笑,似是在等这句话:“等会让陈威带你去吃饭,下午跟我去个地方。”
他模样俊朗,笑起来似三月春风,和煦却夹杂着冷意,夏堇感觉上了贼船,她不放心的问:“正规合法吧?”
“怎么,害怕了?”
“......那倒不是,我害怕你受到伤害。”
话音落下时,夏堇抓住周序时黑眸一闪而过的嫌弃。
也是,她自己都不曾想过会说这么油腻的话,她干笑两声掩饰窘意,主动给自己台阶下:“那我先去找陈总助了。”
陈威做事周全,就连吃饭这种事,给了夏堇多种选择方案,但公司周边并无高档餐厅,夏堇懒得跑远,她选择在公司食堂解决。
食堂饭菜种类比夏堇想象得要多,除了传统的盒饭套餐,还有自助餐、粉面馒头,餐后酸奶和水果也均有提供。
夏堇与陈威相对而坐,忍不住夸赞:“陈总助,你们公司伙食比我们学校可好多了。”
陈威说:“集团招标的餐厅是时总亲自参与选的,餐饮公司口碑、食品新鲜度、口感以及菜品种类都严格要求。”
“你们时总管这么宽?”
“现在的这家分公司是时总一手扶持,涉及新兴产业项目,年轻人居多,对于吃食也比较挑剔。时总说过:吃饱饭才有力气干活,所以对这些细节他几乎是亲自把关。”
夏堇哦了声,往嘴里塞了几颗虾仁,又问:“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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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公司上班的话,工资是不是挺高的?”
“分等级。”
“像我的话,能在什么等级?”
陈威轻咳两声:“我们正式员工都是硕士起步的。”
那就是门槛都够不着。
夏堇识趣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想到什么,她又问:“你知道恒光科技吗?”
“是一家游戏开发公司,夏小姐了解?”
“那倒没有,我今天看到你老板一直在处理这方面的事,好奇问问。”
“这家公司国内外一群顶尖大学的学生联合创办的,公司规模不大,但实力很强。时总最近想收购它,但创办者都是年轻人里面的佼佼者,总有些清高情怀,不愿与资本家打交道,所以也一直没谈下来。”
夏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这家公司就在海市吗?”
“没有,他们公司注册地在首都京市。”
许是看她问得多,陈威问她:“夏小姐也玩过这家公司推出的游戏?”
夏堇立马摇头:“那倒没有,就好奇而已。”
终究是一些与自己相隔很远的东西,夏堇闭了嘴,安静吃饭。
但她的出现过于显眼。
陈总助是周序时身边的人,今日带着个女孩来吃饭,总会引起不少关注,有几个女生端着翻盘与他们共桌,旁敲侧听地问陈威:“陈总助,从哪里带来这么漂亮的妹妹?”
被夸漂亮,夏堇心情不错,她主动和她们打招呼,在陈威说到“这是时总的......”时,她立马喊了声:“妹妹!”
陈威看向她,夏堇眨了眨眼:“我是时总的妹妹!”
陈威了然,笑了笑算附和。
“时总还有妹妹啊。”那群人笑眯眯地打量夏堇:“倒是和时总不太像。”
“表妹啦。”
“妹妹,听说咱们boss有个很年轻漂亮的未婚妻,你见过没有?”她们对老板的八卦好奇得不得了:“有照片给我们看看吗?”
作为被八卦的中心人物,听到年轻漂亮几个字,夏堇的嘴角已经压不住了,她也不谦虚:“是挺漂亮的吧。”
“有照片吗?”
“照片没有,但是确实是个大美女。”
“是不是也跟时总一样,是豪门圈子里的人。”
“那倒不是,挺普通的一个女生,为人善良正直可爱又大方。”
她们说得起劲,陈威在一旁抿紧嘴,听着夏堇肆无忌惮地吹捧自己,以及分享老板的生活,他如坐针毡。
眼看着夏堇吃得也差不多,他出声提醒:“夏小姐,时总还在等你,该走了。”
夏堇依依不舍和大家道别,或许是初来乍到有新鲜感,她莫名觉得在这上班的人都亲切随和。
陈威却没有带她去见周序时,而是直接去了地下车库,坐上车时,夏堇才问去哪。
陈威说:“今天下午要去周宅,时总让我带你去收拾一下。”
“周宅?!”夏堇震惊:“去见家长!”
“……算是吧。周老爷子一直想见你。”
“周老爷子是谁?”
“恒资集团董事长,时总的爷爷,周家掌权人。”
21. 第 21 章
给夏堇化妆的依旧是Alan,一回生两回熟,夏堇一下车便去了化妆间,打扮时髦的年轻男人早已在那等候。
“每次火急火燎。”Alan取笑:“陈总助,下次能不能提前预约个时间,我也很忙的。”
陈威客套笑笑:“薪酬十倍。”
Alan瞬间闭了嘴,这生意不亏。
钞能力名不虚传。
夏堇忍不住笑,陈威还有其他事准备,悄声交代完注意事项后便退出房间,厚重房门掩上,Alan给夏堇上妆,问她:“这次又有重要活动?”
见家长算重要吧。
夏堇点头:“为什么总是你给我化妆?”
“自然是我的能力做到了最顶尖水平。”Alan话中满是自豪:“国际影星找我,都是要预约的。”
“你还会帮明星们化妆?”
“那是自然,不过我都很抢手,一般的小明星很难约上我。”
夏堇哦了一声,真诚发问:“那我以后找你的话,也要预约吗?”
Alan长期在尔虞我诈的娱乐圈里混,看人一向很准。从初次见面起,他便感觉眼前的女孩并不太懂圈子里的生存技巧,也没有那群人的高高在上。如果不是陈总助亲自领上门,他很难想象是周序时的未婚妻。
见她不想开玩笑,他回答:“如果是你的话,一个电话就可以。毕竟有十倍薪资。”
“那我能加你个微信吗?说不定以后还要麻烦你。”
“当然。”
Alan给她化了个温柔系的淡妆,符合她的年纪,又凸显五官特征,眼睛大而亮,夏堇满意地对着镜子自拍了好几张。
夏堇怕冷,Alan放弃了长裙,替她选了最保暖的浅色小香风套装,配鞋子时,他拿出来的是双精致小巧的平底鞋。
夏堇有些诧异,Alan解释说:“时总特意嘱咐,你穿不了高跟鞋。”
“哪有穿不了。”
夏堇反驳,想起上次穿高跟鞋在周序时面前滑跪的窘迫场景,许是担心她在周家人面前丢人吧。
她小声切了声。
-
一切收拾好后,陈威直接送夏堇去了周宅。
夏堇望着古朴厚重的大门,瞠目结舌。
谁家房子是落座在4A级景区里呀?
不似夏家那种商业化的独栋别墅,周宅更像是庄园,围墙高大雄伟,历史感浓重。
还未进门,夏堇莫名感觉这是场鸿门宴。
与此同时,一阵车鸣,车后面又跟上一辆黑车。
陈威替夏堇拉开车门:“夏小姐,时总到了。”
夏堇钻出车厢,透过玻璃窗和周序时对视了一眼,后者才悠悠地下车。
他依旧是一贯的精英风,西装革履,夏天这么穿,冬天也这么穿。
夏堇穿得单薄,寒风吹得直哆嗦,她抱着双臂,弯唇笑了笑:“进去不?”
周序时上下扫了她一眼,极轻地嗯了声。夏堇快他半步,周序时能更全面地打量她。
她似乎不知道进去要面对什么。
无论什么场合,她都能快速适应。
这是她最大的优点。
可以说是单纯,但对屋里那位老人来说,他最讨厌的便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夏堇。”他下意识出声喊了句。
“嗯?”
夏堇回过头看他,不过在室外呆了片刻,鼻尖冻得通红,眼尾也染上绯色,风扬起鬓边碎发,楚楚可怜的模样。
茶色瞳孔里载着他的缩影。
周序时想交代的事很多。
不要吵架,不要多话,不要见义勇为,更不要随便使小性子发脾气。
视线对上时,周序时掐灭了所有的话。
算了,随她自由。
反正他在。
“走慢一点。”
-
周宅是江南园林风格,水榭亭台,曲径通幽,每一帧都透出古典沉淀的高雅。
夏堇跟着周序时七绕八绕,眼睛四周打量。
夏家跟这里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难怪朱霓会说周家看不起夏争辉,仅从家族底蕴来说,完全都不是一个维度。
也不知当初怎么会瞎了眼,跟夏家定了亲,丢了这么大的好事给她。
如果能一直结巴好周序时,这辈子注定就是富婆。
夏堇乐呵呵地想,没注意到男人突然停下,鼻尖结实得撞上肉墙,夏堇揉了揉鼻子,回过眼才看到长廊尽头的独楼。
楼栋并不高,但外观精致。
周序时稍稍侧出手肘。
夏堇看着他,瞳孔清澈,不明所以。
周序时眉心挑了挑,耐着性子解释:“挽着我。”
夏堇迟钝片刻,素白小巧的手要抬不抬,似在犹豫。但周序时有些不耐烦,他牵起少女的掌心,轻轻搭在自己手臂。
周序时摆好动作便收回手,并未与她的肌肤过多停留,但掌心的那份冰凉久久未散,他收拢掌心,顺手抄兜。
“下次别穿这么少。”他皱眉。
夏堇轻声应下,看着两人的亲密姿势,猜想他也是想家人面前做做样子。
反正她不亏,她拢了拢手臂,抱紧周序时的胳膊,男人昂贵的西装被压出几道褶皱。
有了允许后,她大胆许多。
感受到她的力度,周序时也没有出声提醒。他低眼,不知女孩在想什么,嘴边溢出笑,梨涡下凹。
“你爷爷会不会喜欢我?”她突然抬眼问。
周序时移开视线:“不会。”
“啊?”夏堇失望地大喊,哪有人能这么平静地说出这么冰冷的文字,她紧拧眉头:“那怎么办?”
“如果他不同意婚事,你会怎么办?”
夏堇突然停下脚步,不走了。
周序时也停跟着停下,挑眉询问:“怎么不走了。”
夏堇眉头皱得死死的,试探地问:“你爷爷见我,不会是......退婚吧?”
周序时若有所思:“可能。”
“那我不去了。”夏堇抽回自己的手,扭头往反方向走:“我不要退婚。”
人都到了屋檐下,周序时不能让她走。
大手一挥,瘦弱身影被硬生生拉了回来,夏堇反抗:“我不要和你分开,我要跟你一直在一起!”
周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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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揽着她,另一只手按住她乱挥的双臂:“我这么重要?”
“对,很重要很重要。”
闻言周序时轻笑,眸似点漆,一层层晕染开:“见了爷爷,你可别退缩。”
“时总,周老爷子等你很久了。”
一道苍老声音插入,打断两人。
宅子里的管家过来催促,夏堇还被周序时控在怀里,外人看来,像是情侣打闹。
管家扫了眼他们的亲密,毕恭毕敬:“这边请。”
来人年纪不小,说话一板一眼,夏堇闭了嘴,硬着头皮跟上管家的步伐。
她抱紧了周序时胳膊,陌生环境里,这是她唯一能依靠的人。
会客厅里,周老叶子坐在餐桌主位,等着踏门而入的一对人,眼神锐利,眉心竖纹彰显掌权人的凌厉威严。
夏堇没想到的是,屋内坐着的不仅仅是周序时爷爷,还有一对中年夫妇,男者一身西装,与周序时有几分相似,女者着古典旗袍,披着柔软云肩,优雅端庄。
“阿时可算来了。”女人先开口,打破一屋子的沉寂。
“爷爷。”周序时先朝着主位上的老人喊了一声,又偏头喊中年夫妇:“叔叔,婶婶。”
夏堇也瞬间摸清在场人的关联,从她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高高在在地打量。
夏堇轻轻挪步,躲在周序时身后。
“这就是夏家女儿吧。”女人拢了拢披肩:“怎么也不喊人。”
“不用了。”周老爷子打断,声音中气十足:“不过是见一面,还没到攀亲的地步。”
夏堇再迟钝,也能感觉出在场人对她的排斥。欲开口时,周序时忽地握住她冰凉的手,温声道:“爷爷,她叫夏堇。是你亲自定下的孙媳妇。”
不顾夏堇在场,周老爷子冷哼,不屑溢于言表。
“阿时,你向来听话,今天怎么为了给不相干的女人,惹爷爷生气。”一直沉默的男人出声,阴阳怪气:“可别走你父亲的老路。”
周序时温和儒雅:“叔叔不用担心,听说阿言最近在和女星谈恋爱,这次可别大意,让人家爆料私生活混乱,再闹出笑话。”
点到痛处,男人冷脸,却也闭了嘴。
“好了,一家人见面,少说这些有的没的。”周老爷子顿了顿拐杖,视线又回到夏堇身上:“我和序时有话要聊,你出去走走。”
夏堇从“明枪暗弹”中回过神。
周序时留下,让她独自走走?
夏堇还没这么傻,她立马摇头:“不行。”
被直截了当的拒绝,周老爷子冷眼看她:“怎么,不愿意。”
当然不愿意。
谁知道他会不会给周序时扇耳边风,说不定等她出去一趟,再回来时就会被告知退婚了。
这个风险她不能冒。
她一定紧跟着周序时。
主位上的老人盯着她,目光炯炯,令人生畏,一旁的中年夫妇也是看笑话的姿态。
忤逆的话又说不得。
夏堇眼一黑,身体往下倒。
只见身旁男人急喊了声自己名字。
随后落入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