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乱世卷成王》 1、第 1 章 “好闺女,我要跟你分享一件大秘密。” 夏云林拿着几张画,隔老远就对夏文君招手,兴冲冲的道:“走,去书房。” 秋高气爽,正是好眠的时候。 夏文君作为家中小辈最勤勉的那个,别说赖床,夏云林找过来的时候,夏文君都已经早起练了一遍拳,背了一遍书,吃完早饭准备出门了。 “父亲,你这秘密靠不靠谱?我待会儿要去刘老师家里练剑,不能迟到。”夏文君委婉的试探,“要不等最终结果出来了,你再跟我说?”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夏云林分享的八卦,有一半都是假瓜。 不过夏云林这人包售后,不仅坚持在吃瓜第一线,还坚守到最后。 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告诉夏文君大结局,是个有品的八卦乐子人。 “真是个大新闻!我这人你还不相信吗?你母亲还有半个月才回来,昨晚我画画的时候,都没人听我说,可憋死我了。” 夏云林一进入书房,就把手中的几张纸,挨个铺平展开,准备看图说话。 纸上的人物栩栩如生,尤其是表情,那叫一个生动,画中主角心虚气短的眼神,不用看人,只看画,夏文君就知道谁不对劲。 “赵叔叔的表情什么意思?还有院子门口的那个女人,你画得也太漂亮了吧?还有其他叔伯挤眉弄眼的样子,这两人的情况不简单?” 身边朋友的八卦,夏云林不好意思对外人讲,能分享的人就只有妻儿。 他嘿嘿一笑,挑眉说道:“我就说是个大秘密吧。这女子我当年见过,年轻的时候,容貌甚美,还嫁了个世家子弟,可惜她丈夫前几年病故。谁能想到,她居然能出现在老赵的别院里,看不出来,老赵这么大把年纪了,还玩金屋藏娇这套。” “要不是我们几个好友垂钓回来,路过这条街,刚好撞上了,你赵叔指不定还要瞒多久呢。连我们都瞒,真不够意思……”夏云林一边说,一边嫌弃的撇嘴。 哪怕不在事发现场,夏云林的画和描述,也能让夏文君有身临其境的感受,火气瞬间就上来了。 “赵夫人够宽容大度了吧,赵叔怎么能这样?” 夏云林按住夏文君的手臂,叮嘱道:“好闺女,你现在可别在外面瞎说,你要是去找赵夫人说了这事,老赵一下子就知道是我干了的。等过两天,我把情况彻底摸清楚了,你再通风报信也不迟。” 八卦一说完,夏云林心里就舒坦了。 “行了,你去你师父那儿练剑去吧。” 夏云林美滋滋的把桌上的画收好,“这画你母亲还没看呢,等你母亲从舅家回来,我再给她说一遍。” 少了这些画,他还得多费口舌,讲故事发生地点、主角人物站位、有哪些吃瓜群众……影响他分享八卦的效率。 “要不是为了来找你说话,我今天可不会特意起这么早。” 八卦说完,夏云林眼里的激情就消失了,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我回去再补一觉,午后再去找你赵叔好好聊聊。” 太早出门,他的老兄弟们都还没起床。 他们这群一起玩的人,虽然自称是本地最有名气的读书人小团体,但其实就是一个中年纨绔团,没有官职在身,也没什么真才实学,整天凑到一起没别的,就是玩。读书读不出名气,只能给自己玩点名气出来。 夏文君无奈的叹口气,劝道:“父亲,如今这世道明摆着不太平,您倒是上点心啊。” 她叹气,夏云林也叹气,甚至他的表情更无奈。 “闺女啊,你真不用担心,哪怕乱起来,也乱不到咱们这片地界上来。咱们平安郡乃兵家不争之地,无险可依,自古以来都没人争的,争了也守不住。” 真有大哥带着队伍打过来了,本地的世家豪族都是磕头便拜,都不带一丝反抗的,直接当小弟。 反正谁打过来了,谁就是大哥。 面对那流水一样的大哥,只要不勒索得太过分,平安郡的人就不会强烈反抗。 因为过于配合的窝囊态度,天下大乱的时候,没人乐意跟平安郡玩。 大家都有一个共识,对这种没有心的墙头老草,不需要讲情分,只需要讲拳头。 不用镇压,也不用拉拢,只要占领了周围的地界,平安郡自己就舔着脸,笑嘻嘻的凑过来上供了。 夏文君坚持说道:“不管乱不乱,我们都要搏一搏。家中的官职已经断了两代,再过几十年,别说寒门,守不住家产,遭人算计的话,连庶民都轮不到我们当。” “好闺女,你还小,这事儿不用你操心。你族中的几位兄长,都长得飘逸绝伦,又在外面求学,等你大伯给他们张罗个世家女子成婚,有岳家帮扶,说不定就起来了……” 夏云林也知道,他们这代混了几十年,还没混到个一官半职,已经彻底完蛋了,都把希望放在了下一代身上。 但一群老咸鱼,只能教出一群小咸鱼。 夏文君揉揉眉心,木着一张脸说道:“父亲你心里有数就好。” 人一旦往下沉,是很容易坠落到底的。论起危机感,夏文君可比夏家族人强多了。 夏家虽是寒门,但祖上阔过。落魄的世家贵族才能称寒门,连诸葛亮那样家道中落的,细算起来,也是寒门子弟。《隆中对》有一段是‘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夏文君还真怕,过些年家中底蕴消耗干净,一大家子只能靠种地维持生活了。 夏云林没吃过种地和饿肚子的苦,夏文君吃过啊,虽然是上辈子吃的。反正这辈子夏文君是死也不会去种地的。 可能是投胎的时候,鬼差忘记给她灌孟婆汤了,她这一世生来就有记忆。 她上辈子是个卷王,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女孩,不卷也混不成大厂高管。比起当年初中就辍学结婚的男女同学,她三十就住上豪宅开上豪车,绝对算得上是逆袭。要不是出了车祸,她还能再卷三十年。 作为一个学霸型卷王,华夏的历史,夏文君记得牢牢的,襁褓中的时候,夏文君还想着,她可以借着历史的东风,乘风而起。 读书识字之后,她就老实了,这就是个平行时空,国号是魏,已经延续了一百多年。这个世界的历史发展,和她曾经的世界大方向差不多,小细节却千差万别,自汉朝之后,历史的弯就拐得比较大了。 但问题不大,她的思想踩在巨人的肩膀上,换个平行时空,照样能行。 豪宅宝马,华服美食,可不会直接跳到自己怀里。 要是夏文君上辈子努力过,然后失败了,那她这辈子说不定就直接躺平了。但她上辈子卷成功了,一路逆袭,所以这辈子,夏文君更卷。 卷到夏云林这个亲爹看着都头皮发麻。 夏文君对自家老爹的咸鱼,早有认知,照例提醒两句,她就准备走人。 她时间安排很紧的。 哪怕她早上被夏云林拉着八卦,耽搁了一段时间,夏文君也是最早到刘老师家的那个。 “你先热热身,我喝口茶再来指点你。” 刘老师家中有个巨大的演武场,够一大群少年人扑腾。 来刘老师家中学了几年,夏文君熟门熟路的开始活动手脚,挥拳的时候,嘴里还念念有词。 稍微凑近一点,就能听到,夏文君嘴里背的是《孙子兵法》。 那细碎的声音,多走两步就听不到了,但刘老师依旧觉得头大,他烦躁的搓搓脸,挠挠头,走远了才痛苦的长叹一声。 他都这么大年纪了,在战场上还受过重伤,收学生只不过是为了挣点钱,以为糊弄小孩很简单,谁知道收了夏文君这么个卷王,糊弄不了一点。 家里传下来的,压箱底的兵法和功夫,都被夏文君掏了个干净。 除了夏文君,其他十二三岁的孩子,大多都还没懂事,嘻嘻哈哈的,一上午就过去了,哪怕是夏文君的几个同族兄妹也是如此。 自家人那不开窍的学渣样,看的夏文君心里发堵。 偏偏这群小孩,对自家那威严的姐姐,都很喜欢,上午的课一结束,就巴巴的凑了上来叽叽喳喳。 “六姐姐六姐姐,你是不是换了一把新的剑……六姐姐,中午你不回家呀……” 下午夏文君要去郊外田庄一趟,回家绕路太麻烦,准备直接去自己名下的酒楼,吃完午饭,就能带着人出城。 弟弟妹妹们不争气,那也是自家的,夏文君温柔的说道:“我下午要出去办事,中午去酒楼吃,一起吗?我请。” “嘿嘿~”没有任何犹豫,一群小屁孩愉快的跟上夏文君的步伐。 有条件的情况下,夏文君很舍得为自己花钱,做卷王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过上好日子,夏文君从不会本末倒置。 她现在要读书要练武,消耗很大,顿顿都得有肉。 族里的几个弟弟妹妹,看着桌上的雕花奶酥、烤羊排、葱醋鸡、乳酪鱼……都发出了满足的感叹声。 “六姐姐一顿的伙食费,得花我一个月的零花钱。” “和六姐姐比起来,我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啊。” “该!”夏文君没有任何同情,冷酷的说道:“不说第一名,哪怕是在族学里考个第三名,拿最低档的奖金,你们也不至于手头紧。” 说到学习,几个小孩瞬间老实了,果断转移话题。 “六姐姐,酒楼里的人都在说皇帝南巡的事,皇帝应该不会到我们平安郡来吧。” 夏文君还没搭话,另一个人就笃定的说道:“肯定不会。皇上此次出巡,是为了震慑不臣,我们平安郡老实巴交的,皇上来干吗?” “可是咱们那位皇上不是正经人啊,后宫都有两宫皇后了,听说今年上位的那位新贵妃,极有可能会被封为第三位皇后,他如此沉迷美色,咱们平安郡又出了名的盛产美人。” 这年头,小弟上供,除了金银珠宝就是美人,可以吹枕边风的美人,那可是小弟苟命的必需品。 平安郡当了这么多年小弟,送出去的美人海了去了,可不就显得平安郡出美人嘛。 这位皇上自登基以来,就没消停过。先是和北边的异族打了一仗,后头又拉着寒族和士族干起来了,后宫和朝廷乱成一团,还没分出胜负呢,就开始劳民伤财的修行宫,死的民夫太多,有人造反,朝廷就派兵镇压内乱,内乱刚平息,朝廷还没缓过劲来,皇帝又开始南巡…… 想到这位皇帝的不靠谱的行事作风,夏文君就忍不住怀疑,这皇帝不会真跑到平安郡来找美人吧? 她可是附近有名的才女。 而且她照过镜子,确信自己是个美女。 上辈子看过太多顶级美人,夏文君只是有点小小的自恋,还没飘,夏云林却是真情实感的觉得夏文君过分貌美,实在危险。 傍晚刚从朋友那儿回来,夏云林就火急火燎的来着夏文君。 “好闺女,这次我真打探到了一个隐秘的消息。” 把屋里的下人都挥手赶走,夏云林从小声说起了今天下午的事。 “你赵叔为了自己的口碑和名声,全都老实交代了。那妇人不是他金屋藏娇,是到平安郡避祸来的。那妇人的女儿长得如母亲一般貌美,族中就有了别的打算,想顺势把人送入宫去。” 皇帝纵情声色,身体早就被掏空了,行事作风又张狂,连皇后都立了两个,一副昏君做派。疼女儿的父母,都不乐意送女儿入宫。 发现苗头不对,可不就得跑嘛。 “皇上力排众议南巡,我想着他虽然无能,但还是有野心的。谁知道他明面上南巡,暗地里却在沿途搜罗美人,夜夜笙歌。这才南巡一月不到,听说就已经搜罗了上千美人。” “上千?”夏文君惊呼出声,高情商的问道:“这安排得过来吗?” “出身好的就入宫为妃,庶民就进宫做奴婢。” 哪个好人家教养长大的漂亮女儿,是奔着为奴为婢去的。就算是入宫为妃,摊上现任皇帝这样的人,那也是糟蹋了,更别说做奴婢。 夏云林不带一丝犹豫,催促道:“你今晚收拾东西,明天咱们就跑。皇上南巡,咱们就北上去京都游学。” 2、第 2 章 “走走走,赶紧走。我这辈子是奔着吃香喝辣去的,可不能被那昏君坑了。” 面对夏云林跑路的提议,夏文君举双手赞成,不带一丝犹豫。 她家现在人小力微,可不敢和皇帝这个最高领导人硬刚,最好的方式就是暂避锋芒。 但凡有一点能影响自己的可能,夏文君都不会去赌。哪怕她农庄里精心培育的稻种,这个月就能有收获,夏文君也不准备在平安郡待了。 父女俩连夜把行李收拾好,第二天一早,就准备出发。 “都说了是出去游学,避避风头就回来,你怎么准备了三个大马车?这行李也太多了吧!”夏云林惊叹出声,他就背了一个小包裹,带了一个小厮。 夏文君则带了两个女扮男装的侍女,四个孔武有力的护卫,对比下来,夏云林的排场格外寒酸。 “我们是游学,不是去逃难,路上也不能委屈了自己。还有一辆马车是空的,父亲可以多准备些行李。”夏文君一边提醒,一边指挥侍女放东西。 亲爹带娃不靠谱。跟着夏云林去游学,想过得舒坦点,靠他是不可能的,只能靠自己。 重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夏云林蔫了吧唧的上了马车。 “你母亲疼你,不疼我。” 他一边酸溜溜的嘟囔着,一边掰着手指头,算夏文君的花销。 “马匹的官方定价是二十五贯钱,你养的这三匹马,看起来比较神俊,至少三十贯一匹,三匹就是九十贯。马儿要吃草料,养一匹马,一个月也要花一贯多。再加上你这车厢、马鞭、缰绳之类的东西……” “你还带了四个护卫,没长大的小丫头三四贯钱能买,但你身边的这种健壮的成年男子,至少五十贯,加起来就是两百贯,对了,他们身上还带着刀,一把好刀,怎么着也要两三贯吧……” 说着说着,夏云林都自卑了。 别看他平时玩的花样多,但都是穷玩。什么爬山、赏雪、垂钓,听着高雅,其实都是不花钱的活动。 真在外面吃饭,大家都是默契的一人请一顿,谁要是在钱方面耍心眼,下次就混不进去了。 夏家比起当年,已经落魄。他们家又不像某些大世家,底蕴深厚,又同居共财,几代不分家,家产就越攒越多。 但几代人都不分财产的后果就是,族中子弟只能依附嫡长子继承人生活,嫡子能把庶子视为奴婢呵斥打骂。 他们家族是按照律法,诸子均分,在后代没有出息子弟的情况下,家产自然就越越分越薄。 日子越过越紧巴,夏云林虽然感觉有点不太妙,但心里却有些小庆幸,老祖宗没跟着大世家学,留遗嘱,让家里保存实力,不分财产。 孝字当先,遗嘱压律法一头,自然也能压族家中其他孩子一头。 夏云林是嫡子,但他是老二,上面还有个兄长,真不分家分财,他这支的后代,就只能仰人鼻息。他在乎家族的未来,但更在乎自己孩子,就这样家族聚居,但自己当家做主挺好的。 因为对自己的能力有清晰的认知,他不仅没把钱财聚拢,而是听夫人的话,早早的给孩子分了点产业,给他们做日常花用,顺带练手。以后他去世,财产也会诸子均分。 自从夏文君开始自己管钱,她是吃得越来越好,穿得越来越好。 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一到出远门的时候,那阵仗让夏云林都吓了一跳。 这出行的装备,算到最后,夏云林眼睛都瞪大了。 “不对啊。你哪来这么多钱?你母亲也没那么多钱给你!你哪来的钱?” “您这么惊讶做什么?我在庄子里搞了个造纸的小作坊的事,你不是知道吗?”夏文君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淡定到不行。 “你别糊弄我。生产竹纸,没这么高的利润,你王叔家中就有造纸作坊。到底怎么回事?” 夏云林心里跟猫抓似的,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亲闺女等答案。 可夏文君就是不说,直接双眼一闭。 “我困了,在车上眯会儿,昨晚睡太晚了。” “好闺女~六娘~文君~你别睡啊,你倒是跟我说清楚啊。你不说我心里一直惦记着。我有啥事我都跟你说,你怎么还跟我藏小秘密呢,你可是我亲生的……” 夏云林从满心期待,到不服气的碎碎念。 “就造纸作坊,没别的,您不信,我能有什么办法。”夏文君都不带睁眼的,无情的说道:“我真睡了,父亲您别念叨了。” 夏云林藏不住事儿,心里有事儿他就憋得难受,总想找人说道说道。 就这脾性,夏文君哪敢为他解惑,就怕他一个不小心说漏嘴。 而且她也没骗人,确实是她的造纸作坊替她赚了钱。 寒族这些年之所以声势越来越大,就是因为纸的出现,降低了读书成本。现在竹纸、麻纸、桑纸、藤纸都有,各个作坊的生意竞争也挺剧烈的。 夏文君搞的这个作坊,最开始是按照正常造纸流程来的,产出的纸张质量很高,但收益却达不到她想要的水平。 一看账本,夏文君就皱眉,这样不行,想挣钱,还是得路子野。 转头夏文君就想了个法子,偷偷去回收废纸,用废纸造纸。因为脱墨技术暂时不太成熟,质地和色泽比不上新纸,卖的的价格也更低廉,是市价的七折。 可她的成本更低廉,省去了浸煮原材料的时间和工艺,哪怕半价出售,依旧暴利。 她的造纸作坊,以后还要卖高端纸,怕废纸回收的事影响作坊高端纸的口碑,夏文君嘴巴紧得很。 事关钱袋子,亲爹她也不告诉。 “我最讨厌你们这种说话没头没尾的人了,跟你们说话一点意思都没有……”夏云林发出了八卦人士的怨念。 夏文君都无语笑了。她说啥了?她啥都没说啊! 是夏云林自己,上车就叨咕她最近花了多少钱,盘算她的小金库底细,深扒不出来,还怪上她了,跟挖不出料破大防的娱记狗仔似的。 “父亲,你昨晚去找大伯商议的的时候,大伯可有说,五姐是怎么安排的?怎么没跟我们一起走?还有家中其他姊妹,大伯准备怎么安排?”夏文君无奈的转移话题。 夏云林这下不念叨了,嘿嘿一笑。 “你大伯嫌弃我听风就是雨。说我就是贪玩,只是想去京都找你母亲和两个兄长而已。还骂我都这个年纪了,还没正形。” 两兄弟关系亲密,夏云林吐槽起自己大哥来,也不带客气的。 “他还好意思说我,他读书这么多年,不也没读出什么个名堂来吗?还不如你呢。我都快抱孙子的年纪了,他还指望我争气。小时候,我还做过你大伯带我飞黄腾达的美梦,现在嘛,我早就不指望他了……” 先是望父成龙,望兄成龙,然后就是望子成龙,现在夏云林已经到望孙成龙的阶段了。 有小女儿做对比,他清晰的认识到,那两个大点的儿子,确实没什么读书天分,只能指望那还不存在的孙子了。 夏云林是个嘴巴闲不住的,和夏文君聊完,又坐到外面,和赶车的护卫聊,询问他家中是什么情况,能不能靠得住。他要帮女儿把把关。 说着说着,夏云林就欢快的敲起了车门,兴奋的和夏文君说道:“闺女,快看!那户人家的炊烟好有意思!直上青云!这景可难得一见……” 就像理科生不懂文科生的浪漫,夏文君看完,也只能干巴巴的点评,“嗯,确实飘得高,还直。” 夏云林建议道:“那边还有个小溪,我们就在溪边吃午饭吧。” 早上重新收拾行李,耽搁了一点时间,出城还没走多远,就到中午了。这次出门不赶时间,他们这行人悠闲得跟出来野餐似的,在溪边生火做饭。 午饭刚用好,就有一个看起来年纪挺大的货郎从村里出来,挑着担子过来搭话。 货郎先是偷偷打量了穿着男装的夏文君两眼,就对夏云林奉承道:“郎君出行可真是气派,世家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这纯粹是捧杀。 夏云林一听,就赶紧谦虚的自报家门,免得传出去,说他一个寒门子弟,在外假装世家公子,让人笑话。 在外头,夏家没有名气,但却是本地数得上号的人家,在乡间也有声望,拿出去唬弄普通人也够用了。 可交谈了两句,夏云林就觉得不对劲了。他这人爱热闹,无论是达官贵族还是乡间老叟,他都能聊一聊。这货郎的神态和语气,根本不像他之前在乡间遇上的其他老丈。 再仔细打量这货郎的面容,脸上的褶子倒是有,可胡茬是一点没有,声音相比起一般人,也更尖锐。 发现这情况,夏云林直接汗流浃背,赶紧背过身去,生怕表情没绷住,漏了馅。 “闺女啊,别搁哪儿拿破棍子练叉鱼了,这位老丈还卖木雕呢,你要不要来看看……” 他一边说话遮掩,一边小跑着冲向夏文君,苦着一张脸给夏文君做口型‘完蛋了’‘这好像是个宦官’。 夏文君面色不变,扔下手里的木叉,淡定的在货郎那儿选了个几文钱的木雕小猴子,就催促着夏云林上马车准备离开。 货郎看他们忙着收拾东西了,也自觉的挑着担子继续往城里走。 “怎么样,是宦官吧,我看着特别像。也不知道我看错没有。” “是宦官。”夏文君的声音冷冽。 “这可如何是好啊?”夏云林在车窗边探头探脑,神色焦急,骂道:“狗东西,为了讨好主子,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确认这人的身份之后,略一思索就能明白,这是给皇帝打前站,提前给皇帝搜罗美人。 扮成货郎,是为了走街串巷方便,能打探到各家小娘子的情况。等皇帝一来,就能直接享用美人。 顶级世家的小娘子,有拒绝皇室的权利。普通人家的小娘子可没有。 她离家游学,算是暂时避开皇帝南巡的车架,可刚刚那宦官见过她,也不知道会不会特意跟上峰提及,而且族中还有其他姐妹在。 “那宦官要真来找咱们家的麻烦,我们干脆就一直不回家,装作不知情,等你许了人家,成了亲再回去……”夏云林努力端起父亲的架子,安慰女儿。 但夏文君却不吃这套,冷静的对护卫发号施令。 “王二,你们四个去车上换身利落的衣服,然后追上去,把那宦官解决掉。这荒郊野岭的,货郎被抢货抛尸,再正常不过了。” 3、第 3 章 夏文君一开口,刚刚还急得团团转的夏云林,就有了主心骨,情绪立刻平稳了下来。 “六娘做得对,那群狗东西玩阴的,咱们也不必讲什么君子之风。狗仗人势的东西,真当天下美人是后花园,看上哪个摘哪个。他们哪是替皇上选妃,是替自己选呢,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子入了宫,还不知道要遭什么罪……” 他对宦官的怨念很大,对乡间普通的老人家,却是很尊敬的。 所以王二他们离开之前,夏云林又多嘴提醒了一句。 “下死手之前,还是得把人家裤子脱了,验验身再动手。万一是我们认错了,咱们就赔钱道歉。” “行事鬼祟,装成货郎,手上连个老茧都没有,身上的肉比您还嫩。哪怕不是宦官,也是山上下来村里踩点的强盗土匪。” 夏文君吐槽了两句,但还是对王二说道:“听我父亲的。若真是我们认错了,就说是木雕没打磨好,割伤了我,才给他个教训。宦官的事情一概不提。” “小的明白了。”王二朝夏文君双手抱拳行了个礼,就神色严肃的带着几个护卫办事去。 要真道歉,那就是护卫唱白脸,夏文君他们唱红脸。锅让护卫背,赔偿他们亲自去做。 所以看着王二四人离开,夏文君他们的车马就等在原地没动,要是需要补刀或是道歉,夏文君他们还能帮着扫尾。 “你这新招揽的几个护卫能不能行?靠得住吗?见过血没有,敢杀人吗?” 夏文君一脸淡定,“靠得住,他们的家人都在我的农庄干活。反正他们杀猪很厉害。” 至于敢不敢杀人,夏文君确信,他们是敢的。如果那货郎真是宦官假扮的,强烈的危机感,会逼着他们动手。 就像现在的她一样。 明明她受过九年义务教育,觉得自己的思想正得发邪,但现在她脑海里唯一的想法,居然是杀人灭口。 那货郎只是普通太监,没有功夫在身,被王二几人擒住,根本就来不及呼救,只感觉屁股吹来一阵凉风,下一秒,他就命断黄泉。 现有的辛福生活会被毁于一旦的恐慌,让四个护卫来不及思考,第一反应就是动手。 听到咔嚓一声,确定这太监的脖子被扭断,王二才收回自己的手,对身边的兄弟骂骂咧咧。 “你干什么,怎么拿刀的,差点割到我的手。” “不好意思啊二哥,刚刚没反应过来,只想着给这死太监捅刀子了,没料到你的手比我快。” 第一次干这种杀人截货的勾当,四人都不太熟练。但做了护卫,以后要在外行走,哪有不见血的。 王二拿帕子把手擦干净,冷静的说道:“你们几个先搜身,查一下他带的东西,查完就把尸体处理了。我去给主子说明情况,主子还等着呢。” 猜想被证实,夏云林破口大骂,虽然没指名道姓,但都知道他在骂皇帝呢。 “就这种荒淫无度,醉生梦死的东西,也配坐在那个高台上……” 夏文君觉得,自己要是坐在那最高位上,估计也能做出指鹿为马,挥金如土,夜夜笙歌的事。因为当初她做社畜的时候,看到‘如何升更高的职,捞更多的钱’之类的视频,她都要加入收藏夹,反复观看。 但做人主打一个双标,现在她是底下被欺压的那个小喽喽,果断和夏云林统一战线,在心底扎皇帝的小人。 等骂够了,夏云林才说道:“我们得回去通知你大伯一声,让族中的人有个防备。” “保险起见,父亲您还是别回去了。免得有人怀疑到我们身上。”夏文君建议道:“您写个手书,让我的侍女琉璃和王二送回去,明日她们再追上来就是了。” 哪怕是写信,也不敢写什么敏感的信息,怕给夏家招来灾祸。 夏云林在信上就写了两句话,“兄长,昨晚我与你商议之事,已经确认无疑。” 他的信,主要是让人看字迹,为王二传的话做担保,跟夏文君派出的侍女作用一样。 想到平安郡中可能已经有许多太监在搜罗美人,夏文君从马车里拿出一瓶深色的脂膏,递给琉璃。 “你拿去抹脸。回去和守家的珍珠说,给王二他们四人家中,各送十贯钱。” 刚办完事,奖励就下来了,王二的嘴角压都压不住。他们算是跟对人了。 等琉璃和王二回去报信,夏文君他们这群人就慢悠悠的继续往前赶路。不过这次夏文君小心了许多,也把自己的脸涂黑,眉毛画粗。 之前没把皇帝搜罗美人的事放心上,觉得皇帝还离得远,会不会到平安郡也不一定,夏文君就只是简单的换个男装,不打扮而已,现在她直接扮丑。 谁叫那皇帝这么会玩,老早就派出太监替他找美人了。 夏家在本地经营多年,有了防备,很快就察觉到了其他不对劲的地方。 琉璃跟王二追上来的时候,就说道:“我们回去之后,族长连夜召集族人商议。发现这两天,除了货郎,城中还出现了好些生面孔的卖水翁、卖炭翁。” 那些太监,只往小户人家里聚集的街道钻,并不惹人注意。 夏家只一个小娘子出门游学,还能说是夏云林胆子小,被好友说的事吓到。夏家适龄的小娘子都跑路,那就不好交代了。 为了搅浑水,夏家果断出手,把那群宦官的行径,偷偷散播了出去。 刚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信的人不多。因为平安郡不在皇帝南巡的路线规划上,大部分人都半信半疑。 他们平安郡一贯老实,每年给朝廷的税收,按时上缴,这两年也没出什么揭竿而起的民乱,皇帝不至于特意拐个弯,来给平安郡紧皮。 可夏家的人跑得太快了。 消息传播开来的第二天,夏家的年轻小娘子们就跑路了,有去舅家探亲的,有跟着父兄去游学的…… “捕风捉影的消息,也能把夏家吓成这样。窝囊死他们算了。” “不就是女儿生得好嘛。夏云林也太小心了一点。” 夏家一跑,夏云林的那群纨绔好友们,不管信不信,为了保险起见,蛐蛐完夏家,也跟着跑。 他们当初都是跟着夏云林一起吃瓜的一员,背后骂了半天皇帝的荒淫无度,草菅人命,对皇帝的行事作风,都有点怂。反正也就躲这两个月,风头过了就能回家。 等过了几天,有了许多当地居民的现身说法,证实那些新来的货郎和卖炭翁不对劲,宦官正在搜罗美人的消息,就发酵到全城皆知了。 平安郡的人,家中女儿姿色还不错的,都恐慌的收拾东西外出避难。 哪怕世家也是如此,不是顶级的存在,不敢单独跟皇室叫板,普通百姓就更不用说了。 夏文君他们一伙人慢悠悠的赶了几天路,刚走出平安郡的地界,就被一群快马加鞭的人赶超了。 “速度这么快?不颠吗?” 刚开始夏文君惊讶大家跑路的速度,到后面,她更惊讶于跑路的人数。 “这么多人,难道有条件的都跑了?” 夏云林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回答道:“众所周知,我们平安郡,惹不起任何人。除了跑,没其他办法。” 4、第 4 章 平安郡的行事风格,早已形成。窝囊的百姓,窝囊的官,窝囊到一堆去了。 被戳破伪装的太监们,就算来的人不多,也敢对郡守发火。 “你们平安郡如此行事,完全不把陛下放在心上,等陛下来了,我看大人您如何交代……” 郡守也是个好脾气的,面对嚣张的宦官,他咬着牙忍了。 不然咋滴,把这群太监宰了,揭竿而起?也不看看他们平安郡什么档次,打得过谁?转头朝廷一派兵,他就得身首异处。 郡守不敢得罪皇上的人,也不敢得罪本地的家族。 无论那群太监再怎么叫嚣,他都任由郡中的女子出逃,混在中间和稀泥。 “没办法,拦不住啊。要早知道陛下的打算,我们府衙的官员,就不会在那群人的过所文书上盖章,这章都盖了,人都走了……” 平安郡的人东南西北各处窜,那群太监的缺德行为,立马就被传开。 “我还奇怪呢,这群死太监是怎么搜罗出这么多美人的,我在当地为官这么多年,都没见过那么多美人。没想到他们居然提前那么长时间,就开始替皇上张罗,倒是一片忠心,呵呵!” 朝中官员倒是上了折子,请求皇上处置这群宦官。 但皇上根本就不理,那群太监是替他办事的,他怎么可能处置自己的心腹。 他不动手,自然有人动手。 家中女儿已经被带走的人,心里虽恨,但也认命了。最惶恐,最忐忑的,是头上的剑还未落下的那群人。 “都怪我没有防备,几天前,我贪便宜,买了那个眼生货郎的东西,现在想来,那货郎,不会是个死太监吧。” “这可怎生是好。听说那昏君,不仅爱美人,爱少妇,还爱美男子。” 信息扩散的过程中,会慢慢变形。 皇帝原本搜罗的是年轻的小美人,传到普通百姓口中,就成了不管男女,好看的他都爱。 到后面就成了,皇上搜罗那么多人进宫,是因为他一天要睡十几人,睡完就杀,有的还是虐杀。 自家儿子和女儿那么可爱!都有可能会被盯上。 与平安郡的窝囊人不同,其他地方的百姓,还有点血性。 夏文君他们刚到达隔壁银江郡的郡城,从书铺问完纸价出来,就听到街上一阵骚乱。 “怎么了?怎么那么多人往那儿走?”夏云林薅住一个路人就问。 “那巷子里发现了一具死尸,还是个太监的,不知道是被谁扔那儿的。干那些缺德事,活该遭报应。”说完,路人就挣脱夏云林的手,小跑着离开。他还要回去通知家里人来瞧热闹。 夏云林一听,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脚就先迈出去了。 “爹!”夏文君赶紧扯住他的肩膀,无奈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去看这种热闹。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他们也在荒郊野岭解决了一个太监,想起来还怪心虚的。 夏云林讪讪一笑,“我不过去,就站在这里看。等衙役过来把尸体带走,我们就离开,行吧?” 真不让他知道结果,他得惦记好几天,夏文君只能妥协,陪着站在书铺门口,远远的看着。 但群众的愤怒,远远超乎夏云林的想象。还等不到衙役来收尸,围观群众里,就有人开始用烂菜叶和石头砸尸体泄愤。 那么多人,一人砸一块石头,那太监的尸体,也会被砸到面目全非。 祸害那么多小娘子,这群太监罪有应得,夏文君一点也不同情他们,只是觉得,现在这情况有点不对劲。 这么多人,这么激动的情绪,太容易出事。 “不能在这儿待了,先回客栈。”夏文君一锤定音。 夏云林可太能看懂氛围了,这下也怂了,“对对对,赶紧走。” 一行人回到客栈,没过多久,客栈掌柜就把大门关了,挨个通知客栈里的顾客。 “客官,外头有些乱,如果没有要事,就别出去了。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可以跟小二说,让他帮忙跑腿。” 本地人熟悉街道,哪怕遇上事儿了,跑路也比夏文君他们这群外地人快。 那群聚集起来的群众,先是毁了那个太监的尸体,但这还不够宣泄他们内心的愤怒。很快,这一群人就冲到府衙,和府兵起了冲突。 府兵有刀,但人少。见了血,反倒激起了大家的血性,一群人直接把府兵杀了,把府衙烧了,然后开始蹿逃。 银江郡有驻军,等驻军反应过来,闹事的人就完了。一群人泄愤完冷静下来,没一个人敢占领府衙顺势造反,都开始逃。 透过窗边,看到那冲天的大火,还有混乱的街道,夏文君都气笑了。 “这世道真不是人待的。家里不能待就算了,一出门,三步一个小麻烦,五步一个大麻烦。” 夏云林安抚道:“也是这两年收成不好,普通百姓的日子不好过。不然也不会因为这事闹起来。说不定过两年就好了。” 客栈里大多都是过路人,见城里出了事,都老老实实的窝在房间里,不敢出去。 到了傍晚,一群官兵就出现了,开始挨家挨户的敲门搜查。 他们的客栈也不能幸免,但客栈背后有人,且这客栈的价位不低,能住进来的人都有点小钱,所以官兵敲门的动静,比敲普通民户斯文。 “夏云林,男,家住平安郡玉竹街,年三十七,此去京都游学,同行者有女夏文君,年十四,奴婢七人,名叫王二,年十九,琉璃,年十八……还带有马车三辆,马五岁,花色……” 这过所文书,是他们离开那天,夏云林一大早派管家去盖的章。他们那条街的理正是夏家人,户曹也是说得上话的熟人,一炷香的时间,管家就把手续跑完。 最近平安郡负责盖章的官吏,手都盖酸了。 搜查的官兵,看了看文书上的大印,看到平安郡的字眼,再看一眼双颧高凸,两颊凹陷,眉间有黑痣的夏文君,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他知道夏文君他们是为了逃避皇帝选妃,但他不知道,长成这样,有啥好跑的。 今天搜查客栈,遇上了不少平安郡跑出来的人。确认夏文君他们的人数,和过所文书上一样,官兵就放过他们,继续搜查下一位。 搜完客栈,官兵直接拖走了三个人。因为他们没有身份证明。 好歹是收了钱的,掌柜的赶紧出来说好话,“官爷,这三位客官下午一直在客栈里,未曾出去闹事。” 被抓的三人赶紧替自己解释。 “我是本地的,只是进城采买东西,没有闹事。” “我家就在……” 有那么多人作证,搜查的官兵当然知道这三人没有问题,但依旧不放人。 要是这么简单就把人放了,他们还怎么捞银子? “郡守吩咐了,可疑人员都要抓进大牢,先审过再说。要是没问题,村里的理正,自然会来领你们出去。” 至于没银子,捞不动的普通家庭,被抓进去的人,能不能活着出来,就只能看运气了。 眼睁睁看着官兵把人带着,夏文君忍不住转头对夏云林说道:“父亲,看到了吧。没有话语权的人,在这世道,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不用你说,我知道。”夏云林抬头看天。他知晓世道艰难,也知晓自己的平庸。这两者并不冲突。 谁不想为官做宰?他做不到啊。 年轻的时候他还去过京城,参与过官员选拔的考试,实力不够,没考中。想走举荐做官的路子,又没有靠山。参与本地文人的聚会,为自己搞点名气,已经是他最后的挣扎了。 怕再听到劝学的内容,夏云林赶紧说道:“快去洗把脸休息吧。明早我们早点出城,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不洗脸了。把脸化成这样不容易,半夜要是有意外,来不及弄。” 晚上这一觉,夏文君睡得并不踏实,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快结束。 果然,第二天一早,还在吃早饭,客栈小二就说道:“贼人还没抓完,城门暂时还得关两天。” “该跑的放完火就跑出去了,这时候关城门有什么用。”夏云林气得狠狠的咬了一口肉,自我安慰道:“不过现在城里的官兵多,还算安全。多等两天就多等两天吧,咱们又不赶时间。” 甚至等城门开了,夏文君他们都还不急着走。 夏云林出去打探完消息,回来就木着一张脸,“闺女,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好消息。” “好消息是,皇帝遇刺重伤,准备回京都大本营,不会来我们平安郡了。” 听到这事儿,夏文君的嘴角压都压不住,“活该,怎么没被刺死。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不出你所料,那群蹿逃的人,已经缓过劲来,开始搞事了。银江郡外的山头出现了很多乱民,路上不太平。无论是去京都还是回平安郡,路上都危险。” 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回不去了! 夏云林的笑容有点崩溃,“等吧,等朝廷派官兵,把这民乱平了就好。” 可能是平安郡人的底色吧,遇事的第一想法,就是先苟,苟着苟着说不定就有转机了。 “皇帝遇刺重伤,他都自顾不暇了,要平乱至少得花半年一年的时间,难道我们就在这里等结果?”夏文君提醒,“万一中途乱民攻进城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听到夏文君这么说,夏云林又急了,“那如何是好?乱民人多势众,我们又打不过,怎么走?” “打不过?打不过就加入啊!” 夏云林震惊的瞪大双眼。 夏文君理所当然的说道:“我们这点人怎么回家?只要我们能混进去,然后做大做强。人手一多,进能发家致富,退能撤回平安郡。和留在银江郡城比起来,风险相差不大,但收益更大。为什么不赌一赌?” “你说话这口气,可不像平安郡的人啊。”夏云林的眼神飘忽。 5、第 5 章 知道夏云林是个怂的,夏文君也不为难他。 “爹您要是担心,就在城里等着。我出去闯一闯,不行的话,我再回来找您。”反正让夏文君什么都不做,在城里等结果,她做不到。 “那不行,我要照顾你。要是你出了事,我还好好的,你母亲不得劈了我啊。” 说到这里,夏云林又开始念叨了,“银江郡乱成这样,也不知道你母亲和大哥二哥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回去。” 夏文君无语的看夏云林一眼,“您还有空担心他们呢?要不还是先担心担心我们自己吧。他们回去得肯定比我们早,至少他们能绕路。我们才是悬着呢。” 但银江郡乱成了一锅粥,也不是没有好处。夏文君能趁乱喝一口。 这几天回城的商队,九成死伤过半,好不容易逃出一条命,都躲在城里,不敢出去。指望城内的驻军出去平乱,也不现实,吃空饷那么多年,驻军也就能守城,甚至守不守得住都不一定。 现在外头的乱民闹得正凶,朝廷也不知道时候派兵,指不定什么时候外面的乱民就打进城了。 心里有了主意,夏文君一点没耽搁,立马就去酒楼大厅和人打听具体情报。 “北上去京都?可别。好多乱民都闹着要去京都给那位一个教训,那边的路最难走。” “回平安郡啊?那条路也不太好走,路上多了好几拨拦路虎。红雀山,左沟山,柳树坡都有乱民的窝点,有时候在路上还能碰上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流民。” 出门在外,与人方便就是与自己方便。各路来的商队,都大方分享自己一路来的经历,企图找出一条安全的离开路线。 如果可以的话,大家还能搭伴一起走。 可惜,没有一条路是安全的。个人的力量渺小,还是得指望朝廷派兵。 说起这银江郡的乱象,众人就忍不住开始埋怨,一会儿埋怨皇帝昏庸,为了选妃,搞得民怨沸腾,一会儿埋怨银江郡的郡守,不给犯错的人改过的机会,逼得人造反,一会儿埋怨流民不是东西,一身反骨…… 但夏文君将心比心,她要是被通缉了,也得闹。 错事都已经做了,被官兵抓住是死路一条,还不如造反,把这银江郡搅成一团浑水,还有活命的机会。 分析完听到的情报,夏文君就回房,开始写假的过所文书。 夏云林就眼睁睁的看着,夏文君从盒子的暗格里掏出几个假章,“你?你!你这孩子!你出门怎么还带这个!” “啊?这不是出门必备的东西吗?”夏文君头也不抬的说道,“自己盖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亏你当初学刻章的时候,我还夸你雅致,结果你用来做这种俗事……” 夏文君抬头无语的看自家亲爹一眼。要是古代有变形计的话,她真想把夏云林送去改造一下。家境尚可的纨绔子弟,自出生以来就没吃过大苦,年轻的时候靠父母和大哥,成亲了靠娘子,这年纪了还是个傻白甜。 “爹,你再说,我就把你文书上的名字改成文铁柱。” “不行!”夏云林立马老实,“我不要叫铁柱,这名字太不文雅了。但为什么要姓文呢?” “不姓文,难道姓夏?谁拿真名去闯荡江湖啊。家里还有那么大片产业呢。” 主要是夏文君懒得给自己取新名,想叫文六,造假的是她,夏云林没有发言权,只能跟她姓,得了个新名,叫文林。 名字一换,文书一换,再把自己的行李处理好,换成了一些粮食和生活用品,夏文君当天下午就准备出城。 “这是回平安郡的路吧?”夏云林其实有点腿软,犹犹豫豫的问道:“要是路上遇上乱民,打不过怎么办啊?” 如果是他做主,他肯定就带人在郡城里苟着了,绝对不敢出城。可关键是他拗不过女儿啊,怕也得上。 “爹,我六岁就开始习武,寒暑不辍,我身上的剑,是大师铸造,锋利无匹。珊瑚和琉璃从小就跟着我,剑法都是我亲手教的。王二他们几个,也都是练家子,再加上赵管家身手也不错,小股的流民打不过我们。”夏文君淡定的陈述事实。 本来她还想加一下夏云林的战斗力,好歹是壮年男子,且会君子六艺,骑射都很不错。可她不知道夏云林的战斗力能发挥出几分,干脆就不加了。 “要早知道会有今天,我出门也不会就带一个人,该把家里的护卫小厮都带上。”夏云林心里悔啊。 他心里紧张得不行,嘴上就忍不住念叨,“今天出城还是莽撞了点,换了身衣服就出发了,我们应该占卜一下吉凶再行动的……” 一直找不到状态的夏云林,被夏文君大喊的一声‘打劫’吓得一下子就回了神。 “这这这,这出城还不到半天呢,咱就打劫上了?” 夏云林人都傻了,他知道夏文君做事干脆利落,但没想到这么生猛。 他生的哪里是女儿,简直是祖宗! 心里虽然有不同的意见,夏云林还是抽出了腰间的刀,准备待会儿打起来,就冲到夏文君前面,把她护着。 他正给自己心里加油打气呢,被打劫的那个残破商队,根本就不敢和他们硬拼,一看他们手里的刀剑,立马四散开来逃命。 王二他们只趁乱抓住了两个人,其他人都跑了。 “六郎,就这两个看起来细皮嫩肉的,身上应该有点油水。” “壮士饶命,壮士饶命,我们商队的东西都被抢光了,我们身上是真没钱了,您就绕我一命吧。” 夏文君打量了一眼两位俘虏的穿着,又看了一眼他们的手和牙齿,慢悠悠的威胁道:“拿买命钱。不然就把你杀喽。” 她一边冷笑着抽刀,一边偷偷打量两位俘虏的神色。 要真没钱,她也会放人,但在此之前,她要先演一演。 在刀尖抵到脖子,一滴血缓缓滚下的时候,一位俘虏就忍不住了,疾言厉色的质问道:“我也是辛苦讨生活的普通百姓,又不曾得罪你,难道没钱就该死吗?” “笑话,剑在我手里,你不死?难道我死?” 夏文君一点也不觉得愧疚,甚至还把剑往前递了一点。 坏事是她主动做的,要什么道德高点。真站在道德高点反击的时候,那就是她已经吃亏了。还是不要道德,主动当那个坏人更妙。 夏文君这么干,不像个正经人,但夏云林也没站出来阻止。他是个吃喝不愁的纨绔,但心里有数,钱是怎么来的。在这个世道,能活得滋润的,就没多少好人,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百姓失去自己的田地,食不果腹,被逼得引起民乱。夏家只是相对家风清正而已。 看夏文君这态度,那位俘虏立马变脸,也不谴责了,反倒在脸上露出来谄媚的笑,“有钱,有钱,壮士我在鞋底藏了钱。我给钱,求您放我一马。” 现在闹事的流民,是被生活逼反的。上次被抢,他摆出一副被生活压迫的样子,立马就得到了流民的同情,放了他一把。 夏文君不吃那套,他立刻老实给钱,乖巧得不行,生怕这伙人拿了钱,也不给他留下性命。 “行了行了,别拍马屁了。把钱放下,赶紧滚。”夏文君的态度嚣张得不像话。 夏云林站在管家身后,都不敢抬头看。 族中培养女子的力度和男子一样,都奔着同一个目标去的,那就是和世家联姻。一样的养法,也不知道他家怎么就出了个与众不同的,第一次做强盗也这么像样,一点也看不出生疏。 等打劫完毕,夏文君把剑擦干净收回剑鞘,夏云林才慢一拍的把剑放下。 “这就完事了?” “对啊。本来也不难。”夏文君吐槽道:“不管什么事,只要自己上手去做了,哪怕第一次做得不好,慢慢改,也能改好。父亲你就是说得太多,做得太少。” 夏云林小声嘟囔,“这有什么可骄傲的,咱们做的可是坏事。” “那又怎样?”夏文君总结了一下经验,说道:“还得继续往前走,这里扎寨不行。离郡城太近,抢不到大鱼,也招揽不到人手。” “在家里读书练武争第一就算了,你不会连这个都要争第一吧。” 6、第 6 章 夏文君撇嘴,她当土匪,难道是冲着当小喽喽去的?被人挥来喝去,那能有什么意思。 “你不会真冲着土匪老大去的吧?” 面对夏云林的担忧,夏文君理所当然的说道:“那咋啦?” “天塌了啊!”夏云林的表情崩溃,“我就觉得你高祖找的那个看风水的不行,阴宅没找对地方。如今家族落败也就算了,你还走上了歪路。” 夏文君发出灵魂拷问,“爹,你是不是太溺爱你自己了?祖坟都怪上了,就没怪过是自己没教好吗?”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怪祖坟,也没怪过你啊。”夏云林委屈上了。 “那爹你人还怪好的嘞。” “那是当然。” 夏文君好笑的叹口气,为了安抚夏云林,把事情掰开了揉碎了给他解释。 “您放心,我不做第一,就是多收拢点人,能帮着我们回家。反正不管怎样,银江郡城是不能待的。爹您想想,城外跟着一起闹的乱民,是个什么情况,家中小有资产的,会跟着闹吗?您自己也知道,这两年收成不好,乱民手里估计没多少粮食。逼急了,他们难道不会打郡城的主意?” 这些年,就算皇帝昏庸,世道艰难,夏家这样的寒门,也从未想过揭竿而起。有吃有喝的,有什么可闹的啊? 真闹的,都是那些饿了肚子的。 她要是本地人,家族聚居在一起,安全有保障,肯定不会打上山做土匪的主意。可他们是过路人,在银江郡没有根基,一旦打起来,他们就是炮灰。 就他们这几个人,打起来都不够塞牙缝的,必须得招揽人手。 夏文君这些话,不单单是说给夏云林听的,是说给整个队伍听的。虽说王二他们的家人都在平安郡,肯定会听夏文君的指挥,但有危机感,能刺激大家的主动性。 反正都换了名字,改了造型,出事也连累不到家人,夏云林只能给自己做心里建设。 选好了安营的山头,安排夏云林去盯梢的时候,他就已经代入了角色,看到有人路过,就来给夏文君汇报情况。 “闺女,有几个老弱病残路过。这波人就不抢了吧,我下不去手啊。” “抢啊,怎么不抢,抢不了财物,就抢人,抢到山上来替我们壮壮声势!”夏文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我们都出来两天了,一个小喽喽都还没招到呢。爹你别拖我后腿。” “行吧,你说抢就抢吧。”夏云林实在无话可说。自己的亲女儿,实在没办法谴责。 商队的人走南闯北,过于奸猾,夏文君不敢招揽,一个村一个姓的队伍,夏文君也不想招揽,怕不听指挥,这样的话,能选择的余地就太少了。 难得碰上合适的,老弱病残夏文君也不嫌弃。 夏文君招呼一声,几人就把脸抹花,带着刀下山。 “看吧,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一个脸上带黑疤的妇人,一个黄毛丫头,一个瘸腿小儿。行李也没两件,抢上山就是浪费粮食。”夏云林面带嫌弃。 “来都来了。” 因为要打劫的对象太弱,王二那声‘打劫’都喊得有气无力的。 “打劫?打劫我们?”那位白胡子老头,伸出手指,不敢置信的指向自己,眼神仿佛在问,有没有搞错啊?连我们你都打劫,疯了吗? 那位脸上带黑疤的妇人,更是拿出个破碗,可怜兮兮的表示:“壮士,我们身上什么都没有,一路靠要饭过来的。” 这种自力更生的坚强模样,还挺让人有好感的。 夏文君放柔了语气,“没钱也没关系,跟我上山,替我们寨子干杂活,我们给你管饭。就当是做好事了。” 听到夏文君的抢人打算,老弱病残四人组,人都傻了。 两边的人面面相觑,场面一下子僵持住了。 “赶紧的,等什么呢!”夏文君扬了扬下巴,指使王二去搜身、绑人,带人上山。 王二还没靠近,那黑疤妇人就赶紧往后退,“别过来,别过来啊。” 她一边说,一边从衣领里掏出一个哨子,快速的吹响。 夏文君听到这动静,脸色一黑,立刻拔刀向前,不等这老弱病残四人组反抗,就一人一脚,把人踹倒在地。王二他们赶紧上手,利索的把人摁住绑起来。 哨声刚停,远处林子里,就蹿出来一队人,一共二十人,都是年轻小伙,每个人手上都拿着锄头、镰刀或者木棍。 “放了我爷爷。”“放开我娘。”“把我儿子还回来。” 看到这情况,夏文君都气笑了,“好家伙,钓鱼钓到我身上来了?” “没想找你们,是你们自己找上来的。”黑疤妇人气愤的替自己解释,“你要不抢人,我也不会吹哨子。” 双方都没憋好屁,坏到一起去了。 “这世上还真是坏人多啊。”夏文君磨牙,提着刀就准备冲在最前面。 自己这边的人常年练武,刀剑娴熟,对方是没有经受过训练,临时拿起武器的农民。哪怕对方人多一点,夏文君也没把他们当回事。 一阵鬼哭狼嚎过后,对面那二十个年轻小伙子,都被撂倒。 “啊啊啊!嗷嗷嗷!呜呜呜!”一群人被绑在一堆,不是捂肚子,就是揉胳膊按腿,都被伤得不轻。 “我的刀都没见血,别发出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声音。再闹,把你们嘴巴堵了。” 夏文君踹了叫得最凶的那个小伙一脚,嫌弃道:“就你们这三脚猫的水平,也敢出来在道上混。” 她敢出来,是因为她练过。这伙拿着锄头乱锄的人,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 “壮士您行行好,就饶了我们吧。您是个好人,您别和我们计较。”那位黑疤妇人求饶道:“老家那边实在是活不下去了,今年秋收的时候,我儿子他们打了收税的官吏,一直躲山里,听说这边有人造反,这才投奔来了。” 银江郡的人苦朝廷久矣,听说郡城这么有反贼闹起来了,哪怕没有领头人安排,周边的县城也乱了,还有很多人到处乱窜,企图找组织,一起造反给朝廷添乱。 种地的良民都干上打劫的勾当了,哪里都能出现盗匪,商队想平安进出银江郡,无异于痴人说梦。 “我也不管你们为什么抢我,但既然对我动了手,就不可能没有代价。” “壮士,我们是真没钱!你也看到了,我们这实力,饿得都快没力气了,哪来的钱。” 夏文君挥手,无赖的说道:“我不管这些。看你们还算义气,没有谁丢下队友逃跑,我才留你们一命,要是再讨价还价,我可就动真格的了。” 她这么一说,王二立刻就拔刀,眼神杀气腾腾的威胁。 这下也没人敢求饶了。 等人都安静下来,夏文君才慢悠悠的说道:“你们没钱也没关系。加入我的队伍,跟我一起打劫。现在一个人值五十贯钱,赚够了双倍,我就放你们离开。或者给我抓双倍的俘虏,我也还你们自由。” “好!”黑疤妇人答应得干脆。 夏文君笑着看她一眼,“交易完成之前,你们老弱病残四个人,脚上会被绑铁链。钱不还完,我就不会给你们解开锁头。” 因为这群人有血缘关系,讲义气,夏文君才会捏住这四个弱的做筹码。不然的话,她根本就不会留下这二十个壮小伙,不好使唤。 只要能保住小命,其他都是虚的,听到夏文君提出的条件,黑疤妇人立刻就点头答应。 “行,你绑吧,我们没意见。” 显然她也是个拿主意的人,她说话,其他人都没反驳。 “好,我就欣赏你们这种干脆的人。”说完夏文君就吩咐道:“琉璃,把人带走,上锁链。” 黑疤妇人老老实实的任由摆弄,一点也不挣扎,轮到两个小孩的时候,她却忍不住出声。 “壮士,我们家这俩孩子可机灵了,有那种拿不准的情况,您可以让他俩去探路,绑着他们太可惜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夏文君就忍不住冷笑一声。 “还是别了,万一又碰上我这样的‘好心人’呢。你们都赔了夫人又折兵,还没长记性啊?” 黑疤妇人被噎得没话说。 7、第 7 章 夏文君倒是能明白那黑疤妇人的想法,觉得自己被绑了无所谓,甚至死了都无所谓,但孩子不一样,想让孩子多点生的机会。 “行了,别耍心眼了。你们帮我把事情办好了,我立刻放人。我文六郎在道上混,讲的就是义气和脸面,一口唾沫一个钉!但你们要是敢使坏嘛,哼哼,就别怪我刀太快。” 夏云林抱着剑,歪着身子,垮肩塌腰的靠在树干上,看夏文君表演,满眼赞赏,“我家孩子可真厉害,等回家,我得跟夫人好好说道说道。” 等俘虏上山,帮忙休整营地,搭建帐篷,夏云林就在一旁悠哉悠哉的画画,主角就是夏文君。 可能是自带亲爹滤镜,他画中提着刀的夏文君,一点不凶悍,反倒俊美飘逸,站在一群俘虏中间的她,衣袖飘飘,像个来拯救世人的神君。 脚上绑了铁链的两个小孩,没给他们分配活计,他俩就被夏云林使唤来磨墨。 他们不识字,但看得懂画,看到这画,他们都惊呆了。 这不是扭曲事实吗?读书人也太阴险了。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心里不服,嘴上还得狂拍马屁。 “好看,画得太好看了,咱们大当家就是厉害……” “哎!别叫什么大当家,不好听,叫六郎。”夏云林还顾忌着家族的脸面,这土匪老大的名头,他不仅不想要,还不乐意听大家叫夏文君这么粗俗的名号。 “说错了说错了,是六郎。六郎大哥是我们见过最厉害的人。功夫太好了,以后肯定能当大将军……”这两个孩子机灵活泼,之前那瘸腿和有气无力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夸起人来,中气十足。 嘴甜的孩子谁不爱,哪怕知道那是客套话,夏云林也开心的给了他俩一人一块枣泥酥。 拍马屁的声音一下子卡住,俩孩子结结巴巴的问道:“给我们的?” “吃吧,山上露气重,再放两天得放坏了。” 两个孩子这个时候,反倒说不出什么拍马屁的机灵话了,呆兮兮的低着头,啃了小小的一口枣泥酥。 夏文君做在一旁坐着,盯着俘虏们用石头垒灶台,眼神的余光却没离开夏云林,看到他给小孩点心,会心一笑。 想当年,她还直咧咧的问过母亲花月容,为什么选择夏云林,在她看来,夏云林根本没有上进心。 最后得到的答案是,因为夏云林善良。 她母亲花月容也是个极其努力的人,但花家不过是个杀猪宰羊的屠户人家,实在说不上体面。花月容虽然想办法让自己读书,又费尽心思结识读书人家的女子,扩大交际圈,但想做世家妇,也难如登天。 哪怕她生得花容月貌也不行。世家子只想跟她玩玩,娶她做妾。 夏家就算落魄,夏云林为了娶她,也在家里做了好大的抗争,被他大哥揍得躺了半个月。其他人,可做不到夏云林这个地步。 刚嫁入夏家的时候,花月容为了站稳脚跟,连着生了三个孩子伤了身体,夏云林反倒宽慰她,家中三个孩子够了,再多以后分家的时候,孩子就分不到什么家财了。 为了不伤妻儿的心,夏云林后院也是干干净净。所以花月容对自己的夫君非常的满意,夏云林要是上进,哪会娶她这样家世的女子。夏云林已经是她的最优选择了。 她已经给孩子创造了一个,比她当年更好的条件,按照花月容的期待,她生的孩子,以后肯定会比她做得更好。 可惜的是,她生的好大儿夏文博太像父亲,小时候被夏云林抱着去参加了太多八卦聚会,读书的时候,听到夫子讲课文,他瞌睡就来了。听到夫子讲当年的求学过程,还有游学经历,夏文博就眼神发亮。 吸取经验,二儿子夏文轩,就不让夏云林带出去玩了,结果花月容带孩子去舅家的时候,被舅舅带歪,不仅不爱读书,还练了一身的腱子肉。 到了夏文君这儿,花月容不仅不让夏云林带去参加那些乱七八糟的聚会,还不怎么带她去舅家。 所以这次花家孩子满月,花月容只带了两个儿子,把夏文君留在家中。夏云林因为着凉咳嗽,也没跟着一起去。 这就搞得一家五口,分隔两地。 不止夏云林担心在外的母亲和兄长,夏文君也担心。 心情不好,夏文君说话的语气也不会太温柔,冲着灶台边上的黑疤妇人喝道:“疤二娘,你干什么?让你做饭,你拿糠,想给马下料啊你?” “我这不是做饭吗?”疤二娘小心翼翼的辩解,“这糠挺细的,我以为是给我们吃的。” 夏文君没好气的提醒,“石头边上放着磨好的粗面还有米。” 她出城的时候特意多买了些的粮食,最近乱民闹事,粮食价格也在涨,这钱花得夏文君心疼。 不过她也知道,这钱不能省。这都是替自己买命的钱。 疤二娘在夏文君的指挥下,从口袋里往外舀粮食,舀了一勺又一勺之后,她那小眼神总是忍不住往夏文君身上飘,等着夏文君喊停。 她也是没想到,这伙土匪住得破破烂烂,就几个帐篷,还比不上她们村里的草房,本来以为是个很落魄的团伙,没想到还有能吃饱饭的实力。 “你做饭看我干什么?看锅啊!”夏文君被看得无语,只觉得这新下属用得实在不顺手。 对自己人,夏文君一直都挺大方,能给的奖金福利都会给,想让人干活,不给钱怎么行。 她只是卷了点,又不是敲骨吸髓的周扒皮。不让人吃饱饭,就不是夏文君能干出来的事。 等把半麻袋的粮食舀空了,疤二娘才后知后觉,忐忑的看向夏文君。 看夏文君没反应,她又继续忐忑的烧火,忐忑的摘菜…… 直到她听到夏文君和夏云林的说话,才回过神来。 “好大一锅饭。你这大铁锅,还真派上用场了。” “没有油水的话,一个壮丁一天的口粮差不多得两升,我们近三十个人呢,不煮多一点不够吃。” 听到这些话,疤二娘嘴巴微张,除了农忙时节,她家哪有这待遇啊。 如果跟着这伙人能吃饱饭的话,替人卖命也不是不行。 疤二娘紧张的搓了搓手,决定再观察观察。 她的想法倒是简单,就为了吃饱饭。夏文君他们这群人,想的却是怎么回家。回平安郡才是目的,混入流民招揽人手,只是过程。 山下没人路过,没有打劫的对象,夏云林窝在山上,闲得都快长毛了。 “儿啊,柳树坡,红雀山那些地方聚集了那么多流民,我们得招揽多少人手才回得去?” “现在人手还不够,至少手下得有个百来人,回去才安全。” 夏云林惊讶了,“这么少?” “够用了。等我们这边招揽的人够了,就去散播朝廷已经派兵的谣言,或者怂恿他们去找银江郡城的麻烦。手里没粮食,又可能面对朝廷官兵的搜剿,逼急了总会有所行动。都去惦记银江郡城了,回平安郡的路上就没多少流民了……” 听到夏文君的缺德主意,夏云林人都傻了。 “难怪你一直劝我说银江郡城危险,危险,危险……你要这么搞,那银江郡城肯定危险啊。” 8、第 8 章 夏云林用眼神,表达自己的强烈谴责,皱着一张脸,小声嘀咕道:“你也是读了那么多书的人……” 怎么就没点文人风骨呢! “爹!你这眼神什么意思。我就说说,我还没干啥呢。”夏文君理所当然的说道:“这世道坏人那么多,我不出这种馊主意,也有的是人出。这是事情发展的必然轨迹。” 人都要死了,谁还讲道德啊。 “家中高床软卧,要不是形势所逼,我还不乐意掺合银江郡这些事呢。等回家了,我保证比谁都高风亮节。”夏文君挠了挠头,满脸痛苦的说道:“我养得这么好的头发,现在都长虱子了。” 她那么努力,只是想让自己过好日子。结果现在住的是草棚子,穿的是脏了的麻衣,甚至连虱子都长了,气得她够呛。 夏文君一边拿篦子梳头,一边骂骂咧咧,“那狗皇帝怎么不死了算了。连个安生日子也不让人过……” 骂得正起劲,负责巡视的王二和另一个俘虏丁石头就回来了。 “大当家的,山下又来了一队人。有五量马车呢,车上肯定有好东西。”虽然是俘虏,但跟着夏文君吃了两顿饱饭后,这‘大当家’三个字,丁石头叫得格外欢快。 王二则更加冷静,回禀道:“这个车队的护卫气势不弱,应当是练家子,而且人数和我们相当。要不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再决定要不要移开路障。” “行。我看看去。”夏文君把头发随意扎好,就招呼大家一起下山,准备见机行事。 亲自见到了那队马车,夏云林立刻就准备放弃,“六郎,车上是银江郡杨家的族徽,是个大家族,我们惹不起。”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夏文君无所畏惧的说道:“银江郡都乱成这样了,还讲什么阶级啊。先惹它一下再说,现在正是惹大家族的好适合。” “但惹了打不过啊!” “他们这个时候出行,肯定是有急事。我就赌他们不敢赌。” 夏文君朝侍女琉璃和珊瑚招了招手,吩咐道:“你俩带着丁石头他们,躲在山坡上,多折些树枝来晃,假装我们在山上埋伏了很多人。” “王二你们四个,还有丁大壮和丁二牛你们两个,跟我一起下山和马车上的人喊话。” 弱的都留在山上,夏文君只带体格能拿得出手的。 夏云林这个能看不能打的,夏文君还郑重其事的说道:“父亲,你跟赵管家就替我盯着丁石头他们,别让他们使坏。” “好。”夏云林深吸一口气,无奈的说道:“你去吧,其他事交给我。” 等把人员都安排好,夏文君才带着人,站在路障不远处,精准的朝马车前方射了一箭。 “打劫!留下买路钱,我们即刻放行。” 马儿被惊得不敢往前,车队的管事看了看道路前方的拦路枯树,忍住脾气站出来,大声喊话:“小兄弟,我们是银江杨家的人。” “什么杨家!我不认识!不给钱就不让过!”夏文君的声音清脆,带着少年的意气和张狂。 当年光是族谱还有各族的亲戚关系图,夏文君都背了十来天,各地有名的家族,就没有她不知道的。 但知道又怎样,今日不同往日,夏文君一点面子也不给杨家留,拿起手上的弓,就瞄准了说话的人。 “我数三个数,不给钱,我们可就动手了。一!” 被夏文君的箭和冷冽的目光锁定,说话的管事只觉得头皮发麻。他谨慎的左右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只觉得形势不妙。 现在出现的就只有夏文君他们几个人,但山上还不知道藏有多少人埋伏,他们不敢赌。 “二!” “小兄弟稍等。鄙人愿奉上十两金十匹绢的酒钱,还望小兄弟行个方便。” “这还差不多。”夏文君收起弓箭,嚣张的说道:“看在你还算懂事的份上,路过下一个山头的时候,可以报我文六郎的名号。” 新收的俘虏小弟们,都用崇拜的眼神看向夏文君。 只有王二他们四个从老家带来的护卫,看夏文君的眼神,满是震惊。 文六郎这名字才取出来多少天啊?碰到下一伙土匪,报文六郎的名字,能有什么用? 夏文君一脸淡定,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她敢说,是她的事。 杨家人要是敢信,那就是他们不懂事了。 略带防备的接过杨家人送来的买路钱,王二才吆喝了一声,叫丁石头他们出来搬路上的枯树枝。 等杨家的马车走了,丁石头他们又吭哧吭哧的把路障搬回去。 “这杨家人,还真把过路费交了。我还以为他们怎么着也会反抗一下的。”杨家的这番做为,不符合夏云林对世家大族的刻板印象。 夏文君拍了拍自己衣袖上的灰,轻飘飘的说道:“反抗什么?他们当自己是玉瓶,我们是瓦罐。就算我们这群莽夫不给杨家面子,没有绝对的把握,他们也不会和我们硬碰硬。” 听到夏文君这么说,搬树枝的丁石头他们几个,忍不住眼珠子转了转,好像有点悟了,脑子有变聪明一点。 老实说,出来混之后,他们就没打过这么轻松的仗。只站在前面吼两声,钱就到手,油皮都没蹭破一点。 还是读书人诡计多。他们输就输在太老实了。 以后还得多学着点。 夏云林看着那十匹难处理的绢布,问道:“六郎怎么不要粮食。要绢布,我们还得亲自拿去郡城换粮,路上带着也没金子方便。” “要粮食太露怯。我们装的可是个大窝点。”夏文君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金饼,说道:“明日可以带人去周边村落打探一下,能就近买粮食就不去郡城。” 听到夏文君的这个打算,一直杵在她身后的丁大壮嘿嘿一笑,直白的说道:“大当家的你想得真美。这周边的村落饿得都快啃树皮了,还卖粮食,粮食还在地里没种出来呢。” “你不是说你远地方来的吗?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夏文君好笑的看他一眼。 丁大壮尴尬的摸了摸脖子,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我路过,嘿嘿,路过。打听了一下。” “哼!”夏文君瞥他一眼,没说话,懒得戳穿。 她也不需要这群人干什么,只要能站在她身后,起到个装饰作用,让她的队伍看起来很强大就行。至于是不是真心,她无所谓,反正等她回平安郡,双方就会散伙。 自己家中有钱,夏文君自然也不看中钱,她只想趁现在还没彻底乱起来,把钱换成粮食,用来扩大队伍。 抢到的钱财,她一分没多留,全准备拿去买粮。 去城里买粮的话,城里还算安全,一旦出了城,粮食就可能会有人来抢。所以买粮的时候,夏文君把能带上的人都带上了,买了粮食出城,就有人接应。 这个时候,夏文君的假章就又派上了用场。 疤二娘和丁大壮他俩跟着夏文君一起进城,全程心底打鼓,冷汗都快下来了,看到夏文君镇定自若的模样,忍不住对视一眼,眼里的敬佩都快溢出来了。 “咱们这大当家,还真有几把刷子啊。”丁大壮小声嘀咕。 ‘啪’的一声,丁大壮的脑壳挨了一下,疤二娘骂道:“闭嘴,六郎说了,要谨言慎行!” “知道了!”因为挨了亲娘的打,丁大壮说得有些不情不愿。 看他那死样子,疤二娘没忍住,又给了他一下,提醒道:“六郎这次来城里买的可是粮食!你别搞出什么意外来。” 太监选妃的事闹出来之前,家中就已经缺粮,迫不得已,他们才出来干打劫的活。要不是被逼急了,老实巴交的他们,能干这种坏事吗? 结果才打劫两三次,就落到夏文君手里。种地和自己干打劫的时候,三天饿九顿,跟着夏文君,反倒能吃上饱饭了。 哪怕此时脚上没链子,疤二娘也没想过跑路。 跑了,然后呢?自由的饿死? 那自由的代价也太贵了。还不如跟着夏文君混呢。 尤其是去到粮铺,听到掌柜的说现在粮食价格翻倍的时候,疤二娘内心的庆幸达到顶峰。 夏文君却有些不满,“城中粮价怎么涨这么快?” “小郎君住在乡下,不知道行情。城中已经有段时间没有粮商来了。” 掌柜这冠冕堂皇的理由,把丁大壮他们给忽悠住了,但夏文君却不信这个。 秋收才过去没多久,正是世家大族储存新粮,处理陈粮的时候。哪怕今年收成不好,百姓为了交税,都快卖儿卖女了,但苦的只是底层,世家大族不仅不会受影响,还能借此机会,收拢更多土地。 有府衙和各大族的粮仓撑着,城中根本不缺粮。 以前那些大族,处理仓库中的陈粮,都是降低价格卖,现在倒好,趁乱还把价格翻了一番。 各个粮铺的价格还都一样,八成是暗地里商量好的,想在朝廷派兵平乱之前,大捞一笔。 夏文君笑呵呵的掏钱买粮,连价都不讲,摆足了阔绰小郎君的架势。 一出粮铺的门,她就咬牙切齿的骂上了,“还真是乌龟吃煤炭,都是黑心老王八。这钱都敢赚,死了也不冤枉……” 9、第 9 章 这种时候,就显出他们平安郡的好了,不仅不惹事,还怕事。 要是遇上粮价上涨这种类似的小麻烦,城中的那些有点排面的家族,就会凑到一起商议,稳定粮价,安抚民心。 在和平时期,平安郡的官员是最好当的,大家族不搞事,小百姓不闹事,大家一起和稀泥,糊弄糊弄,日子就过下去了。 相比起来,银江郡这边的豪强,就有些太不知足。 夏云林知道很多大族都是这么做大做强的,但他却不太赞同,感叹道:“他们银江郡的人,一点也不知道‘安稳’的重要性,手段太刚强。” “对上谄媚,对下盘剥。真把乱民逼急了,打进城来就老实了。”夏文君忍不住嘲讽。 平安郡无险可依,乱世的时候,谁都能把平安郡收割一遍,所以平安郡没有特别牛的大世家,小家族们做事也谨慎,对郡内百姓十分温和。就算盘剥,也是采用隐晦温和的手段,就怕激起民怨。 反正夏文君在平安郡生活了十几年,还乐乐呵呵的,到银江郡还不到一个月,怨气就快冲天了。 买了三车粮食,又买了几把长刀,把抢来的钱财花得精光,夏文君他们一行人就赶紧出城。 和接应的王二他们碰上头之后,夏文君就问道:“干柴都准备好了吗?盖在粮食上,骗不过聪明人,但可以勉强遮掩一下。” “都准备好了。” 到了偏僻无人的地方,王二他们就开始重新整理粮食。夏文君几人就开始换装,把身上的长袍脱下,换上普通的麻衣短褐。 麻鞋夏文君几人穿不惯,穿的还是自己的皮靴。这打扮虽然有些不伦不类,但还挺符合有点小钱,又不懂审美的土匪身份。 车上装的是粮食,拉车的人走得脚下生风。 虽然走得已经尽量快,但夏文君一行人还是被拦住了。 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蹿出来的拦路匪,穿得比当初的疤二娘他们还破烂,挡在他们的前路,开口让他们把车上的东西交出来。 抢粮食就是抢大家伙的心肝肉,疤二娘当即叫骂道:“缺心眼的玩意儿,要柴不知道自己去山上捡啊。” “装什么?三车柴,用得着你们这么多人盯着吗?我们也不要多的,给我们一袋粮食,我们就走。” “就是,把粮食交出来,交出来我们就放你们走。” 这伙人有几十个,武器虽然不咋地,但人多势众。 丁大壮他们跟着夏文君混了一段时间,胆子也肥了,看他们要围过来,就大声叫骂了起来。 “哪座山上混的!敢拦我们文六爷的路,也不知道出去打听打听我们是谁。居然抢到我们头上来了。” 还别说,提起夏文君的名号,丁大壮他们还很骄傲。仿佛夏文君真的很牛。 两边人对呛起来,就跟在街头吵架似的,听得人脑瓜子嗡嗡的。 夏文君忍不住踹了丁大壮一脚,骂道:“懂不懂规矩啊。老子还没说话呢!你搁那儿说什么啊你!别废话了,赶紧拿刀,杀过去!” 她一声令下,王二就直接带头冲了。丁大壮他们这群新来的,听到‘杀过去’这三个字的时候,肝颤了一下,但还是壮着胆子从柴堆里把刀抽出来,闷着脑袋往前冲。 不冲不行啊,对方想抢的是粮食。真怂了,挨饿的就是自己了。 粮食就是他们的命。 “杀啊!”为了给自己壮胆,丁大壮他们叫得比夏文君还大声。 跟着夏文君混了几天,一个个也都吃饱饭了,有一把子力气,拿着长刀乱砍,也能发挥出极强的杀伤力。 和他们对打的人,输在力气和装备不行,但人多,乌泱泱的围上来,看起来很有气势。 夏文君年纪最小,却是战力最高的那个,王二他们也就没分心思在夏文君身上,只想着赶紧打赢,把这拨拦路匪收拾了,带着粮食走人。 可丁大壮对夏文君的实力认识不够清晰,看围着夏文君的人多,立马就屁颠屁颠的凑过来。 “大当家,我来帮你!啊!打~” 这个大当家虽然阴险了点,坏了点,但跟着大当家混,能吃饱饭,他还挺喜欢这个大当家的,可不能看着大当家出事。 他那长刀舞得毫无章法,拼着自己胳膊差点挨一锄头,也把对手的胸口砍了一刀,血一下就溅到夏文君身上了。 夏文君刚刚是动了手,伤了人,但身上还是干干净净的,从没想过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当即她就瞪了丁大壮一眼。 丁大壮眼神亮晶晶的和夏文君对视,心里美滋滋的想道:他刚刚立功了!这次进城,大当家还买了肉,今天晚上的肉,我肯定有份!而且大当家的眼神,好有杀气,好有大当家的风范,好威猛…… 在敌方人马重伤败退,处理完现场之后,丁大壮就期待的跟在夏文君身后,等待夏文君的夸奖。 两人对视一眼,又对视了一眼。 夏文君莫名其妙,嫌弃道:“你娘对你招手呢,你不过去帮忙,你杵这儿干嘛?” 还是她从小培养的琉璃和珊瑚贴心,丁大壮这样的憨货,她看着就眼睛疼。 “哦。”丁大壮略有些失望,蔫哒哒的跑到疤二娘身边,问道:“娘,你找我干啥?你不是说你刚刚没受伤吗?” 夏文君新购买了好几把长刀,己方有武器优势,还有夏文君和王二几个练家子控场,他们这么多人,就丁二牛受的伤重了点,已经敷药包扎好了。 “娘叫你就不能是别的事吗?”疤二娘小声问道:“这次大当家又抓了八个俘虏,你是怎么想的。” “挺好的啊。能帮我们拉车,我们一下子就轻松了。”在疤二娘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里,丁大壮拍了拍脑袋,“啊,我想起来了。八个俘虏,我们能赎四个人。娘,你想回家啊?还是别了吧,回家吃啥啊?家里都没粮了。” 疤二娘都无语,“算了,我懒得跟你说。等回山上,我跟你七爷爷商量。” “商量啥啊?”丁大壮好奇追问。 疤二娘恨铁不成钢,“我们倒是不饿肚子了,你二伯和五妹妹还有其他亲戚,都还在家里熬着呢。与其让人在家里饿死,把人带上山,也是一条活路。” 他们所在的村子,离当初截道的地方不是特别远,去几个人跑一趟,就能把村里的人都带上山。 干土匪是杀头的买卖,但他们没有能力去考虑未来,现在能保住性命就已经不错了。 “娘你这主意好。大当家这人大方,跟着他有饭吃。但是吧……”丁大壮摸了摸下巴,犹豫的说道:“五妹妹生得好看,万一被大当家看上怎么办?”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担心这个。大当家又抓这么多人上山干活,要不要村里人还不一定呢。” 疤二娘本来还想再观察一段时间的,但这批新抓的俘虏,给了她危机感。她虽然帮忙做饭,但夏文君手里有多少粮食,她并没有打探清楚。万一夏文君手中粮食有限,要不了那么多人怎么办? “哎呀,娘担心得太多了,你没发现吗?大当家的身份一看就不一般,你看他今天进城的作态,我学八辈子都学不来。他钱多着呢,肯定养得起。” 至于夏文君收拢人到底想干什么,丁大壮不准备深究,他那脑子也琢磨不明白,反正跟着大当家能吃饱就行。 能吃上肉的话,那就更好了。 丁大壮对自己今天的表现非常满意,觉得今天买的肉,肯定有他的份。 可肉是有了,但他碗里就一片。人人碗里都是一片,只有丁二牛这个伤重一点的,分了两片肉,丁大壮并不特殊。 到了第二天,没活干的时候,夏文君就把所有人叫到一起训话。 “这个时间不能浪费,必须得操练起来。不会打配合,就是在拖后腿!以后在我的队伍里,一定要有团队协作的意识,知道了吗?” 一群乌合之众,夏文君原本是不想多管的,时机合适,就准备脱身回家。但被猪队友拖过后腿之后,夏文君也不得不在这个队伍上多花点心思了。 这个时候,队伍里的丁大壮,眼神莫名和夏文君对上了。 他突然间福至心灵,缩了缩脖子,大当家不会是在说话点他吧! “问你们话呢!知道了吗?”夏文君忽然提高音量。 丁大壮赶紧超大声的回答:“知道啦!” 10、第 10 章 怕夏文君觉得不够,丁大壮还特意狗腿的补充道:“大当家的,您就随便操练吧,我们能行。” “闭嘴。”夏文君瞪他一眼,教训道:“我问什么,你们就答什么。别跟我在那儿说废话!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嗯嗯嗯。”丁大壮疯狂点头,老实住嘴。 丁大壮的态度是挺积极的,就是蠢得都挂相了,光看着夏文君就觉得糟心。 想当初她一路卷进大厂,同事都是名校毕业,领导的话一说完,同事们都能深刻理解领导的意思,并且立刻执行,合作效率超高。 但现在嘛,自己带上团队了,夏文君就深刻认识到了人类智商的参差。 平安郡那边的手下,是夏文君花了好几年才培养出来的,相处起来才算和谐。 培养人才太麻烦,丁大壮他们这群人,夏文君原本就没想过培养,只想用完就扔。 双方就这么保持冷酷的利用关系挺好的。可现在丁大壮他们这群人,积极主动热情。 要是对方存着坏心思,夏文君肯定不会被他们坑,基本没有危险性。 他们要是一片真心,那完蛋了,危险性大大增加。 夏文君重点批评丁大壮,“昨天你拿着长刀,跑到我跟前来乱挥,要不是你把敌人砍了,我还以为你要砍我呢。那个人都快被我踹飞了,你一刀就砍了过去,你会不会看时机啊?” 拍马屁没拍到,还讨到一顿骂,丁大壮低头不敢反驳。 “还有你,丁二牛,你自己什么本事,你不知道啊?跟得了疯牛病似的,一冲就冲到敌人窝里去了,你怎么不冲到别人家里去呢?就你这样的,你不被砍,谁被砍?” 昨天的所有人,夏文君挨个点名批评,动了手出了力的,夏文君的态度还算好。那种畏畏缩缩的,夏文君说话就不算客气了。 “下次要是再敢躲在后面不出力,老子先把你砍了。” 她骂人,夏云林还在旁边点头,表示赞同。别看他脾气温和,真动手的时候,他战斗力也很强,反正比丁大壮这种没有丝毫训练痕迹的人强。 这群乌合之众,夏云林也看不过眼。夏家再落魄,家中护卫,也不曾差到过这种地步。 夏文君训话,夏云林就在旁边削棍子,削完顺手就递给夏文君了。 “来,待会儿训练的时候,用这个棍子抽人。顺手,好用!” 夏云林看向众人的眼光,格外慈祥。 他家六娘可不是什么善茬,要求高得很,对自己的要求高,对身边人的要求也高。接下来好几天,大家估计都得鬼哭狼嚎了。 自己什么脾气,夏文君也有数。一旦上手了,就忍不住想做得好一点。 她都跟琉璃还有王二他们打好招呼了,值夜或是巡逻的时候,要是谁敢跑,立刻逮住,暴揍一顿狠的,杀鸡儆猴。 可被训的一群人,一天天的都痛苦得‘哎哟哎哟’直叫唤,也没一个想跑路。 反倒因为共患难过,新上山的那八个俘虏,和丁大壮他们相处得还不错,双方凑在一起,不是说自己的手痛脚痛,就是一起骂那群官吏还有黑心地主,氛围还挺和谐。 紧盯了两天,夏文君心里的警惕就稍微放松了些。 “估计以前是真饿惨了。现在只要能吃饱饭,他们估计都不会跑。”夏文君都有点同情他们了。 “确实都挺听话。你让怎么练,他们就怎么练,一点都不打折扣。”夏云林小声的说道:“搞得我都想回家的时候,饿你大哥二哥几顿了,两个逆子。” 新招揽的这群手下,人是笨了点,但听话。好好的教了几天,用起来一下子就顺手多了。 至少在夏文君说话的时候,不会有人不合时宜的拍马屁或者做捧哏。打劫的时候,夏文君让他们往前冲,没人敢往后跑。 这土匪头子,还真让夏文君做出了点滋味来。 “我感觉我都能女扮男装,去军队做将军了。也不一定要在后方,做运筹帷幄的管理型人才,都有点埋没我的优点了。” 夏云林忍不住吐槽道:“你可别折腾了,你有几条命啊,咱们还是赶紧想办法回平安郡窝着吧。这外头真是越来越乱了。” 出平安郡的时候,他甚至都只带了管家一个人。因为他前几年去京都的时候,路上还很太平。谁知道才几年的功夫,形势就急转直下。 “我听丁石头说,今年银江郡的旱情比较严重,他爹就死在和邻村抢水的械斗里了,水是抢到了,但庄稼收成也不好。他二伯又被征徭役,去修建行宫,听说是死了。他们出来拦路抢劫,也听说银江郡有人叛乱,想出来趁乱找点活路……” 夏文君惊讶的问道:“疤二娘他们不是遮遮掩掩的,不说老实话吗?丁石头就这么把底细跟你说了?” “没啊,我自己问出来的。”夏云林理所当然的说道:“我就随便跟他们聊了聊家常,就问出来了。我听丁石头的意思,他们好像还在商量,要不要带亲人来投奔我们。” 底下办事的是一家人,领导被架空这种事,夏文君不可能让它发生在自己身上。 手下招揽了其他人,夏文君就立刻提拔了两个聪明人做小队长。手里的人多了,杂了,丁大壮他们这伙人多点少点,夏文君都无所谓。 可能是被夏文君的训练折磨怕了,疤二娘他们都没敢耍小心思,等夏文君又招揽了一批人手,他们就老实主动的来向夏文君投诚。 “大当家的,这山里的条件多差啊,早晚湿气还重。您去住我家吧,把咱们村当山下的驻点,吃住都方便。出来找钱花,也方便得很,我们村离官道很近的……” 夏文君本来以为,疤二娘会主动带亲人一起上山落草为寇。谁知道他们更干脆,直接引贼入家。 她还是低估了这个时代人的下限。 疤二娘继续游说,“大当家您去我们村里,不仅生活方便,就算是朝廷的官兵打来了,我们村里的人,也能给你做好掩护……” 匪民一家亲,多和谐啊。 夏文君乐了,似笑非笑的说道“你说的还真没错。朝廷的官兵很快就要打来了。” “啊?”疤二娘被吓了一跳,有些胆怯了,“没听说啊。” 没听说就对了,因为这是夏文君瞎编的。 她只负责散播谣言,至于这谣言能传成什么样,她就不管了。 “听说朝廷那边已经下令,马上就要出兵。这山上不能待了,你们村也不能待。我得想办法多搞点粮食,准备跑路了。” 听到有官兵要来,疤二娘的第一想法是赶紧回家,装良民,免得被官兵砍了。可夏文君一提到粮食,她立刻又清醒了,没粮食,回家也是个死。 至于抢了粮食跑路这个办法,她第一时间就排除,他们一伙人加起来都打不过夏文君,根本没那个胆子抢。 “大当家,您要去哪儿啊!”疤二娘都快哭了,恨不得抱着夏文君的腿,求她别走。夏文君走了,他们吃啥啊! 夏文君擦了擦自己的手里的剑,一脸愁容的说道:“哪里安全往哪儿走,反正银江郡是不能待了。一是怕朝廷的官兵,二是怕大家一时想不开,逼急了,集结起来攻打郡城,我这人怕死,还是躲远些的好。” 什么都还没发生呢,夏文君就说得跟真的似的。 她看了疤二娘一眼,提醒道:“你不会真以为,落草为寇是什么粮多事少离家近的生意吧?这世上哪有这种好事?做土匪,干的是杀头的买卖!你那群亲戚,要不要来跟我混,最好还是想清楚再做决定。” 疤二娘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还是跟夏文君请了一天假,准备回去和村里的亲人说清楚。 这段时间夏文君这大当家当得十分出色,底下的小弟对她都信服。她说什么,大家就信什么,听说朝廷出兵,一时间大家脸上都带上了愁容。 山上的人愁,山下的人同样也愁。疤二娘一回村,就替夏文君把这些谣言散播了出去。 反正情况都已经坏成这个样子,很多人干脆就不挣扎了。 疤二娘他们探出了一条暂时的活路,村里人想都不想,就收拾东西跟疤二娘跑,投奔夏文君。 招揽到一百多号人,又把谣言散播了出去,夏文君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带人往平安郡的方向走。 路过柳树坡的时候,夏文君他们这伙人就被拦住了。夏文君他们只是个小团伙,这周围的大团伙还多着呢。 “哪来的?干什么去?” 王二上前回话,“我们是小尖山来的。去平安郡。” “哦~那个小尖山的文六郎是吧?” 王二还有些惊讶,这才多久啊,还真让夏文君混出名气来了,“您还听过我们大当家的名号啊?” “有点印象。你们先别走,我们大当家有请。” 就知道这平安郡不好回。听到这话,夏文君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把剑拔了出来,冷声骂道:“朝廷的大军都要打过来了,你们还不逃命,拦我干什么!你要真逼急了,别怪我们跟你鱼死网破。” 一百多人的小团队,确实是硬茬子,不太好收拾,柳树坡的人赶紧放软语气。 “文六爷你别生气啊。我们大当家找你是正经事,除了你,周边好多大当家的都在,大家都凑在一起想办法呢。” 至于之前为什么没邀请夏文君,当然是因为她手下的人不够多,没那个排面。但她来都来了,自然就被请去一起商议了。 大当家们开会,一眼看过去,领头的都是莽夫,他们身后坐的狗头军师们,看起来稍微斯文点,但做派也不像大家族里出来的。这就导致,大家商量起事情来,像是在村里开大会。 “到底干不干!就一句话的事!干的话,明天我们就去打郡城,然后把城门一关,朝廷官兵来了,我们也能扛个半年一年的。” “干!”“都到这一步了,就干他这一票!” 夏文君:“不干。” 在众人怒视的目光中,夏文君清了清嗓子,软哒哒的说道:“我觉得吧,这样不太好,真打起来,可是要死人的……我建议大家啊,还是先避避风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她慢悠悠的长篇大论,坐在夏文君旁边的那位大当家直接打断。 “大家别听他的。刚坐下我就听他说了,他是平安郡的人。” 这么一说,诸位大当家一下子就释然了,也不瞪夏文君了。 平安郡来的人嘛,都这样,没啥好说的。 11、第 11 章 夏文君不仅不敢带着人往前冲,她还怂恿大家猥琐发育。 “朝廷大军前来平乱,我们硬碰硬,肯定打不过。咱们不如一起去平安郡,平安郡没人闹事,挺安全的。”夏文君说话的眼神,格外真诚。 但她的话刚一说完,夏云林扮演的狗头军师,就扯了扯她的袖子,恨铁不成钢。 “大当家,你快别说了。平安郡的人是什么成色,你自己还不知道吗?都是官府的狗腿,去一个检举一个。您最好还是跟大家一起行动,免得回平安郡,还死得不明不白。” 夏文君胡说八道,只是想维护一下自己平安郡人的人设。可不是真想劝大家去平安郡。 所以她还安排了夏云林替她收一下尾。免得真有傻子信了,往平安郡跑。 自古以来农民起义只是打个前站,很少有人成功,因为大部分的农民起义都缺乏战略规划。基本上在起义初期,就跟闷头苍蝇一样,胡乱抢掠,成为流寇,没有稳固和建设地盘的能力,根本发展不起来。 银江郡这边的民乱一起,夏文君就大概猜到,这次的叛乱,有九成的可能会失败。 但失败的同时,银江郡也会被搅和成一团乱。 乱得越厉害,折损的官员越多,夏家人借机上位做官的可能性就越高。所以夏文君才搁银江郡做搅屎棍。 平安郡那可是自己的老家,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夏文君从没想过祸害自家。 她建议大家去平安郡,只是因为她‘怂’,夏云林建议大家别去平安郡,那可是条理清晰,理由充足,还特别有血性。 原本对平安郡还有些心动的人,脑子立刻就清醒了。 “这平安郡不能去,去了也无处藏身,早晚会落在官府手里。” “没错。平安郡的百姓怂的很,也还没到吃不起饭的地步,根本劝不动,肯定不会跟我们一起反抗。” 谁不想过太平日子?这不是没办法吗?他们现在的身份,也只敢在银江郡闹腾,因为银江郡的规则都已经被他们给打乱了。其他地方的规则可还在,除非大军压境,否则一股一股的流民进入平安郡,就是自投罗网。 夏文君这种有平安郡户籍的,回平安郡还有一线生机。银江郡的人此刻去平安郡,绝对是严加审查的对象。 看大家都态度坚定的不去平安郡,夏文君满意了。 “兄弟们,冷静点,无论是打县城,还是打郡城。伤亡都太大了。实在不行,还可以等朝廷招安嘛,万一招安了还能给个官做呢。”夏文君这一开口,依旧是平安郡本地人的口音。 “做官?去阎王那里做官你去不去啊?” 不出意外,夏文君被怼了。但她嘿嘿一笑,也不介意。 一群人对朝廷怨念十足,对皇帝的昏庸,也有十分清醒的认知,根本不抱幻想。 说来说去,最后就只有一个办法,抢大户的粮食,攻打城池,靠城墙守护,还能多苟一段时间。 大家讨论得火热朝天,一会儿说强攻,一会儿说偷袭…… 在座的大当家们,别说读书了,识字的都少。这就导致,哪怕他们看不起夏文君的性格,却不得不被她说的各种计策折服。 “怪不得,你这个脾气,能当上老大。脑子好使就是不一样。” “嘿嘿~总得有点拿得出手的东西嘛。”夏文君笑得憨厚。 她全程只管出主意,思想上夏文君和大家同仇敌忾,行动上嘛,她还是要往后退的,谁叫她是平安郡来的‘窝囊蛋’呢。 夏文君之前说的也不全是假话。她是真的不想死。 打仗就没有不死人的。在战场上,做将军的有大部队掩护,有亲军誓死追随,只要不是吃了很大的败仗,一般死不了。前线的炮灰可就不一样了,一死死一片。 如今这种情况,夏文君要是被裹挟进去了,就是一个纯纯的炮灰。 掺合进银江郡的破事,本就迫不得已,谁乐意拿自己的小命做赌注。尤其是把自己绑在一个必败的战车上。 该出的主意都出得差不多了,就在大家热烈讨论该采用哪条攻城计策的时候,夏文君就惊恐的看向大家。 “这里人多嘴杂,我们这这么草率的决定了?不怕有人走漏风声吗?” 一句话,让诸位大当家直接闭嘴。 全场寂静了两秒,会议结束,散会。 手底下人多的几个大当家互相使眼色,约定私下商议。夏文君手底下就百多号人,根本不被重视,一散会,她就找机会带人溜了。 一百多号人,手上带着利器,但穿得破破烂烂,行李破破烂烂,诸位流寇一看就知道这是同行,路过别人家山头的时候,盘问两句,基本就被放行了。 这个时候可不敢穿得太好,看起来太有钱,会被宰的。 也不敢表现得太弱,太弱也会被欺负。 “居然都没人强行招揽我们。”夏云林忍不住感慨,“回去的路上,好像也没那么危险嘛。” “那是我们人多!要是我们人少,你看我们会不会被带上山去干杂活。我们现在这人数,不是几千人的大团伙,不敢收下我们的,怕我们喧宾夺主了。” 偏偏那些大团伙,这时候都顾忌着夏文君散播的留言,忙着想法子自救,没工夫搭理夏文君他们这伙人,而且也不想内部打起来,提前消耗自己的实力。 连过了几个大山头,夏文君他们都平安无事。 快到平安郡的地界了,疤二娘才好奇的问道:“大当家,其他人都往郡城那边聚集,我们往平安郡走,真的安全吗?还是说,挨着平安郡,大鱼比较多?” 都快到家了,夏文君也没继续忽悠,直接说了实话。 “大鱼没有,只是稍微安全一点,朝廷大军来的时候,死得晚一点。如果你们想搏一搏,可以跟着大部队的人去攻打县城和郡城。但此举,死亡率极高。” 夏文君瞄了一眼丁大壮他们手里的长刀,说道:“看在你们跟了我这么久的份上。你们要走的话,武器可以带走。” 丁大壮还没来得及表忠心,后提拔起来的小队长赵猴子就拍马屁道:“大当家你放心,小的就认定你了,你赶我走我也不走。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好好好,你的心意我知道。”夏文君随意敷衍。 大家才共事了两个月,好多人还是被自己抢上山干杂活的,对她能有多忠心?这些话听听就算了。 夏文君清了清嗓子,安排道:“你们先在这个山头,暂时驻扎两天。我带人去平安郡那边探探路,打听一下消息,买了粮食就回来。” “好。”众人乖巧点头。 “这两个大箱子里装的是粮食,小箱子里装的是铜钱,另一个麻袋里装的是绢布。我要是一直没回来,你们就把这些钱分了,投奔别的大当家去吧。” “别说这话……”“好!” 马屁精和铁憨憨同时出声,搞得场面忽然尴尬了两秒。 夏文君轻笑出声,“我是真心的,可不是在考验你们。我要是不回来了,你们就赶紧拿着东西走吧。” 最开始抢的钱财,她还敢拿去郡城换粮食,后面开始散播谣言,她就不敢进城,怕被堵里面了。所以队伍里还剩不少金饼和铜钱,金饼她拿了,粮食绢布她本就准备分给其他人。 她找的是保镖,丁大壮他们找的是饭票。虽然是互相利用,但好歹相识一场。夏文君做事还是留了点良心,带人走的时候,就拿了两天的口粮,剩下的都留给了大家。 “我也想跟着一起的。大当家怎么不带我呢。”赵猴子一脸的沮丧,他还想在大当家面前献殷勤,升级为二当家或是三当家呢。 丁大壮想也不想就反驳,“你在想屁吃。大当家连我都没带,怎么会带你。大当家就带了王二他们那几个心腹。” 说着说着,两人忽然对视一眼,忽然有点慌了。 以前不管是巡逻还是值夜,关键的任务,夏文君都会留一个心腹盯着。现如今,夏文君把心腹都带走了! 这感觉有点不太妙啊。 “大当家她不会……”赵猴子干笑一声,剩下的没敢说。 但莫名的,平时不对付的两人,忽然就心有灵犀了。 丁大壮幽幽的补充,“大当家会做假的过所文书,我见到过。而且大当家的言谈举止,一看就不像一般人,一般人哪能文武双全……” 他的话还没说完,赵猴子就悲伤的说道:“完了,大当家不要你了!” 丁大壮有点破防了,“放屁。大当家不要你了!再胡说我给你一巴掌!” 12、第 12 章 夏文君还没走几天呢,留下的队伍就有人互殴起来,差点内讧,赵猴子和丁大壮他们几个小队长,彼此都没给对方好脸色看。 但大家吵归吵,闹归闹,都没拿散伙开玩笑。 大当家的不在,不能主持公道,其他人想的也是将就着过呗,还能跑咋滴。 哪怕夏文君走之前,给他们留了话,支持他们分了东西跑路。甚至夏文君走的时候,还把心腹带走了,那态度明显有些不对劲。 但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大家都老实的等着。 怕夏文君去平安郡可能出了什么意外,买不了粮食回来,丁大壮他们自己开火,吃得还挺省,都是吃个半饱,完全比不上夏文君还在时候的伙食水平。 但此时,夏文君已经回家吃香的喝辣的了。 历时两个多月,千辛万苦的才回到家。 一回到家,夏云林就抱着他大哥嚎上了,“大哥啊,你都不知道我这段时间过的是什么苦日子,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啊……” “苦了你了二弟!你都瘦了。”族长夏云华揽着弟弟的肩膀,差点飙泪。 夏云华仔细看了看弟弟和侄女,发现两人都好好的,没缺胳膊少腿,他心里才松了口气。 “外头风大,咱们别在这外头说话了,赶紧回家去吧。弟妹和两个侄儿上个月就已经回家了,一直惦记着你们呢。” “母亲和两个哥哥都没事吧。”夏文君追问。 “没事,他们绕路回来的,虽然花了点时间,但一路上还算安全。” 夏云林见到大哥的时候,那是毫无顾忌,冲上去就诉苦,轮到自己夫人,他立刻扭捏上了。 在花月容扑上来,想替他检查身体的时候,夏云林想也不想就躲开。 “夫人你先别急,我好着呢。我现在身上不止脏,还有跳蚤虱子。等我去沐浴完再来跟你说话。” 说完,他就急急的叫下人备水,自己往洗漱间里跑。 如此贴心的夏云林,让夏云华这个大哥愣了一下。他伸出胳膊,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回事,他觉得自己身上也开始痒了。 “夏二,你个混账!”夏云华骂完,转身小跑回自己院子,他也要洗澡。 在外面摸爬滚打的时候,不觉得难受。一回到家,夏文君就觉得浑身刺挠。她也来不及多说什么,就赶紧带着自己人收拾个人卫生去了。 夏云林比较矫情,沐浴速度慢一些。 夏文君就干脆利落得多,洗完澡把衣服扔掉,头上用布裹着药粉,就去找花月容说话。 “喝着粥,吃着甜糕。我才算是活过来了。”吃点甜的,确实能让人有好心情,此刻,夏文君才算是完全放松下来。 “慢些吃,少吃些,先养养肠胃。”花月容心疼的说道:“你瘦得下巴都尖了,也不知道在外面吃了多少苦。” “谁能料到,银江郡会在这个时候乱起来,也是我们倒霉。”夏文君他们离家,是为了避祸,谁知道外面更危险。 太监选妃的事,就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很多人。 他们平安郡抗压能力比较强,其他地方叛乱的人可多了,不止银江郡乱。 “银江郡这次乱了个彻底,肯定会死伤大量的官员。咱们家可以提前疏通一下关系,万一事后能推两个人上去呢。”夏文君建议道。 族中是否有人做官,干系到一族的兴衰,就算是贪生怕死的人,硬着头皮也得上。 危险和机遇并存,夏家这样已经落魄的家族,不借此机会,怕是很难再爬上去。 “我刚从京都回来,就给郡守夫人送了两本新的诗集,她格外喜欢,后面我再去勤一些,多多打探消息。”花月容说道:“你大伯这个族长做得没什么私心,但若要靠,还是得靠你父亲。” 夏文君也是这个意思,自己亲爹做官,总比族人靠谱。 等朝廷派军镇压了银江郡的叛乱,就算有危险,也比他们回来的这一路上好。 她们俩正说着话呢,夏云林就带着俩儿子进屋了,一进屋他就吐槽,“你二哥下手也太重了,皮都差点给我搓掉一层。辣么烫的水,就往我身上泼,都给我烫红了!” 夏文轩挠了挠下巴,表情无辜,他觉得水温挺合适的啊。他这么孝顺帮亲爹洗澡,亲爹不感动就算了,还说他。 看夏云林这么生龙活虎的,花月容也不担心了,“赶紧来坐下吃点东西。你们回来的路上都没吃好过。” 夏云林一来,就挥手把房间里伺候的人赶走,凑到花月容身边,捧起碗,准备细说这段时间发生的精彩八卦。 “夫人你是不知道,我们这段时间过得有多刺激。有一个大秘密,你肯定猜不到是我们做的。” 他的话一起头,他的好大儿夏文博就凑到了他的身边,眼巴巴的等他说话。 夏云林嫌弃的看了大儿子一眼,吩咐道:“想在边上听,就给我捶腿。这两月走得,我脚底板都长了一层厚茧。最开始走出水泡的时候,我的脚那叫一个疼啊。我说走慢一点,文君还不让……” “爹,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脚上也起泡了的呀。不敢停,那是因为时机不合适……”夏文君反驳。 怕夏云林说八卦的时候,给她添油加醋,扭曲事实,夏文君也在一旁盯着,随时补充。 家里最贪图享受,最不爱吃苦的两个,这次出去,都吃够了苦头。 虽然父女俩插科打诨,说得轻松,花月容还是红了眼眶。 托诛九族的福,夏云林说话不用有什么顾忌,杀头的事情也敢往外说,这一路回家的旅程,被他描述得惊险又刺激。 “那宦官跑到我们跟前来找事,也是他命该绝……我们这一路上,简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血溅在脸上,都不带眨眼的……” 夏云林夸的是自己,但家里人却都用震惊的眼神看夏文君。 做了这么多年的家人,谁不知道谁啊。虽然夏文君是家中最小的,但她做事可比夏云林稳重多了。 知道夏文君亲自动了手,花月容心疼的摸了摸夏文君的头发,又摸了摸她的耳朵,“今晚母亲去你院子陪你睡可好?” “不用。我没做噩梦。甚至这段时间都没做过梦,我睡得挺好的。” 夏文君刚开始也以为自己会不适应,但如今这世道,死亡率高得过分,见多了之后,她对死亡也少了很多恐惧。 这一路的逃亡,没给夏文君造成什么不可磨灭的影响,第二天她就照常出门,去农庄看自己的作坊,去街上巡视自己的铺子,接了小姐妹邀请赏梅花的帖子,和老师预约了下次上课的时间…… 夏云林在家里躺平了两天都没心思出门,夏文君就已经带着最新的八卦消息来找他了。 “爹,别躺了,现如今皇上伤重,东宫的大皇子被训斥,是西宫的二皇子监国,王大人和大皇子沾亲,过两天的寿辰不敢大办,这个时候给他送礼,一定能突出重围。王大人爱狂草,您可以送字。” “行行行,我知道了,待会儿我就去出去打听王大人的情况。” 夏云林忍不住叹口气,敬佩道:“就你这样,知道的说咱们是从银江郡逃回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去玩了一圈回来的。你还真是什么事都不往心里搁啊。” “谁说的?”说得她好像没心没肺似的。 夏文君一脸正经的说道:“爹你难道没注意吗?昨天我出去逛街,买了匹骏马,买了金球水晶项链、珍珠排钗、金蝴蝶步摇、七宝璎珞,还去定制了两套衣裙。今天农庄那边,还会送两只小羊羔,十只鸡和十只鸭子过来。” 不用细数就知道,自己一整年的零花钱都不够买这些东西,夏云林震惊的问道:“这日子你不过啦?一下子花这么多钱。” 夏文君微笑,“我努力挣钱,是为了享受生活。人生最痛苦的事情,就是人死了,钱还没花完。生命无常,我要对自己更好一点,再好一点!” 她现在还只是有点小钱,想让夏云林做官,是想让家中有权。有钱有权的最终目的,就是让自己过得舒坦。 可惜的是,夏云林的礼送了出去,也入了王大人的眼,就是做官的机会一直不来。 “现在京都又换成大皇子监国,王大人又威风起来了。但银江郡那边到现在都还没个说法,也不知道要拖多久。” 夫人和女儿都把他给安排了,夏云林也只能给自己做心里建设,劝自己努力谋官。 但这官也不是他想做就能做的,夏云林有些惆怅的说道:“昨日银江郡城就被叛军内外合作攻破,消息已经快马加鞭送去京都。五日之内,应该会有朝廷派兵的消息吧。” 但五天之后又五天,朝廷依旧没有派兵的动静。 夏文君手里的鸡腿都不香了,“完了,都忙着内斗去了,这大皇子和二皇子不争出个结果来,怕是没人管银江郡了。” “你爹我可能这辈子就没做官的命。”短时间内,那官位是到不了手了,夏云林准备躺平。 夏文君瞪他一眼,说道:“爹你想什么呢,我们还有机会的。朝廷势大,咱们就借朝廷的势,乱军势大,我们就借乱军的势。仙河县离银江郡近,仙河县令最胆小,最近一直在郡城找关系,想调到郡城来。我们可以派人假装叛军,吓唬吓唬仙河县令,说不定会有意外效果。” 连乱后的银江郡,他们夏家都敢去搏一搏,更别说平安郡内的县城。 因为又准备干坏事了,夏文君不自觉的就想起了以前一起干坏事的伙伴。 她带着人去仙河县踩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转了个弯,多跑了两个时辰路,准备去之前离开的那个山头看看。 “这都一个多月了,他们肯定已经分了钱粮,各奔东西去了。”夏云林劝道:“来回得大半天呢,别去了吧。” “来都来了,还是去看看。”话是这么说的,但其实夏文君心里也没报什么期待。 可一到当初双方分开的山头,夏文君就惊奇的发现,丁大壮他们居然还在。 双方碰面的时候,都露出来同款表情,意外又惊喜。 “你们居然没走?”“你居然回来了?” “我们想等粮食吃完了,实在过不下去了再走。”“我回来看看你们,要是还没走的话,给你们送点粮食。” 双方异口同声的问,又异口同声的回答。 明明刚搭伙的时候,彼此都看不太顺眼。 没想到经过时间的考验,猛然发现,原来彼此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真心在的。 虽然不多,但好歹有。 13、第 13 章 一个多月都没有见面了,忽然又碰头,夏文君还做不到之前那么理直气壮的安排人。 可能是脱离了大当家这个身份定位,夏文君说话还客气了不少,“你们的粮食还没吃完啊?最近的生意不错?” “没什么生意,最近都没人往这边走,抢不到什么东西。就算有大鱼,大当家你不在,我们没敢动手。粮食到现在还没吃完,是因为我们吃得比较省。” 夏文君眼里半个月的口粮,他们省一省能吃一两个月。 其实想一想,夏文君这个大当家,对他们也算不错了,自从跟了他,不仅不用饿肚子,还能学本事,实力强的,手里还能捞一把好的武器,能在乱世傍身。 当初他们跟着夏文君的时候,可是一穷二白,空着手来的。现在手里的东西,都是夏文君给的。 而且夏文君从来不会随意打骂欺辱下属,每次骂人,都是被底下的人做蠢事气到了才骂的。 明明夏文君消失的那一个多月,丁大壮他们还在暗骂夏文君不够义气。 可夏文君一旦现身,丁大壮他们自己就把自己给哄好了。 大当家不就是跑了一个多月嘛,又不是把他们给杀了,而且大当家这不是又回来了吗?有什么不能原谅的。 在夏文君放下来支援的粮食,正琢磨着该说什么告别的时候,丁大壮和赵猴子他们就围了上来。 “大当家,你不要走啊。” “大当家,你别丢下我们,没了你,我们可怎么活啊。” “大当家你知道的,我刚出来落草为寇就遇上了你,一身本事都是你教的,我只想当你的小弟,我不想跟别的大当家混啊。” “大当家你说句话啊,是不是我们太没用了,你才不想要我们。” 都说树挪死,人挪活,但在一个地方待久了的人,是真不乐意挪窝。相处这么久,他们都熟悉了夏文君,知道她能力强,人也好。别的大当家谁知道是什么脾气,万一把自己挪死了呢。 夏文君觉得这群人的下限有点低。明明都看得出她是抛下人跑路了,还认她做大当家。 不过她在自己的下限也不是很高。 眼前这群人都不是什么好人,都当土匪了,当然不可能是什么正人君子,恶习还不少。可就凭他们没走,一直在山上等自己的消息,还认自己做老大,夏文君就觉得养他们也不亏。 她长叹一口气,语气坚定的说道:“行,既然你们还认我文六,我也不坑你们。跟着我做事,虽然也有杀头的风险,但比去跟着银江郡的叛军裹乱的好。” 夏家干的坏事,目的可单纯了,就是为了谋官,跟叛国的风险可没法比。 要是东窗事发,被人逮住了把柄,多花点钱,推两个安排好的替罪羊顶锅就行,风险在可控范围之中。 “都当土匪了,谁还怕杀头。只要跟着大当家能吃上饭,我这辈子就跟定大当家了。” 丁大壮这过于朴实的话,让夏文君噎了一下。就不能说是折服于她的人格魅力吗?一点都不懂语言的艺术。 好在队伍里还是有那么几个马屁精的,赵猴子就真情实感的表忠心道:“只要能跟着大当家,饿死,我也乐意。跟着大当家,我心里稳当。” “行了,你们的心意我知道。你们在这山上待了这么久,东西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年底了,明日我就安排人给山上送些年货。过两天,我再带你们去干票大的。”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留在山上这话,夏文君还是说不出口。 山上这条件是真的很差。不说家中的豪宅,连马车都比山上这条件好。 “我这段时间要去踩点,准备挑人劫富济贫,实在没办法一直在这山上待着。”夏文君觉得自己的借口非常正当。 但不留两个人在山上,不仅不能安丁大壮他们的心,也不能安自己的心。 夏文君转头刚想吩咐王二,珊瑚就主动说道:“郎君,我留下吧,我识字,能看得懂您的密信,交流起来更方便。我从小跟在您身边,与族中的郎君都打过照面,出了事好打配合。而且王二他们还得护着您的安全。” 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夏文君身边的事,也是她们几个侍女手拿把掐。动刀子的事,风头被王二抢了无所谓,这些动脑子的事,可不能让王二抢了先。 “行,那就珊瑚你带两个人留下,我过两天再来。” 珊瑚留下,主动请缨的丁大壮和赵猴子,则被夏文君带走。 真成了夏文君的人,丁大壮他们立刻就品出了不同。 一下山,他俩就换上了一身体面的衣服,到了夏家之后,别说米饭了,还能吃上大鱼大肉。 “这半只鸭子和一条鱼,是我俩的?” “是你俩的,吃吧。六娘子说我们这段时间跟着她吃了苦,要给我们补回来。而且这不是马上要去替六娘子做事了吗?愿意给六娘子卖命的人,六娘子从来不会亏待。” 王二说得轻松,在丁大壮两人震惊的目光中,他还有些小得意。 “这点吃食不算什么。上个月六娘子还赏了我们一人五十贯钱。奖励我们在回平安郡的路上,杀敌有功。” 就夏文君给他们的待遇,别说护送夏文君回家了,为她效死,王二几人也是愿意的。 在收买人心这种事上,夏文君从没有吝啬过。 什么都不给,还指望人家死心塌地,那就是痴人说梦。 夏文君如今手下的人也不多,最亲近的就是身边的几个侍女和护卫,若是连身边人都没有好待遇,底下人还能有什么盼头? 要是爬上去了也只能吃糠咽菜,根本就不会有人想往上爬,更别说为主家效死了,笑死还差不多。 丁大壮和赵猴子两个,被王二口中的五十贯钱震得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的问道:“这钱真给啊?” “给啊。我钱都是花了一半了,下个月我就能成亲了。出去这一趟,六娘子给的赏钱,比我这辈子攒的都多。” 王二现在可算是理解了夏文君口中的‘危险和机遇并存’,不去银江郡干这一票,他一辈子都拿不到这么多钱。 他们一家虽然是夏文君买回来的,但有钱了,王二也没想过赎身。没有靠山,有钱也把握不住。对比一下他家现在和以前的生活就知道了。 从钱的冲击中反应过来,赵猴子忽然发现了另一个疑点,“六娘子?文六郎?” “文六是在外头的名号。咱们主子姓夏,名文君,在家中排行第六。六娘子既然挑中了你们两个,把你们带了回来,就没准备瞒你们。但咱们六娘子是城里出了名的人品贵重,才华横溢,高风亮节,冰魂雪魄……” 夸了半天,把自己知道的好词夸完了,王二才总结道:“六娘子愿意用你们两个,是你俩的福气。你们若是嘴巴不严,在外头胡说了什么,不仅不会有人信,你俩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那不可能,大当家的对我们多好啊,离了大当家,谁还能对我们这么好……嘿嘿~这鸭子真香啊,王二哥,我们能吃了吗?” “赶紧吃!吃完把自己收拾干净,再去见六娘子。” 王二无语的说道:“又没拦着不让你们吃,我就是看在咱们以前交情上,提前跟你们说清楚家中的情况,免得你们后面犯错。” 好歹并肩作战了两个月,别说夏文君,王二也跟他们处出了点感情,怕他们不知天高地厚犯了夏文君的忌讳,提前给他们紧紧皮。 丁大壮一边听王二念叨,一边干饭。心里还有些不以为意,王二也是想多了,他什么水平啊,他敢去惹大当家? 别说以后不敢乱来,他以前也没敢乱来过! 夏文君的积威仍在,哪怕她从文六郎变成了夏六娘,丁大壮两人在她跟前,也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你俩的身份特殊,白日里不许出门瞎转悠。” “好好好。” “明天一早,你俩就跟王二一起,去仙河县的李家和张家外头把路线踩熟。这两家衰败得只剩名头,前几年就已经退居乡下耕读。李家更是因为分家产的事兄弟阋墙,李家大房孤立无援,是最好的下手对象。” “好好好。” 但缓了两秒,丁大壮忍不住问道:“这李家和张家都落魄没钱了。我们抢他们,能过个肥年吗?” “你是不想活了吗?非得去捏硬柿子?”夏文君瞥他一眼。 “哦哦哦,想活想活,听大当家的,就李家,李家好。” 夏文君傲娇的轻哼一声,真当她去仙河县是玩的呀,她是认真做过调研的。 在和丁大壮他们汇合之前,夏文君打算动用的是家族里培养出来的人,这种好几代人都跟着夏家混的忠心仆从,她哪敢拿去做消耗品。 她不仅挑选过人,还挑选过地方,找的都是方便撤退的地点。 抢不抢得到东西无所谓,本来就是做做样子,但人最好不能有折损。 丁大壮他们这伙人,虽然是她半路抢来的,但夏文君也从没想过把自己人的命当成消耗品。 夏文君每日自省,都觉得自己还是太善良了。 14、第 14 章 夏文君觉得自己比家里人都更尊重生命,是家里最善良的那个。只是她格局打太开了一点,路子太野了一点,家里都没把她当好人看。 至于她在外面的好名声。在夏云林眼里,那都是装出来的。 在外面谁不装啊,他还在外面装闲云野鹤呢。女儿在外面装正人君子,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有时候没装好,夏云林还要友情提示一番。 “你这阵子老在外面说银江郡叛军的凶狠,把别人吹太狠了,会不会影响你有勇有谋的形象。” 夏文君一脸淡定,“个人的力量,怎么能跟千军万马比?银江郡的叛军都疯成那样了,我们暂避锋芒,是应该的。” 平安郡内,关于叛军的流言,最开始还普普通通。 不过是有乱民杀了选妃的太监,怒而造反,然后占领了银江郡的城池。 到后面,经过夏文君的艺术加工,银江郡的叛军,简直是狠辣异常。 杀选妃的太监,可不止是杀那么简单,太监的尸体被愤怒的人群砸成了肉酱,还挫骨扬灰了……怒而造反,那也不是一般的愤怒,叛军直接烧了府衙,后来还把郡守脑袋割下,悬首示众……聚集到银江郡的乱民,那也都是被逼急了的,饿红了眼,烧杀抢掠啥都干…… 夏文君他们一行人是安全回来了,但他们回来的过程可不太能见人。 总不能说,知道自己打不过乱民,直接加入,成为土匪头子,一路抢人抢粮,抢回了家。 在夏文君口中,他们回家这一路,格外的狼狈,回家的路上,马车、行李被抢,马儿被人当场宰杀吃了肉,他们东躲西藏,才可怜兮兮的回到家中。 她说的时候,其他小娘子和小郎君,还十分惋惜。 “你买的可是好马,他们就这么杀来吃了?简直是暴殄天物,不识货。” 马是夏文君自己卖的,但现在她却装作心疼,编排道:“何止是杀马吃马肉。他们还生喝马血呢。当时吓得我心都漏跳了一拍,生怕他们饿急眼了吃人。” 看把大家都吓白了脸,夏文君才补充道:“但我们也算是运气好,乱民抢我们的东西的时候,叛乱才刚刚开始,下手没那么狠,见我们态度配合,也没杀人,放我们走了。我跟父亲贴身藏着些金叶子,拿去换了些粮食还有粗布衣服,还坚持到了回家。” 夏文君把回家的过程,描述得险象环生,搞得大家伙都忍不住揪心 “当初咱们平安郡的小娘子离开,那可是一窝蜂的往外跑。但能从银江郡那个方向回来的,却是少数。也不知道那些小娘子还能不能回来。” 夏文君摇了摇头,惋惜的说道:“怕是难了。你们是不知道,如今的银江郡,盗匪横行,还管杀不管埋,我们回来的路上,看到了许多尸骨。” 叛军搞死了很多银江郡的世家,在士人之间的口碑本来就不行。 夏文君再这么添油加醋,煽风点火,叛军的名声就更坏了。 也就是丁大壮他们没机会出门转悠,否则肯定会忍不住替自己叫屈。 他们出来混,也就混口饭吃。 怎么就传得茹毛饮血,吃上人肉了呢,吃完了还把头盖骨踢着玩。 夏文君是正面描述叛军的强大凶狠,夏云林则是另一个套路,他侧面烘托,外加显摆自己。 在好友面前,夏云林直接把牛往大了吹。 “当时一支百多人的叛军拦在我们面前,一个个的身上都还带着血呢。我一支穿云箭,‘嗖’的一下,直中领头人的眉心,那一百多人当场就愣住了,转头就开始逃命。我又是‘嗖’的几箭过去,无人可挡……” 夏云林总结:“小小叛军,不足为惧!” 他还指望着去谋官,总不能表现得太怂,这样谁敢推他上位?所以他只能这么硬着头皮吹。 鉴于夏云林以前的好脾气和好人缘,朋友们也都特别捧场,知道夏云林在装逼,也乐呵呵的看他装。 最坏心眼的,想的也不过是捧杀两句,没有故意拆台的。 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再不行动就不合适了。 在夏云林带着大儿子在外面搞舆论的时候,家里剩下的三人,就凑在一堆,商量起了行动时间。 “你大伯也同意咱们搏一搏,安排了一百五十人,昨晚已经偷偷送到郊外农庄。我们家里也能找出五十个好手,凑在一起两百多人。这批人,由你二哥带着,去劫掠张家。” 夏文轩一边抱着梨咔嚓咔嚓的啃,一边回答道:“我没问题。我这刀法可不是白练的。” “丁大壮那伙人,别人也使唤不动,还是得六娘你来。你带人去李家,要是有事,就赶紧撤,你最重要。”花月容说的时候,忍不住心疼的替夏文君理了理鬓角的头发,“辛苦我儿了。” “我乐意的,不辛苦。”夏文君端起桌上的银耳雪梨羹,拿着银勺优雅的喝了两口,野心勃勃的说道:“这天下没有白得的好东西。自己去争,去抢来的,心里反倒踏实。” “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女儿。”花月容的眼神骄傲。 母女俩正温情脉脉的对视,耳边就传来煞风景的‘咔嚓咔嚓’的啃梨的声音。 花月容的笑脸一下子就垮下来了。 “怎么啦?你们两个看我干嘛。”夏文轩弱弱的把梨放下。 花月容斜他一眼,都懒得说了。家里的三个孩子,是同一对爹妈,甚至是同一个学堂,同一个老师教出来的,但脾气秉性就是天差地别。 “行了,文轩你也别在家里待了,你去郊外农庄,和你大伯送来的人熟悉熟悉。这群人里面,有几个是夏家偏房的庶子,不是下人护卫,你相处的时候,注意拿捏分寸。明晚的行动,要是有分歧,以你妹妹的意见为主。” “哦,知道了。” 没有任何意见,夏文轩咬了一口梨,立刻起身就走。 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花月容才和夏文君说道:“昨日我又送了王夫人一副绣屏。若谋官的事能定下来,王夫人那里,还得送一份重礼。” 平时她也会送礼维护关系,只是没有送得这么勤。 “我们夏家如今已无人做官,只剩些民望。现在不送礼,过些年,有再多的钱也保不住。”夏文君淡定的说道:“若是母亲手头紧,我还能支援些。砸再多的钱,也要替父亲砸出个官身来。” “用不着你。若是钱不够,你大伯还有族中会支援。”花月容理所当然的说道:“等你父亲做了官,就能把钱捞回来,这买卖不亏。” 为了这个官位,花了那么多钱和精力,还冒了那么大的风险,要说自己这么干,是舍己为人,冲着造福当地百姓去的,那也不现实。 鱼肉百姓肯定是不可能的,但自己没好处的事,夏文君不至于冲那么前面。 所以花月容说捞钱,夏文君不仅没鄙夷的反驳,还跟着说道:“若是父亲成了仙河县的县令,我一定要让他在县中建一个敬字塔,劝大家把用过的纸,都送到敬字塔,让人代烧。这样我的造纸作坊,就可以不要成本了。” “你说的没错。有这样的便利,现在送出去的钱,赚个两年就能赚回来。” 可能是当过土匪了,这个速度对夏文君来说有点慢。 夏文君忽然灵机一动,说道:“到时候还可以官匪勾结。带着丁大壮他们去抢县中为富不仁的大族。” 花月容溺爱的掐了掐夏文君的脸,夸道:“我家孩子打小就聪明。” 15、第 15 章 平安郡内想做官的,也不只有夏家。只是各自想走的路子不同罢了。 就夏云林和夏文博父子俩那八卦的程度,城中的最新消息,都逃不过他俩的法眼。 一回到家,夏文博就紧张的说道:“听说刘家在山中发现了一只白鹿。在大皇子监国期间,发现祥瑞,刘家五郎是想去傍大皇子啊。” 夏云林也忍不住愁眉苦脸,“王大人是大皇子的人,听他的意思,他还想把这事大肆宣扬,替大皇子造势。我们这个时候去仙河县捣乱,是不是不合时宜?” “不合时宜?文轩和文君兄妹俩都已经出发,准备动手了。你们俩还搁这儿不合时宜?”花月容恨铁不成钢,伸手就朝自家男人的手背上狠狠的拍了一巴掌,给人手拍得通红。 “母亲,父亲说得也有一定的道理……” ‘啪啪’两声,夏文博也挨了两巴掌。 “父亲是有一定的道理,但还是母亲和妹妹考虑得更周全。”夏文博立刻改口。 “我们在前面冲,你俩别搁后面拖后腿。”花月容骂骂咧咧,“窝囊死你们父子俩算了,你俩还不如老二呢,老二是没脑子,但至少听话。你俩,我看着就来气。” 挨了巴掌,夏云林也老实了。 “听你们的,都听你们的。”夏云林讨好的笑笑,“我也没说不听啊,我这不是担心文君他们的安全嘛。” 花月容嫌弃道:“就你是亲爹?难道我就不担心?” 她一共才生三个孩子,如今两个孩子都在外头,干的还高风险的买卖,她也担心啊。 到了晚上,花月容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 夏云林也睡不着,夫妻两个就裹着被子,坐在床上,面对面叹气,互相安慰。 “今天晚上月色明亮,文君看日子也是真准,说今晚天象好,今晚月色就不错。” “其他人有雀蒙眼,文君和文轩可没有,真出了事,他俩摸黑应该也能跑掉。” “也是我功夫不行,不然我就去了,哪轮得到两个孩子……” 相比起来,亲自在现场指挥的夏文君和夏文轩两兄妹,反倒还轻松得多。 出发前,兄妹俩还有说有笑的。 “妹妹,看,我胳膊多肥。” 夏文轩炫耀完自己左胳膊的肌肉,又开始炫耀自己的右胳膊,两个胳膊都在使劲。 “真壮实。”夏文君给面子的捏了捏他的肌肉,安排道:“我把丁石头留给你。二哥你动手的时候,尽量少说话。大喊大叫的事情,让丁石头来。他说话,才是标准的银江郡口音。” “行,没问题。我会让其他人说话都注意。” 夏文轩本来都准备带人离开了,忽然想到了什么,就凑到夏文君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家里出来的人,自是不用担心,肯定嘴严。你从山上带回来的那两个土匪,若是事情有变,一定要先宰了。外人不可信。” 听到这话,夏文君忍不住挑眉。 她就说,她绝对是这个家里最善良的那个。 “行了二哥,你放心,我心里有数。这些人我以后还有用。我承诺了他们,山上的老弱,我以后会接到庄子里去,给她们一个安定的生活。看在自己亲人的份上,赵猴子和丁石头也不会背叛。” 夏文轩砸吧了一下嘴,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他只是忽然想起,就提醒一下。论靠谱,他平时可不如夏文君。 半夜三更的时候,万籁俱寂,这个点很少有人会在外面行走。 普通百姓营养不良,基本都有夜盲症,而且他们也没有什么夜间娱乐活动,早早就睡了。 这个时候还在外面晃悠的,都不是好人,比如夏文君他们。 “大当家的,狗叫得好大声。”赵猴子的声音有些紧张。 夜晚行动,太没有安全感了。平时他们打劫,都是在白天,这还是第一次晚上干活。 “狗叫就狗叫呗,你没听过狗叫啊?”夏文君踹了他一脚,小声吩咐道:“赶紧的,翻墙进去开门。” 仙河县在此之前还算平稳,有银江郡流民过来,那也是少数,还没嚣张到入室抢劫的地步,李家也没有加强守卫。 一百多个好手都冲进了李家,就李家那三十来号人,还是睡得脑子都晕圈了的那种,都不够塞牙缝。 敢在这个时候出声的李家人,都被丁大壮他们堵住嘴,绑到了院子里。 “大当家的,怎么处理?”丁大壮一边问,一边伸出手掌,放脖子上左右比划,无声的询问要不要杀了。 夏文君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先和赵猴子耳语了一番,才让他帮忙传话。 “大当家说了,钱粮要紧。若是李家愿意奉上买命钱,留他们一命也不是不行。大壮你把李家郎君拖下去拷问一番,若是逼问不出来他们藏金的地方,就宰了。” 形势摆在这儿,不用严刑逼问,听到赵猴子的话,李家人立刻舍财保命。 拿到钱,赵猴子依旧不满,把人暴打了一顿,“我们寨子上千号弟兄,这点钱够干什么的?你们肯定还有……” 直到把所有李家的郎君都打得没脾气了,丁大壮才装模作样的上去拉人。 “行了,别把人打死,坏了我们寨子的口碑。以后打劫别家的时候,就榨不出钱来了。” 如果把人全杀了,夏文君还怕吃瓜群众想歪,想到仇杀去。所以她虽然对李家动了手,但却留了他们一条命。 除了翻找李家藏金的地方花了点时间,其他时刻,大家的行动都非常迅速,从进门,到扛起粮食跑路,只花了不到二十分钟。 夏文君足够谨慎,但李家周围的百姓,比她更谨慎。 明明村里人都隐隐约约听到了,外头好像有动静,但没一个人敢半夜出来查看,都等到第二天天亮,才小心翼翼的开门打探情况。 看到李家的惨状,众人都忍不住吓一跳。 “哎哟,这是怎么了!怎么搞成这样。” “怪不得昨晚我家狗在叫,原来是出事了。” 大家手忙脚乱的帮忙救人,顺带探听情况。 李家大郎捂住肚子,气若游丝的说道:“报官。赶紧去报官。银江郡的叛军打过来了。一千多人呢,把我家的粮食和钱,都抢光了。” 他受惊过度,再加上天黑,根本就估摸不清夏文君带了多少人来。赵猴子说个数,他听完就信,没有一丝犹豫。 “来了这么大一股叛军,我们村也不安全啊!这可如何是好。” 听到这么个噩耗,村里也人人自危起来。连去城里报官,都是几个大小伙子护着村长去的。 出发前就做过各种预案,夏文君此行十分顺利。夏文轩也是一样,双方在别院里汇合的时候,神色都十分轻松。 “二哥你今日先带着人分批回家。我有些不放心丁大壮他们,得去山上看看。” 夏文轩也不问夏文君去干什么,直接就干脆答应。 这次行动太成功,金银珠宝的大头被夏文君拿了,但剩下的粮食也有很多。 夏文君怕有了粮,丁大壮他们就飘了,想自己做老大。 不过夏文君这次倒是猜错了,飘倒是没飘,只是有些人的种地属性发作。 觉得这次抢的粮食很多,带回家的话,省着点吃,一年不会挨饿,有这些积累,明年就可以继续种地去。 在外面混,挣再多的钱粮,也比不上种地踏实。 这样想的人还不少,将近二十个。 遇上这样种田属性爆棚的,连夏文君都生出了一种无力感。 思维都不在一条线上,谈也谈不到一起去。知道队伍里有人想回家种地,夏文君拦都不带拦的。 “你们回吧。现在回去,过年是赶不上了,但明年春耕能赶上。种完一年地,虽然不知道是替谁种的,但好歹种地的瘾过了。” “大当家你要不跟我们一起走?听说现在郡城已经被叛军占了,狗官也都被杀死了,城里已经安定下来了。大当家你这么有本事,去银江郡,说不定还能搞个官当当。” 他们虽然想回家,但更想跟大当家一起回家,这样有安全感。 听到这话,夏文君还没说啥呢,赵猴子立刻反驳。 “大当家怎么可能回银江郡!” 夏家的好日子,赵猴子不敢说,他只说道:“银江郡都被叛军搜刮过一遍了,我们回去能捞到什么好处?要是留在这里,缺钱缺粮了,就去平安郡转一圈。这钱来得又快又轻松,大当家才不回去呢。” 夏文君瞪他一眼,“别胡说八道。你把打劫当什么了,这次行动看着简单,是因为李家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对象。” “对对对,这次行动,多亏了大当家安排得当,足智多谋……”赵猴子狂拍马屁。 之前银江郡混乱不堪,大家手里没钱又没粮的时候,大家还能坚定的跟着夏文君混,搞得夏文君还感动了一下。 如今眼看着日子好过,以后不仅能吃饱饭,甚至能吃上肉了,却有人闹着想回家。 可能这就是饱暖思□□吧,生存危机没了,其他想法就冒出来了。夏文君心里感慨了两句,就大手笔的给了离开的人盘缠和粮食。 别看想走的都是想种地的老实人,但如果强留下来,带着怨气替她干活,关键时刻反水,杀伤力可就不一般了。 夏文君看得开,赵猴子却不行,等人走了,他就气哼哼的骂上了。 “孙九他们真走了!怎么就真走了呢,我以为他们说着玩的。” “你也想走?”夏文君淡定的说道:“他们要走,我懒得劝。脑子缺根弦的人,我说了他们也听不懂。但你比较机灵,我还是要劝你两句的。” “银江郡虽然是被叛军打下来了,但依旧群龙无首,谁都不服谁。怕朝廷的叛军打过来,他们还在到处搜刮粮食,想守着粮食和城池自保。叛军的上层都一片混乱,下层就更不用说了。大股势力都去了城里,但城外还有很多小股的人马,没人管束,他们想干嘛就干嘛。” “大当家的意思是,这地根本种不了。” “何止啊。孙九一行人能不能安全回去都不一定。” 说着说着,夏文君自己都觉得离谱,“这世道,已经沦落到,连老实人想种地都不行了。想想都觉得可笑。” 16、第 16 章 离开的孙九等人,听夏文君说话的口气,也知道想回去种地不容易,但心里就是抱有侥幸心理。 干了一辈子农民,干土匪就是心里没底。 有些事情,总得自己亲自试过才甘心。 把这群人送走,夏文君都不带犹豫了,立刻就准备回家,走之前,她就对丁大壮和赵猴子说道:“山上条件艰苦,委屈你们了。等年后,我就在仙河县买个庄子,让疤二娘她们能在山下落脚。” “不辛苦,不辛苦。山上有吃有喝的,也就住得差点,但我们都住习惯了,不算什么。” 夏文君拍了拍他俩的肩膀,郑重的说道:“行,那山上的事务,我就交给你们了。等年后,我再来。” 山上的人,夏文君也就带他们抢了李家的粮食,让他们能填饱肚子,就不打算再管。 但自己养的人,那待遇可就不同了。 酒楼的张掌柜,知道他的孩子想读书,夏文君送的就是笔墨纸砚,还有小孩开蒙的书籍,造纸作坊的吴师傅,因为他改进纸浆的脱墨技术有功,夏文君送了他几间大瓦房,还把他家小女儿提拔到了身边…… 一直跟着她的王二,琉璃等人,年终待遇更是不用说,给钱都是最基础的。 自己亲手养大的家花,哪是外面的野花能比的。 赵猴子和丁大壮他们蹦跶得再凶,王二几人,也没把他们放在心上,一点都没有排挤的心思,甚至还在帮忙拉拢。 在他们心里,他们才是夏文君的心腹,得贴心的替夏文君分忧。 但因为夏文君会端水,赵猴子和丁大壮他们也是这么想的。其他人不知道夏文君的真实身份,就他俩知道。这不是信任是什么! 而且夏文君还说,跟他们是过命的交情,愿意帮他们养家小,不会让他们有后顾之忧。 老大做到这一步,简直是无可指摘。 和山上其他人比起来,他俩的待遇,绝对是夏文君的心腹。他俩坚信这点。 夏文君走的时候,丁大壮和赵猴子两人态度殷勤,送了夏文君老远,才返回山上睡大觉。 没人盯着,山上的人连着躺平了两天,除了吃就是睡。 “醒醒,醒醒,猴子哥,赶紧起来!有人来了。” “咋啦咋啦?”赵猴子抹了把脸,赶紧起床穿鞋,心虚的问道:“不会是珊瑚来了吧。还是大当家来了。丁大壮那憨货,没告我状吧。” 这段时间,又是踩点,又是熬夜干活,可把人累够呛。轮到丁大壮带人巡逻的时候,赵猴子也没带人做日常训练,直接躲懒,闷头就睡了。 “不是,是孙九他们回来了,还带了几十个人回来。大壮哥拦着没让上山,正在盘问,让你一起去商量怎么处理这事儿。”小弟赶紧汇报情况。 “就这么个事儿啊。我还以为有官兵打来了呢。”赵猴子嫌弃的说道:“不是说种地吗?怎么还回来了呢。还专挑大当家不在的时候回来。” 赵猴子骂骂咧咧。他跟丁大壮也不是能做这种主的人啊。 山上多养那么多人,是要粮食的。 费尽心思给大家弄钱粮的大财主,是夏文君。山寨人员的变动,得夏文君点头才行。 赵猴子带着人冲到山下的时候,立刻就对孙九劈头盖脸的骂了起来。 “你说你们,不是没事找事吗?山上日子过得好好的,你们非要闹着回去种地。发现不能回去种地了,又想回寨子,回来就算了,还带这么多人,你把我们寨子当什么了?” 孙九老实巴交的低头,任由赵猴子骂。好不容易等到了他骂人的空隙,才可怜兮兮的替自己解释。 “我只是想回去种地而已。没想死。前面走不了,我就回来了嘛。” 深刻的反省完,孙九就讨好的表示:“我们走的时候,带了不少粮食走。回来的时候粮食没了,但我们带人回来了。无论是抢钱粮还是抢人上山,都算功劳,我们应该可以将功补过吧。” “你也不看看你带的都是些什么人。一个个瘦骨伶仃的,能干什么?”如今日子过好了,丁大壮也挑上了。 新来的这几十个人,被挑剔了也不敢说什么。都眼巴巴的看着丁大壮,企图被收留。 这都是些饿急眼了,被孙九他们忽悠着来的。 人都带来了,赵猴子只能说道:“先把来人都绑起来。然后再去仙河县,找珊瑚说一说这事儿,让珊瑚去找大当家汇报。” 听到要被绑,新来的人先是骚动了一下,但被孙九几人安抚了几句,就老实的伸手,十分配合。 绑完人,孙九几个就自然的想跟着一起上山。 “慌什么?你们也给我把手伸出来。” “绑我?”孙九指了指自己,不敢置信的说道:“我自己人!” “绑不绑?不绑不给你上山了。” 孙九立刻伸出双手,“绑。” 离开过寨子一次,终究是他理亏。回来的时候,低人一头,他也认。 回家的决定虽然是自己做的,但他还是忍不住委屈。上山之后,被之前的老朋友们围住的时候,他就开始大吐苦水。 “也不知道是哪个龟儿子说的,说银江郡现在是乱民的天下了,我心里一寻思,我们不就是乱民吗?“ 一群人忍不住点头,对自己乱臣贼子的身份,有清晰的认知。 “我想着,大家都是自己人,我回去应该没人拦吧。谁知道还没走多远,就遇到一拨拦路的,粮食被抢了就算了,要不是我们跟大当家练过,估计小命也得交代在那儿,当时我们就想回寨子了……”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粮食被抢光,小命都难保的时候。孙九一行人,也不惦记种地了。脑子里就只想着活命。 夏文君算是很大气的人了,他们要走,还按照份额给他们分了粮食。如今他们把自己的口粮给祸祸没了,舔着脸回去白吃白喝,他们不仅自己心虚,也怕其他人有意见。 几个人一合计,想到夏文君以前说的,抓到俘虏有奖励,立刻就决定,将功赎罪,给夏文君带人来,弥补自己带走丢失的粮食。 孙九他们带回来的俘虏,赵猴子也挨个审过,确实如孙九所说,身份没什么问题。 “那现在去仙河县找珊瑚的事,谁去啊?”丁大壮提议道:“要不你去吧。” “凭什么我去?你去!”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来对方眼神里的紧张。 刚去仙河县干了坏事,现在自投罗网,搁谁都怂啊。 在他们原本的计划里,他们是不用下山的,就安心在山上过年就好。 山下的情报,由珊瑚亲自盯。万一出现什么剿匪的意外情况,珊瑚能及时上山,通知他们转移阵地。 “那咱们一起去?” “好,就一起。” 一个人进城,实在害怕。还是得两个人一起壮胆。 两个人特意换了身斯文的衣服,把自己收拾得人模狗样,才往仙河县的县城走。 跟着夏文君抢李家的时候,他俩狐假虎威,嚣张得不行。但在路上听到大家议论张家李家被抢的事,他俩反倒老实了,低眉顺眼的听着。 “那群土匪实在是嚣张。不仅抢了李家的粮食,还血洗了李家!李家现在可惨了。” “啊?血洗?”丁大壮忍不住发声,“不可能吧?” 他们也没下狠手啊。 “怎么不可能。你这小后生,还是见识太少了。银江郡出来的,都是杀人放火不眨眼的狠人,都把朝廷命官挫骨扬灰了,你还指望他们对普通人手下留情?” “现在我这心里啊,提心吊胆的。就怕哪天半夜,村里被那群土匪给洗劫了,索性直接带着家小来城里投奔亲戚,躲一阵子。” “因为这事,程县令都吓病了。” “啊?吓病了?”丁大壮再次出声,“这不可能吧。”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银江郡的官员,被叛军都弄死完了。程县令能不害怕吗?” 丁大壮惊讶的捂嘴,他们也没干啥啊。就下山抢了点钱粮,准备过个好年,事情怎么就能闹这么大呢。 被吹嘘叛军的八卦捧迷糊了,这下丁大壮也不怕了。 等到身边没有外人,只剩赵猴子的时候,丁大壮就忍不住兴奋的问道:“猴子,你说大当家有没有可能,真带我们去把县城打下来!” “你疯了吧。”赵猴子一脸震惊,“我们寨子才多少人啊。人家程县令,怕的根本不是我们,怕的是银江郡的叛军主力。我们纯属是沾了个光而已。” “我想一下还不行吗?”丁大壮小声嘟囔。 他们原本是想去找珊瑚,但正巧,夏文君也在仙河县这里办事。 因为流窜的叛军,仙河县的土地价格,达到了近三十年的最低谷,还有成片的土地卖,夏文君觉得价格合适,就过来看地买地了。 “还有几天就过年了,大当……咳咳,六娘子您也太忙了吧。” “闲着也是闲着。总得找点事情来做。”夏文君放下手中的账本,问道:“不是不让你们随意进城吗?这次来,是有什么事?” 虽然干坏事的时候,大家都带了面罩,但谨慎起见,夏文君还是不太乐意在城里见山上的人。 “孙九他们回来了,还带了五十二个俘虏,男女老少都有。我们来问问您的意思,是留下还是赶走。” “老实的话,就都留下吧,以后有用。”夏文君抿了口茶,淡定的说道:“本来打算让你们过个好年,年后再通知你们的。但你俩既然都来了,那我就提前跟你们说了吧。过了正月十五,城里会出兵剿匪。” 听到这个消息,丁大壮和赵猴子两人,瞬间就汗流浃背,腿都软了。 夏文君瞄了一眼他俩头上的冷汗,呵斥道:“慌什么。是我父亲带队。” 听到这话,丁大壮两人的腰一下子就站直了。 17、第 17 章 丁大壮和赵猴子两人不太明白,剿匪的事怎么会是夏家的人去做,但看了眼气定神闲的夏文君,他俩也就不多问了。 大当家做事,自有她的道理,他们只管听着就行。 想到山上新来的俘虏,赵猴子试探的问道:“那群新来的俘虏,是不是养到正月十五,就正好推给剿匪的官兵,算是给剿匪的事情有个交代?” 丁大壮听了,不由自主的夸道:“这主意好。” “好什么好?乱出什么馊主意呢。”夏文君无语的把茶杯放下。 这行事作风,搞得他们寨子一点也不像什么好东西。 “银江郡乱象频出,人命不值钱。平安郡的人命还是值钱的,你俩知不知道,我买五十个人,要花多少钱?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把人训老实了,夏文君才把要求一条一条的说清楚,让这两人按要求办事。 说模棱两可的官话,让下属揣摩的事,夏文君是一点也不敢干。就怕说不清楚,山上的那群莽夫瞎搞。 到时候别说什么报答活命之恩,闯出祸事来,不把她供出来,就已经不错了。 “你们走的时候,山上的那些草棚子,别拆。有余力的话,再多搭一些窝棚,灶也再多搭几个,尽力营造出一种有上千人生活的痕迹……” “就留个空巢就行了吗?” “够了。寨子是在银江郡内,平安郡的官兵剿匪,不敢太过分。郡守大人虽然动用了正规军,也只是简单的表个态,不敢和银江郡硬碰硬的。真把银江郡的叛军招惹过来,别说县令吓到生病,郡守也得吓病。” 县衙虽然也有武装力量,但满打满算,也就四五百人,面对‘上千人’的流寇,也只能向郡城求助。 王大人急着向朝廷献祥瑞,想赶紧把事情平息下来,营造平安郡祥和的氛围,立刻就帮忙调了三千的驻军。 只是现在大过年的,见血不太好,要动手,也得年后去了。 银江郡的叛军太过凶狠,仙河县的程县令原本就打算走关系,调到郡城。抢劫的事情一出,他立刻就急上火,又急又怕,给自己折腾病了。病得还很严重,不得不退位。 他这一退,打点到位的夏云林,可不就上位了吗? 做了那么久的前期准备工作,又是搞舆论,又是送钱送礼,夏云林这个县令,拿下得很轻松。 六品以上的官员,才需要皇帝亲自任命。县令的官职,推举就能上位,不用等朝廷的任命,夏云林在王大人的支持下,就能暂代县令的职务。 等年后朝廷正式的通知下来,夏云林就是真正的县令。 “都说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这县令的职位,和我夏家的门第也匹配。只可惜,当年我祖父可是正四品的通议大夫。” 突然出息了一点,夏云林忍不住就开始回忆往昔了。 花月容给丈夫面子,撇嘴没说啥,夏文君直接拆台。 “得了吧,那都是先帝时期的事了。先帝科考选材,有意提拔寒门,打压士族,曾祖父才能爬到四品。这些年,寒门子弟想做官都难,您做个县令都废了老大的劲了,能一起比吗?” 说的这个,夏云林也无奈,“当年先帝提出科考取才的时候,寒门子弟谁不欢呼雀跃。谁知道后面世家豪族一逼迫,先帝就让出了七成的名额,上榜的寒门子弟只能占三成。本想着,有三成的名额也行,谁知道如今上榜的寒门子弟连一成都占不了,有时候还好几年不科考。如今这都几年没科举选才了。” “寒心啊,真真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闹……”夏文君听了都忍不住摇头。 夏文君只是调侃一下,夏云林就跟找到了知己似的,拉住夏文君的手,一脸感同身受的说道:“没错,就是寒心!我们这心啊,拔凉拔凉的。” 一边说,他还一边拍胸口,感觉都快委屈得飙泪了。 花月容看不下去,把丈夫从女儿身边扯开,提醒道:“你寒什么心?你读书练武还比不过女儿呢,有考试你也上不了。你自己又不是没去京都考过。” “我本来就不是读书的那块料。”夏云林勇于承认自己的错误。 但反省是不可能的,他理直气壮的说道:“我是有问题,但朝廷的问题更大。这考试到现在,根本就没有公平可言,题是世家子弟出的,卷子是世家子弟批阅的。他们阅卷,自然是优先录取自己的亲戚朋友,不是亲的,名满天下的才子也不行。” 他当年考试的时候,同届就有个惊才艳艳的年轻人,写出的诗篇,天下流传,结果居然没考上。考官说他太年轻,不稳重,还得再打磨几年。 那样的才华,也考了三次,才中榜做官,如今官位也不高。 夏云林当时就明白了,自己这样的,肯定上不了岸了。他就指望着,自己生几个貌美又有才华的好儿子,成为潜力股,被大家族的人看中,然后嫁女儿扶持…… 谁知道,儿子没生好,只有女儿貌美又有才华,官也不是儿子当的,是自己当的。还真是世事无常。 夏云林很有自知之明的说道:“我这资质,能搞个县令当当,也算是到头了。想要恢复祖上的荣光,估计得靠孙子了。” “父亲!与其指望别人,不如指望自己。先把自己做到最好,再去渴求命运的馈赠吧。”夏文君忍不住提醒 夏云林满脸无奈,“知道啦知道啦。” 自家小女儿,从小就长得玉雪可爱,但自从她开始启蒙读书,就没人爱往她跟前凑了。 两个亲哥哥没事也不爱往她跟前凑。 一个努力又自律的人,给身边人那无形的压力可太大了。 夏云林本来觉得自己都可以躺平养老了,在夏文君的推动下,硬是把出门听八卦,变成了出门交际,把书画的爱好,变成了特长。当年他亲爹拿棍子揍,都没这效果。 这几日官员都放假,元正前后各放三日,总共七日假,夏云林就算新官上任,也至于在过年期间放火,去折腾县衙值班的官吏。 低调的过完了年,夏云林才带着一家子去仙河县上任,准备着手处理剿匪的事。 明面上,仙河县的县令如今是个烫手山芋,夏家的人也不敢表现得太欢快,作为族长的大伯,过年不仅没怎么笑,还一副愁眉苦脸,担心弟弟冒头会出事的模样。 在郡城不敢招摇,到了仙河县,夏文君就不低调了。 刚到府衙后院,还没收拾好行李,夏文君和花月容两个,就给县里有名气的人家下了帖子,请各家夫人来喝茶。 虽说是宴客,但面对那些客人的时候,夏文君母女俩,都愁眉苦脸,强颜欢笑。 “让诸位夫人见笑了,家中事务繁杂,郎君又惦记着流寇的事情,这个年过得实在不安生。” 花月容捅了一刀,夏文君又接着补刀,“也不知过年这几天,山上的土匪可有再杀人?我们昨日才到县城,消息实在不灵通。” 来赴宴的夫人们,本来就忧心这个,听她俩这么说,脸上客套的笑容也挂不住了,开始诉起了苦。 “这几日土匪倒是没下山了,但这不是过年嘛!谁知道他们过完了年,什么时候下山。” “怕招了那伙流寇的眼,今年家中祭祖也没敢大办。族中还安排了年轻后生日日巡逻,不敢有一丝松懈。” “可不是嘛,我们倒是住在城中,可老宅还在乡下呢,祠堂也在乡下。” 大家族的根基都在土地和粮食上,乡下都有农庄或别院,哪怕下山的流寇抢不到粮食,没占到什么便宜,放一把火,那损失也够让大家心疼的。 怕自家遭灾,各位夫人都跟花月容打听起了剿匪的进度。 “郡守是说了,要安排三千兵马去剿匪。但如今土匪的寨子在哪儿,我们都还摸不着头脑,也不知你们可有线索?若是让带兵的将军白跑一趟,下次还想请郡守出兵,那可就不好开口了。如今时间紧急,还望大家同心协力,一同度过这个难关。” 花月容说完,夏文君就一脸不好意思的描补道:“诸位夫人也都知道,前头程县令病重,很多事情都耽搁了下来。我父亲昨日才来,有些事情还没上手呢。” 县令生病当了缩头乌龟,县衙又放年假,解决流寇的事情就一直往后拖,有人愿意办事,那可再好不过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就开始说起了土匪行踪的线索,巴不得官兵能直捣黄龙,一举将流寇全部拿下。 群众的力量是巨大的,一群人交换完信息,就找出了五个可疑的地点,其中一个就是丁大壮他们藏身的地方,正确率还挺高。 面对诸位热心群众,夏文君也很上道。 她骄傲的表示,“银江郡的叛军,我跟父亲都见识过,没什么好怕的。等出兵剿匪的时候,我父还会亲去,定能斩下匪首,让贼人见识到我们平安郡的厉害。” 结果怎么样不重要,反正态度得积极。 这可是未来的财神爷们,可不能让人寒心。 18、第 18 章 如今的仙河县,剿匪的重要性排在第一。 夏云林这个新上任的县令,非常有责任心,其他的都没管,一来就带着人去查那群流寇的踪迹。 县里能用的衙役少,夏云林就张口跟各大家族借人。 诸位夫人去夏家做客的时候,夏文君母女俩都已经明示暗示了,需要大家同心协力。 想着有正规军在前面挡着,自家的人在后面掠阵,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能借人的家族,都借了。 凑一凑,夏云林手里,就凑够了将近一千人。等郡守安排的军队一来,他就冲在前面带路,给领头的何将军介绍情况。 “何将军,据县内百姓的提供的线索,在仙河县内作乱的流寇,有两伙,一伙在燕子山,一伙在小平山。此次剿匪,我会带着县内的衙役,给何将军助阵。” 丁大壮他们原先住在小平山,如今已经转移阵地。但据珊瑚所说,燕子山前几天来了一波新的流寇,双方碰了个头,但没打起来。 知道夏云林会带人剿匪,丁大壮就进起了谗言,说新来的那波流寇,看起来不像好人,希望夏云林能帮忙收拾了。 本来就是顺手的事,夏文君立刻就把燕子山的流寇加入猎杀名单。 整整四千人的队伍,带出去还挺气派。 夏文君兄妹三人,都骑着马,跟着后面看热闹。 他们三个年纪还小,别人都当他们是跟着大人出来见世面的,郡城来的何将军就只和夏云林说话,根本就不管他们。 夏文君冷眼打量着郡守派出来的驻军,总觉得他们对不起正规军的称号。纪律松散就算了,队伍里还有白胡子的人,也不知道年龄有没有超标。 不止夏文君看不上眼,夏文轩也看不上眼,偷偷和夏文君嘀咕领头的何将军。 “那何将军脚步虚浮,声音无力,都虚成这样了,还做将军呢。人不行就算了,带兵还不怎么样,手下带的兵,我都不想说,山上要真有上千的叛军,能把他带的人打得满头包。一天天的,尽琢磨怎么吃空饷去了吧。” 大哥夏文博挡住嘴,小声分享情报,“二弟说得没错,何将军还真是青楼的常客,他跟百花楼的花魁,最近打得火热。可惜了那花魁,长得千娇百媚的……” 话音未落,他就被弟弟妹妹一人捶了一下。猝不及防,夏文博被捶得‘嗷~’的一声,痛得捂住胸口。 夏文轩是脸红害羞的捶的,夏文君则是恨铁不成钢。 本来就文不行,武也不行,不太好说亲,再去逛青楼,花月容得为他的亲事愁死。 “我就是听人说的,我又没去青楼。”夏文博揉着胸口,可怜兮兮的辩解。 见妹妹还瞪他,夏文博赶紧转移话题,“这小平山怎么还没到?踩在银江郡的地盘上,我心里还真挺不踏实的。” “快了,马上就到。” 银江郡的叛军正闹得火热,名声正盛,大家都挺怵,一进入银江郡的地界,所有人都加快了步伐。 知道山上没人,夏云林的姿态,比何将军还优雅从容。 拿着个木质大喇叭叫阵完,发现没人动静,夏云林就带头就冲上山去了,英勇无比。 一上山,夏云林的优雅从容,瞬间破功,吓得惊呼出声,“啊!!!” 这动静,让夏文君他们三兄妹,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立刻就从队伍后面冲到了最前面。 “这不是没人吗?也没埋伏啊。” 上山打量完周围的环境,夏文君就松了口气,瞧了眼大惊小怪的夏云林,安慰道:“不就是些人骨吗?有什么好怕的。” 她都这么说了,夏云林还能说啥。 连前来剿匪的何将军,都只能故作坚强,顺便拉踩了一下夏云林,“没错,不就是些尸骨吗?有什么好怕的。” 寨子里如今一个人也没有,只留下一些简陋的草棚,倒了的石头灶台。 但残留的木架子上,吊着两个人的骨头架子,有个窝棚里,随意摆着一堆白骨。灶台边上,还有几个圆滚滚的头盖骨…… 这很符合银江郡叛军的血腥人设,杀人不眨眼,拿头盖骨踢着玩。 只不过这场面也有点出乎夏文君的意料,她忍不住转头去看身边的婢女。 珊瑚无辜的对夏文君眨眨眼,不是她不提前预告,故意吓人,是她撤下山的时候,也不知道有这么一出。 八成是丁大壮他们撤退的路上,发现了路上被随意丢弃的尸骨,觉得有用,就捡上山来装点门面了。 夏云林也就是被吓了一下,突然没反应过来,缓了几秒,他就对何将军惭愧的说道:“将军,我们来迟了啊。这伙贼人已经走了。看样子,也是才走不久。” 流寇走了,可不能怪他。他尽力查过的,全县的人都能看到。 而且之前查流寇踪迹的时候,夏云林用的人,除了衙役,还有从别家借来的护卫,证人多的是。 流寇在小平山的结论,不是他自己乾坤独断总结出来的。现在流寇不在小平山,他这个县令有责任,但别人的错更大! 好在何将军也不是真想来立功的,见夏云林一脸紧张,他还安慰道:“流寇嘛。本就居无定所,估计来平安郡抢了粮食就走了。只是这次抓不到人,以后仙河县,就得小心防范了。” 说到后面,何将军还有些幸灾乐祸,有些同情夏云林这个仙河县的县令。 此次剿匪,总共出动四千人,没抓到小平山那伙那的流寇,只在燕子山抓到了八十个悍匪。 总的来说,算是大获失败。 但跟王大人汇报战绩的时候,夏云林跟何将军都很有眼色。 反正报告上写的是:王大人治下有方,这次剿匪行动,他们把周边的盗匪都清理了一遍,仙河县外面没有土匪,已经安全了!简直是可喜可贺。 面子功夫有了,上面的领导开心,下面的人也顺心。 没两天的功夫,正式任命夏云林为县令的文书就下来了,这个位置,夏云林彻底坐稳。 “王大人还是很靠谱的嘛。钱没白花。” 事情进展顺利,夏云林整个人都红光满面的,他兴奋的对夏文君说道:“明日你五叔六叔,还有几个兄长都会来仙河县。有他们帮忙,你也能轻松些了。” 官职还没彻底定下来,夏家只是在暗中帮忙使劲,不敢张扬,到现在,才敢派族中子弟帮夏云林做事。 这几日里,内宅和交际的事情,是花月容在操心,县衙的公务是夏文君帮忙盯着。自己人一来,有些杂事,夏文君也能松手。 按照夏云林的设想,以后县衙里的活,由族中的助手帮忙干,他们一家美滋滋的躺平收钱就好。前期的耕种已经结束,现在是收获胜利果实的时刻。 面对这个事业刚有起色,就又想躺平的爹,夏文君都震惊了。 她狠狠的晃了晃夏云林的肩膀,发自真心的问道:“父亲,你都没有危机感的吗?” “仙河县外根本就没有流寇,那是我们自己人啊。”在夏云林眼里,都没有危险,哪来的危机感。 “银江郡的叛乱,朝廷至今没有派兵镇压。要是再拖延个半年一年,叛军的野心必然会被喂大,不会再甘心躲在城池里。到那时候平安郡就危险了。” “不可能。朝廷不可能拖那么久,听说皇上的伤已经养好了,最多半年,这叛军就该完蛋了。”夏云林乐呵呵的说道:“朝廷如果连这点乱子都收拾不好,天下早该大乱了。” “那万一呢。万一出个什么问题,没的可是我们一家人的小命,这你也敢赌?” 夏云林定定的看了夏文君两秒,无奈的叹口气,妥协道:“行了,有事你直说,别铺垫。我是你亲爹,你别吓我,我胆子本来就不大。” “哦。”夏文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说道:“我的意思是,多招些衙役,增加仙河县自保的手段。郡城的驻军,我们根本指使不动,还是得培养自己人。” 如果不是为了配合刚献上去的祥瑞,怕仙河县出事,郡城出兵不会这么干脆。没有正规军保护,家族的护卫又太少,扛不住什么大事。 想来想去,夏文君还是觉得,该多招人。 “衙内不是养了近四百人吗?还养啊?县里没钱了啊。”夏云林忍不住挠头。 县衙内的门子、马夫、轿夫、库卒、皂隶……这类正经的编制,加起来不够一百。剩下的三百多人,都是超额的人员。 大部分县衙养的衙役,都超额,没人管的时候,有钱的厉害县,养几千个衙役也没问题。 但养人的关键是,得花钱。 夏云林算起了账,“我们家这条件,养这么多人,负担也挺大的。一个月给个五六十文,也能招到人,但来的肯定都是些泼皮无赖,指望着衙役的身份,敲诈勒索乡里人。这太影响夏家的名望了,不行。” “爹你也太大公无私了。衙役的工钱,为什么要我们自己出?” 夏文君理直气壮的说道:“仙河县是我们的家,安全得靠大家啊!” 父女俩对视一眼,夏云林立马就悟了。 19、第 19 章 集资招衙役的事情,得由夏云林这个县令出面才有用,所以夏文君提了要求,出了主意就不管了,任由夏云林发挥。 “要不我也跟先头的程县令一样,病一场,吓吓他们?”夏云林搓了搓肩膀,小声说道:“其实山上那片白骨,还真挺吓人的。” 从银江郡回家的路上,又不是没动手杀过人。夏文君无语的看他一眼。 “行,你要装就装吧。但你装病之前,还是要先去书院转悠一圈,再去我那个新修的敬字塔转一转,先替我广而告之,再说装病的事。” “这么快就修好了?这速度也太快了吧。”夏云林震惊。 “那是当然。这可是我自己的产业,我肯定上心啊。” 打铁还需自身硬,从别人那里捞来的钱,终究没有自己得来的钱靠谱。 而且仙河县如今这情况,从县中大户搜刮来的钱,想贴到自己身上,那难度还挺高的,都得补到县里的财政窟窿上。想要丰衣足食,还是得自己动手。 夏文君有些头疼的说道:“仙河县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这段时间看完县里的各项资料,我头都大了。” “啊,我还没开始看。”夏云林这个正经县令,还没开始干活,心里就已经在打退堂鼓了。 “那您就慢慢看吧。但有些事您可不能往后拖,去年年底就压了很多诉讼的案子,有分家产打起来的,有牛车失控伤人的……今年的春耕,您也得盯着点,免得夏秋的赋税收不上来。仙河县虽然有条大河,但水利设施不行,去年天旱,就影响了一部分地方的收成,今年要是天再旱,百姓家里就真没余粮了……” 在其位谋其政,哪怕为了夏家在乡间的名声,该他们做的事,也必须做好。 夏云林痛苦的抹了把脸,弱弱的试探道:“闺女,你最近在忙什么?” “我新买了两个农庄,一个准备弄成桑园,一个准备弄成甘蔗园。明天我要去见庄子里的佃户,后面我要亲自盯着他们育苗栽种,还得去田里亲自转悠一圈,重新整理安排一下那些沟渠,交给其他人,我不放心……” 听到这些安排,夏云林瞬间就没什么指望了。这些事听起来就有够忙的,想要夏文君给他搭把手,怎么说也得半个月之后了。 年前夏文君就在仙河县低价购置了大量的土地,只是忙着谋官的事,还没来得及折腾。 如今腾出手来了,仙河县又有自己的靠山,夏文君做起事情来,自然大刀阔斧。 夏云林苦哈哈的留在县衙干活,夏文君则穿着便装,潇洒的骑着马到处跑,潇洒完了,回来还给夏云林发布新的任务。 “父亲,你明天陪我去下河村转一圈露个脸吧。我刚买上河村的地,周边村子里的人,对我没什么信任,我想让他们替我种桑种甘蔗,但他们不敢跟我交易。” 想要利益最大化,自然得规模化生产。只靠自己名下的土地,产量还不够。夏文君想给周边的村落,提供种苗和种植技术,还给定金,等他们种好了,后期保证回收。 赋税是每年都要交的,百姓家中的田地,得先种粮食和麻,种够了赋税和家中的口粮,剩下的土地才敢自由安排。剩下的地本就不多,谁都不敢乱来。哪怕夏文君报酬丰厚,也没人敢跟她混。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本地名望的重要性了。 如果是在夏家老巢,不用夏家族长出面,仅仅是夏家年幼的小郎君小娘子们,招呼一声,也有人替他们办事。 真到了关键时刻,哪怕是举旗反了,老家的人狠狠心,也能跟着一起冲。 因为名望可用,所以大家才这么在乎自己的名声。 夏文君要是好好在上河村经营一两年,名望上来了,不要定金,周边村落的百姓,也乐意跟她合作。 但她是个急性子,等不了那么久,反正县令的招牌已经放到自己家了,她用一用也不碍事。 夏云林根本就没法拒绝,只能穿着官服,被夏文君拖着,亲自下乡体察民情去。 来都来了,也不能让夏云林白跑一趟,夏文君顺便就给他说起来周边的水利灌溉情况。 “这片地方,我全都亲自看过。挨着河边,用水方便的,都是良田。但我买的那一大片地,除了良田,还有荒山。想改善土质,就得修水渠,方便灌溉。纯靠人工挑水,得累死人。” 学了夏云林讲八卦的好习惯,夏文君跟他说事,也是看图说话。 她拿出刚画的上河村的简略地图,手指着说道:“这一大片位置地势高,需要弄一个小型的蓄水池,地势低的位置,则要做好排水……” 简单的介绍完情况,夏文君就说道:“我的意思是,今年上河村周边百姓的徭役,就不去修补城墙或者修补道路了,就修周边的水渠吧。” 这不仅方便自己,也方便周围的百姓。 “你都安排好了,那就按你说的办呗。”夏云林不懂水利,但他知道女儿的厉害。 夏文君不仅学得杂,还学得好,她的努力,是整个夏家都知道的事。 哪怕是这种大工程,夏云林也没想着去郡城请专家出手,反而觉得交给夏文君就够了。 他们平安郡也没什么有名的水利大家,大部分人的水平,还不如夏文君呢。 夏文君前面十几年的勤学苦练,还有自律坚持,给足了夏云林安全感。夏文君要干的事,他能直接撒手。 几句话的功夫,修水渠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这下不用夏文君特意去宣传,大河村周边的百姓,都知道夏文君的能耐了。 和带着干粮,长途跋涉去别的地方干活相比,在家门口服役,已经算得上是一件大好事。 因为水渠的事,周边百姓都很给夏文君面子。两三天的功夫,夏文君和周边村落的合作就已经达成,大家都会替她种桑种甘蔗。 事情解决,夏文君心情还不错,结束了不着家的状态,晚上也不住农庄,收拾收拾东西回县衙后院了。 一回家,她就对花月容好奇的问道:“怎么样?热心群众的捐款到了没?” “就裴家主脾气好,也和你父亲谈得来,给了二十贯钱,说是给衙役们加餐。别家都不乐意给。” 年节该给的孝敬,各家都不会少。但也做不到予取予求,任人拿捏。 “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这么抠呢。”夏文君嫌弃的说道:“这几天我带着人漫山遍野的跑,已经在县内发现了好多银江郡过来的流民了。看到这些生人,他们心里就不怵吗?” 有野心有实力,想搏一搏的百姓,都当叛军去了。但也有怕事的,想来平安郡避祸。只是最近平安郡查得严,银江郡来的,都不准进城。 毕竟当初夏文君给人出了里应外合的主意,怕回旋镖扎自己身上,夏云林生怕城里放进什么坏人。 “外头零零散散的流民,不成势倒也没什么好怕的。而且各家都有护卫,他们心里也有依仗。”花月容提议道:“要不再过两天,让山上的人再下来一趟?给那些人紧紧皮。” 夏文君摇摇头,“山上的人还是太少了。如今各家都有防备,丁大壮他们下山,要是打输了,反倒会塌了面皮,让人看出虚实。” 不敢来实的,那就只能来虚的了。 夏文君敲了敲腰间的剑柄,说道:“父亲把修上河村周边水渠的事情交给我了。虽说如今只修这一段水渠,但后面全县的水利灌溉系统,肯定都得重新弄。我得先把县里的情况摸清楚,免得以后大河村周边的水渠还得改。过几日我带着人,满县的跑,抓两个来踩点的土匪,也说得过去吧。” 刀落下的那一刻,未必可怕。可怕是那把刀悬而未落,不知它要落在哪里的时候。来踩点的土匪,比下山的土匪更能拿捏人心。 听到这么个主意,花月容兴奋的一拍手,“就这么干。” 夏云林也举双手赞成。他可以没有危机感,但他看不惯别人没有。这不显得家里的土匪白养了? “裴家主给了钱,就得让他有一种物超所值的感觉。”夏文君提议道:“到时候就让那土匪去裴家踩点,然后被我们捉住。在裴家主心中惶恐的时候,父亲您就多派几队衙役去裴家周围巡逻,这样的话,裴家肯定觉得这钱没白花!我这主意如何?” “别啊。裴家主他人挺好的,跟我关系也好。”夏云林瞪大眼睛,赶紧劝道:“而且人家花了钱的,就别吓人家了吧。换个人吓吧。” 新交的好朋友,正稀罕着呢。夏云林想捍卫一下他俩脆弱的友情。 夏文君挠了挠下巴,稍微反省了两秒,觉得这主意确实有点损。 但想要让大家看到充过钱的待遇,除了裴家主,就只剩自己了。 “那这样。让土匪来我的农庄外面踩点。把人抓了之后,爹你就派几队衙役,轮流去我农庄外头巡逻,顺带再照顾一下裴家。这样可以了吧?” 20、第 20 章 见夏文君把矛头对准了自己,不搞裴家,搞自己的农庄了。夏云林忍不住尬笑一声,“这人狠起来,还真是……” 连自己都不放过。 牺牲自己,成全他人,夏文君觉得自己还挺伟大的。 看夏云林都没意见了,夏文君就说道:“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上山一趟,去那边待两天,这事儿得仔细的安排一下。” 山上的事,都是夏文君在张罗,只有她说话好使。哪怕是当初一起回来的夏云林,都不一定能使唤得动山上的人。 因为夏云林太好说话,少了点威严,丁大壮他们都不是很怕夏云林。 只有夏文君,有仇她是真记,把她惹急了,她立刻就能拔剑出手,一剑把人嘎了。 底下的人,既敬佩她,又怕她,但敬比怕多。谁叫夏文君大方呢,有好东西,她是真给,有她在,大家基本不饿肚子。 毕竟干的是杀头的买卖,高风险就该有高收益。农庄里帮忙种地的佃户,夏文君就没那么上心过。 这次夏文君去山上,就给大家带了一头猪,十只鸡。 “大当家,往这边走,我们在这条路上布置了陷阱。”珊瑚陪在夏文君身边,贴心的帮忙带路。 在山上待的时间久了,珊瑚也从一个精致的小娘子,变得糙了不少,以前她抹脸,高光阴影还要仔细过度,现在抹上就完事儿了。 搞得夏文君老是忍不住转头去看她的脸,“你今天的灰粉是不是抹多了,脸上格外崎岖,远看着,只能看到脸架子,跟被掏干了精气似的。” “真的吗?”珊瑚摸摸脸,感慨道:“怪不得寨子里新来的人,都说我一看就是军师,动脑子的那种。原来是我这张脸看起来比较虚,不能打。我还以为人家夸我聪明呢。” 她这么一说,不仅夏文君,连王二他们都跟着笑。 夏文君化妆完的造型,眼下也有青黑,但她下手有轻重,看起来身体还行。 做大当家的嘛,纯靠脑子,没点武力威慑可压不住场子。 身边都是自己人,夏文君说话也没什么顾忌,询问道:“最近山上可还算太平?可有人闹事?” “没有。平安郡剿匪的官兵来走了一趟,大家都老实了。要不是您这边提前通知,山上的人都是被抓的命。这几天,都没人敢说什么去平安郡抢粮食的大话了。让他们布置陷阱,还有日常训练,都老实的照做。” 敌军来了四千人,己方不到两百人。实力悬殊成这样,能不老实嘛。 珊瑚要替夏文君在山上发号施令,没点正经的身份压不住人,夏文君就把人提升成了四当家。 丁大壮和赵猴子也顺势升职,成为了二当家和三当家,因为珊瑚不是每天都在山上,而且拼杀的时候,还得丁大壮和赵猴子冲在前面,他俩的名头要比珊瑚大一点。 但这三位当家手下的人都是一样的,一人手底下有六个小队。 按照夏文君的安排,十人一小队长,五十人一个中队长,一百人为一个大队长,做当家的嘛,手底下怎么也该有几个大队长。 终究还是他们这个队伍太寒酸。 “人还是太少,干不了什么大事。”夏文君忍不住感慨。 珊瑚这段时间,对寨子里的人也费了一番心思,感觉到夏文君语气里的不重视,她赶紧说道:“五日前,我们才搬到这个山头,昨天和今天就有周边村子的人,慕名前来投奔了,一共有八人。照这么下去,人会越来越多的。” “慕名?我们寨子都已经打出名气了?我怎么不知道?”夏文君还挺好奇。她也没给他们这个队伍取名字啊。 “他们叫我们白骨寨。” 夏文君深吸一口气,无语的骂道:“丁大壮那手怎么那么贱啊,到处捡什么骨头。” 白骨寨这名字,听起来一点也不威风,喊出去也没气势,还不如那什么砍刀帮,长刀寨呢。白骨寨这三个字,透着一股阴狠劲不说,还带着点妖气。 但名气都打出去了,想换名可不容易。 “算了,这名号就先将就着用吧,反正也用不久。”夏文君妥协的说道:“名号都是虚的。实力才是真的。山寨日常训练的事,是你盯着的,你可别叫我失望。” “大当家的您放心,这段时间大家都没有懈怠。”珊瑚拍着胸口保证。 “没有懈怠就好。平安郡这边剿匪的官兵不算什么。真正厉害的是,朝廷那边派出的大军。” “朝廷下令镇压叛乱了?”珊瑚紧张的问道。 “快了,应该就是这两个月的事。皇上年前遇刺,伤口感染,反反复复的,拖到现在才好。他养病期间,把大皇子和二皇子拎出来打擂台,他伤一好,就把两位皇子摁下去了。朝堂上如今都没在内讧争皇位了,都在商讨镇压叛乱的事。”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银江郡的事,肯定是要解决的,但前期准备工作,还得要一段时间。 说起这个,夏文君也忍不住骂人,“皇帝南巡,本就是因为周边叛乱频繁,他南巡就该安抚民心。他倒好,南巡路上搜罗美人。这下好了,挨了一刀不说,又多了一个叛乱的地方。祖宗有再大的基业,也禁不住这么祸祸啊。” 如今朝中的各位臣民,都盼着换皇帝呢。 夏文君也是一样的期盼。无论是在盛世还是乱世,都不影响她努力过好生活。但乱世人命如草芥,自己的命也是一样,很容易就没了,禁不起折腾。相比起来,还是盛世的风险小一点。 新皇要是贤德,还能力挽狂澜,重现个中兴盛世什么的。可惜,祸害遗千年,这昏君就是不死。 不知道这昏君还能搞出什么骚操作,也不知道这个王朝什么时候彻底完蛋。 夏文君他们只能做两手准备,一边做仙河县的好县令,一边在山上养土匪。 别人是怎么养土匪的,夏文君不管,反正她手底下不养窝囊废。 一群乌合之众,养着浪费粮食不说,带出去还丢人。 夏文君被接上山,就直接对珊瑚吩咐道:“把这头猪都拆分了,该烤的烤,该卤的卤,该炖的炖。鸡也一样。” “今天把这头猪和十只鸡吃完?”珊瑚小声询问。 “对。过年我不在山上,没能亲自犒赏大家。如今正月还没过,现在犒赏也不迟。”夏文君挑了挑眉,说道:“就是这肉吧,不是人人都能吃上。” 等山上人到齐的时候,肉已经烤得焦香,给人都香迷糊了。 但夏文君在,连丁大壮和赵猴子都不敢放肆,老实巴交的等着夏文君发话。 “给放哨和巡逻的兄弟,各送一包肉过去。剩下的人,先考核,再吃饭。”夏文君表情冷酷的说道:“我们寨子,不养废物。考核不过的,自己小心点。” 话音刚落,山上就一阵冷风吹过,凉得忍不住让人想缩脖子。 在众人屏息的时候,夏文君直接点名,“丁大壮,你是二当家的,你先来。” 丁大壮那表情,瞬间就跟死了爹似的,暗中为自己鼓足了劲,才咬着牙站出队伍,“大当家的,您说怎么考?” “你主管带人冲锋打仗,手上没点功夫,闷头往前冲可不行。” 夏文君活动着手腕,微笑着说道:“拔刀吧,我试试你最近有没有长进。” 此话一出,山上的众人都露出来看乐子的表情,胆子大的甚至还敢起哄。 新来的土匪没见识过,但当初夏文君带出来的那一百多个土匪,刀法拳法都是夏文君亲自教出来的。 丁大壮能被提拔为二当家,当然是因为他刀法练得最好,且体格也最壮。但他才练不到半年,哪能跟夏文君这种苦练多年的比。 交手不过几个回合,他就被夏文君一脚踩在地上,剑尖抵在脖子上。 “哦吼吼!!!”众人都发出了起哄的声音。 虽然自己也菜,但并不妨碍他们看二当家的笑话。 “大当家,嘿嘿,大当家饶了我吧嘿嘿~”丁大壮厚着脸皮求饶,弱弱的把夏文君的剑尖挪了一下。 剑尖对着他的脖子,怪让人害怕的。 哪怕他最近没干什么亏心事,他也莫名其妙的心虚。 “还行,没有荒废。”夏文君把剑收回,说道:“坐那儿等着开饭吧。” 丁大壮过关,赵猴子立刻屁股一紧,抬头挺胸,等着夏文君的点名。 此时,他手握刀柄,还在心里庆幸的想着,有珊瑚在山上盯着,他的日常训练没有偷懒,肯定可以过关。 “三当家的,我让你管内部安全,还有内部赏罚。那你这一个月来,可赏了什么人,罚了什么人?”夏文君把剑放回剑鞘,慢悠悠的问道。 队伍里,丁大壮的亲族多,人又憨直,下不了狠手。不像赵猴子,亲人羁绊少,人又圆滑狠辣,清理内部的事情,交给他,夏文君更加放心。 “我……”赵猴子握着刀柄的手,无力的放下,脸上戴上了痛苦面具,怎么轮到他,就不考刀法,改考别的了呢。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赶紧说道:“我赏了。丁石头招揽了三个人上山,我给珊瑚说了,让珊瑚奖了他一个匕首。方老七和方老八抢了新来兄弟的衣服,我揍了他俩一顿。” 越说,他表情越自信,自夸道:“大当家,我赏罚分明啊!” “赏罚分明。”夏文君挑了挑眉,忽然大声质问道:“欺负队友者?” 出于肌肉记忆,还没来得及思考,赵猴子就接话道:“斩。” “调戏妇女者?” “斩。” “泄露机密者?” “斩。” “你这不是能记住吗?”夏文君踹他一脚,骂道:“滚边上站着去。还想吃肉,吃屎吧你。” 赵猴子哭丧着一张脸,不敢反驳。 当初夏文君带队的时候,确实是这么跟大家立的规矩。 但夏文君在的时候,大家都老老实实的,没人敢犯事。这些规矩都没用上过。 轮到自己处理的时候,这些规矩,赵猴子就记不起来了,赏罚都随心去了。 夏文君对王二点了点下巴,“去把方老八和方老七绑起来,稍后处置。” “是。” 山上都是人,方家两兄弟脸色煞白,想逃跑又不敢,只能老实的任由王二绑了。 刚刚山上还是一片欢快的气氛,人人都在起哄呢,现在却静得可怕。 这氛围,搞得珊瑚都紧张了起来。 她跟了夏文君近十年,缺的不是那顿肉,缺的是脸面。 夏文君身边有珍珠、琥珀、珊瑚、琉璃四个贴身婢女,还有很多小丫头们,想往上爬的人多的是,她要是没做好,随时都有人能把她顶下去。 “珊瑚你负责山上的粮草,还有日常训练。” “是。”珊瑚的声音紧绷。 终于轮到四当家了,夏文君一点名,大家都把目光看向了珊瑚,眼里都带着点同情。 “你账算得极好,功夫也不错,又守规矩,这些我就不考你了。” 夏文君轻笑一声,说道:“我就看看你的训练结果吧。把会识字的、口齿伶俐的、会打算盘的、会乔装打扮打探情报的、刀法好的……你觉得能拿得出手的,都挑出来给我验一验吧。” 夏文君说得轻松,但珊瑚一听,觉得天都塌了。 还不如考她呢,考底下的人,那她才是生死难料。 珊瑚捏紧拳头,咬着牙,转身狠狠的盯着匪众,威胁道:“待会儿谁要是敢掉链子!你们就完了。” 说完,她就开始挑人,先挑口齿伶俐的,拿出来任由夏文君考核。 “这都是按照大当家之前的规矩教的。这十来个人,会银江郡的方言,会平安郡的方言,会官话,会京都话,简单的日常交流都没有问题……愣着干嘛,说话啊!” 珊瑚呵斥的声音一落,带着各种口音的马屁声就响起了。 “大当家的,您威武霸气啊。”“大当家的您真好。”“大当家的……” 说话的内容不重要,口音最重要,夏文君听完就满意的点头,“行了。你们这一队人过关了。坐那儿等吃饭吧。” 第一战告捷,珊瑚悄悄的松了口气,然后很快,心又提了起来,因为后面还有好几关呢。 在夏文君眼里,队伍一旦上了规模,就得分工明确。 山上的土匪不足两百人,但有会乔装打扮管踩点侦查的,心狠手辣看管俘虏的,能打会算管理粮草的,能言善辩管联络的,机灵警惕管放哨的,还有打仗的时候冲在前面的…… 每一个类型的人才,都需要好好的发掘培养。 哪怕夏文君不在山上,日常的训练,夏文君也列出了一个计划表,让珊瑚代为执行。 珊瑚倒是不敢打折扣,只要在山上,就盯得严。但她不在山上的时候,练习就得靠自觉了。 大部分人的本性,就是懒且馋。没人督促着,思想立刻滑坡。 整个队伍,有一半人,夏文君都看不上眼。她直接重新调整队伍构架。 文不成武不就的,别说今天不能吃上肉了。从明天开始,山上砍树、搭建、布置陷阱之类的杂活,都归他们干。 当初跟夏文君并肩作战过的那一百来人,觉得自己有资历,凡事都压新来的一头。 谁知道夏文君一点不给他们面子,提拔人就只看能力。没本事的,有资历也别想占着队长的位置。而且大家满打满算,相处不过半年,这算什么资历啊。 夏文君说话的时候,山上的人神经全程紧绷,都没人敢走神。 “行了,都别愣着,肉都煮好了,赶紧吃肉吧。”夏文君瞄了一眼低着头的珊瑚,说道:“你也吃。这段时间你费心了。” 山上的匪众资质本就一般,能教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一半的人吃肉,一半的人啃粗粮馒头。啃馒头的人也不敢发表什么意见,有得吃就不错了,他们没有挑的余地,对比起来,他们算幸福的了。 因为方家两兄弟,还被绑住手脚堵住嘴,丟在一旁,生死难料。 21、第 21 章 人多的时候,赵猴子没好意思问。等吃完饭,大家按部就班训练的时候,赵猴子才对夏文君殷勤的问道:“大当家的,明日可需要宰了方家两兄弟立规矩?” 为了亡羊补牢,他提议道:“要宰他们的话。大当家能不能让我亲自动手,让我将功折罪。” “这两人我还有用。今天暂且留他们一命。”夏文君瞥他一眼,骂道:“把你那点小聪明,都用到正经事上。把寨子里的规矩都给我背熟了。下次再赏罚不明,自己去领十棍子。” “哎。知道了大当家。我以后早晚都默诵十遍。”赵猴子笑得狗腿。 夏文君挥手赶人,“得了,别搁我跟前忙活了。去跟你儿子说说话吧。明日他就要随我下山,之后你们父子俩见面就没那么方便了。” 山上湿寒,还有蛇虫鼠蚁,一点也不适合老人小孩生活。体质弱的,待久了容易生病。 年前就商量好了,要接老弱下山,如今都过完年了。夏文君这次来,就会顺带把人接到庄子里去。 丁大壮原本不想让他母亲也下山的,山上除了住得差点,和家里没什么区别。他又没有孩子,疤二娘也不需要跟着去照顾孙子孙女,他们母子在山上相依为命挺好的。 “我去山下照顾你堂妹和侄子。他们得有大人盯着。”疤二娘拒绝儿子的挽留,执意要走。 “娘,你不照顾我,你照顾他们干什么?我才是你亲儿子!” “你傻不傻!”疤二娘狠戳了一下丁大壮的额头,提醒道:“赵猴子的儿子都九岁了,这个年纪,都能帮忙干活了,根本就没必要送下山去,赵猴子还是送了!你说为什么?” “因为山下条件好啊。大当家还能帮忙搞定仙河县的户籍,出事了也能保平安。不像我们,成了土匪,除了招安,就没退路了。” “山下条件好,能有跟在亲爹身边好?”疤二娘反问。 “啊!”这下丁大壮好像有点反应过来了。 “大当家是一片好心,但咱们自己要是不识趣,大当家也能对你下狠心。” 说起这个,丁大壮就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不说夏文君对别人如何了,她对自己的那股狠劲,丁大壮看了心里也毛毛的。 早上天气再冷,夏文君也能定时早起,坚持练剑,逃命回家的路上,也从没有懈怠过。 打劫的时候受了伤,夏文君还能面不改色的朝自己的伤口倒烈酒清洗,然后拿针线自己缝合。 刚开始,夏文君也没拿正眼瞧他们,随他们在队伍里瞎混。后来稍微上了点心,他们的苦日子就来了。 一个个都被训得跟狗似的,偏偏没人敢放弃。 因为夏文君说了,外人她管不着,也不会管。但是自己人,她就那个要求,达不到的就离开。 疤二娘直白的问道:“赵猴子留亲儿子在仙河县,你却只留侄子。关键时刻,你猜大当家会重用谁?大当家会把谁当自己人?把谁当外人?” “把我当外人!”丁大壮快问快答,哭丧着脸回道:“我就知道赵猴子心眼多。” “你知道就好!在山上做土匪,本来就不是什么安稳的行当,动辄就要人性命。你若是成了‘外人’,大当家不替你打算,到时候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儿子没心眼,疤二娘就只能多替他筹谋了。哪怕夏文君没提她的名字,她也屁颠屁颠的跟着一起下山。 最后和夏文君离开的,有几个小孩和两个老人,壮年的妇女就疤二娘一人,其他人都不乐意下山。 夏文君这个大当家虽然靠谱,也是过命的交情,但山上大部分的匪众,都不想和自己的亲人分开,只要还能坚持的,都不乐意挪窝。 “既然下山的孩子比较多,那就送到荒山那边养鸡。”夏文君对婢女吩咐道:“你跑一趟,亲自把人送去。” “养鸡好,我以前在家就可会养鸡了。”疤二娘态度积极。 不挑工作,愿意听安排就好,夏文君对大家的态度还算满意。 她提醒道:“下山之后,不要忘记寨子里的规矩,泄露机密的人,我不会留你们。你们如今的身份,是来投奔亲戚的银江郡难民。新的仙河县户籍,过段时间我帮你们处理。” 夏云林都成县令了,入仙河县的户籍,自然是小问题,而且银江郡那边的县衙资料,基本都被毁了,以后也不怕有人调查。 只是现在时机不合适。 仙河县如今不收留银江郡来的人,新户籍办出来就有点扎眼。等过阵子,仙河县开始收留银江郡流民的时候,夏文君顺手就能帮疤二娘他们办了。 疤二娘她们一行人去个新地方,本来还挺忐忑的,结果一到地方,鸡场的管事一点没把他们当外人,立刻就把她们给安排明白了。 “新地方,条件有限,房间不多,你们就先住大通铺。男女各一间屋。” “先收拾干净,换身新衣服,再去喂小鸡,别把小鸡弄得害鸡瘟了。” “待会儿曹大会送活蚯蚓过来,我带你们煮一遍鸡食,明日就你们自己动手……” 在山上也是要干活的,去了庄子里,疤二娘等人很快就适应过来了。唯一不适应的,就是吃穿了。 作为鸡场的员工,天天都能吃上鸡,炒鸡蛋,煮毛蛋,烤小鸡,连吃几天,吃得疤二娘几人心里怂怂的。 “主家是请我们来养鸡。不是请我们来吃鸡的啊。” 疤二娘小心翼翼的跟管事询问,“我们养死这么多小鸡,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我算过了,现在这小鸡的折损率是正常的。天气还没转暖,小鸡是不太好活。”管事安慰道:“放心吧,不会扣你们工钱的。只是奖金比较少。” “那就好。” 疤二娘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她的心又提起来了。 因为管事一脸郑重的说道:“你还算机灵。但你侄孙不行,他算数算到一百,脑子就乱了。以后咱们这片荒山要养上千只鸡,你侄孙要是算数不行,可干不了养鸡的活。” “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育他!” “你?你其实也就会数个数。让你算一下鸡场的鸡每日需要煮多少粮食,你也犯迷糊。” 管事指点道:“守着鸡场的人少,但桑园那边人多,主家就在那边安排了小先生,教算数还有简单的识字。你傍晚带几个孩子过去学,学一段时间就机灵了。两边离得也不远,你天黑前回来就行了。” “哎,好!今晚我就去。” 作为山上土匪的家属,疤二娘知道自己该低调行事。但夏文君带他们下山的时候,没特意叮嘱,不让她们随意走动。再加上桑园也是夏文君的产业,疤二娘就壮着胆子过去了。 不去不行啊,算数不好,就干不好夏文君安排的工作,这也是个大问题。 但到桑园那边蹭课的时候,别人一问,听她说是鸡场的,就没人管她了。 “今天你先去找老师借凳子,下次记得自己带的凳子来,纸笔也自备啊。” “唉唉,知道了。” 养鸡场工人的身份,就像是一个保护符,没人在意她们是不是生面孔,也不会特意打听她们是哪儿的人。 近日折腾桑园和甘蔗园,夏文君从平安郡的农庄调了很多人过来帮忙。 上河村的人对他们本来就不熟,都是生面孔,多疤二娘她们几个,根本就没谁在意。 下山不过两三天的功夫,疤二娘就找回来以前在村里的感觉。 “真好啊,就像是回到了当土匪前。那个时候,我还没成一个毒妇,手里一条人命都没有。” 她侄女更是补充道:“是挺好,比以前还好。以前别说沾荤腥了,连肚子都填不饱。” 忐忑的情绪消失,如今她们都想在这里好好生活。 抱着这样的期待,她们对庄子的安全,格外上心。傍晚在教室学算术,听说上河村最近不太安全的时候,她们的耳朵立刻就支楞起来了。 “为什么不安全?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上了两三天课,这还是疤二娘第一次主动跟人打听情况。 “鸡场那边偏僻。你白天在那边干活,可能没听说。”一位大姐热心的说道:“夏娘子之前提议,要重新休整上河村周边的水渠。这几天她都带着人上山下河,勘察周边的水脉,今天下午,她就在河边发现了两个鬼鬼祟祟的人。抓住一审,居然是土匪!” “啊!土匪!”疤二娘惊讶的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说道:“不可能吧。” “你刚来,你可能不知道。去年年底,李家张家都被抢了。这过了年,土匪粮食吃光了,肯定又想着下山了。打听到咱们村新来的夏娘子有钱,又是种桑种甘蔗,又是养鸡养鸭的,可不就盯上了吗?” “这土匪盯上了夏娘子。也不知道我们上河村会不会受牵连。” 听着大家的讨论,疤二娘感觉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她下山的时候,可没听说周边有什么说得出名号的寨子。唯一有名的,就他们白骨寨了。 可大水不可能去冲龙王庙。白骨寨抢谁,也不可能抢夏文君的产业啊。 就在疤二娘还没想明白时候,第二天一早,她正喂鸡呢,远远的就看到一队人走过,领头的两个人都骑着高头大马,正是夏文君兄妹。 他们身后,跟着的都是衙役。 瞧见他们巡逻的身影,上河村的人立马就兴奋了。 “太好了,我们有救了!衙门的人来了。” 夏云林这个县令,听说女儿的庄子被土匪盯上,行动迅速,立刻派出了两百衙役,分成十个小队,轮流在上河村附近巡逻。 念着裴家捐的二十贯钱,裴家周边,夏云林也分了两个小队过去。这种特殊照顾,让裴家主心里熨贴的很。 其他大户知道土匪还在虎视眈眈,也不敢端着,立刻就准备去衙门送钱。 他们也想要至尊级的巡逻服务。 面对来送钱的家主们,夏云林用最窝囊的语气,说出了最伤人心的话。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得加钱! 二十贯钱不行了,现在捐钱,至少五十贯起。 22、第 22 章 家里单独养几百个不种地,不织布,不创造生产价值,就纯溜达的巡逻护卫,那价格太贵了,一般家庭承担不起。 所以县里的家族都选择了集资,一起养县里的衙役。钱一到位,县衙的衙役队伍,瞬间膨胀到了一千人。 那么多队衙役,在县内交叉巡逻,仙河县的安全性,一下子就提升了。 “每天骑着大马,带着人在县里巡视,还挺有意思的。”夏文轩觉得自己这模样,格外的威风,满足的说道:“其实在县里做个小县尉也不错,手底下也有那么多人呢。” “二哥你可别瞎说,你要真这么干了。大伯会骂死你的。”夏文君不给人留一丝幻想的说道:“大伯不会允许你干降低夏家格调的事。否则就等着被除族吧。” 县衙里,仵作,小吏,衙役都是有编制的,往上还有县丞、主簿、典史,这些职位拿出去能唬住普通人,但在世家眼里不够看。 夏家族人一旦去任职这些职位,家族仅剩的一点逼格就没了。城中的大人,也不会再举荐夏家人做官。 这次夏云林能上位,也是因为他有‘清名’,家里也还能拿得出手。县令的职位虽然不高,但也是一地主官,正合适夏云林如今的情况。 要是夏家的逼格太低,夏云林给再多钱,王大人为了自己的面子,也不会推举夏云林,怕丢人。 所以大家宁愿闲着,做‘名士’,也不愿意去做那些鄙视链底端的小官,真做了,就一辈子也爬不起来了,还影响家中小辈的前途。 过于扭曲的上升通道,被压在下面的人,就没有不疯的。 夏文君觉得,自己只是看着情绪稳定,其实私底下已经疯了很久了。 要不然她也干不出,在银江郡当搅屎棍,在山上养土匪的事。因为上辈子,祖国妈妈的家教真的挺严的。 坏事不能想,会越想越烦。夏文君‘驾’的一声,骑着马就一路往前狂飙,企图把烦心事抛在脑后。 “妹妹你等等啊,妹妹,你跑那么快做什么?”夏文轩赶紧追上。 夏文君大声回道:“你不用跟着我。我去上河村处理修水渠的事情,今天他们又闹起来了。” “那我继续巡逻了,你路上小心点。” 夏文君没有回答,只是举起马鞭晃了晃,示意自己知道了。 上河村和周边几个村子的水渠规划,夏文君早早的就已经画好了图纸,实地勘察的时候,各村的村长都陪同一起,路线规划好之后,夏文君还仔细和各村的村长讲解过。 水渠该从哪里过,各村的村长都知道。可村长们私心重,和官府的小吏合作的时候,出的主意都很偏颇,省力的地方,安排自己村的人,费劲的地方,安排别村的人。 服役的村民也一样,修自己村地界的水渠时,都很卖力,修到别的村的时候,就没那么上心。 明明这四通八达的水渠是一个整体,随便那个地方出了问题,其他地方都好不了。 而且夏文君也能感受到,周边村子的人,都很期待这个新修的水渠。 可干活的时候,就是容易闹矛盾。 只要有人闹事拖延进度,夏文君对谁都不客气,每次她一到现场,做错事的人,都讨不了好。 县衙的小吏忍不住跟夏云林告状,“六娘子不许我们用鞭子打人,服役的村民哪里会听我们管。可这一出事,六娘子却打我们棍子。我们也冤啊。” 不需要知道过程,夏云林就直接下结论,“你们肯定不冤。” 小吏惊呆了,“啊,可是……” “六娘罚你们,自然有她的道理。她不让你们用鞭子打人,你们听就是了。”夏云林也摸不透自家女儿的脾气,觉得夏文君该狠的时候软,该软的时候狠。 但夏文君的话都说出口了,他只能替夏文君把台面撑起来。 基层的工作难做,道理很难讲通。 用鞭子就方便了,不用说废话,不听话的人,抽就完事儿了。 鞭子真抽下去,人人都是老实人。 这么做方便,但却不是夏文君的做事理念。 服役的百姓不是她的下属,人家服役的时候,连口粮都是自备的,服完一个月的劳役,他们就可以回家了,双方的身份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她如果有了点小小的权利,就把普通百姓当做牛马奴役。真正掌握这个王朝权利的皇族和世家,岂不是也能把她当做牛马。 但赶着去救过几次火,夏文君被逼急了,也不怕麻烦了,直接把所有服役的人混编,分成甲队,乙队,丙队…… 每一个队伍各负责一段水渠,干完了一段,又往前面挪,管理后勤和器具的府衙小吏则跟着大部队,一直处在中间的位置。 这么干,计算量是大大增加,但争执少了。 甲队乙队同时修路这种数学题,小学的时候夏文君都已经算到麻木了,但还是挺为难县衙的小吏的,她只能派自家婢女出马,从旁协助。 忙活了一个月,终于把几个村子周边的水渠修好,夏文君简直是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全都是刁民!没一个省心的,见到他们就烦。这段时间,我连上河村我都不想去了。”在夏文君看来,和一群精英勾心斗角,绝对比做一群猪队友的领导舒服。 瞧着夏文君那副解脱的模样,夏云林还有些好笑。 “你不待见那群村民。村民们倒是挺喜欢你的。昨天和你一起去街上,不是还有人给你送橘子吗?那橘子我吃了,真的很甜。” 夏文君一脸嫌弃,“送果子的那个,是下河村的刺头。修渠的时候,我还罚过他五棍子。干活的时候捣乱,干完活了,知道献殷勤了。晚了。” “人家可不是献殷勤。有果子不送我这个县令,只巴巴的送给你,可见是真心敬你。”夏云林安慰道:“百姓都知道好歹。你为人正直,处事公正,他们都看在眼里。” “我为人正直?这话也就父亲你能说出口。” “你这孩子本来打小就心善。” 父女俩正说着话呢,花月容的马车就回来了,一见面,她就说道:“今日去郡城,听到消息,朝廷已经下令征讨叛军。消息传到我们这儿,大军估计前两日就已经出动。可能过几天,这消息就该传遍银江郡。” “这都拖了半年了,平叛的大军可算是来了。这朝廷的效率,可真够慢的。”预料之中的事情,夏文君听到了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只是她心里隐隐还是有点可惜。年年都有地方叛乱,但年年都没给朝廷留下什么致命伤害。 没点刻骨铭心的教训,没有王朝可能会颠覆的危机,皇座上的那位,怎么能学得乖呢。 夏文君问道:“朝廷的大军都要来了,平安郡有了靠山,我们仙河县可以不用拒收银江郡逃来的难民了吧?” “是,王大人松口了。”花月容忍不住眉开眼笑,说道:“过两日等公文下来,你山上养的那群人,也都能下山了。朝廷官兵一来,他们在山上也不安全。” 夏云林也松了口气,吐槽道:“我还以为王大人真不知好歹呢,原来还是明白事理的嘛。我这都磨了一个月了,好说歹说,王大人就是不同意接收银江郡难民。大靠山一来,不用我说,他自己就点头了。比我还怂。” 银江郡的人性子太野,王大人觉得拿捏不住。怕把人放进平安郡,把平安郡也给带乱了。 隔壁郡守的脑袋,在城墙上挂了好久。王大人能不害怕嘛。 但腿长在人家身上,哪里管得住。平安郡不让人进城,但夏文君兄妹带着衙役在县内巡逻的时候,还是找出来很多银江郡逃过来的难民。 银江郡内流窜的小股土匪太多了,平安郡至少安全。有点心眼的,都想来平安郡躲一躲。 巡逻的时候,逮了拢共五六百人,夏文君就把人分散的送去修水渠去了,县衙只管饭,不给工钱。 没有过所文书,私自乱跑的人,按照律法,严重的可能会被施以绞刑、流刑。 但银江郡如今情况特殊,平安郡的官员们,也不敢乱罚,怕把银江郡来的人惹急了。 夏云林不仅不敢罚,还几次跟王大人建议,收容这些难民。 这些难民,如果收拢到仙河县,那他们就能成为仙河县的盾。 如果把人拒之城外,任由他们发展壮大,说不定他们就能变成攻打仙河县的矛。 他们仙河县,真的很危险啊!夏云林给王大人写的信,言辞恳切,“县中如今的境况,危如累卵,让下官心急如焚,彻夜难眠……” 为了体现自己的心焦,信纸还被泪滴打湿。 当然,这都是装的。 因为收容难民,需要钱粮。谁家下属是嬉皮笑脸的问着领导要经费的,经费都是哭穷哭来的。 “爹,你继续跟朝廷要钱粮支援。我去山上一趟,稳稳人心,免得知道朝廷大军要来,一个个都慌了。” 夏文君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而且两百人太少了,我得想想办法,借此机会,多招揽些人。” “如今你爹是县令了,你想带多少人下山就带多少人下山。”夏云林抬起下巴,骄傲的说道:“你就放手去折腾。你的事,爹给你兜着。” “好,谢谢爹。” 夏云林都这么说了,夏文君也没客气。 去白骨寨待了半个月,回来的时候,她直接带了两千人下山从良。 听到这个消息,夏云林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震惊的问道:“仙河县一共才五万人。你一次就给我整两千人回来?两千人啊!你从哪儿搞来的!你是人贩子吗?” “爹,你稳重点。我下山的时候,还精简过人员呢,品行不端的,我都踢出去了。” 夏文君一脸淡定的说道:“我特意算过了,仙河县如今的财务情况,两千人而已,您兜得住。” 听到这话,夏云林轻轻闭眼,表情安详。他的好女儿安排亲爹是有一手的。 23-30 第23章 朝廷派军剿匪的消息,传播速度比夏文君设想的要快。 当她带着人赶到白骨寨的时候,寨子里的人已经在讨论?这事了,但大家八卦归八卦,没有?特别惶恐。 不过半年的时间,银江郡就已经乱得彻底。山头林立,盗匪横行。 别的地的老百姓,都忙着春耕种地,银江郡的叛军都忙着抢劫,先是联合在一起,一起抢郡中的大户,抢完大户之后,就你抢我,我抢你,搞内讧…… 到如今,银江郡内叫得上名号的叛军队伍,已经有?十来个了。 相比起来,白骨寨就只是个在银江郡边缘混饭吃的小寨子,拿不出手得很。 “没名气挺好的。等朝廷的大军一来,那些名气大的,第一个完蛋。”丁大壮怂怂的自我安慰道:“我们这样的小土匪。朝廷军队应该没功夫搭理我们。” 赵猴子补刀:“是没工夫搭理我们,但也?不会招安我们。像我们这种不上不下的,就只能?躲在山上做一辈子土匪。” “这不是还有?大当家吗?反正你儿子都送下山去了,当一辈子土匪又怎么了。我以?前在村里的日子,还比不上如今当土匪的时候潇洒呢。” 丁大壮倒是看得开。天?塌了有?高个的顶着,他们寨子有?大当家顶着。 有?一点点被安慰到,赵猴子叹了一口气,“你说?的也?有?道理。而且朝廷剿匪的消息,都传过几轮了,谁知道这次是真的还是假的。” 寨子里的人本来正说?着朝廷派兵的事,看到夏文君突然回寨子,大家脑中的杂念瞬间消失,脑中只剩下一个问?题:我最近有?在好好训练吗?大当家要是忽然考核的话,我能?合格吗? 怕夏文君突然抽问?,寨子里的人都默默的避着夏文君走?。 只有?几个当家的,盛情迎接夏文君。 一碰面,丁大壮就好奇的问?道:“大当家的,这次朝廷派兵剿匪的消息,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次是真的。”夏文君回道。 朝廷派军,和诸位叛军性命攸关。遇上这样的消息,叛军都会格外敏感。类似的流言,基本上每个月都会传一遍。 如今确定朝廷真的派兵,丁大壮反倒踏实了,“等了这么久。这块大石头终于落地。本来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非得这么慢慢磨,磨得人都快疯了。” 刚反叛的时候,还有?敢叫日月换新天?的豪气。到了现在,大部分叛军都只剩死?亡来临前的癫狂。 不是天?下大乱,一个地方乱,还真动摇不了朝廷的根基。 银江郡那边的良田都长?荒草了,平安郡还在岁月静好种田织布呢。 叛军孤军奋战,只有?被官兵镇压的命。明?天?说?不定就完蛋了,谁还有?心思去种地等秋收,没粮食了,直接抢。 白骨寨也?一样,山上没粮的第一想法就是抢。 就算寨子里有?爱种地的人,也?只会在山上开荒撒点菜种。如今的银江郡,就没种地的环境。 入乡随俗,夏文君也?决定带着人去抢粮食。 “抢粮?大当家,山上不是还有?存粮吗?”赵猴子小心翼翼的询问?,“最近平安郡日日都有?人巡逻,我们不太好动手吧。” 寨子里的人不多?,抢一个大户,就够山上的人吃好久了。再加上平时抢点路过的小鱼,山上短时间内不缺粮食。 “不抢平安郡。咱们黑吃黑,在银江郡抢。”夏文君说?道:“朝廷大军来之前,我准备带你们下山落户。怎么着也?得抢够半年的口粮,扛到夏收秋收。” 要是不自己带口粮下山,夏文君怕仙河县兜不住。 她可不是什么坑爹的崽。 听到现在抢粮食,是为了下山落户做准备,所有?人都兴奋起来了,慷慨激昂的说?道:“抢,必须抢。趁现在多?干几票大的,下山了才能?过好日子。” 正担心朝廷大军来了怎么办呢,夏文君就已经替大家把梯子搭好了。 没有?一丝犹豫,当天?晚上,大家点着火把都还在开会讨论?,挑选下一个被抢的幸运团队。 越往银江郡内部走?,越危险,碰上那种几千上万人的大团伙,谁会被抢,一目了然。 为了能?抢到更?多?的粮食,夏文君一边小心翼翼的带人捏软柿子,一边扩招人手,做大做强。 寨子的基础训练做得好,规矩又一直很严,新人有?老人带着,哪怕规模极速扩张,也?没乱起来。 和没有组织、没有纪律的乌合之众相比,白骨寨的优势十分明?显。 再继续扩张下去,白骨寨就能?闯出名气,成为别人不敢捏的硬茬,偏偏在这个时候,夏文君收手了。 “大当家,我们现在的形势一片大好!朝廷军队正在攻打银江郡城,没工夫搭理我们。寨子的人又变多?了,我们想怎么抢就怎么抢。现在回去,岂不是很吃亏。” 夏文君不为所动,“别太贪心。一股两千人的土匪消失,还不算特别大的问?题。人数一旦上了五千,想躲就没那么容易了。” 她这个大当家,在队伍里有绝对的威严。她说?撤,底下的人再不甘心,也?只能?跟着往平安郡退。 等退回老巢之后,大家就开始面面相觑了。 夏文君说?平安郡愿意接收银江郡的难民,但也?没谁试过啊。 如今的消息本就不太流通,落户了平安郡的人,可不会好心到特意掉头,冒着生命危险穿越火线,回银江郡通知大家这个消息。 从银江郡往外逃的流民,就像是被风吹散的蒲公英,能?遇上什么,全?看运气。往南逃的运气算不错,因为平安郡最好说?话。北上的就没那么幸运了,北边有?个军事要塞,冲关的流民,都被当做叛军斩杀。 在大家看来,现在去平安郡,有?风险。新加入白骨寨的人,都隐形了,不敢冒头。 倒是跟着夏文君一路走?来的老人,跃跃欲试,“大当家,我们去平安郡,要不要编个新身份?” “这不用,现在查得不严。你原来哪个村的,就说?哪个村的。用真实身份,以?后也?方便你们亲人相聚。户籍文书没在身上的,我找人给你们伪造一份。” 两千人不能?一次性进入仙河县,夏文君第一批只带了一百人离开。 夏云林还在为她口中的两千人挠头呢,就看到夏文君偷摸的往县衙后院运送金银珠宝还有?绢布。 “你这哪来的?” “抢的啊。” 夏文君轻飘飘的说?道:“还抢了好多?粮食呢。都送到我庄子上去了。这些金银珠宝放着落灰,我拿来给母亲做新首饰。” “你都抢了粮食了,还让我开县衙的粮仓。”夏云林气到叉腰。 “那咋啦。” 夏文君理直气壮,“如今这情况,当然是先吃朝廷的,再吃自家的。哦对了,我这次抢了块好玉,你回头送给王大人打点吧。” 这下夏云林的心气顺了,还知道给他准备送礼的东西。有?礼物,王大人还是很好说?话的。 他好声好气的叮嘱,“你自己也?注意点,别太过分。山上那些人的户籍,都交给你五叔弄,别让县里其他小吏过手。” “我知道。我把他们混在普通流民里一起安排。而且寨子里有?男有?女,不是一溜的壮汉,不惹眼。”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夏云林说?完,就叹着气,摇着头往外走?,他得继续写信给上司叫苦叫穷去。 他要给女儿兜着啊。 内部有?自己人,其他落户的流民都被分散安排,白骨寨下山落户的那一百人,就被集体安排在了一个荒村,没有?现成的良田,想种还要自己开荒。 本来去到荒村分到荒地的时候,下山的人还挺不开心的。结果没过两天?,村里又来了第二波,第三波人……来的都是熟人。 他们是混在普通流民里一起来仙河县的,本来以?为去了仙河县就会被分开,结果居然被精准的筛到了一起。 “咱们寨子,在官府里有?人?” “大当家肯定给狗官塞钱了!” “官匪勾结?那咱们白骨寨有?前途啊!” 嘀咕了两天?,大家很快就老实了,因为他们的村长?来了。三当家赵猴子摇身一变,成为村长?,依旧是他们的顶头上司。 赵猴子不敢偷懒,一上位,就赶紧组织大家休整房屋,开垦荒地,休息时间还盯着大家学官话,学爬墙爬树这种搞侦查的技术……规矩还跟山上一样。 “三当家,我们都下山成好人了。既不用放哨,也?不要搞埋伏了,还学这些啊?” “什么当家不当家的。叫我村长?。”赵猴子骂骂咧咧的说?道:“你以?为我乐意盯着你们学啊。我这不是怕老大检查吗?一个个的笨死?了。也?不知道当初珊瑚教你们的时候,是怎么忍住不动手的。” 把夏文君拿出来做挡箭牌,大家一下子就老实了,甚至都自我安慰上了。 “学吧,大当家也?是为了我们好。” “就是。出门当学徒,还得跟孙子似的伺候师父呢。免费学本事,有?什么可挑的啊。” “现在这个世道不太好说?,万一以?后又乱起来,我们说?不定还得落草,到时候这些本事,能?让我们保命。” 本来白天?休整房子和开荒就挺累,晚上收工,一个个还得咬着牙,继续补习。 一共两千人,夏文君把他们安置在了相邻的三个村,把最后一批人安排好,夏文君就去三个村转了一圈,想看看他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 发现赵猴子他们村居然那么上进,夏文君那叫一个欣慰,立刻叫人给荒村送来了两箱红糖一车鸡蛋,给大家补身体。 在夏文君这里,努力就该有?回馈。 赵猴子所在的村子有?,自己村没有?,得到这个消息的丁大壮,立刻急得拍大腿。 “失策了,这几天?太累,就忘记练了。又让赵猴子抢了先。” 有?好处在前面吊着,众人不自觉的又回归到了努力模式。 知道自己的身份有?猫腻,哪怕落户了平安郡,大家也?都很老实,待在偏僻的村子里,不怎么出门。 要去城里买东西,也?是村长?组织人统一采购。 但好歹是银江郡来的,窝在村子里,赵猴子他们也?不忘记打听银江郡的情况。 有?官面上的身份,夏文君这里的情报最及时准确。 “银江郡城已经被攻下,城中的叛军首领被杀了。吃了败仗的叛军,四?散奔逃。” “这么快?”丁大壮有?些懵懵的说?道:“我以?为至少能?坚持半年呢。” “这速度确实比我预料的要快。”夏文君揉了揉眉心,感慨的说?道:“只要军队的战斗力还在,王朝的底蕴就还在。看来短时间内,天?下还乱不了。” 打听到这么个结果,丁大壮他们瞬间老实。 暂时没有?搞事的空间,种地以?后就是他们的主要收入来源,开荒的时候,也?没人叫苦叫累了。 夏文君也?收回了自己的歪念头,准备好好做生意挣钱,留够在村里开荒的劳力,女人和小孩都被安排到桑园做临时工,村里的荒地,夏文君也?重新帮大家做了规划。 “这个月份,你们可以?多?种些芋头。今年的天?气和去年差不多?,可能?会有?些旱,粮食减产的话,芋头可以?做口粮。明?日我派农庄的管事过来,给你们送良种,教你们催芽,还有?种植方法,肥料也?给你们送些来……” 一堆人正在田间商量怎么种地呢,负责放哨的人,就发出了规律的‘布谷布谷’的声音,这是发现有?情况的提醒。 同一时间,手上拿着镰刀、锄头或者扁担的村民,眼神都一变,慢慢直起腰,默默用眼神的余光打量着路过村口的两个壮汉。 发现那两个壮汉应该是曾经的同行,可能?是下山来踩点的土匪之后,众人又淡定的收回目光,站在原地,等待夏文君的指示。 等了几秒,没听到夏文君发话,大家又继续有?说?有?笑的埋头干活。 两个路过的壮汉,只觉得寒毛一下子就突然立了起来,茫然的左右看了看,却找不到原由?,只能?加快步伐离开。 第24章 等那两个壮汉一走,村里?的人立刻就嘀咕上了。 “应该不是来我们这儿踩点的吧。我们这儿又荒又偏,一看就很穷啊。” “估计是踩完富户,从我们这儿路过。我们这周围偏僻嘛,他们不想引人注意。” 但好巧不巧,这两个壮汉在他们这群村民的眼里?,真的很扎眼。 种地的和干土匪的,区别明显,一个弯腰驼背身形佝偻,一个抬头挺胸,想让自己看起来威风,不然抢人的时候没气势。 没干多久土匪,常年?弯腰的丁大壮他们,一个个背都挺直了,下巴也抬高了,连眼神都变得?狂妄,野性都被释放了出来。 下山落户的时候,大家被夏文君敲打过一遍,练习了两天,才恢复到?以前老实?巴交的模样。 瞧着那两个气质狂野的壮汉,丁大壮的表情还?有些嫌弃。 “这伙人不专业。踩点也不知道做好伪装,好歹也装成卖货的,砍柴的,要饭的……” 夏文君的表情淡定?,“这是被朝廷官兵打败的溃军,现?如今这群人惶惶如丧家之犬,根本就没有功夫考虑这么多。” 溃逃的军队是最麻烦的,这个时候,他们基本没有什么长?远目标,想的都是能活一天是一天。逼急了,不仅抢大户,普通村落也抢,哪怕他们曾经?也是普通百姓出身。 夏文君朝丁大壮抬了抬下巴,“你派两个人跟上去。打探他们如今驻扎在什么地方,若是能搭上话,可以劝他们落户平安郡。搭不上话就算了,自身安全为重?。” 同乡的口音,能让人放下一些戒备。银江郡出来的人去和他们搭话,效果自然更好。 等追踪的人跟上去了,夏文君才回家,给夏云林提醒这件事。 “我也正想找你呢。今日有两个村的村民看到?了可疑人士,给巡逻小队的人说了。但巡逻小队的人没找到?这两人,估计他们走的多是小路。” 知道隔壁在打仗,这段时间仙河县的百姓警惕性十足,看到?一个可疑的,立马举报。 夏云林头疼的说道:“也不知道这伙人多不多。多的话就难办了。” “我已经?叫人跟了上去。如果能招安,事情就好办了。”夏文君赶紧安慰。 如今这情况,倒不是仙河县想藏污纳垢,而是为了县中的安全,必须做出取舍。 要么收留这群溃军,把?人安抚好,要么县中的百姓被溃军劫掠。 平安郡没有什么险要的关卡,溃军进了仙河县,就能进平安郡内部驰骋,所以夏云林的怀柔政策,王大人也是同意的。 甚至说起这事儿的时候,两人还?有些同仇敌忾。 “朝廷派出来的大军,只将城池攻下来,将贼首杀了,剩下的就撒手不管。他们倒是拍拍屁股走了,留下一堆烂摊子,还?连累我们平安郡。”王大人忍不住骂娘。 夏云林也心酸叹气,“自从接管了仙河县,我这觉就没有睡踏实?过。我千盼万盼,终于把?朝廷大军盼来了,谁能料到?,他们居然走这么快。” 朝廷缺钱,大军一出动,花钱就跟流水一样。自然不可能指望朝廷大军留下,挨个收拾那些藏在山里?的小股溃军。 这烂摊子,还?是得?新上任的官员来干。 而朝廷新任命的银江郡郡守,是年?仅二十的崔十七郎,年?龄虽小,但人家家世好,起步就是郡守。 夏云林都快四十了,才当上个县令呢。 不过银江郡郡守的这个职位,也是个大坑,官职的品级是挺高的,但郡内乱成一团,百姓流离失所土地荒废就算了,还?有那么多占山为王的土匪等着解决。 银江郡的官,都是冒着生命危险去做的。 皇上安排世家的少年?郎去做郡守,是没憋好屁,为了坑世家。但寒门子弟,哪怕知道危险,也得?硬着头皮往前冲。 当初夏文君在银江郡搅和,图的就是银江郡的官职。机缘巧合之下,收拢了丁大壮他们,才筹谋上了仙河县的县令。 现?在银江郡终于空出来大量的官职,夏家立刻开始上下活动,替大伯夏云华谋官。 “大哥你别怕啊。咱们去的时候多带点人,银江郡也没什么好怕的。去年?六娘打的还?是我去银江郡的主意呢。”夏云林好声好气的安慰自家大哥。 他甚至还?有些辛灾乐活。没道理?他为这个家族卷起来了,大哥还?继续躺平,这不合适! 夏云华回道:“我倒是不担心安全。我是担心去不了。此时去银江郡做官虽然危险,但想去的人也不少,张家,刘家好几家都在张罗。” 一个家族那么多人,总挑得?出几个能挑大梁的,愿意为家族牺牲的。 夏云林这个做弟弟的都先踏出一步了,夏云华也没想扯后腿,两兄弟都在为银江郡的官职谋划。 第一选择,自然是在郡城里?的职位,比如督邮、长史之类的职位,官位高,还?在郡城,相对比较安全,但难度较高。第二选择就是县令,仙河县隔壁的南井县县令,也就是当初白骨寨所在的地方,有事仙河县能支援。 但南井县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县中依旧是盗匪横行。 丁大壮他们下山归下山了,但离开的时候,并没有拆除白骨寨的东西,连陷阱都还?一直保留着。 他们这才没走多久,就有一伙新的人,占领了这个山头。 占领山头之后,他们同样打上了仙河县的主意。 跟着那两个踩点的土匪到?达白骨寨后,那两个跟踪的村民,回家都气得?少吃了一碗饭。 “这才下山多久,老巢就给人占了。我们修的房子,我们装的床,我们种的菜,我们挖的陷阱……” “连我们辛苦打出来的名号,都给他们占了。现?在他们住在那山上,他们成白骨寨了!” “占完了便宜,他们还?准备来抢我们!不当人子!” 新来的那股溃军,那叫一个鸠占鹊巢,喧宾夺主,把?山上下来的人,都气得?够呛。 这伙人,不仅是现?在仙河县的危险份子,还?是未来南井县的危险份子。 等了两天,还?没等到?人下山落户,夏云林一边跟郡城那边告状,一边加紧仙河县的日常巡逻,整个仙河县都进入了一级警戒状态。 各村之间的道路,有衙役巡逻,村里?也组织了一队青壮值夜,甚至连官道上,都增添了两个路卡,有马车路过,都要查官方文书…… 这么做虽然大费周章了一点,至少安全。 严防死守之下,住在白骨寨的那群溃军,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本来想破罐子破摔,随便找个村子抢粮食的,结果被守夜的青壮和狗发现?,全村的人都点上了火把?,开启了混战…… 村里?的人再老实?,这时候也不敢怂,不拼命把?敌人打退,对方真有可能会屠村。 拼着死伤二三十人的代价,村民才把?土匪打退。 第二天一早,村长?就抹着眼泪,来找夏云林这个县令告状。 “他们杀了人,抢了粮食,还?把?我们的房子烧了……” 夏文君他们当初带人抢点东西,那都是小打小闹,这伙新来的才是真土匪,穷凶极恶。 看着来告状的村民们哭,夏云林也忍不住掉眼泪,安抚道:“回去把?那些义士好生安葬。死者家中今年?的税收免了。本官已经?向郡中求助,不日就会有官兵前来助仙河县剿匪。此仇,我们必报。” 县衙的能力有限,仙河县就指望着身后靠山的帮忙呢,结果王大人直接拒绝了仙河县的请求,让夏云林自己解决。 等到?这个消息,夏云林的心都凉了半截。 “县里?就一千衙役,还?是今年?新招揽的,王大人居然让我自己解决?这我们哪打得?过啊。我最近也没得?罪王大人啊!” 因为要替夏家大伯谋官,夏家又送了不少,双方正蜜里?调油呢。 “王大人还?让您自己征集民壮剿匪。这态度不像是恶了您。”夏文君猜测道:“前几日大伯来信说,何将军带兵到?咱们隔壁县去了一趟,估计也是去收拾溃军流寇的。八成是没打过。” 几个月前,仙河县这边还?没什么死伤呢,郡城那边派兵都还?很爽快,结果现?在仙河县真死了不少人了,郡城那边反倒找借口不出兵了。 父女俩对视一眼,就大概猜到?了结果。估计是郡城的官兵遇上了真的狠茬子,吃了大亏,还?不敢表现?出来。 平时就吃空饷,又疏于训练,吃了一次亏,就不敢吃第二次了。真把?兵折腾没了,谁来守护郡城。 王大人虽然不出兵,但做事还?算讲究,转头就举荐了大伯夏云华,去做银江郡南井县的县令。 “等朝廷任命下来,你去上任了,你们兄弟俩可以联合两县之力,一起剿匪。流寇位置飘忽不定?,靠郡城的驻军去对付他们,实?在是太?麻烦了,等我们去,人家说不定?早就逃之夭夭了。” 夏云华的笑容僵硬,他现?在倒也不急着去上任。 没看新任命的郡守崔大人都不急吗?这都多久了,还?在路上。他哪敢跟郡守大人比命硬。 靠着王大人在银江郡抢到?了一官半职,但夏云华暂时还?开心不起来,得?到?了这个消息,就立刻来仙河县找夏云林商议。 “虽说为了家族大计,牺牲我一个也不算什么。但你总不能真看着你亲大哥去死吧。南井县的那股流寇,你赶紧替我想想办法?啊!他们要是一直杵那儿,我上任的路上,他们就能把?我给截了,到?时候还?连带咱们夏家丢人。” “别急别急,昨日我就已经?让衙役去各村通知了,县里?要征集民壮去剿匪,让人先主动报名,过两天应该就招够人了。” 夏云华持怀疑态度,“这真刀真枪打起来,要人命的事,有人报名吗?” “肯定?有。别的不说,六娘手底下就有不少人。” 第25章 据夏云华对自?己人的了?解,觉得剿匪这事儿,应该没人报名。 被抢的村民,之所以会跟那股流寇干起来,是因为不?拼会死,全家全村都得死。兔子逼急了?还咬人了?,更别说人了?,谁还没点血性了?。 但流寇没抢到自?家门口,还真没人有血性,报名的人寥寥无几。 要不?是丁大壮他们报名加入,夏云林还有些下不?来台。 “也是奇了?怪了?哈。县衙不?是给工钱吗?工钱还不?低,怎么就没人来呢?”丁大壮小声嘀咕道:“平安郡的人果?然名不?虚传,是真窝囊啊!” 在平安郡都生活了?十几年了?,夏文君都习惯了?,淡定的说道:“只要这个地还能种。平安郡的人就不?会放下锄头,去?拿刀。” 平安郡的人更擅长种地和?搞生产。夏文君名下的各个作坊和?农庄,都经营得十分好。 银江郡的人则是武德更充沛,拿起刀就像个兵。 从寨子里下来没多久,就混成了?县衙的衙役,丁大壮他们不?仅没有不?适应,还做得有模有样。 甚至比之前招来的一千衙役,还像正规军。 夏文君朝衙役们喊话的时候,丁大壮他们就自?动列队,还挤到了?前面,反倒把之前那一千名负责巡逻的老衙役排挤了?。 瞧着丁大壮他们那列队整齐,杀气?腾腾的模样,那群老衙役还不?敢惹,只敢在心里暗暗嘀咕:怎么这新来的衙役,训练痕迹比他们都重。 他们还想给新人立规矩呢,但心里刚有这个苗头,还没开始,就被丁大壮他们打断了?节奏。 那些先来的衙役,说是老人,但也只老三四个月,大部分都是今年正月才上岗。 真正的老衙役,带编世袭的,也就一百来人。如今县衙都招揽了?三千多衙役了?,这一百多名老衙役也不?敢摆资历压人。 而且就丁大壮他们那目露凶光的样子,他们也不?敢压,只敢偷偷说人家坏话。 “不?愧是银江郡那边迁过?来的流民,性子就是野。说到要去?剿匪,好多衙役都在打退堂鼓了?,这群新来的,反倒一窝蜂的报名往前冲,脑子跟有毛病似的。” “还不?是穷闹的。他们从银江郡逃出来的,什么家业都没有,来仙河县只能自?己开荒,看县衙开的工钱高就来了?呗。他们哪像我们仙河县本地人,家里有田有业的。” “我也听说了?。好些个银江郡来的流民,落户后想置办家业,还卖儿卖女呢,最?近城中?奴婢买卖的价格都降低了?两成。” 几句话的功夫,穷,野蛮,刁钻,狗腿之类的标签都贴到了?丁大壮他们身上。 夏文君打量了?一圈泾渭分明的新旧两批衙役,和?夏文轩说道:“二哥你继续带人去?巡逻吧。新来的人什么都不?懂,我先带他们练练,教?他们一些规矩。” “行,你练吧,我就带人先走了?。” 县里虽然很?想把那股流寇收拾了?,但今天刚招满人,第二天就带出去?拼杀,那也不?可能,怎么着也得先缓缓。 拼刺刀的时候,仙河县的人不?给力,但不?出人,他们出钱出粮还是挺大方的。 这次夏云林下令征集青壮剿匪,不?用他催,大户就自?动来送钱支援了?。 平安郡人不?惹事,还怕事的性格,在这方面,还是挺值得夸奖的,有钱他们是真愿意给。 谁叫他们家在仙河县呢,谁知道那股溃军会不?会杀到自?己的老巢去?,夏云林愿意组织剿匪,他们自?然是举双手赞成。 哪怕这次剿匪不?成功,衙役越多,巡逻的人就越多,他们的安全性依旧会大大提高。 为了?提高这次行动的成功率,夏文君让新老衙役磨合了?半个月,在丁大壮他们都快等不?及了?的时候,才带人出发?行动。 衙役们人多,想藏也没法藏,一到山脚下,他们就被山上的人发?现。 看着山上滚下来的大石头,丁大壮不?敢置信,指着那石头告状。 “老大!他们居然用陷阱对付砸我们!” 那陷阱还是他们搞的呢,结果?用到自?己身上了?。 不?止丁大壮,其他人也是一样,都气?愤得不?行。 相比起来,反倒是老衙役们更加淡然,还安慰道:“你们第一次来剿匪,不?知道情况。这白骨寨之前就挺有名的,山上有陷阱也正常。之前剿匪让他们跑了?,这次可不?能放过?他们了?。” “你知道什么啊你就显摆!”丁大壮委屈巴巴的反驳。 看着山上滚落的巨石,夏文君催促道:“行了?,都别磨蹭了?。赵猴子你赶紧带人从后山绕上去?……” 作为白骨寨的原主?人,他们在山上待了?那么久,对周围的熟悉度,这伙新来的人完全不能比。 仗着熟知地形和人多势众的优势,这次剿匪行动,结束得比大家想象的都快,就是没抓到多少俘虏,有一半的人都躲进山林,跑了?。 “能逮到这一百号人也不?错,算是对县里的百姓有个交代。”这个结果?夏文君也知足。 到处蹿的溃军要是有那么好抓,朝廷大军也不?会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让底下的人收拾烂摊子。 “大…老大,人跑了?,山上的东西都还在。粮食倒是不多,但有四百多套破损铠甲还有刀剑。估计是我们来得突然,那些铠甲他们还来不及穿。” 没事干的时候,谁穿铠甲啊,那么厚重。白骨寨被丁大壮他们打造得挺安稳的,有点家的感觉,不?自?觉的就放松了?下来。打架的时候来不?及穿,打不?过?准备跑路了?,也没谁会想不?开,特意去?把那厚重的铠甲穿上,影响逃跑的速度。 就凭缴获的那些铠甲和?武器,他们这趟行动就不?亏。 这次剿匪,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丁大壮这批新衙役情况还算不?错,但之前只管巡逻的老衙役们,负伤了?几十个人,一个个哎呀哎呀的叫唤着,也不?知道自?己处理伤口,还是赵猴子他们去?帮忙包扎的。 没真刀实枪拼过?的人,和?丁大壮他们这种杀出来的,终究不?一样。 一群人抬着伤员和?战利品往回走,路上一点没遮掩,不?好好宣扬一下,回头还有人去?仙河县劫掠。 这一次较量,总的来说,仙河县其实没吃什么大亏。 但夏云林往上汇报的时候,却说今年仙河县因为流寇劫掠,死伤上千,又因为旱灾,土地干涸,情况艰难,需要朝廷的赈灾粮,不?然就活不?下去?了?。 夏文君就站在一旁看夏云林写公文,一边看,一边摇头点评,“爹,你跟王大人简直就是同?流合污,狼狈为奸。” “上司都暗示了?,我能有什么办法。除了?仙河县,平安郡其他县都‘遭旱灾’了?,总不?能就我们仙河县没问题吧。” 夏云林自?我安慰道:“赚的是朝廷的,也不?是百姓的。等朝廷的赈灾粮下来了?,我们也能分点。也没白干。” 第26章 普通老百姓身上,是没多少油水的,最好赚的,就是朝廷的赈灾款。 十车赈灾粮出库,用到?百姓身上的,不?足半车,还是粗粮。 平安郡这种虽然遭遇了旱情,但?还没成灾的情况,纯属就是虚构灾情,一粒赈灾粮都不?会落到?百姓身上。全给一层一层的官员瓜分?了。 “反正监察的官员,王大人那边都打点好了。我们只需要打个?配合,就能拿粮食,问题不?大。”夏云林虽然是第一次做县令,但?见多了,也不?觉得这种事情奇怪。 说到?朝廷负责监察的官员,夏文君又忍不?住嗤笑一声,嘲讽道:“监察官员哪敢亲自?到?我们仙河县来实地考察,多危险啊,路远不?说,还有?流寇侵扰,他们也是糊弄糊弄就过去了。” 这群官员,在夏文君看来,都是尸位素餐的货色。 但?放眼整个?朝廷,平安郡的官员,已经算得上是好官。 没看各地叛乱频出,就他们平安郡稳如老狗吗? 老实了这么多年,平安郡还是有?点口碑在身上的。看到?平安郡遭遇旱灾请求赈灾的奏折,皇帝立马就批了。 隔壁银江郡同样有?旱情,甚至情况更严重,刚上任的崔郡守想要朝廷的赈灾粮,皇帝理都不?理。 刚被朝廷官兵镇压过,杀了一大批人,乱民都被吓破了胆子,皇帝笃定?他们不?敢再叛,但?这还不?够,皇帝还想多给他们一些教?训,让他们看看背叛的后果。 这情况,让新去南井县上任的大伯苦不?堪言。 县城破破烂烂,县里的百姓都不?知道跑哪儿了,地也没人种,县内还有?到?处蹿的流寇,朝廷还不?帮忙搭把手……哪怕这次出行?,他带了上百名家丁,那颗心也是吊着的。 夏云林只能安慰道:“别着急,会好起来的。朝廷不?帮忙,崔家自?会帮忙。周边的郡守都给崔大人面子,不?再接收银江郡出来的流民,已经留下落户的,也在劝人返家。人很快就会回来的。” 人多就代表税多,夏云林希望自?己治下人口繁茂。但?为?了好大哥,他还是好好宣传了一下银江郡的优惠政策。 在仙河县,落户只能去边边角角自?己开荒,回银江郡能拿回自?己之前的田地,没有?产业的,也能分?到?无?主的良田。 叛军搞事前,银江郡的大片良田,都被大户给占据。现在闹这么一场,资源又重新分?配。这种好事,以前可难得。 但?面对?良田的诱惑,落户其他县的百姓愿意回去的人多,仙河县的人都不?乐意挪窝。 “他们怎么回事?怎么都不?乐意走呢?回头跟大哥说起来,我都不?好意思。明明说好了支持他,给他撑着的。” 为?了支持自?家人的工作,夏云林还派衙役去通知里正来县里开会,让里正回去做村民的思想工作。 “挨个?问过了。有?人说想回去,但?想缓一阵子再回去。” 夏云林追问,“缓什么啊?这事儿还能缓?不?怕回去晚了,田没了啊?” “今年天旱,回去有?良田,种地也难。县里现在不?是在招工修水渠吗?还有?工钱。他们的意思是,先把这笔钱挣了,看看形势再走。” “哎哟!”这下轮到?夏云林挠头了,“这水渠的事,是文君在张罗的呀。” 他想给自?家大哥撑着,但?也不?敢拆自?家女儿的台。 总不?能修水渠暂停,把银江郡来的百姓送走再开工吧? 耽误了工期,夏文君的眼神杀,也不?是吃素的。 问清楚了原由,夏云林也不?好意思继续追究了,默默给大哥写了封信。 “如今县里的闲人,都去帮文君干活去了,他们回乡的事,还得往后推。朝廷那边拨的钱粮,文君说用来修水渠正好。这主意,文君说好,夫人也说好。” 看到?这信,夏云华也明白了。侄女和弟媳都比自?己弟弟靠谱,夏云华当然也没什么意见,反倒还写信回来安慰夏云林。 反正现在整个?银江郡都破破烂烂,郡守都不?急,他一个?县令急什么,先将就着过呗。 夏家在平安郡经营多年,根基在平安郡,还是仙河县最重要。 朝廷给的赈灾粮款,整个?平安郡的官员,上下都拿了,夏云林也不?得不?拿,不?然就是不?合群。 拿都拿了,夏云林也没啥心理负担,美滋滋的就想揣兜里。 结果还没采取行?动?呢,夏文君就让他拿出来修水渠了。 “家里也不是特别缺这笔钱。既然是赈灾用的,那就用到?百姓身上。现在赶着把水渠修好,缓解一下旱情,今年的粮食收成也会好一点。我看好多村民挑着水走很远去浇地,肩膀都磨破了。” “大家都拿来自己用。”夏云林弱弱的嘀咕,“你抢钱就行?,我贪点钱怎么就不?行?呢。我的小金库,最后不还是留给你们兄妹的嘛。” 哪怕他不?是真心想贪的,但?贪都贪了,让他把吞下去的吐出来,他也有?些舍不?得。就他那意志,哪禁得起什么考验啊。 “那能一样吗?一个是私下的生意,一个?公款,公款是烫手的。” 夏文君警告道:“咱们夏家根基薄,虚报灾情这种事情,要是被查出来,我们容易被推出去当替罪羊。这笔钱,要是花在了水渠上,万一有?人查,我们说个?什么以工代赈,也能有?个?交代。” 得知这钱拿着有?危险的时候,夏云林立马不?心疼钱了,斩钉截铁的表示:“该修!这水渠该修!底下的百姓浇水确实不?容易,我看着也不?落忍。” 把朝廷拨下来的钱粮交给夏文君,修水渠的事,夏云林就一点也不?过问了。 怎么修,用什么人,都是夏文君在管,夏云林直接撒手。 就算父女俩在家天天见面,夏云林问的也是‘今天中午吃什么?’‘今天晚上吃什么?’,水渠修到?哪儿了,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这类问题,他根本就想不?起来问。 傍晚瞧见夏文君身上带着泥巴点子,亲自?拎着只野鸡回来,夏云林也不?问她干什么去了,就问道:“今晚又吃鸡啊?这天天吃肉,一天都不?养生。” “就该多吃羊肉,鸡肉,鸡蛋,牛奶。”夏文君嫌弃的打量夏云林一眼,陈述道:“我天天这么吃,下雪天在室外,我不?穿裘衣也不?冷,有?时候穿单薄的训练服还冒热气,爹你嘛,哼哼……” 话不?用说透,只用眼神,就足够表达自?己的意思了。 身体素质确实不?一样,夏云林没法反驳,小声嘟囔道:“你吃肉就吃肉。我晚上就吃饼喝汤。就喝汤!” 等夏文君大步离开了,他才在后面吼道:“给厨房的提醒一声,尾羽给我留着,我拿来做扇子。” “知道了。” 县衙后院的厨房不?大,不?像夏家占地广,有?仓库、柴草堆、鸡鸭猪鹅圈、小菜地……没有?养殖的条件,县衙这边的后厨,一般会把来不?及吃的肉做成熏肉酱肉,吊在房梁上。 夏文君提着野鸡到?后厨的时候,就看到?厨房里的人在剥兔子。 “今晚吃鸡,兔子留着明天吃吧,昨天吃的就是兔子,想换个?口味。”夏文君吩咐道。 夏文君瞧着房梁上挂的一排熏肉,琢磨着第二?天把这些肉带去工地,给大家改善一下伙食。 现在的养殖业不?太?发达,但?野生动?物挺活泼的,很多家族每日的主要肉食来源,就是野物。 夏文君的庄子里大规模的养了鸡鸭猪鹅,但?都还没出栏呢,小鸡小鸭可禁不?住她一天杀一只这么杀。庄子倒是时不?时的会送一批来,但?县衙后厨的地方太?小,不?好养,想吃新鲜的肉,还是得买。 可能是修水渠修出名气了,县里的猎户打到?猎物,除了固定?的合作对?象,第一个?就来找县衙问夏家要不?要,夏家不?要,他们才卖别人。借着这个?便利,什么虎啊鹿啊的,夏云林还真没少给王大人送。 其实夏文君也没干啥,她对?自?己的死忠和下属确实不?错,但?对?外人,如比那些陌生的村民,夏文君就只把他们当成同事,按照规矩办事,客气有?余,但?想占好处,不?可能。 里外这条线,夏文君心里分?得十分?明了。 第二?天早上她从厨房拿了五条熏过的野猪肉,到?工地,也只是交给丁大壮他们这群衙役加餐。 现在比之前太?平,流寇少了,那么多衙役也不?能白拿工资不?干活,除了巡逻的,就被安排来修水渠。 肉只给自?己人,但?那种来打零工的村民,夏文君也不?会特意虐待人家,工钱照给,三餐照管。 当然,犯了规矩的,板子也照样打。 打了那么多人,夏文君的口碑还是那么好。好得夏文君都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六娘子,早上挖到?了一颗刺萢,特意给你留的,你吃。” 夏文君瞄了一眼给果子的人,不?认识但?眼熟,她客气的接过,“多谢。” “六娘子,你家那个?蚕房还招人吗?我女儿可是缫丝的一把好手。” “招啊,一只在招。但?你家太?远了,你女儿去蚕房干活,得住在庄子里头,你放心就带她去呗。”夏文君答应得干脆。 “这有?啥不?放心的,你家蚕房的长工短工都是女子。” 缫丝需要煮茧,几?口大锅烧着,热气蒸腾,蚕房的大娘们好多都光着膀子干活。 在她们忙碌的时候,农庄的男子基本都远远的避开那个?院子,怕靠近被人看见,那就说不?清了。 这段时间都仙河县忙得很,不?论男女,都能找到?个?活干。 放眼望去,整个?平安郡,就仙河县最靠谱,还在修水渠。其他县的县令都是直接躺平摆烂,任由百姓自?己想办法。今年的天气是有?些旱,但?也没到?粮食绝收的地步,奏折上说得厉害,是为?了骗钱花的。 钱也到?手了,百姓也不?会因为?有?重大灾情闹事,按理来说,今年平安郡的官员应该是高枕无?忧的,但?王大人最近却?急得睡不?着,连夜给底下的官员们下了令,让大家提高警惕。 夏云林也被吓得够呛,第二?天就跟着夏文君去修水渠的工地现场露脸。 “爹您不?是嫌脏乱差,不?愿意来吗?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崔大人来信,他的姑父贺春,当时有?名大儒,要来平安郡游玩,然后挑一个?地方修养一段时间,希望王大人多多照拂。”夏云林头皮发麻的说道:“这种名满天下的大儒最惹不?得,他要是说了个?什么,全天下都能传遍。今日不?仅是我,平安郡上上下下的官员,都战战兢兢。” 刚骗了朝廷的钱花,正心虚着呢,能不?害怕吗? 夏云林骂骂咧咧的说道:“这姓崔的真不?是个?东西。我们还替他劝返银江郡来的流民呢,他倒好,给咱们银江郡送了个?什么东西来啊!” “爹,你就不?能往好处想吗?那可是贺春啊,我们夏家年轻一辈,谁要是能被他收作弟子,能少奋斗三十年!要是能因为?他搭上崔家,能一步登天!贺老先生不?就是现成的例子吗?”夏文君的语气兴奋。 贺春并?不?是世家出身,也是寒门子弟,但?因为?天赋卓绝,小小年纪就是本地的神童,拜了当地的名宿为?师。世家结亲看门第,但?也看人,像贺春这样年少俊秀的天才,他们也会嫁女儿,然后重点培养。 很多优秀的寒门子弟出头,都借了外力。夏家的长辈,之前打的也是这个?算盘,想借老师的力,借未来亲家的力。 “咱们这一大家子,也就你还有?点希望。你族中哪个?哥哥是中用的?读书也是要看天分?的。”夏云林一脸无?语,“我倒是想让族中子侄攀高枝,但?攀不?上啊!” 他是指望族中子弟报世家大腿,但?最粗的那几?根,他是没想过的。虽然有?个?现实的案例在眼前,他也不?敢复刻。家里除了夏文君有?天赋,其他孩子,只能算普通,走不?了贺春的路。 瞧着夏文君眼神滴溜溜转的样子,夏云林苦着脸说道:“我的好闺女哎。别惦记着拜师礼,咱们还是先保命吧。平安郡的事要是被捅出去,上下官员都得完蛋。” 叨叨完自?家女儿,夏云林就在脸上摆出来一副慈和的微笑,和周边村里出来的老丈搭话。 “今年旱情严重,老丈你家里情况还好吧?” “挺好的。今年天是干了点,但?这不?是修水渠了吗?以后用水都方便了。今年比去年好多了。”老丈一脸感动?,觉得县令一家都是好人。 “是是是,就是因为?有?的村子太?旱,都影响收成了,所以县里就把这水渠提前修了,能缓解一下旱情也是好的。” 夏云林还在尽力圆平安郡大旱的设定?,看起来又努力又好笑。 第27章 若是?平时,夏云林也会为大佬的到来,欢欣鼓舞。但现在?嘛,他只求别查作业查到自己。 可能是?平安郡官员补作业的心思太强烈,几天的时间,平安郡有大旱的消息,就传遍了,连丁大壮他们和周边村民闲聊,说的也是?旱灾的话题。 “听说其他地?方可惨了,地?都干裂了,幸好六娘子心里有成算,提前安排大家重新休整水渠。不然?这次旱灾,我们仙河县也跑不掉。” “可不是?嘛。那些遭灾的百姓也是?可怜,今年日子难过了。他们要饭的时候,可别要到咱们仙河县来。” “不能吧。旱情最严重的地?方,应该不在?我们周边的村县,都没听周边的人?说。” “那到底哪儿的旱情最严重啊?” “不知道啊。外头?的事情,谁说得清楚?我这辈子就没出过仙河县,你?问我也是?白问。” 反正最后大家也不知道,到底哪儿遭了大旱灾,只听说别的地?方旱情严重。 有别人?的衬托,就显得自己日子过得还不错。这段时间仙河县百姓的幸福指数,明?显升高。 他们县令多好啊,临危受命,一来就带着衙役剿匪,刚把流寇收拾了,又开始修水渠抗旱。 办这些事的时候,因为六娘子处事公正,县内的普通百姓不仅没被压着出钱出力,反倒还能挣点小钱。 这么搞,就显得夏云林这个县令格外优秀。 全靠同行?衬托,仙河县的‘赈灾’业绩,是?整个平安郡最高的。 夏云林正为此暗爽自得呢,转头?王大人?就把贺春打包塞到了仙河县了。 “仙河县气候宜人?,最适合养病。夏二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贺老!”王大人?把人?亲自送来,然?后就准备跑路。 “王大人?!”夏云林的眼神震惊,“你?怎么把人?送我这儿来了!这不合适啊!” “合适,合适,非常合适。”王大人?疯狂给夏云林使眼色,小声?说道:“如今这情况,我要把人?留在?郡城,早晚得出问题!你?也不想我们一起完蛋吧。” 平安郡的官员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露馅了名声?都会臭。 “要不是?仙河县最靠谱,这重任也不会交给您。夏二,你?可别辜负我们对你?的信任啊。” 夏云林声?音紧绷的问道:“贺老是?什么人?啊?他能听我们安排?让他留在?仙河县,他就留在?仙河县?” “他病了,没法折腾。等他病养好了,这事儿差不多也过去了。”王大人?安慰道:“贺老现在?身子虚弱,在?仙河县应该也不会随意走动。你?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病了?怎么病的?怎么病了还到处跑?”夏云林忍不住八卦。 想到贺老带来的麻烦,夏云林忍不住撇嘴,在?心里暗暗骂起了崔郡守。不就是?出身大族,家中能人?多嘛。有什么好显摆的。自己的姑父,不留在?银江郡修养,非要扔到我们平安郡来,一点也不孝顺。 事关己身,王大人?当然?得打听清楚。 他说道:“贺老年前就跑银江郡来游历了,结果?遇上叛军,土匪横行?,被逼到山里躲了半年,山上环境不好,可不就病了嘛。银江郡那边现在?还是?一团乱麻,连城墙都破破烂烂,别说大夫了,连药材都不好找,不是?个养病的好地?方。” 就算是?崔郡守出来上任,也只会带些常用的药丸,不可能带着大量的药材走。 想到平安郡曾经的名声?,崔郡守就把自家姑父送平安郡来养病了。 夏云林亲自在?山上待过,自然?知道山上的条件有多差,他当初在?山上,有那么多小弟帮忙干活,还觉得难受。贺老就带着两个学?生出行?,那肯定更遭罪。 一个生病的老头?,杀伤力直接减半。 夏云林也没那么忐忑了,说道:“王大人?既然?把贺老养病的事交给下官,下官定然?竭尽全力。” 王大人?拍了拍夏云林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同僚们的期待中,夏云林接下了贺老这个烂摊子。从贺老来仙河县的第一天,夏云林就以严格的要求来约束自己,每天在?县衙坐堂办公,不迟到,不早退。 有他带头?,县衙的其他人?也赶紧端正了自己的态度,个个工作勤勉。 工作忙就算了,夏云林每天还得抽空,带夏文君去贺老院中刷脸,企图拜入贺老门墙。 “我一点都不爱去见贺老,见到他我心里就打怵。昨天他还问我修水渠之后,周边的粮食产量预计能提高多少,这我哪知道!要不是?你?替我回答,我当场就得露怯。” 夏云林也知道自己能力一般,但自己知道是?一回事,在?外面丢人?,又是?一回事。 “哎哟,我的好父亲,你?还想不想让我拜名师了。”夏文君意思意思的给夏云林捶了几下肩膀,说道:“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贺老不会给面子见我。您是当地父母官,您不一样,只有您在?,贺老才会给面子。等过阵子,我跟那边的人混熟了,就不用您出马了。” “想拜贺春为师的人?,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你?这么缠,有用吗?”夏云林对女儿的做法不太认同,但却不得不配合女儿行?动。 没办法,希望再?渺茫,也得试试。万一拜师成功,那他们夏家可就赢大了。 “不管有用没用,总都先给人留个印象吧。否则他连我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会收我为徒。”夏文君说道:“我这几日在家里天天熬夜做学?问,想来应该是?有点用的吧。” 做老师的,都喜欢天赋好,学习又认真的学生。夏文君觉得,自己正好就是?这种,这几天时不时的就拿一些学?习上的问题去请教,不过几天的功夫,她觉得贺老看她的眼神都变慈祥了不少。 但如今收徒,不止看学?问,还看品性。 短时间内,贺老也不可能轻易收徒,所以夏文君也不急,准备慢慢来。 只是?随着贺老在?仙河县养病的消息传出去,周边的青年才俊,都忍不住往仙河县跑。 这些青年才俊,纯看脸的话,夏文君很?多都不认识,但报出名号来,很?多都非常耳熟,有些甚至说得上是?如雷贯耳。 “霍长安哎,他的诗你?母亲可喜欢了,这可是?真?正的少年英才。还有李家十一郎,也厉害得很?……”遇上这些名气大的少年,夏云林都替自家孩子紧张上了。 发现贺老以养病的借口,不见闲人?,甚至放出话来,暂时不会收徒,他还挺失望。 夏文君的心态还放得挺平,说道:“虽然?咱们之前也算打好了关系,但最近打扰的人?多,我们也不用天天去贺老院中看望了,免得贺老嫌烦。” 之前有夏文君催促,夏云林也不爱往贺老的院子凑。 现在?夏文君不催了,夏云林反倒去得勤了,倒也不一定要进门叨扰,远远的站在?远处看着,夏云林也乐意。 他就是?好奇,想看看各家少年能怎么折腾,天天空闲了就去旁边的酒楼点一壶茶,现场吃瓜。凑完了热闹,去衙门干活都有劲了。 第28章 晚上?在家中吃完饭,天都快黑了,夏云林都能摇着一把扇子?,兴致勃勃的往外跑。 他这脾气?,花月容也不会怀疑夫君这个点出?去,是去找女人的,只?好奇的问道:“天都快黑了,你这么积极的往外跑,能有什么热闹看?” “就我刚刚回家跟你说的啊。有几个年轻人在贺老的院子?外面?求见,贺老不见,他们?就一直在外面?等着,想?让贺老看看他们?坚持的诚意。你欣赏的那个霍长安,也在其中。” 夏云林兴致勃勃的说道:“我去看看他们?晚上?还会不会在外面?等着。” “行,那你去吧。不亲自去看个结果,你心里也刺挠。”花月容无?奈,也不留人了,只?叮嘱夏云林多带点人,免得回来晚了,天黑了不安全。 “我走了,等我回来跟你细说。”夏云林迈着欢快的步伐出?门。 瞧着夏云林的背影,夏文君忍不住感慨,她爹这性?格,还真是天生享福的命,不像她,没?事?儿都能给自己找点事?情来做。 这几天贺老不见客,她不去刷脸了,抽出?来的时间,就用来给丁大壮和王二他们?补课了。 她身边的几个婢女,跟她一起长大,都是她学什么,婢女就学什么,哪怕学得不精,涉猎也广。后面?培养的人,跟贴身的婢女就不能比了。 尤其是文化课,那真是烂得一塌糊涂。在认识夏文君之前,丁大壮和赵猴子?他们?甚至都是文盲,大字不识。 现在情况好点,会识几个字了,夏文君立刻给他们?安排军事?课。 赵猴子?他们?学得抓耳挠腮,一脸痛苦,但又不得不逼着自己学,因为夏文君说的话,真的很有道理。 自古以来的农民起义,都是不缺人的。随随便便的一场叛乱,都是几千几万人。拖家带口的起义军,甚至能达到几十万人。 但人多没?用,在历史上?,一千人的正规军队,俘虏过上?万人的农民起义军,一万正规军,打散过几十万的农民起义军…… 没?有优秀的将领,没?有战术指导,农民起义的失败率高达九成。 刚完蛋的银江郡叛军,就是一个典型的案例,叛军尸骨还未寒呢,给丁大壮他们?的警示作用,那效果真是杠杠的。 如果不是遇上?夏文君,夏文君又带他们?一路逆行回到平安郡,他们?也会成为尸骨无?存的那一员,现在想?想?,他们?心里都还后怕。 有恐惧催动,丁大壮他们?愿意逼自己一把,好好学习。 他们?是努力?了,但结果却不尽如人意,夏文君拿着朱批改作业的时候,简直无?从下笔。 “我说的是走为上?计。没?说让他们?一见情况不对,就立马求饶!他们?才来平安郡多久,怎么好的不学,坏的全学会了。” 夏文君一边说,一边在丁大壮交上?来的作业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再翻看的下一张这作业,夏文君连骂都不想?骂了。 “走为上?计的意思是走路最好,不能骑马,也不能坐马车???” 夏文君甚至都气?笑了,摇着头骂道:“就这水平,还不如农庄的那群小崽子?呢。” 知道大家的基础差,夏文君都是以讲故事?的方式,给大家上?课。修完水渠之后的休息时间,她就以闲聊的姿态,讲述历史上?的那些名将的经典案例。 听的时候,大家兴致勃勃,感觉应该是听进去了。但一交作业,个个都露馅,各闹各的笑话。 “六娘子?,蜡烛伤眼睛,明日再批吧。或是交给奴婢替您念也好。”婢女给夏文君端来一盆热水备在一旁,给夏文君净手?。 “不急,就剩三份作业了。”夏文君说道:“他们?这群人都是经历过生死,敢闯敢拼的狠人。若是能教出?来,比农庄那里出?来的老实秧子?,更有为将的潜质。” 要论文化水平,自然是夏家的儿郎们?更高,但要说将才,一个都没?有。夏家的地位不算高,他们?没?有维持家族荣耀的自觉,但夏家在本地又还有点名气?,没?被踩落到尘埃里,他们?也没?有咬牙为家族出?气?的决心…… 没?有外力?刺激,这种不上?不下的情况,导致族中的子?弟大部分都很平庸。 把手?上?的作业批改完,夏文君活动了一下肩膀,一边洗手?,一边问道:“都这么晚了,父亲回来了吗?我刚刚好像没?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 “主?君是还没回来呢。” “那我亲自看看去。”夏文君拿帕子?把手?擦干,派婢女去给花月容说一声,就直接离开。 夏云林出?去的时候,就说过他要去的地方,夏文君出门就直奔贺老所在的院子。 为了方便看顾,两处离得不远,一会儿的功夫,夏文君就到了目的地。 “天都黑了,父亲你怎么还在这儿。” “反正天气?热,回去也难以入睡,就当在外面?纳凉了。你看你,走得急,都出?汗了。”夏云林拿着扇子?给夏文君扇风。 他兴致勃勃的分享道:“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咱先别回去。之前求见的有好几个人,现在天黑了,走得就剩这个霍长安了。这个估计也快走了。” 夏文君左右看了看,发现周边凑热闹的大爷还不少,好多都还拿着羽扇、折扇一看就是文化人。 很多人都想?拜何老为师,但又拉不下这个面?子?,看到有莽撞的年轻人尝试,他们?就赶着来看年轻人的乐子?了。 夏文君打量了一眼站贺老门前的年轻人,发现他虽然站得端正,但偶尔却会小幅度的活动手?脚,整个人的状态并不绷着,还挺松弛,甚至他眼神的余光还在打量周围的吃瓜群众。 一看他那个样子?,夏文君心里就有数了,她挽上?夏云林的胳膊,把人往家的方向扯,“别等了爹,这人不会走的。要走他刚刚早跟同伴一起走了,不会自己一个人留下。” “不可能吧。他都站了一天了,还准备再站一晚上?啊?这谁扛得住啊。”夏云林不甘心,不想?走。他想?熬到对方走了再走。 “霍长安是商户子?,有再大的才名,也不能科举,只?能被人推举做官。他想?往上?爬,不对自己狠不行的。人家早就做好了站一晚的准备了。说不定还会晕那么一下,博取同情呢。” 夏文君一边说,一边把夏云林往家的方向拉,“你这个年纪了,还真跟人家小郎君一起熬啊?明早你直接来看结果不就得了吗?” “那我就得惦记一晚上?了。”夏云林嘴上?这么说着,身体还是很诚实的跟着夏文君走了,他确实熬不了通宵,这个年纪,最重要的还是养生。 走之前,他最后看了他的吃瓜对象一眼,发自真心的说道:“这小子?心眼这么多,肯定拜不了师。贺老都没?收你做学生,也不能收他。” 第29章 夏云林因为睡太晚,反倒没?能早起,吃完早饭就只能去衙门点卯,处理公文?。 夏文?君生物钟准时,按时起床,她离开的时候,也没?憋住,为了路过?贺家,还绕了一截路。她出门的时候,还把赵管家带上了,看了结果?,赵管家还得回去跟夏云林禀报。 此时天刚蒙蒙亮,路上的行人已?经多了起来,但贺家门口?的那个人,任然显得十分特别。 夏文?君牵着马缓步走过?,目不斜视的从?贺家门口?走过?。 赵管家也一脸正经,跟着夏文?君走了老远,确定对方听?不到了,才小声说道:“他肩膀是湿的,应该是在门口?站了一夜,身?上沾上了露水。” “他居然真坚持住了。”夏文?君也忍不住挑眉。她还以为这?个霍长安会?装晕卖惨,然后顺势赖上贺老。 谁知道对方居然真老实站着,没?搞小动作。和昨晚相比,今早霍长安腰间还挂了个水壶,显然是已?经提前?吃过?东西,补充过?体力。除了水壶,他腰间还插着两个狗尾巴草,状态比夏文?君想象的还要悠闲。 “这?是个聪明人。”夏文?君说着,又回头看了一眼。 拜师玩心眼,贺老也看不上。最打动人心的,还是真诚。 等赵管家回去说了这?事儿,夏云林立刻就替自家孩子急上了,“虽然贺老说了,最近只养病,没?有收徒弟打算,但万一呢?要不你也加入,让贺老看看你的诚意?” “都已?经混到脸熟的地步了,再玩这?招就过?了。”夏文?君不为所动,淡定的说道:“贺老能有这?么?大的名气?,肯定不是那种会?被架着走的人。” “这?可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我都想替你去贺老门外站岗了。” 夏云林急得跺脚,要不是贺老暂居在仙河县养病,他一个小小县令,平时都跟贺老搭不上话。好不容易机会?到门口?了,却够不上。 自家的孩子没?去,他也不希望别家孩子抢了先。 但焦急的观望了两天,夏云林就乐颠颠的来找夏文?君分享最新情报。 “那伙年轻人都被贺老打发走了。” 夏云林喝了一口?茶,悠哉悠哉的说道:“守了几天,发现贺老确实不吃这?套,贺老那边给个台阶,那伙年轻人就灰溜溜的走了。再这?么?站下去,那就是不懂眼色了。” “贺老本来就病的不轻。”夏文?君说道:“要真把贺老气?出个好歹来,他们可付负不起这?个责。” 要说贺老病得有多严重呢,倒也不至于,就是虚弱,之前?在山上病了没?养好,留了病根,需要慢慢养。 这?几天霍长安他们那群小年轻在门外站岗,贺老就从?后门出去溜达。 病得伤了元气?,贺老脸上的沧桑感?都更重了,到了外面?就像一个普通的老翁。 早在平安郡的时候,贺老就已?经发现旱灾的猫腻,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他在外头的名声是挺清高,但要是不会?谋身?,他早死八百遍了,哪能混到如今这?个地步。 只要平安郡的百姓还在太太平平的过?日子,他就没?必要找事。和如今朝廷这?情况,再换一批官员到平安郡,也不一定会?更好。 因为谎报旱灾的事情,他对平安郡的官员印象都不太好,可到了仙河县,发现情况大不一样,他对夏云林的观感?一下子就提升了不少。 他也在朝廷做过?官,他知道,有时候不妥协自己也得完蛋,至少夏云林真的替百姓做了事情。所以有时候夏云林来找他,他还挺给夏云林面?子,会?出来见客,陪夏云林说几句话。 但交谈过?之后,他发现夏云林人确实还不错,但肚子里是真没?料啊,还不如夏文?君这?个做女儿的呢。 问起水渠的事,夏云林一问三不知,全是夏文?君回答的。 来仙河县几天的功夫,贺老还只是在城里转了一圈,还没?出城去修水渠的工地看过?。如今想拜师的小年轻不在,大门不堵了,贺老就坐上马车,开始出城转悠。 结果?刚出门没?多久,马儿就拉了坨大的。 贺老吓得左右张望,看到没?有衙役巡逻,马上就松了口?气?,赶紧招呼了一个在巷子里玩的小孩,“小郎君,能否帮我把马粪扫去公厕。我给你一文?钱买糖吃。” “好。”小孩答应得干脆,立刻转身?回家拿扫帚。 如今仙河县没有外敌,那么?多衙役,总得有个安排,表现好的去各村出公差,去水渠帮忙干活,表现不好的,就被安排来巡逻扫大街。 别说牲畜不讲究,随便拉,人其实也不太讲究,街道的角落很多人造垃圾。 扫大街的衙役,本来就是当月被罚的人,心里本来就有气?,逮着人畜当街乱造垃圾,他们碍于规矩,倒是不会要钱或者打人,只会?骂人。 他们尤其擅长阴阳怪气。拽之乎者也酸人,扫读书人的面?子。骂人爹娘祖宗,和老地痞对骂。年轻的地痞流氓如今都进了衙门,以前?就混,现在更是无敌手。 这?群衙役一出手,立马就把脏兮兮的街道肃清了。 没?有面?子,掉了逼格,这?比被打还让人难受。 贺老亲自盯着巷口?的小孩把马粪扫走,才算是松了口?气?。 虽然给自己带来了一点小小的不方便,但贺老还是忍不住夸道:“这?个夏六娘倒是个难得的干实事的人。只看仙河县这?街道就知道,这?人是个有心的。” “她还想拜您为师呢。”赶车的学生头也不回的说道。 贺老想也不想就说道:“病好之前?,我是不会?收徒的,没?那个功夫教?,收了也是耽搁人家。” 这?几天堵门的人里,有天赋的青年很多,要是想收徒,贺老就不会?躲着了。 但他刚把那些年轻人打发走,出城来溜达透气?,想看看仙河县的水渠修得怎么?样,就在工地边上,和一群年轻人撞上了。 贺老刚下马车,站在马车边上远远的看了一眼人群,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一侧身?,他就看到夏文?君正在朝他走来,再一转身?,他又看到了另一波小郎君向他走来…… 第30章 仙河县又不是什么?有名的地方,没什么?风景名胜,现在?唯一值得看的,就是那新修的水渠了。 贺老准备出城溜达,脑海中冒出来的第一个目的地就是新水渠。其他人自然?也是如?此。 因为这莫名其妙的默契,大家就在?离城最近的这段水渠碰头了。 这几波人中,来得最早的就是霍长安,他家是豪商,出门的时候护卫婢女一堆,修渠的衙役怕出什么?事,特意去通知?了一声夏文?君。 夏文?君一来,就看到?霍长安叼着跟狗尾巴草,双手?叉腰,四处闲晃。 “霍郎君,此处有泥沙碎石,你可得小心些。” “六娘子。”看到?夏文?君,霍长安立马拿下嘴里的狗尾巴草,客气的对夏文?君行礼。 夏文?君委婉的赶客,“待会儿这里开工忙起来了,会格外杂乱,霍郎君若是想看水渠,我可以带你去别处看看。” “我特意赶早来的,等?他们?开工了我就走。”霍长安笑着说道:“我倒是没想到?,六娘子居然?也在?这儿。” 好歹是名气这么?大的才子,夏文?君倒也没把人晾在?一边,而是亲自陪着,带他在?周围转了一圈。 还没转完呢,第二波小年轻就到?了,然?后就是第三?波…… 每个人拎出来,都不简单,夏文?君只能奉陪到?底,和他们?聊起了这个水渠的情况。为了自家亲爹的安全,她也没忘记提一嘴‘大旱灾’的情况。 几个世家出身的小郎君,讨论的都是名声和政绩,霍长安问的却是水渠的花费,水渠的流经路线,能改善多少劣田,提升多少产量…… 霍长安本来就是商户子,只要一提到?钱,就会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他自己倒是习惯了,异常淡定。 解说到?中途,众人被木板上标注的各队进?度、预计工期,还有小红花吸引,甲乙丙丁之类的队伍太多,计算太复杂,众人都忍不住好奇的跟着算了起来,夏文?君则在?一旁百无聊赖的把玩腰间的香囊。 贺老的车来的时候,大家还以为又是哪个小年轻来了。既然?来了,大家就能一起同游,做个朋友,所以大家都热情的凑了上去。 走近了才发现,来的居然?是贺老。 大佬来了,刚刚还叽叽喳喳的小郎君和小娘子们?,立马就老实了,自觉的跟在?贺老身后。 连夏文?君这个东道主,也只为贺老热情解说。 不自觉的,贺老就成了那个带头的老母鸡,走到?哪儿,后面都跟着一群小鸡崽。 在?贺老面前,大家都是竞争对手?,刚刚还相谈甚欢的众人,很快就开启了战斗模式,见缝插针的表现自己。 无论是文?章典籍,还是诗词歌赋,人人都有两?把刷子,但这里是水渠的施工现场,是夏文?君的主场,她很容易就把话题引向对自己最有利的地方。 就算是这样,霍长安、李十一郎,吴九娘等?一众人才,也能找到?展示自己的机会,抢了好多次夏文?君的话。 大家眼神对上的时候,仿佛都带着那么?一点杀气。 贺老倒也不觉得大家吵闹,有时候听到?一些精妙的言论,还会表扬两?句,这让大家表现的干劲更足了。 但他又不准备收徒,撩完就跑。看完水渠,贺老就说自己精力不济,打道回府,留下其他小年轻们?面面相觑。 刚刚还火花四射的一群人,目送贺老离开之后,立马又笑呵呵的打成一团,约着一起去其他地方的水渠转一转。 等?贺老上了马车,侍奉他的学生就问道:“老师不喜欢他们??怎么?这么?快就走。” “喜欢是喜欢,但是如?今这官场……哎!”说到?后面,贺老就忍不住摇头叹气。 自己有才都未能得到?施展,又何必寄希望于学生呢。 “我和几位好友联名上书皇上,建议皇上科举选材。若是真有科举考试,我再收学生也不迟。”贺老倒是能举荐学生做官,但他又能举荐多少学生呢?官场又不是他家的,是皇家的,若是皇帝那里能开个口子,事情就好办了。 听到?贺老说科举的事,他身边的学生一脸担心,“您提议科举,那崔家……” “崔家是帮了我不少,我也还回去了。我只是崔家的女婿,又不姓崔,不必事事都听他们?的。”贺老淡定的说道:“但科举已经停了十来年,估计这次上书,也是石沉大海。” 他是寒族出身,自然?要为寒族争取利益。和他一起联名建议皇帝科举的大儒,也都是寒门子弟。除了他们?这些在?外头名气大的,朝中也有大员敲边鼓。 这些年寒族的声势越发微弱,再不科举,他们?寒族就要被士族压死了。 夏文?君倒是不知?道贺老的打算,但她却看出了贺老对寒族子弟的偏爱。 当天回家,她就和花月容说起了这事儿,“今天贺老出城了,他还考校我们?一番。他夸得最多的是我,其次是霍长安,还有两?个出身不高的小郎君。李十一郎表现得也很好,贺老也夸了,但他夸人时候的眼神不一样。” “他是寒门子弟,知?道你们?的不容易,心自然?会偏向你们?一些。”夏云林理所当然?的说道。 花月容反驳道:“你怎么不说贺老还有崔家做靠山呢,这几年收的弟子,家世大多都不错。贺老都成名多少年了,你还指望他记得年少时候吃的那点苦?” “我也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夏文?君说道:“贺老自己这辈子倒是不愁了,但他族中子弟怎么?办呢?他心里肯定还想着扶持寒族。爹,你明日陪我一起去县学,还有那几个有名的书塾去转一圈吧。” “去干嘛?” “爹,你是县令,你有劝学的职责的,当然?是去劝学了。”夏文?君说道:“反正家中有造纸作?坊,到?时候看得满意了,你为了奖励县中学生,就提供只有一半市价的纸张,这很合理?吧。” 纸和书籍是寒门子弟崛起的关键,仙河县能把纸价打下来,读书人还能变得更多。贺老若是会被便宜纸张勾引,那就证明他确实还有野心。 30-40 第31章 前些年的时候,平安郡的私塾都非常热闹,因为有科举吊着,读书的学生非常多。 可惜,现在已经没有当年的盛况了。 夏云林去县学还有私塾视察的时候,还颇为感?慨,“先帝当初打下来那么好的根基,如今都荒废了。” “可能这就是崽卖爷田心不?疼吧。”夏文君想也不?想就回答。 夏云林认同的点头,偷偷和夏文君吐槽道:“听说当年先帝不?满意皇上这个继承人,但先帝一个就两?个儿子?,没得?挑,只能将就。” 普通家庭,孩子?平庸也不?碍事,有族中?的叔伯帮衬着,也不?至于败光家业。夏云林对?自己?俩儿子?的认知?就很清晰,别说什么带着夏家做大做强,能不?败家,他死了都瞑目。 但皇室不?一样啊,继承皇位的那个人,要是个脑瓜子?不?灵光的,只能被大臣摆弄。 收到贺老他们?这群大佬的联名上书之后,皇帝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朝廷好像已经有十来年没举办过科举,寒门子?弟有点扛不?住了。 搞科举是要花钱的,登基之后,皇帝只觉得?哪里都要用钱,钱根本不?够用,科举的事,自然就被搁置了下来。 朝廷刚镇压了一场北方的叛乱,一场南方的叛乱,救了一场旱灾,一场地动,在皇帝眼里,钱依旧不?够花。但有两?个老臣,和他哭得?声?泪俱下,又一遍一遍的说科举的必要性,皇帝又有些动摇了…… 论起朝堂的内部消息,贺老知?道得?可比夏文君快。 皇帝刚有那个意思?,他就得?到了消息,想赶紧收些有潜力的学生,把学生们?送到考场上搏一搏。 虽然想把压在头顶上的世家掀飞,但此刻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因为打不?过,所以贺老准备回银江郡,去崔郡守的地盘收学生。 他在银江郡收徒,明面上是在替崔郡守撑腰,替他稳定银江郡的局面,但私下里,他多收些寒门的学生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只不?过收大量的学生之前,他还得?做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和夏云林商议纸张采购。 “听说夏县令家中?的造纸作坊,给县内的学子?提供的纸都是30文一刀,不?知?外地的私塾想大量购买,是个什么价钱?”贺老有话?直说,也没藏着噎着。 前两?天他也派家里的下人去询问过,但得?到的结论是,仙河县的半价纸,不?卖外乡人。所以他只能亲自出马,希望夏家能卖他这个面子?。 “造纸作坊是我家六娘的,外头的好纸几文钱一张,普通的纸一刀都卖60文,成本价都不?止30文。我家要是把30文的纸大量卖出仙河县,那是要惹众怒的。” 之前夏文君在平安郡卖的纸是打的七折,但那时候作坊的纸浆脱墨技术不?行,眼色和质地都略逊一筹,降价卖,大家都理?解。后来技术改进完成,夏文君就不?敢大减价了,只敢少个几文钱,然后多买多送…… 在仙河县这么搞,还能说夏家为了官声?,为了乡望,赔本赚吆喝。出去搅乱市场,那麻烦可就大了。 没有大靠山,砸别的同行的饭碗,别人能直接用拳头砸她。她家现在这情况,还是猥琐发育的好。 听到这么个结果,贺老忍不?住面露失望。 夏云林瞧他那样,却忍不?住默默挺直腰板,说道:“卖给外县的价格确实没办法调整。但若是贺老您的学生,在本县购买,夏家的书铺能给到一刀纸20文的价格。” “20文?”听到这个价格,贺老都惊了。夏家书铺的一刀纸,是能裁一百张的那种,可没有偷工减料。 “是20文。”夏云林嘿嘿的笑道:“我家六娘是个好孩子?,给族里的学生,就是这个价。” 平安郡盛产竹纸,竹子?需要石灰水浸泡脱青,要捶洗要发酵,从竹子?到竹纸需要三十多道工序,时间至少花费两?个月。 无论是时间成本,人力成本,还是材料积压的财力成本,都显得?这20文的价格低得?有点离谱了。 就一瞬间的功夫,贺老立刻就犹豫了起来。有了在仙河县扎根的想法。 不?是他俗气?,贪这点便?宜。他自己?是不?缺钱花的,但寒门出身的学生,大多都不?富裕。 纸这东西贵,但又是日常必需品,不?买不?行。不?把字练好,文章学再?好,也没人乐意看。 家境一般的学生,连买纸都是一种负担。 就拿夏家来举例,夏家三代内还有人做官,在本地也小有名气?,夏家这个整体拿出去还是能糊弄人的。但族中?过得?好的,其实就那几家会经营的,剩下的旁支,日子?也过得?拮据,只能给混的好的叔伯打下手。 夏家有族学,族里年轻子弟有读书的地方,没有族学的家族,孩童读书还得?去私塾求学,耗费更高,很多父母想让孩子读书,也读不?起。 贺老既然想招收寒门子?弟,就不?得?不?为学生考虑。 他还没拿定主意呢,看出了点苗头的夏文君,就又开始天天去他院里刷脸献殷勤了。 贺老的学生,真的是个很好的名头,夏文君想要。除了名头,如果她能从贺老那里学到点真本事,那就更好了。 “你?文章是做得?不?错,但你更精通算学、水利也有所涉猎,更适合跟杨兄学,可惜他忙于朝政,不?收徒。跟着我倒不一定适合你?。” 自己?什么档次啊,有就不?错了,还敢挑名师?夏文君赶紧拍马屁道:“贺老您名满天下,哪怕不?拜您为师,只侍奉在身旁,学到的东西,就够我受用终身了。” “你?既然这么想,那就磕头拜师吧。”贺老微微一笑,端坐在上首。 听到这么个出乎意料的回答,夏文君还愣了一下。不?愧是能低头去做大家族女婿的男人,比她想象的还要能屈能伸啊。 但这种实用主义的性格她喜欢,夏文君反应过来之后,立马就跪下了。 第32章 临时拜师的仪式太简陋,夏文君回家之?后,家里?又重新替她张罗了一番。 贺老倒是巴不得夏家办得热闹,把病养好之?后,他要留在仙河县,总得有个理由。收了夏县令的儿女做学生,就是个很好的借口。 当然,要是夏文君资质不够,贺老怎么着也不会找这个理由。 夏文君原本在平安郡就小有名气?,拜了贺老为师之?后,名声一下子就在平安郡传开了。 “可惜六娘你不擅长作诗,若你能?借此机会,留下几篇脍炙人口的诗文,名声只怕会传得更远。”花月容的语气?十分惋惜。 她倒是想替自己孩子代笔,可她写的诗虽比孩子好,但?也就中?上?,达不到流传天下的水平。 “要不咱们多给点润笔费,请霍长安替你写一篇?他写的诗极妙。”花月容说道:“霍长安名气?虽大,但?给个几百贯钱的润笔费应该就差不多了。到时候弄个《赠夏文君》……” 夏文君莫名的就想到了小学课本上?的《赠汪伦》,这诗也是汪伦花了钱的,八匹马,十匹官锦,外加几日?的热情款待。 “不用?请人作诗。润笔费倒是其次,主要是没这个必要。”夏文君说道:“我现?在都已经拜师了,时间长了,我的名声自然会传出去,不必急于一时。” “你既不让人作诗,也不让族中?宴客。那干脆把仙河县刚休整好的那套院子送给贺老住算了。”不给孩子花点钱,不足以平息花月容激动的情绪。 她说道:“贺老现?在养病的院子,还是小了点,活动不开。家里?这套刚收拾好的四?进的院子就刚好。反正我们住在县衙后院也住习惯了,住远了,你爹点卯说不定还会迟到。” 县衙的后院是小了点,但?上?班方便,吃完饭走?两步就能?去上?班,没事儿的时候,还能?溜回后院偷懒,很适合夏云林。 花月容把新院子作为礼物送给老师,也是希望老师能?对自家孩子照顾着点。 “老师素有清名,不会收的。” 夏文君再次拒绝了花月容的提议。贺老都混到这一步了,不会因为一点小钱,就折损自己的羽毛。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去庙外施粥,给你祈福……” “那不是养懒汉吗?县里?的贫苦户,核实过后都有免税的政策,现?在又没有闹饥荒,您施粥做什么。” 夏文君提议道:“母亲要真想奖励我,不如给我买几身衣裳吧,还有啊,李十一郎的猫爪腰带好看,母亲让人给我做吧,还有霍长安背的带珍珠的小挎包,我也想要……” 听到这些?要求,花月容摸了摸耳朵,装作没听见。 钱花在刀刃上?,她不心?疼,家里?的孩子无论是买马,买书?,花月容都会支持,但?花在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上?,她就没法纵容了。什么腰带、挎包之?类的小配饰,夏文君箱子里?不知道有多少,看到新的,就又想买了。 “你跟你爹一样,天生享福的命。让你爹给你买,你爹的小金库最近又添了不少。” “添了多少?”夏文君打听道。 花月容伸出手,给她比了个数,夏文君嘿嘿一笑,立马就转头跑去县衙找夏云林。 搜刮完夏云林,夏文君第二天就背着个新挎包去贺老院里?报道,当学生的,自然得跟在老师身边学本事。 哪怕贺老现?在精力不济,抽不了多少时间教她,光是看贺老带来的书?籍,就够夏文君学了,更别说还有师兄指点。 因为夏文君本来就足够自律和好学,贺老教学生的强度,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归家的时候,她的步伐十足的轻快。 “夏六娘,好巧啊,没想到能?在这儿遇上?你。” 夏文君停下脚步,客气?的回道:“霍郎君,这么晚了,还不归家吗?” “正准备回去。但?既然今日?遇上?了,那我就把这个诗送给你吧。那日?贺老带着我们同游仙河县水渠,我回去就做了这首诗,原想请贺老斧正,又怕打扰到他。送给你正合适。” 送诗,尤其是送高水平的诗,比送金银都更得人喜欢。谁不喜欢随着那些?篇章名流千古? 刚想请人做诗呢,人就自己凑上?来了。夏文君赶紧伸手结果,这首诗第一眼给夏文君深刻印象的,不是霍长安华丽的诗句,而是他那一手绝妙的字。 不用?看诗,只看字,就能?看出少年人的狂妄和意气?风发。 这首诗没提谁的名字,但?却重点夸了仙河县的水渠碧流润野、星耀雪浪,用?词极为优美,是首好诗,传唱开来,也是夏云林的政绩。 贺老之?前说了不拜师,很多外地跑来的小年轻也不缠他了。可他忽然收了夏文君做徒弟,开了这个口子,其他小年轻们瞬间就躁动了起来。 不敢去贺老跟前乱来,像霍长安这样的,就打上了夏文君的主意。 这首诗确实写得好,夏文君也投桃报李,非常懂事的表示,“你这首诗写得真好,明日?我一定要带给老师看看。”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贺老本来就想收学生,不然就不会在意仙河县的纸价,也不会开口收自己做学生。 虽然猜不到贺老此时的用?意,但?夏文君依旧很乐意帮忙搭梯子。 “想来老师应该也会很喜欢你这首诗。” 两人对视一眼,霍长安瞬间乐了,笑嘻嘻的给夏文君作了个揖,“那就多谢六娘子了。这首诗若能?得贺老的指点,以后有事你只管吩咐。” “举手之?劳而已。”夏文君回道。与?人方便,就是与?自己方便。霍家是豪商巨富,以后说不定还能?合作呢。 在夏文君眼里?,霍长安的才华,很能?拿得出手,给贺老推荐霍长安的诗的时候,她是真心?夸赞。 贺老看完却惋惜的摇头,“可惜了,是商户出身,不能?参加科举。” 听到‘科举’两个字,夏文君瞬间瞪大眼睛,一个大胆的念头忍不住冒了出来,停了十来年的科举,不会要重新开始了吧。 第33章 心里有了怀疑,夏文君看?什么都觉得有鬼。比如?贺老最近和人通信频繁,几位师兄整理的书籍,也多?是科考相关…… 她之前以为贺老是未雨绸缪,现在发现,贺老其实?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心里有了成算,才开始计划培养学生?的事。 前段时间拒绝那群小年轻的时候,态度太坚决,这次霍长安凑上来,贺老哪怕不太满意霍长安的身份,看?在他资质的份上,也见了他一面,仔细考校了他的学问。 他怕继续拒绝,伤了那群小年轻的心,让他们不敢往前凑就不好了。 考校之前,贺老的态度还有些勉强,考校完后?,贺老就对霍长安欣赏上了,连着让他进?了几次院子,还允许他在夏文君上课的时候旁听。 在贺老院前站了两三?天都没得到的机会,就这么水灵灵的递到了自己跟前,霍长安二话没说,转头就给夏文君送了一个金银玉石攒出来的宝石花树盆景。 “霍郎君,这太贵重了!”夏文君不敢收。夏云林贿赂王大人也就这个水准,她就是引荐了一下,甚至对方都还没能拜师,这礼她拿着烫手。 “我家?里有金银玉器的生?意,这不算什么,你就收下吧。”霍长安毫不避讳的说道:“这也不是我第一次去?撞那些大儒的庙门,但贺老是唯一一个愿意考校我学问的。如?果不是你引荐,我可能连他的面都见不上。” 对方家?中是豪商,不差这点钱,拉扯起来反倒难看?,对方真心送,夏文君也接接过了。 夏文君其实?能理解他的难处。如?今这个世道没有公平,就看?出身。寒门是下层,那商户就是最底层。向上爬的道路都很艰难。 当?初她还看?过热闹,霍长安在贺老院子前,那可是实?打实?的站着熬一整晚。连夏文君都感慨于他的真诚,觉得真诚最打动人心。 但结果就是,贺老确实?记住了这个年轻人的名字,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有天分的寒门子弟多?了去?了,贺老也没必要费心费力的去?扶持一个商户子,更别说收他为徒,举荐他做官,惹人非议不说,这个学生?犯了什么错,还会连带着毁他一世清名,至少一个‘贪财’的帽子肯定?跑不了,哪怕他没收钱…… 夏文君这种寒门出身的,哪怕是个小娘子,身份也比霍长安高一截,培养好了就是一方大家?,一段佳话。学不好,也能嫁人,不会给老师带来什么麻烦。 贺老惜才,允许霍长安进?院中旁听,却没有收他为徒的想法。 可能再过个几十年,霍长安不仅才名满天下,连人品也好得世人皆知的时候,才有人敢为他的品性背书,举荐他做官。 因为霍长安的身份够低,连他都进?了贺老的院子,其他人就更有信心了,屁颠屁颠的又?开始去?找贺老献殷勤。 “看?到这些年轻人的样子,我就想到了我当?年。”贺老笑呵呵的说道:“生?机勃勃的,我看?着都欢喜,病体都变得轻快了不少。既然他们想来,就让他们来吧,一群人讨论学问,比闭门造车的好。” “老师说得有道理。”夏文君赶紧给贺老捧场。只是内心忍不住吐槽:您可真是,正话反话都被您给说了,我们还能说啥啊。 不想见人的时候,就说吵闹会影响养病。想见人了,就说叽叽喳喳的声音听着开心。 他一松口,来他院中求学的人,立马暴增,小院的学习氛围一下子变得浓厚。 夏文君也趁此机会,把族中有读书天分的小郎君都叫来了。 “贺老这里的藏书比家?中更多?,有不懂的,也能和大家?讨论,然后?拿去?询问师兄和老师。别浪费这个机会。” 夏文君伸出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威胁道:“我会一直盯着你们的。谁要是敢偷懒,我就回去?告状,让你们父母揍人。” 她的标准,在族中是出了名的严苛。几位族兄的脸上的表情都有些难受,询问道:“怎么文博和文轩没来?” “他俩不爱读书,来干什么?”来当?搅屎棍吗? 这个理由很强大,几位族兄不敢反驳,而且去?听大儒或者大儒的学生?讲课,确实?是个难得的机会,他们只能老实?的跟在夏文君身后?,去?贺老院中旁听。 “好多?人啊。”一到目的地,几位族兄就忍不住咋舌。 “这无用阁里,只有我和几位师兄有固定的位置,其他人都是随便做,你们自己找地方坐。老师讲课的时候,把不懂的记下,课后?有自由讨论时间,也有老师的答疑时间。” 贺老还在养病期间,精力不足,只在上午上一节课,剩下的就交给几个徒弟。 他的名声本来就很大,现在又?允许这么多?学生?旁听,在平安郡的清名就更盛了。 在贺老的名声传出去?之后?,朝廷将要举行科举的圣旨才发下来,这个时间差,可谓是打得极好。 “朝廷真要举行科举了?”夏云林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直接从凳子上蹦了起来,“难道咱们这个皇帝鬼门关走了一场,开窍了?这么多?年了,怎么就忽然想起科举了呢。” “这事儿贺老他们不是早就开始谋划了吗?”夏文君回道。她刚看?出猫腻的时候,回家?可是说过的。 夏云林忍不住反驳,“贺老他们这群人说的话,要真这么管用,早科举了,哪能等到现在。” “除了贺老他们的张罗。自然也有形势的缘故,这些年世家?越发张狂,皇帝估计也忍不下去?了。”夏文君倒是不挑,说道:“不管怎么回事,只要能多?举行几次科举选才就是好的。” 她最擅长考试了,周考月考高考,换到这个赛道卷,哪怕她不能亲自去?考,也能培养出一堆能考的学生?。 夏云林激动的在房间里转圈圈,说道:“要是我夏家?的孩子考了第一名,或者多?考几个出来,我夏家?岂不是混出头了!” 搁这个圣旨出来以前,夏家?的未来是肉眼?可见的惨淡。有了科举,夏云林一下子就看?到了希望,觉得自家?未来可期,很快就能逆袭。 看?夏云林已经?开始畅想未来,夏文君忍不住提醒,“爹,您睁开眼?看?看?,咱们族中那么多?小郎君,有哪个是能考第一的料?连我都比不过,还跟天下英才比。这一届科举,咱就甭妄想了。” “你这孩子,你没考过你不懂,考试不仅看?实?力,还看?运气!”夏云林誓死守护自己的美梦。 第34章 甭管自己实力怎么样,读过书的都觉得自己有希望。 等了多少年了,才?等来这么一个机会,不试一试怎么行呢。 整个夏家,除了夏云林他们?已?经做官的两兄弟,其他的兄弟叔伯,全都重新拿起了书本。 “这才?像书香世家,以前大家那游手好闲的模样,像个啥嘛。”夏文君对这个结果非常欣慰。 要是后世那种人人平等的环境,躺平也能好好生活,夏文君也不会替家里的咸鱼觉得焦虑,偏偏现在?的底层人,生命都得不到保证,不往上冲,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脑子聪明的都那么努力,笨鸟怎么可?以不动弹。 不说其他地方的人,光是来贺老院中蹭课的年轻人,各个都不简单。 夏文君看书看几遍就能记住,李十?一郎更甚,他过目不忘,只是夏文君从小时候就十?分自律,显得知识的积累更多而已?……霍长安则是精力旺盛到可?以不怎么睡觉,哪怕累了一天,闭上眼眯一会儿,再睁眼就是精神抖擞……吴六娘不用费心练字,字都写得极好,过些年必定会成为一个书法?大家…… 连这群有天赋的人都在?努力,没天赋的人不拼一把,那是肉眼可?见的完蛋。 被夏文君带到贺老院中旁听的几位族兄,被大家这么一刺激,都进入了废寝忘食的学习状态,天天都抱着书啃。 这几个族中的小郎君,是夏文君特意挑出来的,学习成绩好的,有点希望的。科举通知没下达地方的时候,大家不觉得有什么,如今知道要科举了,族中其他人也着急起来了。 几个年纪大点的叔伯,还特意来找夏文君说情?,“六娘,你?看我们?这样的,能去贺老院中旁听吗?” “不能。” 夏文君拒绝的过分干脆,听得族中几位叔伯的心都快碎了。 “真不能吗?那么多人都在?贺老那儿旁听。” 夏文君瞄了一眼对面几人的胡子,有人的胡子都快白了,这些年又被杂事耽搁,水平还比不上族学里的小孩,真当?贺老不挑啊? “贺老院子不大,能去旁听的人本就不多,我的面子最多能带几个族兄去,再多就不能了。科举考试主要考时事政务,咱们?在?家里好好看书,多去替我爹帮忙,也是一样的。” 家里有当?官的人,在?时政方面,肯定要比普通家庭好一点。 连夏家都开?始努力了,更别说其他家族,都一窝蜂的想去贺老那儿求学。 怎么说人家也是当?世大大儒,跟他学,考上的效率更高。 人一多,仙河县的经济立刻就起来了,夏文君名下的酒楼,天天都是满员,农庄那边新出栏的鸡鸭都不用往郡城送,仙河县就能消耗完…… 她倒是赚钱赚得喜笑颜开?,又没有考试的压力,天天都笑嘻嘻的。贺老却被愁到了。来找他的人太多了,就跟苍蝇似的,赶都赶不走。 这可?是自己现在?最大的靠山,一看情?况不对,夏文君立马出谋划策。 “老师,这几日?来求学的学生太多,不如老师移居到夏家的院子,地方大,也能容纳更多的学生。老师心善,但也不能什么学生都收,不如您设置几场入门的考核,能考过,才?能入院旁听。” 只是去学生家中闲置的院子里暂住,不是收礼,贺老对此接受良好。入门考核的事,他也觉得不错。 “那就按你?说得办。这段时间?你?几位师兄也要吻戏功课,这事儿就交给你?来做吧。” 在?当?地有地头蛇照顾的好处就是,不用贺老操心,夏文君立刻就把县里的衙役派来干活,维持秩序。 所有想入院旁听的人,无论家世,都得参加考核,得了夏文君的叮嘱,丁大壮他们?这群人说话也挺好听。 “科举考试不就是这样考的吗?现在?来求学的人,肯定是想去参加科举的,咱们?就当?是提前考一场了。” “来这么多人,贺老也教?不过来。县学那边也有老师授课,基础差点的,咱们?可?以去县学嘛。县令大人体?恤,特意请了好几位老夫子在?县学授课。” 院子外面有遮阳的棚子,备着有清热的金银花茶,甚至还有免费的纸张以供大家做题用。 夏文君这么大方,也是为了维护夏家跟贺老的好名声。 这个世道权势只掌握在?那百分之一的人手中,剩下的都是底层百姓。按照这个比例,来贺老院外求学的,大多是寒门子弟,有的人背着个书箱,但书箱里却没有多少纸,能读书就已?经是不易了。 他们?听说贺老在?仙河县教?学生,还允许外人旁听,千里迢迢的跑过来,十?分不容易。 而这群没有靠山的寒门学子,正是贺老想扶持的。在教学生的时候,他一点藏私的想法?都没有,上课的时候倾囊相授就算了,他每日?上课的内容,还都会流传出去,任由没能听课的学生传阅。 这个时候,夏文君名下的造纸作坊,简直是火力全开?,甚至都不卖30文的半价纸了,直接上了最便宜的纸,20文一刀。 “来咱们?仙河县求学的学子,都算夏文贺老的半个学生,算我家六娘子的半个同门,今日?我家书铺就不挣钱,只为给大家行个方便。” 这价位,哪怕是兜里没多少钱的读书人都想买来囤点了。 “这纸我们?不多卖,一次只能买三刀。赔本赚吆喝的事,不能让倒卖的人钻了空子。” 书铺掌柜说的话,大家都能理解,每次买纸都老实的只买三刀。夏家的三刀纸才?60文,和别家书铺一刀纸的价格差不多。买到就是赚到。 卖便宜纸的书铺外头排着长队,有家底的人都不乐意耗费这个时间?,宁愿去买贵纸。 他们?虽然不买,但也忍不住赞叹夏家的大手笔。 “甭管夏家这么干是为了什么,至少干了实事,来仙河县的学子,都会念夏家的好。等科举过后,夏家仁义的事,就能传遍天下了。” 名声口碑上来了,家中再出两代杰出的弟子顶上,这个家族也就起来了。 因为做着这个美?梦,夏云林这次倒是不怕苦不怕累了,天天老实的在?衙门坐班断案,县中人多了,纠纷就多了,他忙得头发掉了大把。 “外地来的学生,租住了一个大爷的柴房,柴房里有蛇出没,把那个学生吓一大跳,一棍子把蛇打?死了。那老大爷就不乐意,说那是看家蛇,打?死了会影响家中的运势,让那学生赔钱……” 说着说着,夏云林的话题就歪掉了,说起了这个老大爷的家庭情?况,儿女是干什么的,又说起来这个外地来的学生,家境贫寒,家中老母常年吃药,年年都要靠族里的接济。 因为租房引起的纠纷,夏云林不知道断过多少起,这些八卦,夏文君的耳朵都快听起茧子了。 “好不容易仙河县来了这么多人,大家都有钱挣。也不知道好好经营口碑。”夏文君恨铁不成钢。学生的钱是最好赚的,若是仙河县能依靠学院的优势,以后也不会愁经济发展了。 夏文君提议道:“这钱他们?要不乐意赚就算了,县里可?以修几个大通铺,很快就能修好,也能住很多人。” 能租到房子的,还是来得早的学生,来得晚的,根本就租不到房子。到时候有钱的就租民户,没钱的就住大通铺。 县衙养的人多,只要奖金给够,丁大壮他们?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不过是几天的功夫,房子直接拔地而起。现在?是夏天,不比冬天麻烦,房子有墙有屋顶,能挡风就行,房子里的床也格外粗糙。 大通铺胜在?房租便宜,刚开?租,立马就租空了。 原本以为这又是赚名声的行为,但夏云林一看账单,发现自家居然还能赚钱。 “刚租一个月出去就能回本。那以后岂不是纯赚。”夏云林搓了搓手,说道:“还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啊,那一排大通铺简陋成这样,居然还有这么多人住。他们?也真是不挑啊。” 夏文君瞄他一眼,忍不住说道:“什么条件啊,还挑上了。仙河县有五万人口。数得上号的有钱人家,不超过一百户。哪来那么多有钱人。” “但能读得起书的人,家底总不会差吧。” “那也禁不起祸祸。现在?求学要钱,以后赶考要钱,不省着点用怎么行。很多人读书,不是因为有钱才?读书的,是因为读书能改命才?读的。” 时隔多年的科举,让许多寒门子弟的心都活了起来。 别说平安郡了,连隔壁刚叛乱过的银江郡,都沉浸在?了读书的氛围里,显得格外的祥和。 今年考完,三年过后又继续考……只要这个公平的选才?渠道一直坚持下去,皇帝也不搞骚操作了,以朝廷的底子,用不了十?年,乱象就会平息。 考虑着以后可?能会有的变化,夏文君对丁大壮他们?的培养思路,也稍稍的转变了一下,开?始狠抓他们?的种田、养殖和做工的技能。 “也是奇怪哈,我从小就在?地里长大,种了那么多年的地,结果论起种地来,我们?还比不上老大。” 夏文君冷笑一声,“那不是应该的吗?让你?去读书,你?要去喂猪。很多知识农书中都有,特意给你?们?准备的书,你?们?翻都不翻一下。” “我家里的地,哪有您农庄的地那么讲究。”丁大壮忍不住挠头,辩解道:“而且我们?自己家里也没那么多猪和鸡鸭,没那么多好肥料。” 什么时间?该松土,什么时候该堆肥,什么农作物该套种,农庄都有详细的时间?安排。 跟着夏文君混一段时间?,丁大壮等人觉得,自己连种地的技能都有所提升。不仅如此,家中女子养蚕织布的水平,也肉眼可?见的提高。 在?仙河县学子们?重心都放在?学习上的时候,夏文君的重心就放在?了搞钱上,科举还没开?始呢,她就已?经赚得盆满钵满。 因为赚的钱足够多,在?大家都各自回家准备考试的时候,面对冷清的教?室,夏文君还笑得出来。 她笑就算了,没能去考试的霍长安也跟着笑,看得夏文君都愣了两秒。 “你?在?笑什么?”夏文君好奇的询问。 “开?心啊。那么多一起读过书的同学去考试了,他们?要是为官做宰,说不定哪天就向皇上举荐我了呢。”霍长安还挺会往好处想的。 他早就知道自己身?份没法?参加科举,心态放得挺平的,对其他去考试的同学,有羡慕但没有嫉妒,甚至巴不得他们?考个第?一,以后混成宰相。 “这倒是。为官的同学朋友越多,你?被举荐的概率就越高。不过就是再熬几年的事,反正咱们?还年轻。” “是啊,我们?还年轻。以你?的资质,熬几年,也能成为当?代算学大家,连贺老都夸你?这方面的资质超绝,极有天赋。” 虽然他们?同病相怜,一个因为身?份不能科举,一个因为性别不能科举,但他们?都有绝佳的天赋和超绝的自律和努力。 两人商业互夸一通,都觉得自己有美?好的未来,笑得更开?心了。 科举夏文君虽然没参加,但仙河县的考场纪律,却是她亲自盯着的。 要不说科举劳民伤财呢,光是休整破旧的考场,仙河县就支出来不少经费。 夏云林还算老实,把仙河县当?自家老巢了,没下狠手捞钱,平安郡的其他官员,基本上都会借此机会捞一笔。 但平安郡常年以□□为主,也就对朝廷的钱包下手,对平安郡的百姓,都还挺温柔的。 因为不敢惹事,也拿捏不准朝廷对这次科举的态度,这次平安郡的考试,既没有抄袭,也没有徇私,一点幺蛾子也没闹,选拔出来几位学生,都是平时颇有才?名,有真材实料的人。 “我们?夏家的子弟,一个都没考上。”夏云林惆怅的叹口气,“这代怕是又废了,只能培养下一代了。” “我早就提过,族学里的那群小崽子,就该管严一点。”夏文君一脸冷酷的说道:“正是读书的年纪,就该好好读书。一天天的撒了欢的玩,像什么样子。” 她正准备重新定制一下族学的课程表,霍长安就向她发出邀请,请她明年一起去京都凑热闹。 “我就不去了,我族中都没人去京都赶考,我去了也没意思。” 现在?出远门,风险还挺大的。 上次离开?家,不过是路过银江郡,就遇上了叛军造反,折腾了几个月才?能回家,都给夏文君整出心理阴影了。 万一去京都又遇上点什么,那可?真够折腾人的。 她虽然没去京都,但却时刻关?注着这届科举的最终结果。 二月京都最后那场考试一过,夏文君父女俩就眼巴巴的等着京都的消息,夏家虽然没人考中,但来仙河县旁听的学生那么多,无论谁中了,他们?仙河县都能沾点光。 但等了大半个月,夏文君看到朝中传来的信息,人都傻了。 “这次科举,一个也没中?朝廷花了那么多钱,兴师动众的搞这么一次科举,是搞着玩的吗?他们?把人当?什么了?” 夏云林的怨气慢慢,笑容勉强,阴阳怪气道:“谁知道呢。人家说了,野无遗才?。真正的人才?都在?朝廷做官。参加科举的,都是庸才?。” 与其给了人希望,又让希望破灭,还不如不给人希望。 这一出又一出的操作,看得夏文君两眼发黑,她有些怀疑的说道:“朝廷这么搞,京都现在?还太平吗?被这么玩.弄,寒门子弟哪怕不大发雷霆,也会小发雷霆出出气吧。” 第35章 当年定下?科举录取比例,世家子占七成的时候,寒门子弟觉得自己还?有三成机会,虽然寒心,但还?是咬咬牙忍了。 可如?今辛苦考一场,一个人都不?录用。这科举俨然是废了。 一点往上爬的希望都没?有了,别说外头?的人,连平安郡这个出了名的都是好脾气人的地方,也炸开了锅。 “那群人也欺人太甚了。把我们这几个月的辛苦当什么!” “等了十来年,才等到的机会,就被那群混账搅和了。” 稍微有点脑子的人,就不?会只怪皇帝,而是会把那群世家之人,一块恨上。这次科举的录取结果,明显是那群世家的人在?捣鬼。 皇帝倒是一声令下?,吆喝大家准备考试。但出题和阅卷的都是世家出身的官员,他?们轻轻这么一拿捏,这次科举就废掉了。 哪怕下?次皇帝还?想科举,都没?多少?人会去考了。 “为了筹措这次参加考试的费用,家中还?卖了两?亩良田,要早知道是这个结果,那我还?考什么?” “我还?千里迢迢的跑到仙河县求学呢,考完回家就病了一场,还?留下?了病根。朝廷此举,简直气得我不?能?安眠。” 那群付出了心血的考生们,气得骂天骂地。 同样付出了心血的贺老,也不?好过,直接气到旧病复发,躺床上了。 夏文君去探望的时候,看到贺老那副被掏空精气神的模样,还?觉得有些感慨,几天的功夫,贺老脸上的沟壑都变得更加显眼,像是老了好几岁。 好不?容易谋划这么一场,世家伸出手?轻轻一按,就把事情轻描淡写的给按了下?去,能?不?气吗? 夏文君把药碗递到贺老面前,轻声说道:“老师,京都那边又传来了新?的消息。考试结果出来之后?,京都的寒门学子,都去宫外跪着,求皇上给个说法。” 说着说着,夏文君自己都忍不?住有点想笑?。谁家的说法,是跪着求来? “能?有什么说法?那群老东西既然敢这么干,肯定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能?拿到皇上眼前的试卷,肯定都是和皇上政见不?合的卷子。一个都不?录取,也是皇上亲自决定的。”贺老说得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 贺老心里虽然骂着朝廷高层不?做人,但心里还?是期待会有转机,赶紧三两?口把药喝了,老实的躺家里养病。 他?就想着,万一考生们争取成功了。最后?一场考试重考了呢。 学生们闹起来,影响的就是天下?的舆论,皇帝不?吃软的那套,硬的那套也该逼得他?就范了吧。 平安郡离京都有点远,传来的消息是滞后?的版本。 最新?的情况就是,皇帝确实被考生的动静搞得吓了一跳,但皇帝没?有反省自己,重开科举,而是怪考生们闹事,没?把朝廷放在?眼里,派了城中军队,把那群学子赶走。 不?愿意走的人,当场被斩杀。 在?皇帝眼里,这就是一群没?本事还?眺得老高的庸才。在?他?们跪在?宫门口的时候,皇帝对他?们的厌恶就达到了顶峰,再被人一怂恿,杀鸡儆猴的命令就这么下?达了出去。 学子们原本是跪着求说法的,见血之后?,怒气上头?,一个个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赤手?空拳,直接就和来赶人的军队硬拼上了。 年轻人哪禁得起激,因?为朝廷军队的行为,城里大部分的学生都闹了起来,很多街道都开始流血。 京都因?此戒严了三日,等留在?京都的人各自回家的时候,京都的事才被传开。 霍长安原本是该回家的,但他?只派了护卫回家报平安,一出京都,就直奔仙河县。 但到了目的地,他?也不?敢去见贺老,而是先找夏文君打听贺老的身体状况。 “去京都的时候,两?位师兄住的是我家商号。如?今人没?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贺老说,怕贺老禁不?住打击。” “人没?了?”夏文君只觉得心口发凉。她?知道这个世道很危险,但没?想到,居然能?危险成这样,不?过是去京都科考而已,就没?了那么多条人命。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是知道的,两?位师兄无论是学识还?是人品,都十分出众,来请教的学生,他?们都是来者不?拒,因?此两?位师兄很得大家信任……” 有时候太冒头?也不?是什么好事,一群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有那么几个出挑的,两?位师兄不?自觉的就成了出头?的椽子,去皇宫跪求说法的时候,一堆人非要拉着他?俩一起去,还?把他?们推举到了前排…… 文会之类的活动,霍长安是积极参与的。但去皇宫那次,他?没?去。他?又不?能?参加科考,去求这次科举的说法,他这个身份有些尴尬。 谁能?料到,两?位师兄就直接死在了那场变故里。 “不?止两?位师兄,当天就死伤了几百名学生。后?面城门戒严,官兵挨家挨户的搜,想把当日去皇宫门口的人都抓了起来,抓到之后?,可能?不?是斩首就是流放。人没?抓齐之前,城门那边就不?会放外地来的学子通行。” “欺人太甚。”夏文君气得拳头?都攥紧了,骂道:“简直是欺人太甚。” 去京都前,哪怕不?能?参加科举,霍长安也觉得自己前途可期,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现在他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颓丧,“说来可笑?,我也是因?为商户的身份,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但再过一段时间,消息彻底传开,贺老那边就没法瞒了。” “可贺老这身体,确实扛不?住啊。”夏文君苦笑?一声,为难的说道:“要不?还?是再等等吧。” 霍长安来了仙河县,也只能?躲在?夏家,鬼鬼祟祟的不?敢露面,不?敢去跟贺老说京都的那些坏消息。 但贺老哪怕在?病中,也比他?们想想的要敏锐,很快就派人请他?去府里问话。 “他?们的尸首呢?葬在?何处?” 贺老一开口就问这么个问题,把霍长安问得都不?敢抬头?,“两?位师兄的尸首,被扔在?了乱葬岗,我私下?派人替他?们收敛尸骨重新?入葬了。那时京都氛围紧张,我也没?敢声张……” 仅仅是帮忙收敛尸骨,霍长安就已经冒了很大的风险。他?这么做,确实挺够义气的。 夏文君就默默的站在?一旁,不?敢搭话。这情况,她?说什么都不?合适。 “多谢你了,你也是个好孩子。”贺老沉默了一会儿,强忍悲痛,和霍长安道了一番谢,才让夏文君把人送走。 等夏文君送完人回来,就看到贺老气到直接吐血。房间里侍奉的奴婢,全都急得团团转。 第36章 贺老到了?这个年?纪,经历的事?情也多了?,虽然气?到吐血,喝完药,情况就好转了?许多。 看贺老这么坚强,夏文君也默默的松了?口气?,她是真?怕贺老一口气?提不上来,直接被气?死了?。 就如今这情况,劝慰的话,夏文君说不出口,因为说了?也没什么用,她直接提醒贺老,让他有气?出气?,直接报仇。这么刺激一下,说不定还会让贺老好好养身体。 “有句话说得?好,与天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两位师兄受了?这无妄之灾,这仇我们必须得?报,不就是跟他们斗吗?咱们就斗呗……” 把气?憋在心里,只能把自己气?死。还不如把气?撒出去,创死别人?。 夏文君把皇帝还有那几个搞事?的世家,都重点提了?一遍,给贺老提醒,他的暗杀名单该有谁。 她是个狠茬子,前来探病的霍长?安也差不多。 两人?就跟唱相声似的,把朝廷的那群官员,从上到下的贬了?一通,尤其是那位昏庸的皇帝。 书里教?的是忠君爱国的思想,但如今这情况,贺老对皇帝还有感?情才?怪,只怕恨不得?把这任皇帝劈了?,换个新帝上位。 夏文君他俩说的大逆不道的话,不敢让外人?听,但贺老却听得?很舒心,开始欣赏上了?两位年?轻人?的那一身反骨。 和这两个年?轻人?相比,贺老觉得?自己还是窝囊了?点。 他想上书痛斥皇帝一番,又怕牵连家人?,只能期待别人?能给皇帝一个教?训。 可惜的是,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朝廷这次科举一个人?也没录取的行为,让天下哗然,气?得?各家寒门学子跳脚,但没一个能成事?的。 “这次的叛乱,又被镇压了??”贺老不死心的询问?。 “朝廷那边传来的最新消息,是被镇压了?。”夏文君补充道:“这次的叛乱比之前好,一路北上,打下了?好几个地方。” 其实这次叛乱,主力人?员也不是什么读书人?,而且遭遇了?水患的百姓。但这次起义的成绩,比以往的叛军都好,因为这次有读书人?帮忙出谋划策。 科举考试之前的叛乱,那些有识之士都冷眼旁观,觉得?那群农民成不了?事?,一点都不想掺合。但现在这群读书人?心里有气?,知道可能会失败,失败的结果是被砍头,他们也忍不住想去当那个搅屎棍,给皇帝一个教?训。 文武结合的效果就是,今年?的叛乱来得?比往年?更?多,更?凶猛。 凶猛到皇帝也坐不住了?,但南巡是不可能南巡的,他上次出宫南巡还被刺杀,差点就死了?,所以这次他也不亲自出马了?,而是主张修运河。 朝廷官兵坐船顺流而下,行军速度,比走官道更?快,有叛乱的话,反应也能更?及时。 要搁以前,贺老还会忍不住劝谏几句,现在听到这个消息,贺老不仅不劝,还主动给上面举荐人?才?。 夏文君,霍长?安这两个桀骜有反骨的,他还重点推荐。 “仙河县的水渠是你盯着修的,自修好以来,颇受好评。不过是修建运河,你肯定可以。” “有杨大人?带着,我肯定没什么问?题。但现在这个时机修运河,感?觉不太合适啊……”如此多事?之秋,夏文君拿脚底板想都知道,在此期间,肯定会闹出一些事?来。 贺老叹口气?,直白的说道:“你这次要不去,等我人?走茶凉,你以后就算有才?能,也难得?这样的机会。” “我去,我肯定去。”不过是冒点风险罢了?,夏文君能接受。 朝廷组织的大工程,可不是仙河县的小水渠能比的。如果没有贺老支持,仅凭夏家,很难把夏文君推出来。 其实贺老也不想把这么年?轻的学生?推出去,可他身体每况愈下,不在这两年?让学生?积累点资历,等他人?没了?,学生?更?历练不出来。 夏文君是他的弟子,他举荐弟子是应该。举荐霍长?安,则是因为霍长?安当时冒着风险,替他的学生?收敛了?尸骨,贺老想还这个人?情。 他的身体一直病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现在举荐霍长?安这个小年?轻,肯定会有些风言风语,但他也看开了?,人?都快死了?,谁还在意这个。 “这次的运河,会途径你家,霍家是有名的豪商巨富,必定会被盘剥。但此次有你在,情况应该会好一些。” 贺老说得?风轻云淡,霍长?安却红了?眼眶。 商户一直都是被欺压盘剥的对象,在那些大人?面前,跟孙子似的,霍长?安四处钻营想做官,也不过是想为家里撑腰罢了?。 朝廷修建运河,除了?专业的人?才?,还需要征调许多民夫。 今年?仙河县的百姓服役,就没那么轻松了?,还得?长?途跋涉去外地。普通百姓都避不开朝廷的徭役,有正?经户籍的丁大壮他们,也是如此,只能跟着一起去。 但这次夏文君也在,她还有靠山,被贺老推荐给杨大人打下手。杨大人把她看作自己人?,大手一挥,就把平安郡来的服役的人,交给夏文君打理,方便她照顾熟人?。 朝廷一声令下,各县的民夫都开始像修建运河的工地汇集。 运河工地两边,一眼望去,乌泱泱的全?是人?。人?多,但粮食却没那么多。 一看这情况,夏文君就忍不住蛐蛐上了?,“朝廷的粮食要是送来的不及时,这么多人?闹起来可不简单啊。” 普通的徭役,就在县里周边干活,免费干一个月,自带口粮。但这群征调来的民夫,就不是这样安排的了?,一个月的时间,也就够个来回,所以被征调来之后,就得?干很长?一段时间,但朝廷管饭。 本来吃得?就差,再?接不上顿,是会出人?命的。 夏文君愁眉苦脸,霍长?安的脸色却边都没变一下,淡定的说道:“放心,粮食会送来的。我父亲他们已经在筹措了?。运河两岸的商户,都不敢延期的。” 夏文君眼珠子一转,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朝廷没钱就搜刮商户呗。没想到自己会问?到正?主头上,她有些尴尬的挠了?挠下巴。 第37章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霍家被逼着筹措粮食,还没?有性命之忧,被征调来修运河的民夫,还要更惨一点。他们干不好活不仅要被监工鞭打,病了之后,大多都无人医治,直接等死。 这?世界上到处都是苦难,夏文君也管不过来,她?只能尽量照拂仙河县来的民夫,然后是平安郡的,不归她?管的人,她?也爱莫能助,毕竟她?能力有限,管不过来。 “老大,隔壁小队的人听说你今日从城里请了大夫过来,想求您让大夫过去看看。” 大夫都已经请来了,多看一个病人,不过是顺手的事,夏文君无所谓的说道?:“你叫人给大夫领路吧。” 等把大夫送走?,丁大壮又屁颠屁颠的跑回来,好奇的问道?:“那李四怎么样了?什么毛病啊?会不会死啊?今天他倒下的时候,吓我?一跳。” “身体亏空,累病的,只能好好养着,暂时干不了重活。调养的药里有人参,李四吃不起。” “那怎么办啊?”丁大壮忍不住问道?。 “养两天就送回去。”夏文君回答道?,“这?李四干不了活了,再干下去,得累死在运河工地上。把他送回去,让他家换个人来就是了。” 像王二和?丁大壮他们这?种跟着她?混,会替她?拼命的人,生老病死她?都管,吃点带人参的药也不算什么。但这?病倒的李四是隔壁县的,她?帮忙请大夫,已经是仁至义尽,还替人管药,那就不可能了,她?也不是冤大头。 丁大壮也觉得她?做得很够义气?,“这?李四能活着回去,已经够他偷着乐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了这?运河边上。” 见别人过得更惨,平安郡来服役的人都很知足。别的不说,至少他们不会无缘无故的挨一顿暴打,更不会死得莫名其妙。 李四出来一趟,明?明?身体都被掏空,直接累病了,但因为留了一条命,离开的时候,他反倒还感激的给夏文君磕了一个响头。 “多谢六娘子?帮忙,您的大恩大德,我?一定?永记于心。” “别这?样。赶紧起来吧。”夏文君把人扶起,“去平安郡买糖的那个商队,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回去的路上,商队的管事会把你安排好的。” 把这?个病号送走?,夏文君才去运河边上,亲自带人测量数据,然后去找杨大人汇报情况。 夏文君出现的地方,认识她?的人,都积极的同她?打招呼,甚至不是平安郡的人,对她?也很热情。 明?明?她?对自己和?下属的要求都很严格,也不是特别好说话,但大家好像都觉得她?是个好人。 只是做了一个正?常人该做的事,没?故意刁难人。别人有困难的时候,在不影响自己利益的情况下,随意搭把手,就能获得一个好口碑。 这?么简单的事,很多官员就是做不到。没?有人人平等的思想,谁乐意搭理下层人。 运河还没?修多久呢,夏文君的名声就先打出去了。 “我?最近天天阴沉着脸,看着就不像好人,也亏他们能夸得出口。” 婢女凑过来给夏文君松头,轻声安慰道?:“大家都知道?您最近实在操心,又累又费心思,哪笑得出来。” “杨大人今日又发火了。朝廷那边下了死命令,让我?们赶工期,没?在规定?时间完成,有人会掉脑袋的。”夏文君声音幽幽的说道?。 她?是被贺老推荐过来刷履历,替未来成为一方名宿做准备的,朝廷没?有女官的职位,她?做好了也不会升官,做不好也轮不到她?被砍头。 但出事的时候,除了官员,服役的民夫也会被殃及池鱼。 朝廷的命令一出,晚上运河两岸就亮起来火把,大家熬夜都得干活。 累了一天的丁大壮他们,看看别人,又看看自己,咬咬牙对夏文君问道?:“老大,咱们这?支队伍也点火把吗?” 夏文君拒绝得干脆,“不点。吃的差,干得多,这?就是拿人命熬。我?算过了,我?们这?队能完成任务,没?必要跟他们学。” 被人拿鞭子?逼着干活,跟主动干活还有有点差别的。除了真犯错,夏文君不体罚,她?只奖励,所以哪怕她?不用鞭子?,她?带着的人干活效率也比别人高。 “可是他们都在干活……” “不管他们。只要你们严格按照我?的要求来,不出错不返工,我?们这?队就不会延误工期。”夏文君相信自己的计算结果。 熬夜赶了几天工,服役民夫的死亡率忽然就极速上升,终于在一天晚上,点燃的火被丢进了监工和?现场驻守官员的帐篷。 修渠的民夫们,反了。 “我?就猜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夏文君站在高处,望向远处的火光,直接给气?笑了。 丁大壮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激动的搓搓手,“老大,我?们怎么办?干它一票?直接带人打到京都去?” “不掺合。我?们打不过。只要京都东郊那十几万大军还在,朝廷的根基就还在,暂时还亡不了。”夏文君有些无奈的说道?:“我?不能拿家人的命来赌。” 在银江郡搅事的时候,夏文君隐姓埋名,自然不怕。但现在她?是夏家六娘子?,她?出事,会牵连夏家。 她?带着仙河县出来的人,老老实实的待在原地没?动。但在一片火光中?,她?却隐约听到了霍长安的名号,好像有很多人都在喊霍长安的名字。 半夜动乱平息,夏文君刚放下心神,就看到满身血迹的霍长安找来了。 看到他的瞬间,夏文君忽然福至心灵,神色焦急的问道?:“昨晚是你主事?” 猜到夏文君在担心什么,霍长安擦了一把脸上的血,声音冷冽,“我?父亲已经死了。” 第38章 “啊?!”夏文君惊呼一声,不敢置信,“怎会如此?” “我也是?今日才得?到的消息。昨日霍家就?被?抄了,我父亲一时气急,倒地不起。”霍长安冷笑一声,眼眶通红的说道:“除了粮食,修运河要的各类材料,我霍家也填了不少,大?半家财都填进去?了,那群人还嫌不够。” 他俩如今都有职务在身,但职务是?不一样的。夏文君是?专业的技术型人才,大?部分时间都在现场,和民夫还有匠人打交道。 霍长安是?商家子出身,擅长跟商人打交道,他就?去?负责材料去?了。 为了支持自?家孩子,除了被?动?砸的钱,霍父还主?动?往里砸了不少,他指望着自?家麒麟儿改换门庭,花钱也乐意。 但霍家都这么主?动?配合了,抄家的事,他们也没逃过。人怕出名猪怕壮,近日十几个有名的大?商户,都被?抄家。 顾忌着霍长安如今有职务,背后?有靠山,霍家主?没被?砍头,霍家人也没被?流放,其他被?抄家的商户,可不只是?钱没了,命也没了。 知?道父亲死亡的消息,霍长安就?赶紧派人把家里的妇孺安排好,当天就?策划起了这场叛乱。 他生母早逝,家中唯一亲近的就?是?父亲,父亲一死,霍长安是?一点顾忌都没有了,直接带头造反。 听?到霍家的惨事,夏文君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节哀。这个仇,咱们必须要报。但报仇之前,还是?要先保重自?身。你之后?是?个什么打算?” “杀回去?!” 霍长安咬牙切齿的说道:“先杀那几个狗官,再杀城中背后?操纵的世家,然后?再杀去?京城。” 当初给贺老细数的猎杀名单,如今成了霍长安的猎杀名单了。 怕霍长安被?仇恨冲昏头脑,夏文君劝道:“你冷静一点。朝廷的大?军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两人一起同过窗,还一起偷骂过朝廷,对皇室的依仗心里自?然有数。 霍长安苦笑一声,“事情走到这一步。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大?不了就?是?一死罢了,死我也要拉够垫背的。”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能活还是?好好活吧。既然打不过朝廷的大?军,就?别去?京都了。”夏文君拍了拍他的肩膀,认真的说道:“我们得?认清现实。” 霍长安深吸一口气,稍稍冷静了一些,“是?,你说得?有道理?。只要我还活着,总有一天,我能手?刃那些人的头颅。” 既然大?家都不希望那狗皇帝好,那大?家就?都是?自?己人。 夏文君直接和霍长安商量起了后?续的生存策略。 “硬拼是?拼不过的,我建议你搞游.击.战。不北上,就?往南,尤其是?银江郡这种以前发生过叛乱的郡县,有群众基础,到一个地方,就?搅乱一个地方……积攒个一两年,实力上来了,朝廷的军队也打不过你……” “你说得?有道理?。我要是?一直在南边流窜,朝廷也拿我没办法。熬到最后?,朝廷说不定还会低头招安我。” “没错,只要不硬碰硬,事情就?还有转机。但你得?注意一点,想要群众基础,就?不能拿群众一针一线,收拾世家大?族没问题,普通百姓,你不能欺负……” 说起搞事,夏文君那是?一肚子的坏主?意,只是?平时没她施展的地方罢了。 夏文君有预感,这次朝廷肯定会栽一个大?跟头。 以往的农民起义,是?莽夫开会,一个读过兵书的都没有。但现在叛军的领头人,是?霍长安这样的天才少年级别,因为科举的事,朝廷把寒门学子得?罪光了,不用费什么力,霍长安就?能招揽来一群精英骨干…… 这样有勇有谋的叛军配置,放哪个时代都是?王炸。 两人就?叛军未来的发展路线,商议到了天明。 等到天亮,不用夏文君开口,霍长安就?主?动?起身,“你要回平安郡就?赶紧回吧。我现在的身份,不适合送你。待会儿我就?带上斗篷,偷偷离开。” 夏文君忽然有那么一两秒的不自?在,“我还没说要回去?呢。你就?劝我走了。” “看你们平安郡的人昨晚都没动?,你的意思,我心里就?已经?有数了。”霍长安说道:“平安郡是?个好地方,平安郡出来的人,也是?出了名的和善。能有平安日子过,谁乐意拿命来博呢。你回去?吧。” 夏文君觉得?,她就是像是黄毛堆里的三好学生,乖巧的光环闪得?亮眼。 谁叫平安郡多年以来的行事,都已经?形成口碑了呢。谁看他们平安郡的人,都觉得?是?老实人。 可霍长安的父亲去?世了,他不怕牵连家人,夏文君怕啊。心里再憋屈,她也不得?不去?当这个老实人。 “那我带人回去了,你多多保重。” “嗯,你也保重,后会有期。” 走了两步,夏文君又忍不住回头,建议道:“其实你没事也可以带人来平安郡溜达一圈。缺粮的话,平安郡的官员也能也能赞助不少,平安郡的驻军一点都不禁打。” 平安郡官员的状态,那就?是?谁都不敢惹,谁惹他们,他们就?给谁上供。 听?到这个建议,霍长安失笑,“知?道了,多谢你。” “好好活着。”说道这里,夏文君的眼眶也忍不住泛红。身边的同学朋友亲人一个个消失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但她的时间也拖延不得?了,回去?得?越晚,路上越不安全。 昨晚的躁动?,谁都没睡踏实,要不是?夏文君派人安抚,可能很多人就?已经?冲到前面去?了。 现在夏文君叫大?家集合,准备回家,一个个的就?赶紧背着早就?收拾好的包袱,站在空地上,等待夏文君的下一步指示。 “丁大?壮,你带人去?把仓库打开,把镐子、锄头、铁锹,扁担这些东西都拿出来,分给大?家。” 知?道如今情况不妙,一个个都老实的听?夏文君安排。因为夏文君平时树立起来的威望,众人好像都默认夏文君是?大?家的领头人。 而且除了平安郡的人,隔壁银江郡的一些人,也默默的凑了上来。有的人敢放手?一搏,但总有人放不下家小。 看大?家按之前上工的规矩领东西,夏文君就?说道:“这里已经?乱起来了。回家路上也不容易,大?家拿好手?里的武器,必要的时候,我们说不定还会和别人动?手?。” 运河两岸几万服役的民夫,霍长安如今带人反了,其他路段很快就?会有连锁反应。 他们离开的时候,霍长安不会拦,但要路过其他地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夏文君以为,她这次会跟前两年遇上的银江郡叛乱一样,回家要经?历重重阻阻拦,路上需要小心谋划。 她的大?刀都已经?准备好了,结果每次她带的人和别人狭路相逢的时候,一报名号,别人就?给她让路了。 “是?平安郡的夏六娘啊?你带人回家去?啊?那你走吧。” 就?跟贺老打出自?己的招牌,到哪儿都有世家盛情招待一样。夏文君的招牌,在这运河两岸的民夫这里,也格外好使?。 夏文君握紧了手?上的剑鞘,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好像说什么都显得?虚伪,只能干巴巴的说道:“多谢。” “是?该我谢谢你。我之前发高热,若不是?你给了我一个丸药,我人早就?没了。前面那伙兄弟我认识,我派队人送送你,给他们打声招呼,免得?那伙兄弟莽撞,冲撞了你……” 当初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夏文君有些感慨的说道:“你今日这份情我记住了,日后?你们若是?去?了平安郡,一定要来找我,让我尽一番地主?之谊。” 第39章 运河民夫造反,因为人多势大,传得很快,平安郡也早早的得到了消息。 “六娘一个人在外头,我这心,着实是放不下来,公文根本就看不进?去。”夏云林急得团团转,天天都在花月容跟前念叨。 “文博和文轩都去郡城等消息了,有事他们会快马加鞭回?来通知我们的。现在这情况,没消息就是好消息。”花月容还算稳得住,安抚道:“六娘这次出行也长了教训,把身边的护卫都带上了,不会有事的。” 现在的夏文君不仅比前两年有经验,还更加有钱。 光是朝廷科举那一波卖纸,夏文君都大赚特赚了。别?家卖20文一刀纸,是亏本,她卖20文一刀的纸,是薄利多销。 除了她,族里有毛笔作坊,制琴作坊的人家,也都趁此机会大赚了一笔,科考之后,都添置了好大一片地。 除了这种读书用的文雅物件,夏文君名下的酒楼农庄更是不少挣。 这次科举考试,大家是考了个零蛋,一个也没上岸。夏文君却靠着贺老在仙河县,赚了个大满贯。衣食住行,样样都赚。 手里的钱越多,她养的护卫就越多,装备也越好,训练也更强。 去帮忙管理运河修建这事儿,打从?一开始,夏文君就不太看好。 先?不说皇帝的脑壳昏不昏,就算他偶尔灵机一动?,聪明?那么一下,朝中也还有一众拖他后腿的大臣,拖完后腿,基层还有一堆阳奉阴违的官吏……就这种配置,也不像是能成事的。 去上任的路上,夏文君脑海里就已经规划好了回?家的路线。 再加上这次回?家途中,出乎意料的顺利,基本没有拦路虎,运气好遇上熟人,还能被护送一程。 她也不白承这个情,在各路队伍都想去京都找狗皇帝报仇的时候,她善意的提醒,京都不好打,听说霍长安准备就在南边发展,大家也别?冲动?,先?商量一下,再决定怎么行动?的好,所有人拧成一股绳,才不好对付…… 不是夏文君特意去帮霍长安招揽人手,而是很多叛军都没去过远地方,去京都往哪条路走都不知道,与其让他们乱闯,还不如跟着霍长安混呢,至少存活率更高。 有的队伍给夏文君让路之后,还会多嘴问一句,“夏六娘,劳烦问一下,跟着你来的这条路一直走,就是往京都的吧?我们要?去京都给昏君一点颜色瞧瞧。” “不是。去京都的是前面那条岔路往右走。”夏文君忍不住有些无奈。路都能走错,去给谁颜色瞧啊。她只能指明?方向道:“我建议你们跟着运河两岸走,先?去跟大部?队汇合。” 别?的地方不太清楚,反正她回?平安郡这一条路上,她是通知到位了的,她这一路南下,就像一根线一样,把大家都串起?来了。 这条路上的叛军得到了整合,夏文君也带人安全回?了家,两全其美。 她带着人一回?平安郡境内,立刻就引起?了极大的震动?。王大人二话不说,就把人奉为座上宾,询问起?了这次叛乱的情况。 “不太清楚,我也没敢掺和。”夏文君一副超然物外的模样,“事发第二天,我就赶紧召集平安郡的民众回?来了。” “那你们就这么一路平安就的回?来了?”王大人有些不敢相信。 夏云林还以为自家闺女?又是一路骚操作杀回?来的,赶紧打圆场,“大人啊,咱们平安郡这么多人能回?来就不错了,讲究那么多做什么!” 他心里忍不住骂道:问问问,有什么好问的,平安郡出去的壮丁都死完了,你就开心了。 这个时间?节点正乱,运河修建逾期,服役时间?还没到就回?家这种事,根本就没人管,甚至他们在外期间?,有没有偷偷搞事,也没法深究。出去的壮丁能活着回?来就已经不错了,谁管那些啊。 但?这次,夏文君回?来得光明?长大,战绩一路可?查,她说起?来也理直气壮。 “我在杨大人手下任职,平日里对大家多有照顾,大家也给我这个薄面,听说我带人回?家,大家都没拦我。” 她谦虚的说‘薄面’,但?王大人和夏云林两个人一听,都忍不住用震惊的眼神看向夏文君。 能带着那么多人一路平安归家,这可?不是什么薄面啊,这面子大了去了。 这平安郡俨然又出了一个人物了。 一瞬间?的功夫,王大人对夏文君的态度,不自觉的就郑重了起来。再过几?年,夏文君定然又是下一个贺老。 别?的不说,跟着夏文君一路归家的壮丁,对夏文君定然是绝对信服的。等他们回?家再一宣传,夏文君的名头,以后肯定比他这个郡守还有大。 为官多年,王大人这点倒是没猜错。服完役回?乡的壮丁,对夏文君那可?是大吹特吹。 “你们那是不知道啊,乱起?来的那天晚上,火光满天,那拼杀嘶喊的声音,听得我汗毛都立起?来了……” “你们没去看看啊?”吃瓜群众忍不住追问。 “我倒是想。可仙河县那队人特意来通知我们了,叫我们别?去看热闹,万一被裹挟进?去,分?不清方向的乱闯,不小?心人就没了,老老实实的躲在自家营地,是不会有人来麻烦的……现在想想,我真?庆幸没出去,那天晚上死了好多人的,地都染红了……” 说到这里,好不容易回?家的这位中年男子,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无奈的说道:“要?不是夏六娘照拂,我估计也会忍不住拔刀。修个运河,里头不知道埋了多少白骨,天天都有人死。要?不是不把那群狗官杀了,谁知道下一个死的会不会是自己。” 大家听八卦,代?入的不是高高在上的官吏,代?入的都是服役的民夫,光是想象了一下修运河过的苦日子,大家就忍不住摇头。服役向来是件苦差事,哪怕是服役一个月回?家,可?能也会病一场,更别?说在修运河要?熬那么长时间?。 “大家伙都是苦命人。你能捡一条命回?来,也是祖坟冒青烟了。” “我家那祖坟都被水泡了,能冒什么青烟啊,全赖夏六娘。我们那儿干活的人,都羡慕我们平安郡来的,有夏六娘罩着,没吃什么大苦。夏六娘不仅不欺负人,病了还帮忙请大夫。大家都知道我们平安郡夏六娘是个好人。回?来这一路上,一报出平安郡夏六娘的名号,一个拦路的都没有!” “什么叫人品!这就叫人品!这辈子,我就服夏六娘这一个人!” 第40章 夏文君没花一分?钱营销费用,她在平安郡的名气就直接爆了。 服役的民夫都是各县各村征集来的,他们一回家,就相当于夏文君在每个村、每条街道都有?了一个宣传委员。 听完死忠粉的吹嘘和崇拜,还有?他们这次出去的热血经历,哪怕之前从?没听过夏文君名字的人,也不觉明历,觉得夏文君这个人可靠,以后遇上事了可以跟她混。 说句不太谦虚的话,这个时候夏文君真扯起?大?旗要反,估计也会有?不少人舍命陪君子。 这就是名望的力量。 但夏文君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反的,在她眼里,好好经营和建设自己的地盘才是正经事。 那么多失败的农民起?义?经验摆在那里,不搞经营和建设,纯靠抢掠,最终的结果只有?失败。 她把仙河县的发展,放在心中的第?一位,回家之后,发现她之前计划的码头,还没开始修建,就忍不住皱眉。 “爹,你这怎么回事啊?修建码头的事我都给你安排好了,你怎么没办呢?” “马上就修,马上就修,一点点小事耽搁了。”夏云林心虚的说道:“闺女你那么远回来,先?好好修养一段时间,码头的事交给爹,爹肯定能?办好。” “我刚回来就找大?夫把过脉了。我身体好得很,没什么亏空,不需要静养。”夏文君打破沙锅问到底,不知道原因就不罢休,“究竟是什么事耽搁了。” “还不是你大?哥的亲事嘛!”说起?自家的糟心孩子,夏云林拳头都攥紧了,“自从?科举案发生?,你大?哥也不怎么读书了,天天都去参加一些交友聚会。然后就看上了他同学的姐姐。” “哪家的?”夏文君忍不住追问。 家里已经替大?哥相看了好几年了,但夏家的家世一般,夏文博的能?力也一般。世家想找潜力股投资,不会找夏文博这样?的,普通的小娘子,夏文博也看不上。高不成低不就的,一直没定下来。 “不是什么有?名气的人家。” “家世什么的,不要紧,最要紧的是人。”夏文君可不觉得谁家世好,谁就天生?高贵了,她嫌弃的说道:“爹你自己也不是看家世的人啊。怎么对大?哥反倒有?要求了呢。” “我也没挑剔家世啊,可你大?哥看中的那个人是个归家的寡妇……” 如今的说法是寡妇的命格太贵重,男人扛不住才会去世。夏文君随口?就答道:“咱们这小地方,这女子的命格再贵重,大?哥也扛得住吧。这有?什么?” “我话还没说完。那女子还带着个孩子。” “啊~~”夏文君缓了两?秒,才问道:“大?哥非要娶啊?他人呢,我问问他去。” 夏云林冷哼一声?,不满的说道:“这些天家里担心你,你大?哥一直在郡城等你消息。现在你平安回来,他估计又跑他同学家中去献殷勤了。你母亲都劝不动?,你估计也不行。” 怎么说也是长子,他寄予厚望的。娶不到世家女子,娶个门当户对的小娘子,也是不错的。谁知道夏文博能?搞这出。 操心完儿子,又操心在外的女儿,那码头的事,可不就耽搁了嘛。 既然夏文君闲不下来,夏云林顺手?就把这事儿交给她来干了,还理直气壮得很。 有?个抢着干实事的女儿,他就活该享福。夏文君手?上杂事不多的时候,连县衙的公务都是夏文君帮着处理的,更别说修码头这个小事。 不止是夏云林这么认为的,县里的人知道夏文君回来,就猜到这码头怎么说也该修了。因为真正管事儿的回来了。 “六娘子,这码头是不是快动?工了?我家在路边买了块地,本来都想打地基了,瞧见?码头那里没动?静,就没敢打。”上河村的村民,在夏文君去农庄巡视的时候,就开始忍不住打听情报。 夏文君给了大?家一个准信,“是。过两?天就动?工。有?个码头,不论是行商卖货,还是打零工,都要方便得多。” 如今仙河县生?意做得最大?的,就是夏文君,她家不仅纸出名,生?丝、绢布、红糖、猪毛、猪皮也打出了名气,来采购的商人很多,修建码头,也是方便了夏文君。 当初计划要修建码头的时候,县衙早早的就把风声?放出去了,还提高了县城到码头道路两?旁的地价,光是卖地,县衙就已经把修建码头的成本,提前赚了回来。 只是夏云林的惰性太强,有?家里的事拖着,就一直没开工。夏文君一回来,一点都不带拖延的,看好了日子就直接行动?。 仙河县的壮丁们,这两?年又是修水渠,又是去修运河的,都是工地老手?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小小码头,轻松拿捏。 夏文君都不用去现场盯着,简单的意外情况,丁大?壮他们都能?自行处理,她只需要在县衙坐镇,保证丁大壮他们有事能找到人就行。 她和夏云林面对面坐着,一起?处理公务,翻阅完县里上半年财政情况,夏文君就忍不住说道:“这两?年仙河县的粮食产量太低了,很多人都去种经济作物去了,也是怪我,开了个不好的头。” 以前县里大?部分?的土地,不是种水稻小麦就是种麻种豆,现在种桑、种甘蔗、种果树的多了起?来。 赚的钱是多了,但抗风险能?力低了。 “其实家家户户都挺谨慎的,都是先?保障了自家的口?粮和税收,余下的土地才种别的。种粮食赚不到多少钱。我们也不能?硬逼百姓种粮食,大?不了就跟粮商多买些粮食。” “今年就先买粮来囤吧。明年要是情况不对,还是得做百姓的思想工作,让大?家多种粮。”夏文君说道:“等码头修好,家里就多派几队人去买粮。现在这世道,没粮心里不安稳。” “不说家里的存粮,就你自己都已经囤了不老少了,你还囤啊?秋收卖陈粮的时候,你可别亏本了。” “我有?钱。” 普普通通的三个字,让夏云林直接闭嘴。谁叫他没那么多钱呢,家里只能?囤常规的粮食,太多了他的经济实力做不到。 每一个家族,都是一个大?粮商,年年都在买进卖出,能?间接的控制当地的粮价。 夏家这样?的寒族,家中都有?存粮,更别说那些大?世家了。 世家大?族囤的粮食武器之多,普通百姓不知道,霍长安心里门清。他家被抄,父亲被气死,双方本来就有?仇,所以他不带一丝犹豫,直接领着叛军打回老家,把当地说得上名号的世家,全都杀了。 抢来的粮食和武器,就用来装备自己的。 洗劫了几个队伍之后,有?民夫组成的队伍,就做到了人人手?里都有?武器,大?半的人身上有?铠甲、皮甲、或者藤甲,规模也越来越大?。 抢完一个地方,他也不会久待,等着朝廷的大?军攻打,而是带着人四处流窜。窜到那儿,就乱到那儿。 和当初银江郡叛乱只乱一个郡不同,有?地图,有?战略规划的霍长安,直接把南边搅乱了一大?片。 但在交通不便的情况下,夏文君依旧收到了贺老送来的信。 “贺老不是挺欣赏霍长安,还举荐他做官吗?怎么他还骂这小子疯了呢?”瞄到信纸上内容的夏云林,有?些不太能?理解。 夏文君回想了一下自己和霍长安的通信内容,回答道:“可能?是霍长安把贺老的弟弟的夫人的侄子一家徐家给灭了吧。” 因为科举案和两?个弟子无故身亡的事,贺老原本就不太好的身体,病得更重,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活不久了。 这种时候,他也不讲究什么静养,什么不宜赶路,只想落叶归根。觉得自己身体应该能?禁得住马车的颠簸了,他就抓紧时间赶回家了。 走一段路,又停下修养几天,等回到家,贺老又大?病了一场。 说句心里话,他确实欣赏夏文君和霍长安的才能?,但教了这么久,他也能?看透这俩学生?的桀骜,他举荐夏文君两?人,对夏文君两?人来说,是帮助,他也是真心想帮一帮这俩孩子,但对朝廷那边,他就是纯粹没憋好屁了。 他也不管手?里拿着的是不是哑炮,反正他都快死了,手?里的炮都一股脑的往外扔了。 除了夏文君两?人,他还举荐了自家子侄,之前教过的学生?,就怕自己人走茶凉,死了面子就不管用了。哪怕现在做的官小,也总比没官做的好。 手?里的炮都扔完了,贺老都准备安心等死了,结果听到霍长安没打去京都清君侧,反倒把自己亲戚祸祸了,把他直接给气精神了。 霍长安是叛军,带着人到处乱窜,贺老也没联系方式,但他知道当初夏文君和霍长安是是一起?共事的,肯定知道一些内幕,所以信就到夏文君这儿来了。 他倒要问个清楚,霍长安到底受了什么刺激,癫成这样?。 夏文君拿着一份长长的世家关系图谱,理了两?秒,才提笔给贺老回信。 “霍家被抄,刘家是主谋之一,刘家主的姑姑嫁到了徐家,所以路过徐家的时候,霍长安可能?就没忍住……” 40-50 第41章 各家的关系,亲戚叠着亲戚,要真给?贺老?面子,霍长安直接收手?,立地成佛算了。在报仇面前,贺老?的面子也不好使。 深究起来,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人,论起欺压寒门、商户、底层百姓,这群世家大族都是一丘之?貉,杀了就?杀了,霍长安一点情面也没留。 能有什么?情面啊,世家之?人看商户,就?跟看狗似的,有用?的时候,就?让人帮忙捞钱,没用?的时候,就?直接把商户拆了吃了。 霍长安心里只有暗杀名单,可没有感恩名单。 他所过之?处,只要是世家,都顺手?灭了,县衙的土地人口册子,他也顺手?烧了。 烧完,就?给?当地百姓重新分配土地。 夏文君临走前,和他偷偷嘀咕了大半夜,说的可不是废话,全都是金玉良言。 反正霍长安听完,只觉得新世界的大门都打开了,脑瓜子前所未有的清醒。 因为他分土地的行为,在朝廷眼里,他去过的地方是乱了,但在普通百姓眼里,他们的地界哪里乱了? 明明好得很?,还是前所未有的好! 手?里的地多?了,县衙的官员完蛋了,暂时不用?交税了,要是这情况一直坚持到年底,大家就?能过个肥年。 叛军来了一趟,没抢家里的粮食,没踩踏地里的庄稼,连讨水喝都客客气气的。死的是那些世家大族,关他们底层百姓什么?事。在他们眼里,霍长安反倒是个大大的好人。 名声在底层百姓那里打出去了之?后,后头?的行动,甚至都有当地人主动给?霍长安带路…… 为富不仁的,欺压百姓的,哪怕不是世家,只是商户,霍长安也会帮当地百姓解决问题。名声好的官吏呢,霍长安也会留他们一命。 自从霍长安成了叛军头?子,带着几万人到处跑,成了朝廷的心腹大患,他的资料就?已经出现在了各家的案头?。看他的生平履历,都知道他是商户出身,对世家大族有怨气很?正常,可连商户他都没放过。很?多?人就?觉得他受了刺激,疯得离谱。 哪怕双方以前认识,夏云林也有些怵霍长安了,发现夏文君和霍长安还有联系,他直接头?皮一麻。 “六娘,你胆子也太大了!怎么?还跟他通信啊。要是被人发现你俩交往密切,他那些仇人,还不得活剥了你。别的不说,就?王大人的儿媳的舅家就?是被霍长安给?灭了的。” 霍长安这一路走到哪儿,就?杀到哪儿,还没杀多?少?人呢,仇人就?遍天下了。 “我没给?他写信。他居无定所的,我哪里找得到他人啊,只有他给?我写信的份。”夏文君安抚道:“他给?我写信的时候,特意换了字迹和署名。别人发现不了的。” 夏云林微微眯起眼睛,大脑疯狂运转,思索起了最近家中往来的特殊信件,“那狗尾巴草是他?” “恩。他的代号的是狗尾巴草,我的代号是红领巾。” “红领巾?你也不爱穿红啊。”夏云林嫌弃的点评道:“就?你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我都不想说。” 夏文君恼羞成怒,“爹你又不懂。我不跟你说了。” 看着夏文君大步离开的背影,夏云林摸了摸脖子,不太确定的想道:“有小?辈的这层关系在,我们夏家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可霍长安连贺老?的面子都没给?啊! 想到这里,他又赶紧屁颠屁颠的追了上去,“闺女啊,你先别急着走,先把话说清楚啊。你俩关系到底好不好啊,咱们夏家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一般。” “什么?一般?” “关系一般啊。”夏文君用?最无辜的语气,说出来最无情的话,“他肯定不会杀我。但会不会杀夏家的族人,那就?不知道了。” “那怎么?办啊?霍长安应该不会到平安郡来吧。我们平安郡又没惹他。我们平安郡没惹任何人。”夏云林说得义正言辞,但心底还是发虚。 夏文君叹口气,“事情可没这么?简单。” “大伯这个族长不在家坐镇,您又要在仙河县任职。小?一辈的人,压不住场子,我从外头?回来,就?听说族中有位叔伯的马车在路上撞了人,撞完人就?跑了,被苦主找上门来的时候,居然还耍赖不认,还是大哥哥赔的钱,道的歉。” 夏文君口中的大哥哥,是大伯的儿子,她自家的亲大哥,在族中排行是第?九。夏大郎在的时候,夏文君就?叫自家亲哥九哥,大朗不在,她就?叫自家亲哥大哥。反正都是混着叫的。 说起族中败类做的混账事,夏云林也有些无奈,“我跟你大伯都已经写信骂过他了,他下次应该不敢了。” “不敢,我看他敢得很。”夏文君冷笑一声,恐吓道:“霍长安真打到平安郡来,这样?的人,只会给我们夏家招祸。霍长安灭人满门的时候,可不会特意把里面无辜的人挑出来。” “你!你真是的!”夏云林哼哼两声,委屈巴巴的说道:“你吓我干嘛。我又不是族长,你去吓你大伯啊,他才是族长。你这么?说,搞得我晚上都睡不踏实了。” “我已经给?大伯写信寄过去了。” “哦哦哦,那就?好。”夏云林瞬间放心。反正天塌了有高个的顶着,族里的事,有他大哥顶着。 夏文君给?大伯的建议,非常干脆利落,这种?劣迹过多?的族人,直接除族。 给?个警告,留待观察这种?处罚,根本压不住那些人的歪心思。族规的条例那么?长,写得那么?清楚,他们还是要犯,可见是没把规矩放在心里的。 以前夏文君的名声还没那么?大,族人败坏的只是夏家的名声,夏文君还能忍,现在夏文君的名声,比夏家更大,族人第?一个败坏的,就?是她的名声了。 这夏文君哪里能忍,巴不得把这些老?鼠屎全都剔出去。 霍长安跟她分享过战绩,所以夏文君给?大伯写的信的内容,那叫一个资料丰富。 “叛军杀人,看似随意,其实都是有迹可循。据我所知,其中有个被杀的县令,是因为县里收税的时候,县里的衙役为了收受贿赂,收税的时候踹粮斗,说粮食没晒干,让百姓多?交些损耗都是轻的。县令没亲自干这些事,但他纵容包庇下属,所以他被杀了……有个被灭门的大族,是因为他家里的小?郎君嫉贤妒能,虐杀了好几个寒门子弟……” 一个大集体里,不可能人人都是坏种?,人人都犯错。但有一个人犯了大错,其他人都得跟着遭殃。 既然是一荣俱荣,那一损也是具损。这个道理,身为族长的大伯,心里自然清楚。 收到夏文君送来的信之?后,大伯夏云华立刻就?回信,让夏文君和他大儿子先召集众人开祠堂,给?大家重申族规,然后把那几个翻了错的族人拎出来,点名批评,下次再犯,直接除族。 不提前预告一下,一出手?就?是把人除族,太突然了。夏云华这个族长,还是做不到这么?狠。 “大伯还是心太软了。”夏文君忍不住吐槽。后世她所在的时代,宗族力量已经基本瓦解,大多?都是自己拼搏的独行侠。 如?今的家族,枝繁叶茂,大家都习惯了互相依靠。不像夏文君这么?独。 知道夏文君不满意这个结果,夏云林小?声安慰,“有家族依靠,和没有家族依靠,日子可是天差地别。而且被除族的人,名声算是坏完了,别人都不敢跟他们交往。都是一个祖宗的,还是得给?他们留点余地。他们也罪不至死啊。” 被除族,不会真让人死,但会让人在当地社会性死亡。 拿除族做威胁,在夏云林看来,这威慑力也够够的了。 “六娘啊,你大伯虽把这件事交给?了你跟大郎,但得罪人的事,还是让大郎去办的好,大郎是未来的族长,这是他该干的事,你背后出出主意就?是了,少?插手?。” 在夏云林看来,能力是能力,身份是身份。他大哥才是族长,收拾族人的事,只有族长做起来才名正言顺。就?算他成了宰相,能处理天下大事,族里的事,也不能越过他大哥。 知道夏云林对大伯这个族长很?尊重,夏文君也没挑事儿,老?实的说道:“爹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 她不出头?,但她可以给?大哥哥出馊主意啊。她说的话,在他们这一代兄弟姐妹中,还是很?有份量的。 为了开祠堂这事儿,夏文君提前跑回了平安郡,跟夏大郎商议起了处罚的方式。 “光是口头?警告哪够啊。至少?得扫两个月的大街,或者在公共的水井旁,帮族人打水……罚得所有人都能看到,也算是用?这些坏虫给?夏家立口碑了。” “六娘这主意好,就?这么?干。父亲不在家,每次都是我帮他们收拾烂摊子,我也是受够了。” 夏文君退了一步,只小?惩大诫了一番。 刚罚完,大伯就?慌里慌张的赶回了家,苦着一张脸和夏文君说道:“六娘啊,大伯就?不该心软的,早知道就?下狠手?除族了。霍长安好像带人来银江郡了!万一他来了平安郡,我们夏家不会因此完蛋吧。” 第42章 “霍长安真去银江郡了?”夏文君好奇的询问。 大伯伸出手指悄悄的比划了一下?,“有八成的可能。银江郡的大小官员都在谈论这事。” “那不是还没来吗?大哥你?好歹也是个县令,你?都走了,那县衙不得?乱成一团啊。你?所在的南井县和?仙河县离那么近,霍长安的军队来了,你?再跑也来得?及啊。”夏云林头疼的说道:“你?现?在走了,以后还怎么做官?哪怕是霍长安兵临城下?,你?直接投降了,都比提前跑了好啊。” 临阵脱逃的名声?可不好听。没有大靠山,名声?没了,才能也一般,官路基本就断了。 夏云林恨铁不成钢的吐槽道:“那霍长安也不是谁都杀的。咱们夏家就是一小小的寒族,你?这个县令又做得?矜矜业业,你?怕什?么。他要烧县衙,你?就给他烧,要分地,你?就让他分。等这瘟神走了,你?不还是县令嘛。”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可是你?亲哥!”夏云华忍不住磨牙,“等霍长安来仙河县了,我看你?跑不跑!” 想到霍长安可能会带人杀到平安郡来,夏云林也怂了,蔫了吧唧的说道:“平安郡可是咱们家老巢,真打到平安郡来了,我想跑也没地方?跑啊。” 两兄弟窝囊的对视一眼,夏云林率先服软,“算了,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你?这官做不了也没事,以后再筹谋呗。” “又不单是我一个人跑了。这两日银江郡好多官员都说自己病了,辞官走人。我只是家离得?近而已,我可不是第一个跑的。”夏云华也没这个胆子第一个跑。 夏云林潇洒的一挥手,“那问题就不大了。” 几个小辈就看着他俩,三?言两语的把跑路这件事情?揭过了,默契的都没去戳夏云华的伤口。 跑都已经跑了,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为了家族大业牺牲自己什?么的,一般人还真没有这个觉悟。夏文君也不可能仗着自己和?霍长安的私交不错,让大伯拿命去赌。 夏云华称病回?家了,也没好意思?去平安郡露面,而是在仙河县躲着。 收拾族人的事,他都是指使大儿子去干的。 “为了引起族人的重视,让大家引以为戒,约束自身,必须得?把那几家人除族。” “可我刚罚了他们扫街道之?类的活,现?在又罚,不合适吧。”夏大郎有些为难。 “那现?在就罚认错的心不诚的!这几天你?就派人好好盯着,谁要是敢偷懒,拎出来,杀鸡儆猴!” 面对霍长安这个危险人物,夏云华没有提刀跟他拼的勇气,只能自我检讨,改正错误,企图认怂逃过一劫。 族里那几个被罚的人家,以前就很刁缠。被罚之?后,要说他们真心认错了,那是不可能的,他们只单纯的觉得?丢人。 他们扫的虽然是族人聚居的那个街道,但?也有外人路过。被大家这么指指点点,以后家里孩子说亲都不好说 心里有气,这地也扫得?骂骂咧咧的。 “你?家的果皮就这么丢外面?以前我没扫地的时候,也没见你?把果皮往外丢!你?故意欺负人啊?” “您本来就是要扫地的,顺手把这果皮扫走怎么了。我说九爷爷,您要是不想扫这条街,你?去跟大郎说,跟我们闹什?么啊。您是被罚扫大街的,难道还指望我们天天帮你?把街道扫得?亮堂堂的,您扫帚都不用动啊……” 这种?口角上的小矛盾,之?前夏大郎都没当回?事,族里人多,基本天天都有吵架的事。吵架都需要他来调解的话,那他不得?忙死啊。 但?现?在不一样了,本就有心寻他们的错处。夏大郎直接以他们不认罚,认错的心不诚等理由,和?几个族老商议着,把人除族。 “这是我父亲的亲笔信,几位族老看看吧,不把这几家除族,我夏家实在危险……” 这个家里,话语权最大的还是夏云林两兄弟,他俩都支持的事,几位族老也没什?么意见。 很快,那几家被罚还不老实,都□□脆利落的赶走了。任由他们撒泼耍赖,夏家就是不留他们。 这一出搞得?,不止把夏家族人都吓了一跳,还把其他家族的人都给整懵了。 一个家族发展都后面,都会根深叶茂,总会出那么几个烂枝桠,但?大部分家族为了名声?,都是捂着,自己处理,很少有闹这么大,还把人除族的。 “不就是马车撞了人吗?又没把人撞死啊!族里也早就出面赔偿了。这就被除族了?夏家的族规还挺严啊。” “还有那个偷自家族人制酒方?子的,让他家不许制酒不就完了嘛。居然把人赶走。” 这些事说起来也都不严重,也没有杀人放火,好多家族都没当回?事,只觉得?夏家小题大做。 联想到最近在平安郡名声很大的夏文君,有些人还忍不住说酸话。 “夏六娘如今不是人人都夸吗?夏家可能也是想借此机会,给夏六娘继续造势呢。” “为了个夏六娘,夏家这么搞,也不怕族人离心。” 外头的风言风语,夏家都不管,只严守门?庭。 夏文君也没把这些话当回?事,而是把目光放在了银江郡,想确定,霍长安是不是真打到银江郡来了。来了银江郡,霍长安会不会顺道再来平安郡。 老实说,她?也挺想当带路党的。 他俩可是好朋友,收拾了别人,可就不能收拾她?了。 “看吧,我真没骗你?们,霍长安确实来银江郡了。”这一次,大伯的消息来得?比夏文君还及时。 “大伯你?怎么知?道的。你?在银江郡留眼线了?”夏文君一脸好奇。 “我哪能真拍拍屁股就走啊。肯定留了人的呀。”夏云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若是事后郡守不怪罪,我还想舔着脸回?去,继续做我的县令的。这年头,银江郡内县令的坑,也没多人愿意跳的,说不定我还真能回?去。” 出来混,还是得?脸皮厚才行啊。 听到大伯的这个打算,夏文君也是服气的,她?追问道:“那现?在霍长安带着叛军打到哪儿了。” “嘿嘿。一路打到郡城了。崔郡守准备闭守城门?御敌。我这样的家世还能投降,崔郡守可没法投,他这高贵的出身,投了也得?死。”夏云华正在心里偷乐,庆幸自己跑得?快。 其实在夏云华跑路的时候,银江郡出现?叛军踪影的消息,已经隐隐约约传到平安郡的上层了,但?为了维持稳定,这些消息,一直封锁得?死死的。 现?在隔壁真打起来了,平安郡的官员还有各大家族,都进入到了一级警戒状态。 “王大人说,郡城的欢喜班新排了一出戏,好得?很,说是让各县的县衙出钱,请他们到县里演两天。我们仙河县排在十天之?后。” 晚上在饭桌上,听到夏云林这么说,夏文博想也不想就问道:“不会吧。这都什?么时候了,王大人还想捧角儿呢?” “你?以为都跟你?似的,见到个美艳的妇人就走不动道?!”花月容直接开骂,“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 因为夏文博的强烈要求,他的婚期倒是订了下?来,只是花月容还是有些心气不顺,没事都想骂两句儿子,更别说儿子说了蠢话了。 夏文君见状赶紧出来解围,问道:“这个时间请人来唱戏,这戏的内容,不会和?叛军有关吧?” “不知?道。我今天刚知?道这事儿,还没看过这新戏。你?要是急着看,你?明日骑马回?郡城看就是了。”夏云林也觉得?这戏应该不简单。 有好奇心驱使,第二天一大早,三?兄妹就打马回?郡城看戏去了。 “这戏名取得?好笑《血掌红梅》,怎么不叫辣手摧花呢。”还没开唱,夏文君就已经吐槽上了。 来郡城之?后,这剧情?的故事梗概,夏文君就大概听说了。 就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娘子,好心救了一个落魄小郎君,然后就被这个落魄小郎君给缠上了,小娘子有未婚夫,无情?拒绝了他,小郎君一个气不过,就加入叛军,然后灭了爱人的全家。 光是灭门?还不够,叛军还以杀人为乐,家中人都死于虐.杀,死状凄惨…… 戏剧的最后一段,就是那女子后悔救了个白眼黑心狼,惹得?家中被灭门?,也自杀了。 这出戏,没敢指名道姓,但?却?影射了不少。而且戏中女主一家人无辜惨死,可把叛军抹得?够黑的。 人还没打来呢,口碑就已经先坏掉了。 论起舆论战,掌握天下?话语权的读书人,绝对是一把好手。 看完了这么一出戏,连夏文轩都忍不住怀疑道:“应该是现?在叛军的人太多了,人员混杂,什?么臭鱼烂虾都有,霍长安也管不过来。而且有好几个队伍也不听霍长安的。” 霍长安在仙河县求学过,夏文轩倒没怀疑霍长安的人品,只觉得?叛军不是好东西,但?霍长安还是个好人。 “二哥,你?这话不是自相矛盾吗?叛军不是好东西,叛军的头头能是什?么好东西?”夏文君一脸淡定的说道:“普通百姓可不认识霍长安,在他们眼里,霍长安这个叛军头头,更坏。” “那咱们还让欢喜班的人来仙河县搭戏台子吗?”夏文轩问道:“回?头霍长安知?道咱们平安郡搞他的名声?,不得?劈了我们啊。” “这出戏可是王大人安排的,仙河县能说不吗?现?在这情?况,这出戏背后肯定有不少推手,除了平安郡,其他地方?估计也有类似曲目。” 死道友不死贫道。就仙河县一个地方?不唱这戏,也没什?么用。所以夏文君就没管这事,放任欢喜班来仙河县唱戏了。 甚至在仙河县的戏楼开演的那天,夏文君还亲自去看了,主要就是想听听仙河县百姓对这出戏的评价,还有对霍长安的评价。 夏文君坐在二楼看台上,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的看戏,看着看着,她?就和?一楼围观人群中的一个人眼神对视上了。 眼神对视两秒之?后,夏文君默默的放下?了自己的二郎腿,还坐直了身体,对身边的待命的琉璃吩咐道:“你?下?去,把那位有大胡子,头发还乱的郎君请上来。” 跟着夏文君混,乔装打扮这一手,琉璃是学得?十分到位的。她?的眼神跟着夏文君的指示看过去,心头就是一突,小声?询问道:“不会是那位吧?” “就是他。”夏文君尴尬的说道:“可能他也好奇平安郡在唱什?么戏,特意跑来看戏的吧。” 这戏自己也在看,所以夏文君也忍不住有点心虚,心里暗暗嘀咕道:霍长安应该不会被这戏给惹生?气吧。出来混,这点气度必须得?有。他们仙河县搞这出戏,也是被逼的啊…… 第43章 因为心虚,所以两人?刚一见面,夏文君就最先开口。 “应郡城那边的要求,这个戏班子?要在?仙河县待两天。我倒是没想到,你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银江郡离仙河县那么?近,我就想着过来?玩一圈。”霍长安一点也不客气,坐下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对着戏台点评道:“你们平安郡的戏,还挺有意思,灭门的事儿还能扯上情情爱爱。” 夏文君尴尬的喝了?口茶,没应声。 仙河县刚演这出戏,后续什?么?情况,她还不知道。但在?郡城那边,这出戏的效果好得很,很多人?都觉得叛军目无法纪,什?么?坏事都干,里面都是些白眼狼。 瞧着夏文君避而不谈的模样,霍长安忍不住想笑。 “你不用不好意思。这样的戏,我都看过好几场了?。之前我还看过一场戏,里面的男主角是个阴险狡诈的商户子?,趁着饥荒,让人?拿刚出生的婴儿肉换粮食,后面造反了?,做事更加嚣张……” 吃人?肉的戏份都见过了?,恋爱脑灭人?满门的剧情,对比起来?就像个开胃小菜。 见霍长安自己都调侃这个,夏文君也不避讳了?,说道:“你在?仙河县求学,待了?那么?长时间?,很多人?都见过你,他们肯定不会?这么?想你。” 霍长安淡定的陈述事实,“贺老还有以前的那些同学,这些真正一起相处过的人?,都公开谴责我的暴行。其他不了?解我的人?了?,我也不指望了?。” 夏文君无语的看他。这不就把?天聊死了?吗。 同学朋友,和有血缘关系的亲人?相比,自然是亲人?更重。霍长安要是哪天把?她大伯或者?舅舅给咔嚓了?,她也得翻脸,骂遍霍长安的祖宗十八代?。 从霍长安造反的时候,他的名?声就坏掉了?,为了?报仇,灭几个家族满门的时候,名?声就已经变得乌漆嘛黑…… 思索了?两秒,夏文君才端出了?一碗正宗的鸡汤,“这些都没关系的。史书由胜利者?书写。等你赢了?,你都可以骂回去。” “现在?只有你还把?我当朋友了?。”霍长安看着戏台,勾起嘴角,声音轻飘飘的说道:“报仇而已,我有什?么?错。凭什?么?我们就要任人?宰割,我们就该把?高台上的那些人?拉下来?,让他们尝尝任人?鱼肉的滋味。” 霍长安现在?最想搞的,是远在?京都的皇帝,还有朝中的那一溜高官,只是顾忌自己实力?不够,才在?外?头苟着,没打?去京都。 外?头谈话不方便,戏没看完,夏文君就把?人?领到了?一个外?头的小院。 “县衙后院人?员太杂,容易走漏风声。这个院子?是我名?下的,位置比较偏,周围两边住的也都是自己人?。你可以在?这里暂住。” 夏文君比霍长安自己都在?乎他的安全,他在?还好,能带着叛军有计划的行动,他要是死在?了?仙河县。那完了?,几万叛军就会?成为脱缰的野马,完全不受控制,仙河县也必定会?收到冲击。 “住就不必了?,我傍晚得赶着回去。”霍长安询问?道:“我这次来?,主要是想问?问?你,能不能卖我些皮甲,还有些羽箭之类的武器。” 羽箭是消耗品,霍长安他们到处跑,没有经营自己的地盘,不能源源不断的产出,破损了?就没了?。 夏文君名?下的农庄是养猪大户,她不止自己养,还传授周边农户的养殖技巧,夏家来?仙河县不过两年的功夫,就把?仙河县猪毛和猪皮的招牌打?出去了?。 要论起武器装备,自然是牛皮牛筋更好,但这里不是草原,条件有限,只能将就了?。 “做生意嘛。和谁不是做,你要想买,那我就买。”夏文君说道:“羽箭和皮甲没问?题。其他的就不行了?,仙河县没有铁矿。” 见夏文君提起铁器的事,霍长安追问?道:“我那边还有很多破损的铁甲、长刀,能修复吗?” “修复的话可以。我父亲是县令,可以用修复县里武库的破损兵器做借口。”夏文君说得理?直气壮。 县衙有负责镇压当地小暴.乱,还有剿匪的任务,库房里一直都存放着武器,刀剑铠甲都有。关键时刻,县里也不需要花钱买武器,只需要征用当地的匠人?,免费干活就行。 但这是自己搞的挣钱的私活,夏文君还是决定好好给人?发工资。 “那我过两日安排人?把?东西送到码头。” “行。”夏文君答应得干脆。 霍长安抢了?那么?多大户,手里根本不缺金银珠宝。和夏文君做生意,他都不带讲价的。主要是现在?敢和他做生意,他自己还放心的,也就夏文君这一个了。 只是和夏文君口头约定好,他就直接给了?夏文君一盒拇指那么大颗的珍珠,作为定金。 “哇哦~”夏文君看着就忍不住感叹,那些大家族的珍藏就是好。 “这些东西,我现在?手里多的是,都花不出去。” 他手里真正缺的,是粮食。就算他抢了?很多粮食,但他手下的人?多,吃得也多。整个朝廷以一国之力?驱使十万大军,财政都很费力?,他为了?养手底下的人?,也是费尽心思。 “你这一路走来?,也没机会?花钱啊。”夏文君理?直气壮的说道:“能直接抢来的东西,干什?么?花钱。” 霍长安嘴角抽了?抽,夏文君说话也太不客气了?,但他也确实是这么?干的。 底层的百姓没粮,他想买也没处买。有存粮的大家族,他直接抢了?就完事儿了?。 两人?商谈好了?价格,商谈好了?货物的数量,夏文君也估算好了?交货日期,但怎么?交付货物,却成了?个难题。 霍长安的队伍是被朝廷的形势逼着走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一两个月之后,会?在?哪里。 他只说道:“那些破损的武器,修复好你就放库房里。过些日子?,路过平安郡,我就来?取。” “你是该来?平安郡一趟。只要你管好队伍的纪律,你走到哪里,谣言就会?驱散到哪里。但你这么?有把?握,两个月内就破掉银江郡城?” 当初夏文君给人?的建议就是,不一定要占领某个地方,但能去的地方一定要走一趟。去过一次,攒出口碑了?,下次再去,待遇就不一样了?。 “破不掉。怕朝廷大军驰援,我们在?银江郡耗不起。” 霍长安准备在?银江郡混两个月,把?能干的事都干完了?,就拍拍屁股走人?。 户籍和田地的册子?,隔几年就要修订一次,郡城和京都都有存档,但那都是几年前的存档,拿出来?也抵不了?事儿。而且土地到了?百姓手里,想重新要回来?,那又是一场纠纷,还很容易引起民?乱。 按他的规矩分的地,等他走后,崔郡守要么?捏着鼻子?认栽,遭城中大族埋怨,要么?替大族抢回土地,被郡中百姓记恨。手心手背都是刺,无论崔郡守怎么?选,日子?都不好过。 “你留在?银江郡,怕被朝廷的大军追击。你来?平安郡,就不怕被银江郡和平安郡的驻军夹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相信平安郡的实力?。”霍长安的笑容微妙。 他相信,平安郡不敢反抗,反抗了?也打?不过。 这一瞬间?,夏文君都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行吧行吧,你来?吧。县衙的账册你要烧就烧,正好平一些假账。仙河县的地,你要分就分,我回头用租赁的方式,重新整合我的农庄。你要的那些东西,我直接放县衙的库房,到时候你直接拿走。” “你……” 霍长安本来?都准备放过仙河县了?,夏云林这个县令做得很不错,县里挣钱的机会?多,百姓也过得富足。他怕自己一通折腾过后,仙河县反倒变得更糟,这也违背了?他的初心。没想到,夏文君居然还能主动邀请。 这么?一对比,倒是他小看了?夏文君。 手里有大刀,夏文君不止朝别人?身上砍,她连自己都砍。 人?人?都骂他行事疯癫,可在?霍长安看来?,明明夏文君比他还要更疯一点。 霍长安忍不住笑道:“如此?一来?,你又要破费了?。不止费钱,还要多费些心思。” “不过是多花点时间?罢了?。”夏文君无所谓的耸耸肩,期待的说道:“其实我早就想打?破这些规则了?。你来?了?,我还得多谢你呢。” 也不知道是她出身平安郡的缘故,还有因为有家人?的缘故,她现在?没法和霍长安一样,舍命一博,只敢稳扎稳打?,慢慢来?。 两人?合作达成,把?霍长安送走,夏文君就哼着小曲儿回家了?。 修复破损的武器,得以县衙的名?义,私人?搞那么?多破损武器容易惹人?怀疑,所以这事儿还绕不过夏云林去。 夏文君一边拿官印盖章开条子?,一边听夏云林在?她耳边唠叨。 “你跟他做生意。回头被人?知道,他们得扒了?你的皮!祖宗哎,你可悠着点吧,你爹这把?老骨头,可禁不住你这么?折腾。富贵险中求,也不是这么?求的啊。” “不,你不是富贵险中求。你求了?半天不止没富贵,还得损失一大笔。就你挣的那点钱,还不够你买地的。回头叛军一来?,把?你的地一分,你之前赚多少,都得撒出去。” “你说现在?这个节点,知道叛军在?隔壁银江郡,想卖地也不好卖,最后都得砸自己手里。” 夏文君拿起手上盖好章的批条,吹了?吹,淡定的说道:“爹,打?开格局!不要计较眼前一时的得失。” “打?开格局?我现在?想打?孩子?。” 夏文君嬉皮笑脸,“想打?孩子?啊?那您去打?大哥吧。这个家里您就打?得过大哥了?。” 第44章 三人成虎,郡城大戏带来的舆论宣传还挺有效,叛军的风评,在仙河县也一路滑坡了。 借着这个机会,夏文君就给县里的铁匠们打了声招呼,开了县衙的武库,让他们重新修理坏掉的武器。 “库房里的武器,很多都破损了,万一打起来,派不上?用场。我们得趁着这个时候,好好修理一番。工钱月底县衙会结给你们。” 这话听得丁大壮他们心?里都一个咯噔,悄悄询问,“老大,咱们整个县的衙役才?多少人啊。真跟他们打啊?” 在他的设想中,霍长安真带人来了,仙河县也只有投降的份。他去运河两岸干过活,那乌泱泱的人,真不是吹的。 “打不打倒是其次,但我们备战工作得做好嘛。”夏文君微笑?着说道:“明天码头有一批货,你带着兄弟亲自去搬,码头的搬运工我不放心?。” “哎,好。” 丁大壮还以为又是一些粮食之类的货,自己就能交接明白?,结果他带着人去码头的时候,夏文君的贴身婢女琉璃已经等在那里了。 “琉璃姐姐,你也在啊。” “跟你一样,来办六娘子交代的差事。” 仅仅是丁大壮干活,没?一个聪明的监工,夏文君可不放心?。 现在不是战时,县衙也没?有强制征召匠人到一处干活,所以这批武器,都不用趁天黑搬入库房,只需要放在外面?的院子里,第二天换批人搬到铁匠那里去就行。 修补的刀剑铠甲是叛军的,羽箭皮甲也是叛军下的订单,但工钱和材料成本,却全是衙门在给。 “衙门库房里的铜钱,早晚都是要被抢的,留着干嘛呀,使劲花呀。” 夏文君一边撒钱,一边做假账。夏云林则在边上?气得翻白?眼。 县里的那些匠人,就只管赚钱,也不知道县里具体修补了多少东西?。因为这些订单,有很多都被夏文君名下的小作坊承担了,县里的散户,没?办法统计总数,只知道东西?有很多。毕竟光是夏文君名下的羽箭的流水线作坊,都有几百号人。 “搞这么多武器,咱们仙河县是要大干一场吗?” “不知道啊。听夏六娘的吧,夏六娘带我们干,我们就干呗。” 夏文君名下的产业平时就能消耗大量的工人,突然多了这么个军需生意,需要的工人就更多了,一时间?,仙河县的人都还挺忙碌。 普通百姓都忙着挣钱,也没?时间?关心?别的东西?去了。 只有县里的那些个大户,在鬼鬼祟祟的藏粮食,东藏一点,西?藏一点,有一个窝点的家产被抢了,也还有东山再起的本钱。郡城或者外地有亲戚的,胆子也大的人,还准备去外头躲一躲。 但跑路的人还是少数,因为外地也不一定?安全,到了外地,反而还容易孤立无援。 城里的大户小动作多,但都逃不过夏文君的法眼,谁叫她手?底下有几千个衙役呢,还日日在城内城外巡逻。 “六娘子,这是沈家人可能有藏粮的地点名单。” “行,把?单子给我吧。”夏文君瞄了一眼,把?单子夹在小本本里,说道:“沈家做事不地道。把?粮食藏他家祖坟里也不管用。” 她已经准备做个热心?群众,等霍长安来的时候,就跟人揭发?了。 有霍长安在,还有当初在运河干活的民夫在,夏文君在叛军那里,还有点面?子。夏家的族人,留在郡城,绝对没?有仙河县安全。 夏文君给夏云林出主意道:“正好也快到二哥的生辰了,家里不如?大办一场,让族里的人都来凑热闹。” “你二哥一个小辈,生辰哪来那么大阵仗。”夏云林也担心?族人,思索了两秒,建议道:“不如?把?你大哥的婚事提前?。这种大喜事,多请些族人也合理。” “这合适吗?”夏文君有些犹豫。 “我和你母亲一起去找亲家谈。”夏云林一脸正经的说道:“现在世?道乱,早成亲早放心?。家里在这个时候想赶紧迎儿媳妇进门,亲家应该也能理解。” 夏文博倒是不介意把?成亲时间?提前?,他巴不得早点把?人娶进门,而且提前?婚期,是他家提的。欠着女方一个人情,花月容也会多给儿媳妇一个面?子,不会为难人。 未来大嫂夏文君也见到过,确实是个极为貌美的女子,而且才?二十岁,正是一个女人最美的年纪,她和前?夫生的那个儿子也乖巧懂事。抛开其他东西?不谈,纯看个人的才?华和能力,她配夏文博那是绰绰有余。 就是大哥一成婚,都不用努力,自己就能直接升级为姑姑这件事,让夏文君还得适应一下。 家里的喜事办得极为热闹,光是铜钱,就在街道上?撒了两大筐。 亲戚们来都来了,夏云林也极为好客,把?人留到了第二天,不让大家回去。 第二天下午,霍长安就按着约定好时间,领着叛军闪现到仙河县。 一发?现叛军的踪迹,巡逻的衙役立马点狼烟,然后往县城赶。 县城的守军把?城门一关,狼烟一点,就巴巴的看着夏文君和夏云林,等他们下决定?。 “先把?武器搬出来,整兵备战。”夏文君说得一脸正气。搞得夏云林都不好意思看她。 县里的百姓此刻都慌得不行,但看到在各个街道奔走,还有站在城墙上?的官兵,也都稳住了心?神,主动帮忙搬运物?资上?城墙。 除了县衙原本的衙役,还有很多青壮,居然主动要求上?城墙守城,还喊出来誓死保卫仙河县的口号。 这一情况,把?夏云林都给看愣了,不敢置信的小声嘀咕,“我们仙河县的人,怎么可能会这么勇呢?不应该啊。” 县里的子民都这么勇猛,到时候他这个县令开口投降,岂不是很没?面?子。 他用胳膊杵了杵夏文君,让夏文君说话。 “大家都先回去吧。真有用到大家的时候,会通知你们的。”夏文君安抚道:“现在还没?到危机时刻,都先回去吧。” 大家怕给夏文君添乱,很听指挥,让他们回去就回去了。 “你看你干的好事。多辜负百姓的感情。待会儿开城门投降的话,你来说啊,我不好意思说。”夏云林有些小感动的说道:“他们比我这个县令,还把?仙河县当回事,都想誓死保卫仙河县了。” “因为现在他们过的是好日子,所以他们想守护。要是过的要死不活的日子,你看他们守不守护。父亲你要是一直能做个好官,他们不仅能誓死守卫仙河县,还能誓死保护你,到时候你更感动。” 夏文君顺手?就给亲爹灌了一碗励志鸡汤。 但夏云林完全不接这茬,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说道:“我做个无功无过的平庸官员,就已经很费劲了。好官太难做了,我做不了。” 在平安郡做官,不单要处理县里的公务,还得向上?管理。官场的人际交往,比替百姓办事更累。想要对得起下面?,又要得上?面?信重,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听着夏云林的碎碎念,夏文君一脸淡定?的站在城墙上?,看向远处。 人和马踩踏出来的滚滚烟尘,隔老远,都能给人满满的压迫感。 “好多人啊。”夏云林把?手?掌平放在眉毛上?,伸长脖子探望,惊叹道:“他们的装备好齐全。” 铠甲,长枪,盾牌,弓箭,甚至攻城器械,一应俱全。 因为这些东西?,全都是抢来的,要不是他们打着的旗号不对,一眼看过去,就跟正规军似的。 人多就算了,行头还这么好,夏云林总结道:“对方的人数是我们县城守军的十倍以上?。要真的打起来,我们八成守不住。等人到城墙下,你就直接开口投降吧。” 在夏云林的设想中,直接投降是件没?面?子的事。如?果他家闺女跟霍长安没?合作,他会意思意思守一下城,然后再投降,死守也是有可能得,主要是叛军凶名在外,他怕人头落地。 但霍长安比夏云林想的要讲究,既然有合作关系,他就没?下夏文君的面?子。 “久闻夏六娘和夏县令的贤名,我霍长安也甚是钦佩,只要你们开城门投降,我等红巾军,绝不伤害县中普通百姓。想来以夏六娘的仁义,也不愿意县中百姓增添无辜伤亡吧。” “进城之后,绝不伤害无辜百姓。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咱们红巾军中,不仅我霍长安钦佩你的为人,其他人也都十分敬重夏六娘的人品……” 这么一通商业互吹,没?把?夏文君吹飘,倒是把?夏云林的嘴角给吹歪了,不等夏文君发?话,他就主动把?刚刚还嫌弃的,掉面?子的投降的事儿给接过了。 “开城门。开开开,放霍将军进来。” 因为两军阵前?的这么一通交谈,仙河县的人对红巾军好像也没?那么大的敌意了,城门口的守卫得了命令,立刻就把?城门给推开了。 作为投降的诚意,夏云林这个领头人,还得带着夏文君还有县里的官吏,去城门口迎接。 霍长安本来是骑在马上?的,走到夏文君几人面?前?,就默默的下马,和他们一起步行进城,给足了面?子。 就在其他人以为仙河县就这么逃过一劫,默默松了口气的时候,走到县衙门口的霍长安就说道:“大家放心?,我霍长安说话算话,不会伤害无辜百姓。但我们红巾军在此,仙河县办事,就该按照红巾军的规矩来。” 听到这话,场面?一下子就尬住了,仙河县众人面?面?相觑。 夏文君清了清嗓子,站出来做了个捧哏,“敢问霍将军,什么规矩?” “烧县衙。分田地。” 第45章 红巾军的一些?事迹,大家还是隐隐约约有?听说的。 而且大军都放进城了,现在说‘不’也晚了,所以夏文君听完霍长安的要求,也不说话,一副‘你们请便?’的表情。 夏云林这个正经县令也是一样,站在旁边,假装自?己是木头人。 发现有?官吏在对他使眼色,他直接轻轻闭眼,装作没看见。阻止是不可能阻止的,谁有?意见,谁自?己说。 没帮忙递火把,他就已经很有?骨气了。 在仙河县上下官员都十分配合的情况下,霍长安轻笑一声,解释道:“我们红巾军也不是什么烧杀抢掠的恶人。我们烧县衙,烧的是户籍和?田地册子,这么好的房子,无故烧了也挺可惜的。” 说完,他就挥了挥手?,身后的兵卒就直接冲进县衙,把公?房里的资料都搜集出来,放在县衙门口?,一把火直接开烧。 在火光之中,霍长安对夏云林微微一笑,指着衙门大堂的正中说道:“夏县令一家还可以住在后衙。但那个位置,后面由我来坐,夏县令没意见吧。” 夏云林:“应该的,应该的。” 现在谁是老大,这不明摆着的嘛。 “那明天我就让人坐高?堂,也替仙河县的百姓们断断案。” 夏云林:“应该的,应该的。” 在仙河县全体官吏都十分配合的情况下,双方一点血都没流,霍长安的军队就这么轻松的掌控了仙河县。 县令的位置,他派人坐了,还派了自?己的手?下和?县中的衙役组队,去各村通知,红巾军来了,各村村民不仅能分土地,还能告冤,有?什么不平的,可以来县衙告状。 夏家人在仙河县的口?碑很好,红巾军的那些?个宣传小分队,嘴巴都说干了,各村的村民依旧很防备。 还是丁大壮他们这些?面熟的衙役开口?,村民们才?放下心?来,“大家不用怕。六娘子说了,不会让他们伤害无辜百姓的。有?旧仇旧冤的,也可以去告,六娘子会旁听,替大家撑腰。” “六娘子和?夏县令都没事儿吧?”因为此时?花月红巾军的名声还不太好,大家都在替夏文君担心?,一群人围着衙役小声打听。 “没事。大家都很安全。过两日,县里会派人来给大家重新划分土地,你们提前做好准备。” 红巾军最开始是由运河两岸抽调的民夫组成?,周边各郡县的人都有?,人员组成?很杂,这群人到了自?己的家乡,不用别人告发,自?己就能找出一堆贪官污吏,还有?一群为富不仁的大族。 有?人起了带头作用,其他来告状的人就多了。 但在仙河县,根本就没人带头告状,场面一下子就尬住了。 “你们把仙河县治理得确实不错。”霍长安忍不住夸道。 “有?问题的衙役和?小吏,这两年?我都想办法剔除了。我父亲断案也算公?正,那些?背景深厚,实在公?正不了,不能按律法处置的,我都私下给了吃亏的人家大量的补偿,苦主也体谅我们的难处……” 夏文君已经算处事公?正的了,但夏家确实不是什么有?势力的大家族,不体谅他的难处,真让人得罪了郡城的高?官,把人罢免了,或者弄死了,换个不像话的新县令来,日子指不定更难过。 别的不说,两年?前上一任县令在的时?候,大家过的是什么苦日子,现在还历历在目呢。 自?从?夏云林来了仙河县,夏六娘就给大家修了水渠,提高?了粮食产量,修了码头,让大家能有?机会打零工挣钱,还教?他们堆肥、养殖的新技术,不过两年?的时?间,大家都能吃饱肚子。 他们实在是不想换县令。 不过大家都没料到,他们惦记的六娘子,和?霍长安其实是一伙的。 夏文君说道:“这两年?仙河县没什么冤假错案。但前几年?可不少。你们虽然把那些?东西都烧了,但那些?东西,我都还记得。我已经派人偷偷去说服苦主了。你放心?,该死的人,活不了。” 她和?霍长安对视一眼,露出了阎王一般的同款微笑。 夏文君以为苦主被说服之后,会直接去衙门告状,但苦主第一个来找的,却是她自?己。 “徐长寿,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六娘子,有?件事,我心?里实在憋屈。想让你帮我出出主意。”徐长寿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说起了五年?前的事。 五年前他不过是背后骂了刘家的小郎君几句,腿就被人打断了,他去衙门告状,又接着被打,被压着签了认罪书,罚去修了半年?城墙,到现在,他的腿也是跛的。 这几天他听说红巾军也是底层出身,最看不得那些?大家族作威作福,他想告状试试。但又怕牵连夏文君。 说完了当?年?的事,还有?自?己的打算,徐长寿就说道:“要是我这么干,会给六娘子带来麻烦。这状我就不告了。您给了我家女儿在蚕房做工的机会,还因为我家困难,免了我家一年?的税。我不能害您。” 他不能为了出自己心中的那口?气,以后的日子就不过了。 “你放心?去告吧。这是前几年?的案子,与我父亲无关,我家不会受牵连的。”夏文君很直白的说道:“只要你去告了。以红巾军的作风,刘家完了。” 这个卷宗夏文君看过,但有?双方的认罪画押,又是几年?前已经结案的案子,夏云林也没有?立场去重审。 现在正是旧事重提的好机会。 得了夏文君的准话,徐长寿没有?任何犹豫,转道就去衙门敲登闻鼓,请红巾军的人升堂。 徐长寿亲自?告发,再有?本村的人做证,当?天刘家就被围了,里头的人都被拿下,家也被抄了。 打量了一眼被抓的人,夏文君说道:“刘家二房的人不在。但他家二房的人好读书,不爱掺和?那些?污糟事,不在也无所谓。” 红巾军行动迅速,刚告状完,就帮忙报仇,一下子就激起了大家告旧状的欲望。 两三天的功夫,红巾军就这么抓抓抓砍砍砍,仙河县内的家族们十不存一,剩下的基本都是些?注重读书的寒门家族,爱好铺桥修路的口?碑良好的富商。 砍完这么多人,立完了威,红巾军组织大家公?平分地的时?候,自?然就没人敢拦。 开开心?心?的把地分完,红巾军就准备走人。 “县衙仓库里的各类武器,还有?从?各大家族里抄来的粮食,我都带走。这两箱金银珠宝都留给你,这是尾款。” 两箱金银珠宝的尾款,远超了当?初说好的价钱。 这豪爽的姿态,看得夏文君都想重操旧业,去干土匪了。自?己辛辛苦苦赚的钱,是花不出这种挥金如土的感觉的。 霍长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等我们走了,你还得费心?思收拾烂摊子。多的就当?是我的补偿。” “那你后面还回来吗?”夏文君好奇的追问。要是还来的话,她的活就可以慢慢干了。 “不回来了。在平安郡转一圈,我们就继续往南走。天冷了,得想办法过冬了。” 霍长安问道:“我们不敢在一个地方久待,怕朝廷得了消息,派军围堵。学了修火炕的技术也没用。倒是你农庄里的棉花,能不能……”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你家以前也做过西域珠宝的生意,自?然也知道西域那边传过来的棉花的贵重。我的农庄里虽然种了棉花,但产量提不起来,农庄那边还在想办法改良种子。良种出来之前,我没办法大规模推广。” 说到这里,夏文君也挺无奈。别看仙河县推广了火炕,但冬天也不能窝在家里什么都不干,还是得出门吹着冷风干活。 平民穿不起裘衣,麻布织得再密,它?也漏风。穷人最难熬的,就是冬天。 给不了厚衣服,夏文君只能退而求其次,询问道:“要不,我给你搜罗些?药材?” “行,你先帮我买药吧。那些?常用的药材,红巾军里一直缺。” 两边商量好,霍长安就带着他的几万大军走了,去找平安郡其他地方的麻烦了。 等人走了,花月容才?好奇的说道:“这伙叛军真是奇怪。军纪还怪严明的。说不动普通百姓,就不动普通百姓。有?些?个红巾军的鞋子都快磨破了,也没打过抢东西的主意。不过我看有?的人穿得鞋很不错,不仅是密实的千层底,还合脚,看着就像是家里人给做。” “那应该就是家里人做的吧。”夏文君随口?说道:“红巾军的群众基础挺广的。” 夏文君都能猜到家里有?叛军的人的反应。 家里的顶梁柱出去服役了,没回来。在朝廷的地盘里,家里人只能声称家中男人死了。哪怕最后人跟着红巾军活着回来了,但红巾军也是来一趟就走,不会久留,怕以后朝廷翻旧账,双方也不敢相认,只能互相偷摸塞点东西…… 跟着霍长安到处跑的,基本都是青壮男子,很少有?妇孺。所以红巾军的军纪是挺严明的,但穿戴上面,就有?些?不太规整,好多人穿的衣服都不太合身。 但他们穿得破破烂烂的,杀伤力可不弱,带着夏文君给他们修补好的武器,重新调整过的攻城器械,直接杀穿了平安郡。 整个平安郡的官员,杀得只剩下百分之一,郡城的小世家全都没逃过,尸体多到城外多了个尸坑。 杀到最后,夏云林这个县令,成?了整个平安郡官场最大的官。 听到这个消息的夏云林,忍不住腿软了一下,“我的老天爷,都杀了啊。霍长安在仙河县的时?候,整天笑眯眯的,看起来不像这么狠的人啊。六娘在农庄养的小猪崽,他都没宰,怎么宰人这么狠……” 第46章 想到夏文君还在外头,重新规整她的?产业,夏云林对儿子摆了摆手,“你赶紧去通知六娘啊。让她赶紧回家?,咱们得商量商量,这事儿该怎么办!” 反正他们父子三人,是商量不出个什么东西来的?,还得是夏文君母女出的?主?意才靠谱。 红巾军走之前把地分了,分地的?时候,仙河县的?百姓也挺开心的?。但红巾军一走,大家?心里又忐忑起来,就怕县衙会?把土地收回。 霍长安走的?第二天,夏文君去上河村谈桑园的?合作,手里分有桑园土地的?百姓,都主?动和夏文君提上交的?事。 “这地是六娘子花钱买的?,都是您的?产业,我们拿着也不自在……” 要是什么恶霸的?地,他们占了就占了,可夏文君人好口?碑好,他们拿了地,也怕被人讲闲话?。 夏文君倒是不在乎这些?东西,淡定的?说道:“县衙里备案的?契书都被烧了,以前的?那些?地,理也理不清了。就先这样?吧。我们重新再签一份租赁的?契书就是了。” 分地的?时候,红巾军只是起了个头,怎么分,分给谁,都是县衙的?小吏、衙役还有当地的?村长一起处理的?。 地一分好,新的?土地和人口?资料一归档,县里暂时也没公务可忙了,挺清闲的?。大部分百姓都白捡了很多亩土地,正偷着乐,也不敢搞事。 夏文君现在不需要处理什么纠纷,唯一需要处理的?,就是家?里的?产业。 她家?以身作则,不追究自家?被分出去的?土地,县里仅剩的?几个家?族,也不敢闹,捏着鼻子的?接受自家?土地没了的?现实。 几代人的?努力,红巾军一来,以前攒下的?上成千上万亩良田,全都分出去了。他们不敢要回来不说,甚至不敢重新花钱买回来。 就怕花钱买了地,转头红巾军又来,再烧一次县衙,再分一次,那他们的?钱白花了。 看夏文君用?租赁的?方式重新休整自己的?产业,他们也跟着学,用?钱租用?以前本该属于自己的?地。 原本没地的?佃农,还有卖了身的?奴婢,都借此?机会?,拥有了自己的?地。雇人干活的?工钱,也水涨船高?起来。 总的?来说,就是上面的?人日子没以前滋润了,但下层百姓的?日子,变得好过了。 霍长安他们来之前,口?碑稀烂,来了一趟,口?碑立马好转。当然,这个口?碑,是穷苦百姓之间的?口?碑,在上层人士眼?里,他的?口?碑是越来越坏。 别的?地方不说,光是在平安郡的?恶行?,都罄竹难书。 平安郡作为有口?皆碑的?老实郡,遇上敌人,基本不会?剧烈反抗。 这次霍长安来平安郡,那也是一路畅通无阻,从仙河县,到平安郡城,都没打起来,也就郡城,守了一天,看红巾军在城外砍树,搞攻城器械的?时候,他们就投降了。 因?为仙河县起了个好的?带头作用?,仙河县投降了,但夏云林没被宰,其他官员投降的?时候,也觉得自己都投降了,应该不会?有事。 但结果?就是,不管你是不是主?动投降,为官不正,为富不仁,都要被砍。 在外人看来,霍长安这一波操作,不仅没有仁义礼智信,更没有人性?。 平安郡没有天险可依,容易被人瓮中捉鳖。所以霍长安也不敢在平安郡多待,办完了事,抢够了需要的?物资,就赶紧撤了。 他一走,平安郡就进入了群龙无首的?状态。 听到霍长安杀完人就跑路的?消息,夏文君忍不住夸道:“他人还怪好的?嘞。” “什么?你说什么?”夏云林挠了挠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父亲,他替你扫开了前面的?绊脚石啊。平安郡的?官吏和世族都被清扫干净,您就该直接赶去平安郡,挑起平安郡的?担子,暂代郡守的?职位,安抚郡中百姓。” 夏云林不敢置信,“我名不正言不顺的?,我去暂代郡守?” 他什么身份地位啊?夏文君不提,夏云林都不敢想。 “有什么名不正言不顺的?。”夏文君理所当然的?说道:“只要能拿到郡守的?印信,你就说是王大人死前把平安郡托付给你,你临危受命才站出来的?。这么一搞,你名正言顺的?很。” 反正王大人都死了,他们想怎么说都行?。 等夏云林暂代郡守一职,再加上夏文君在郡内的?名望,朝廷新任命的?官员想把他们压下去,还得费些?功夫。 而且如今平安郡周遭正乱着,会?有红巾军时不时来访。乱世的时候,平安郡的?郡守,从来都是个烫手山芋。 “父亲你只要暂代郡守,然后上表朝廷。你就有八成的可能,成为平安郡新的?郡守。” 夏文君催促道:“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去郡城,拿到官印。霍长安他们要在衙门办公,那官印肯定还放在衙门里,我们直接去拿就是了。” “六娘说得要道理。咱们现在要快,免得被别人抢先了去。”花月容投了夏文君一票,催着夏云林现在就动身。 “你们母女俩性?子是不是太急了点?”夏云林摸了摸头上的?冷汗,问道:“霍长安的?人马刚撤出郡城,谁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我们现在去拿官印,转头就被他堵在城里,那多尴尬啊。” 尴尬是其次的?,主?要是要命。 夏云林知道自家?女儿和霍长安有合作,有点情分在,但他还是忍不住怂。 “他不会?回来了。他亲口?跟我说的?。这下你就放心了吧。”夏文君催促道:“爹你赶紧收拾一下,我去召集人马,现在就去郡城。” “哎哎哎,闺女你别走啊……” 夏文君大步离开,出门摇人,夏云林在房间里,伸出尔康手,欲哭无泪。 他真的?一点都不能拒绝吗……这个郡守,他也不是特别想当来着。 花月容轻踹他一脚,“赶紧的?,换身利落的?衣服去。这郡守你不当,回头朝廷派个残酷凶暴的?郡守来,你就老实了。不是谁都像王大人似的?,只贪财,不搞事。” 一起去郡城的?,除了夏文君养的?护卫,还有五十个夏家?的?青壮。 借着夏文博成亲,夏家?的?族人都来仙河县凑热闹,遇上红巾军的?事,就全都滞留在了仙河县。现在听说夏云林要去郡城探虚实,搏一搏,大伯立刻安排了族中的?人马,供夏文君驱使。 同?姓同?族的?人,比外人更加靠得住。会?掉脑袋诛九族的?大事,让自己族人去干,绝对不会?走漏风声。 夏文君一行?上百人,骑马赶到郡城,就看到城门大开,无人看守。街道上的?商铺,有八成都是空的?,显得整个街道格外的?荒凉。 怀疑是红巾军又回来了,一群人探头探脑的?,偷偷打量着夏文君他们的?装扮,发现不是红巾军,还有些?微妙的?失望。 “现在城里没人管。咱们直接去衙门。” 红巾军的?余威犹在,夏文君他们一路畅通无阻,直接就接管了郡城的?事务。 看着那空荡荡的?办公区域,夏文君把玩着官印,对底下的?人吩咐道:“先去仙河县调三千衙役过来。然后再重新召集郡城的?驻军。回去的?时候,再告诉大伯一声,跟他们说族人都能回家?了,让他们放心回来吧。” “总觉得这房间里有股血腥味。”夏云林抽了抽鼻子,头疼的?说道:“霍长安也真是,把能办事的?都杀了。这么大个郡城,怎么管嘛。” 夏文博理所当然的?说道:“我们夏家?人来管啊。我们族中那么多年?轻人。到时候爹你也给我安排个官来当当啊,还有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六哥……” 说着说着,夏文博的?声音越来越小,实在是夏文君看他的?眼?神,过于震惊。他心虚的?说道:“怎么了妹妹,我哪里说得不对?” “你就没有哪里说得对!”夏文君咬牙切齿道:“你真把这当家?里的?小作坊了?你要敢这么干,以后红巾军再来,第一个砍得就是夏家?,你信不信?!” 夏文博一听,立马妥协,“有危险啊?那算了。” 比起往前冲,他还是更喜欢敲退堂鼓。 听说这事儿有危险,夏文博自己也不想要什么职位了,觉得现在家?里有夏云林这个顶梁柱顶着就够了,等爹没了,他再去顶也不迟。 他好奇的?问道:“城内的?官吏都被杀得差不多了。有名气的?家?族,也被收拾了。我们不让家?里人顶上,让谁上?” “你赵叔,张叔,王叔他们人都不错。”夏云林想起了自己之前的?狐朋狗友们。因?为家?世不到位,家?里这几年?也没犯什么大错,红巾军经过之后,他们都还活着。 这些?人能力跟他差不多,都很一般,但都是自己人,办事肯定不会?拖他后腿。 哪怕之前自己都觉得不公平,但有权利之后,夏云林他们还是习惯性?的?想提拔自家?亲朋好友。过去那些?年?,大家?都是这么干的?,所以这些?提议说出来,他们自己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意识习惯最难改变。夏文君也不跟他们绕圈子,直说道:“我觉得这主?意不行?。不公平。上次科举考试,平安郡被选中去京都参考的?学生名单还在,可以先从里面挑人。” 夏云林迟疑的?说道:“咱们平安郡总共也就有三十个去京都赶考的?名额,寒门子弟不到十个,也不知道这十个人还活着没。就这几个人,够干什么?平安郡上下的?官场都空了,填这么几个人可不够。” “有几个人我认识,他们曾经在贺老那里旁听过,一个人能顶十个用?。真干起事情来,他们绝对比赵叔,张叔,王叔有用?。他们做主?力,再找些?临时的?帮手,剩下的?,等朝廷的?任命下来再说。” “那行?,听你的?,就先这样?吧。” 朝廷的?任命没下来,郡守之位就不是自己的?。想到这个,夏云林就没什么管事的?欲望了,也懒得发表意见?了。 第47章 为了能名正言顺的当这个郡守,拿到官印的当天晚上?,夏文君他们一大家?子,还在熬夜编奏折。 “你得狠狠的控诉叛军的恶行。言辞太温和,回头?朝廷把你当内奸。”夏文君站在边上?指导。 夏云林心虚的说道:“我这么?骂霍长?安,他不会知道吧。” “他都被骂习惯了,你意思意思的骂他几句,他不会在意的。而且这是送去朝廷的奏折,霍长?安也看不到。你要是怕朝廷把你的奏折公开?,那你把咱们平安郡写得再窝囊一点,窝囊到朝廷都不好意思拿出来说……” “这主意好!”反正平安郡一直就这个名声,夏云林也不怕平安郡的名声更响亮一点。 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夏云林给自己的人设是忍辱负重,委曲求全?。霍长?安抢他库房里的钱粮,他忍了,分了他家?的田地,他忍了…… 因为他平日里脾气就好,与人为善,没跟人结过?怨,所以霍长?安路过?仙河县,就放过?了他。 平安郡的其他人,就没这种好运气了。虽然大家?都投降了,都想委屈求全?,忍辱负重,还主动?给霍长?安送钱粮,送美人……但他们家?世没对,再多的招数也不好使。 为了体现平安郡众官员的努力,夏云林在‘忍’和‘送’这两个动?作的描写上?,花了大功夫。让朝廷没法用平安郡的悲惨遭遇,控诉霍长?安的恶行,因为平安郡官员的行为,实在没有官员高风亮节的气节,说出去了,还拉低朝廷整体官员的档次。 王大人官位最高,家?世最好,死得最早。 他死前让督邮暂代郡守之职,督邮很快也死了,换郡丞暂代……然后大家?都死了,夏云林这个县令接了最后一棒,担起?了所有人的遗愿,成了暂代郡守,在霍长?安走后,处理起?了平安郡的内务。 现在平安郡乱得很,死的人很多,很多高门大族都被灭门,土地都被平均分配了下去,仓房里一点粮食都没有……夏云林就在奏折上?,疯狂跟朝廷求兵,求人,求粮。 求兵是最重要的,因为红巾军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又?来了。 上?次投降,大家?都完蛋了,夏云林表示,下次他不敢投降了,太危险,让朝廷多派点兵来保护平安郡。 众所周知,平安郡是谁的拳头?大,就跟谁,这次夏云林在奏折上?说出,下次誓死不降的话,可见?平安郡被杀得多很。 “这么?写就差不多了吧。” 夏云林通篇阅读下来,把自己都快感动?哭了,很满意这个杰作。 “照这个多写几份。分别派不同的人送去京都,现在北上?的路乱得很,只送一份奏折,容易路上?遗失。”夏文君提醒。 “那我再抄几份。” 第?二天一早,夏文君就派了几路人马,快马加鞭的往京都送消息,她自己就按照名单上?的地址,去请之前科考名单上?的人,来帮衙门干活。 “为什么?是我?” 家?里新增了二十亩良田,夏文君找来的时候,这位学生还挽起?裤脚,在地里干活。 “因为上?次被选送京都考试的名单里有你,你的试卷我也看过?,确实学识过?人。”夏文君夸道。 现在的科举考试,没有形成规范,朝廷缺人才了,或是皇帝想起?了,就考一场,所以试题也没什么?标准,考的基本都是时政,能在这种考试里出头?的,不仅基础知识扎实,脑子还灵活。 这位杨高朗是几个寒门子弟里排在最前面的,实力自然不用说,夏文君第?一个就是来找的他。 “别怀疑了。任命文书上?这么?大个官印在呢。你要是愿意的话,就跟我们一起?去赌一把。” 赌什么?自然不用明说。没有意外,夏云林做不成郡守,这位杨高朗也做不了官。但现在意外不就来了嘛,他们趁乱把坑先占了,朝廷要是腾不出人手?来,占着的那个坑,自然就成他们的了。 “我只是没料到,六娘子会提拔我。”杨高朗躬身向夏文君行了一礼,真诚的道谢,“多谢。” 他家?资不丰,京都房租太贵,他住不起?。再加上?去了京都,见?到过?更多有才华的寒门子弟,哪怕寒门子弟有三成的录取率,他也觉得自己希望不大,考完就直接回家?了。 早日离开?京都,他算是逃过?了一劫。但听?说京都的考生,一个人都没被录取派官不说,还死伤来几百人,杨明朗就知道,他此生怕是无望官途了。 仕途没了希望,他也不扭捏,老老实实的开?了个私塾,教村中的孩童识字,闲下来,还会去地里耕种,减轻家?中的负担。 在他做好了就这么平淡过一生的心理准备时,馅饼反倒砸到了他的头?上?,让他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不用谢我,收拾东西明日就去衙门报道吧。如今多事之秋,光是理清楚郡中如今的土地和人口事宜,就得费一番功夫。” 没多说废话,夏文君就赶紧去下一站了。 她要找的一共九个人,好消息是九个人都还活着。毕竟寒门子弟,没有太多鱼肉百姓的资本,又?惦记着仕途,会经?营乡望,是红巾军眼里的老实人,都没被宰。 坏消息是,九个人里有一个远走他乡,失踪了,说是去外地游学了,再往深了查,就发现,这个人是跟着霍长?安跑了。 见?夏文君不介意这事儿,没有针对那人留下的亲戚,杨高朗还轻松的和夏文君分享道:“霍长?安也找过?我,还威逼利诱,不过?被我严词拒绝了!” “严词拒绝?”夏文君怀疑的打量他一眼,“你应该也没有很严词吧。” “主要是家?中还有年迈的父母。”杨高朗尴尬一笑。家?中要是没有亲人,他估计也得跟着跑。 如今的寒门子弟,经?历过?那场满怀期待,又?期待落空的科举考试,对朝廷和皇帝的怨气,那叫一个深。 杨高朗觉得,若是自己的家?人也不在了,他可能也会跟霍长?安一样,粉身碎骨,也要给那群高高在上?的人一点教训。 在某些方面,他们的追求和霍长?安其实是一致的。 大家?以前还一起?同窗读过?书,虽然霍长?安现在变了,但重新接触过?后,杨高朗发现,霍长?安其实也没变多少,只是变得更加偏激,并没有像传言中说的一样,被刺激到疯癫。 他都能和霍长?安和平的对话,心里也赞同红巾军的一些做法,夏文君自然也一样。 没看红巾军离开?之后,夏文君没按朝廷之前的规矩来,反而照红巾军分地的规则,重新给百姓登记造册。 可见?夏文君对红巾军的态度,也微妙都很。 杨高朗暂代了县令的职位,但如今他却?端不起?县令的款,人手?不够,他有时候还得亲自去村里现场勘察记录。 “对对对,现在红巾军走了,现在是夏大人暂代郡守。不认识夏大人?我换个说法,夏六娘的父亲,您知道了吧。你们不需要藏匿人口,您别嘴硬了,你家?的田亩和人口对不上?!现在就算是逃奴,也能直接上?户籍。” “那您早说啊。我家?孩子之前在李家?做奴婢,就那个被灭门的李家?,主家?都没了……” “是,现在平安郡中,一个奴婢也没有。官府备案的红契被烧光,就算是主家?还有人在,也没人去官府报案通缉私逃的奴婢。”杨高朗辛酸叹气,继续开?展自己的工作,“现在城中还有许多空铺子,都归县衙所有,无论是租是买都便宜,还有许多空院子,价格也不贵……” 这些铺子院子,之前都是那些高门大户的,现在成了无主之物,全?都被公家?收入囊中。 红巾军走的时候,那是一个铜板也没留,现在县衙干活的人,连工资都得自己挣,纯属是贴钱做官。 贴钱倒还好,只要这官位能落到实处,杨高朗贴点钱都乐意。 “那官道上?有人骑快马!不会是朝廷的通知下来了吧。”杨高朗看向远方,眼神里全?是对功名利禄的渴望,他对身边的人催促道:“夏五郎,待会儿回去,你就去郡城送资料,顺便再打听?一下朝廷的消息。” 杨高朗是主事的,夏家?的一众年轻人,还有郡中其他有才名的人,都只能给他做助手?。 刚开?始杨高朗还有些不习惯,甚至有点忐忑,但后面他发现,夏家?人应该提前被夏文君叮嘱过?,干活的时候都挺踏实的,没一个飘的。夏家?人都没飘,其他人自然也不敢乱来。 夏云林的官位还没落实呢,只是暂代郡守,夏家?人可不敢在这个时候乱来。 比起?杨高朗,夏家?人更期待朝廷的消息。夏五郎得了吩咐,就赶紧去郡城打听?,结果刚到家?,就听?到自己亲爹的吐槽。 “朝廷的传令兵是属乌龟的吗,这都是多久之前的消息了,爬也该爬来了。平安郡都完蛋了,红巾军都已经?抢完走人了,朝廷命平安郡出兵的消息才来,现在来有什么?用啊。” “还让平安郡和这边几个郡一起?出兵,去银江郡埋伏红巾军。还埋伏人家?呢,平安郡差点没被人家?给埋了。这朝廷一天天的,尽闹笑话去了。” 第48章 其实传令兵也不?知道自己传的是什么消息,但他从京都出发,一路走来,很多地?方都不?太平,又是绕路又是生病耽搁的,消息送来的时候,黄花菜都已经凉了。 看到那个让平安郡出兵的消息,夏文君的表情那叫一个无语。现在她对古代的信息差,已经有了深刻的认知了。 “也不?怪人家,这几日不?是有消息传来,说是半个月前,有地?方爆发了山洪吗?估计是因?为这个耽搁了。”夏云林乐呵呵的说道:“反正?我们现在才?得到消息,出兵是不?可能出兵的。” “希望不?是所有的消息都来得这么慢。我们家派出了几路人马送奏折,应该是能送到的吧。”夏文君忍不?住惆怅叹气。 “肯定能。走水路的,走陆路的,走官道的,绕路的,我就不?信大家都能在路上耽搁。就是不?知道朝廷那边是个什么态度。” 夏云林总觉得自己这个郡守的位置做不?久,但朝廷对平安郡一直挺宽容的,也知道如今这情况,平安郡的官员不?太好做,接到夏云林的奏折,朝廷那边就给?他下了正?式的任命。 政令都已经发出去了,结果朝廷又收到了夏云林送来的第二封同样的奏折。 怀疑是中途有什么波折,夏云林没收到朝廷的消息,朝廷又继续派人送信。 送完,他们心里还由衷的感叹,平安郡现在是真乱啊。 夏文君送了四封奏折去京都,平安郡这边,就陆陆续续收到了四份一模一样的朝廷任命。 朝廷还没完蛋,人家就占着正?统的道德高地?,不?想打上‘叛军’的标签,就得老?老?实实的做小弟。 有了朝廷的旨意,夏云林这个郡守,可算是名正?言顺了。可以不?用担心,周边的郡县一个出其不?意,就派兵来打他,也不?用担心,朝廷派军来收拾他…… 有了好处,夏云林也不?是一个人占,他成了正?经的郡守之后,立刻就把杨高朗他们这群暂代的官员,推了上去,上奏折给?朝廷举荐这群人。 平安郡的才?子都被杀光了,有名气的就剩这么几个了,不?用他们,平安郡也没人可用。 当然?,朝廷要是愿意派遣官员来平安郡任职,夏云林也会扫榻相迎。 态度是这么个态度,但要是真有人敢来,夏文君敢保证,这人都不?了郡城,半道就会被嘎。 不?过平安郡又不?是什么风水宝地?,还刚被红巾军抢了一遍,用脚后跟想都知道,如今的平安郡,就是个烂摊子。不?是本地?人,谁乐意接手这样的活?所以朝廷也依了夏云林的举荐,没有往平安郡派新的官员。 杨高朗他们被提拔起?来了,一众夏家人,反倒没捞到什么职位。 只这一个举措,夏家立马在平安郡站住了脚,获得了所有人的称赞。 这个时候,杨高朗他们这群人,反倒向夏云林推荐起?了夏家的一部分人才?,还劝夏文君举贤不?避亲。 “现在衙门里能用的人才?太少?。很多工作,本来就是他们干的,他们也该有一个职位。” “是这个道理。但我直接提拔他们,实在不?能服众。你?们当初上任的时候,议论的人少?,是因?为上次考试,你?们榜上有名。”夏文君说道:“我准备十?日之后,在郡城举行一次小型的考试,考核公平公正?,上榜者择优录取。给?所有人一个机会。” 朝廷都没做到的事,平安郡却还在努力。就这一瞬间,杨高朗觉得自己的境界,实在是不?如夏文君。 他忍不?住感叹道:“六娘子深谋远虑,在下实在叹服。” 怀疑他在拍自己马屁,夏文君没搭茬,只提醒道:“你?去县中多多宣扬此事,报名日期就只有两天,五日之后初试,十?日之后复试,时间安排得很紧。” “好,我会派人通知到位的。” 杨高朗家中也有念书的子弟,回去之后,他就赶紧督促家中人读书。 郡中的这场考核,带来的震撼,比当初朝廷要举行科举的震撼小,可大家依旧踊跃报名。 夏文君自己没报,却让身?边的琥珀琉璃等婢女去报了名。 “我们也能去吗?” “你?们虽然?跟在我身?边替我办事,但你?们现在不?是奴婢,是良籍,也有报名的资格。”夏文君猜到她们的顾虑是什么,安抚道:“是女子也无碍。不?过些微末的职位,有人议论,就让他们说去,你?们背后有我撑腰呢。” 她们的职位小,出了平安郡,没人会注意,还算好安排。 倒是夏文君自己,职位低了,她安排起?职位比她高的人,名不?正?言不?顺,职位高了,又会惹朝廷的注意。还不?如现在这个隐形的二把手实在。 说是二把手还谦虚了点,平安郡内很多事情,都是夏文君在处理,其实她才?是那个真的一把手。 杨高朗他们这群人,最开始对夏云林还是挺尊敬的,经常向他请示。但夏云林自己一个人不?敢乱来,每次都是等夏文君一锤定音。有时候开会开晚了,夏云林还能自己一个人先走,直接撒手,把事情全权交给?夏文君。 时间久了,杨高朗他们为了加快办公效率,就省略了夏云林这个步骤,直接去找夏文君。 夏文君说要重新考试选人才?,不?用等夏云林发话,一个个就赶紧去县里搞宣传去了。 报名刚开始,为了给?大家打个样,琉璃就穿着长裙,大摇大摆的去报名处报名了。 “我要报名,夏琉璃,年二十?,家住……” “等等,女子也能报名?”“小娘子,别来捣乱了,赶紧回去吧。” “谁说了女子不?能报名的。六娘子说了,此次考核公平公正?,不?让女子报名,那还叫公平吗?既然?都不?公平了,那这考试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不?考!要是六娘子知道,参加考试的,都是一群心胸狭隘之辈,她肯定后悔举办这场考试……” 夏琉璃直接掀桌子。 反正?她不?考,别人就都不?能考。 夏家的亲戚朋友,又不?是都死了,随便找找,就能找到一堆能做官的读书人。夏文君愿意给?所有人机会,公开考试,是她有原则,不?是她手里下没人了。 比起?让女子报名参加考试,大家更担心这场考试黄了。 万一闹大,夏文君真取消了这场考试,那就得不?偿失了。 夏琉璃这掀桌式的报名方式,立马就把想阻止她的人给?吓退。 “哼!”夏琉璃嫌弃的看了那群人一眼,敲着桌子,催促记录名字的工作人员,“愣着干什么?赶紧记我名啊。” “哎呀,催什么。刚刚你?吵架的时候,我就已经把你?名字记好了。” 今天在这里帮忙干活的,还是个夏家人,对琉璃熟悉得很,要不?是看到这张脸,他还以为是有人捣乱呢。 报名刚开始,就闹了这么一场,这场考试的名气立马就打出去了,夏琉璃一走,很多小娘子也来跟风报名。 现在朝廷官场虽然?没有女子,但却有很多学问?做得很好的女子,被人尊敬。 这次考试虽然?有很多小娘子报名,但大家议论了一两天,就没再多管,都只顾着营销自己去了。 都这关头了,不?自己抢风头,还把风头让给?别人的行为,在大家眼里都是傻子。 短短几天功夫,平安郡就像是文学大爆发了似的,出现了大量的文章、诗篇,还出现了许多孝顺孩子的光辉事迹,每个县都有那么一两个惊天大孝子…… 门房那里被投递了大量的文章,搞得夏文君都看不?过来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我们平安郡的人都这么有才?呢。” “你?这算什么。京都考试的时候,那才?叫一个人才?济济。每天流行的诗篇都不?一样,官位高一些的大人,想给?他们投递文章,还要给?门房塞钱,就这样,人家一天也能收几大筐文章……” 夏云林感慨道:“你?要是在考试期间去京都。你?定会觉得这时间再太平不?过,盛世?也就是如此了。” 那么多有惊世?才?华的人一起?拍彩虹屁,能不?把皇帝给?拍晕嘛。 夏文君放下手中的文章,好笑的说道:“可惜了。媚眼抛给?瞎子看。都说了公平公正?,他们还搞这些。” “他们哪知道你?会糊名字啊,都按以前的规矩来的。我之前都没料到你?会这么干。”夏云林嘟囔道:“这也太费功夫了。咱们平安郡本来就缺人手。” 以前的科举考试,也不?是纯看实力的。比起?世?家子弟,寒门子弟更看名气和举荐人。 不?去勾搭人脉,不?给?自己花点营销费,纯靠硬实力出头,那可不?容易。除非那才?华真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大家这么搞,也不?是没有好处,反正?夏文君的书铺是赚翻了,人人都得大量买纸抄录文章到处送。 也就几天的功夫,不?会把纸炒贵,夏文君也就没多管。现在大家热血上头,管也怪不?了。 她决定等考试完之后,再告诉大家,这次阅卷会糊名字,给?大家一个惊喜。 第49章 考试的计划,从夏云林暂代郡守的时候,夏文君就已经提上日程了,题也早就已经出好,雕版的师傅前段时间都在庄子里,没让见?外人。 要不然说考就考,哪里来得及。 初试的题很简单,考的是基层官员日常会做的事,比如分土地遇到?三角形,菱形的异形土地,怎么?算面?积?修路的工程进?度预算,需要多少粮草,怎么?安排人员?村民发生纠纷,按照律法,该怎么?断案?和上级同事交流,记录档案,起草公文该用什么?模式…… 四书五经这种的东西,夏文君直接就没考。因为在她看来,敢来报名考试的都会。谁家小?孩识字,不是从这些东西开始的,没必要浪费笔墨考这个?。 平安郡如今急需人手,没有时间慢慢培养,夏文君只想要那种拿来就能用的成熟打工人。 只会背书,没有做实事经验的书呆子,初试就会被刷下去。 在夏文君看来,这初试的题目挺简单的,但不会的人比夏文君预想的多得多。 初试的通过率,连百分之十都没到?。 “这也不难啊,基础的算术和律法,之前的科举考试也考。怎么?这次才三百多个?人通过复试。”夏文君震惊的说道:“我们平安郡的人才,已经凋敝到?这种程度了吗?” 听到?这话,夏云林的嘴角抽了抽,说道:“算术和律法这些偏门的东西,以前科举的初试不考这个?。” 这俩科目,只打高端局。 要答时政题,要针砭时事,不懂律法,不懂算术,很多都说不明白?。但不觊觎京都最后那场考试的学生,一般都不会涉猎这俩科目,因为基础的四书五经就够他们学的了。 以前平安郡的才子看着涉猎广阔,博学多识,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因为有很多世家子弟撑着,显得热闹。如今世家子弟被红巾军收拾了,剩下的人,水平就有些参差不齐。 夏文君没有给夏家的族人漏题,但前段时间,族中的年?轻人都被指挥得团团转,忙活的全是这些公务,所?以这些题对他们来说,反倒不难,初试的通过率还挺高。 初试不算简单,复试的难度则更大?了,主观题也比较多,比如该怎么?发展某县的经济,比如平安郡在如今这个?情况下,如何自保…… 复试批阅试卷,夏文君也没找别人,找的都是杨高朗他们几?个?。他们的才能比夏云林还让夏文君放心,他们阅卷更靠谱。 杨高朗来的时候,下定了决心要好好批阅,不徇私舞弊。 看到?试卷之后,他发现,夏文君就没给他舞弊的机会。 “试卷都被糊了名字,还让人重?新誊抄过一遍,这还能看出什么?啊……”杨高朗拿到?卷子就忍不住笑?,“挺好的,六娘子不考验人性。” 看到?亲近之人的名字和笔迹,把人刷下去,对不起亲友,把人留下,自己又良心难安。无论怎么?处理,折磨的都是自己。 夏文君这么?搞,还让杨高朗他们松了口气,不是他们不照顾朋友,实在是规矩摆在这里,没办法。 阅了几?张卷子后,杨高朗忽然问道:“六娘子,这错字怎么?算?” 夏文君头也不抬的说道:“有错字的卷子放一边。待会儿我让人拿原卷来比对。要是有人抄错,我扣他们奖金。” 卷子都是族学里十二三岁的小?孩抄的,这个?年?纪,基础的知识都学得差不多了,拿来做抄卷子的劳动?力正好。 被夏文君逮住干了一天的活,那群小?孩们回去就忍不住哼哼唧唧的揉胳膊,怨气十足,“怎么?复试还这么?多人啊。初试就该再难点的。” “刚抄完别人的试卷。后天我们又得考试。月月都考,六姐姐真的太欺负人了!” “后天出考试结果哎。先生会不会给我们放假,让我们去看热闹。” “不会。先生都不敢无故给自己放假了,我们哪来的假。” 以前族学里的先生,日子都可轻松了,不管是和朋友约了喝酒,还是要带家人出门踏青,他们就直接安排学生自习,或者给学生放假。 现在就没那么?简单了,族学里所?有的先生都兢兢业业,生怕假请多了,位置就被别人顶了,现在夏家在平安郡炙手可热,族学老师都是竞争上岗。 夏云林的官职爬到郡守,族中对小?辈的培养,也越发严格。这群小?苗苗可是夏家未来的希望,谁都不敢轻忽。以前夏家看不到希望,浑浑噩噩就算了,现在脚下都已经有康庄大道了,再不珍惜,就是不懂事了。 考试结果出来那天,族中的这群小?孩们,都被圈在院中考试,没法出去凑热闹。 但好在先生贴心,早早的就派了人去蹲守结果,回来就直接和考完一科的学生们分享。 “咱们夏家有十个?人进?了前一百。这次考试糊名字,考的都是大?家的真才实学,这十个?人确实争气。”先生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说道:“可惜,有五个?人只是姓夏,是六娘子的人,不是咱们族里的人。” “啧,哥哥姐姐的排名可真低啊,还不如琉璃呢。还有这前三都是哪儿来的啊,听都没听过。” “籍籍无名怎么?了。这次考试又不是看谁名气大?。那些在考前使劲吹的人失策了吧,嘿嘿,咱们六姐姐可不是什么?按常理出牌的人。家里最刁钻的就是她了!” 夫子‘啧’了一声,“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刁钻,那叫聪明,防止你们学习钻空子。六娘是我这辈子教过的学生里面?,最聪慧的那一个?,你们都不及她半分。” 自从大家知道考试糊名字,考前花钱营销过的人,都大?感失策。 钱虽然白?花了,但骂夏文君的人却很少,因为夏文君确实努力做到?了,她所?说的公平公正。 名声地位,都不能影响考试的结果,所?有人都站在同一起跑线上。这是平安郡内仅剩的寒门子弟,以前最期待的事。 这次考试是夏文君主持,她用自己的名望背书,阅卷的又是杨高朗他们,所?以大?家对结果没什么?异议,议论的只有试卷上的题和阅卷方式。 “若是京都的科举考试,也糊名字,那该多好。可惜,平安郡的做法哪怕传出去,他们也是不会跟着做的。” “你还指望朝廷。朝廷十年?不办科举,办一次科举,死伤几?百名寒门学生。你也是指望错人了。” “考试的前三都没名气,也不知道六娘子会不会展示他们的试卷,让大?家看看他们的实力。” “我也想知道他们最后一道题是怎么?答的。在叛军四起,红巾军横行的时候,我平安郡该如何自保。” “我知道我知道。第一名那个?钱飞扬是我们村的,他说他的主意就是苟着,坚持平安郡多年?的原则不动?摇。这小?子以前就天天带着个?破破烂烂的佩剑到?处晃悠,钻狗洞,翻墙偷鸡的事情没少干,我们全村都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能有这本事。字写得那么?丑,居然还能当第一……” 这样的人,肯定是没钱没人脉去搞定夏文君他们的,也算是间接验证了考试的公平性。 然后大?家的话题就歪到?了平安郡该怎么?苟上面?。 只是在夏文君和杨高朗他们看到?第一名的原卷时,脑海里都忍着不住冒出一个?想法:幸好阅卷的时候,卷子是被誊抄过一遍的。要是批阅原卷,他们肯定看一眼就放一边了。字真的太丑了,连小?孩的字都不如。 “也是难为抄卷子的小?孩了,回去就给她加润笔费。” 杨高朗也说道:“这字还得练。” 另一位阅卷的官员猜测道:“估计是家贫吧。有钱了就多买纸,再勤加练习,不说能把字练得多好,但肯定能见?人。” 杨高朗他们是临危受命,没有任何考核跟实践,就被夏文君提成了实权官员,直接开始办事。 后来的这一批考生,就没这么?简单了,平安郡最困难的时期已经过了。除了之前就有在衙门帮忙干活的熟练工,能直接上任,其他人都有个?实习期。 跟在夏文君身?边跑腿的琉璃琥珀几?个?,都通过了考试,被夏文君派到?别的地方去任职了。她对外是讲究公平,但对自己的心腹,她都是格外优待,关键的职位,都留给了她们。 新培养的婢女想顶上来,还差点火候。所?以这次考试的前三名,夏文君挨个?面?试过后,就成了她新的跑腿秘书。 那个?字写得稀烂的第一名钱飞扬,夏文君最开始都没给他派活,而是送了他一沓纸和字帖,让他先练字。 第二名姚若云,是城中私塾先生家的女儿,字写得极好,就是身?体太弱,陪着夏文君跑了两天,就开始咳咳咳~搞的夏文君也不敢太使唤她,只给她留了先锻炼身?体的任务。 第三名被夏文君重?用,第一第二反倒被撂到?了一边,钱飞扬和姚若云两个?也不是很服气。 没半个?月的功夫,他俩就联手找上了夏文君。 “六娘子,寒冬将至,我前些时日在城中卖用过的旧纸,倒发现了一些怪事。” 平安郡中卖纸和回收旧纸的生意,基本被夏文君给垄断了,说到?旧纸回收,她就抬头问道:“什么?怪事?” “六娘子可发现,近日旧纸回收的生意不太好做?” 夏文君在仙河县的时候,仙河县的纸卖二十文一刀,来了平安郡,平安郡的纸价也被打了下来。亏本生意哪能做这么?久,联想到?平安郡这两年?忽然兴起的敬字塔和旧纸回收生意,大?家就能猜到?夏家造纸作坊的原材料是什么?。 敬字塔里收的纸张,都是有点小?钱的人家直接送来的,不花钱的买卖。卖旧纸的客户,多是穷人家的孩子,或是大?户人家的奴婢。 这段时间,旧纸回收的生意确实一般。夏文君觉得可能是霍长安杀了太多人,导致平安郡读书人变少导致的,所?以就没太多管。 忙着郡内的各种政务,导致夏文君放在自家生意上的心思,确实少了很多。 “你俩既然都把事情拿到?我跟前来说了,那就仔细说说,调查出什么?了。” “城中有贫民用旧纸做纸衣,用以抗风御寒。”姚若云回答道:“若大?家都用旧纸做衣,平安郡本地产出的旧纸,怕是不够城中百姓消耗,如此一来,无论是旧纸还是新纸,价格都会接连上涨,连带着纸衣也会涨价。” 贫民拿旧纸去做衣服,没有旧纸浆,造纸成本增加,新纸价格就会上涨,然后旧纸价格也会跟着上涨。这就是一连锁反应,涨到?最后,谁都没得赚。 但无论保障贫民度过这个?冬天,还是保障寒门学生的纸张供应,都很重?要。钱飞扬和姚若云的意思是,提前去外地收购旧纸。 哪怕加上车马费,旧纸的成本会上涨一到?两倍。在他们看来,这也值得。 夏文君原本是很认真听他们说话的,但听他们说到?纸衣的时候,却没忍住走神,然后自嘲的笑?出了声。 她的固有认知里,觉得普通百姓保暖,该穿棉衣棉裤,所?以花高价买了西域那边送过来的棉花种子,精心培育了好多年?,依旧不能大?规模推广。 没想到?,她居然会从别人嘴里听到?,冬季的保暖,可以用纸衣。麻衣是编制物,容易漏风,纸衣挡风这点,完胜。 这方法,她之前根本就没考虑过。哪怕她名下有那么?多造纸作坊,也没想到?过这茬。 夏文君有些好笑?的想道:“何不食肉糜。我也成了何不食肉糜的那个?人了。” 亏她还觉得自己是从底层爬上来的苦孩子呢。未来的苦日子,再苦也苦不过现在。为了生活,广大?底层百姓的生活智慧,也不是吹的。 “六娘子?六娘子?” 夏文君瞬间回神,“纸衣的事情我知道了。你们放心,我家的造纸作坊,本事不止这点,会想到?办法解决问题的。” 第50章 夏文君之前是没?注意到纸衣这招,只闷头去搞高端保暖装备棉花去了,现在发现中间还有这么?个可以过?渡的保暖方式,她立刻就采取了行动。 造纸作坊的一众老师傅们,都?被夏文君找来?开了个会。 “之前造用?来?书写的纸,要求质地轻盈顺滑,不沁墨,技术难度高。做纸衣的纸,对你们来?说,应该不难吧?” 好纸都?做得出来?,没?道理工艺要求低的纸做不出来?,夏文君直接提要求。 “这纸不用?来?写字,粗糙一些也无妨,我们可以用?稻草,树皮打的纸浆先试试,多试几次,看看最佳比例……” “百姓自己做的纸衣,我找来?看过?,太脆了,几张纸用?浆糊粘在一起,很?容易撕坏,撕一个口子,顺着就能撕开,不够有韧性。我们作坊熬煮纸浆的时候,可以加些粘合剂,不容易撕坏,搞粘合剂这玩意儿你们应该不太懂,我给你们家中会制琴弦的匠人做配合,看用?什?么?胶最合适……” “最重要的事,纸衣不仅能挡风,最好还能挡点?小雨,不然太容易坏了。防水这点?,倒是可以刷柿子漆,或者桐油……” 作坊里的匠人,经过?夏文君多年?的磨砺,早就习惯了夏文君的各种要求,夏文君说话,他们就老老实实的做记录,生怕漏了什?么?关键信息。 等?夏文君的话说完,才有老师傅开口。 “难应该是不难。可做作坊里这么?多道工艺做出来?,成本肯定比买废纸高。就怕到时候做出来?了,卖不出去。” “先做。做完核算成本。这是御寒的东西,冬天能救人命,哪怕不挣钱,我也想把这东西推广。”夏文君直接拍板。 大部?分?的原材料,夏文君名下的作坊都?有,她没?有的,也能跟别人的作坊借。 半个月不到的功夫,她要求的有韧性,有厚度,能防水的纸衣就摆到了她面前。 “毕竟原料是纸这种脆弱的东西,我们一群人试了几次,也就能做到这个水平了。” “我知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夏文君拿起纸衣,先是打量了一下颜色,黑黄黑黄的,摸上手的质地也有些糙。 她把纸衣套在身上,左右活动了一下胳膊,发现行动虽然有些滞涩,但保证日常活动没?有任何问题,高抬手,衣服也没?有裂开。 “这版本可以了,成本多少钱?” “一百文。” 夏文君忍不住挑眉,“就一匹粗布的价格。一件纸衣可比两?套麻衣御寒。这成本不算高。” 在夏文君没?把平安郡的纸价打下来?之前,一百文甚至都?买不到两?刀好纸。 “因为知道六娘子想要便宜,所以我们用?的都?是最便宜的材料。有些步骤能省就省。” 省去中间多道工艺,又用?稻草、树皮、破渔网、烂布头这些最便宜的原材料,成本已经控制到最低了。比钱飞扬他们建议的,去外地买旧纸的成本还低。 如今这世道,带着商队去外地做粮食,或者珠宝这种挣钱的生意就算了,去做旧纸生意,那可太大材小用?了。路上要是牺牲的人多了,抚恤金都?不知道可以买多少纸了。 在夏文君的计划中,若是纸衣的成本造价是两?百文以上,那她就以成本价卖。 但她名下的作坊,既然帮她把成本压在了100,那夏文君就准备卖120了,多的那二十文的利润,用?来?给作坊的工人发奖金也是好的。 在平安郡落了第一场雪之后,平安郡各郡县的成衣铺,就开始大量上架防寒的纸衣。 钱飞扬和姚若云两?个,听?到消息,当天就去买来?自己试穿。穿完之后,他俩就震惊了。 “夏家铺子里的纸衣,和我们之前看的纸衣,完全是两?个东西啊。” 他俩亲自去调查过?的,最初版本的纸衣,还是他俩拿给夏文君的。 最初版本的纸衣,不说质量如何,光那颜值,就丑得出奇,都?是练过?字的废纸,黑一块白一块的,还有大团的污迹,都?不好意思穿出去见?人。 改良过?后的纸衣,别说见?人,见?客都?没?问题,穿在身上虽然没?有裘衣那么?贵气?,但看着也还算雅致。 关键是价格也不贵,一套上衣才120文。 家资不丰的钱飞扬,当天就换上了他新买的纸衣,“我现在身上这褂子,是杂色的皮子拼出来?的,还不如这纸衣好看。纸衣穿外面,褂子穿里面,正好。” 穿上新衣服的当天,钱飞扬就提诗一首,把这纸衣狠狠的夸了一番。 郡中的其他读书人也不甘落后,几天的功夫,夸纸衣和夸夏文君的诗,像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 几百首诗里面,还是会出那么一两首精品。 遇上这样的好诗,连夏文君也忍不住偷乐,“得了,不用?我费心打广告了,宣传的效果,一下子就有了。不仅宣传了纸衣,还宣传了我。纸衣的名声传出平安郡,作坊明年?的销量也不用?愁了。” 今年?的产量,还不足以卖到外郡,连平安郡都还有些供应不上。 颜值是作坊出品的纸衣最不值一提的优点?,它的韧性和防水性,才是最考验技术的。 除了家里实在穷困的,会自己去做纸衣穿,大部?分?人都?选择了成衣,因为自己做不出那样的效果。 现在的平安郡,刚被红巾军改造了一番,真?穷得连冬衣都?买不起的人家,是少数。 人人名下都?有地,今年?平安郡又被朝廷免了三?年?的税,夏文君又严令禁止各种杂税,地里种出来?的东西,不交税,只养活自己一家人,绝对没?有问题。 红巾军走的时候,不仅给贫民留了地,也给衙门留下了一笔丰厚的资产。 他们能带走粮食和金银珠宝,但铺子和院子他们带不走。这些产业落到衙门手里,便宜处理完,衙门的各种活动经费都?有了。所以底层百姓的日子过?得不错,官吏的日子过?得也不苦。 今年?秋收之后,平安郡所有人都?过?得挺滋润。现在又有了纸衣帮忙御寒,冬天也没?以前难熬了。 想到今年?冻死的人应该不多,夏文君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喝了口热茶,难得放松的感慨道:“冬日赏雪,神仙日子啊。” “我都?快担心死了,你倒是赏上雪了。”同一个房间里办公的夏云林,对比了一下两?人的状态,觉得自己都?快碎了。 “奇了怪了,最近也没?什?么?事啊。”夏文君好奇的问道:“父亲你担心什?么?快担心死了?说来?我听?听?。” “我之前都?跟你说过?的,你都?没?放在心上。”夏云林一脸委屈的说道:“你不觉得,那什?么?杨高朗,还有钱飞扬,姚若云他们这群人,都?太机灵太能干了,能力太强了吗?” 平安郡这批新的官员,实力都?挺强的,又能吃苦,又非常努力。只用?了半年?的功夫,一群人就在夏文君的带领下,把平安郡治理得井井有条,那执行力杠杠的。 “能力强不好吗?”夏文君反问。一县一郡的管理者要是庸才,那当地的百姓,能过?上什?么?好日子? “能力太强,靠不住啊!我总觉得他们哪天会把我的位置给撬了。” 在亲女儿面前,夏云林倒是不介意暴露自己的小心思,嘟囔道:“找下属,就该找实力不如自己的。你倒好,找来?一堆聪明人。我现在都?觉得这个郡守的位置烫屁股。” 这话说得夏文君忍不住想笑。 要不说那么?多人藏拙呢,能力太强,就是会给人危机感。 坐上了郡守的位置,夏云林倒是和已故的王大人感同身受了一把。觉得自己当初能成功上位仙河县的县令,估计也有这部?分?原因,能力平庸又听?话的下属,王大人用?着踏实。 夏文君是自家孩子,再强夏云林都?不觉得有什?么?,还会觉得骄傲。但碰上外面比自己聪明的人,他的第一想法就是防备。 这想法不太君子,但却是人之常情。 “爹你不用?担心,这不是还有我在吗?我帮你看着呢。”夏文君笑着调侃道:“天下聪明人那么?多,爹你这心态,可得好好调理一下了。” “你还笑!”夏云林一脸忧愁的说道:“万一你以后嫁人,没?留在我身边。他们能把我给阴死!我被坑了估计还找不到谁是凶手!” “爹你就不能这么?想。这么?想才会出事。”夏文君真?诚的建议道:“坦荡一点?,他们会更服你。他们是聪明,但他们现在不也为你所用?吗?” 当初平安郡一团乱的时候,要用?人家就使劲压榨人家的才能。现在忙完了,进入平稳期了,又忌惮人家太有才能。这可不是一个英明的领导该干的事。 夏云林能力一般,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大家议事的时候,也没?指望他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好主意。但他只要心胸开阔,会用?人,能用?人,他依旧是一个好上司。 听?完夏文君的一番劝说,夏云林一脸的生无可恋。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我是什?么?心地纯善的大好人吗?我能忍不住不嫉妒,只是忌惮,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50-60 第51章 夏云林对自己的认知还算清晰,他的水平,当个县令还行,当郡守就已经有点扛不?住了,全?靠夏文君背后给他撑着。 他辛酸的感慨道:“你说我不?够善良吧,又不?够坏!也见?不?得城中百姓冻死饿死,我要真狠得下心,找一堆废物?来办事,我也不?至于担心我这郡守的位置坐不?稳,哎!” “父亲你……” “你不?用劝我,读过那么多圣贤书,道理我都懂。我就是有点想喝酒了。” “那我……” 夏云林抬头和夏文君对视两眼,嫌弃道:“我跟你喝不?明白。我找你二哥喝去。” 他跟比他聪明的人,没有共同语言! 看着夏云林大步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他桌上剩下的一堆公?务,夏文君叹气摇头,认命的接过他没忙完的工作。 本来夏云林怨气就挺重了,可不?能逼太?紧,把人逼得撂挑子?了。 她正批阅公?文,琉璃就拿着一封信急匆匆的走进房间,“六娘子?,大郎君那边来信,据仙河县那边传来的消息,红巾军又回了银江郡。” 仙河县是夏文君经营许久的地方,交给别?人夏文君也不?放心,就算大哥夏文博在上次的考试里吊车尾,夏文君也把仙河县县令的位置给了他。夏文博就是翻版的夏云林,开拓不?行,但让他守成还是没问题的。 她在规则以内给自己人行方便,外人也没办法说什么。 就仙河县如今这情?况,夏文博什么都不?做,照以前?的规矩来办,正合适。 平时夏文博是不?怎么努力的,但事关自身安全?啊,夏文博做事效率那叫一个高,听到红巾军的消息,立刻就快马加鞭,给郡城送信。 “红巾军又绕回了银江郡?这怎么可能。霍长安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银江郡也没他的仇人啊。”夏文君忍不?住有些犯嘀咕。 她和霍长安是保持有通信,但这通信断断续续的,她还真没办法了解霍长安的近况。 现在消息又传得慢,普通人接收到的消息,都是滞后的。当年大家都在传霍长安在银江郡的时候,霍长安早就已经跑到平安郡了,等大家传霍长安杀穿了平安郡的时候,霍长安早就带人跑了…… “红巾军刚抢过平安郡,最迟也得明年夏收之后来。大哥要是不?放心,就让他多安排些衙役巡逻吧。” 虽然觉得大哥可能是自己吓自己,但好歹是亲大哥,夏文君想了想又说道:“让赵猴子?带一千人去仙河县帮忙,也算是安我大哥的心了。” 在夏文君眼里,赵猴子?当过叛军土匪,如今又成了正规军,经验丰富,胆子?大得很,肯定?能稳住她大哥。 但没过两天,赵猴子?也跟夏文博一样?,让人快马加鞭给郡城送信。 “银江郡真有红巾军出没。大哥也确认了此?事为真。崔郡守还派人来求援。”夏云林把信看完,顺手传给下一个人,问道:“那咱们帮不?帮这个忙?人家好歹姓崔。” 红巾军离开银江郡之后,大伯的病假就结束,舔着脸继续回银江郡继续做县令了。崔郡守倒也没挑他的理,因为当时没人可用,夏云林又暂代?了平安郡的郡守,他给了夏家一个面子?。 崔郡守可能搞假消息骗人,但大伯是自己人,他说银江郡有红巾军出没,那就是真有。 但红巾军去的是银江郡,关他们平安郡什么事。 “帮不?了!”夏文君想也不?想就拒绝,说道:“我们平安郡如今哪有像样?的兵马?之前?仓库的铠甲,全?被红巾军给抢走了。平安郡的铁矿产量又不?怎么样?,现在咱们正规军的铠甲还没凑齐呢。” 自己开矿锻造,哪有抢来的快。 现在红巾军这叛军的装备,比他们正规军的都要好。 “我们平安郡的情?况,大家都知道,这口气还没缓过来,不?出兵,崔郡守应该也能谅解。”夏文君说道:“红巾军又不?是没去过银江郡。他上次闭城不?出,坚守到红巾军离开,他这次也这么干不?就完了吗,何必大动干戈呢。” “可你大伯要是再称病归家,就不?会?再有下次了。事不?过三啊!”夏云林虽然已经是个郡守了,但还是心疼自家大哥那县令的职位。 “做事总该有取舍。大不?了就让大伯辞官回平安郡。” 大伯做过县令,有基础在,回平安郡换个官职做,也不?会?有人挑理。如今平安郡才是他们的根基。 平安郡按兵不?动,但朝廷可没办法放过自己的心腹大患,很快就给周边各郡下令,协助朝廷大军平乱。 “上次霍长安把银江郡围得严严实实,把人堵了好久,才有消息传出去。怎么这次这么快就走漏了风声。 走漏了风声还不?跑,夏文君怀疑风雪把霍长安脑子给冻坏了。 朝廷大军外加周边地区的军队一起围剿,那威力可不?小。 他们平安郡历来就是软柿子?,朝廷大军考虑到这点,还贴心的派来了一支上万人的军队,替平安郡阻截叛军。 知道这群人要来,夏文君二话不?说,立刻就带着全郡上下的官员,换上了纸衣,没别?的,就是为了哭穷。 朝廷大军是自己来的,又不?是他们求着来的,要是让平安郡管饭,那平安郡可不?依。 今年平安郡免税,衙门?的仓库里,无论是绢布还是粮食,一个都没有,空空。朝廷不?给真赈灾粮,他们平安郡是真穷得叮当响。 上行下效,平安郡上面的官员,穿的都是纸衣,其他人一看,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也跟着穿。甭管里面是穿裘穿绸,外面套的都是纸衣。 朝廷那一万军队来了平安郡,那是一点富贵景象都没见?着,也没有大家族热情?款待,现在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夏家,也是寒门?出身,没什么家底。 “劳烦薛将军跑这一趟,保护咱们平安郡的百姓。这不?是快过年了嘛,底下的百姓听说你们来了,主?动凑了一百头年猪,献给诸位将士,以表心意?……薛将军也别?嫌这猪小,实在是那红巾军太?可恶,把我平安郡洗劫一空……” 说到后面,夏云林还略带哽咽,一副他们平安郡快活不?下去了的样?子?。 除了这一百头犒劳将士的猪,其他就没了。他们夏家家贫,拿不?出那么多东西来。 好在朝廷大军出动,不?是只出人,粮草后勤朝廷都安排得明明白白。朝廷这一万大军刚到,来送粮食的后勤队伍就到了。 送粮的民夫,都是京都周边不?远的郡县征召的,一路冒着风雪运送粮食,走近看,各个都身形单薄,脸上、手上、脚上都长满了冻疮。 他们这样?子?,别?说夏文君这样?的人看不?过眼,连刚过了一年好日子?的平安郡百姓,也都看不?过眼。 碰上来讨水喝的运粮民夫的队伍,他们也不?嫌烧水废柴,主?动给人灌了热水。 平安郡今年刚遭了兵灾,被红巾军抢掠一空的事,全?天下都知道。但送粮的民夫队伍发现,郡中百姓的生活,比他们想象的好多了,比他们这种没遭灾的都好。 这是朝廷派来的运粮的队伍,平安郡的百姓,也不?可能说红巾军干得好,给他们分了地。他们只敢夸夏文君。 “六娘子?父女俩都是好人,处事公?道,出了名的讲义气。今年衙门?自己都没粮食吃了,他们也不?找其他名义收税,而?是花钱向我们买粮食……” 运粮的小队长不?假思索的问道:“低价跟你们买?” “那怎么可能。都是市价买的!六娘子?就不?是那样?不?讲究的人。今年我们种地,有部分良种都是六娘子?免费送我们的,六娘子?高风亮节,才干不?出这种事!” “要不?是六娘子?仁义,我家今年过年,哪能穿上新衣。后面两年要还是这样?的光景,我就送我家孩子?去读书。听我们村长说,整个天下都找不?出咱们平安郡这么便宜的书跟纸,正是最适合读书的地方……” 这天下总有好人好官,遇不?上这样?的,也是自己的命不?好。运粮的小队长叹口气,自我安慰道:“平安郡的纸确实很出名。等送完粮食,回去的时候,我也买些纸带回去。再买两件纸衣。也不?白跑这一趟。” 话都说到这儿了,村民就好奇的打听道:“朝廷派来多少人来打红巾军啊?能不?能把红巾军给灭了啊?” “肯定?能啊。朝廷养的军队,个个身经百战,那是叛军能比的吗?周边还有这么多郡县打配合。红巾军这次完了。”京都周边的百姓,对朝廷总是更自信一些。 “啊?真的啊?那可真是……太?好了哈哈。”问话的村民,不?敢相信这个结果,他脸上还挂着假笑,心里却在可惜。 红巾军虽是叛军,但人都挺好的,都是过不?下去了才反的,也不?欺负人。杀也只杀恶人,像夏文君他们这样?的好人,红巾军还挺客气。 反正他是不?介意?红巾军多来平安郡做客玩一玩的,怎么银江郡就这么小气呢。 第52章 在上层眼里,红巾军杀人如麻,但在底层百姓眼里,红巾军人还不?错,又没?杀他们,还替他们报仇了,多好的人啊。 也就是?红巾军不?在他们平安郡本地活动,不?然早有人通风报信去了。 夏文君其实也想给人通风报信来着,但她?都不?知道霍长?安人在哪儿,根本就联系不?上。 “霍长?安死了就死了吧。大不?了回?头多给他烧两柱香。但你大伯可不?能死啊,他可是?我亲大哥!!”夏云林头疼的念叨,“早就写信让大哥回?来了。他怎么还没?回?啊。” 夏文君也觉得?奇怪。大伯任职的地方?,就在仙河县隔壁,挺近的,骑马一天能跑个来回?,不?至于两三天还没?消息。 “总不?能让人给围堵在县城里,出不?去了吧?”夏文君皱眉道:“朝廷大军都来了,红巾军不?可能这么嚣张。” 知道家里人会担心,夏云华也没?敢耽搁,脱困之后,就给家里写信报平安。 他还活着,暂时?没?事,只是?想留在南井县,先不?回?来。原因很简单,他要对相信他的百姓负责。 众所周知,当地的百姓起义, 第一个拿来祭旗的,就是?官员的脑袋。前任南井县令的脑袋就是?这么没?的。 夏云华的脑袋也差点没?了,但有人闹事围堵县衙的时?候,却有更?多的人站出来,替他说话,不?准叛军动他。 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完了,没?想到还有人舍命救他。挡在他前面的百姓,宁愿自己死,也要保护他,大悲大喜之下,夏云华当场就落泪了。 他何德何能啊!怎么担得?起大家的舍命相助。 被堵在县衙之前,他的行李都已经?收拾好,准备跑路了。现在留得?一命,他也不?好意思跑了,他跑了,那群帮他的人怎么办?他们会被人唾弃,被人指指点点的。 夏家跟以前也不?一样了,有点小名气了,夏云华也怕夏家也会因他蒙羞。哪怕银江郡如今危险,他也想再坚持试试看。 因为?他身?处漩涡中心,所以夏云林倒是?知道了银江郡红巾军的内幕。 这股叛军,打的是?红巾军的旗号,做事风格,也跟之前霍长?安他们一样,但他们是?新?组织起来的,不?是?霍长?安带领的队伍。 新?的红巾军办事,照着霍长?安他们来,不?滥杀无辜。夏云华的官声不?错,在很多人眼里都是?个不?错的县令,所以他逃过了一劫。过了这个坎,后面应该也不?会很危险。 “新?的红巾军?”拿着大伯报平安的信,夏文君都被这消息惊了一把。 夏云林忍不?住‘啧’了一声,表情有些?幸灾乐祸。 “朝廷搞这么大阵仗,结果灭掉的是?扯虎皮做大旗的假红巾军,朝中那群大人知道了,得?气死。听说这次大军出动的粮草,都是?各大家族捐出来的。” 国库空虚,筹措不?出粮草,怕这次镇压叛军又跟上次一样,磨磨蹭蹭,拖个半年一年。那些?恨红巾军恨得?牙痒痒的家族,全都自掏腰包,就为?了弄死霍长?安。 杀到现在,谁家都跟霍长?安带点仇。这次朝廷大军出动的效率,快得?惊掉人眼球。 虽然霍长?安不?在银江郡,但夏文君还是?说道:“哪有什?么假的红巾军。他们守红巾军的规矩,他们就是?真?的红巾军。又不?是?只有霍长?安才是?正牌货,大家都是?。” “但大家想杀的是?霍长?安啊!”夏云林说道:“不?知道崔郡守知不?知道,霍长?安不?在银江郡。” “估计不?知道。他崔家也捐了大笔的钱粮,他还不?至于坑自己的家族。”夏文君猜测道:“这次银江郡叛乱的声势,和霍长?安在银江郡搞事的时?候差不?多。崔郡守看不?透也是?有可能的。” 这次银江郡叛乱的原因,也很简单,还是?因为?粮食和土地。 红巾军没?能攻破郡城,但小县城城墙低矮,防守的人又少,霍长?安是?挨个攻破了的。他烧了县衙,把田地都分给了县中百姓。 但在银江郡,红巾军斩草没?有除根,根都在郡城内躲着呢。分完地的红巾军前脚刚走,土地的原主人,后脚就闹着要拿回?自家的东西。 崔郡守是?大家族出身?,从小就锦衣玉食,自家都有万顷良田,上千奴仆,从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而且银江郡内被抢了土地的家族,很多都和崔家沾亲带故,他自然是?站在世家那边。 不管当初红巾军是怎么分的地,反正他们朝廷的官员不?认,百姓吃下去的那些?土地,怎么吃的,就该怎么吐出来。 夏云华就是?只个县令,他也不?敢反抗,自然是?上面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但红巾军分地的时?候,他也在仙河县围观过,也听夏文君讲解过此举的厉害。 “崔大人这么搞,这不?是想要我的命嘛!现在这世道也是?变了,连县令都不?好做了……”夏云华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中间和稀泥。 县里活着回?来的大族人家,只要手里拿着地契,夏云华就把原本属于他的土地还回?去,然后又从别的地方?挪一块地,还给失了地的百姓。 银江郡闹这么多回?来,总有死绝了的人家。这些?人家的土地,夏云华就用来补贴给普通百姓了。 拆东墙补西墙,就这么糊弄呗。夏云华两头哄着,南井县还算安稳。 但这个世道还是?坏人多,其他县令可不?像夏云华这么好说话,有的人甚至想趁此机会,多吃多拿多占,拿回?自己原本的土地还不?算,还抢百姓手里的地。 抢到最后,拿回?来的土地,是?自家原本土地的两倍。 还是?其他县的红巾军闹到南井县来的时?候,夏云华才知道,居然还有这种事儿,写信给家里说的时?候,信中都掩盖不?住他的震惊。 “果真?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夏云林看了也震惊,“他们的胆子是?真?大啊!什?么财都敢发。” 朝廷口中的‘叛军’,没?抢百姓家里的粮食牲畜,没?欺辱家中妇孺,还给他们多分了十几亩土地。 反倒是?朝廷正经?的官员,顶着名门望族的头衔,屈打成招逼人签字画押,借此抢百姓家中的地。 这谁还分得?清哪个才是?坏人。 大家忍到冬天,忍到家中真?有人冻死饿死的时?候,终于爆发,学着之前路过的红巾军,自己替自己找回?公道。 人贵自救,红巾军的人,之前也都是?修运河的民夫,现在不?也一样令人闻风丧胆。 这股自发组织起来的红巾军,杀伤力不?比霍长?安的队伍差,仅仅半个月的功夫,银江郡就差点沦陷。 要不?是?郡城的守军警觉,混进城的内应,半夜差点就把城门打开来,让郡城成为?第一个被打下来的地方?,吓得?崔郡守连夜向各方?求援。 夏云华老老实实的,一点便宜没?敢占,还努力找补。他的表现都被本县的百姓看在眼里,所以出事之后,大家都护着他。 有百姓护着的时?候,夏云华不?怕红巾军。现在朝廷大军来了,他也不?怕了。 朝廷的大军倒也不?是?吃素的,一出手,就让红巾军中了埋伏,坑杀了一支三千多人的队伍。 但一战大捷之后,红巾军就跟钻地洞了似的,突然消失,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红巾军没?从平安郡偷偷离开……”“红巾军也没?从我驻守的关卡离开……” 围追堵截的诸位将领一对口供,都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死心的派了很多支队伍去探查。 “不?可能啊。几万叛军,不?可能消失得?无影无踪!到底躲哪儿去了。霍长?安人呢!” 夏文君倒是?猜到红巾军干啥去了,红色的布条子一扯,老实回?家过年去了呗。 这次的红巾军都是?当地百姓,被惹急眼了,拿起武器就成了红巾军,把欺负他们的人掀翻了,把土地又抢回?来了,他们的目的就已经?达到。 中埋伏死去的那三千多人,让他们发热的头脑冷静了下来,也不?惦记着什?么做大做强,斩草除根,报仇雪恨了,立刻和红巾军撇清关系,做回?自己的正经?老百姓。 这次闹起来的红巾军,规模有几万人。这么大的规模,很可能各村都有人参加。 人人都有问题,那就是?人人都没?问题。 找不?到红巾军和霍长?安的踪迹,朝廷大军只能灰溜溜的走人。不?走不?行,军队外加送粮的民夫,粮食的消耗简直就是?巨量,朝廷那边本来手头就紧,禁不?起这么折腾。 虽然没?抓到霍长?安,但这次行动,好歹灭杀了三千红巾军,把霍长?安杀得?不?敢冒头,大军回?朝的时?候,用的还是?‘大捷’这俩字,显得?朝廷大军威风赫赫。 除了银江郡和周边的本地百姓知道具体情况,其他地方?的官员,看到朝廷那边发出来的战报,都以为?霍长?安吃了个大败仗,狼狈逃窜了。 在霍长?安本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就这么惨败了一次。他自己本人看到这个消息,都震惊了一下。 在他眼里,银江郡的百姓还挺老实的,所以霍长?安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夏文君,他直接写信给夏文君打听。 “你干的?我猜就是?你!” “???什?么意思,这什?么意思!”夏文君拿到这信,想解释都不?知道该往哪儿寄信,气得?牙差点给咬碎。 这次真?不?是?她?干的!她?是?一点没?掺和,纯纯是?银江郡的百姓自发组织的。 朝廷的大军一走,银江郡的百姓也没?欢呼雀跃,安安静静的把年过完,然后就冷眼看着郡中大族的表现。 上次的地,是?霍长?安带领红巾军分给他们的。这次的地,是?他们装作红巾军自己分给自己的。 他们倒是?要看看,这次郡中大族还会不?会把地抢回?去。 第53章 别说银江郡的人期待崔郡守的表现,过完了年,夏文君等一众平安郡的官员,也默默吃上了瓜。 是跟平安郡一样,照着红巾军划的路子走,还是继续坚持自己的想法,绝不让自己的利益受损,全在?崔郡守的一念之?间。 “我赌崔郡守会认怂。”夏云林以己度人,反正他是不敢折腾的,小命就一条。 夏文君摇摇头,“我跟您持不同意见?。在?大家族眼里,土地?是一个家族的根基,他们不可能松手。” “六娘子说得对。崔郡守哪里会向他眼里的贱民低头。而且这两?次红巾军闹事,崔郡守都没?吃什么大亏。”一起吃瓜的钱飞扬等人也发表了自己的想法。 “两?次都没?攻破银江郡城。这红巾军的攻城装备,还是差点意思。”姚若云忍不住点评。 “主要是银江郡离军事要塞近,红巾军不敢逗留太?久。不说别的,围城不用?半年,三个月银江郡就得主动开城门投降。” “咳咳咳!”夏文君清了清嗓子,提醒大家说话注意点。 就大家说话这态度,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叛军。哪像朝廷正经官员?说话一点都不向着朝廷。 朝廷大军围堵红巾军的时?候,平安郡的官员都需要打配合,安排本地?人帮忙带路,帮忙巡查,都是基础操作。时?间久了,他们也觉得银江郡这次的红巾军,情况有些古怪。 但知道归知道,大家的嘴都挺严,没?一个跟朝廷派来的将军透露情报。 夏云林跟夏云华两?兄弟,都快把银江郡那?点烂事蛐蛐腻了,都没?想过拿这些事去崔郡守面前卖好。 因为没?必要,大家不是一路人。 他们寒门底层爬起来的官员,和那?群世家大族的子弟,天生就有道沟壑在?。如今在?平安郡任职的官员,都是底层出身,大家不自觉的就为平安郡树立了一道防护墙,自己自成一界,孤立上了外头的官员。 世家讲究联姻,亲戚朋友遍天下,相对来说,平安郡官员的人脉就很单薄。想快点吃到瓜,还得靠夏云华这个银江郡的县令,他能最快的拿到消息。 夏云华就是大家在?银江郡唯一的人脉。 大家都眼巴巴的等着他透露银江郡最新的政策。 “结果出来了。崔郡守下令,春耕之?前,把土地?的归属理?清楚,支持苦主拿回失地?。”夏云林最能理?解大家吃瓜的心情,拿到最新情报,就立刻分享。 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衙门里办公的官员,讨论的话题就都变成了崔郡守与红巾军。 “嘶~崔郡守好大的胆子!” “猜对了。崔郡守果然不服输。我现在?也看出来了,崔郡守当年传出来的才名,虚得不能再虚。琴弹得好就能做官,靠山硬就是不一样。” “就看明?年红巾军会不会卷土重来,教一教崔郡守做人的道理?咯。” 夏文君也忍不住感慨,“银江郡的县令,四年死了三波。那?几?个暂代的县令,要还像之?前那?么搞,估计还得死一波。” “你这孩子。说话注意点。每次听到你说这种死不死的,我心肝都要颤一颤。”夏云林捂住胸口,觉得现在?的官,是越来越难做了,太?危险。 “没?事爹,咱们平安郡的百姓老实。没?银江郡百姓的路子野。你很安全。” 干过一次坏事,为自己争取过,心态就会不一样,下一次再做坏事,就不会瞻前顾后。 这次银江郡的百姓,心里有底,情绪稳定?得可怕。 去年红巾军走后,重新分地?,还有很多人不服气,被打得头破血流,被关进监狱送命的都有。 今年重新分地?,大家都不反抗了,县里的官吏想拿走哪块地?就拿,心里就算再不平,也不和人起冲突了,最多就是念叨两?句。 “这两?块良田,原本就是我家的。这新的契书,是去年孙家的人打了我一顿,按着我的手,逼我签的……算了算了,我也不争了,孙家说是他们的,就是他们的吧……” 现在?形势不对,一个人反抗,被揍了也是白挨一顿。反正这仇他先?记着,后面回找回来的。 银江郡现在?紧缺人手,现在?去各村办事的,都是县令家中养的护卫和奴仆,县令倒是想花钱招揽衙役,但没?人敢来。 怕这些村民以后跟红巾军告状,来重新登记土地?的人服软道:“咱们县令也是没?办法,都是按照上面的规矩办事。你们配合一点,对大家都好,你说是不是?红巾军已经被朝廷打跑了,跟丧家之?犬似的,现在?不知道躲哪儿呢。他们当初给你们地?,也是没?安好心……” 之?前是红巾军,现在是村民的一群大小伙子,就这么双手抱胸,不耐烦的听着对方叨叨,眼神里隐隐带着杀气。 他们可没?跑,就在原地站着呢。 也是他们这群假的红巾军人少力微,要是真红巾军来了,肯定?不会这么窝囊,还死了三千个兄弟。少了铠甲武器,不读书不读兵法,确实干不过朝廷的正规军,吃了败仗,现在只能这么老实的任人摆布。 不过现在把地还回去也无所谓,后面再找机会,重新挂上红巾,再干他一票就是了。 银江郡的人还在?默默记仇,过完冬的霍长安他们,也开始冒头。 他出山的第一件事,就是来跟夏文君买药,买武器,买衣服鞋子。 终于不是只有信件,出现个能说话的人了,夏文君对霍长安的护卫好奇的打听道:“这一冬你们躲哪儿去了,一直没?听见?你们消息。” “找到了个燃石矿,躲山里去了。冬天打仗,太?要人命了,我们红巾军底子薄,耗不起。” 冬天打起仗来,冻死的病死的,比被敌人杀死的还要多。 他们离开的时?候,平安郡的纸衣还没?搞出来。没?有裘衣保暖,也烧不起好炭,烧煤保暖也是不错的,就是烧煤容易一氧化碳中毒。 夏文君皱眉询问,“你们用?燃石取暖,没?出什么问题吗?” “出什么问题?” 看这反应,应该是没?出人命,夏文君松了口气,解释道:“燃石烧起来,会有毒气释放,在?密闭的空间内燃烧,会让人不知不觉的在?睡梦中死去。” “还有这个说法?幸好我们山里条件差,房子有些漏风。” “没?出事就好。”夏文君说道:“你们若是方便,还可以把燃石送到平安郡来卖,我们平安郡正需要这个。” 无论是煮蚕茧还是炼铁打造武器,都需要燃料,就算如今的植被资源丰富,夏文君也不敢祸祸太?狠。 夏文君有好奇心,霍长安也有,护卫完对方冬日?的去向,护卫也打听起了隔壁银江郡红巾军的事。 知道是银江郡的百姓自己努力?,护卫的手掌都差点拍红了,“好好好,当初给他们讲的道理?,没?白瞎!都是好样的!争气!” 护卫看银江郡这群新起来的红巾军,就像夏文君看霍长安一样欣慰,自己浇过水的果树,结出来的果子,总是比别的更甜。 “我这就回去跟我们将军说!让他带人来替银江郡的兄弟们撑腰!” 说到去银江郡,他们就跟回自己家一样。 谁叫他们四海为家,没?一个自己的地?盘呢。 红巾军要是敢在?一个地?方久待,哪怕朝廷不给力?,各大家族集火都要把他给灭了,因为他之?前干的事都太?拉仇恨了。 这一点霍长安自己也不在?意,大不了就带着人到处跑呗,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东边大户抢完了就去抢西边的,南边的抢完了就去抢北边的,他带着这么多人呢,怎么着也饿不死自己。 朝廷的诸位大臣,倒是想联合各方给他设埋伏,但霍长安就跟疯狗似的,谁都料不到他下一步会去哪儿,而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红巾军的迷魂阵玩得特别好。朝廷有时?候能在?同一天,接收到霍长安在?南北两?个地?点的离谱消息。 有霍长安四处点火,这天下很快就乱了起来。 银江郡自己组织起来的红巾军,只是一个缩影,放眼整个天下,这么干的百姓可太?多了。 “今年的粮价还在?涨。看着朝廷越发不能掌控局势,有粮大家也不敢卖。”夏文君感慨道:“被霍长安这小子搞的,连大粮商都少见?了,我们还得亲自派人去乡下的散户收粮食。” 如今谁都知道存粮的重要性,但身上穿的衣服,吃饭用?的碗,家里用?的农具,生病吃的药……这些生活用?品,都要用?钱买。 要不是平安郡还算安稳,百姓还愿意卖粮换生活质量,夏文君觉得自家的粮仓今年还真填不满。 养的人多了,粮价又飙升,收新粮,卖陈粮的操作,夏文君都干不出来了,陈粮都进自己人嘴巴里了,拿还有拿出来卖的份。 这几?年夏家都是只买粮,没?卖过粮。把每个暗处的粮仓都藏满,夏文君看着才有安全感。 但夏收一过,霍长安就派人来询问:“平安郡还有余粮吗?” 夏文君:我该说有,还是没?有? 第54章 “说没有!跟他说没有!”夏云林在?旁边支招,“万一说我们?平安郡有余粮,他带人来抢怎么办?” 就霍长安那?一路抢的作风,口碑可不咋滴。 “人心?应该不至于凉得这?么快吧。”夏文君说道:“大家都是朋友,也合作过这?么多?回?了,以后还得合作。而且我也不希望红巾军出事。” 但为?了以防万一,夏文君还是回?话道:“平安郡衙门的仓库里没多?少粮食。但我私下还藏了不少,我现在?缺的也不是钱,你得拿东西来换。” 那?意思很明显,私下交易可以,不许抢我的!抢你也找不到藏粮食的地方! “夏六娘还真是,小心?谨慎。”霍长安轻笑一声,然后盘算起了自己手里能换的东西。 自己的野心?昭然若揭,但夏文君也不是什么悠然山水间的人,只是她的野心?不为?人知罢了。 红巾军要?的东西,夏文君也需要?,尤其是粮食。 夏文君愿意割肉换粮食给他,他也必须要?给一点?诚意。 所以等红巾军路过平安郡,把郡城围起来的时候,霍长安就在?郊外的一处农庄,给夏文君留下了一堆的刀枪剑戟,还有一些?破损的铠甲,马具,甚至还有一份霍长安亲自踩过点?的详细地图,金银珠宝那?都是附带的。 “这?诚意够了吧。” “够了。” 光是那?一份详细地图,就已?经很有战略价值了。更别说还有那?些?铠甲马具,虽说都有些?破损,但对平安郡来说,实在?难得,因为?平安郡不盛产铁,想大量购买不仅需要?花钱,还需要?偷偷摸摸。 那?些?破损的铠甲去武器,修补好还能继续用。也就是红巾军如今打的仗多?了,阔绰了,自己又没办法修复,才能把这?些?东西送出去。 对方给的实在?东西,夏文君也不来虚的,直接说道:“我在?甘蔗园那?边给你留了粮食,里面?的糖你也都拿走吧,我已?经和那?边的管事打过招呼了,他们?不会?拦的。除此之外,桑园往东十里,有个山神庙,神龛下面?的地窖里还藏了粮食。你都拿走。” 粮食放在?甘蔗园,还在?霍长安的预想之中。但听到山神庙还藏了粮,霍长安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你这?粮食藏得可真严实。” “那?没办法。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世?道。”夏文君好奇的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都混到花钱买粮的地步了?是因为?各路叛军闹得太凶,百姓都无心?耕种。还是大家都把粮食藏太严的缘故?” “这?些?原因都有,但不是最?重要?的。我上次写信和你说,北边有两个州闹了蝗灾,我准备往北边去,自然要?多?备点?粮食。” 霍长安是去北边招揽人手,做大做强的,人招揽够了,粮食不够吃,那?就闹笑话了。 “我也听说了蝗灾的事。听说很严重。” 霍长安摇了摇头,叹息道:“何止是严重。青草都被蝗虫啃食干净,百姓颗粒无收。所有人都在?往南边逃荒。” 蝗虫很少单独出现,一般是大旱之后,才会?出现大的蝗灾。蝗灾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把百姓压得实在?没活路了,大家才会?背井离乡开始逃难。 朝廷没有能力好好赈灾,安抚百姓,自然会?有霍长安这?样的人才跳出来替他们?做。 这?些?逃难的灾民,很可能就是捅向朝廷的最?后一刀。 “你现在?去收拢灾民,也是做了一件好事,能少饿死一些?人。”夏文君说道:“我在?乱葬岗还藏了一批粮食,你一起带走吧。” 霍长安拱手,“那?就多?谢了。” “藏粮的地方,我让琉璃去给你们?带路,我就不去了。”顿了两秒,夏文君又说道:“你此行多?加保重。” “放心?。我惜命得很。” 听到这?话,夏文君干笑一声,这?点?她还真没看出来。灭门的事霍长安都不知道干过多?少回?了,仇人满天下,可一点?余地都没给自己留。 甘蔗园里藏的粮食和糖盐,夏文君给制糖作坊的管事还有琉璃都打过招呼,但上河村的百姓不知道。 看着大批军队想来抢东西,周边的村民立刻就组织了起来,企图阻拦。 这?个甘蔗园不仅能为?夏文君创造利益,还是周边村民的经济来源,他们?自然得护着。红巾军之前来过平安郡,口碑不错,在?村民眼里是讲道理的人,所以就有村长站出来,企图劝退红巾军。 要?不是琉璃出面?解释,双方说不定还真能打起来。 “红巾军辛苦来一趟,总不能让人家白跑。六娘子?说了,不过是舍去一些?钱粮,换平安郡一个太平,值得!” “多?谢诸位仗义相助,我会?说与六娘子知道的。今天大家就先回?去吧,多?谢了。” 虽然知道红巾军拿东西,是夏文君同意的,但周边村民都觉得夏文君是被胁迫的,看红巾军的眼神都不太对了! 拿到粮食就离开的霍长安,并没有在?平安郡多?加逗留,但就这?停留几天的功夫,他也清晰的认识到了,平安郡的民心?是夏文君的,人心?所向,无人能够撼动。 不过霍长安也没把夏文君当外人,甚至这?个平安郡,在?他看来,都是红巾军的分部。大家的目标一致,行事准则一致,那?就是自己人!他要是在外面把自己玩死了,夏文君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个他,乱臣贼子?预备役。 在?夏文君眼里,银江郡的‘假红巾军’跟霍长安带领的红巾军,也都是一样的。 朝廷还没完蛋,外部矛盾还没有解决,他们?这?群乱臣贼子?,还是互帮互助的好,可不能彼此互捅刀子?。 红巾军一走,平安郡的警报立马解除,没有任何犹豫,夏云林立刻写奏折,给朝廷诉苦。 总结起来就一句话,平安郡今年又被抢了,郡中家家户户都没有余粮,日子?过得苦啊,求求了,给点?赈灾粮吧,再让朝廷大军来把红巾军灭了。 求钱粮求援兵的折子?,发出去没有回?音,夏云林就接着发,接着发,连着发了四五封。 “是我们?不懂做官的艺术吗?怎么就要?不来粮食呢?”夏云林挠头,实在?不理解,“前两年平安郡什么事都没有。王大人都从朝廷那?里骗了那?么多?赈灾粮,我们?怎么就不行。” 他都在?奏折里说某县饿殍遍野,家家都挂上白布了,这?可比当年王大人谎报旱灾的情况严重多?了。 就这?,朝廷都没反应。 “与其反省自己,不如找找朝廷的错。”夏文君猜测道:“这?几年天下动荡,乱军四起,朝廷估计也腾不出手来了,最?近霍长安又去北方搞事了,朝廷救也就不过来,杀也杀不过来。” 皇帝倒是想修建个运河,方便?朝廷的军队镇压南方的叛乱,可运河还没修好,民夫就叛乱,那?运河的工程还撂在?那?儿呢。没有运河的便?利,朝廷大军实在?是疲于奔命。 但朝廷无能是朝廷的事,夏文君他们?可不是什么贴心?小宝贝,看到了朝廷的脆弱,就贤惠的自己解决麻烦。朝廷不搭理他们?,他们?反倒嚎得更凶了。 隔一段时间,夏云林就得上一道折子?,全是诉苦的。 “家家卖儿卖女,实在?挨不到秋收……”“红巾军来过之后,盗匪横行,出入平安郡如无物……” 平安郡是假嚎,其他地方可就是真哭了。 隔壁银江郡那?是真盗匪横行,隔两三个月就要?闹一场,崔郡守死在?了任上,朝廷新任命的郡守,至今不敢来上任…… 到处都不太平,朝廷这?个救火大队的大队长,想救火都分身乏术,无从下手。 嚎的地方太多?,这?情况,皇帝急,诸位大臣也急,他们?是在?京都做官,但老家在?外头啊,哪怕不守护朝廷,他们?也得守护家族。 所以各方博弈了一段时间,朝廷新的政令就下来了,让各地官员,自己组织人马打击叛军。 “皇帝好广阔的胸襟。”夏文君惊叹一声,“军队的权利都敢往下放。这?谁禁得住考验啊。” 各地的驻军都是有限额的,真有叛乱,可以临时抽调青壮补充,就像是仙河县之前那?几千的衙役,都是编外人员,夏文君也没办法正大光明的给他们?搞来几千套铠甲和武器。 甚至从霍长安那?里搞来的铠甲,不到关键时刻,她也不敢拿出来给大家用。 现在?朝廷一开这?个口子?,夏文君不仅可以提升自家的装备,还敢大张旗鼓的买铁自己锻造。 这?一切,都可以用保卫平安郡做借口。 她这?么干,别人也能这?么干。到时候红巾军是被灭了,但更有底蕴,更难对付的叛军也出现了。 “皇帝可能也是被那?些?大臣逼得没办法了,想让各大家族出力,替他扫平乱军。”夏云林猜测道:“有问题,以后可以慢慢解决,好歹现在?能把局势稳住。再说了,皇帝手里还握着一支大军,他有底气。” 形势到这?个地步,饮鸩止渴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别说夏文君了,连夏云林都看出了皇帝的无力,他着急忙慌的说道:“皇帝有底气,咱们?夏家可没有。以后那?形势,想想都怪让人害怕。咱们?平安郡也得赶紧整一支军队来自保!” 第55章 养兵得花很?多?钱,和那些私下搞了?铁矿盐井的?大世家比,夏家这种寒门,底蕴确实差很?多?。 他们现在?也不敢扩张领地,去占别处的?铁矿,做了?出头鸟,绝对会完蛋,皇帝临死前,还能?带走一大波人,夏文君不想当那个被带走的?。 想挣钱,夏文君就只能?想别的?办法。 都这个时候了?,夏文君也不怕折了?哪家的?面子,抢了?哪家的?生意,直接放开了?造纸作坊对外售卖的?生意。 当初说好的?,20文钱的?低价纸,只卖自?己人,现在?,谁都是自?己人。 平安郡的?纸本?就有名,日常用来书写的?纸张,冬季防寒的?纸衣,都便宜量大,夏文君一放开限制,周边地区的?商贾立刻蜂拥而至。 “若是只看平安郡这安居乐业的?景象,谁能?料到,外头都快打出狗脑子了?呢。” “夏郡守和夏六娘两人,确实治理有方。自?进?入平安郡地界,一路畅通无阻,一个土匪强盗都没遇上,哪像我们那地界,乱得很?。我们那地界的?人,怎么就不像平安郡脾气这么好呢。” 外头来的?,都是财神爷,夏文君都特意打过招呼了?,郡内的?百姓对他们能?不好吗? 把卖纸的?生意辐射到周边,只靠作坊的?工人,那人力?就不够用了?,加上水力?装备也不行。所以夏文君就发?动作坊周边村民,让他们做些不重要的?处理工艺。 夏文君把纸作坊开遍了?平安郡各县,周边的?百姓都因此有钱赚,帮忙处理原材料能?赚钱,帮忙搬货也能?赚钱。 那群来平安郡采买的?商人,很?少有空车跑这一趟的?,来了?的?都会带点货物,也需要劳力?帮忙搬运。 能?在?他们身上赚到钱,又能?在?他们身上买到便宜的?东西,大家能?不热情?吗? 现在?外头这么乱,出来做生意本?就不容易,不对外来的?商队好一点,下次他们就不乐意来了?。 自?进?入平安郡内,各路商队就能?遇上各县巡逻的?衙役,偶尔还能?遇上郡城那边出来的?,全副武装的?兵马,和商队同?路的?话,还会顺手护送一程。 等进?了?城找客栈的?时候,全程明码标价,有的?客栈住不了?,街道上巡逻的?衙役,还会帮忙把人带到有空房的?客栈,同?时,衙役和客栈掌柜还会贴心的?告知纸坊的?交易情?况。 “昨日各县纸坊总共出了?二十车货。排队的?商贾还有五家,你现在?去排队,七日后应该可以拿到货。但您带来的?货物,是平安郡急需的?,纸坊那边也好商量。” 什么是平安郡急需的?,大家都懂。自?然是粮食和铁器,什么葡萄干、红枣、美酒、茶之类的?东西,都得往后排一排。 如今各处官员都在?想办法组织人手,镇压当地的?叛乱,平安郡自?然也不能?免俗。 现在?还敢在?外面跑商的?,自?然是胆子大的?,粮食和铁器的?生意,他们也不是不敢碰,只要利益足够,他们啥都敢卖一卖。 夏文君是藏了?不少粮食,但她不嫌粮食多?,只要能?买,她就接着?存。 养人实在?是太消耗粮食了?。 “以前怎么没觉得他们这么能?吃呢。”只看每日的?粮食消耗流水,夏云林就心疼得直抽抽,“养这么多?饭桶。我现在?都想学霍长安去抢了?。” 夏文君把手里的?葡萄干扔嘴里嚼嚼嚼,理所当然的?说道:“现在?训练量大啊!不仅训练,他们还得穿着?铠甲负重训练,那能?一样吗?” 和整个天下比起来,平安郡地方不够广,人也不够多?,她自?然只能?走精兵路线,每一个都好好训练。 夏文君不仅自?己监督,还把夏家族里的?年轻人都拎了?出来,一起操练。 读书也读不好,练武还练不好,那就真成乱世里的?一盘菜了?。红巾军现在?蹦跶得这么欢,谁都觉得现在?这情?况不妙。 在?危机感的?催动下,族人比夏文君想的?还要努力?一些。 平安郡是老牌的?墙头草,但墙头草也想要自?保的?能?力?。可以屈服于老大,但不能?什么垃圾玩意儿都来踩平安郡一脚。 平安郡的?军队,是夏文君花了?大价钱和大力?气装备起来的?,看起来十分有杀伤力?。 来做生意的?商人,偶尔遇到夏文君带队的?人马时,都自?觉的?让路。 夏文君却表现得平易近人,“是去仙河县码头的?吧?你们的?马车继续走,不用管我们。” 她手下的?兵,不会去找商队的人索要财物,马车在?路上被卡住了?,还会帮忙搭把手,替他们推车。 “平安郡的?军队人还怪好的嘞。六娘子训练也是严格,一个个的?,穿着?那么厚重的?铠甲,还拿着?武器跑,都喘得跟狗似的。” “喘成那样了?,各个小队伍也没散。跑不动的都被同?伴架着?拖着?跑。这样的?队伍,哪怕吃了?败仗,队伍都散不了?。” “这批人应该是夏六娘精挑细选过的?吧,都是青壮,一个老头都没有。” “你开玩笑?呢。人家夏六娘花大价钱搞起来的?队伍,以前那种吃空饷的?军队能?比吗?” 商队的?伙计嘻嘻哈哈,偷摸点评起了?平安郡的?队伍,都觉得这个军队不错,军纪严明。 人是挺和善的?,可那乌泱泱的?一队人路过,还是给?商队的?管事造成了?一定的?心理压力?,忍不住呵斥道:“行了?,都别说了?,赶紧赶路。” “我们都夸人家呢,也不怕别人听见。” 商队管事磨牙,低声呵斥道:“真当人家发?善心呢。你以为他们一路军队和衙役巡逻,防的?是谁。” “强盗土匪流寇。” 但过了?两秒,就有人后知后觉的?说道:“他们也防着?我们变流寇。” 他们是正经商人,一般不会干坏事。 但现在?百姓和叛军的?界限都已?经模糊,商队和流寇的?界限,又能?有多?清晰呢。 商队的?人出来做生意,都得带点剽悍的?护卫,遇上诱惑了?,他们立刻能?摇身一变,拿了?好处就跑。 除此之外,还有原本?就是土匪伪装的?商队,来平安郡就没憋好屁。 但不管大家来平安郡的?目的?是什么,来了?平安郡就得老实点。 平安郡的?实力?,在?朝廷和红巾军那里是小弟,但对付个流寇还是没问题的?。 夏文君快速的?把平安郡武装起来,倒是让隔壁有些羡慕,眼巴巴的?派人上门借兵了?。 “富宝郡的?张大人,请人上门说和,想跟夏家结亲,互为臂助。”夏云林看着?这消息,就忍不住头大。 “和富宝郡结盟倒是不错。他们那儿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还有大铁矿和银矿。成亲家了?,以后武器的?事就好解决了?。”夏文君转头就对夏文轩说道:“二哥,恭喜你了?。” 口头结盟,大家都不放心。姻亲关系,才是其中最重要的?纽带。现代都还有商业联姻呢,更别说现在?了?。成了?亲家,彼此依靠起来才放心。 “恭喜你二哥干嘛!人家想结亲的?是你。”夏云林咬牙切齿,骂道:“那老贼不安好心,简直是想撅了?我平安郡的?根基。” 夏文君要真嫁人了?,夏云林敢保证,他肯定掌控不住杨高朗他们这群官员,到时候整个平安郡得一起翻船。 “冲我来的?呀。”夏文君忍不住好奇,“二哥都还没说亲。怎么就轮到我了?呢。” 花月容有自?知之明的?说道:“人家张家怎么说也是这天下排得上名号的?家族,张大人虽然不是嫡支,但你二哥无甚才名,想娶张家的?女儿哪有那么容易。” 被嫌弃了?,夏文轩还是忍不住想笑?,他也不想娶个压他一头的?夫人,那日子不太好过。家里有母亲和妹妹这两个母老虎已?经够了?,他只想找个解语花。 对方想结亲联盟,不代表人家不挑。自?己亲生的?儿女,长辈也希望对方能?找个好的?。 跟夏文君比起来,夏文博两兄弟,确实没什么名气。若不是夏文君有这样的?名望和口碑,张家也不会来提亲。 谁叫夏家是寒门,门第太低,自?身没有过硬的?实力?,大家族看不上。 “都什么时候了?,还搁这儿讲究门第呢。”夏文君忍不住撇嘴。 “就是。”夏云林帮腔,“闺女放心,张家提亲的?时候,我一口就回绝了?!” 听到这个回答,夏文君瞪大眼睛,谴责道:“爹你怎么这样啊!我们还得跟人家买铁呢。” “你就听你爹吹吧。你爹哪有那么硬气,他好言好语的?把人劝走,说要回家跟我商量。”花月容拆台,说道:“这事儿还得看你的?意思。” 以为是自?家二哥联姻的?时候,夏文君开口就是‘恭喜’,轮到自?己的?时候,夏文君也没那么双标。 她淡定的?说道:“联姻,我行的?啊。” 第56章 夏文君把联姻说得跟买菜一样简单,全程风轻云淡。 倒是夏云林接受不良,“不可以啊!真的不可以啊!你?连张家那小?子的面都没见过,你?可以什么呀你?可以?你?不可以!” “可以先订亲,又不是立刻就要成?亲。”夏文君笑嘻嘻的说道:“二?哥都还没成?亲呢,哪里轮得到我。” 花月容也劝道:“订亲也不合适!哪有这么草率的。” “可平安郡确实缺个盟友。”夏文君说得无奈。 平安郡的地理位置,宛如一个天残。无险可依,遇上强大的对手,就只有认怂的份。 朝廷威力还在的时候,遇上事儿了,还能向朝廷请求支援。现在朝廷不太?行了,平安郡就得自己?找合作伙伴了。 孤立无援的平安郡好拿捏,但?外头有人的平安郡,就不太?好搞定?了,惦记平安郡的乱军,也得顾忌着平安郡和人里应外合,被包了饺子。 “张大人拿嫡长子出来和我们夏家联姻,这诚意也挺足的。这合作可行。”夏文君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说了句公道话。 “可张郎君的年纪小?了些。才十五,比你?小?三岁。”花月容嫌弃。 花月容倒是不愁自家孩子的婚嫁,也不觉得自家孩子年纪大,会?嫁不出去。和家世?相比,年龄反倒是次要的。夏家越好,婚嫁的对象就越好,这几年夏家爬得越来越高,花月容从来没催过,因为她知道,以后还会?有更好的。 尤其是夏文君,花月容更是一点不着急,她还以为夏文君会?一直不嫁,留在家中做学问。 别的家族也不是没有这样女子,夏文君自己?有本事,家族也不会?逼她嫁人联姻。 谁知道家族不逼,夏文君反倒自己?主动上了。 “你?到也不必为了家族,牺牲自己?的婚姻。”花月容苦口婆心。 夏云林也跟着点头,“对对对,你?母亲说的对。大不了我不做这个平安郡的郡守了,为了平安郡的安危跟张家订亲,对你?牺牲也太?大了。” “爹你?说的是什么话。我为平安郡付出了那么多,这平安郡怎么能让别人捡漏。”夏文君加重声音道:“只是订亲!订亲!你?们别这么紧张啊。” 她这么干也是为了自己?,哪里就牵扯到为家族牺牲了呢。 只是夏文君把婚姻当儿戏,夏云林夫妻把婚姻当人生大事,双方思维有一定?差异,才导致了这鸡同?鸭讲的对话。 现在平安郡需要盟友,那就先订亲结盟。正常的订亲成?亲流程都得花一两年,有心往后拖,可以拖个两三年。 天下纷乱,别说两三年,一年就能变一个格局。两三年之后,情况有变,双方又不是不能解除婚约散伙。 知道夏文君答应订亲,只是缓兵之计,夏云林才稍微松了口气,没再拉着夏文君不让人同?意,就是会?忍不住念叨几句。 “你?这孩子,怎么心这么大……” 在大势面前,两个年轻儿女的婚事算什么。两个年轻人连面都还没见过,双方家长就交换了信物,把这亲事订了下来。 双方一结亲,立刻把这个消息宣扬了出去。 和张家结亲的其他好处来得慢,但?在上层的舆论效果?立竿见影,从夏家开?始卖低价纸,抢占了别家市场之后,就一直被人骂。和张家一订亲,骂声少了一半,朝廷上也没了弹劾夏家的折子。 抛开?结盟的方式不谈,两方合作,确实是利大于弊。 富宝郡矿产丰富,但?土地贫瘠,人口还没有平安郡的一半。平安郡粮食产量高,但?武器差点意思,双方一合作,大家的问题就都解决了,还能守望相助。 “我们要的那六千个枪头还有两千副铠甲,张家都送来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兵帮他们清扫郡内的叛军。谁带队?” 夏文君说道:“我跟二?哥一起,别人我不放心。出发时间?的话,再缓几天,秋收还没结束,粮食还在地里没收完,等百姓把粮食收完了我们再走。” 红巾军是如今这天下声势最大的一股叛军,但?还有其他小?股叛军,或是打着红巾军旗号,不按照红巾军规矩办事的流寇…… 这种小?股的叛军,实力做不到拿下一座城池,所?以他们就劫掠普通百姓,危害程度比红巾军大了去了。 在夏文君心里,平安郡的安全才是第一位,自然要先保障平安郡的秋收,确定?百姓把粮食收回家里藏好了,才调兵离开?。 虽然张家的背景更强,但?是富宝郡先凑上来求合作,就证明他们的情况比平安郡更差,双方的地位自然就会有一些微妙的差别。夏文君可不会?为了一个盟友,打乱自己?原先的时间?安排。 平安郡的日常防护到位,训了那么久的兵,一直都没仗可打,二?哥夏文轩早就迫不及待,整装待发,时间?一到,他就兴冲冲的和夏文君一起赶往富宝郡。 “这次去隔壁,正好可以看看张家郎君品性如何。”夏文轩说道:“父亲还交给?我一个任务,让我给?张郎君画一幅画像,能让他看看张郎君的模样。” 夏文君不太?理解,“父亲怎么会?把这个任务交给?你??明明我的画技比你?好。” “谁叫你态度敷衍呢!”夏文轩忍不住说道:“父亲觉得在这件事上,我比你?靠谱。” 只是用?联姻的方式,找一个战略合作伙伴,又不是真的要成?亲。比起考察张郎君的人品,夏文君更愿意去观察张大人,这才是夏家正经的合作伙伴。 听见夏文轩还在那儿嫌弃,为什么张郎君没来平安郡走一趟,夏文君直接骑马冲到了前面。 “哎,等等我啊妹妹,妹妹我刚刚说的你?有没有在听,张大人给?的诚意是挺足的,但?你?不觉得张郎君不太?行吗?两地隔得也不远,他居然都没来夏家亲自求取……” 夏文轩打抱不平,夏文君倒是没什么感觉,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分析。 “这一路上不安全。我们两家不论是送粮食还是送武器,都是安排的好手护送,每次还都都有折损。张大人怎么敢让儿子冒这个险。我俩自小?练武,敢亲自带兵来杀敌,但?这活,你?敢让母亲干吗?你?敢让父亲干吗?” 夏文轩被噎住了。别说家里两个老的,连他大哥带兵,夏文轩也会?忍不住担心。 就他们那只会?读书的文弱模样,一刀都扛不住。 “还是以前不上心,操练太?少的缘故。以后夏家的小?辈,必须狠狠练!”夏文轩握紧拳头,态度坚定?。 跟在他们身后的亲兵,听得脸都绿了。亲兵里有五成?都是夏家的族人,先前就已?经被重点折磨了一段时间?了,现在还要被家族里的文弱书生们连累。 想到夏文君未来的夫婿,可能就是一个文弱书生,还没见面呢,他们好感度就已?经拉到最低了。 去往富宝郡这一路上,原本是不太?平的,可夏文君他们带着五千兵马,且兵强马壮,沿途都没人敢惹。 张大人倒是想没到,这次带队的还有夏文君,见到她身披铠甲的样子,还愣了一下。 他只听说夏文君有才华,品性也好,平安郡中人人称赞,倒没听说夏文君还会?带兵打仗。主要是平安郡这几年也没跟人打过大的,两次遇上红巾军都是认怂,实力没展现出来。 “张世?叔。”夏文君露出一个亲近的笑容,拱手行礼。 夏文轩也紧随其后,对张大人行礼。对方是长辈,且有官职在身,夏文轩看张家人不顺眼,当面也表现得非常客气。 “嗨呀,六娘和文轩穿上这身银甲,还真是气势不凡,都把我给?看呆了。”张大人也拿出了长辈的姿态,亲热的说道:“走走走,我为你?们准备了一场接风宴,你?们兄妹俩来替我富宝郡平乱,我富宝郡必须得好好招待你?们。你?们带来的人也不用?担心,我已?经让人准备好酒好菜了,待会?儿就给?他们送过去……” “张世?叔费心了,只是我们军规森严,外出行军,不得宴饮。我与哥哥也得以身作则。”夏文君笑着婉拒了。 带兵在外,哪敢这么松弛,万一被人一锅端了怎么办。 哪怕张家是盟友,为了自家名声,张家也干不出坑夏文君的事,但?该有的防备心还是得有。 宴请被拒,张大人笑容不变,继续亲热的说道:“倒是我考虑得不周到了,你?们赶路这么久也累了,杂事明日再谈,今天你?们先好好休息。客院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我让大郎给?你?们带路。” 张家大郎不出夏文君所?料,确实是个文弱书生,年纪也还小?,看到他脸上还有婴儿肥的时候,夏文君难得的有一瞬间?的沉默。 虽然自己?年纪也很小?,算不上老牛,但?这个草的年纪,也太?嫩了点,还未成?年。幸好只是订亲,不是成?亲。 夏文君兄妹俩倒是正大光明的把人上下打量了一边,张郎君却有些放不开?,红着耳朵努力维持自己?的优雅仪态,“夏娘子,你?们这边请。” 第57章 张家的?院子?置景很是别致,处处都透着风雅。不看别的?,仅仅看一个宅子?,就能?看出两家家世的?差距。 等带路的?张郎君一走,夏文轩就撇嘴道:“大家族出来?的?,就是傲气。不过是几块装点的?奇石,两颗古树而已,有什么好?说的?。” “人家只是见我多看了两眼,就和我介绍了几句。又不是故意显摆。”夏文君嫌弃道:“二哥你?别欺负人家小孩。” “妹妹你?怎么回?事,你?这就向着人家说话了?”夏文轩瞪大眼睛。 夏文君无语的?看他一眼,没和他争。 世家和寒门私下都有些看不上对方。不过世家虽然看不上寒门子?弟,但遇上寒门的?潜力股,也会用婚嫁拉拢,谁家也不能?代代出人才,还是需要拉外头的?好?基因改善一下。寒门子?弟觉得世家虚伪高傲,但也巴望着自家哪一天能?晋升成世家,或是能?与世家联姻。彼此都挺拧巴的?。 像她老?师贺老?那种寒门骄子?,又成了世家女?婿的?,心态更拧巴。 霍长安带着红巾军灭一些家族满门的?时候,贺老?刚开始还拍手称快呢,灭到自家亲戚的?时候,他就忍不住破口大骂了。 听说现在霍长安带红巾军去北方祸祸去了,贺老?一家连夜搬家赶去京都,别的?地方不好?说,至少京都有大军庇护,还是安全?的?。 很多人都不敢和红巾军正?面硬刚,跑路的?时候都想着,能?保住人加不错了,家财什么的?就算了吧。 在平安郡被?红巾军包围第二次,夏云林一封又一封的?奏折送往京都诉苦的?时候,贺老?还给夏文君来?信,劝她不要死守平安郡,可以带家人跑路。 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懂,什么东西都是假的?,只有自己的?命才是真的?。 夏文君跟贺老?一样惜命,只是她保命的?方式不同,依附别人保命,哪有依附自己靠谱。 带人赶了几天路才来?到富宝郡,一路舟车劳顿,第二天一早,夏文轩还在睡觉,夏文君就已经和往常一样起身,在院子?里练剑。 她的?剑法?杀气凌然,张郎君来?了也不敢打扰,他就默默的?站在一旁,眼神?随着剑身游走,等夏文君收剑,才上前搭话。 “夏娘子?,父亲昨日才知你?擅武,回?去就让人把库房这把剑找了出来?,让我给你?送来?。今日见六娘子?舞剑,果然英姿飒爽。” “多谢张世叔好?意。”夏文君把剑接过,抽出来?看了一下,就递给身旁的?琉璃。 “你?不试试吗?这把剑中加入了天降奇石,通体乌黑,锋利异常,但剑身轻巧,极适合女?子?使用。”张郎君热情的?推销自家的?剑,鼓动夏文君再来?一套剑法?。他刚来?,还没欣赏够呢,夏文君就收手了。 但夏文君只是把新?剑抽出来?,在手里挽了两个剑花,就放回?剑鞘。 “确实是把好?剑。”夏文君给面子?的?夸道。 张家送的?剑好?,但她自己手里的?剑也不差。自己用的?剑,她最上心不过,虽然没往里面加陨石,但也搞了不少稀有元素加里头。 看张郎君还想说剑,夏文君直接转移话题,请对方带她去城里逛一逛。 富宝郡虽然就在隔壁,但因为夏家在这儿没亲戚,夏文君还是第一次来?。 等夏文轩起床,就听到妹妹和别的?小郎君出去逛街的?消息,瞌睡一下子?就被?气没了,赶紧穿上靴子?,准备出去找人。 “二哥你?醒了?吃饼吗?我刚买回?来?的?,还温热着呢。” “你?都逛完街回?来?了?”夏文轩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跟那小子?出去逛了。” 夏文君无所谓的?啃了口饼,“我俩出去,张郎君必定会作陪。是不是我主动邀请的?,有什么区别吗?” 他俩可是带着兵来?的?,张大人怎么可能?让他俩撒欢的?到处跑,哪怕是儿女?亲家,也不行。无论他们外出去哪儿,肯定都会有张郎君跟着。 不是被?男色迷住双眼就好?,夏文轩松了口气,问道:“那你?们这一路上,张郎君跟你?说了叛军的?情况没有?” “说了。基本都是因为太穷,为了口吃的?才落草为寇的?。富宝郡的?土地还是太贫瘠了。不过,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张大人颇有贤名,怎么会把富宝郡治理成这个样子?。” “哪里不对劲?那些徒有其表的?世家子?弟不是挺多的?吗?而且富宝郡就是穷点,不算什么吧。”夏文轩说道。 “只看张大人之前的?做法?,就知道他不是个蠢的?,至少比隔壁崔郡守厉害。可我一路走来?,却?发现富宝郡□□泛滥,郡城中的?□□更多,比平安郡多了十倍还多。我怀疑富宝郡还有铜矿,张家在铸私钱。” “怪不得张家这么有钱。”夏文轩忍不住说道:“这群世家的?人胆子?忒大了。怕是一直都没把朝廷律法?放在眼里。” 他们夏家会跟张家结亲,是因为张大人的?官声不错,没有干出什么徇私枉法?,鱼肉百姓的?坏事。 红巾军路过烧了几个县衙,张大人虽然生气,但也知道好?歹,没有硬刚,红巾军走了,也依旧按照红巾军的?规矩来?,没把土地抢回来。 这种有背景,有实力,又能?审时度势的?人,确实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 结果现在发现,张大人不是会审时度势,是因为他都自己造钱了,懒得跟百姓争这点土地。 底下的?人愿意种地就种呗,反正?种出来?的?粮食,他造点铜钱就换回?来?了。 富宝郡的?百姓日子?过得苦,不只是因为土地贫瘠,还有物?价崩坏的?缘故。只是他们自始至终,都不知道是谁捣的?鬼,还夸张大人这官做得不错,让张家在富宝郡经营出了一片好?名声。 “张大人说郡中土地贫瘠,粮食产量低,但产量低苦的?是百姓,可没苦着他。按理来?说,哪怕红巾军来?过一趟,张家该有不少存粮。他家都敢造私钱了,偷报铁矿产量,估计也是正?常操作。有粮食有武器,富宝郡不至于养不起城中这点兵马。” 夏文君分析完情况,说道:“张家肯定在铜矿那边留了一大批人马,保护他们的?摇钱树,这才显得粮食不够吃。” “有人他还跟我们借兵?”夏文轩差点没忍住翻白眼。 对方合作,一方为了粮食,一方为了武器,这点双方都心知肚明。 “借兵只是个由头,粮食才是他们的?主要目的?。”夏文君拿起匕首在手上玩了玩,好?笑的?说道:“说不定张家还把平安郡当成能?囊中之物?呢。” 说到这里,夏文轩也蔫吧了。 谁叫平安郡一直这么窝囊呢,现在平安郡又被?夏文君经营得很好?,一块没有保护的?肥肉,谁都想啃一口。 这次帮富宝郡镇压郡内叛军,夏文君原本是打着亮一亮肌肉,方便接下来?的?合作,发现张家的?实力比自家强,夏文君立刻老?实了。 亮什么肌肉啊,这个时候就该示弱,保存实力。 然后?张大人就看着平安郡出来?的?兵,穿着锃亮的?铠甲,拿着锋利的?武器,踩着厚实的?千层底布鞋,逃得比谁都快。 偏偏这群人吃得也壮实,跑了一大截路,都不带喘气的?,中气十足的?跟夏文君汇报军情。 “六娘子?,那伙叛军的?营地,易守难攻,还有那么多陷阱,我们打不过。” ‘打不过’那三个字,还说的?超大声,一点也不知道丢人。 夏文君不仅不责怪,还好?声好?气的?安抚,“事缓则圆,咱们回?去再想想办法?。这次准备不周,攻不下也是常事。” 这一瞬间,张大人一下子?就悟了什么叫‘慈不掌兵’,亏他刚见面的?时候,见夏文君那气势,还以为夏文君是高手,怕未来?儿媳不好?掌控呢。 但平安郡出来?的?兵,打仗不行,却?很听夏文君的?话,夏文君指哪儿,他们打哪儿。 打不打得过另说,反正?态度是好?的?。 平安郡来?的?兵仗着人多,欺负小股的?叛军还行,遇上实力强劲的?硬骨头,平安郡出来?的?兵就啃不动了。夏文君又心善,舍不得拿自己的?人去填。所以硬骨头就只能?先撂在一边不管。 这垃圾的?战斗力,太符合张大人对平安郡的?刻板印象了,他虽然恨铁不成钢,但却?只能?自己暗自深呼吸,面对夏文君的?时候,连重话都不敢说几句。 从富宝郡回?家,夏文君带着的?人,都只受了点皮外伤。 回?程的?路上,一个个全?都笑嘻嘻的?,去富宝郡干的?那些活,运动量还没平时训练大,出来?一趟跟玩儿似的?。 “就算六娘子?不发话,我下手也挺不忍心的?。有个寨子?里的?流寇,都饿得面黄肌瘦了,我都不知道他们怎么当土匪的?。” “他们力气不行,但手里的?武器还挺不错。估计是对张家的?铁矿动过手。” “富宝郡的?地太薄了,年成不好?,就种不出什么东西来?。那走投无路的?样子?,跟我们当年也差不多,我当时还苦口婆心的?劝他们来?平安郡找活路,也不知道他们听进去没。” 富宝郡的?条件比平安郡可差太多了,不下雨他们那儿就干旱,下雨他们那儿才有水,但雨水落地就会外流,根本存不住。 同一年里,同样的?天气,平安郡能?大丰收,富宝郡就减产。 但因为富宝郡有矿,依旧是个人人抢着去当官的?好?地方。 以前有矿有钱,多买些粮食,富宝郡的?问题就能?解决。现在世道这不是乱了嘛,粮食价格暴涨不说,还不好?买了。 远地方的?粮食,救不了近火,半道上容易被?抢。细数周边的?地区,也就平安郡还有余粮,养得起自己不说,还养得起富宝郡。 在张大人眼里,夏文君带兵打仗不行,但经营内务确实很有一手,把平安郡搞得有钱又有粮。 张家先下手为强,和夏家结亲,其他人慢了一步,再想来?寻求合作,就没机会了。 有人求上门来?,夏云林当场就能?拒绝,“刚秋收也没余粮,今年收成不好?,粮仓空得老?鼠进去了都得饿死。富宝郡更惨,今年粮食都没收上来?几颗……” 也不是没有觊觎平安郡的?叛军,但都顾忌平安郡的?军队,还有富宝郡这个援军。 短时间内,平安郡还算太平,甚至在周边地区的?衬托下,平安郡居然还算得上繁荣,人口相对还增加了许多。 “都是日子?过不下去,来?平安郡找活路的?。”夏云林叹气道:“可我们平安郡现在日子?也不好?过啊。无论是皇帝还是霍长安,是谁都好?,只要谁能?让这天下太平,我都服气,我都认。” 夹缝中求生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这郡守做得夏云林简直是心力交瘁。 但不做也不行,不能?做平安郡那个主事的?,夏家更是宰割。 他现在就想找个厉害大哥的?肩膀靠一靠,大哥是谁都无所谓,只要别像现在这样就好?,周边都是菜鸡互啄,他想靠谁都靠不住。 “天下如今这形势,也就霍长安看着厉害点。但平安郡的?很多官员,譬如杨高朗他们,怎么都不看好?霍长安?”夏云林可惜的?说道:“霍长安的?口碑是不太好?,但又没对夏家怎么样。我觉得还是能?靠一靠的?。” 北方的?灾民?声势本就不小,霍长安一去搅和,红巾军的?队伍,直接从□□万变成八九十万,当然,这八九十万里,还包括了老?弱妇孺。 不管人员构成如何,八九十万人的?数字,光是听起来?就有够吓人的?。 有这么大一群人供霍长安驱使,别说京都的?皇帝,南边的?夏云林听着,都头皮发麻,觉得这天下可能?真的?要被?霍长安倾覆了。 心里抱着这个念头,平时夏云林都不敢说霍长安的?坏话了,以前他还会跟风骂两句对方残暴癫狂,现在他都闭口不谈。 自家亲爹相当红巾军小弟的?心思过于明显,夏文君提醒道:“霍长安能?把皇帝拉下马,但他坐不上那个位置。他杀的?人太多,太招恨了,他灭了那么多家族,世家的?报复也不是吃素的?。” 这天下有八成的?资源、人才、先进的?技术,都掌握在世家手中。这一点,无论是夏文君,还是郡中的?寒门官员,心中都有数。 当年红巾军第一次路过平安郡的?时候,没抢底层百姓,只把那些大家族抢了,粮食和布匹就够红巾军消耗一段时间,这收获,比劫掠整个平安郡的?百姓效果都还好?。从这就能?看出,那些大家族,手里到底捏了多少东西。 一个家族里有那么一两个漏网之鱼,他们整合一下族中剩下的?资源,组成一个复仇者联盟,绝对够霍长安喝一壶的?。 开弓没有回?头箭,霍长安都已经动手了,现在能?做的?,就只有斩草除根,尽量不给自己留后?患。 带着八九十万红巾军一路往京都走的?时候,霍长安走的?还不是直线,绕路都得把周边的?世家大族给解决了。这么多人出动,所过之处,无人敢掠其锋芒,走到哪儿,碾压到哪儿,惨遭毒手的?世家不计其数。 没办法?,要养的?人太多了,不抢大族粮食不够吃。就算抢了,队伍里的?老?弱也只能?喝稀粥。 不过大家都还挺满足的?,逃荒的?时候树皮都吃,还饿死那么多人。跟了霍长安,好?歹能?吃上饭了,大家都挺感激。 霍长安带着那么多人一路往京都走,皇帝都感觉龙椅烫屁股,不断下令,让周边的?官员带兵阻拦,甚至还把边防军往回?调,企图拦住红巾军的?步伐,各路大军都被?调回?京都勤王。 京都外有天险屏障守护,又有重兵防守,几十万红巾军就这么被?拦在了外面。 拦是拦住了,但大家都知道拦不久。一部分大臣劝皇帝迁都,先躲着点,小命要紧,还有一部分大臣,让皇帝别动,就站哪儿,等着霍长安来?,再弄死霍长安。 只要霍长安会死,皇帝死不死不重要。现在朝中高官,有一半都是霍长安的?生死仇敌。 霍长安带了个好?头,喊着灭世家,诛皇族的?口号,杀了那么多人不说,还有很多叛军跟着他学,导致各世家损失惨重,想霍长安死的?人可太多了。 朝廷的?大军和霍长安正?僵持着,平安郡就收到了皇帝的?调令,让他们征兵,带人去京都阻截红巾军。 不止平安郡,周边地区都收到了这样的?调令。皇帝还下了死命令,大家都得去,不去,立刻革职,他换个新?的?郡守来?。 “还征八千人。以前修运河征民?夫都没这么狠。谁爱去谁去。我可不去。”夏文君看着调令就撇嘴,“我就不信了,我要真不去,皇上敢让朝廷大军调转矛头,来?对付平安郡。” 夏云林犹豫,“这双方还没决出胜负呢。红巾军人多,但武器不好?,存粮也不多,能?打的?将领也不多……” 最终的?大哥还没出来?,还不到他们平安郡做选择的?时候。 他犹豫了两秒,咬牙说道:“要不你?留在平安郡镇着。我带点人去京都露个面意思一下。我带着人去,能?不能?杀敌倒是不一定,但他们应该能?护着我安全?回?来?。” 没想到自家亲爹还会主动冒险,夏文君惊讶的?说道:“事情闹到这一步,皇帝和霍长安总得死一个。此去京都,一点也不安全?。咱们平安郡几千人,怎么和人家几十万大军比。” 稍微被?那么一劝,夏云林立刻退缩,“啊~那我不去了。” “这就对了。得先活着,才有名利。这个时候苟一点,是应该的?。”夏文君一脸欣慰,无所畏惧的?说道:“就皇帝那脑子?,赢得了一时,也赢不了一世,你?完全?可以不用怕。” 现在霍长安势大人多,可夏文君一点也不羡慕。 她是挺想往上爬的?,但代价如果是自己和九族的?小命,那夏文君就做不到了。她卷的?是功名利禄,不是谁命硬。 夏云林称病躲懒,张家却?是真准备上。 因为他们家跟霍长安有仇,不可能?看着霍长安上位,以双方的?仇恨深度,霍长安赢了,张家肯定会被?灭门。所以这次行动,张家没有任何犹豫。 走的?时候,他们还想拉着夏家一起。 夏云林脆弱的?推脱,“我不行的?,我不行的?。我害怕,我打不过……” “你?……”张大人又气又无语。怎么平安郡的?主官,一直都是这个鬼样子?,以前的?王大人很窝囊,现在的?夏云林也如出一辙。 张大人深吸一口气,说道:“南昌不去可以。但平安郡必须得有人去,不然不能?交差。你?把平安郡的?兵马分几千给我,我一起带去京都。” “那也不行的?。他们走了,平安郡的?安全?谁来?守卫。”夏云林好?声好?气的?拒绝。 张大人气急,“这个时候,谁还会管平安郡啊。” 双方都决战紫禁之巅了,平安郡算是哪个排面上的?人物?。 夏云林依旧坚持不动弹,“银江郡那边还有一股红巾军和流寇,你?们富宝郡也有……没有武力震慑,他们肯定会来?找平安郡麻烦。” 张家往前冲,是为了守护家族。他们夏家无利可图,往前冲个什么劲。 双方实在说不到一起去,张大人只能?带着兵马独自离开。 他刚走没多久,富宝郡的?求助消息就送到平安郡了,张大人把主要兵力带走,郡中的?叛军流寇,见状就闹起事来?了。 流寇去别的?地方闹无所谓,把两方的?商道给堵住了,那就是他们的?不对了。 接到富宝郡的?救助信息,夏文君二话不说,就带兵前去帮忙。 上次去富宝郡帮忙平乱,半天打不死一个人,这次去富宝郡,平安郡的?军队才发挥出了真正?的?实力,闹事的?全?部捶死,俘虏都被?抓去修城墙,挖矿。 第58章 去富宝郡帮了几?次忙,夏文?君就被发了好人卡,本来双方就已经?订亲,现在夏文?君在富宝郡待遇,也不比二三把手差,宛如一个隐形的张家人。 “他们的眼睛是?瞎了吗?把你当?好人。”夏文?轩有些不能?理解。 夏文?君瞪他一眼,“二哥你怎么说话的。我们去富宝郡帮忙,还自带干粮,这还不够好?” 干粮是?自带了,但?也从?富宝郡抓了很多俘虏,带走了很多平民,跑这一趟也不亏。把人带到自己的地盘,无论是?种地还是?做工,都能?给平安郡创造价值。夏文?君手里存了不少粮食,倒也不怕养不起。人口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很重要。 夏文?轩刚开?始也以为自家妹妹是?好心,结果一到富宝郡,夏文?君就叮嘱他,既然去了就好好观察地形,和?富宝郡的基层官兵打好交道,万一以后形势有变,对富宝郡动手也方便。 当?初订亲的时候,夏文?轩就知道,夏文?君没把这场亲事当?回事,双方关系脆弱得很。 但?他没想到,能?脆弱成这样。 “看来这个张郎君,你是?真没看上。”夏文?轩现在对这个小郎君只剩下同情了。真看对眼了,哪能?觊觎人家的地盘啊。 夏文?君挑眉,无所谓的说道:“谁说我没看上的。我看上了啊,这人还挺不错的,世家精心培养出来的小郎君,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长得清风朗月的,说话也好听……总归张家是?个退路。” 如今红巾军和?朝廷的军队打得正?激烈。要是?红巾军败了,夏家也能?往张家背后暂时躲一躲,暂时给自己找个靠山,因为联合起来的世家实力强悍,需要暂避锋芒。要是?红巾军赢了,皇帝和?世家输了,那就别怪她对富宝郡下手了。 相比起来,夏文?君的谋算还挺柔和?。张家的底蕴更深厚,算盘打得更响,无论朝廷是?输是?赢,天下都已经?显了乱象,张大人随时都想把平安郡收入囊中。 想着想着,夏文?君就忍不住叹气?,唾弃道:“不愧是?家族联姻。一点都不纯爱。” 夏文?轩紧紧抿住嘴巴,不敢让自己笑出声。一肚子?心眼的人,搞什么纯爱啊,搞纯爱还得是?他大哥。 他八卦道:“大哥要纳妾了你知道不?” 为了拖延夏文?君的亲事,夏文?轩自己的亲事还没着落,他们两兄妹的亲事卡在那里,并不影响大哥拈花惹草。 夏文?君抽了抽嘴角,“知道。母亲都准备好了,明日一早,她就要带人去仙河县揍人了。大哥这么干,母亲就该揍他一顿狠的” “等?大哥挨完揍,妾室进?门,我俩又得多一个便宜侄女。”夏文?轩说着说着就笑出了声。亲侄儿还没出生,大哥就已经?认下了一个义子?和?一个义女了。这都第二回 了,他们兄妹俩也看出来了,大哥就喜欢成过?亲的寡妇。 双方都已经?勾搭上了,做妹妹的总不能?棒打鸳鸯,拦着哥哥纳妾。 如今这个时代,夏文?君的下限已经?放得非常低了,无奈的说道:“大哥娶寡妇倒是?无所谓。别去勾搭有夫之妇,坏了我夏家门风就好。” “这个应当?不会。大哥就是?看人家可怜,想庇护他们。有靠山的女子?,就激不起大哥的怜爱了。”夏文?轩说得笃定。 京都那边打得尸骨都成山了,仙河县那边反倒又举办了一场喜宴。 夏文?君只是?送了个礼,人没到,平安郡的官员也是?如此,因为大家此时的目光,都聚焦在外头的战局上,没人在这个时候分心,连过?年也没心思过?了。 但?京都那边还没消息传来,富宝郡那边留着的探子?,就传来了新的情报。 “张郎君神色悲戚,正?收拾行李,准备带人回家。听说是?张大人去世,郡守夫人得到消息,悲伤晕厥。张家如今人心散乱,张大人去世消息应该是?真的。” “张家走了,郡守的职位,由谁暂代?”夏文?君问着问着,嘴角就忍不住上扬,然后又伸手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她怎么说也是?和?张家订了亲的,不能?笑得太明显。 “现在是?刘大人帮忙处理郡中公务。”探子?仔细的回道。 “刘大人虽然也是?被张家提拔起来的心腹,但?张郎君不在,刘大人说话,可没那么管用。”夏文?君说着又忍不住夸道:“得知父亲一出事,就什么都不顾了,急慌慌的走人,张郎君可真是?孝顺,秉性纯良。” 张家的人都走了,剩下的人就好对付多了。 不过?大族子?弟,总是?更在乎自己的名声,尤其是孝顺的名声。名声经营好了,他们就不会缺官做。无论为了什么,张郎君都得抓紧时间赶回去奔丧。 他们走是?走了,也没特意告诉夏文?君一声,显然是?不想让周边的势力知道这个消息。 “嘴巴还挺严。”夏云林忍不住猜测道:“也不知道张大人去世,究竟是?意外,还是?京都战败。” 夏文?君无奈耸肩,“等?着呗,京都的消息是瞒不住的。” 他们家在高层没人,也没亲自加入战斗,根本就拿不到太多内部消息,提前预判战局。 好在那是?个吸引天下人目光的地方,胜败一定,消息立马就能?传开?,平安郡的官员和?贩夫走卒都同一时间吃到了最新的瓜。 “红巾军攻破了京都的城池。听说皇帝带着儿子?从?密道逃了。后宫那么多美人呢,皇帝一个都没带走。” “听说还有一支守边的军队还没赶到,皇帝好像去投奔他们去了,估计还想带着他们打回京都。” “红巾军没派人去追啊?” “霍将军没管那狗皇帝,听说他准备在京都称帝。” “这么快就称帝了?” “都把狗皇帝赶出京城了,可不就轮到他称帝了吗?你们说他会不会按照红巾军的规矩,颁布政令,把天下的土地均分啊?依照霍将军对世家的仇视程度,那这新朝的官员岂不是?……” 霍长安上位,寒门学子?们都觉得自己大有可为,纷纷议论起了新朝可能?会有的新政。 人人都觉得霍长安会这么干,世家自然也是?一样。霍长安在京都称帝,他们管不了,但?也不服气?,纷纷举旗造反。主要是?他们也不能?服软,要真服了,霍长安能?把世家敲骨吸髓,收拾个干净。 平安郡的土地早就分过?了,大家族也都被清扫了,谁做皇帝,对平安郡来说无所谓。 可世道一旦乱起来,对平安郡的影响就很大了。 怕被周边的势力欺负,夏文?君只有先下手为强,直接派兵把银江郡拿下,又代管了富宝郡。 因为和?张家还没撕破脸,夏文?君拿下富宝郡之后,还特意给张郎君写信表明情况。 “外地来的流寇到富宝郡作乱,刘大人写信请平安郡出兵帮忙平乱,在平安郡的军队还没到的时候,城中就已经?乱了起来,有人打着红巾军的旗号,杀了城中官员,开?了粮仓,烧了官衙……” 有些狠手,自己不方便下,只能?依托红巾军的名义。等?红巾军把事情干完了,夏文?君再去招安,这群人就理所当?然的成了自己人。 夏文?君装作才知道张大人出事,张郎君不在富宝郡的样子?,信中还关心了一下张大人的情况。 事情都到这一步了,张郎君倒是?没藏着掖着了,主动和?夏文?君说起了京都那一战的情况。 总的来说,双方都损失惨重,但?红巾军占着人数优势,霍长安又擅长蛊惑人心,诱降了一大批基层的官兵,导致朝廷惨败,皇帝仓皇逃命。 说完以前的事,张郎君还附赠了一个最新消息,皇帝和?几?位皇子?,在逃命的路上,偶遇叛军,全军覆没。 “张家有族人身居高位,狗皇帝死了的消息,肯定是?真的。”夏云林看了这个消息,都忍不住说道:“这昏君还是?死太晚,要是?早点死,这天下还不一定会乱。” “祸害遗千年。这昏君命硬得很。”夏文?君猜测道:“我甚至都怀疑,那昏君不是?被叛军搞死的,是?被世家的人下黑手弄死的。” 皇上要是?还有口碑和?名声,他们还能?举着皇帝的旗号和?霍长安对峙。可皇帝就是?个昏君,打着他的旗号,就像是?在自黑,底下的百姓都没人乐意跟他们混。 既然皇帝占着这个位置影响了他们发挥,他们顺手就把皇帝这个蠢东西给解决了。 在各方都努力宣传的情况下,皇帝已死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天下。与此同时,很多势力自立为王的消息也传了出来,嚣张点的,也跟着称帝,反正?就是?不服霍长安的管。 别说京都了,平安郡周边也出现了一堆王。寨子?里的土匪都能?自成黑风王。 一看这情况,夏文?君立刻推了推夏云林,怂恿道:“爹,你也王一个。” “我?王?”夏云林伸出手指,不敢置信的指了指自己,“这次是?真不行。我都有点害怕了。” 在夏文?君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里,夏云林反向怂恿道:“要不你王?” 第59章 夏云林很有自知之明,对自己的才能非常有数。十年前夏文君刚读书没?多久,就已经对他的自信心造成了打击,让他深刻认识到了天?赋的参差。 做到郡守这一步,他就已经很吃力,再做大做强,他是真扛不住,也压不住底下那么多能人。 “反正郡内大部分?事情都是你?在管,你?就略过我,直接称王算了。”夏云林摆烂的说道:“时机合适的时候,我们就得找个可靠的势力投靠,你?跟我谁称王,都无所谓。咱们亲父女,不讲究这些?。” 就算最后投诚的时候,顶着平安王头?衔的夏文君,得到的奖赏会更多,夏云林也不在意。本来夏文君花费的心血就比他多,他们夏家能一路往上走,全靠夏文君在背后谋划,她拿最大的好处也是应该的。 “父亲,我现?在这身份,没?你?方便!”夏文君苦口婆心,“你?就占个名头?,也不让你?干什么。” “但我就是怕啊!”夏云林的脸上戴上了痛苦面具,握着夏文君的手?,真诚的说道:“闺女啊,你?现?在这个身份方便的,很方便。你?的名声可比你?爹大多了!底下的一众官员百姓都服你?!真的,你?可以的!你?心大,你?扛得住,爹扛不住呀~~~” 亲爹扶不起来,夏文君倒也没?想过去扶两个哥哥。以后要真成事了,从亲爹手?里继承的权利是名正言顺,但兄长会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夏云林不上,夏文君就只能亲自上。 夏文君越过夏云林称王,平安郡内的人,都没?什么反应,淡定的不得了。 以前就是夏文君在管事,现?在只是名头?变了而已,流程一点没?变,大家都适应良好。 适应得最好的就是夏云林了,郡内的公务是一点不沾了,直接撒手?,天?天?就开心的跟人钓鱼赏花,回归到了以前的咸鱼生活。 这几年被推着往前走,可真是把他给累惨了,开始躺平之后,人看着都年轻了好几岁。 他们自己内部都没?什么问题,外头?的人议论了几天?,也就没?管了。 因?为自古以来,平安郡就是诸位大哥的忠实小弟,无论是谁最后取得胜利,平安郡都会送上最真挚的祝福, 周边势力也就只有没?钱没?粮的时候,会想到平安郡,来勒索一下,其他时候,都把平安郡抛在脑后,打架的时候,都没?谁想起它。 外面都打成狗脑子了,夏家还搁平安郡这儿?搞经营,老?老?实实的安排自己地盘的百姓春耕夏收。 “日?常训练要做,但地还是要种的。不种粮食,不种桑麻,大家吃什么穿什么?大家都不种地了,大家想去抢都没?地方抢去。” “让各村都找好藏粮食和藏人的地方。情况不对,就撤到山里面去,不要硬扛。他们点燃狼烟,城中军队和巡逻的军队赶去,也要好一会儿?。” 夏文君在各村都安排了两名训练得不错的兵,让他们把各村的村民都当?兵来训练,每家都还配了武器。 平时大家就拿起锄头?种地,敌人一来,村里的人都能当?兵使。 那些?流寇都是来抢粮食的,自己不拿起武器反抗,几个月的努力都会白费。所以哪怕是普通村民,真打起来的时候,战斗力也爆表。 对待那些?来骚扰的小势力,夏文君和底下的百姓倒是挺硬气的,但面对新朝廷发出的命令,夏文君就怂得很快。 新朝的第一个命令,就跟大家预料的差不多,就是让各郡县把地分?给百姓。他们红巾军拼这一场,也该享受胜利果实了,每个人都要分?地,京都周边的地,都分?给了攻打京都的红巾军们。 除了自己带领的红巾军主?力,外头?的各路红巾军,霍长安也认。 只要你?打出了红巾军的旗号,那你?就是为帝国大业出过力的功臣,分?地就该有你?的份,当?地的官员要是敢不执行,立斩不赦。 违逆的官员要是还敢反抗,霍长安能带几十万大军过去给人撑腰,踏平那个地方。 霍长安说得足够霸气,此事又与天?下的所有百姓息息相关,消息很快就扩散开来。想要土地的百姓,都打起了红巾军的旗号。哪怕他们以前不是红巾军,现?在也是了。 而且霍长安也没?说假话,他真带兵出征,给人撑腰去了,一出手?就灭了当?地世家满门,把有主?的地全都腾空了分?出来。 此举一出,诸位反王都在唾骂,且疯狂绞杀郡内的红巾军。 就夏文君举旗投降,公开声明,她平安王治下的地盘,是按照红巾军的规矩办的,每人都均分?了一块地,连夏家也没?有干出侵吞上千亩土地的行为。 她认怂的意思很明显:你?打了别人,可就不能打我了哦。 其他人一边骂夏家怂,一边又觉得正常。夏文君出身于平安郡,干出这种事情来不稀奇。 只是看夏家这么干,大家都有些?无语,这墙头?草的行为,也太明显了点。大家反朝廷的时候,夏文君也跟着称王,和朝廷作对。看霍长安带兵灭了一个小势力,夏文君又立刻表明,她虽然?称王了,但她是跟着红巾军的步子走的。 这企图两方都不得罪的作风,还真是两方都没?得罪。 哪怕夏文君都已经按照红巾军的规矩来了,把地都均分?了出去,诸位反王也没?仇视她,把她当?红巾军看待,而是集体无视了她。 “这就是口碑的力量啊!”夏文君觉得,自己这平安郡人的身份,也不是没?有好处,一出去就自带标签。 “您这口碑,我们也是出了大力气的,我天?天?搁外面夸您脾气软好说话,心还善,郡里的百姓也都这么夸您。”杨高朗催促道:“我们底下的官员这么努力,您是不是也得表示一下,多找几个人来替我们分?担?” 夏文君看他一眼,叹气,“现?在这个时机,实在不适合我大张旗鼓的收拢人才,只能内部考试提拔。” 整个天?下都公认夏文君是个软柿子好脾气,但对周边的势力,夏文君可不是这个形象。 借着红巾军搞事的由头?,夏文君接连吞并了周边几块地盘。 她就这么窝窝囊囊的把原本的地盘扩大了一倍,然?后窝窝囊囊把内部不服的人员全都捶扁了…… 无论是残存的世家势力,还是借着红巾军旗号搞事的流寇,夏文君都不留情面,全都逮去富宝郡挖矿炼铁……她的势力范围内,没?有世家冒头?,不仅是红巾军给力,她也暗中动?了手?。把世家的根基都拔除得干干净净的,她才好办事啊。 地盘扩大,本就容易引起别人的警惕。她要是还大张旗鼓的搞科举,挑选出一溜的寒门官员,那群世家很快就能把她这个混在里面的内奸挑出来。 本来就是个混进去的局外人,她要是不遮掩一下,被识破了多尴尬啊。 现?在正是她积攒实力的时候,要是被迫倒向霍长安的阵营,那她也离完蛋不远了。 不敢明目张胆的科举选人,夏文君就只能让各县自己招聘小吏,不管是谁,都先从基层干起。 一般干个两三个月,就会有块新地盘需要新人去打理,这个时候,就是内部考试的时机。 只要是真有才能的人,两三个月的时间?,能从县衙写文书的吏员,成为县丞,县令,一路往上升职。 非常时期,根本不存在熬资历的说法,有才你?就上。 因?为内部晋升的速度很快,愿意去县衙做基层小吏的人也多,可这只能消耗内部的人才,吸引不了外面的人。 搞得杨高朗他们这群官员,老?是眼巴巴的看着外头?的人才流口水,尤其是寒门出身的人才,诸如贺老?之类带着光环的人物,好像招揽了他们,他们会带着大家起飞一样。 “只靠我们自己,治下的百姓也能安居乐业,其实也没?有必要一定要向外求人才。”夏文君拍了拍杨高朗的肩膀,灌鸡汤道:“时势造英雄,你?怎么就知道,你?以后不会成为别人眼中的国士无双?求人不如求己啊!” “嗯?”国士?求己? 夏文君一脸真诚的说道:“其实你?在我心中,已经是国之大才了,论起匡世济民,你?没?有一点比人差……” 杨高朗刚开始还在心里嘀咕,觉得夏文君是在安慰他,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是越听越激动?,越听越上头?,就跟打了鸡血似的,非常想大干一场!想证明一下他的实力! “您说得对。累点就累点吧,咱们现?在这情况,很多事还是要自己亲自过一遍才放心。”光是想了一下子自己最近的工作安排,杨高朗就觉得自己待不住了,他得忙去了。 人人都在忙碌,包括夏文君也是如此,所以也没?人会觉得不平衡。 已经被卷出局的夏云林,一看大家这情况,就觉得自己英明,庆幸自己跑得快。 他要是做了那个平安王,不仅自己干得难受,还影响底下官员的干活心态和效率。他和自家闺女不同,他就是个坏榜样。 第60章 夏文君摆出一副我只想种地,不想打架的姿态,默默躲开各方的争斗。 她这副老实巴交的模样,让那些?势力大的反王,都已经把她当场预备小弟了,但下面的百姓,却?很想要夏文君这样的老大。 很多流民拖家带口的前来投奔,就为了能过个安生日子。 能种地,谁乐意?打仗啊。红巾军的人闹那么厉害,不也是为了那几亩地吗? 如今这世道,人比地盘还重要,来了的人,夏文君都会好?好?安抚。等忙活了一个季度,夏文君拿着归类的户籍册子翻看的时候,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新来的这批人,家庭人员的分布不对劲。怎么家家都有一两个壮丁的缺口。”夏文君疑惑的皱了皱眉,又?拿起下一本册子翻看,发现还是有点不太对劲。 前来投奔的流民,底下的官员都会以家庭为单位,把他们安插在周边各村落,不会给人重新集结在一起的可能。 分散安排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汇总再?看,这数据在夏文君眼?里?就有这些?明显了。 她放下手?中的册子,把丁大壮给叫了过来,问道:“最近周边又?出现新的红巾军了?” “没有新的。”丁大壮摇头。他们现在东南西北,都是大势力,零碎的小地盘都已经被吞了,小股的红巾军也闹不起事。 要说起周边的红巾军的话,那就是朝廷的军队了。正?好?,霍长安正?带着大军亲自出征,都已经打到夏文君隔壁了,正?在把人按在地上捶。 再?细看这群流民进入自家地盘的位置,夏文君挑了挑眉,破案了,是霍长安手?底下的人跑到自家来了。 虽然是人家自己跑过来的,腿长在人家身?上,自己也管不了,可夏文君却?总有一种,她偷了人的感觉。 薅别人的羊毛,她薅得起,霍长安的她可薅不起,他手?里?捏着的军队,是如今这天下人数最多,实力最强的。一打一的话,没谁能打得过他。 就算彼此有老交情,也不能时常考验。夏文君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派琉璃去给霍长安说明情况。 她这个平安王可是中立的,绝对没搞事,那群流民是自己来的,不是她诱骗的。霍长安收拾人的时候,被收拾的那个还向夏文君借兵求援了,夏文君可是一个兵都没借,只死守关口自保。 而且她不只是这个档口没借兵,在大家一起筹谋拦截霍长安,联合出兵攻打京都的时候,夏文君也没掺和。她的立场,绝对是亲近红巾军的。 琉璃跑了一趟,回来就赶紧去夏文君跟前回话,“霍将?军说流民的事他知?道。他还劝您不用避着,一起带兵攻打京都。” 说到最后,琉璃也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这要求,琉璃也是第一次听说,觉得霍长安不是活腻了,就是有点飘了。 “霍将?军还给了您一封信,让您自己看。”琉璃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双手?奉上。 机密的事情,不适合让人口头转达,只能写在信上。 夏文君看完,立刻就把信纸丢在火炉里?烧了,然后忍不住小声骂人,“合着现在才知?道自己要完蛋了,忙着安排后事呢。早干嘛去了啊。” 倒也不是霍长安临时抱佛脚,从带领叛军对世家出手?的时候,他就已经大概猜到自己的结局了,只是不甘心,还想再?挣扎一下。 挣扎到最后,觉得自己实在抢救不了了,霍长安才开始留后手?。准备把该安置的人都安置好?,京都他也不要了,直接带着大军到处杀,能杀到哪儿算哪儿。 等夏文君看完信,汇报完重点的琉璃,又?说起了其他没那么重要的事。 “霍将?军听说您订亲了,还特?意?问了张郎君的情况……” 夏文君不在意?的摆手?,“这有什么好?说的,家族联姻罢了。不过最近张家都没什么消息了。” “因为张郎君已经被霍将?军给杀了。”琉璃嘴角抽了抽,说道:“霍将?军让我转告您,让您不用谢他,顺手?的事。” 夏文君本来也没把和张家的联姻放在心上,听说张郎君死了,也就‘哦’里?一声。乱世里?人命比草都贱,死了那么多人,死一个张郎君,也不算是什么。 她只是好?奇的问道:“张郎君不是在山上结庐守孝吗?这都躲山里?了,还没逃过一劫?” “放火烧山的事情,现在的霍将?军是真干得出来。” 琉璃紧皱眉头,“我这次去送信,亲眼?见到才知?道,霍将?军行事越发狠辣。世家子弟只要被周边百姓或是家中的奴仆指认,都会被杀。现在都没谁敢说,自家是某家的旁支了,一点也不敢和那些世家牵扯上关系。” 双方的仇恨累计到这个地步,霍长安当然得下死手?,斩草除根。 不见不知?道,一见吓一跳,琉璃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霍长安如今的口碑那么差,各大家族提起霍长安就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肉了,下手?真的太狠了。 当初霍长安路过平安郡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模样。 别说琉璃了,没亲自见过霍长安的新形象,夏文君对霍长安的印象也还没刷新,总觉得外头的舆论,都是霍长安的仇人搞的鬼。 就像是当初平安郡排的大戏,多来几场大戏,霍长安的口碑就得被人糟蹋完。 所以听说霍长安劝她出兵,夏文君犹豫了几天,还是和那群复仇者联盟勾搭上了,准备一起出兵,截杀霍长安。 “你真去啊?还亲自去?”夏云林只觉得胸口一闷,呼吸都不畅快了,劝道:“咱们夏家又?不想染指这天下,你去干嘛呀?” 霍长安死了,他的地盘就得被瓜分了。一群人想弄死霍长安,除了复仇,也还夹杂着野心。 这野心,夏文君也有,只是她不想拿命去搏。 她可以为了某一项成就,付出自己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但命不行,命就只有一条。 带兵围杀霍长安,太容易被反杀了,所以夏文君之前没打算去。但现在霍长安亲自叫她去,还要跟她合作?。 他俩这交情,霍长安总不会把她骗过去杀吧,那霍长安也太见了。 霍长安做了这么多坏事,名声也只是狠辣脑暴戾,还没有出尔反尔。所以夏文君决定赌一把。 那群复仇者联盟,一直都盛情邀请夏文君出兵,夏文君这个平安王再?窝囊,手?底下的兵战斗力再?不行,几万精兵带出去,那声势也够大的。张家没被灭之前,张家主还特?意?派人来劝过夏文君,都被夏文君给含糊过去了。 现在夏文君加入其中,大家都举双手?欢迎,而且没有任何怀疑。 因为霍长安带领红巾军刚路过夏文君地盘外头,双方虽然没交手?,但将?心比心,谁乐意?那么强大一个对手?从自家门口路过?别说路过了,靠近大家都心惊胆战的。 有这么个杀伤力巨大,不确定性极强的人物在,大家莫名的就统一了战线,决定先?弄死霍长安再?说。 想到此行的风险,夏文君这次出发,直接带了三万人马离开,留下杨高朗等一众官员留守后方。 夏云林怕归怕,但一狠心一咬牙,还是跟着夏文君一起走了。 “我留在家里?也提心吊胆。还不如跟你去外头看看这场热闹。”夏云林说得冠冕堂皇。 夏文君一脸无奈,“放心吧。只要你不挤到前排看热闹,你就死不了。” 除非被打到全军覆没,不然他们作?为一军主将?,有八成的机会能活着回来。那么多人联合在一起,凑起来几十万军队,肯定不至于败到全军覆没的地步。 联盟大军先?是去攻打京都,但京都霍长安根本就没守,直接扔了不要,直接在一线关外仗着天险和联盟大军对峙上了。 两军对阵叫骂的时候,夏文君可算是开了眼?了。霍长安也不知?道是去哪儿进修过,那张嘴就跟淬了毒似的,骂人那叫一个狠。 “李家老狗,你一个奸生子,族谱上都没你名字,怎么还打上了李家的旗号。我灭李家的时候,你还在李家吃屎呢,怎的,狗还替主子张目起来了?李家都没了,别替李家当看门狗了,来我家当看门狗吧。” 联盟军里?的李将?军气得想骂回去,霍长安却?不给他机会,直接攻击起了下一位选手?。 “孙家鼠辈,穿上人皮就把自己当人了?你做的那些?畜牲事,我可都还记得呢,啧啧啧,若不是你把你夫人推出来挡了一刀,你早死了,人模狗样的东西……” “一群又?无德无能的货色,就你们这群酒囊饭袋,还想与我争锋,怎么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和红巾军这群糙人混久了,霍长安的话也变糙了,一溜的话说出来,把人骂得气血翻涌。 夏文君混在人群里?,被带累着也被骂了几句窝囊废,木着一张脸不想说话。 她算是知?道霍长安的口碑怎么变得这么差了,合着大家没冤枉他啊。嘴巴毒成这样,怪不得仇人满天下。 60-65 第61章 一群领头的,被霍长安骂得狗血淋头。夏云林没被指名道姓的骂,默默的支楞起耳朵,听起了各家的狗血八卦。 那些大家族人那么多,怎么可能?没点事发生。霍长安一点没留情面,当着大家的面,该说的不该说的,他全说完。 什么爬墙的,通奸的,强占民田的,徇私枉法的……被他那么一说,在场的就没一个体面人。 “怪不得老师每次写信都会骂霍长安,骂他疯癫。我之?前还以?为是老师被气疯了说的胡话,原来是我误会老师了。”被亲自骂过,夏文?君一下子?就老实了。 夏云林也跟着附和,“没想到霍长安这么敢骂。看来当初他骂贺老的话,估计也是真?的。我还以?为别人栽赃陷害呢。” 父女?俩对视一眼,都觉得以?前的自己太单纯。 虽然人人都在抹黑霍长安,但霍长安确实也不白。 贺老当初还举荐他做官了呢,霍长安转头照样骂人软骨头,给人气得够呛,不过他当初攻入京都的时候,也没拿贺老怎么样。 他没动?手,但世道这么乱,接连的奔波和担忧,贺老还是在病中去世了。 这段时间去世的文?人名士太多,贺老去世只简单的办了个葬礼,并没有兴师动?众,甚至因为他在霍长安的地盘上去世,很多学?生都没办法去吊唁。 听说霍长安还去吊唁了,被很有风骨的贺家子?弟骂了一通,赶了出去。当然,霍长安也没客气,当场骂了回去。 被天下人骂了这么久,霍长安的皮早就练厚了,无论谁骂他,骂他什么,他都不在意,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只自顾自的输出。 霍长安稳得住,联盟军的人可忍不住,怒气上头,就有人冲杀上去了。 前面厮杀成一片的时候,夏文?君就带人默默的往后退了一点,她?在联盟军里领的是后勤的活,划水划得光明正大。 她?跟霍长安又没有血海深仇,也不需要在战场上扬名,她?来只是重在参与?,看看能?不能?捡点漏,没有往前冲的动?力。 红巾军里多是贫苦百姓,胜在人多,但就算天生神力,日常没有练过,从和从小苦练到大的人比起来,还是会稍显逊色。 只看将领的比拼,联盟军这边的将领,确实比红巾军厉害。一会儿的功夫,夏文?君就看到了几个能?在红巾军里杀进杀出的厉害人物,而且联盟军这边人也很多,红巾军没办法用人海战术,一时间倒显得联盟军这边的将领风光无限。 见形势不妙,霍长安立刻下令,鸣金收兵,然后闭城不出。 联盟军的人一边在外头建攻城的营地,组装攻城的器械,一边大搞庆功宴。 夏文?君没怎么出力,也没什么太大的名气,就坐在末尾,听大家互相吹捧。 光听了个开头,夏文?君就忍不住挑眉,笑呵呵的轻抿了一口酒。 以?前的宴会,总会重点提及家世,谁是某某家的公子?,祖上有谁,家中长辈在朝廷任什么职位……现在都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了。 正经的世家嫡系,都被霍长安给收拾了,这些漏网之?鱼,在外头还能?吹嘘自己的家世好,但这场庆功宴上,谁不知道谁啊。 就算有不知道的,白天霍长安也已经帮忙科普过。这个时候再?吹嘘家世,那就是自取其辱。 这样的宴会,比前些年的宴会清爽多了。 连夏云林都忍不住小声说道:“总算不是一进门就比别人低一头了。霍长安这么搅和一通,也不是没有好处。” “本来就该是这样,凭什么我们就得低人一等。”夏文?君从没觉得霍长安做错了。霍长安搞事,她?都在暗中支持,没少给红巾军做后勤工作。 以?前赴宴,有世家子?弟在的地方,就没有别人表现的地方,寒门才?子?都是陪衬,搁谁心里都憋屈。 寒门子?弟努力多年都没求到的公平,被霍长安给杀出来了。 不说别人了,就在联盟军里诸位反王,大部分?人能?站起来,都是靠着霍长安给他们创造的机会,不然他们也得一辈子?被压在下面出不了头。 “能?把这世道搅得天翻地覆,霍长安也有些能?耐。”夏云林发自真?心的说道:“若不是霍长安杀性太重,结仇太多,这天下说不定他真?能?坐得稳。” “爹你说反了,若不是他杀得足够多,这天下就不会变。不舍不得一身剐,哪敢为天下先,这点我不如他……” 话说到一半,夏文?君低头扶额,“坏了,席上的人说起了粮草的事,待会儿这话题肯定能?扯到我身上。爹我装醉了啊。” 不等夏云林反应,夏文?君就‘啪’的一下,扑倒在桌上,手臂扫下杯盏,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动静。 “你装?”夏云林咬咬牙,“那我也装!” 联盟军里正有人想开口跟平安郡借粮呢,还没开口,夏文?君父女?俩就借口酒醉,遁了。 夏文?君把地盘打理得好,粮食产量高,又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别人可不就惦记她手里的东西嘛。 可能?是没被收拾过,总有人觉得夏文?君的东西好拿,夏文?君养的兵马是吃素的,好似她?手下那么大块地盘,都是捡来的。 那几个想占便宜的智障,夏文?君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借着酒劲,晃晃悠悠的回到自己的营帐。 护卫刚把热水端上来,琉璃就上前来禀报,“主上,来人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联盟军这边的战略部署都还没出来,他慌什么?”夏文?君洗了把脸,清醒了一下脑子?,吩咐道:“人呢?叫进来吧。” 来人正是霍长安的贴身护卫,虽然身形和面容都做过遮掩,但大家都是老交情,夏文?君还是一眼就看透。 “说吧,什么事?怎么今天就找来了?你家主子?有什么吩咐。” 账内的篝火噼里叭啦的烧着,映得眼前的这位壮汉不仅脸红,连眼眶都有些红。 “我家主上的意思是,下个月战败,他会带人从南边突围,他想让您……” “等等?”夏文?君打断他的话,“吴将军,你确定你没传错话?这一场仗,我们联盟军,可不一定会赢啊。” 她?借着火光,再?次仔细的看了对面的人几眼,是霍长安的贴身护卫吴大没错,说话的声音也熟悉,确实不是外人冒充的。 吴大脸上也满是不服气,说道:“我也是这么跟我家主子?说的。联盟军一堆乌合之?众,赢不了,但主上他心意已决。我劝不了。” 这场比拼,霍长安不一定会死,但肯定会消耗大量的红巾军主力,然后以?他这人人喊打的境遇,躲过了这一场战役,后面也可能?会被熬死。 牺牲那么多人,还牺牲得没有必要,霍长安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面。很多都是一路跟着他闯的兄弟们,他不想用别人的命,来铺自己求生的路,而且那条路还是个死胡同,没多少生机。 霍长安环视天下英雄,也就只有夏文?君可堪托付,是不是个雄主不一定,但是个好人,是个会对治下百姓好的人,所以?他准备把精锐都留给夏文?君。 他本来就是要死的,但死之?前,得为自己人找个出路。霍长安都已经跟吴大几人交代好了,意思意思的抵抗一下,就投降,以?后就跟着夏文?君混。 除了吴大,霍长安身边其他几个亲信,也跟夏文?君接触过,对夏文?君他们是认可的,但他们都不希望霍长安死。因为对霍长安的决定有怨气,导致夏文?君也受了牵连,被拉踩了几句。 “主子?说,您的地盘,才?真?正做到了他想做又没做到的事,按照他的计划,我们的地盘发展得应该比您更好。但依我看,也就是您那边地方小,人少,好发挥。人多了,不听话的就多了……” 霍长安带着几十万人搞事,后期地盘扩大,麾下能?有上百万人。 这么多人,不可能?全是好人。说起那些被灭门的大家族,有好人被误杀的吗?那肯定有。到了后期,灭杀那些大小家族的原因,也不全是单纯的为百姓出头了,而是需要这些家族大量的资源补充。 霍长安倒是想严整军纪,可人多确实控制不住,还有些没脑子?的夯货,知道违反军纪会死,冲动?之?下还是敢乱来。 最后几十上百万人干的坏事,名声全让霍长安给背了,谁让他是带头老大呢。 这么多黑锅盖下来,霍长安能?不被压死吗? 敢造反的人,就没怕过死,知道事情无法挽回,霍长安就淡定的安排起了后事,有夏文?君这么个接盘侠,他还挺放心的。 霍长安的安排,看起来很真?诚,可夏文?君心眼多啊。 等吴大略带怨气的抱怨完,就看到夏文?君瞪大眼睛看着他,一边仔细观察他的表情,一边试探的问道:“你家主子?不会是想假死,死遁之?后,换个身份再?来吧?” “啊?咳咳咳~”吴大根本没想过这个可能?,吓得缓了两秒,才?反问道:“真?的吗?” 夏文?君嫌弃的看他一眼,到底是谁问谁啊。 第62章 “死?遁?死?遁!”霍长安听到吴大?的回话,不敢置信的重复了两遍。 要是夏文君不提,霍长安是真没想?过?这出。 他只给?自己?设想?过?一场盛大?辉煌的死?亡,觉得?自己?这么大?名气,总得?死?得?轰轰烈烈,才算对得?起自己?的身份。所以他想?的是,干脆在这场战役里死?了算了,免得?回头虎落平阳被犬欺,死?得?窝囊。 本来还觉得?自己?挺悲壮的,夏文君一个‘死?遁’给?他整得?都有些懵了。 “还是夏文君脑子活络。我之前是一点都没想?过?这个。”霍长安好笑的说道:“她走?出去也算得?上号人物了,还真是一点包袱都没有,死?遁这招都能想?出来。这么一比,我还真比她少了些从头再来的勇气……” 看?霍长安的思路歪掉,吴大?赶紧提醒,“夏娘子的意思是,她可以配合你死?遁,也愿意用自己?的名望,为‘霍长安’的死?亡作保。但从此之后,您不能对外露面,还得?生?活在她的地盘里。” 这纯粹就是变相监管了。 夏文君倒是不怕霍长安死?遁,重头再来,但她怕霍长安夺舍平安郡。她好不容易收拾好的地盘,可不想?被别人捡了便宜。 心里有了‘死?遁’的怀疑,别说在战场上亲眼见到霍长安的尸体,不是自己?亲自捅死?霍长安,他留下的那些红巾军主力,夏文君都不太敢放心用,至少都得?观察两三年。 双方算得?上是朋友,但信任度还没高到这种地步。所以对夏文君的要求,霍长安一点也不抵触。 “夏文君的担心不无道理,我的仇人那么多,露面了那还了得?。” “那主子你赞同夏娘子的主意了?”吴大?的眼神期待,声音激动。 是慷慨激昂的赴死?,还是隐姓埋名苟活,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霍长安叹口气,心里还有些拿不定主意,挥手赶人道:“你先下去吧。我自己?再好好想?想?。” 他自己?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吴大?等几个心腹,却把夏文君的话放在了心上,偷偷找起了和?霍长安有些相似的人。 红巾军死?守城池,联盟军还在吭哧吭哧的做攻城准备工作,打又打不起来,但闲又闲不下来,因为联盟军几乎天天都有宴会。 不过?是等了几日,夏文君就有些嫌烦了,派人去催霍长安,到底怎么打算的,赶紧回话。 她本来就不打算来的,霍长安劝她来。来就来吧,合作计划也不交代?清楚。现在甚至连合不合作都不确定了。 就这么在这里耗着,简直是虚度光阴。 被这么一催,霍长安也没法悲春伤秋了,无语道:“夏文君还是真不眼馋红巾军留下的势力。那么大?块饵料放在面前,她都不肯多等几天。” 他想?留给?夏文君的,可是心腹,战斗力最强的那一拨人,也是最守纪律,最有规矩的那帮人。 反正生?死?都已经置之度外了,霍长安没派心腹,而是自己?直接溜去联盟军的地盘找夏文君。 看?到他本人,夏文君就露出一个无语的表情,“看?来你是真不想?活了。都开始寻死?了。敢这么跑到联盟军的地盘撒欢。” “这块营地是你的地盘,外头都是你的人。你又没有杀我的必要,你这里不算危险。”霍长安说得?头头是道。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反客为主的给?夏文君斟茶,“我来是想?劝你,不用多虑。留下的那些人里,我绝对没有掺沙子,你可以放心用。吴大?他们,你可以不重用,但只要能保他们平安,我都谢你。” 夏文君接过?茶回道:“但你在红巾军里的威望太高了。” 就像她在平安郡的威望一样,哪怕她没有主动安插人手,但关键时?刻她振臂一呼,就有人会为她赴死?。 霍长安的名头太好用了,哪怕他‘死?而复生?’,站出来之后,依旧会有很多红巾军的旧部跟随他。 “所以我决定,死?在你手里,这下你放心了吧。”霍长安抿了一口茶,看?了夏文君一眼,幽幽的说道:“其?实?死?在你手里,也挺好。” 这个结局对他来说,挺圆满的。他也不是很想?死?在别人手里。 此刻的霍长安看?起来温和?有礼,在烛光的映照下,连眉眼柔和?了,和?两军前骂人的那个霍长安,简直是两模两样。 但夏文君一点没被他的表象所惑,内心的小人暗自嘀咕:完了,外表看?起来很平静,但人应该已经疯了好几年了。 都说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人人都在骂霍长安疯癫,很有可能他是真的疯癫。 能风轻云淡的把自己?的小命交给?别人处置,这也就是在古代?,要搁现代?,夏文君早把他送精神病院了。 夏文君看?着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对满眼期待的霍长安说道:“你这个提议,我拒绝。我下不了手。” “啊?” “啊什么啊?我把你当朋友,我下不了手。” 霍长安疯了,她可没疯。 双方没冤没仇不说,还是多年的好友,为了对方留的一点好东西,她就把人给?杀了?她还没这么丧心病狂。 “我想?要的东西,我自己?会努力去取。不靠外部助力,我自己?稳扎稳打,也能成功。”夏文君嫌弃的说道:“你要死?就死?别人那儿?去。可别死?我跟前。我过?两天就准备告辞走?人。” “我都这样了,你还不成全?死?在你手里,我才有尊严……” “哈?都要死?了,你还求尊严?”夏文君都被逗笑了,“你现在的名声地位,是死?出来的吗?是靠自己?杀出来的。你要是活着,杀到最后,那才叫有尊严。” 夏文君认真的说道:“虽说你现在是人人喊打,但十年二十年之后,你重新登上高位,然后揭开自己?的马甲,告诉大?家,你霍长安又回来了!在别人看?不惯你,又杀不掉你的时?候寿终正寝,那才叫有尊严。” 被夏文君这么一说,那中间苟活的一二十年,根本就不叫苟且偷生?,而是忍辱负重,是成大?事前的必要时?刻。 “可我这张脸,大?家都认得?。换个名字也不顶用啊。” 夏文君说话也带上刺了,反问道:“你穷得?连面具或是幕篱都买不起了吗?” 不用自己?的名字,甚至没办法露脸,那就只能做那个幕后之人了。 他可以站在吴大?这种心腹的背后,指挥他们行事,可吴大?等人的能力有限,没有雄主的资质,根本就笼络不住人才,势力根本就没办法做大?。而且他们是红巾军残部,自己?的身份还不太好藏…… 霍长安低头思索了半晌,抬头看?着夏文君问道:“你想?让我暗中辅佐你?” “对啊。”夏文君说得?理直气壮。 死?都可以了,为什么帮她不可以。 霍长安能把红巾军发展到这个地步,那能力也不是吹的,人家少年的时?候就是天才了,现在不仅有了阅历,还有了失败的经验,水平绝对比她治下的官员高阶,能帮她避开很多坑。 这理直气壮的态度,给?霍长安都逗笑了,“你可真是……” 夏文君觉得?有戏,开始画大?饼道:“我俩的理念一直都是一致的,想?要的结果也一样,共事起来,不会有太多矛盾。若是我能成事,一定会为你正名,到那个时?候,肯定能惊掉一堆人的下巴……” 最关键的是,会在这种时?候跟霍长安合作的,除了夏文君,也没别人了。 论起叛逆,霍长安这个反骨仔,都觉得?自己?略逊夏文君一筹。 夏文君还想?再劝几句,就听到霍长安一脸轻松的点头,“好。” 第63章 从掀翻旧王朝的新帝,成为辅佐别?人的幕后之人,霍长安并没有?什么不适应的。 他成为天下公敌已经好久了。他称过帝,但从没享受过帝王的待遇,大家都不认他这个新帝,他有?什么好骄傲膨胀的? 如今扛不住这个位置了,他放下得十分?干脆。天下公敌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他准备把这个位置让给别?人了。 “呼~”霍长安深呼一口气,转头看了一眼夏文君的营帐,拢好自己的斗篷,迈着轻松的步伐,大步离开。 “主子?”吴大跟在后面,好奇的询问。 “走吧,先回去再?说。” 吴大跟着霍长安时间已经很久了,不用霍长安细说,只?听他说话的语气,就?大概猜到,霍长安应该是想通了。 回到自家地盘,还不等霍长安吩咐,吴大就?主动交代,“主子,这段时间,我?偷偷找了好几个身形和?面貌跟您相似的人,但我?怕惹人怀疑,暂时没有?安排他们。” 上百万人里面,找几个相似的人,那可太容易了。 也不用非要?一模一样,反正是装死,脸上不像的地方,拿刀划拉几下,剩下的地方就?像了。 这次霍长安没有?扭捏纠结了,果断的吩咐道:“那这件事情就?先交给你去办。先挑两个人备着。我?去重新调整一下城防人员。” 虽然有?了求生的意志,但他这个身份是会被用来死遁的,所以?霍长安现在行事,依旧没有?什么顾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甚至干得更过分?了。 原计划是先守城一段时间,消耗一下彼此的兵力,送走几个看不上顺眼的再?说,现在霍长安想保留更多实?力,没等几天的功夫,就?和?联盟军的人开战。 只?他自己,没有?外人见证,死遁计划实?施起来有?点艰难,那群仇人不见到他的尸体,不会承认他的死亡。 但谁叫他在联盟军里有?合伙人呢,他只?需要?陷入夏文君的埋伏,然后夏文君拿出一个脸上有?伤的头颅就?能交差。 夏文君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比霍长安有?可信度。 见到那个有?八分?像霍长安的头颅,联盟军的人就?问道:“头确实?是霍长安的,这种?丧尽天良的东西?,早就?该死了。他的身体呢?” 仇恨太深,得知霍长安死了,他们都还想鞭尸泄愤。 “被人大卸八块了,我?看着不成样子,让人埋了,只?带了头颅回来。”夏文君一脸淡定,冷酷的说道:“霍长安可能是看我?好欺负,想从我?这里突围,被我?一刀给了解了。这霍长安,也没传闻中的那么厉害嘛。” 众人看着夏文君装了把大的,都不是很想搭话。主要?是他们现在也没心思?做捧哏,心思?都在死去的‘霍长安’身上。有?两人甚至嚎啕大哭,跪地告慰起祖宗了。 如果死的人是霍长安,夏文君肯定会力保霍长安的全尸,但一个不认识的人,夏文君就?没那么在意了,丢下头颅,就?准备走人。 一大批红巾军投降,被她?收入麾下,光是收拢下属,就?够她?忙的。 刚结束一场大战,所有?人都灰头土脸的,等众人情绪平息,休整好自己的队伍,转头就?发现,夏文君怎么忽然就?收拢了那么多败军,变成了一个庞然大物。 夏文君来的时候,带了三万人马,打完了仗,没折损不说,还膨胀成了十几万,其中有?十万,都是红巾军的人。 “看我?作甚,李将军不也接收了两个降将,拉拢了将近十万人马吗?”夏文君企图转移大家注意力。 “那能一样吗?李将军说的是十万人,但里头有?一半都是妇孺。” “你胃口这么大,收拢这么多人,也不怕压不住。” 联盟军打了胜仗,红巾军里的人和?地盘,都是大家的战利品。能拿到多少?,看各自的本?事。 而夏文君明显是吃到了最大的一口肉,难免让人嫉妒。 自己手下现在这么多兵,是各方人马里最多的,夏文君能怕谁啊? 她?嚣张的说道:“霍长安是我?杀的!” 论功行赏,她?也该拿最大的一份。 “我?夏文君行事公道,有?口皆碑,他们服我?,愿意降我?,没办法。谁叫你们那点事,红巾军的人都知道呢。至于我?的人,我?怎么管,那就?不需要?你们操心了。” 她?说的话虽然不客气,但也是事实?。论起名望,夏文君确实?有?两把刷子,比大家都强。 就?是因为没办法挑理,所以?大家才只?说酸话,而不是和夏文君讲道理。 实?力弱的时候,夏文君还是很好说话的,可现在她?手下的兵马不是膨胀了嘛,她?的态度也膨胀了,谁来说话都不好使,态度强硬的把众人给怼了回去,还给自己争了一大块地盘。 霍长安留下的那点遗产,三两下就被大家分完。分完之后,联盟军就?直接散伙,各自回家。 这场战役明面上的收获就已经很多了,霍长安还暗地里给了更多。 物资太多,押送回去的时候,还得做些遮掩,免得被人发现猫腻。 “你当初交代我?的东西?里面,可没有?那么多粮草、武器和?马匹,甚至还有?那么几大车金银珠宝。”夏文君好奇的问道:“你不会是把红巾军的仓库都搬空了吧。” 霍长安披着一身黑斗篷,戴着个黑面具,骑马跟在夏文君身后,用略带沙哑的嗓音说道:“对啊。怕你养这十万红巾军压力太大,我?把红巾军所有?的家底都给你搜罗来了。” “闹着要?死之前怎么没这么贴心。”夏文君忍不住调侃。 霍长安呵呵一笑,“当时我?都想死了,还操心这个做什么?反正有?你在,你饿不死他们的。” 他这么一说,夏文君脸上的笑容瞬间垮掉。 合着她?操心,霍长安就?不管不顾了。发现自己死不了,以?后操心的人会是自己,霍长安就?样样准备的妥帖周全。 这里里外外,分?得还挺明白。 把霍长安劝活,她?不仅收获了一个顶级的谋士,还收获了几十车物资。她?何止是不亏啊,简直是赚大了。 “没办法,这么多年,操心习惯了。”霍长安惆怅叹气,“只?要?还活着,就?忍不住操心。” 这些年,为了养活那几十万人的肚子,霍长安连觉都没睡踏实?过,现在要?养的人少?了,但霍长安也没松懈,能带走的物资,连米糠都没放过。 当年豪掷千金的巨富之子,现在连一个铜板都想计较一下。 瞧着霍长安那心有?余悸的样子,夏文君忍不住想笑的同时,又有?些感同身受,感慨道:“你当年养的人里,还有?几十万灾民,能养活他们,确实?不容易。” “是,确实?不容易。做到这一步,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霍长安到最后,只?安排了自己的心腹,但他也只?想安排自己的心腹。 百万红巾军,对外说起来是一个整体,但里面还有?许多中途加入的灾民和?流寇,整体素质参差不齐。有?些坏事他们干了,锅给霍长安背。 就?像他攻入京都的时候下令,让大家不要?骚扰平民,可到头来,还是有?人去抢普通百姓的钱和?粮食。杀了一批违抗军令的,还是会有?人再?犯。 再?这么搞下去,红巾军别?说在上层的口碑变坏,连在底层百姓的口碑都保不住。 所以?霍长安索性把那些坏掉的枝桠剔除干净,只?保留了最精锐的枝干。这枝干,大部分?都是当初修运河时期,和?霍长安一起造反的民夫。 或许是刚起步的时候,人少?,霍长安和?他们说得也多,这批人的精神境界就?相对高些,更明事理一些。 有?过失败的经验,霍长安和?夏文君提起建议来,头头是道。怎么赢他不太清楚,但怎么搞会输,他心里可门清。 “潜移默化的影响思?想这块,我?一直都在做,但我?现在能用的人还是太少?,只?在各县的县学安排了老师教?学,而且老师还很少?。不过评书和?大戏,我?倒是安排上了。” 说到大戏,夏文君还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拖那些世家大族的福,别?说以?前了,现在流行的大戏里,还有?很多都是阴阳红巾军的,当年霍长安都亲自去仙河县看过一场。 不过夏文君现在能说了算,她?的地盘里,演唱的曲目都是经过筛选的,已经没有?黑霍长安的曲目了。 霍长安很客观的说道:“戏曲的宣传作用确实?好,但书籍和?老师的作用更大。我?记得夏公刚做郡守的时候,你们郡中选用官员,都是考试选拔出来的,如今缺人,怎么不考试选材?” “没想到连这事你都知道。”夏文君忍不住挑眉。这种?小规模的考试,任用的也是基层小官,连隔壁的官员都没怎么注意,她?没想到霍长安倒是记得。 她?解释道:“前些日子不考试选才,是怕太惹眼。现在倒是不怕了,如今我?治下人变多了,地盘也多了,是该多找些人来帮忙。” 如今有?这个实?力,做事也能随心所欲了。 第64章 带着人?和战利品回到平安郡,夏文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发?布考试的公告,第?二件事就是?安排投靠过?来的红巾军。 有霍长安这?个活人?坐镇,吴大这?群心腹将军都还挺好说话的,他?们带来的红巾军,都任由夏文君安排。 哪怕这?批投降的红巾军,被夏文君打散了处理,也没人?找事。 他?们自己心里都清楚,这?十万精兵不安排清楚,夏文君不敢用,这?批红巾军也融入不了夏文君的势力。有反水风险的降兵降将,有危险会被最先利用和抛弃。 只是?霍长安不在的话,为了安抚吴大他?们这?群降将,夏文君可能会花个一两年的时?间慢慢收拢人?心。现在有霍长安在中间做润滑剂,事情就好办多了,夏文君直接快刀斩乱麻。 大部?分红巾军,都被夏文君安插到自己人?手里,但她还留下了一小部?分精锐,没有对他?们做任何安排,算是?她对霍长安的投桃报李。 “这?批人?马,当初都是?你的亲兵,我都交给吴大带着了。要?是?有个万一,你只要?露个脸就能叫得动他?们。”夏文君说得贴心。 人?家投靠过?来,总不能把自身性命系在她的良心上。良心这?玩意儿,可不太好说。 她不给霍长安留点?保障,霍长安肯定?会为自己谋划。他?会为自己谋划到什么地步,那就不是?夏文君能控制的了。 霍长安给她送了那么大个礼,她给霍长安留下保命的底牌,算下来还是?她赚大了。 对夏文君的安排,霍长安不置可否,淡定?的道了声谢,说道:“我既投靠了你,我自是?信你的。” 两人?这?种?合作程度,信任度不达标可做不到。 夏文君给他?留了队亲兵,但在霍长安看来,他?根本就用不上这?队兵马。 做夏文君的谋士,躲在夏文君的府上,就是?躲在了最安全的地方。真到他?用上那队亲兵的时?候,事态肯定?都已经烂到没救了,一队亲兵也抵不了什么作用,最多能保下他?的命。但没有夏文君这?个带他?翻盘的人?,他?苟活着也没意思。 世界上已经没有‘霍长安’这?个人?,他?出现在人?前,都得戴面具斗篷遮掩。 夏文君带着一群官员开会商议的时?候,他?以前只能躲在幕后旁听,不到关键时?刻,都不会发?表自己的意见,大部?分的建议,他?都只能私下对夏文君提。 连在自己人?面前,都需要?藏着掖着,更别说接待外头来客这?种?事,霍长安一贯都是?不参与的。 现在的他?只能活成一个影子,也就只有在夏文君面前,能放开了做自己。 瞧他?一副顾影自怜的模样,夏文君忍不住吐槽道:“谁叫你给自己取个‘贾仁’的名字。光听着就让人?心里犯嘀咕。” 尤其是?最近霍长安刚死,一个叫贾仁的黑衣人?就出现在自己身边,那也过?分巧合了,容易惹人?怀疑。 再过?段时?间,霍长安就可以稍微放开一点?行事了。 听到夏文君嫌弃自己的名字,霍长安敲了敲自己的面具,傲娇的问道:“仁义礼智信,这?个名字哪里不好?” “姓不好,谁叫你姓贾的。” “那我总不能姓‘甄’吧。” 夏文君辣评,“甄仁更难听。” “反正?也没多少人?叫我名。”霍长安撇嘴。夏文君府上的下人?,统一称呼他?为先生,还莫名其妙的都叫他?黑先生,就因为他?天天穿着一身黑衣服,戴着个黑面具。 时?间久了,连夏文君也跟着叫这?个绰号。贾仁这?个名字说出来怪怪的,还不如叫黑先生呢,没有外人?,私下闲聊的时?候,连‘先生’那两个字,夏文君都能直接省掉。 “嘿!昨天我让你看的考试报名的名单你看了没?” “看了。”霍长安一边拿帕子仔细擦拭面具,一边说道:“你这?次考试,报名的世家子弟数量,有些超标了。” 夏文君安排红巾军的时?候,就是?考试报名的时?候。 估摸着消息传播速度,还有读书人?赶路的速度,夏文君预留了两个月的报名时?间。报名刚截止,学生的名单就交了上来。 学生报名,不止要?留自己的名字,还要?留籍贯,和现在的住址。虽然报考的都不是?什么名人?,但一看他?们的姓,字辈和籍贯,大概就能猜出他?们的身份。 除了真底层的人?家,前些年稍微有点?人?脉的家族,都得背诵一下那些有名世家的情况。这?东西就像是?常识,就像如今夏家和平安郡绑定?在一起,提到某个地方,就能想到某家的人?。赴宴的时?候,不知?道这?些,还会被笑话。 现在来夏文君治下考试的,就有很多大家族的子弟,当初霍长安灭门的漏网之鱼。 “以前这?些年,好的老师,还有好的书籍,都掌握在世家手里。哪怕不拼家世,只拼真才实学,大部?分寒门的学生也斗不过。”夏文君无奈道:“我自己都没料到,还真有那么多世家子弟会来投奔我。” “我抢来的书不都留给你了吗?都是?各家的珍藏。你想要?什么书籍,自己印,自己抄呗,过?个几年的时?间,寒门子弟底蕴不足的情况就好转了。到那个时?候……” 霍长安呵呵一笑,伸手弹了弹自己的面具,冷酷的说道:“到那个时?候,提拔上来的不听话的世家子弟,就可以宰了。” 人?才储备不够的时?候,就先用着人?家。人?才储备够了,就把人?给弄死。 “也不怪人?家叫你黑先生,你心黑得没边了。”夏文君一脸的无?语。 “那群人?跟我们可不一样。哪怕我把他?们祠堂烧了,族谱都给烧了,留下的大部?分都是?旁支边角料,但他?们依旧想恢复家族的荣光,可笑得很。”不做红巾军首领了,霍长安对这?群人?依旧有十足的偏见。 这?群人?的做法,夏文君倒是?能理解,不过是思维惯性罢了。 以前他?们的荣耀都是靠家族得来的,无?论是?名望还是?官身,都得靠家族,他?们理所当然的会维护那个家族。如果以后只能靠自己,那家族的影响力就大大减弱了。 但双方的仇恨可不是?说着玩的,不可能脱下某一个身份,就直接放下。都灭了那么多家族了,弄死几个世家的学生,在霍长安眼里都不算事。 不过?他?现在不是?‘霍长安’,是?夏文君的谋士‘贾仁’,不能只顾自己的想法,得考虑大局。 夏文君虽然在大力提拔寒门子弟,但也没有堵死世家子弟的机会。 他?出主意道:“我知?道你看得深远,想从一开始就把公平的规矩立好,也不像我一样排斥世家。既然考核的过?程,你力求公正?,那你就在出题上多费些功夫好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霍长安眼睛一亮,提议道:“咱们这?考题,就该紧跟时?事。考考大家对红巾军战败,霍长安身亡的看法!” “你这?主意不错,这?题确实能筛选出一部?分立场不一致的人?。”夏文君瞄他?一眼,说道:“考试的事,你也不用太操心,我心里有数。” 她能管出题,但管不了学生写的答案。 以霍长安现在名声,肯定?是?骂他?的人?居多。她怕霍长安看了试卷,在心里默默记仇,那一溜学生,可禁不住霍长安玩。 来平安郡城参加考试的人?很多,但夏文君以前就组织过?类似的考试,所以负责考试的官员,只需要?按照以前的规矩办事,忙归忙,但节奏一点?没乱。 工作量是?比之前大了一点?,但还不至于给官位官员带来负担,影响他?们生活的,是?各路学生投到门房的卷子和文章。 下值回家就看到门后放着三大筐文章,杨高朗头都大了,直接对门房吩咐道:“先放着,等考完了再处理。” 这?么多,他?肯定?是?看不完的,索性一个都不看。 不看可以,但学生送上来,他?不收不行。天下可不止他?们一方势力,夏文君这?边的官员要?出传出看不起人?名声,那就太赶客了。 考前的关键时?刻,杨高朗也怕自己行差踏错,带累主公的名声。 对外谨言慎行,和自己人?在一起,他?就没那么客气?了。 他?在衙门办公的时?候就吐槽道:“这?盛况,和我当年赶考一样了。当年去京都考试的时?候,我也挨个给京都的官员投过?卷子,光是?给门房塞的钱,都够我买十几亩地了。我虽叮嘱了家里的门房不许收钱,但架不住人?硬塞啊,丢下钱就走,就为了门房能提一下他?的名字。” 不过?塞钱的人?目的也到达了,门房确实诚惶诚恐,每日都得和杨高朗交代,收了谁的钱,收了多少。 但就算这?名字,给杨高朗留下了印象,用处也不大,考得差,照样上不了岸。 外头的考生分析起了衙门里的诸位官员,杨高朗他?们也在蛐蛐外头的学生。 “他?们这?些招数,跟我们一起考的那批人?都用过?,明明都知?道不管用了,他?们还用,跟傻了似的。”琉璃忍不住吐槽。 “就想赌那个万一呗。谁知?道今年的考试标准是?什么?万一主公嫌麻烦,不糊名阅卷,又恢复以前的规矩,看中名气?挑人?了呢?平安郡这?才考第?二次,还没成定?例。” “反正?他?们有钱,就让他?们花呗,试过?就知?道好歹了。”姚若云乐呵呵的吃瓜。她当年淋过?雨,现在看人?家淋雨,也挺有意思的。 “可不单单是?砸钱呢。前两日还有个崔家的人?上门,说要?与我联宗,他?也不看看他?是?谁,居然敢打出崔家新家主的招牌。别说他?不是?,就算他?是?,我也不敢联啊。如今的崔家,可给我带不来什么好处,多一些族人?,我还多一些掣肘。” 他?们这?群官员入职是?考试上岸的,升职也有各项考核,家人?也是?考核的一项标准。 要?是?族人?仗势欺人?,别说升职,多高的职位都能被撸下来。要?是?族中有人?是?高官,关系远还好,关系要?是?亲近,那两人?必定?会被隔开,工作地点?一个南一个北,工作内容也是?大不相同,不会让他?们处在一个系统,除此之外,有人?的职位高到一定?地步,剩下的人?就爬不起来了…… 都有前车之鉴了,夏文君肯定?不会再踩同一个坑。为了防止家族做大做强,她做了许多限制。 她麾下的官员,大部?分都是?自己爬起来的,没有依靠过?家族的助力,现在有世家来找他?们示好,他?们的第?一反应也是?觉得麻烦,而不是?觉得惊喜,说起来都带着点?嫌弃。 “有个什么钱家也来找过?我。我也给拒了。” “我也是?,我也拒了。” “哟,原来你们都遇上过?这?事?我还以为世家找我攀关系,很稀奇呢。” 几位同僚互相对视一眼,眼神都有些震惊。 他?们以前是?什么档次啊,世家是?什么档次啊,现在居然都轮到世家来找他?们攀关系了。 虽然不知?道找上门来的人?,是?不是?真的世家贵子,因为人?证物证都快被霍长安给祸祸完了,很难证明。但曾经高不可攀的东西,突然变得烂大街,也挺让人?唏嘘的。 第65章 别说普通的官员被攀关系了,找上夏文君的家族都有。 夏文君能有什么亲人啊,除了父族的夏家,就只有母族的花家,都不是什么有名的人家,花家以前还?是屠户呢,世道乱起来就躲到平安郡来了。 除了这两家,其他?家族在夏文君眼里,都是外人。 不确定攀关系这种掉面的事,是不是世家的人做的,但这不影响夏文君借此把他?们拉下神坛,直接发?布了防骗公告,告诉广大群众,打着?世家旗号联宗的,要钱的,都是骗子…… 宣传部门?更是及时?改编了一场大戏。 “我是X家家主,其实我没死,我现在需要一笔钱,来召集我的旧部,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你现在投资我五百万钱,等我恢复X家荣光,我力推你做丞相,做大将军……五万钱给你,你可千万不要骗我……呜呜呜我的钱我的钱,你这个杀千刀的,骗了我的钱就不见人影了……” 这出戏编得?通俗易懂不说,还?揭发?了很多骗人的话术,让看戏的群众都直呼内行。 关键是还?真?有人被骗了钱,看到这个戏之后,才反应过来,去衙门?报案,搞得?吃瓜群众们讨论得?更热烈了。 以前是红巾军,现在是郡城驻军的兵卒,更是成了大家吃瓜的重点对象。 “哪还?有什么高高在上的世家啊,都被霍将军给杀了。这群人死前磕头?求饶的也不少,哪有你们说的那么高贵。” “也就你们会被骗钱,我们红巾军出来的,都不会中招。前几年都没听说他?们的名声?,现在才开始冒头?,不是骗子是什么。” 夏文君倒也没有污蔑哪个家族的名声?,反倒还?说那些家族都是品性高洁的人,是骗子给他?们抹黑了。 她可没骂那些家族,骂的是骗子。 这迂回的说法,搞得?人想反驳都没办法。 不过是几天的功夫,郡城内的世家子突然就全部消失了。哪怕他?们真?是世家的人,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打世家的旗号。 说出来也会被人当骗子,怪丢人的。 放眼天下,夏文君这个平安王的势力可不算小,单论土地或者兵力,夏文君排不了第一,但综合实力她是能排第一的。 又?是在考试选官前期这种关键时?刻,这出戏一放出来,立马就能被各方来的学?子看到,考完了他?们还?能传到四?方。 可能再过段时?间,不止郡城周围,在外面招摇的世家子,也会偃旗息鼓。 “一招制敌,还?是你高。”霍长安竖起大拇指。 “主要功劳还?是在你。”夏文君夸了回去。霍长安抹杀□□,她抹杀精神,两人联合,效果才能这么绝。 夏文君一出手,立刻就肃清了郡城内考生的氛围,考前大家都安安静静的,也没人闹腾了。 这次的考试版本,有很多传言,糊名版本的阅卷模式,大家都被科普过。所以考试结果出来之后,大家讨论的,都是考试结果,不是考试过程。因为糊名的考试方式,在大家的预料之内,而?且还?很公平。 “既在内部打压世家的名气,又?录取了一位世家女子做榜首,这平安王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都能把夏娘子的心思猜透,这平安王的位置还?不得?你坐啊。” “猜不透,确实猜不透。上榜的学?生,不像前朝有七成的世家子,但也不少了。” 那群世家子连世家旗号都不敢打,哪敢要之前属于?世家的优待,就算心里觉得?自己吃亏了,也不敢闹出来。 最终的考试结果,不出夏文君的预料,上榜的人有一半都是世家里出来的。榜首更是一位四?十几岁的女先生,因为她一生未嫁,又?负责族中女子的教学?,虽然是个小家族的女子,但也有些名气。 阅卷的时?候,霍长安没掺和,但结果出来之后,霍长安还?是没忍住好?奇,问夏文君要榜首的卷子看。 “看吧。没说你坏话。”也就是没说霍长安坏话,夏文君才能给得?这么干脆。 试卷的考题,有霍长安失败原因总结,还?有该用什么态度对待投降过来的红巾军……只看这些回答,就能窥得?学?生们的政见。 “你录取的这个榜首倒是有意思。她虽是小世家出身,但还?替我说话,还?说我杀得?不够狠,若是我能杀到世家都不敢冒头?,还?能有一半的胜率……”霍长安摩挲着?下巴,看入了迷。 罗娘子的杀人理?论,比霍长安还?狠,直接杀九族。就拿夏家打比方,夏家虽然是人好?、口碑好?的寒门?,但如果和世家有姻亲关系,比如夏文君和张家订过亲,那夏家也得?死。 把所有的亲戚朋友都杀完,那世家也冒不出什么水花了。 不过罗娘子也没给霍长安留一个好?结局,因为杀了那么多人的霍长安,绝对会是一个暴君,哪怕一统天下,最终也会被另一批农民起义推翻。但罗娘子把这样的死亡定义成了善终和因果循环。 “有点意思哈。这点评得还挺客观。你这考试,还?真?有点东西。”霍长安看完就伸手说道:“我还想看第二名的卷子。” 吾日三省吾身,这么多人替他?查漏补缺,霍长安还?真?有点求知若渴在身上。 夏文君伸手指了指,“看吧,这一堆卷子都是。” 榜上的人,都是有真?才实学?的,能考上,全凭自己的真本事。 只要能抛开身份,客观的看待问题。是不是世家子也没那么重要。夏文君并没有特意控制寒门?和世家学?生的比例,总不能因为他?们的身份,就把人才赶到别人的地盘上去,为自己添堵。 把试卷都看了一遍,霍长安才揉了揉脖子,点评道:“论起对天下大势的分析,寒门?学?生的水平,还?是差了点。” “环境不同,接收到的信息不同,以后慢慢教就是了。”夏文君说完,又?指了指旁边那一堆公文,催促道:“你已?经浪费了快一个多时?辰了,赶紧忙正事。今天的工作尽量别过夜。” 霍长安磨牙,愤愤的拿起一分申请书仔细看了起来。 他?想当的是谋士,平时?好?吃好?吃,关键时?刻出两个馊主意就完了的那种。 但夏文君门?下不养闲人,因为他?曾经站的位置足够高,大局观比普通官员强,就被夏文君抓来做了助手。 很多公文,还?得?他?过一遍,排好?优先级,才交给夏文君,比夏文君还?忙。夏文君处理?公文,他?在处理?公文,夏文君去军队巡视,他?还?在处理?公文,夏文君下到村里去视察农田,他?还?在处理?公文…… 忙成这样,还?不如死了呢。 但在霍长安想撒手不干的时?候,夏文君就会真?诚的问道:“贾仁,你不爱霍长安了吗?你不想让他?重新回来了吗?” 人怎么会不爱自己呢。霍长安头?疼的说道:“我不是想放弃,我就是想给自己放个假。” “放什么假啊?你以前也给自己放假吗?我怎么没见着??你以前最努力的时?候,连觉都不怎么睡。我睡觉的时?候,你在学?习,我睡醒了,你还?在学?。那个时?候,你怎么不说放假?大业未成,我俩都不能休息。你在忙,我也没闲着?啊……” 虽然都是忙,但夏文君忙得?花里胡哨,他?却只能天天躲在屋里处理?公文,那能一样嘛。不过夏文君有一句话说得?好?,大业未成,还?不到休息的时?候。 他?只能安慰自己,等事成了就好?了,那时?候他?就能轻松了。 认命的霍长安,干起活来,比村口的驴还?好?使。 累了闭上眼睛小憩一刻钟,睁眼就能再干两个时?辰。 完结+番外 第66章 完结章 夏文君出门见个人的功夫,霍长安就已经把一堆公文看完了,挑了时?间安排最紧的跟夏文君汇报。 “你准备的藏书阁已经按时?收拾好了,可以择吉日开门了,但后面三天你都有安排,去不了现场,开门的时?间要延后吗?” 夏文君说?道:“不用那么隆重。明天直接开门借书就好。里面好多孤本?都是抢来的,还有那么多苦主?在外头,还是先低调点的好。” 寒门的学生差点本?事,要做的不是揠苗助长,而是浇水施肥,帮他们成长。 这场考试结果一出来,夏文君就顺势宣布下次的考试时?间,明年?平安郡还要考一场。 在此期间,她私人珍藏的书籍,可以免费对治下的学生开放借阅,帮助大?家查漏补缺。 这个消息,比考试结果,还吸引考生的注意力,尤其是落榜的学生,他们考不好,不就是因为底蕴差,家里没藏书吗? 夏文君递的这个梯子,直接从根本?上解决了问题。 藏书馆还没开门,就有一群学生每天一大?早就溜达去看一遍,期待得不行。所以哪怕藏书馆悄无?声息的开门,也瞬间成了个大?新闻,在文人的圈子里传开。 考完滞留在郡城的学生太多,藏书馆开业第一天,人就满员,坐都坐不下,很多人都打上了借书的主?意。 “这书我能借回去看吗?” 借调过来的工作人员,忙都忙不过来。 “你这本?是孤本?,不外借,只能在藏书阁抄,你若是抄了两本?,可以免费带走一本?。” “不是孤本?的可以外借。是本?地人吗?户籍拿来我登记一下。登记完交押金。一个月不还,衙门会派人去你家中询问。” “外地人?外地人只能看书,不能借书。” 衙门发出来的公告上就写得很清楚,夏文君只是帮自家学生查漏补缺,别人家的学子,不在夏文君的关心范围之内。 本?来就有心留下的学子们,当?即决定买房落户。 买房落户这出,绝对不是夏文君故意的,只是平安郡周边的土地太紧俏,普通落户,只能被安排到银江郡富宝郡之类的地方?,都是夏文君的地盘,也都能借到书,只是没有住在平安郡方?便?。 免费借书这招,不仅笼络了各地的学子的人心,还刺激了平安郡的经济。 这盛况看得霍长安忍不住叹气,“我当?初怎么就没想过这么干呢?书还都是我抢的。我怎么次次都为你做嫁衣裳呢。” 他当?初要是这么干,口?碑还能抢救一下的,笼络了寒族为他张目,世家大?族也不能随意抹黑他,胜率也能再?大?一点。 做了夏文君那么久的助手,霍长安早看出来了,这个藏书阁绝对不是夏文君的灵机一动,而是她的早有预谋。 下官之中,也没谁提起过这茬,大?家都把书和知识看得格外重要,没想过免费分享,是夏文君一力促成的此事。 夏文君瞄他一眼,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现在知道心虚了。”霍长安木着一张脸,“当?初给我出谋划策,什么主?意都只出一半,留下的全是坑的时?候,怎么没看你这副表情。” 对别人,夏文君可以理直气壮的表示,好东西就是要留给自己?。好主?意只出一半怎么了,够用不就行了吗? 但霍长安不一样,这位准备死之前,是真给她留了大?笔的财产。不说?那些?钱粮和金银珠宝,光是骑兵和十万红巾军精锐,就让夏文君的实力膨胀了一倍。 她发家的过程中,霍长安的遗骸提供了充足的养分。 夏文君清了清嗓子,一脸正经的解释道:“什么事都得讲究对症下药,你在外面乱杀的时?候,我还在平安郡苟着呢。我不知道你们的问题出在哪里,我怎么给你下药?” “而且适合我的药,也不一定适合你。就比如我这次考试,录取了一半的世家子弟。这事儿你就做不出来,比起释放好意,慢慢分化拉拢,你更愿意一杀到底……” 说?到底,是性格决定命运。在平安郡待久了,夏文君也学会了苟一点的方?式。 解释还没听完,霍长安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说?着玩的。我的失败,哪能让你替我负责。我是那么没担当?的人吗?但我输了没关系,你一定要赢。” “会赢的。”夏文君一脸认真。 如果没给霍长安画饼,夏文君的目标也没那么远大。做到能自保的地步,给更强的大?哥做小弟,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并不影响她的生活质量。权利达到一个量级之后,再?往上爬,也改善不了自己的生活,只会让自己?更忙。 但现在她承载了更多人的期待,不得不朝着那个皇位卷了,而且她现在确实拥有了冲击皇位的潜力。 她现在有名望,有精锐的军队,还有笼络的各地人才。她只需要放缓节奏,让治下的百姓休养生息,多攒几年?粮食,就能持续往外扩张地盘。 现在打仗,她也打得起,就是打完之后,到处破破烂烂,老百姓都得饿肚子。 夏文君的计划是稳扎稳打,所以她的实力哪怕是在前排,也不主?动攻打别人,而是默默发展自身。 她不动,但百姓长了腿,他们自己?会跑。一个个的全往夏文君的地盘跑。 没办法啊,夏文君治下的百姓生活最好,能填饱肚子,没有饿死的人,冬天冻死的也少,是出了名的好地方?,而且去了就能分到地。有土地,官员也不作妖,熬个半年?,普通人的生活也能好起来。 现在山头林立,到处都在打仗,在谁的地盘上,都得服兵役,被抓壮丁。 可夏文君麾下的兵,待遇是最好的,不仅有军饷拿,身上的铠甲都是好铁锻造的,防御力极强,武器也格外锋利,完全碾压别的军队那破破烂烂的装备。 只看那身装备,外头好多军队都得避其锋芒。 在别人的地盘上,去当?兵是被抓了壮丁,逼着去的,去的时?候一个个哭爹喊娘。夏文君这边,想当?兵还得报名被筛选,年?纪太大?太小的,身形单薄的,人家还不要。 对比这么惨烈,稍微有点脑子的,都知道往夏文君这儿跑。 “杨高朗说?土地告急,按照现在来投奔的人口?估计,只能再?坚持两个月。”霍长安建议道:“现在可以出手了。” “不急,先看看有没有不长眼的来招惹我们。”夏文君谨慎的说?道:“能站道德的高地,我还是想站一下。” 霍长安嘴角抽了抽,“那你就等两个月之后,不得不动手的时?候再?出兵吧。自从你去年?一战把黑风军镇压,就没人敢来惹事了。这个好人,你以后怕是当?不了了。” 两个月风平浪静,夏文君被逼无?奈,只能忍痛对隔壁势力下手。 以前是谁惹了夏文君,夏文君就弄死谁,很少主?动找事,显得攻击性不太强。 但现在没人敢惹她,夏文君就只能自己?找事了。这个时?候,大?家才发现,夏文君哪是攻击性不强啊,简直是强到没边了。 露出了獠牙,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一旦出手,就是横扫天下。 除了以前霍长安在时?的红巾军能有一战之力,其他势力都没被夏文君放在眼里。 第67章 番外 夏朝的神凤元年,登基大典过?后,夏文君就开始封赏诸位有功之臣。 琉璃和杨高朗等?人,不仅有吏部尚书、户部尚书的职位,都有爵位能继承。丁大壮和王二他们这群在战场上立过?军功的,就更别说了。 都拿命拼过?一场,总得有些回报。 唯一例外的,就是一直跟着夏文君的那位谋士黑先生?了,他什么职位也没捞到。 琉璃以前就是夏文君的婢女,知道不少内幕,所以没说话。但杨高朗不知道啊,他还私下给夏文君进谏了。 “黑先生?行事不爱留余地?,但那也是为了大家好?,他立的功劳也不少,陛下封赏众人,唯独漏了他,只怕黑先生?心中不平……” 杨高朗这话虽然?委婉,但中心思想很明?显。这黑先生?明?显是个心眼小还报复心强的,惹他干嘛啊。 虽然?平时杨高朗和黑先生?接触少,但杨高朗也知道他的‘全部坑杀’‘灭门’‘把?河道掘了’‘投毒吧’等?一系列狠辣不留余地?的计谋。 黑先生?出的主意,不算馊主意,关键时刻能快准狠的解决问题,支持他的人还挺多的。 死道友不死贫道,对敌人狠一点不算什么。 夏文君道德感比较强,这些狠辣的主意,她听完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当霍长安又犯病了。 但黑先生?哪怕每次献计都没被采纳,也凭借自己?独树一帜的风格,在夏文君的文官团里,占据了一席之地?。 他的主意虽然?狠,但用起来肯定会很好?用。只要有他在,大家都觉得自家还有办法,还没走上绝路。还没用上黑先生?的计谋呢,证明?现在的情况还算好?。 心眼这么坏的一个人,夏文君封赏官员没封他,谁知道他能干出什么来。 “杨爱卿,你多虑了。我?给黑先生?留了都察院的职位,但他不愿意做官,我?也没办法。”夏文君如实?相告。 杨高朗瞪大眼睛,“不愿意?这是为何?” 这么高的职位都留给黑先生?了,可见夏文君的重?视。哪怕黑先生?不满意这个职位,也不是不可以商量其他官职,哪有一口就拒了的。 “因为他说外头危险……”解释到一半,夏文君放弃了,“算了,这事儿说起来太?复杂,过?段时间你就知道了。” 现在天?下是一统了,但霍长安的仇人还没死光啊,霍长安非说皇宫是最安全的地?方,赖着不走,夏文君也拿他没办法。 但霍长安哪怕不做官,也不能闲着,助手的活,还是归他干,他一个人能抵十个人用,夏文君都习惯了跟他配合的工作?效率。 新朝建立第一年,事务繁杂,各种?麻烦处理起来,连夏文君都头疼。还是等?到神凤二年的时候,天?下才算真的太?平。 也就在这个时候,霍长安默默的取下了自己?的面具,正大光明?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修完年假之后上朝的第一天?,所有大臣看到霍长安的那张脸,都陷入呆滞。 看一眼霍长安,再看一眼夏文君,再看一眼霍长安……一个个内心震惊,想找人八卦,可诸位同僚看起来都很淡定,都没说话…… 诸位大臣都装得很,反倒是夏文君这个始作?俑者,看着大家这副模样,直接笑出了声,调侃道:“看到了吗?我?干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