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之后妈统管全家》
7. 第七章(一百收加更)
等郑爱国把那一兜子糖都拿出来,放张翠花面前,出去砍猪草的郑森林回来了。
昨天郑森林没完成一篓子猪草的任务,只能今天起个大早去接着砍,不然没饭吃。
“这是虐待!”
恨恨的把背篓里的草倒在墙角,郑森林瞪着吃糖的张翠花,“老娘吃糖儿子吃苦,这叫什么道理!”
姜韵宜琢磨了一下觉得不对劲,不用张翠花开口,先一步说:“难道还儿子享福老娘吃苦?”
郑森林气呼呼的瞅了奶奶一眼,重重坐在板凳上,捞起饭碗往嘴里扒饭。
发现孙子生气了,姜韵宜不敢再吭声,也埋头吃饭,保持低调。
这时候门口传来动静。
一个穿着蓝粗布褂子黑裤子,脸上有个大痦子的中年女人走进来,长满褶子的皮上扯着抹刻意的笑。
“呦,这是吃饭呐?”
说完这句话,女人脚步一停,笑着站在院子里,也不说为什么来,也不出去。
就等着姜韵宜招呼她。
“死八婆又来了。”郑森林小声嘀咕一句,眼里的厌恶满的要溢出来。
筷子下的飞快,像是生怕有人抢他的咸菜,闷着头几秒把饭吃完,又抓了好几个野菜饼子。
张翠花看的分明,还看到郑冬梅也是一脸不情愿。拿筷子敲敲打打的夹菜,小动作不停,一会踢踢脚,一会瞥院子一眼。
敛下眉目,张翠花决定先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才好应对。
姜韵宜也不想搭理,可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没找到靠谱的。尤其是大儿子那样,和家里都不爱说话,怎么会上赶着招呼人。
只能着重盯了两眼张翠花,但又想起自己没和她说过乡里乡亲的那些事。
唉,看来这次翠花也帮不了我了。
姜韵宜不得不自己出声招呼,“他婶子来了?快坐下来吧。”
院子里的女人叫林招娣,院子与老郑家隔了一家,总爱趁着饭点,倒腾着小短腿过来蹭饭。偏偏还爱找些恶心人的话题当借口,不说来吃饭,只说来商量事。
此时听到姜韵宜叫她,林招娣脸上的笑才真诚了些,“哎!那我就坐下了,我今天来可是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三两步走进堂屋,夸张的拖着长调,刻意坐在野菜饼子旁边。就等着姜韵宜觉得不好意思吃独食,开口叫她吃饼子。
可她刚坐到凳子上,嘴还没张全乎、话还没出口,忽然一声训斥在她耳边炸开。
“还呆着干啥!”
把林招娣吓了一跳,赶紧扭头看去,看看是谁这么一惊一乍的。
一看,发现竟然是昨天老郑家爱国新娶的小媳妇。这小媳妇怎么敢这么猖狂?
林招娣以为要看热闹,赶紧催促道:“咋了,咋了?是不是森林这臭小子惹你生气了?婶子跟你说啊,就算是后妈,那也是……”
该打打,该骂骂。
还不等她教唆的话说完,张翠花直接打断她,指着郑森林和郑冬梅,横眉冷面的。
“看不到你们婶子过来了?赶紧把桌子收拾了,腾地方给长辈说话。”
呵斥完,这才转头看林招娣。
张翠花变脸飞快,让人眼睁睁看着她戴上假笑面具,“婶子你别见怪,孩子面皮薄,看见外人就不敢动筷子了。”
这是怎么说的,难道在笑话她来蹭饭?你家孩子在自己家都不敢动筷子,我一个外人过来还好意思吃,这就是厚脸皮?
林招娣越想越生气,心想,你婆婆都劝我坐下吃饭,你个新媳妇摆起谱来了。
可不等她发作,张翠花脸一黑,猛地站起来,高高壮壮的一片阴影打在林招娣身上。
再一喊,“快点!婆婆妈妈的,说话做事都要利索,不然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这就是明着讽刺林招娣说话卖关子呢,可林招娣不敢吱声,因为那气势全朝着她去了。孩子害不害怕她不知道,反正她是怕了。
郑森林在张翠花刚招呼的时候,就端着咸菜和野菜饼子跑了,跟狗追似的,跑的飞快。郑冬梅憋着笑跟在他后边,一手一个碗,往里边端饭碗。
张翠花说他们磨叽的时候,他们正好一人端姜韵宜面前的饭碗,一人拿抹布擦桌子,争取一个饭粒都不给林招娣留。
“婶子,你和我娘慢慢聊,我们去厨房吃。”
扫了眼桌子和林招娣傻了眼的脸,张翠花带着笑,拍了一把旁边的郑爱国,拎着装糖兜子走了。
过来蹭饭吃,结果对着空桌子说话,林招娣肚子长期空城计。为了这顿饭,昨晚她都没吃,就是为了省粮食。
这老郑家真是不讲究,连口饭都不让吃。
姜韵宜也觉得挺高兴,但看林招娣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表情,也不敢笑出来。
只好问了句,“他婶子,你有什么事和我说?”
已经这样了,林招娣也不好在说什么,只能先说事,就算是事成了也好。
但是估计说不说都能成,就老郑家这蔫吧劲,还不是任她搓圆搓扁?
“什么事!哼!”
翻了个白眼,林招娣鼻孔朝人,翘起腿,一副厉害的不得了的样子,“我们南瓜说在咱们两块地中间的过道,种一排果树,说是什么外地引来的新品种,结出的果子又大又好。”
正说着,看见张翠花拿着个大苹果,在厨房门口啃,似乎还对她笑了一下。
林招娣心里恼火,我说果子你就拿来吃,这是打谁的脸呢。
被打脸很多次的林招娣止住话头,决定先要个苹果吃。
“我说,建军娘啊,你们家有苹果啊。”清了清喉咙,林招娣刻意压着嗓子道:“我嗓子不好,让我吃个苹果清清嗓子呗,不然好要花好多钱吃药。”
姜韵宜装傻,“啊?啥苹果。”
“我说,建军娘,你家儿媳妇嘴里可不就是吃着呢。”
林招娣短粗的手指朝着厨房那边指,眼睛瞪过去,却一个人也没看见。
姜韵宜还火上浇油,“他婶子,你别是饿坏了,赶紧回家吃饭吧。”
出师再次未捷,林招娣怎么都要在中间过道种果树,然后占了老郑家的地当过道,旧事重提道:“怎么样?你放心,我们家不会让你们吃亏,等果树结了果给你们送一大筐过来。”
“放屁,到时候别说果树,就是地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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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他们家的。”
郑冬梅偷听到这彻底怒了,小声骂林招娣不要脸,却不敢出去让人听见。
经过刚才郑冬梅和郑森林你一嘴我一嘴的讲解,张翠花知道外边那个人是总来他们家蹭吃蹭喝的隔壁的隔壁的邻居。
而且这个林招娣吃完不念好,四处和人说老郑家伙食不行,她吃不饱。虽大家伙觉得她厚脸皮,不愿意和她打交道,但是也记下老郑家是冤大头。
特别是,有一次林招娣说老郑家坏话时被郑森林听到了,还不觉得良心亏。反而问郑森林她说的对不对,郑森林瞪她,她就说老郑家没家教。
看了看角落拉着脸生气的郑森林,张翠花觉得这不行,这一家子怎么这么窝囊。
这种情况不打回去就算了,还好声好气的招待?
“她都敢当着你面骂你,你还跑回来哭!”
踢了郑森林的屁股一脚,大手一挥,“小的们,跟着俺老孙冲他个片甲不留!”
说完,不等俩孩子反应,一手一个拎着他俩就出去了。
姜韵宜听见动静,看过来,一见他们这架势嘴里的话都忘了说。
“呦!真是笑死人了。怎么还拎着啊,这么大的孩子。哈哈哈。”
林招娣顺着姜韵宜视线看过去,只见厨房出来的张翠花拎鸡仔似的拎着俩人。心里嘲讽老郑家不讲究。
把俩人放到最佳观影位置,张翠花抄起扫院子树枝做的大扫把,挥舞着就朝林招娣去了。
嘴里大骂道:“哈你妈!你个不要脸的,欺负人欺负到俺们家来了!”
被扫把劈头盖脸的砸过来,林招娣蹦起来想躲,却只来得及用手臂护住头,感觉手背刺拉拉的,估计被枝杈划出血痕。
她想出声狡辩,反咬老郑家一口,可是不等她放下胳膊,扫把又朝着她屁股去了。
这一下猛,直接把她抽了个大马趴。
村里不讲究,昨天结婚人来人往的,不知道谁踩着狗屎就来了,也没人注意。
直到这时候,林招娣啃了一口泥,才觉得的味道不对劲。
“呸呸呸,怎么有狗屎!”
林招娣一个劲吐,那股味却长在她嘴里似的,恶心的她都没心思管别的,直奔井边去了。
“滚你家去!”
又是一扫把,挥在她脚腕,疼得她一崴。
还想污染井边的水,张翠花可不会让她如愿,挥舞着扫把来了个降贼十扫把,把人直接打出院子。
林招娣气急败坏,却没法,赶紧往家跑,找水漱嘴。
“喔喔喔!”
郑森林高兴的蹦起来,“大妖婆赶跑喽!”
“刚才你怎么不这么骂?”
张翠花的一句话把人叫醒,让他知道赶走大妖婆的是更厉害的妖怪,还是不可能打过的妖怪。
“赶紧把院子冲冲,有狗屎都不知道!”虽然林招娣走了,但是别她啃得狗屎还存在。
“我还没吃完饭呢。”
“先干活!冬梅你偷着乐啥,和他一块干,他扫地你泼水。”
“哦。”
郑爱国一身蛮力毫无用武之地,只能看着媳妇大发神威。
8. 第八章
郑爱国接过张翠花手里的扫把,放回原位。
去厨房把饭端出来,刚才大家先是被林招娣恶心、防备着她,后来是恨不得叫好,都没吃完饭呢。
屋外俩孩子干活,屋里仨大人吃的自在。
“翠花,你刚才太厉害了!”
姜韵宜憋不住话,等张翠花坐下就开始吹捧,什么‘大展神威、单手擒贼’随口就来。
郑爱国听着这话,总算知道他妈给他写的信为什么那么浮夸了。轰人都这么夸张,那猎了野猪不吹上天才怪了。
张翠花厉害了,姜韵宜比她还得意,看到儿子的眼神,立刻警惕的瞪过去,难得训斥道:“怎么,你不服气!”
郑爱国不吱声,闷头吃饭。
“哼,翠花,咱不理他,觉得自己升了职位可厉害了呢。”
姜韵宜激动坏了,压在头上的恶势力一朝被打,她恨不得蹦起来庆祝。
张翠花谁也不想理,要不是这是婆婆,她都想堵上她的嘴。
但没办法,人这么高兴,就让她再乐呵乐呵吧。
吃了饭,姜韵宜这个包子性子难得出去溜达,目测是去地里找郑大明,顺便炫耀翠花。
怀里还揣着个张翠花塞的大苹果。
张翠花啃着郑冬梅洗的苹果,在井边看郑爱国洗碗,“洗干净点。”
“我洗的很干净。”
“呦,你还会反驳呢?”
“……”
站的累了,张翠花蹲下来,她力气大,想把苹果掰多大就掰多大。
掰下一块可以入嘴的大小,问郑爱国,“你想吃不?”
还有这种好事?
郑爱国狐疑的看了看她,刚点头,就被塞了一嘴,挺甜。
这不是不害臊吗?那昨天不和他睡觉。
郑爱国叫住准备离开的张翠花,“翠花你想的咋样了,今晚让我去那屋不?”
“不让,和你儿子睡一块多好,还能增加感情。”
和儿子整什么感情?谁娶了媳妇还和儿子睡呢。况且他没结婚的时候都是自个一屋,结了婚反而要承受儿子的臭脚攻击。
沉默几秒,郑爱国觉得自己还能挽救一下,尝试开口,“那,那我也不想和森林睡。”
张翠花诧异回头,“一共就四个屋子,不然你还想去哪?睡草垛还是睡猪圈?”
这话说得毫不犹豫,本来郑爱国听得都不想搭理她了。
结果看到她也是有点后悔的样子,忍不住心生期寄,眼巴巴的等着她说话。
张翠花恍然大悟,一敲手掌。
“也对,现在晚上那么冷,睡猪圈再把你冻病了,还要花钱治病。要不你睡我屋,我去和森林睡。”
这个家没法呆了。
郑森林怒气冲冲的站起来,冲屋里叫到:“冬梅!出来洗碗。”
喊完就走了,剩下听到喊声出来的郑冬梅一脸懵逼。大哥啥时候还有这一嗓子了?
张翠花毫不影响,还朝郑冬梅笑了笑,道:“冬梅吃完了苹果自己拿,就在厨房橱柜里呢。”
说完也走了,留下郑冬梅原地高兴转圈圈,苹果,又好吃又变美!
哼。张翠花心里笑话郑爱国,还想和她睡一屋,下辈子吧。
中午。
自从张翠花赶走了林招娣,姜韵宜看她的眼神简直充满了崇拜,吃饭也不忘殷勤。
“翠花,你喝水不?”
“翠花,够吃不?娘再去给你窝个鸡蛋。”
吃的香喷喷的郑建军顿时停住筷子,觉得手上细细的白面做的长长的散发着热气的面条,都不好吃了。
不满的朝他娘望去,难道我不是娘最喜欢的小儿子了?
“娘?为啥我没有鸡蛋?”
“你哥你姐他们也没有。”
姜韵宜只看了他一眼,就把刚烫熟的鸡蛋放到张翠花碗里,还补了句,“翠花你不够吃,娘再给你下。”
更不高兴了。凭啥我不够吃只能吃野菜饼子?
郑建军把筷子一放,敲在碗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刚想闹,却引来张翠花一瞥。
升到喉咙里的怒气打了个滚,又咽回去,“我再拿个野菜饼子。”
看着小儿子瞬间蔫吧的样,姜韵宜偷笑,安抚的把剩下的一点蛋白沫倒进他碗里,“吃吧吃吧,你爹也没有呢。”
默默吃饼子的郑大明,觉得自己好像被拉到小辈一个阶级。不过,这两天家里是不是吃的太实着了,粮食还能顶到秋收吗?
郑大明心里操心着这事,嘴里嚼饼子的速度就慢了。
回过神来,只有他和小儿子还吃,其他人已经下了桌。
想夹筷子菜,猛然发现炒的菜连菜汤都没留下,野菜饼子也全都没了,只剩下几根贴在盘子底的咸菜拨不下来,孤零零的贴着。
下意识的转头看向小儿子,果然,全在他碗里。
“建军啊,你吃的完吗?”
郑建军一手拿俩,心里纷纷不平,面条不让吃,饼子还不给吃够?
“当然吃得完。”
路过的张翠花看了全程,冷笑着说道:“你有几个肚子,吃六个饼子,这是不想吃面条了?”
说着,上手端起郑建军面前满当当的碗,要往唯一受害者郑大明碗里倒。
郑建军着急,饼子又舍不得放下,只能干嚎,“吃吃吃,我都吃!”
张翠花无情拒绝,碗举过头顶不让他有够到的机会,“不行,选一个,不把饼子放回去就别吃了。”
饭桌小霸王还从没受过这种苦头,顿时大喊一声,“我放回去还不行吗!”
除了啃了一圈牙印的俩,其他都乖乖放回中间的盘子。
可张翠花还是不把碗给他,夺过郑建军的筷子,把菜拨到盘子里,又在碗里翻了翻,翻出一碗底的咸菜。
“咸不死你。”
把咸菜也拨回盘子里,这才把碗筷给他放回去,做出最后指挥:“吃一口夹一筷子,你全拨碗里别人还吃不吃?”
你吃了鸡蛋,还不让我多吃点青菜?
郑建军不敢说出来,老实拿起筷子夹面条,不再作妖。
其他人吃的快,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只有吃饭愣神的郑大明和愤愤不平的郑建军吃的慢。
现在还有个监督员在旁边坐着。
终于吃了个饱饭,郑大明觉得媳妇说的有几分道理,果然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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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家里就安生了。
感慨完,郑大明又背着锄头去地里了。
瞅着人出去,张翠花‘噗噗’吐出瓜子皮,凑过去问郑建军,“你爹怎么总呆在地里?”
刚吃完饭就下地干活,也不见其他村民这么勤快。而且晚上待到很晚,要不是昨天她为了烧纸等人全睡着,都不一定能知道郑大明回来。
“那也是你爹。”
小孩还挺敏锐,一下听出张翠花话里歧义,赶紧挑刺。
可惜张翠花就不是讲理的人,啪的打了他后脑勺一下,“问你话呢,打什么岔。”
有理没理都要挨打,这是什么世道!
“不去地里呆着,菜长成了还不如种子吃的久。”郑建军声音越来越闷,说着话,又把头埋饭碗里往嘴里扒面条。
“啊?”
张翠花听着他话音不对,捏着人后脖颈,把他脑袋瓜抬起来,“咋回事说清楚……你咋还哭上了。”
郑建军长得随娘,长眉细目眉清目秀的,还不爱出去,脸是村里难得的白皮肤。巴掌大的小脸上挂着两行泪,鼓着腮帮子默默流,还真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样。
“哭个屁,说话。”
张翠花没经过这个仗势,无论前世的张森林,还是现在的老郑一家,哪怕胆子小嗓门也大。这怎么还哭起来了。
嘴上吼人,却塞了一把糖给郑建军。
情绪上来了心里委屈,看到糖又高兴,郑建军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吸了吸鼻子,把嘴里的面条咽下去,说道:“就是,总有人拔咱家的菜嘛。”
“哪个那么缺德!”张翠花一下怒了。
现在才春天,新种下去的菜刚长出个小苗,又不是拔一两颗就能炒个菜的时候。现在拔一垄也不过打个牙祭。
干嘛对着我凶。
缩缩脖子,郑建军小声说:“就是不知道是哪个啊,要不然大哥回来了,就该让大哥去跟他们讲道理了。”
之前就是,他们受了气就等郑爱国休假回来去讲道理。因为有郑爱国偶尔震慑着,到如今才没被欺负死。
张翠花还从没受过这种气,她嫁过来了那菜收割了肯定得归她,现在被人薅羊毛,这是在老虎兜里掏肉吃啊。
猛地站起来,骂道:“讲个屁的道理!不知道哪个拔的,你就没碰见过一家?”
郑建军使劲想了想,想起一个人。
“我看见过林婶子在咱家地里拔了几颗,但是远远的瞧见,没看真切。”
说着又委屈上了,掉了几滴泪,哭着对张翠花道:“她瞅见我张望,还跟我说是帮咱家拔了几棵草。说我站在地边站岗,心里鬼,竟然还敢防着她,要叫她家大狗咬我。”
骗鬼呢,郑大明恨不得住在地里,地里能有草?还敢威胁人!
心里冒火之于,张翠花下意识就觉得,这个林婶子是早上吃狗屎的林招娣。
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确认了一下,“哪个林婶子?”
“就是东边那个,隔了一家的。二姐说她早上还来闹过呢,嘿嘿,嫂子你还把她打出去了。”
又哭又笑,郑建军才十二岁,这样副表情整个一个小可怜样。
9. 第九章
摸摸孩子头,张翠花都不想骂他没出息了,塞他手里两分钱,“去吧,再买个新本子。”
说完,自己站起来,朝大门走去。
郑建军看着手里的两分钱,再看看另一个手里的一把糖,心里美得冒泡。
看见张翠花走还有点舍不得,冲着她道:“嫂子你干啥去啊。”
“把肉抢回来。”
张翠花头也不回,留下一句话就走出大门,还不忘顺上那个大扫把。
“抢肉?”
长期遭受压迫,郑建军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要去算账。毕竟怎么算账呢,骂又骂不过,打又打不不过。
还琢磨着自己什么时候去买新作业本呢。
直到听到不远处一声哀嚎,这才猛地明白过来,赶紧蹦起来往那边跑。
张翠花出门直接朝着林招娣家去了,现在他们家还没吃完饭,趁着天气正好,把饭桌摆在了院子里。
这可方便了张翠花,一扫把下去把饭桌给他们掀了。也便宜了大黄狗,摇着尾巴窜过去,猛吃落在地上的饭菜。
林家人都没反应过来,还是林招娣一声尖锐的哀嚎,这才唤回他们的意识。
“啊!!!杀千刀的,敢掀俺们家饭桌!啊!俺跟你拼了!”
林招娣为了今早的蹭饭,昨晚就没吃,刻意做给老婆婆看她如何能耐,是林家的好儿媳,比妯娌强百倍。
可谁知道老郑家娶了个蛮子,让她吃了口狗屎还把她赶出来。回来了受婆婆冷言,妯娌奚落,还没饭吃。
现在好不容易等到中午吃饭,她!她!她竟然直接把老林家饭桌掀了!
张翠花一把推开拿脑袋朝她顶撞过来的林招娣,大刀阔马的一站,朝着院子里的一大家子瞪去。
“说!我家的的小白菜进了哪个狗肚子!”
大黄狗浑然不觉自己成了侮辱词,正狠命的埋头干饭,糊涂的脑子还觉得张翠花是个好人呐。
至于小白菜进了谁的肚子,那还不好说?嫩嫩的小芽炒的菜那么香,七零八碎的一人一筷子就夹完了。当然是进了林家一大家子的肚子。
要不是郑大明往地里跑的勤快,林招娣还想再薅点呢。
但现在明显谁吃谁是枪头鸟,干脆没人吱声。
别看他们拿捏儿媳妇、软性子之类的是个好手,遇见脾气爆的,一家子凑一块也不够看。
“没人说话是吧。”
张翠花环视一圈,看他们一个个含胸低头的,觉得没劲,“那就是都吃了,赔钱!”
听见‘赔钱’,林家老婆婆坐不住了,赶紧从后边跑出来。
垫着小脚要凑到张翠花跟前去,嘴里说着:“这是爱国媳妇吧,昨天我刚看着你进门的,还随了礼呢。这结结实实的好体格,一看见就记住了。”
“你眼瞎?我过来多半天了,才看见?”
张翠花不理她那一套,把她往回一推,翻来覆去就是一句话,“赔钱!”
大门那站了好几个过来看热闹的邻居,有的还端着碗,边吃边看热闹下饭。郑建军就躲在这堆人群的最角落,扒着大门看。
他笑的最欢实,小尖牙都呲出来,嘴角咧到脑后,却最不敢出声。
本来他过来是为了帮嫂子,嫂子打不过,他还能帮着挡挡拳打脚踢,或者见势不好去喊他大哥。
但是这势头也太好了,嫂子这么威武,他就不进去添乱了。
老林家当然不能认下偷菜的罪。背里干没人计较,囫囵就过去了,可拿出来说就不好听了。
饥荒刚过去,大家伙都饿怕了,一粒米掰成两瓣吃的思想暂时是扭转不过来。偷人家小菜苗,让人家收成不好,那简直和杀人放火差不多。
更何况还要赔钱。
林奶奶立刻哀嚎:“可不能胡说,我们家怎么可能偷别人家的菜哟!我们自己就种着那么多自留地,哪用吃别人的呦!大家伙说是不是!”
还对着门外的看客求证,想抢先占据舆论形势。
林家有三个兄弟,下边又一堆长成的孩子,所以他们家自留地的面积在村里数一数二。
听到这话围着门口看热闹的纷纷点头,嗡嗡着说‘是啊’‘也对’,觉得林婆子说的有道理。
“对个屁,看热闹还碎嘴子!闭着嘴看!”
张翠花转身吼了一嗓子,顿时空气都寂静了,只偶尔有点放轻放慢的咀嚼声。
其余人不说话,林奶奶就有点演不下去了。这道理人情的得有人附和才能说下去啊。
于是赶紧换了招式,只见她两手一拍大腿,一声叹气就要往后倒。
正要屁股着地哭喊撒泼,却被张翠花一把拦住,抓着她后脖领子把她拽着站好。
然后就开始指着她鼻子一顿臭骂。
“你家再多自留地,长成能吃的菜了吗?不都是小菜苗?还兜着一包袱往家送。谁家大老远从地里往家拿菜,不都是从附近自留地拔两颗种的早的?”
“你们老林家一家子不要脸的,舍不得吃自家小菜苗,去我家地里拔。杀千刀的混蛋玩意,这是要给我们吃绝了啊!还让不让人活了!!”
“还让不让人活了!!!”
嗓音之洪亮,堪称气吞山河。
因为被拎着,离得近,所以吼声直往林奶奶耳朵里钻,震得她两眼发花。
这次是真想倒,可就是倒不了。软成面条,张翠花也能让她站的好好的,就是脚挨不挨得着地不好说。
听完张翠花的话,周围人立刻又很有参与感的讨论起来,‘就是,太过分了’‘老林家怎么这样’。
说到一半,想起来张翠花喊他们闭嘴。
一下停了,齐齐看向院里的彪悍女人,发现张翠花没理他们。
顿时觉得获得许可,看客们说的更欢。也是,向着她说话,怎么会被吼呢。
张翠花说的有理有据,林家闷不做声的男人们有动静了。
先是林老头站出来和稀泥,“行了行了,老婆子你和新媳妇较什么劲。”
然后又冲着张翠花说道:“这是爱国媳妇吧?长得真壮实。”
“别整那没用的,都要饿死俺们了,还想套近乎。”
张翠花不惯着他,直接大喇喇的怼他脸上去,“刚才干什么去了,躲在老婆子后边当缩头乌龟,现在出来装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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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头被她的话羞的没脸,面上讪讪的。
乌龟二号林南瓜赶紧出来维护爷爷,“你说什么呢你,是不是找揍!”
“说什么,呵呵。”
俯视着这一米六的矮南瓜,眼神鄙夷的上下打量,张翠花嘴不留情,“俺打你老子娘,骂你亲奶奶,你不吱声。说了你爷爷一句,就赶紧出来护主了。”
“可真是林家一家亲,别人是外人啊。”
咋还带内部瓦解的?
没想到张翠花全方位攻击,林家一下就顶不住了。连蒙头转脑的林婆子的眼神都变了,这大孙子不孝敬可比一两颗菜重要多了。
周围看客看的啧啧称奇,“这新媳妇不得了,嘴最可真利。”
“谁说不是呢。”
有人瞅着张翠花脸色,怕被波及,把话说的圆滑,“也怪老林家不地道,怎么能拔人家菜呢。”
最后还是林老头出面,呵斥旁边哭了半天的大儿媳妇,“别哭了,你干的好事!赶紧拔几颗菜给人家种回去!”
这意思就是认下了。
不认有什么办法呢,人家说理有的说,没理也有的嚷,就几颗菜没得闹得家宅不宁。
林老头自觉做的不错,一下回到长辈的身份,对着张翠花说道:“爱国媳妇,这下你满意了吧。让你婶子亲自给你种回去。”
“种多少?几颗菜?呵呵。”
张翠花冷笑,“建军,过来,告诉这老头咱家被拔了多少菜苗!”
听到叫他,郑建军脸上的笑顿时没了,战战兢兢的接受周围人的洗礼。生怕他们一言不合打他一拳,或者笑话他一顿。
谁知,
“这就是老郑家小儿子吧,看着挺精神一孩子啊。”
“就是,怎么之前不出来玩?到小伙子不能总在家闷着。”
全是带着笑意的夸赞,还有人给他让出条道,让他进去。
哇!郑建军弓着的肩背顿时舒展开,边往里走,边小心的探头瞧周围人的表情。
全是善意的,还有的呼噜了下他脑袋,笑呵呵的。
嫂子一来,大家都变成好人了。老妖婆和大块头都不敢骂人,邻居婶子伯伯都向着我们家说话。
张翠花等着郑建军进来引话头呢,这臭小子走的比蜗牛还慢。
“磨蹭什么呢,赶紧进来!”
郑建军不敢再打量别处,三两步窜到张翠花身边。
“说,咱家亏了多少苗!”
“亏了半亩地,一共1450株苗。”
郑建军声音跟蚊子差不多大,却把所有人都惊吓到了。
一千多株苗,长出来就是三四千斤白菜,三四千斤,偷这些都够把人枪毙了。
在场人顿时炸了锅。
本来以为只是欺负老郑家没做主的,拔几颗菜,谁知道竟然真的是偷东西,还是这么大一笔。
今天老林家敢偷老郑家的,明天就敢偷他们的,这怎么行。
“辛辛苦苦种地,全让坏分子偷了!这是窃取人民的果实!”
有激进点的,捞起脚边的土坷垃就往林老头面上扔去,“坏分子!”
10. 第十章
“冤枉啊!冤枉!”
眼瞅着翻了众怒,老林家的立刻喊冤,乱糟糟的又是怒骂又是吵嚷。
张翠花也没想到会是这样,没参与对林家的讨伐,而是把郑建军拉到旁边,问他:“咱家真少了那么多?”
倒不是不信,毕竟就郑家那窝囊样,被拔光了都不稀奇。就是,这事有点大。
“是,是啊。”
没见过这阵仗,要不是张翠花还在这,郑建军早就溜回家了。现在两股战战的发虚,脸上全是惊慌失措,比被讨伐的林家人还害怕。
“你害什么怕,咱们是苦主。”
张翠花看着郑建军,顿时觉得他才是更需要解决的那个问题,这性子也就能当个窝里横。
余光看到一块石头往林南瓜脑袋飞去,张翠花眼疾手快,拿扫把打了回去,砸到扔石头的人身上。
那人顿时痛呼出声,还挺愤愤不平,“哎呦,你干啥!干嘛打我。”
“你说呢!第一个扔土坷垃的就是你,现在还要扔石头,这是想砸死谁!”
张翠花声音洪亮,一出声就把周围的吵嚷震下去。让人们想起来这是老郑家的在讨债,不是他们的苗被拔了。
春天风凉,一股一股的吹来,把火气上涌的人们脑瓜吹清醒了点,也有可能是被吓醒的。
看热闹新媳妇都骂人,扔石头不会还要打人吧。
这样的联想莫名其妙,但是人们默默的后退了一步,只露出那个激进分子。
林癞子就是想浑水摸鱼,以报林南瓜往日揍他之仇,谁知道还被晾出来了。
“干啥,咋都看着我!”
林癞子环视周围,心里慌了,脸上却做出一副痛心疾苦的表情,“像林南瓜这种小偷,难道不应该拿石头砸?”
他这么一说,本来还有点动静的现场反而鸦雀无声。
林癞子:“……”
怎么回事你们,刚才那股狠劲呢?
“到底怎么回事还没弄清楚,就算弄清楚,确实是他们偷的。”
张翠花踢了一脚张嘴就要嚎冤枉的林招娣,“那也轮不到你打砸,该怎么赔怎么处置,是警察和我们家的事。”
“警察?竟然要请警察?”
“老林家摊上事了!”
哪怕此刻,人们还是觉得菜苗就是林家偷得,要不然这新媳妇刚才为啥让林家赔钱?
人越聚越多,早就不是刚开始的仨瓜俩枣,也有和林家关系好的,赶紧去请大队长。
“爱国媳妇,怎么就说到请警察了。这我们就是拔了几颗菜苗,也愿意还给你们家,双倍还也行。可那几千颗,那肯定不是我们偷得啊!”
林老头愁的不停叹气,语气放的十分卑微,还一把拉住想要倒地撒泼的林婆子,呵斥道:“你闹什么!”
林南瓜也躲在爷爷身后不说话了,林二叔、小叔一家更是从始至终没搭茬。
想到现在的社会情况,避免林家真的遭受灭顶之灾,张翠花也不跟一开始似的那样强势,只说:“找个人去叫大队长,等大队长来了再说。”
她的本意本就不是把偷菜苗的黑锅扣死在林家头上,甚至她此次目的根本不是为了菜苗,只是为了树立郑家不好惹的名声,避免人人来踩一脚。
但万万没想到被偷了这么多菜苗,这下事情就又不一样了。
肯定不是一个人偷得,很可能是你薅一把我拔一包袱,渐渐变多的。很多人都是罪犯,只是他们不自知,都跟林家一样,以为自己只拿了几颗。
所以林家要受到审判,但不能让他们承担所有责任,因为那样其他人得不到应有的教训。
张翠花不再骂人,林家却一点也不敢放松,拿不准她的想法。
“大队长来了,大队长来了。”人们一窝蜂地让开一条道,弄得后边过来的林庆国有点受宠若惊。
他辈分小,向来没什么威严,今天这是怎么了?
发现情况不对劲去叫大队长过来的人,和林家关系好。所以没说是什么事,只说老郑家新媳妇堵住林家要说法,快打起来了。
所以大队长浑然不觉事态严重,迈着八字步就进院子了,身后还跟着跑到半路碰见大队长、又跟着回来的林南瓜。
“咳咳,这是怎么了?”
瘦高精壮、皮肤黝黑的大队长林庆国,走到林家面前。
按照以往的习惯,先朝着辈分最大的林老头问话:“林大麦同志,说一说当前的情况。”
林老头哪敢说什么,旁边就站着张翠花,谁知道那句话说不对,会不会惹得这个新媳妇直接去报警。
期期艾艾拿手朝张翠花的方向请了请,“爱国媳妇啊,到底怎么回事,要不你和大队长说说罢。”
说完赶紧表示了态度,“我们家真的就拔了几颗,咱们主要还是找那个大贼啊。”
林老头算是看清楚了,这事就得老老实实的随新媳妇说话,不然倒霉的是他们林家。
张翠花默不作声的站在旁边,大队长不理她她也不吆喝着找存在感,这时候轮到她了。
她清清嗓子,一五一十这么一说。
“一千五百颗!”
“是1450。”
大队长吓了一跳,差点蹦起来,被张翠花凉凉的语气压下。
“怎么会这么多,那得拔多长时间。”
大队长下意识不相信,却被张翠花看的心虚,“不是说你们骗人,就是,怎么会这么多呢。”
“俺一颗一颗数着,就是这么多。”
人群外传进郑大明的声音。
本来姜韵宜在地里跟郑大明分吃完苹果,说了会话就往回走呢。结果回家的路上正好听到有人呼朋唤友的去看热闹。
‘爱国家新媳妇闹事呢’
‘听说是家里菜苗被偷了’
‘瞎,新媳妇就敢堵在人家门口,也不知道她老娘怎么教的’
来不及听完,赶紧往地里跑,叫上郑大明就赶来了这儿。
人群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哪发来的声,也没人动。
郑大明想进来只能钻着空,一步一步挪,护着姜韵宜躲在他身后。
张翠花个高,一下就看到挤在中间前进不得的郑大明,看着他周围人还埋怨他推挤。
眉头一皱,直接挥开前边那层人,“愣什么呢!不知道让让!”
后来的都被最开始的看客科普了这个新媳妇有多厉害,被扒拉了也不敢说话。后边的人看到有人动,还跟着动了动。
郑大明前边立刻出现一条道,缩着身子往前挤的姿势没着力点,差点栽倒。
“我就说翠花厉害。”姜韵宜拉了他一把,小声的和他嘟囔。
说完也不等他,挤挤挨挨的就朝着张翠花去了。
郑大明把怀里的锄头拿出来,刚才怕碰到人,踹身上了,忒硌得慌。
人到了跟前,林庆国开口问:“你说是你一颗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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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的?那你知道少了这么多?”
“知道。”
“那你怎么没上报到大队里?”
“你审犯人呢?”张翠花眼看着郑大明越来越蔫,身形都变矮了。更别说气势,那是根本没有。
“总得弄清楚怎么回事。”林庆国也不高兴,一个小辈还想指挥他堂堂大队长?
“这位同志,你不能妨碍大队上办事。”
“呵,还摆起架子来了。”
竖着大扫把往地上一戳,张翠花冷笑着看他,“怎么着,我们是苦主还是他林家是苦主?”
说到最后还瞥了一眼林老头。
林老头可不敢惹她,赶紧说,“你们是,你们是。”
“庆国啊,你可不能这么审大明,说起年纪来,你还得给他叫声哥呢。”
什么跟什么啊。一番说辞听得张翠花耳朵酸。
哪知道这大队长就听这一套,立马语气就变了,拿出平辈的说辞又问了一遍。
“这可难办。不知道是谁,又过去这么久,就是原来有痕迹,现在也查不出来了。”
林庆国摸着下巴琢磨,“要不林大麦同志,你赔郑大明同志一块钱?”
“凭什么!”
“不行!”
前一道声音是林招娣。
这要是赔了,那她在婆婆面前可就抬不起头了。那可是一块呢。
“凭什么要我们赔,我们给他栽几颗菜苗还不行吗?要不赔她袋种子。”
“林招娣同志,他们少的是一千五百颗菜苗,现在过了育种时期,他们拿种子有什么用?”
林庆国觉得自己这办法好极了,“白菜长大了能卖三五十块,现在小苗就算十块,这乡里乡亲的,应该也不全是你们拔的,就给你们按一块。这还不行?”
“行个屁!”
张翠花以为这大队长有什么好招,结果就这狗屁不通的你好我好大家好。
“你咋骂人呢?”
“你在指着,信不信我还打人呢!”
大队长默默缩回自己的手指头,嘴上不服气,“那你说怎么办?”
我就不信你能想出比我更好的办法。一块钱呢,还不乐意了。
“林家直接挪1450颗菜苗种俺家地里。”
眼看林家人要反驳,张翠花说出真正的主意,“或者你们说还有谁拔了俺家菜苗,你们一起挪。按比例分,谁拔的多谁挪的多。”
那也不行,谁乐意得罪乡亲呢。
“不然就报警,让警察同志把咱一村嫌疑犯都带去警局,分开审一审。”
张翠花这么一说,自觉是个好人,从没拔过她家菜的看客纷纷催促林家,“快说啊,还有谁拔了,凭什么我们也跟着去警局!”
“不管你拔没拔,找不出罪犯,咱一村都是嫌疑犯。这叫,这叫……”
“别抖书袋了,就你肚子里那二两墨水。林老头,快说!还有谁!”
听到这么多催促,林家人也有点慌了,犹豫要不要说。毕竟大家都觉得拔一两颗没啥问题,没互相防着,地头遇见了还对着笑笑。
他们还是知道几个的。
“我知道!上星期我看见林癞子拔了一筐!”
林南瓜率先检举。
他老娘林招娣紧随其后,爆出自己的对头,“张媛拔了一篮子,还藏在猪草下边,怕俺看见呢。”
被她婆婆给了一巴掌,“他娘的,那是你妯娌!”
11. 第十一章(二百收加更)
被给了一巴掌,林招娣就蔫了,缩到后边不再言语。
一出声就挨打,这谁遭得住?
郑老头爱面子不愿多说,林癞子却看不得林南瓜攀扯自己,赶紧大喊‘这是报复’。
粗的跟毛毛虫似的眉毛挑的高高的,瞪大两只小眼睛,反咬一口道:“你们家犯了错,还举报别人,那说的话能信吗?肯定是为了少赔菜苗,所以胡乱指人!”
本来乡亲们也觉得林癞子偷了菜苗,还偷了一筐子。毕竟他向来不是什么正经人,整天在村里晃来晃去,也不正经干活。
但是听林癞子这么一说,好像也有点道理,于是纷纷问林南瓜。
“是啊,你有啥证据啊?”
“就算林癞子又馋又懒、爱偷奸耍滑,那也不能随便冤枉人啊。”
越听越不对味,这是骂他还是帮他说话?
林癞子心里不乐意,瞥那个说他脾性的人,心里暗暗记住是谁,准备之后报复回去。
“看我干啥,我可是在帮你说话。”
被看的嘻嘻哈哈,还和旁边的人大声嘟囔,“这林癞子还想记我一笔呢,就他那怂包,来一次我打一次。”
这嘟囔声大的,谁都能听见。林癞子却装没事人,转过身等着林南瓜解释。
早过去一星期了,就是再多菜都吃的精光,还能有什么证据?他就不信,林南瓜能说出个四五六。
“你们怎么能不信呢。”
林南瓜心眼少,看到人家不信他就急了,“你们还记得不,上个星期林癞子一张嘴,牙缝里全是菜叶子,那就是证据啊。”
“我吃的我自己家的菜,你又怎么证明是郑家的?”
林癞子一点也不慌,“难道那菜叶子上写了名?还是你叫它一声它能答应?”
围观群众逗得不行,立刻笑了起来。
“还答应,那不得成了精?”
“哈哈哈,是啊,又没写名字。”
“林癞子真的满嘴菜叶子啊,哕。”
“你还不知道他,整天不刷牙不洗脸的。”
眼看着林南瓜慌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张翠花出声喝住起哄的人们,“笑什么笑!”
“哈哈,哈啊。”
林癞子笑声逐渐降低,变成干笑,转着头看了看周围瞬间变得寂静的人群。
来了,似曾相识的感觉。为了避免被孤立出人群,这次林癞子也不吱声了。
“继续说。”张翠花催林南瓜。
可林南瓜看看她,看看别人,憋得脸通红都说不出话,还有啥说的?
“说为啥林癞子吃的是我家的菜。”
眼看林南瓜还是呆头呆脑的,张翠花恨铁不成钢,又不了解具体情况。不得不从两个角度给他提供思路。
“比如他在俺家菜地周围转,再比如他除了吃俺家的,从别的地方吃不到菜。”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林南瓜眼睛一亮,顿时大声喊道:“我看到他从你家菜地过来,身上背着筐子,之后就开始牙上带菜,带了好几天!”
“林癞子就没钱买菜!他也没种自留地!”
“其他人又没丢菜,这么说,他除了偷俺家的就是偷公家的?”
张翠花不等林癞子反驳,立刻接上话茬。
公家的,嚯!一下大家眼神都变了。
凡是提到公家,那性质就不一样了,这是挖社会主义的墙角啊。
林癞子急的跟什么似的,脑筋转了好几圈,一时半会想不出怎么反驳。
只得道:“我承认还不行,说什么公家。”
“而且也不光我自个啊,就那天我就看到好几个呢。林三、林四那俩兄弟,秀娟寡妇……”
一下说出五六个人,都是平时爱占小便宜的。
李秀娟是外地嫁来的,来了没两年丈夫就死了,平时为了不被欺负,行事风格十分泼辣。
听到有她,不羞先恼,抄起土坷垃就朝着林癞子扔过去,怒骂道:“说谁呢你,再瞎说我把你嘴撕烂了!”
林三、林四家里有五六个兄弟,更是不怕林癞子,见有人开了头。嘴里不干不净的,迈腿就要上前去教训人。
却忘了还有个比他们能打的张翠花。
张翠花手拿扫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来一个挡一个,来一双挡一双。
高壮的身板比林三这俩兄弟结实多了,一对黑漆漆的眼珠瞪过去,把人吓退,“咋!还不让人说实话?林癞子,继续说!”
林癞子感到莫名的安心,想学郑建军,缩着脖子躲到张翠花身后。却被嫌弃的躲开,只能站住继续说。
“大家伙都知道我爱瞎转啊,那证据可就多了,每个人我都亲眼瞅见她们是怎么吃的。”
“就一个小菜苗,炒呗,还能怎么吃?”
“怎么?林癞子你还能钻人家家里扒着锅台瞅啊?”
“嘿嘿,不不不。”
林癞子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脸上坏笑,“比如秀娟那个小寡妇就是找村头铁匠吃去了,还得了二两肉呢。”
李秀娟的婆婆也在人群里看热闹,一听气坏了。
也不管承认了肉的事是不是出卖儿媳妇,直接扭头就掐她,逼问道:“什么!那肉是铁匠给的?!”
泼辣儿媳碰见这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婆婆没办法,早就被拿捏服了,在外人面前撑得起来,遇到婆婆就被压制了。
腰侧的软肉被掐的生疼,侧身躲也躲不开,只能连声狡辩,“娘,你别听他瞎说!”
林癞子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拱火,“我瞎不瞎说的,反正肉没到我嘴里。”
本来他还想用这事威胁小寡妇给他做双新鞋。算了,还是当下要紧。
随后,林癞子又说了其他几人怎么吃,说的画面感极强,让围观群众听了一肚子八卦。
倒是有人不承认,说林癞子胡说。
可没人信。毕竟李秀娟的事,连她婆婆都承认了,能有假?
而且人都爱信自己想信的。
张翠花早就脱离战场,和郑家一家子蹲在角落看热闹。
“他说的都是真的?”
郑建军看着嫂子手里的瓜子嘴馋,咽了咽口水,又不敢要。
老实回话,“秀娟婶子的事可能是真的,其他的好像是编的。林癞子可会编书了,总有一群人围在村口大柳树下听他说书。”
郑大明扎着脖、不知道盯地上哪只蚂蚁,姜韵宜两眼放光、恨不得扒着林癞子嘴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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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卦。
衬托的乖乖回话的小孩格外招人稀罕。
拽下张建军准备放嘴里嚼的草根,张翠花把手里剩下的瓜子塞给他。
“你去听不?”
“听,我去得早,躲树上听。”
郑建军笑的贼兮兮的,“不然还要给林癞子交一分钱。”
“交呗。”
反正一会要从他们身上薅点钱当赔偿,够小孩听一年的了。
但郑建军不这么想,“其他人都不交的,林癞子就光逮着我们好欺负的要。”
“那你别听。”
张翠花一挑眉,郑建军就蔫了,嘟嘟囔囔的,“就是想听嘛。”
“那就付钱。”
人们都不当林癞子说故事是什么生意,觉得连力气都不卖,就是废废嘴皮子的事。还想要一分钱,怎么不去抢?
“就闲着唠嗑,我听他的还是给他面子呢。”
“哎,你说他咋就能想出那么多故事?我就想不出来呢?”
“你和他比,他是混混癞子,整天闲的没事瞎想。你可是挣全公分的壮劳力!”
“那是!”
听完郑建军惟妙惟肖的模仿,张翠花看林癞子的眼神都变了。
合着这是个欺软怕硬的可怜人?
林癞子浑然不觉,还觉得把昔日欺负他的人都牵扯出来十分解气。
他没说瞎话,这些人就是偷了郑家的菜苗。至于怎么吃的,人家偷着吃,他可不知道。
但过程不重要,结果好就是真的好。
被扯出的人觉得不能只自己倒霉,你一言我一句,把看见过的偷菜苗的都说出来了。
有的人家婆媳俩齐上阵,有的兄弟姐妹背着筐,林林总总二三十个人。
大家伙一看这么多人,觉得法不责众。顿时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了,索性直接承认。
只是,到了按责分配的时候,又闹起来了。
“我可没拔一筐,我上边挡了猪草,放的也宣乎,不跟她似的还压实了,顶多算半筐。”
“我的篮子小,得少赔。”
“我就拔了几颗,我就赔几颗。”
这事大队长就熟了,自觉到了自己出马的机会,立刻抬起手,往下压了压。
“静一静,都静一静。”
“一边去。”却被吵起来的人推到墙角,“别碍事。”
正好是张翠花待的墙角,大队长被推的歪斜,还一脚踩到郑大明盯着的蚂蚁窝上。
俩黑脸土汉子面面相觑,最后一齐移开视线。
大队长看着都开始扯头发的人群,心里着急,却苦于没人听他的。只能扭头和张翠花说话,“爱国媳妇啊,你说这事闹得。”
是不是该你出马吼一嗓子?
无视大队长期待的眼神,张翠花一点也不着急,坐着郑建军从家里拿来的小板凳,嗑着瓜子。
语调慢悠悠的,“吵吧,总有吵累了的时候。”
这不光是吵啊,这都打起来了。
大队长觉得不行,怎么能这样,乡里乡亲的。于是凑过去拉了个人出来,嘴里训斥,“你咋能扣人家眼珠子。”
“边去。”
给了他一拳,林三继续加入战斗。
12. 第十二章
被捣了一拳,大队长学聪明了,也蹲墙角等着乡亲们自己冷静。
“公共场所禁止吸烟。”
张翠花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把正准备裹烟卷的大队长吓了一哆嗦。
“啊?”有这一条吗?听起来怪严肃的。
懵逼把东西放回兜里,继续把手抄进袖子里,袖子搭在膝盖上。蹲着看打架,看得俩眼发直,觉得嘴里缺点什么。
张翠花把刚才从郑建军手里拽下来的草根递过去,“给你。”
大队长犹豫着接过,叼到嘴里。别说,有点甜味。
三两下嚼出汁水,开始自己扒着地面找草根。
张翠花一开始还看的津津有味,可后来却发现无论男女老少,都是扯头发、锤老拳这几招,没劲。
任由这些人吵能吵到天黑,于是她又拿起万能的大扫把,把打的最激烈的俩人分开。
林南瓜被扫把的枝杈扎的够呛,连连躲开,都顾不上再踢林癞子一脚。林癞子的也是一样,赶紧躲远。
“都停下,听大队长说话。”
张翠花一嗓门,大家的视线都转移到墙根的大队长那。
大队长默默收回在地上扒拉着找甜草根的手,拍拍裤子站起身,“咳咳,不打了啊,不打就还是好同志。”
有人不惯着他打官腔,张嘴就骂:“有屁快放。”
骂他的是叔奶奶辈的人,大队长也不能骂回去,忍了口气,直接说重点。
大队长:“是这样的,我觉得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你多赔一点我少赔一点,都无所谓……”
“凭什么我多赔你少赔,你是大队长了不起啊。”
大队长:“不是,我是说……”
“对了,大队长儿媳妇也偷菜苗来着,怎么没人说?我看见好几次呢。”
“看来还有没揪出来的,快想想,省的还要帮他们赔。”
春寒料峭的,大队长急的脑门冒汗,却怎么都插不上话了。
‘锵’一声锣鼓,声音脆的人耳朵有余响。
这操作一下就让人想到张翠花,连忙止住话头看过去。却只看到一个小孩往张翠花身后钻,手里还拿着一个破锣鼓。
郑建军怕的脸颊泛红,他竟然在人群跟前敲锣,还震得人们不敢说话了。
悄悄从嫂子胳膊旁边探头看了看,发现人们都在朝这边看。郑建军又忐忑又有种莫名的激动。
作为始作俑者,张翠花一点也没觉得让小孩敲锣有什么不对。
发现人们看过来,还理直气壮地说:“别看我,看大队长,就不能让他说完再吵?”
我这个大队长当得可真没威严。
“咳咳,是这样的。”
大队长再次清清喉咙,给大家做了一个简单的算术题,“你们这些人偷了郑家一千五的菜苗,听起来挺多,但是平均一分,落到每一户,也就不到五十颗,算不了什么嘛。”
“所以,我认为大家也不用吵了,直接一人从自家地拔五十五颗,种到郑家的自留地里。”
大队长觉得自己说的简直完美,想要一锤定音。
却又又又有人提出质疑,“凭啥是五十五颗?不是不到五十吗?而且我就拔了三五颗。”
“就大队长家儿媳妇拔的多,他可不就让按一样的数担责,这么着他就能少赔。”
“就是。”
张翠花适时说话,“没听说‘树挪死人挪活’的俗语?你把菜苗拔出来再种下去,你能肯定每颗都能活?”
“不计较你把俺们长得好好的苗拔了就够意思了,你还想咋?”
说着转向松了一口气的大队长,“至于大队长家拔的多,那让大队长以身作则,双倍赔偿吧。”
双倍也才一百多小菜苗,完全没问题,还能塑造俺这个大队长光辉形象。
大队长心里想的美,脸上带了笑,“为了乡亲们团结,俺愿意。”
“那每户一毛五的赔偿,大队长你先双倍给了俺吧,一共三毛。”
张翠花手一伸,就朝着大队长去了。
装大气的大队长傻眼了,咋还要赔钱?
“钱?”
“咋还要钱啊。”
“别吵!”
张翠花一把拿过郑建军手里的锣鼓,‘锵’的一声震住想说话的人们。
“吵什么?难道你们不该赔?你们知不知道为了这点小苗,俺公公整天吃不好睡不好,脸都黑了身板都不挺了,人早起晚睡的往地里跑,累啊!”
大家随着她的话,朝墙角的郑大明看过去,上下打量。
确实脸黑,确实弓着肩。
天生黑脸,缩着脖子找另一个蚂蚁窝的郑大明,识趣没说话。
“你们以为自己一人拔了一点,可是呢,你们加起来足足1450颗!这是俺老郑家的多少心血,你们不该赔吗!”
人们都沉默了,有的还觉得心虚扭头不敢看张翠花。
“你们敢不赔俺就打到你家去。”
穷图匕见,张翠花直接吆喝人们回家拿钱,“赶紧的,俺就在这等十五分钟,来不了的等着俺上门吧。到时候就不这么好说话了。”
毕竟只是一毛,从牙缝里扣扣总能省下来,没得让这彪悍女人寻了由头,万一天天去家里闹呢。
这么想着,人三三两两的走了,只有大队长还在试图讲价,“三毛太多了吧,两毛?”
“四毛。”
“……还是三毛吧。”
最后收获四块六毛五,张翠花带着小弟们往家走。
结果就这么两步还正好遇到人——骑着破自行车的郑建国和他后座满脸焦急的郑冬梅。
“我回去给嫂子拿板凳,还想叫傻冬梅去看戏,她没应声。原来是去找大哥了。”
郑建军恍然大悟,拎着破锣鼓迎上去,一脸奸笑的扬起手,想在郑冬梅耳边敲。
张翠花去林家没多久,郑冬梅就听到动静去看了,却挤不进去。只能远远的爬上一棵高大的树上,张望。
这一望不得了,新嫂子被人们包围了,势单力孤的,郑建军竟然还不进去帮忙。
她左思右想,觉得爹娘都不靠谱,还是要去找大哥。
于是,郑冬梅一路小跑跑去县城,打听又打听,终于找到国营商店。
之前听大哥说,他要给嫂子卖条裙子。
一把挥开郑建军的手,郑冬梅骂他:“分不分轻重缓急啊!”
跳下自行车,三两步窜到张翠花跟前,“嫂子,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张翠花瞅了瞅他们来的方向,“你们这是从县里回来?没买东西?”
郑爱国推着车子,沉默的站在一旁,闻言扬起手里的裙子,“你的裙子。”
买什么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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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如买点肉。
虽然才来几天,可张翠花算是和这具身体彻底融合,比如,觉得大肥肉香过一切。
“行了,回家吧。”
没像郑爱国想的那样高兴的拿过裙子,张翠花只看了一眼,率先迈进家门。
郑爱国以为裙子可以讨老婆欢心,从而让他进屋睡觉,谁知道失策了。看看手里不中用的碎花布裙子,叹了口气。
这一秒他还不知道自己要遭遇什么,只以为这是今天最丧气的时候。
直到十分钟后,堂屋里。
三堂会审,郑爱国坐在被审判的席位,看着桌子,沉默着不说话。
左边的姜韵宜:“翠花和你说话呢。”
右边的郑建军:“就是。”
“退不退?”
张翠花没想到郑爱国这么倔,让他退个货,死活不退,“买点粮食、肉,多好,买这也没啥用啊。”
郑冬梅跟着老爹在厨房忙活生火做饭,闻言悄悄探头看了眼,眼睛盯着桌上放的裙子。
怎么会没用呢,多好看的裙子啊。
“国营商店,不退不换。”
憋了半天,郑爱国憋出这么一句话。
“这么说,你同意退换,只是商店不退?”
张翠花抓住重点,一把收起裙子,“你后天的火车吧?正好明天还自行车,我跟着你去县城。”
退不了还能卖出去,就不信没人买。
第二天一早,大家都起来吃饭,就剩郑爱国在屋里睡觉,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张翠花洗漱完就开始‘哐哐’敲门,“郑爱国你装什么睡,起来吃饭。”
屋里的郑爱国捂着耳朵翻了个身,他就想给自己媳妇买条裙子,咋就这么难呢。
他挑了半天才挑中这条最好看的。
带着点怨气,不吱声,郑爱国直接把门打开,想用平静的怒火吓退张翠花。
“嘶!”
却被一拳砸在鼻子上。
张翠花收回敲门的手,恶人先告状,“你咋忽然出来,也不应声。”
她都想用脚踹门了,幸亏脚没下去,不然他得疼的窜上天。
鼻子发酸,那一拳真是老实在了。
揉着鼻子去洗脸,碰上郑建军,呲牙列嘴的对他笑,“大哥,挨揍了?嘻嘻。嗷!”
“大哥你怎么也打人!”
郑爱国踢了郑建军一脚,觉得心情好多了,由此可见痛苦是可以转移的。
吃完饭,骑车去县城,先还了自行车,然后直奔国营商店。
等到了门口,俩人对视一眼。
“你咋没和我说现在商店开不了门?”
“我也不知道,以前走路来,又没大早上到过。”
为了让他们趁早来县城,姜韵宜做饭做的早,再加上骑车来的,现在才七点多。
给路过的人打听了一声,说是八点半才开门。
“算了,我也不骂你了,你就没办过几件靠谱的事。”
长叹一口气,张翠花把手里的裙子塞郑爱国怀里,“走吧,逛逛县城。”顺便看看黑市在哪呢。
等到越走越偏,郑爱国回过味来。
翠花不会是想找什么见不得人的买卖地址吧?
“能有多见不得人?”
张翠花阴恻恻的声音出现,郑爱国才知道他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13. 第十三章
“就是,就是……”
郑爱国心里一堆话,等正经说话,又开始打磕巴,尤其是现在还心虚。
恰巧他们路过一条深长的小巷子,进出的人神色匆匆,多数挎着篮子背着筐,上边还罩着块布料。
有的鼓囊有的篮子空荡荡,脸上大都带着笑。
一看到这,张翠花立马转移了注意力,放了郑爱国一马。
推推他胳膊,“走,进去看看。”
“可这是黑市啊。”
郑爱国不情不愿,把怀里的裙子抱得很紧,“你不会想把裙子在这卖了吧。”
张翠花还真有这个想法,不过看郑爱国脸上的不舍,难得琢磨了一下。“要是一会能弄到布票,就不卖了。”
反正她也不是可惜那两块钱,只是觉得花几尺布票给她买她不想穿的衣服,有点可惜。
走近巷子,看到一个探头探脑的小青年,蹲在巷子口那,仔细观察周围人员。一有生脸孔就盯着打量几眼,确定了什么,才转移视线。
张翠花俩人就被他从头到脚着重观察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红袖章、小本本,这才放过。
郑爱国被他探照灯似的视线看的皱眉,暗想:一看就不像个好人。
莫名被掩在身后,张翠花没注意到郑爱国神情,还和他感慨呢。
“还挺专业,连放哨的都有。”蛮有安全的。
小伙子耳朵灵的不行,听到有人夸,立刻吹嘘起来。
“是吧,全县城,就没比咱这东西更全的。便宜说不上,毕竟黑市就不是买便宜东西的地方。但是咱这有管理,有一说一,肯定没有坑蒙拐骗。”
“你们管理不收钱?我看进进出出的也没人交摊位费。”
不顾郑爱国拉着她往里扯的小动作,张翠花和小伙子蹲一排,偏头唠嗑。
“收了管理费谁还来啊。”
左右看了看,齐江歪着身凑近,小声嘀咕,“我跟你说,这叫发展市场,等大家都认准了,哎,再收也不迟。”
齐江脸上笑的跟偷了油的老鼠似的。
虽然他不知道啥叫发展市场,但老大懂啊。老大跟他们说,发展了市场,以后他们溜达溜达就能赚钱。
还挺有经济头脑,张翠花夸了一句厉害,带着蹲着十分不自在的郑爱国往深里走。
身后齐江还提醒了句,“多往里走,不常见的好货全在里边呢。”
巷子外窄内宽,是个摆摊的好地方。
刚进来两边全的蔬菜、鸡蛋之类的常见产品,往里走点开始有米面之类的粮食。大米基本没饱满白净的,都是泛点黄,掺点米糠、稻壳。
摆的还挺成规模,卖一个东西的基本都在一块,看得出是费了心思组织的。
卖布的比较靠里。大婶大娘们时刻注意巷子口,防着有红袖章进来。明显来这个黑市不久,不跟老手似的熟练。
摊子上摆的全是有点灰扑扑的土布,没一块鲜亮的。
有个大婶看见郑爱国怀里的小碎花裙子,热情的招呼他们,“你们也卖衣服吧,来这,婶子给你们腾块地方。”
说着把自己的布往边上拢了拢,露出一块破包袱皮的小角,“你们放这,就不用自个拿着了,晾出来还能引人来买。”
大婶盘算着,这稀罕货能帮自己吸引多少人,脸上笑的十分热情。
其他大娘慢了一步,还蹲回去,继续守着自己的摊子。没空唠闲嗑,只想速战速决,遇见卖家早点卖完回家。
郑爱国被她们这样一番动作搞得警惕心飞涨,悄悄看了张翠花一眼,避免她拽走自己手里的裙子去拿卖,抓的紧紧的抱怀里。
好在张翠花没注意他,蹲下来摸那些土布。
有点粗糙,但还行,起码日常穿不怕磨损,嘴里道:“我们不卖,就买点东西。你这布多少钱一尺?”
见来了生意,大婶赶紧把自己的布摊开,让她仔细看。
“两毛四一尺。”
“你怎么不去抢。”路上张翠花问过郑爱国,国营商店好点的棉布才两毛八一尺,就是得要布票。
这布虽然不要布票,可它没染色又硬板,真这么贵还不如自己整点麻绳编衣服。
“你看看我这织的多均匀,比她们那边的好多了。”
后半句话大婶说的小声,瞥了旁边摊位一眼就赶紧收回,然后继续推销自己的布料的好处,“还不要布票,哪找这么好的事。”
“你旁边全是这种好事。”张翠花不接着她话说,催促道:“赶紧给个实心价,不然我转头就能买另一家。”
“嘿,咱这一条街,布料都是一个价,你去问别人也没用。”
大婶还挺得意,却被张翠花一句话说的动摇。
“我一下买两匹,你说她们会不会答应便宜点?”
新媳妇样式的人,砍起价来让人招架不住,“再说,这条街一个价,我跟去他家里拿货,还是一个价?”
“两毛四,最低了,给别人就没这么便宜过。”大婶一副心如刀割的样子。
“一毛二。”
“不卖,不卖。”一毛二还不够辛苦的。
看见大婶要翻脸,张翠花毫不心急,按下要走的郑爱国,“老实待着。”
“……”
“一毛八。”
“两毛四顶天了,便宜一分都不卖。”
这时旁边摊子有个人问价,摊主:“两毛。”
说完还嘲笑似的瞥了大婶一眼。
那人问完价走了,大婶火了,指着那个摊主的鼻子臭骂:“好你个不要脸的,是不是看准那人不买,故意给我捣乱呢?”
“哎,我这布不好,哪能跟你似的卖那么贵。”合着是听见大婶说她坏话了。
大婶理亏,不跟她计较,做生意要紧。
转头就给张翠花降了一分,“两毛三,要你就拿两匹。”
“两毛二。”
“嘿,你这。算了,我吃吃亏,两毛二就两毛二。”大婶嘟嘟囔囔的,开始给张翠花卷布,把布料卷实,再用藤条捆好。
等处理完,大婶也高兴起来了,毕竟卖出两匹,够她一天卖的量了。
“一共……”
把布递给张翠花,大婶从兜里拿出写着价格的草纸,拿着小木棍在旁边计算,“一匹八块八,两匹是十七块六。”
嚯,这么多钱,快俺一个月工资了啊。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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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觉得翠花没必要还价呢,原来这么贵,还下来的价都够买条裙子了。
想着想着,郑爱国想起自己没带那么多钱。
郑爱国心里一急,转头想跟张翠花说,就发现她掏出两张十块的。
张翠花接过大婶找的两块四,数了数,装兜里。
发现郑爱国还呆呆地站那,“傻着干什么,抱布。”
等离摊位远点了,郑爱国才犹豫着问她,“翠花,出来你咋装着那么多钱?”
“我把彩礼都装兜里了。”
“……你不怕让人偷了啊。”
“放家里没人看着,还不如装兜里。”
郑爱国想说就咱俩出来了,家里还有好几个人呢。
但一想那几个人的性子,被抢了都不敢吭声,又沉默了。
张翠花就是随口一说,她其实是怕碰到想买的没钱买。但是一看郑爱国这表情,难道还真被偷抢过?
“咋回事,说。”
“没咋,我都要回来了。”
郑爱国说的含含糊糊的,后脑勺立刻被拍了一巴掌。
张翠花皱眉看他,没催他现在说清楚,“一会找个地方,你给我好好说,到底怎么回事。”
心里装着事,张翠花无心多逛。
买了点粮票、肉票之类快过期的常见票,花了三毛买了一篮草莓,就离开黑市,朝着国营饭店去。
等坐下了,开始盘问,“说,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多少钱,是谁!”
郑爱国:“干啥这么郑重。”
这时候还早,店里没人吃饭。服务员看到他们进来还不点菜,就想让他们出去,免得自己还要招待。
拿着块抹布拍拍打打的往这边走,嘴上说道:“同志,我们这不点菜不让坐的。”
张翠花头也不抬,心里正窝火,随口说了句,“一会点。”
服务员撇撇嘴,心里嘟囔‘穷鬼拿架子’。
拿着抹布作势要擦桌子,“那你先在门口站着去,我要擦……”
“一边去!再啰嗦我找你领导谈谈,就是这么对待农民同志的?”
张翠花语气严肃,说的话跟炮弹是似的连环炸。
服务员被这大嗓门震住,再看她黑黑壮壮蛮不讲理的样子,顿时不敢再说,灰溜溜的跑后厨去了。
“佳佳姐,你怎么来这了?”
后厨小帮工正嗑瓜子,翘着的二郎腿看到徐佳佳就放下了,殷勤的把手里的瓜子递过去,“来点不?”
徐佳佳不接瓜子,反而骂道:“吃你的吧,撑死你。”
骂完拎出了小马扎,坐在后厨和堂屋中间隔帘处。她还得听着人叫她,记菜单、结账都是她的事。
倒得八辈子霉,碰上个会找领导的莽夫村姑。
外边堂屋,被张翠花盯着的郑爱国不得不说出往年的一件旧事。
大概就是亲戚打着治病旗号借钱,却一借不还的事。
“这叫借?”
张翠花声调老高,“都往屋里翻箱倒柜了,还叫借?这是抢!”
“我教训过了。”郑爱国不敢大声反驳,低着头偷眼瞧她,“我找过去打了他们一顿,把钱都要回来了。”
14. 第十四章
一米九的大汉子,缩的跟小鸡仔似的,扎着脖挨训。
他对面的人看他这可怜相,也不心软,一句一句揭他短。
“揍了他们一顿,然后差点被处分?”
张翠花对郑爱国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行为感到由衷的鄙夷,“还被坑了五块钱医疗费,咋那么能耐呢。你那时候一个月才十二,被坑了半个月补贴,还得意上了。”
就揍了几拳,还是为了教训老赖,这就要赔五块。
人家要他就给,这么好的事,警察听了都给他竖个大拇指。
“你说没说他们不经允许就翻你家东西,钱也是他们自己拿走的?”
张翠花不用等郑爱国反应,就知道,“没说。”
这都可以算抢劫了,要说了警察不判那些亲戚才怪,怎么可能还让郑爱国赔钱。
可愁死个人了,“隔了几年,现在你和我讲还说的条理清晰。你咋当时不这么和警察说呢。”
又是一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因为郑爱国话都在肚子里讲,嘴笨的要命。
张翠花气的起飞,“反正我是忍不下去,先吃饭,吃了饭就去找你亲戚算账。”
“服务员,九个肉包子。”
徐佳佳想装听不见,又不敢,只能拉着脸应了声,然后转头欺负小帮工。
“听不见?拿包子。”
包子是大厨包好的,在圆滚滚的筐子里放着,筐子里边包了好几层布保温。
做出来还没多久,一打开散发着热气,香喷喷的引人口水。
徐佳佳早上吃了饭了,可吃的是杂粮粥,还是能找出人影儿的薄稀粥。
嫂子因为她爹给她托关系找工作十分不满,刻意给她盛的稀。但她爹觉得她有工作够对得起她了,就没管。
此时闻到这股味跟没吃饭似的,只觉得肚子一个劲叫唤,这让她更讨厌外边俩人了。
晚点来多好,包子就没这么热乎了,香味也不会这么大。
“你们的包子,一个一毛四,一共一块三。”
出于恶劣的厌恶感,徐佳佳随口就把总价加了四分,料想这俩村里来的也不会算数。
就算后边出问题,她也可以说她不小心算错了。
郑爱国没多想,掏出一块三就要递给徐佳佳,却被张翠花一把拦住。
瞅着这小丫头就没存好心眼,还一块三,她倒是说一块三毛六呢,她都不至于立刻反应过来。
四乘九得个整数,也是厉害了。
“这位同志,请问你小学没毕业吗?”
这话一出,徐佳佳炸了,上过初中可是她最得意的事。
顿时不管什么领导,什么武力威胁,伸出手指就指着张翠花鼻子怒喊:“你谁说小学没毕业!我上初中的时候你还在地里干农活呢!”
“不。”
张翠花拍开她粗短的小黑爪,语气平淡,“你上初中的时候,我因为猎野猪帮大家解决口粮问题,被评为‘市级三八红旗手’。”
猎野猪还能说是一块打猎,这个土妞在里边不一定发挥多么点作用。可这个‘市级’把徐佳佳震到了。
她从没出过县,连别的县都没去过,更别提市里了。那对她来说就是高级的大城市,里边的人都是光鲜亮丽的。
结果这个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土妞,超越一众市里同志,获得了表彰?
这说出去谁信?可看她脸上的表情不像说谎。
徐佳佳半信半疑的问张翠花,“真的?”
“真不真不重要。”
张翠花把从郑爱国手里拿过来的一块三拍在桌子上,“我只知道,要是你收了这一块三就是在犯错误。”
徐佳佳心虚,却还是盛气凌人的叫嚣,“我犯什么错误,说是一块三就是一块三,我还能算错?”
“对,你是初中生,不能算错小学生都算不错的问题。那你就是刻意算错。我问你,四九三十六,还是四十?”
郑爱国看看一言不发却满眼懊恼的服务员,再看张翠花,只觉得她黑黑的脸上遍布智慧的光芒。
翠花好厉害。
恼羞成怒,使劲翻找腰间挂着的布兜,在一堆零碎下边找到零钱,拿出四毛拍在桌子上,“给你找钱还不行?切。”
说完徐佳佳就想走,脸上还一副看不起人的模样。
“犯了错不知悔改还看不起农民同志,我去和你领导反应一下问题。”张翠花嘴上说的利落,脚下却没动,还拿起包子开始吃。
料定徐佳佳不敢直接走人。
果然,没几秒,已经掀开后厨布帘走进去的徐佳佳,又一脸愤怒的出来。
她怎么就忘了,这是个有事没事就要找领导的村姑。
“对不起,对不起行了吧!”
“不行,态度不诚恳。”
“……”
忍了口气,徐佳佳决定不和她一般见识,“对不起。”
“这次对了嘛,以后小同志注意一点啊,上次来你的态度就不好。这个问题是要改的,人民同志可都在看着你呢。”
张翠花端着架子,闷着嗓子教训了两句,看着徐佳佳脸上的憋屈下饭。
上次来这是她刚穿过来,没摸清路数,被这个服务员白了好几眼都没搭理。
现在旧地重游,怎么都要报复回去,不然她心里堵着一口气。
意气风发的站起来,把剩下的七个大包子用纸包起来,要了两根绳子绑上。
招呼郑爱国,“走,去教训人。”
老郑家是前些年搬到林家村的,老家在山里,那个所谓的亲戚也是在山里。
其实说是亲戚,但关系远的不行,不如说是同村人。只是打着亲戚的名号做土匪的事。
那座山偏僻,路也不好走,百十年都没个出山的。也不下山学艺、打零工,人人都守着那一亩三分地,在贫瘠的山地上种植粮食。
收一斤吃一斤,吃不饱也不开荒地。整天躺着睡大觉,有事没事聚一起唠嗑。
人一无聊就想找点事,这座山里的人一直都是闲的,所以找个人欺负就是日常活动了。
老郑家的软性子是祖传的,所以被无赖盯上欺负,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这么说你爹你娘还是不错的?能狠下心离开山里。”
张翠花听到山里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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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负老郑以后,忽然对姜韵宜和郑大明多了一丝丝理解。
和山里那些人相比,林家村的欺负似乎都显得不那么可恶了,也难怪他们能忍下来。
不过还是要扒拉着让他们立起来,总让人欺负算怎么回事。
没有监管机构,村里最大的是村长,就是想挣脱出泥沼都投诉无门。没有法律意识,村民的恶意似乎拢在那个小山村肆意发酵。
郑爱国的爷爷半夜憋醒想去茅厕,结果被村里人扒了衣服绑树上。眼被蒙上,只能听见肆无忌惮的笑声。
第二天一早才被人解开,深秋的冷风把人吹得发僵,因为憋尿把脸都憋紫了。
来人取笑他,“呦,还憋着呢,裤衩都没了,还啥要脸。”
说完就故意捣了他几下肚子,把人的尊严彻底粉碎。
张翠花听郑爱国讲这件陈年往事,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似乎有沉重,又因为当今社会愈发变好、法律森严而触动。
眼瞪得溜圆,语气恨恨的,“要是放到现在,直接去警察局告他们!”
时过境迁,没了证据,现在倒是直接去教训一段比较合适。
郑爱国被她气愤的表情的逗得不那么麻木,之前想起来总是压得喘不过气。
他不能和任何人说,和别人说没必要。和家人说,无论谁都无法承担在那段记忆的恐怖。
继续说时,郑爱国语气还很平静,却不再紧绷,“我爹和我说,其实我爷爷能听出来那些人是谁。”
“但是他说出来也没用,因为基本每家都有参与者。”
“我爹之所以下定决心搬出来,是因为家里粮食全被偷了。”
平时都吃不饱饭,饥荒一来,山上的草根树皮都被吃干净,更别说粮食。郑大明看着村里人发着绿光的眼神,都觉得他们想把他也吃了。
“我爹说他都不知道他为什么没饿死,但他怕他被要饿死的人吃了。连夜带着我娘找到正在山下打工的我。”
郑爱国说,“那时我才十二,人家就包两顿饭,我爹连抽带打的命令我在那干活,不许回家。当时我还有点恨他呢。”
这么说来竟是一片父爱。
“他说,再不走,我们要和这座山一起死。”
说完话,又在车站等了半小时,终于等到同往那边镇子的汽车。
车子晃晃悠悠停在两人身前,上车买票,坐到靠窗的位置。
直到路过半程,才有人再说话。
郑爱国倾吐一番,心里放松下来,反而勾起了馋虫。
憋不住,问张翠花,“俺能再吃一个包子不?”
“早上不是吃了饭了?”
张翠花顾虑着刚才的气氛,没骂他是猪,但是那语气也不差什么了,眼里直截了当的写着‘咋这么能吃’。
能说是馋的吗?不能。
郑爱国恋恋不舍的瞅了瞅纸包,没再说话,也不要吃了。
倒是张翠花拆开,递给他一个,“馋就馋呗,我还能嫌你?”
这话说得,她啥时候不嫌弃俺了?连睡觉都不愿意一个屋。
郑爱国识相的不多说,老实啃包子。
15. 第十五章
车里啥味都有,难为郑爱国能吃下东西。张翠花一路上都把脸朝着窗外闻汽车尾气,下车的时候脸上拢了一层土。
“呸呸。”
找个避人的地方,吐出嘴里的土味,胡乱抹了两把脸,这才清爽些。
想起前世自己坐车丢钱的经历,张翠花问旁边的郑爱国,“纸条还在不?”
郑爱国摸摸裤兜,拿出张写了‘布2’的草纸,“在呢。”
来之前,张翠花嫌扛着两匹布碍事,离着大姑家又有点远。
便找了汽车站旁边的一户人家托管,还让人家写了个纸条,避免不认账。
一开始人家也不愿意,“俺还能赖了你的布不成?”
“再多给你三分。”
“好嘞。俺不会写字,你教教俺。”
在五分钱的诱惑下,大婶跟张翠花学着写下这俩字当凭证。
临走前还殷切的送到院门外,“说好的,先给两分,回来拿了布还要给三分啊。”
“知道了。”
检查完自己兜里的纸条,郑爱国等着张翠花检查她兜里的钱,却只等到张翠花左右张望方向。
所以,这是检查工作完成了?
郑爱国小声提醒,“翠花,你不看看你兜里的钱啊。”
“你见过谁大喇喇的把一堆钱拿出来的。再说,我怎么会丢钱。”
张翠花没看他,嘴里说着这话,心里却对自己没把握,手诚实的摸了摸裤兜,“没丢。”
发现张翠花像是在找什么,郑爱国犹豫着道:“翠花,你在找茅房啊。”
“我在找麻布口袋。这叫作战准备,谁跟你似的拎着拳头就上。”
经常要上军事理论课的郑爱国同志:“……有道理,所以你要挨个套他们麻袋?”
这得套到什么时候啊。虽然那个村子不大,但也有一百来户,加起来得有几百上千人。
“慢慢来呗,今天先去认认地方。”长此以往没准他们以为闹鬼,这样不仅可以从□□上攻击,还可以从精神上震慑敌人。
瞥了眼郑爱国,张翠花说话语气像是‘先去踩踩点’。
找了半天麻袋,可大家的麻布口袋都要装东西,就算眼馋一分钱,也没有多余的卖给张翠花。
有些人还想让张翠花等他送完货回来,“你等会,等我把东西送过去,腾出来了就卖给你。”
“要多久。”
“也就一两个小时。”
张翠花摆摆手就要走,那人还要硬拦她,“就一两个小时,你这人咋问了还不等,这不是耽误我时间吗?”
“等个屁。”张翠花都不用郑爱国帮忙,一甩手就把那人甩个踉跄,“咋,还想强买强卖?”
“没,没。”
最后,张翠花找到粮食站买了几个。这边饥荒还有余韵,人都吃不饱,粮食站最不缺的就是空口袋。
看到有人来买,恨不得把几百几千的空口袋都换成钱。
镇子不大,逛了一圈就找到大家在哪搭驴车。
几只驴子、骡子低着头吃草,后边板车上空荡荡的,东西全放在车子旁边,可见是怕累到它们。
几个驾车的汉子凑在一块唠闲嗑,抽旱烟,都是在等村里人过来集合。
张翠花问了问,竟然有直接往那座山走的板车。
这可稀奇,毕竟在郑爱国的讲述中,那座山不仅山里路不好走,地处也偏僻,哪怕山下也只有少少几个村子。
张翠花没多想,向郑爱国确认这不是那个村子的人后,便只以为正好碰到住在那座山附近的人。
车子一时半会回不去,最少也要半个多小时。
等了会,有人和张翠花搭话,“女娃子,你去找谁?”
反应了下,张翠花想起来自己现在是个十八岁的大姑娘。嘿,真不赖,还成女娃子了。
“我叔奶奶让我去探亲,说他侄子的大姑在那个村,让我看看饿死了没。这饥荒年岁,哎。”
张翠花随口扯谎,一说‘饥荒’立刻引起旁边人们的共鸣。也不问她那人叫啥了,都开始感叹这个年过的不容易,连草根都得抢着嚼。
还有人说了个稀奇事。
“俺家邻居鸡都饿死了,可怜她小儿子,吃了饿死的鸡竟然开始上吐下泻的。幸亏村里赤脚医生厉害,灌了两碗草药救回来了。”
“嚯,饿死的鸡不能吃啊?那多糟蹋东西。”
张翠花插嘴:“可能是肚子里没油水,乍一吃受不了。”
“嘿,你个小丫头懂啥。”
那人左右看看,确认没人注意这边,才压低声音和他们说:“俺村里神婆说了,那是鸡的冤魂找来了!”
张翠花:“……”
偏偏旁边几人都信他,赶忙问。
“那怎么办。”
“那娃子救回来了也好不了吧”
“俺村里也吃了好几只饿死的鸡,是不是以后也会有反应。鸡魂一直憋着没找俺们,是不是在憋大的。”
“本来是好不了了,后半辈子就得那么病歪歪的躺着了。但是神婆厉害啊,拿了把不知道什么面,长得就跟,”
李大牛想比喻,想不出来,看到脚下的土,“就跟这个沙土似的,比这个黄色还浅。就拿热水那么一冲,给小孩喝了,第二天就好了。”
“哇!”
“好家伙,那神婆可真神。”
听到周围人羡慕夸赞,李大牛可牛气了,“我跟你说,神婆还想了个法子,彻底解决了饿死的鸡冤魂附身。”
“啥,快说,俺们村里也得解决。”
“把鸡送到神婆那超度,第二天神婆给你把骨灰,你把骨灰洒在鸡死的死的就行。”
张翠花竖着耳朵听了半天,本来还稀奇,慢慢脸上只剩下一个大写的囧。
还超度,怕是神婆自己吃了吧。
那几个赶车大汉围成一个圈子讨论了,张翠花扒拉开小圈子的一角,友好提醒,“神婆超度的时候,你们就没闻见香味?就不觉得香味熟悉?”
李大牛:“那能闻不见?闻着可香了,要不说神婆神呢。这叫‘把神力化为凡力’,只要把东西做熟,那个东西就被超度了。”
张翠花看着李大牛的眼神都变得佩服了,觉得这人才神呢。
这么离谱的说辞都能信。
郑爱国发了半天呆,猛然发现翠花回来了,还神色怪异。第一反应是,我没犯啥错吧。
然后才回过神来,问她:“翠花,咋了?”
李大牛的态度就是他们村里大部分人的缩影,明显对神婆满心信服,听不进别人话。若是好言相劝怕是适得其反。而且毕竟神婆只骗了几只病死的鸡,还给冲了碗粮食做的米面。
虽然用的是‘神药’当托词,但张翠花一听就知道是大米或者小米磨成的粉。
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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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样小杀伤范围还好说,也轮不到张翠花闲操心。
可李大牛遇人就说,还带发展信徒的,这就触及新世纪优秀人类张翠花的雷达了。
听到郑爱国问她,张翠花一脸良善的微笑,“没事,就是想着,改天让神婆看看咱家的鸡健康不。”
神婆?鸡?那翠花的表情咋跟要砍人似的?郑爱国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没多问。
只是凑近嘀咕了一句,“翠花你可别搞封建迷信。”
人们买的东西少,太阳还没升到正当空就全回来集合了。
基本是一个小包袱就把买的东西包进去了,唯有一个买东西办婚礼的身上挂了点盆子、毛巾之类的杂物。
“呦,狗蛋娘大手笔啊,还给准备新盆。”
说话的人半坐在板车上,探着身张望,话里眼里都是羡艳,“你看这搪瓷盆,还带大红花呢。”
周围有人附和,“真是,咋这么好看。会门手艺就是好,看铁蛋这婚事,办的热闹。”
铁蛋娘把东西放板车上,脸上乐开了花,得意的炫耀:“那是,十里八乡的没我们这么大手笔的,还给两块钱彩礼呢!”
这话一出,旁边板车上也热闹开,都是惊奇羡艳。
吵吵嚷嚷的,有人问这家人干什么的,咋这么有钱。有人问那村里还有这么有钱的吗,俺侄女可俊了。
张翠花听进耳朵里,感知到自己兜里鼓鼓囊囊的一堆钱,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一百块,好像是有点多?
郑爱国没听别人说话,一直看着空地发呆,外加注意张翠花的动静。
余光瞥到旁边人脸色变换,心里思索翠花咋了。
“爱国啊。”
她还叫俺名字,咋怪怪的,她好像没叫过俺名?
“郑爱国!”
“哎哎,听见了。”
不发火这呆子就没反应。
张翠花拍了郑爱国脑瓜一把,这才避开周围耳朵,用气音问他:“你兜里有钱不?”
“有,你要啊?”郑爱国说着就掏兜,被张翠花按住。
“有多少?”
“一块八毛六,不对,花了一块三毛六,找的四分钱你那,还剩下四毛六。”
听完的张翠花沉默了,等板车开始‘噶油’着走,才说:“等回去分你点钱。”
“我有钱。”而且回了部队也花不到。
“说给你就给你,啰嗦什么。”
“……”
等离开了镇子,驴车骡车们分别朝着不同方向走,一下周围就安静了。
只剩下铁蛋娘说话的声,“我给你们说,那姑娘可俊了,俩大黑辫子,油光哇亮的,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姑娘。”
车上除了车夫和张翠花俩,就只有铁蛋娘和另一个小伙子。
那小伙子明显不耐烦听,却怕人说他不敬长辈,不得不应和,“一听就是好姑娘。”
“那是,我给你说……”
巴拉巴拉,几句话翻来覆去的说。却因为路比较远,说到半路上就没话说了。
铁蛋娘善谈,意犹未尽的吧唧吧唧嘴,脑袋转了转,注意到车上有俩外地人,“女娃子,你来俺们村是想找谁?”
“我给你说,婶子和谁家都关系好。谁有几个远方大姑妈,谁有几个叔奶奶,我都门清。”
“你告诉我,我把你送去他们家,省得你们找。”
16. 第十六章(三百收加更 )
“对,告诉铁蛋娘,她知道的人多。”
赶车的也插了一嘴,半回头说道:“你们不是正好要找什么叔奶奶的大姑妈?”
气氛一下有点安静,都等着这俩外乡人说话,连那个高高壮壮的小伙子都歪了头,看着她们。
铁蛋娘更是脖子往前伸,眼巴巴的等着自己发挥作用。
郑爱国没说过谎,此时被盯得心里发慌。好在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显得十分稳得住。
张翠花反应快,叹气道:“是找叔奶奶侄子的大姑妈,你知道人多也没用。”
铁蛋娘最自豪的就是和所有人都关系好,哪能说她这技能没用呢。
张嘴就要反驳。
结果张翠花说:“哎,我都不知道叫什么。我叔奶奶都八十六了,说话糊里糊涂的。只知道那人是个短头发的小矮个女人,估摸着六七十吧。”
六七十,这岁数可不好,这么大了说不得逃荒过来的路上已经没了。又一想,她叔奶奶知道人在这,不一定就没了。
铁蛋娘敛了敛表情,问张翠花:“闺女啊,你们咋知道大姑在这呢?是有人给你们传的信儿?”
山村里往外送信儿的肯定少,人家再认出她不是亲戚就说不清了。
不如直接搅混水,张翠花想起李大牛对神婆的坚信不疑,决定采用玄学说辞。
“我叔奶奶说她梦见人在这边,叫她过来探望探望。”
“呦,要不说老人家说话神呢。我们也才搬来没几年,要是前些时候,这边还没村子呢。”
铁蛋娘一听就信了,对这个不存在的叔奶奶佩服程度直线飙升,待张翠花都亲近了好多,“你们也孝顺,叔奶奶一说就过来找。”
那个小伙子听着不像样,脸上的表情跟之前的张翠花差不多,欲言又止。知道说了也没人听他的,干脆脸朝外,不看她们。
“这边以前没村子?我叔奶奶说她梦见山上有个村子啊,村里人还特别蛮横。”
张翠花随口胡诌,说的像模像样,借着铁蛋娘对玄学的深信不疑,使劲刺探消息。
“哎呦呦,这事老太太可就说错了,山上哪有……”
说道一半,铁蛋娘说不下去了,她想起来了,“之前山上是有一个村子,我们刚逃荒过来的时候还拦着我们不让上山,说整个山都是他们的。”
“后来呢?”
铁蛋娘不回答,反而说:“闺女啊,别打听太多,这事不好说嘴。”
说完这句,就跟修闭口禅似的,也不笑也不说,坐在板车上看着前边的路沉默了。
离村口有一段的时候,老张就让他们下来,他爱惜自个的骡子,等他们下来了就吆喝着骡子去草肥的地方吃草。
张翠花俩人和沉默的村里人一块朝着村子走。等快到村里的时候,那个小伙子说话了。
“山上的人都被烧死了,不知道哪来的大火,连山带人一块没了,就剩下出去买东西的一家人。”
说着指了指村口的茅草屋,“就是那家。听说前几年还得过怪病,儿女都没治好,只剩下一对夫妻。”
“作孽作的呗,遭报应了。”
小伙子话音未落,被铁蛋娘打了一巴掌,“说什么呢你,赶紧回去。”
骂完也没心思招呼张翠花俩人,迈着紧凑的小步子,往自个家走了。
倒是小伙子好心说了两句,“铁蛋婶子就是迷信,你们别见怪。”
“村里就有俩六七十的老人,一个在那家,一个在那边第三家,你们自个找找吧。”
人都散了,只剩下她和郑爱国,张翠花说话也没了顾忌,直接叫上郑爱国去那边看山。
“瞅瞅咋样了。”
等到了近前,就知道那个小伙子说的半点不掺假。
山都被烧黑了,几年过去,只有几根草从废墟里挣扎着长出来。
“嘿,买这么多麻袋还用不上了。”
张翠花心里没啥波动,她跟那个小伙子想的差不多,“一村子恶人,如今算是恶有恶报。”
郑爱国看着山上光秃秃的一片,憋出一句话:“我没想让他们死。”
“说的跟你有啥关系似的。”没亲眼见证过死亡,张翠花不理解郑爱国为什么是这样的想法。
但是她看出郑爱国心情有点闷,于是拍拍他的肩,“走吧,还有事呢。”
“啊?还有啥事?”
他们来不就是□□吗?现在人都没了。
“那不还有一户人家吗。”张翠花恨铁不成钢,“咋,他们倒霉了,就该原谅他们做的缺德事?”
要她看,受的教训还不够。要不然怎么能在在死里逃生之后,立刻又做土匪行当。
“不说要回那五块钱,打一顿总不为过吧。”
山上一起火,来源于郑老三家。他家灶头里的火没灭就出去买东西,想着回来了继续用,就只拿灰灰土土的埋上了点。
天气干旱,连土都是干的。火旺起来,火苗直接冲破灰土,向外蔓延。
山上的花草、树皮,全被饿极了的人扒着吃了。满山没一点绿色,只有暴露在大太阳下,被晒成木柴的树干。
火势汹涌,等郑老三回来的时候,只看到一山的火光。
“没了,全没了。”
郑老三媳妇崩溃的坐倒在地上,嚎啕大哭,“咱家灶上还炖着鸡。”从其他村子偷得。
“还温着二两酒。”郑大明家搬家后,和村里人一起瓜分的。
“还有俺的实木大床,那么好看!俺还没睡几年呢!”姜韵宜的陪嫁。
哭了半天,就是没哭她烧死的老娘,没哭一起说闲话的邻居。人命在她心里顶不过几块钱的家产。
郑老三也脸色铁青,顾不上旁边嫁了仨闺女才拉扯大的小儿子还看着。
在四闺女惊恐的眼神中,狠狠给了婆娘一巴掌,“哭嚎个屁,老子还没死呢。”
郑四丫抱着弟弟,两个小孩孱弱的病体互相依靠,心想:爹疯了吗?
当初郑老三仗着村里人多,欺负山下这些逃荒过来的人。现在山下成了小村子,有五十多户人,震慑着郑老三不敢作妖。
但村长可怜孩子,做主分了他家一间茅草屋。后来孩子都没了,也没人说收回去。
孤零零的一对夫妻,躺在床上挨饿,时不时薅一把房顶的茅草,压下肚子里的轱辘响。
饥荒的时候啃墙吃。土墙是泥巴掺着草根做的,建的时候是为了避免倒塌,现在是方便郑老三下咽。
等把墙啃得只剩下三面,被夏天的大雨浇了个满屋湿,郑老三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媳妇可以吆喝。
张翠花走到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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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屋不远处,就听见那里边传来中气不足的爆喝:“还不去拔草,你想要老子吃什么!秋天收不了粮食,看我不打死你!”
然后一个佝偻着腰,浑身伶仃细瘦的女人出来,朝着自留地走。狼狈的背影被身后飞来的草鞋打的一个踉跄。
郑老三不干不净的骂着出了屋子,来捡他丢出来的草鞋。
“懒婆娘,还要让老子催。啊!谁!”
张翠花猛地一个麻袋,兜头套郑老三身上,觉得麻袋买的多,还用眼神示意郑爱国再套一个。
郑老三不断地哀嚎、扑腾,却苦于住在村边,离其他人家远,没人听得见。
还惹得张翠花往他肚子上锤了几拳。
张翠花压低声音,闷声闷气道:“再敢叫,阉了你。”
郑爱国手下一哆嗦,动作更快,一个麻袋接一个麻袋的往郑老三头上套。
被张翠花拦住才作罢,“你想闷死他?”
郑老三听到‘阉了他’这几个字时就老实了,杵在那不敢动弹。‘哐当’一下,被张翠花踹倒在地,然后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满身疼也不敢叫出声,生怕这个不知道哪来的歹人真阉了他。
等过了十来分钟,渐渐没了动静,郑老三忍着身上疼,撅着屁股从袋子里爬出来。
小心往周围看,空无一人。
“妈了个逼的,别让我逮到你个傻逼孙子!看我碰到你了不活剐你。”嘴里放着狠话,郑老三‘哎呦’不停,还弯身拾那几个麻布袋子。
还能放着,等秋收的时候盛粮食。
一阵凉风刮过,刺了郑老三一激灵,赶紧左右张望,看是不是歹人又回来了。
发现没人,这才嘟嘟囔囔的往家走。
推开屋门,傻眼了,“啊!我的瓦罐!我的锅!!怎么全碎了!!!”
收拾完郑老三,把他用坑来的钱买的东西砸了个干干净净。张翠花神清气爽的往郑老三媳妇去的方向找过去。
一个个恶毒事做尽,都别想跑。
心里这么想着,看到躺在地头的女人时,张翠花还是慌了一下。
别是死了吧。
“你在这等我回来,我悄悄看一眼。”
郑爱国不知道翠花要看啥,只以为她要刺探敌情,‘嗯’了一声。
挑着杂草成片的地方走,掩住身影,张翠花盯着那个女人的方向,慢慢潜伏过去。
可还没到,就看到女人翻了个身,脸朝着她这边,细听还有呼噜声。
合着是睡着了。
人没事,张翠花就能放心开揍了。
继续往那边走,拐到后边,一个麻袋罩了女人满头满脸。
注意着把眼盖住,打个结,再抽出一个麻袋,当绳子捆上她手脚。
打了俩人一顿,张翠花搭车回林家村的时候,一路上笑都没停下来过。
郑爱国拎着在地上打了好多滚的纸包,心里想:里边的包子还能吃吗。
刚到村边,还没下牛车,远远有个人往这边跑来。
“志刚爹,你家志刚在河边玩,听说被淹了,都昏过去了!赶紧赶着车去拉人送医院吧!”
猛然看到车上的张翠花俩人,来人赶紧说:“爱国媳妇,之前我看见你家森林也往河边去了。不知道有没有事,赶紧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