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美妾超好孕,糙汉将军日日宠》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一个真相 身体健康,果然是重中之重。 不过是绕着马厩走了两圈,温婉就累得气喘吁吁。 她脸色发白,一副随时都可能晕过去的模样,吓得山水紧张得团团转。 温婉:“我就是虚了点儿,别紧张,缓一缓就行了。” 生病的人反倒来安慰他一个正常人,山水也是禁不住唏嘘。 他正琢磨着去给她弄杯热水,一名个子瘦瘦小小的火头军提着个食盒就跑到他跟前。 火头军乐呵呵的,“校尉,这是您要的热水和几样零嘴儿,哦,还有个暖手炉。” 山水愣了愣,“我要的?” 见温婉露出狐疑的目光,山水反应很快,猛的一拍脑门儿。 “对,是我要的。瞧我这记性,一忙起来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他接过食盒,把零嘴儿和热水都塞到温婉手里,“你来之前我就让人备着了,这会儿才送过来。” 温婉低头一看,零嘴儿是她最喜欢吃的几种蜜饯,热水用羊皮袋水壶装着,拔开瓶塞,能闻见一股子茉莉花香。 连茶都是她喜欢的。 壶里的热水透过皮子,将暖意沾染到她掌心里。 她眉眼柔和,没多问什么,只浅浅的笑了笑。 “你……有心了。谢谢。” 山水干咳两声,笑容些许勉强。 温婉吃了些零嘴,又把暖手炉抱在怀里,身子暖和了之后,力气便恢复了些。 “唉,现下都春天了,眼看不久就要入夏,我竟还如此怕冷,也不知道这身子什么时候才能好。” 她不过是感慨两句,山水却比她还急。 “小婉姑娘别急,大……我们已经差人去帝京寻好药材了,过几日送过来给你补补,用不了多久,保准你跟以前一样活蹦乱跳。” 温婉挑眉,“活蹦乱跳?” 她是鱼还是蛙? 山水愣了愣,笑道:“我就是个大老粗,没什么学问,你就别跟我计较这些文绉绉的用词。” 温婉点头,“行。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 顿了顿,她说起正事。 “也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查看了整个马厩之后,这些战马的异常死亡,我还真见过同样情形的。所以,我的确有解决的办法。” 那还是当初读研究生的时候,有个关系不错的朋友,他家里是开马场的,学的又是冷门的养殖专业。 暑假期间,她去朋友的马场玩,刚好遇上他家马场的马病死不少。 朋友他爸请了好多专家来研究,后来病马的问题解决了,朋友也借机写了一篇论文。 那论文还是温婉帮着一起找的参考文献,所以她印象很深刻。 温婉收回飘远的思绪,回归正题。 她表情瞬间变得严肃,目光犀利非常。 “不过,你们想要我解决问题的办法,就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以他们的关系,山水没想到她会提条件才肯帮忙。 这举动出乎预料,山水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山水问:“小婉姑娘想要什么?” “我不要什么,我只想你们告诉我一个真相。”温婉冷声道。 山水扯了扯嘴角,脸上闪过一抹心虚,“小婉姑娘在说什么,我不明白你说的什么真……” “阿贵到底怎么了?” 温婉一瞬不瞬的盯着山水,眸光坚毅,完全没有妥协的意思。 “阿柴和高翎回边城之后,你们一直告诉我,阿贵是受了伤,所以回来的速度比他们慢一些。但这都大半个月了,他却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温婉冷笑一声,“我不傻!就算他受伤了,也早该回来了。” 她语气一沉,厉声问:“所以,他是不是出事了?” 风吹过,明明是和煦的春风,那一刻,山水却觉得冷。 “他……”山水舔了舔干涩的唇,似乎很是犹豫,最后才无力的说:“果然瞒不了你多久。” 闻言,温婉顿时心凉了半截。 山水:“当时高大人和阿贵一行人被漠北人连日追击,在一次战斗中,他……被漠北人抓走了。”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细想之下,却让人背脊发凉。 按照漠北人对待奴隶的做法,最后的结局死都是轻的了,很多生不如死的,会被漠北人豢养成“两脚羊”,当成牲畜一般用来填饱肚皮。 那个在忘河谷曾经护着她的青年,他的村子被漠北人屠戮殆尽,他的心爱之人也被残忍分食…… 他的生活已经够苦了,为何老天却仍旧不愿给这可怜人一个活着的机会? 温婉难掩不甘,红着眼睛,身形一晃。 山水赶紧扶住她,低声道:“你这段日子身子不好,我们怕你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所以才一直不敢告诉你。” “你别急,大将军已经派人去救了。” 温婉好一会儿没吭声,只是难过得直掉眼泪。 她心里清楚,落在漠北人手里,想要救回来谈何容易?不过是给她一个念想罢了。 “山水!” 温婉擦干净眼泪,咬牙切齿的道:“拿笔墨过来!这些战马不能再死了,将来这些战马还要带着我们杀进漠北人王庭,替阿贵报仇雪恨!” 山水闻言,连连点头。 “对!大将军也是这么说的,总有一天,我们会踏平漠北王庭,替端朝惨死的百姓讨回公道!” “定要让漠北血债血偿!” * 温婉流着泪,提笔写了一篇《论战马的产后护理》。 标题虽然深拗,但里面的内容,她仔仔细细的向山水解释了。 离开营地的路上,温婉终究心伤神哀,没坚持住晕了过去。 赶车的山水吓得惊慌失措,当即停下马车。 他掀开车帘,正准备去将人抱下来,手还没伸出去,就被人扯到一旁。 “我来。” 骑马赶到的沈御,脸色阴沉,浑身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山水见是他,便退到一旁,给他让出空间。 沈御目光落在马车内脸色惨白的温婉身上。 有那么一瞬,他眼里的怜惜和心疼宛若化作了实质,像一把利刃,割开他的皮肉,连灵魂都鲜血淋漓。 他将温婉抱上马背后,便护着她一路狂奔往城里的医馆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 娘子操劳 医馆里,大夫战战兢兢的替温婉施针,偶尔扫一眼站在他背后冷着脸的沈御。 “公子,你娘子没什么大碍,就是大病之后身子虚了点儿,养些时日定能恢复如初。” 沈御拧着眉头,“她都晕了,你确定没大碍?你是真大夫吗?” 他心里急,又是抱着人来的,便没没理会大夫误会两人关系的事。 这种时候,若真解释清楚了,反倒是让人看轻了她。 “……”大夫满脸无奈,“老夫在边城里行医数十年,左邻右舍哪个的病不是我看好的?你要是信不过我,就另请高明。” 沈御悻悻的没吭声。 大夫叹气道:“小伙子,我知道你是紧张你娘子,正所谓关心则乱,我也不怪你出言不逊。但是……说句不好听的,你既然紧张她,早干嘛去了?” 沈御:“……” 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大夫数落了? 大夫:“她的身体都空亏到这个地步了,我是真不知道你们平时怎么在操劳她?她这个年纪,身子最重要,现下还有回转的余地,要再这么操劳下去,将来若是子嗣艰难,吃亏的不还是你家?” 语重心长的话,大夫说得很诚恳,但话里话外,也在说他苛待她。 沈御有口难言,只沉默着不出声。 大夫摇摇头,抬手轻轻将温婉头上的银针取下。 * 片刻后,温婉悠悠转醒。 她一睁眼就对上沈御担忧的眸光。 “醒了?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饿不饿?还累吗?” 他一连串毫无章法的问题,让温婉愣了一下。 随即,她淡淡笑了,“怎么,不躲我了?” 沈御:“……” 他尴尬的咳嗽两声,心虚的移开目光。 温婉见他这模样,轻笑一声,“我没事,睡了一觉,现在好多了。” “睡?你管这叫睡?”沈御冷声质问。 温婉牵强的扯了扯嘴角,“行了,都说没事了,你要得理不饶人是不?” 沈御叹气,“罢了。我送你回去。” 他说着,就要伸手去抱她。 温婉往后一退,“不合适。” 他们,如今只是朋友而已。 她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既然下定了决心,就不再给自己反悔的机会。 她已经打定主意,等身体一好,就离开边城。 至于去哪里……端朝的大好河山,她还没去过几处呢。 从南走到北,应该要大半年吧。 都说时间是治愈伤痛的良药,她希望这句话是对的。 她的退缩,让沈御有一瞬间的愣神。 须臾间,他竟觉得心中空了那么一下。 “好。那我扶你。” 他僵硬着扶着她起身,付了诊金后,送她回小院。 他没有纠缠不休,这让温婉偷偷松了一口气。 也好,聪明的人,连分手都很理智。 将她送到门口之后,沈御没有进去,只礼貌的叮嘱: “你好好休息,缺什么,要帮忙,都可以差人来告诉我。” 他语气疏离客气,真的好像只是一位关系密切的知心朋友。 “嗯。谢谢。”温婉目送他上马离开。 当他的身影消失在街口后,她才惊觉,不知何时,她脸上竟挂满了泪痕。 原来,她的理智可以控制思维,却无法阻挡身体的本能反应么? * 日子,仿佛乍然恢复了宁静。 这种宁静,送给温婉一种不真实之感。 有时候,她盯着灰蒙蒙的天空,一看就是大半天,直到雨水落下来,她回过神,便发现她记不起来什么时候来到的院子正中。 这段时间,李婆婆换着法子给她做吃食,总想用美食诱惑她多吃几口饭。 她虽胃口不佳,但见老人满面期待的目光,还是会多吃半碗饭。 如今,她身体倒是恢复得差不多了,可失神的状况却越来越严重。 “小婉姑娘,你站在井边做什么?赶紧往后退,先前刚下过雨,井边湿滑,要是落进去,可是不得了。” 李婆婆提着木桶出门,看见这一幕,魂都快吓没了。 温婉一怔,脸色立刻一沉。 她明明记得先前在屋子里看话本来着,怎么会在井边? 她是受过现代社会高等教育的,所以敏锐的察觉到自己的精神状态出了问题。 她稳了稳神,淡然向李婆婆解释道:“本来想打水来着,就是看地滑,正准备退开呢。” “那就好。”李婆婆信了她的话,又去柴房里抱了一捆稻草铺在井边防滑。 温婉上前帮忙,弄好之后,她拍拍手道:“李婆婆,我出门一趟。” “哦。”李婆婆看一眼天色,“那你可得早点儿回来,我把饭蒸上了,再过半个时辰,就该吃夜饭了。” 温婉应声,“我去去就回,很快的。” 那时候,连温婉自己都没想到,意外发生的时候,总是不给任何人准备时间。 她这一去,竟然生出那么多波折。 * 离家最近的医馆就在隔壁那条街。 温婉脚步匆匆,不一会儿就到了。 医馆的伙计正在门口的炉子上熬药,看见温婉,起身问道:“姑娘是要瞧病?” “嗯。”温婉往医馆里看,“大夫在吗?” “在的。在后院呢,姑娘在堂里坐会儿,我去叫大夫。” 伙计说完就去了后院。 不一会儿,伙计折返回来,后面还跟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 温婉看见这老者,顿时就愣住了。 “咦,你不是在北街医馆的大夫吗?上次我晕倒,还是您给看的。” 大夫上上下下打量她一阵,也想起来了,“对,我也记得你。上回是你家相公送你来的。你现在看起来气色倒是好多了。” 大夫在她对面坐下,一边说话,一边示意她伸手。 温婉伸出手腕让大夫把脉,“我身体其实没什么问题,我这次是……” “情志内伤,致气血阴阳亏虚,脑神失养,心神不宁,”大夫表情沉重,“姑娘,你忧思过重,表面上看身体没问题,实则,问题大了啊。” 温婉:“……” 她怎么突然有种即将被医生宣告绝症的即视感? 大夫还在叹气,“上回你来的时候,我就跟你相公说了,让他多多体恤你,怎的,他是丝毫都没听进去啊?” 第一百二十三章 突然失踪 都不是真夫妻,哪里来的操劳与照顾? 大夫的问题,温婉着实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轻声问:“大夫,那我还有救吗?” 大夫一怔,“你这女娃娃,说的什么话?我说问题大,又没说你得绝症。其实这种心病,说简单也简单,放松心情,少忧虑、少烦恼,自然而然就会好。” 温婉嗤笑一声,“少忧虑?少烦恼?这两条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太难。试问普天之下,能有几个人做得到的?做到的,不是儒学圣人,也是得道高僧。” 闻言,大夫赞同的点了点头。 “话虽如此,可我观察姑娘面相,就不是普通人,别人做不到的,你一定能做到。” 温婉嘴角一扯,“您还会看面相?” 大夫捋着胡子点头,“老夫虽然是大夫,但也修行道家缘法,所以勉强懂几分。依老夫只见,你如今的心病是因为周围有人克你,想要除去心病,少忧虑少烦恼,就要远离克你的人。” 温婉:“……” 这不就是让她离开现在的环境,出门散心吗? 她想起一个说法,道家思想是唯我独尊,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是自身的问题。 失恋了,伤心难过,道家说不是你的问题,是他克你。 工作不顺心,道家说不是你的问题,是老板克你。 生活中,要多体谅别人的难处,道家会说他算老几,凭什么体谅他,指不定他克你。 跟前的大夫,果然得道家真传,竟用这套说辞来开导人的心病。 想到这里,温婉禁不住感激的笑了笑。 “谢谢。” 大夫听她说谢,面色一怔,随即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姑娘,慧极必伤啊。你竟能体会老夫开导的意图,你这心病就麻烦咯,这跟医者不自医是一个道理。” 大夫一边摇头,一边给她开了安神方子。 温婉拿上方子,付了诊金之后便离开医馆。 * 天已经黑到尽头。 街道上,只零星挂着几盏并不明亮的灯笼。 想起出门前李婆婆的叮嘱,温婉皱了皱眉。她和大夫多说几句便耽搁了时辰,这会儿家里肯定一大屋子的人等着她吃饭。 她加快脚步往回走。 刚走过一个转角,就听旁边的小巷子传来一个孩童的哭声。 声音听起来像四五岁的孩子。 温婉停下脚步,往巷子深处看去。 巷子里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简直是恐怖片里最常见的恶事发生情景。 都不用细想,她这细胳膊细腿的,就算好心进去查看,也是给罪恶之人送人头。 她有自知之明,所以没打算进巷子,打算离开之后再叫人一起帮忙。 只可惜,藏在巷子里的人比她预料的还要果断。 黑暗的巷子里突然伸出一只手,那手指节纤长、骨节分明,速度极快,扯着她的胳膊就将她拉进了巷子。 温婉的手已经握住了匕首的把手,却听身后之人冷哼一声,握着她的手腕狠狠一折。 她的手顿时使不上力气,匕首掉在了地上。 就这两下,温婉就能判断出,来人是个练家子,根本不是她能对付得了的。 “不想死的话,别出声。” 一个陌生却阴冷的声音响在耳边。 脖子上传来利刃划开皮肤的刺痛感。 温婉吞了吞口水,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故作镇定,“阁下是要求财?求财的话,一切都好商量,毕竟钱财身外物……” “果然有胆色,都这个处境了,还想着试探我的底细。” 身后人打断她,语气里敌意很浓。 温婉脸色一沉,不是求财,那就是故意针对她? 可她分明确信,以前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声音。 “你想怎么样?”温婉冷声问。 来人冷笑,“不急,你很快就知道了。” 说完,他一个手刀砍在温婉脖子上,便让她彻底失去意识。 温婉不知道,就在她被拉进巷子的时候,远处的青年就冲了过来。 青年是边城守军里的将士,得沈御的命令一直在暗中护着温婉。 可当他冲进巷子里之后,巷子里空荡荡的,已然没了温婉的踪迹。 “完了!” 这可是大将军在意的姑娘,要是出了什么事,他都不敢想大将军会做出什么事。 * 院子门口的灯笼早就挂起来了。 李婆婆在门口徘徊,不断的往街口的方向看。 胡老伯拄着拐杖也走出来,瞧一眼空荡荡的街道,“小婉姑娘还没回来?” 李婆婆越等越心急,“可不是。天都黑了好一阵子了,可别是出了什么事吧。” 顿了顿,她下定决心,“我还是得去衙门报官,一个大活人说丢就丢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胡老伯拦住她,“这才不见一会儿,衙门里怎么会管这等子事。我看还是去找山水校尉,有边城守军帮忙,没准儿还能快点儿找到人。” 李婆婆:“可边城守军的营地在城外,这一来一回,得耽搁多少时间?” 两人正犹豫不定,一队骑兵便策马冲了过来。 为首的,正是沈御。 两位老人是见过他的,知道他是温婉的意中人。 “小婉姑娘不见了!”李婆婆大声呼喊。 沈御勒马停在院门口,没有下马,冷声说:“我知道。” 说完,他指挥着身后的将士将整条街都围了起来。 “这两条街的所有人,一个都不准放过!仔细盘查,务必找出奸细!” 两位老人就见浩浩荡荡的边城守军,挨家挨户的去拍门,不一会儿就听见各个院子里传来哭天喊地的声音。 正盘查到一半,吴太守领着衙门里的衙役匆匆赶来。 吴太守见沈御这阵仗,略显担忧,却不得不多问一句。 “沈大将军,这么大张旗鼓扰民,把这条街的人都当成犯人盘查,是不是有些过了?” 在此之前,沈大将军一直善待边城百姓,这还是头一回,不顾漫天怨言,闯进普通百姓家搜查。 闻言,沈御眸中泛着寒光,冷声说: “我一直派人暗地里守着这两条街,绝没有来路不明的人能混进来。我的人,竟然在街上被人劫走,没有里外勾结,我不信!” 第一百二十四章 杀鸡儆猴 这个夜晚,对这两条街的人来说也许是这辈子最惊恐的一个夜晚。 边城守军将两条街的人赶出院子,在街道两边站成排。 沈大将军举着长刀,当着他们的面,将一个回答盘问时,吞吞吐吐的人当场斩杀。 鲜血就喷洒在正街的石板路上,空气中散发着的血腥气更是让隔得近的几个人当场作呕。 这招杀鸡儆猴,吓得所有人跪倒在地,一个个哭求着喊冤。 沈御的刀刃上还滴着血,“给你们三息时间,再不老实交代,你们所有人……全都跟他一个下场!” 一听这话,跪着的百姓纷纷开始磕头。 沈御沉着脸,不为所动,只冷漠的开始倒数,“三……” 也许是真的被吓怕了。 百姓从开始的求饶,渐渐开始互相揭短、质问。 “刘三,是不是你?昨天我看见你鬼鬼祟祟的扒隔壁家的墙头。” “李二,你就承认了吧,今早上就是你偷的老周家的鸡!” 诸如此类,却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沈御面色更冷,锐利的目光扫过去。 “二……” 眼看给他们留的时间越来越少,百姓之间的指责也越发白热化。 “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做了奸细,我求求你了,就站出来认了吧。你不出来,我们都得死!” “就是啊,咱们街坊邻居多少年了,你就算不管我们,你也有家里人吧?” “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你家里人也跟着你一起死?” 百姓们几近崩溃,纷纷抱住身边的家人,一时之间场面既混乱又可悲。 吴太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额头上冒出汩汩冷汗。 这可是两条街,几百号人。 他一边擦冷汗,一边低声下气的去劝沈御。 “沈大将军,您可别冲动啊。就算这里面有奸细,你也不能把所有百姓都杀了吧?” “您征战多年才积累的名声,可不能毁于一旦啊!” “为了个女人,您要是干出屠戮百姓的事,回头圣上知道了,定不会轻饶了您!” “就连安定王府也必定会受连累,您想想王爷,想想将军府老太太……” 吴太守嘴巴都快说干了,可沈御竟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他只是充满戾气的问了一句。 “对,我征战多年,为朝廷赴汤蹈火,无数次生死悬于一线,不可谓不忠不勇,可是……” 沈御眸光暗沉,像是在自嘲,又像是在质问。 “我竟然连一个女人都护不住!她若出事,我要这些虚名,有何用?” 一席话,让周围一众人都震惊不已。 别说其他人,就连沈御自己,何尝不心惊? 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他也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时候。 他举起长刀,刀刃上的血顺流而下,落在他的指间,留下刺目殷红一片。 边城守军的将士们,也跟着举起长刀。 每一把长刀之下,都是一个无辜的百姓。 只要沈御一声令下,上百人就会人头落地。 冷血。 残暴。 疯狂。 将上位者对下位者生杀予夺的权利,体现得淋漓尽致。 沈御轻仰着头低吼:“三……” 眼看他就要落下长刀,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甚至有胆小的已经恐惧的闭上了眼睛。 突然,一个颤颤巍巍的人影站了出来。 “是、是我……” 沈御循声望过去,就见一张不甚出众的脸。 那是一个腰间系着围裙的年轻人。 有人眼尖,立刻认出了他。 “他不是医馆的伙计吗?怎么会是他?” “原来是他啊,是他的话,也不奇怪。你们不知道,他是逃难来的边城,他家里老老小小都被漠北人杀光了。” “前些日子他托媒婆去提亲杀猪匠的闺女,杀猪匠嫌他穷,要让他准备一百两银子才肯嫁闺女。” “他定是为了钱,才铤而走险做了奸细。” 不得不说,群众的力量就是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竟然分毫不差的还原了医馆伙计出卖温婉行踪的始末。 沈御提着长刀走到医馆伙计面前,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医馆伙计浑身吓得发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沈大将军,我该死!我该死!” “您是守护边城的大英雄,是杀漠北人替我们报仇的大将军!” “早知道小婉姑娘是您的意中人,别说一百两,就是一千两,一万两,我都不敢干。” 沈御阅人无数,自然看得出医馆伙计这番说辞是发自肺腑。 可,做都做了,这些说辞早就毫无意义。 “说!你把消息卖给了谁?” 医馆伙计不敢再有半分耽搁,“是、是无月书肆的老板。” “无月公子?竟是他!” 沈御瞳孔一阵瑟缩,“他带着人是怎么逃走的?” 医馆伙计不敢隐瞒,“医馆旁边的巷子里,有个地洞,是我连日挖出来的,地道另一头通向医馆后院,从后院出去,就是南街。” 闻言,沈御握刀的手颤了颤,再抬眸的时候,眼眶竟变成了猩红的颜色。 “山水,你带人善后。” 他吩咐完,扔下长刀翻身上马,领着一队轻骑往医馆赶去。 沈御离开以后,山水名人将医馆伙计收押。 吴太守气势汹汹的来到山水跟前,指了指远处倒在地上的尸体。 “山水校尉,这可是寻常百姓,被沈大将军一刀砍了,你让我怎么跟百姓们交代?怎么跟朝廷交代?” 吴太守不敢在沈御面前放肆,可在山水面前,他又重新找回了边城太守的派头。 山水瞧他这欺软怕硬的模样,便鄙夷的道:“这话,你怎么不敢跟大将军说?” “……”吴太守清了清嗓子,“总之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是边城太守,你们在我眼皮子底下滥杀无辜百姓,这件事我一定要上报朝廷!” 山水一点儿没被吴太守的虚张声势吓倒。 他冷笑一声,大步走到那具尸体面前,弯腰捡起滚落的头颅,又提着头颅折回吴太守面前。 山水将鲜血淋漓的头颅往吴太守面前一怼。 “您说这是无辜百姓?” 吴太守被他吓得连连后退,正要说话,却突然看清了那头颅的面孔。 山水语气很淡,“这是死牢里的死囚,原定明日问斩。将军不过是提前送他上路而已。有咱们将军亲自替刽子手行刑,吴太守还有意见?”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一举两得 晨曦初现,远处的山峦尽头,染着绚丽的朝霞。 边城守军轻骑队,一行七十二人,追着朝霞的方向,不眠不休跑了两天。 前方探路的斥候匆匆折返,过于疲惫的他从马背上滚落,摔在满是污泥的草地上。 沈御翻身下马,扯住斥候的胳膊将他从泥地里拉了起来。 “找到踪迹了吗?” 斥候喘着粗气“幸不辱命!” 沈御难掩急切,冷声道:“说!” 斥候回禀,“昨日下了大雨,草地里泥土尽湿,这才让我们找到蛛丝马迹。” 话说到这里,斥候欲言又止的看向沈御,似乎后面的话,竟有些不敢开口。 斥候这反应,让沈御眸光一暗。 他喉头滚动,声音变得粗哑,“照实说吧。” 斥候硬着头皮开口,“从痕迹上判断,他们是往黑虎村的方向去的。” 一听黑虎村,沈御的表情就沉到了谷底,连身形都禁不住一晃。 旁边的山水满脸担忧的看着他的背影,想说什么,却到底没有开口。 熟悉端朝边境的人都知道,黑虎村,是一个地下奴隶交易市场。 像当初的山匪,就准备把没人赎的肉票送到黑虎村,卖给漠北人。 无论是谁,只要成了漠北人的奴隶,下场都极其凄惨。尤其是肤白肉嫩的女人,多数都会被当成“两脚羊”处理。 想到那个可能,沈御一双眼睛里只剩猩红。 “山水……” 沈御突然粗声粗气的喊了一声。 山水快步上前,犹豫了一下,扶住了沈御的胳膊。 握住沈御的胳膊后,山水才发现,那个在战场上杀人无数的大将军,此刻竟在微微发抖。 兄弟们还看着,山水不动神色帮沈御稳住身形。 沈御沉声下令,“你快马回城,整齐人马……这一次,我们要荡平黑虎村!” 闻言,山水脸色大变。 黑虎村是草原上一个特殊存在,并非一个固定地址的村落,而是一群悍匪护着的集市。 以前黑虎村的悍匪也曾来过边城附近,但来一次就被大将军领军杀一次,杀到最后,黑虎村死伤过半,不敢再踏进边城地界。 如今,黑虎村通常活动在端朝另外几个接壤漠北边境城市的周围。 边城驻军,没有皇上的旨意,是不能调兵到其他城市的。 若擅自调兵遣将,等同谋逆。 “将军,您三思!”山水声音打颤,“兄弟们不怕死,可黑虎村如今在丰城地界,我们轻骑队过去就罢了,可将边城守军调过去,事情肯定瞒不住。” 沈御冷声:“黑虎村从众五千余人,个个都是刀尖舔血的悍匪,我们整支轻骑队过去,就是肉包子打狗。” 山水还在犹豫。 沈御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放心,老子打了这么多年仗,自然有全身而退的办法!你当我这大将军,是靠媚上欺下得来的?” 山水一怔,问:“什么办法?” 沈御一脚踹在山水腿弯上,“你忘了,在这片草原上,不是还有宫里那位派来的人?” “孟锦?”山水低头思忖片刻,“将军的意思是,把孟锦的人引到黑虎村?” 沈御点头“圣上有明话,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宝物。我们若是一口咬定宝物被黑虎村抢了,我们边城守军就有了名正言顺剿灭黑虎村的理由。” 山水越听眼神越亮,到了后面,一双眼睛宛若放光。 他也不是个笨的,略一细想这事儿的来龙去脉,就猜出了沈御的计划。 “将军,”山水沉声问,“您当初让人引着孟锦在草原上绕圈,不只是拖延时间,原也是准备要引他去黑虎村的?” “嗯。”沈御不否认,当初就是一举两得的打算。 就算没有温婉的事,他也会带兵过来除了黑虎村这个毒瘤。 只是早晚的区别而已。 山水抱拳道:“将军足智多谋,属下佩服。” 沈御摆摆手,“行了,如此,你便安心了吧。抓紧时间去调军,兄弟们的命,都还指望着大军来救。” “是!” 山水领着几个将士折返回边城。 沈御看着他们一行人远去,不过转瞬,就只剩视野尽头几个小小的黑点儿。 沈御收回眺望的视线,握紧缰绳。 “走吧。我这个正主儿,也该去把''沈大将军''替换成真的了。” * 黑虎村的营地驻扎在一条河流边上,天刚黑,营地里便挂上了油灯。 正中间,燃着一堆篝火,绕着篝火周围是穿着打扮各异的悍匪。 旁边的铁笼子连成一排,里面用锁链捆着上百个奴隶。 奴隶们面黄肌瘦,眼神灰暗,一眼看去了无生气。 悍匪头子是个络腮胡子,拿着一把三寸长的弯刀在盘子里切肉。 他切下一块肉沾上酱料后,递给对面脸上有疤的男人,又唏嘘道: “无月公子,果然是个狠人,为了躲避边城守军的盘查,居然自毁面容,舍了一张迷倒女人的俊脸。” 原来,络腮胡子面前的,正是无月公子。 跳跃的火光映衬下,他脸上的伤疤皮肉翻飞,还未完全长好,带着些许杂乱的红色,形状很是可怖。 无月拍开悍匪头子递来的肉,“我当只有漠北人吃两脚羊,没想到你们黑虎村的人也吃。少恶心我,咱们只是做交易而已,没必要套近乎。” “不吃就不吃,可别浪费了。” 络腮胡子捡起地上的肉,削掉带泥的地方后,一口咬了下去。 无月看他这吃相,又联想到他吃的是什么,就一阵作呕。 他烦躁的问:“我带来的奴隶,你出手没有?” “卖了,”络腮胡子毫不在意的说:“按照你的意思,卖给漠北人了。对了,这娘们儿到底什么人,让你费力八斤的弄到我这儿来,还特意指定卖给漠北人。” 没有一刀了结她的性命,而是卖给漠北人做奴隶,让她生不如死。 这得多大的仇? 无月冷冷的盯着他,缓缓说了一句。 “她是沈御的女人。” 刚喝了一口奶酒的络腮胡子一阵呛咳。 他指着无月怒骂道:“好你个无月,你敢阴老子!沈御那斯什么德行谁不知道?我卖了他的女人,他不得找我麻烦?” 无月:“你急什么,不过是他身边一个无名无份的女人而已。” 第一百二十六章 真的来了 络腮胡子可不好糊弄,“一个无名无份的女人,值得你大费周章到这个地步?无月,老子敢在黑虎村做买卖,也不是被人哄大的!” 无月见络腮胡子把玩着小刀,刀刃不着痕迹对准他的方向。 他犹豫了一下,“好,既然你执意要一个答案,那我就告诉……” 无月话没说完,就听马蹄声由远及近。 随之而来的,是满天密布的锐利箭雨。 “敌袭!” 放哨的悍匪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就被羽箭射中眉心,鲜血飞溅,到死的时候这悍匪都不知道是谁杀了他。 一波箭雨让黑虎村的悍匪乱了分寸,众人狼狈逃窜,好不容易撑过箭雨后,却惊恐的发现整个黑虎村外,是密密麻麻的铁骑。 “这是……军队!” “这、这不可能!” “丰城守军没那么大的魄力,没有调令不敢擅自外出,而边城守军又隔那么远……” “不对,就是边城守军!丰城守军绝没有边城守军勇猛!一个照面就杀了我们几百个人!” 络腮胡子此刻已经几近暴怒,他舔了舔溅到嘴边的血液,啐了一口唾沫后大喊着安抚兄弟的情绪。 “格老子的!一群孬种!咱们还有四五千人,来了军队又怎么样?只要沈御不来,咱们照样能把这些兵痞子杀光!” 一旁的无月却没有络腮胡子这么有底气。 他阴狠的看向远处那个骑在马背上,手握弓箭的男人,禁不住踉跄后退。 “他、他……” 无月手指着那个方向。 络腮胡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对上沈御嗜血的视线。 “曹!踏马的沈御真的亲自来了!” 络腮胡子叫了一声,脸色大变。 沈御即便身处万千军队中,浑身浴血的气势依旧让人不敢直视。 他策马上前,箭尖指向络腮胡子,声音冷得像冰凌。 他问:“我的人在哪里?” 络腮胡子看一眼沈御身后一眼望不到头的大军,心都凉了半截。 这不得几万人? 还是最能杀敌的边城守军! 今天他们黑虎村的兄弟怕是不能善终。 想到这里,络腮胡子一咬牙,反手一刺,一刀扎向毫无准备的无月。 “你!”无月瞪大了眼睛。 络腮胡子没搭理他,将他踹翻在地,又踩在他的脸上,才抬起头对沈御说: “沈大将军,真的不关我的事!我也是上了无月这阴险小人的当!我要是知道那姑娘是你的人,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动她啊。” 沈御神色越冷,“我问……人在哪里!” 络腮胡子脑门儿上全是冷汗,“我、我……卖给了漠北游商……” 话声落,沈御手中的羽箭射出,箭尖转瞬而至。 络腮胡子完全没想到,沈御居然不再给他开口的机会,一箭洞穿他的胸膛。 他低头,眼睁睁看着胸膛上的血窟窿往外冒血,再然后,意识流失,生命走向尽头。 沈御,战场杀神,果然名不虚传! 无月吓得脸色惨白,捂着伤口爬起来,屁滚尿流的逃。 沈御神色秉凌的举起弓箭,大手一挥,喝道: “踏平黑虎村!一个不留!” “杀!” 万军异口同声附和,声势滔天。 推进的将士们以一种洪水倾泻般的冲击力,收拢包围圈,一层一层将黑虎村悍匪斩于刀下。 * 无月惊恐的跌到泥坑里,此刻的他,狼狈到了极致,哪里还有半分帝京万人追捧的才子风采? 他是亲眼看见沈御的兵马说到做到,将整个黑虎村五千余悍匪全部踏平的。 五千条命,沈御说杀就杀了,一个活口都没留。 即便无月是个狠人,可面对这种场面也依旧心生畏惧。 尤其是,沈御似乎是故意折磨他,让人废了他的手脚,再让他旁观这些悍匪的死状。 杀人诛心。 沈御比地狱里的勾魂使还要阴狠! 无月:“沈御,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擅自调动大军,你就不怕谋圣上定你个你的大罪吗?” 沈御不为所动,“说!为何要动她?” 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明知自己死路一条,无月反倒豁出去了。 “为何?”无月眼中充满了嫉妒与愤怒,“她就该生不如死!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东西,竟然勾引了长嘉!还害得长嘉……痴傻疯癫……” 谁能想到,无月公子竟是为了魏长嘉才报复温婉? 这理由…… 沈御一脚踹向无月的胸膛,嘶哑着声音说:“竟只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个原因还不够吗?” 无月一个男人,捂着脸开始哭诉,“我从小刻苦求学,精心装扮,全都是为了站在长嘉身边。长嘉因为她落得如今模样,我怎能甘心?” 沈御眸光越发冰冷。 他身后的山水等人听完也是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山水抖擞两下,“真特么恶心!都说无月公子才华横溢,又俊美无双,多少世家千金为你倾心,你倒好,他么的原来是个兔儿爷!” 顿了顿,山水又是唏嘘,“不过,你倒是够狠,我说怎么我们找遍边城都没逮住你。原来你竟然舍得毁容。” 都知道无月公子的好颜色,谁会把一个毁容的丑八怪和他联系起来。 无月期期艾艾的哽咽,“是啊,如今我容貌也毁了,长嘉的仇我也帮他报了,也可以去死了……” 他说完就往山水的刀口上撞。 沈御突然出手,摁住他的头将他掼在地上。 沈御:“我说你可以死吗?” 无月惊恐抬头。 沈御面上只剩下冷漠,“你把她卖给漠北人,让她生不如死。你觉得,我能让你一死解脱?” 他上前双手握住无月的下巴,卸了无月的下颚,让无月连咬舌自尽都没机会。 沈御说:“不只是你,还有魏家,一个……都跑不了。” 无月被卸了下巴,说不出话,只能发出一一啊啊的惨叫。 沈御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宣布了他悲惨的余生。 “你不是倾心魏长嘉?我就帮你一个忙,把你送到魏长嘉床上,如何?” “不过,这种事情私下里玩多没意思。不如,以后每天让你们在帝京最繁华的青楼表演活春宫给宾客们助兴,可好?” 闻言,无月惊恐的眼睛一瞪,下一瞬便吓晕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短暂交锋 孟锦带着手下匆匆赶到黑虎村的时候,就听见沈御说出这番恶毒的话。 “沈大将军好大的威风!竟私自调军,残杀数千边境百姓!” 以为抓到了沈御的把柄,孟锦脸上的得意几乎掩饰不住。 沈御回头,就见孟锦牵着马缓步走来。 火光映衬在孟锦的脸上,将他漂亮的皮相照得分明。 这就是骚扰温婉的那个青梅竹马? 男生女相,娘娘腔罢了。 沈御冷冷的睨他一眼,语气不善。 “孟侍郎是眼神不好?能把黑虎村悍匪说成边境百姓?你家百姓胸膛上有刺青?” 他说着挑开脚边一个悍匪的衣裳露出胸膛上的黑虎刺青。 孟锦被怼,脸色一沉。 失算了,还想给沈御扣个滥杀百姓的帽子,没想到立刻被揭穿。 旁边的山水听两人对话,一阵心惊胆战。 刚见面,就剑拔弩张。 两句话里,都暗藏交锋。 幸好,看样子,大将军险胜。 孟锦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啊,原来是误会了沈大将军。我就说嘛,沈大将军是守护端朝战神,怎么可能滥杀百姓。不过……” 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沈御冷声打断,“孟侍郎,慎言!事关圣上交代的要紧事,你确定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 孟锦犹豫一瞬,随即笑了,“好,我们借一步说话。” * 两人远离人群后,孟锦开门见山。 “左右无人,沈大将军,我们就明人不说暗话。你要是想借口说黑虎寨抢了仓奇密盒,所以你才调军过来……我不信。” “我可是追着你过来的,这么短的时间调动边城守军围剿黑虎村?除非,你可以未卜先知,提前调军队过来呢。” 闻言,沈御脸上闪过些许诧异。 年纪轻轻能爬上高位,他倒是小瞧了这个娘娘腔。 孟锦扳回一城,话锋一转,“不过我也不是不能帮沈大将军遮掩过去。” 沈御蹙眉,问:“你想要什么?” 孟锦沉声道:“我要一个人。” 一瞬间,沈御已经知道了孟锦的意图果然,就听孟锦道:“沈大将军后宅里一个借住的姑娘,她眼睛半瞎……” “呵,”沈御牙根儿发痒,脸色很难看。 孟锦没有察觉他的异样,还在说:“实不相瞒,那位姑娘是我很在意的一个人,不过她心思单纯,被沈大将军手底下一个小校尉迷惑,所以如今对我有成见。” “我相信,只要她回到我身边,假以时日,她定能知道这个世上,到底谁才是真心对她好。” 孟锦说完,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见沈御的回应。 他一抬头,就对上沈御冰冷的目光。 “沈大将军……” 沈御:“一个小校尉迷惑了她?” “是。” “要她回到你身边?” “是。” 沈御气得嗤笑一声,手指一动,差点儿就没忍住扭断孟锦的脖子。 孟锦见他脸色越来越沉,干咳一声,“沈大将军,只是个无关紧要的盲女而已。用她来换边城守军的安稳,很划算。” “聒噪!” 沈御终究没忍住,抬手一巴掌甩在孟锦的脸上。 孟锦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勃然大怒。 “沈大将军,你这是要反?” “别胡说。”沈御一副兵油子的痞子样,“你又不是圣上,打你就算反了?我说黑虎村悍匪抢了仓奇密盒,他们就是抢了。” “就算圣上不信,顶多就是对我生出疑心,可只要圣上不想端朝生乱,他便不会动边城守军。” 顿了顿,沈御上前一步,又是一巴掌甩过去,“倒是你!老子的人也敢开口要,打你两巴掌都是看在圣上的面上。” 说完之后,沈御转身回到大部队跟前。 山水担忧的道:“将军,孟侍郎真要回去进谗言怎么办?” 沈御翻身上马,握紧缰绳,“你领大军回边城,我带人去追小婉。” 山水闻言,心惊胆战的拦在沈御的战马面前。 “将军!再往前就进入漠北人的地界了,您不能就这么去。要不,我们率大军过去。” 沈御挑眉,扫了一眼远处的孟锦,“你还真想犯上谋乱?” 山水低头不言。 沈御:“放心,我会漠北方言,乔装进去不会被发现。我一定得找到她,就算深入漠北腹地,也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又唤山水靠近,在山水耳边密语几句。 沈御:“藏东西的地方,除了我,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你带着孟锦去找,然后让人护送他到帝京。” “将军……” 山水拦不住,急得额头冒冷汗,却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看着沈御离开。 他前脚一走,孟锦怒气冲冲过来。 不等他开口,山木直接使出杀手锏,“将军说让我带你去取仓奇密盒。然后我再派人护送你回帝京。” “孟侍郎,这可是大功一件。将军把这功劳让给你了。” 用这个来堵孟锦的嘴。 孟锦一心往上攀爬,这种表功的机会自不会错过。 所以即便沈御打了他两巴掌,这股怒火,他现在还不得不憋着! 孟锦冷着脸,“圣上交代的要事,沈大将军自个儿不干完,倒是让我出劳力。也就是同朝为官,我不跟他计较,换了别人,怕是没这么好说话。” 得了便宜还卖乖。 文官的嘴跟吃了狗屎一样,也太特么不要脸! 山水越想越不甘,眼珠一转。 “那是,孟侍郎大义。”山水漫不经心的道:“不像我兄弟,为了个瞎女要死要活,真是丢咱们男人的脸。” “瞎女?”孟锦一怔,装作随意的问:“你兄弟的意中人是瞎女?” “哎,可不是。”山水抬头感叹,“你说一个瞎子,还是别人家的小妾,有什么好的。如今还被黑虎寨的悍匪绑了卖给漠北人,可怜呐。” 孟锦越听越紧张,到最后,已经不再掩饰情绪。 他扯住山水的胳膊,“此事当真?那个瞎女被卖给了漠北人?” “千真万确。”山水回答。 孟锦身形一晃,脸色顿时一白。 他又不死心,问:“那个瞎女叫什么名字,你可知道?” 山水:“知道啊。经常听我兄弟在耳边提起好像是叫……小婉。” 第一百二十八章 高低立现 被卖给漠北人,孟锦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个噩耗的确对他打击不小,他整个人都失神片刻。 直到山水反复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山水提醒道:“孟侍郎,我们现在就去找东西?圣上还等着呢。回头圣上一高兴,定赏您泼天富贵。” 孟锦回过神。 他先是眺望了漠北的方向,似乎极其挣扎,过了好一会儿,他像是做了决定。 他垂下眸子,轻声说:“走吧。” 闻言,山水嘲讽的笑了笑。 还口口声声说把小婉姑娘放在心上呢,就这? 敢情和泼天富贵比起来,小婉姑娘的安危不值一提? 他们家将军,可是为了小婉姑娘以身犯险、豁出性命。 两相比较,高低立现,这娘娘腔连他家将军的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 * 浑浑噩噩的黑暗,被一盆浇头凉水驱散。 温婉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一眼望去,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眼前是一个十米长宽的温泉水池,水面上冒着汩汩缥缈热气。 而中水,是十几个身材火辣的女人正在沐浴,她们皮肤白皙,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各个对男人来说都有着致命吸引力。 得亏温婉是个女人,要是个男人,乍然见到眼前一幕,不得气血上涌,流(鼻)血而亡。 “醒了就下去池子清洗去!愣着做什?” 双手叉腰的粗壮妇人,穿着异族服饰,头上包裹着绣着祥云图案的头巾,耳朵上戴着不知道什么骨头做成的大耳坠。 “哟,这个奴隶是不是个傻的?怎么跟她说话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另外一个同样服饰的妇人也凑过来看。 “这批奴隶的成色不好,就挑出来这么个像样的。” “哎哟,这个要是脑子不好的话,还是赶紧送回去做两脚羊吧。 “万一冲撞了小皇子,王上动怒,我们日子都不好过。” 两人一合计,就准备上前抓温婉的手脚。 温婉一惊,她不过是刚昏迷醒来,所以还没搞清楚状况而已。 怎么就被当成傻子了? 还要把她送去当……两脚羊! 这里,难道是漠北王庭? 想到这里,温婉哪里还敢耽搁,在求生欲望驱使下,立刻解释道: “我不是傻子。我聪明着呢,一加一等于二,二加二等于四,四加四等于八。对了,我还会背诗词歌赋,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给你背几首?” 两位壮妇一听,动作顿了顿。 “你真不是傻子?” 温婉连连点头,“绝对不是!” 两人合计一眼,其中一人说:“现在有些傻得不明显的,表面上看不出来。不如这样,我考你几个问题,如果你答对了,就说明你真的不傻。” “行。”温婉信心满满。 她就不信,两个古代没文化的妇女,能问出什么她回答不上来的问题。 “双喜肉加什么调料?” 温婉眼睛一瞪,“什么肉?” 她听都没听过。 两位壮妇一阵摇头。 “她连双喜肉的做法都不知道,还说自己不傻。” 温婉真心想哭,“两位姐姐,这双喜肉……是漠北家家户户都要吃的肉吧。我一个端朝奴隶,吃都没吃过,怎么会做?” 两人一听,互看一眼,其中一个点点头。 “她说的,好像有点儿道理。” 另一个自告奋勇,“还是我来问吧。” 温婉拿出高考的劲儿,严阵以待,认真听题。 “小儿夜哭,用什么方法止哭?” 温婉:“……” 这又是什么神仙问题?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然后哀怨的抬头,“两位姐姐!我没生过孩子……” 她哪里知道怎么哄孩子哎喂!!! 头疼,有种秀才遇上兵的无力感。 是她的错,她不该以为受过社会主义接班人的教育,就一定比古代妇女见多识广。 她知道,这是老天爷在用血的教训来惩罚她的骄傲自大。 两位壮妇见状,一脸遗憾的看向她。 “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会,和傻的也没什么区别了。” 说着,她们一左一右抓住温婉的胳膊,就要把她往外拖。 突然,一个急匆匆的老婆子走了进来,冲着两位壮妇吼道: “你们还在磨蹭什么?再有一刻钟,小皇子就要回来了!” “赶紧把这批候选奴隶送过去。总管说了,二十个,一个都不能少。” “必须让王上知道我们奴隶司对此事的重视!” 两个人一听,犹豫了一下,托着温婉调转方向,直接将她扔池子里。 温婉就听两人在小声嘀咕。 “有点傻就傻吧,反正一会儿不出声也看不出来。” “每次送上去给小皇子挑选的奴隶,他一个都瞧不上,这个长得也不甚出众,小皇子定然也是瞧不上的。” 温婉跌入水池中,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个壮妇扒光了衣服。 等温婉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成了众多白花花泡澡的女人中的一员。 她恶狠狠的看向那两个蛐蛐她的壮妇人。 她实在是很想问一问她们,什么叫做“长得也不甚出众?” 温婉能被当成礼物送给大将军做妾室,这一身皮相自然是极好的! 要说真有什么地方比周围的女人差…… 温婉左右看了看,又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胸脯上。 “区别很大吗?似乎也就是那么一点点而已吧。” 她想起那次让边城沈府管家帮忙买木瓜的事,这么久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买到木瓜。 如果她能从这里活着回去,她一定要每天都吃木瓜蒸蛋。 * 不知道自己昏了多久的温婉,一醒来就被两位壮妇当成傻子,威胁说要把她送去做两脚羊。 被这么一吓,加上饥肠辘辘,她在温泉池子里泡了一会儿,就头晕眼花。 最后是怎么被壮妇扯起来穿衣服的,她都迷迷糊糊记不清楚。 温婉强撑着站在队伍的最后,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 “所有人,挨个儿站好,挺胸抬头,把屁股翘起来!” 管事的老婆子扯着尖锐的嗓门儿教训着众人。 然后,她便领着二十个候选奴隶走出温泉池,往小皇子的院子走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是幻觉吗 地处漠北腹地的王庭,在一座巍峨山脉的半山腰上,从山脚倒王庭,是一条蜿蜒崎岖的道路。 虽是春季,但这条山脉因土地贫瘠,只偶尔几抹绿意洒在灰扑扑的岩石边上。 也许是王室不甘心住在恶劣的环境下,便企图用财富来提升王庭的存在感,所以王庭建筑极尽奢侈,琉璃瓦、鎏金墙,随处可见。 风沙很大,平日里,无论男女老幼在室外都带着面纱。 院子周围站在一圈带刀的侍卫,几名伺候的佣人心惊胆战的跪在玛瑙浦城的地面上。 不远处,身着绣金暗纹黑袍的青年男子半跪在花园里,手拿铲子在挖土。 他的旁边放着一棵病殃殃的桂花树苗。 老嬷嬷弓着身子站在院门口,向跟前的大总管汇报。 “您是没见到,今早上小皇子起床以后,看见前几天种的桂花树枯萎了,当即就杀了伺候桂花树苗的两个奴隶。院里伺候的其他人,也被罚跪到现在。” 大总管闻言,摇头叹息。 “这都是第五棵了吧。桂花树就不适合漠北气候,哪里种得活。” 老嬷嬷也是唏嘘不止,“谁说不是呢。可小皇子就是喜欢桂花树,谁也拦不住啊。” 大总管:“王上说了,这些年小皇子流落在外吃了不少苦,让我们都警醒些,只要小皇子乐意,他想做什么都可以。” 老嬷嬷点头,“是。奴婢记住了。可总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大总管应声:“嗯,所以王上专门问了王庭花匠,花匠说桂花树是端朝产物,用端朝奴隶的血来养树,定能存活。 老嬷嬷恍然大悟,“难怪这次的奴隶都是从端朝人里挑的,原来竟是为了养树。” 两人说话间,二十个娇滴滴的端朝女奴隶被领到了院子门口。 大总管让她们等着,然后弓腰走到小皇子身后,堆上谄媚的笑容。 “小皇子,选好的端朝奴隶已经到门口了,您看,要不挑几个来伺候神树?” 那可不能说桂花树,小皇子精心养护的,就是漠北王庭的神树。 小皇子将树苗小心翼翼的栽进挖好的土坑里,对大总管的话,没有丝毫回应。 大总管已经习惯了小皇子冷漠的性子,又厚着脸皮说。 “小皇子,这次挑的漠北奴隶,各个都是面容姣好的女子,女子气血柔和,肯定最能养树。” “花匠说了,每日清晨用奴隶鲜血浇灌神树,神树定能存活。” 闻言,半跪着的小皇子终于有了反应。 只听小皇子沙哑的道:“最好如此,否则……下次就用你们的血来养树。” 大总管吓得一激灵,没敢吭声。 * 院子外,温婉脸色苍白,头晕得快要坚持不住。 老嬷嬷一眼扫过来,看见温婉身形摇晃,走过去就一脚踹在她小腿肚子上。 “好好站着!乱动什么?” 这一脚,终是让温婉没撑住,整个人往前一倒。 小皇子走到院子门口,正好撞见这一幕。 被黑纱遮住半张脸的小皇子,只露出一双冷漠的眼睛。 他烦躁的冷哼一声,吓得周围的人纷纷跪倒在地。 老嬷嬷以为是晕倒的温婉碍了他的眼,连连磕头谢罪。 “小皇子饶命!是这个没用的端朝奴隶连站都不会站。老奴这就让人把她送回两脚羊的羊圈去!” 小皇子性格阴晴不定,虽然回来王庭的时间尚短,但因惹怒小皇子而被杀掉的奴仆已经不下百人。 曾经有一个奴仆,只因为多看了他一眼,就被他挖掉了眼睛。 老嬷嬷吓出一身冷汗,浑身都在发抖。 小皇子眼中却没有丝毫情绪变化,无趣的应了一声,然后抬手指了指站在前面的两个奴隶。 “就她们吧。” 他说话的声音哑得厉害,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说完之后,他抬脚准备转身回去继续栽树。 突然,他脚步一顿。 余光扫见正被两个侍卫抬走的,那个晕倒的奴隶。 那奴隶皮肤很白,垂下的手指,指甲盖是一种盈润的淡粉色,像是染了丹蔻,却又选了最不显眼的颜色。 有人曾经说过,这种颜色才是低调奢华有内涵。 小皇子收回纷乱的思绪,沉声喊住了几人。 “等等。” 几名侍卫立刻停下。 小皇子大步走过去,步子里满是急切与忐忑。 到了跟前,他颤巍巍抬起手,拨开温婉脸上盖着的凌乱发丝。 这眉眼,竟和他记忆里的分毫不差。 好一会儿,他维持着这个僵硬的动作,仿佛时间已经凝滞。 “又是幻觉么……” 他低低的呢喃,一瞬间眼眶有些发红,他又自嘲的笑了笑,偏执的道:“幻觉又如何?只要能再看见她,已然足够。” 一旁的众人大气都不敢喘,尽皆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小皇子的反应。 大管家犹豫片刻,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的问:“小皇子……这个奴隶,也要留下吗?” 小皇子收回纷乱的思绪,盯着温婉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没回答大总管的问题,而是蹲在温婉的面前,抬起手抚摸她的脸。 他自言自语道:“这次的幻觉还挺久的,还有这触感,也跟真的一样……真好。” 温婉这次晕了一会儿就醒了,是被饿醒的。 许久未进食的她,迷迷糊糊感觉有只猪蹄在她面前晃荡。 猪蹄是她最喜欢的麻辣口味,充满胶原蛋白的Q弹,如果咬上一口,定是唇齿留香,幸福一百年! “猪蹄,我的香烤麻辣猪蹄……” 温婉嘀咕着,循着本能一口咬在了送到嘴边的猪蹄上。 周围所有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眼睁睁看着那个奴隶胆大包天的咬住了小皇子的手。 完了! 依小皇子的脾性,不只是这个奴隶要被抽筋剥皮,他们这些伺候的人也要跟着遭殃! 连大总管都吓得踉跄跪倒在地,又惊慌得结结巴巴的低吼: “你、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把、把这个奴隶拉开啊!没看见小皇子的手都流血了吗?” 旁边侍卫反应过来,就要去拉温婉的手。 出乎众人的预料,侍卫还没碰到温婉,就见小皇子突然抬眸,恶狠狠的怒吼。 “你敢碰她试试!” 第一百三十章 你想他吗 侍卫被吓得踉跄后退。 “小皇子……” 小皇子的眼睛里,杀意弥漫而出。 这股杀意,因为一个端朝奴隶? 让所有人更加惊惧的是,小皇子的手明明被咬得鲜血淋漓,他却渐渐笑出声。 他原本声音就嘶哑,如今疯狂的笑起来,更是渗人。 “不是幻觉。” 小皇子呢喃着这几个字,脸上浮现宠溺的表情。 烤猪蹄,似乎永远是她的最爱,尤其是饿得狠了的时候,她总会嚷嚷着要吃烤猪蹄才能活过来。 只可惜,他眼中的兴奋还未绽放完全,似又想起那些不堪的回忆。 他嘴唇颤动,突然就失去了面对她的勇气。 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可以冲着姐姐撒娇的弟弟温恩了。 如今的他,不过是拖着一具残破身体的……怪物! “来人。” 温恩唤了一声,大总管立刻上前。 “让厨房准备烤猪蹄,要多放辣椒和孜然,猪蹄要烤出焦香的脆皮,但不能烤糊。” 大总管一脸茫然,赶紧点头,立刻就去安排。 临走之时,大总管看向小皇子被温婉咬着的手掌,鲜血顺着他指腹滴落,他却像感觉不到疼,就那么任由温婉咬着。 大总管浑身打了个激灵,由心升起一股子害怕来。 * 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不是香烤猪蹄的味道! 不久之后,温婉似很不满意这个味道,终于哼哧哼哧的松开嘴。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突然对上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 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瞬间惊得清醒。 “温恩!” 温婉激动的低呼出声,抬手就要去抓眼前人的面纱。 只可惜,她实在饿得什么力气,立刻就被他握住了手腕。 温恩声音沙哑的低声说:“你认错人了。” “呃……”温婉一听这声音,顿时眉头紧蹙。 这声音和温恩完全不同,仔细看那双眼睛,似乎也和温恩有些不一样。 眼前面覆黑纱的男人,眼神像毒蛇,阴冷得让人不自觉发抖,绝不可能是眼神纯粹的温恩。 温婉目光一暗,“抱歉,我以为你是我弟弟。” 温恩喉头滚动,低垂着头,粗声粗气的说:“不要紧,不用道歉。你弟弟……你很想他吗?” “那是我弟弟,能不想吗?” 温婉有气无力的说着最坚定的话,随即,她肚子不争气的开始唱反调,发出轰隆隆的声音。 温恩嘴角轻扬了扬,当着众人的面,将她打横抱起。 * 直到被安置在极尽奢华的赤金大床上,温婉才回过神来。 “呃……阁下是?” 温恩给她倒了一杯热奶饮子,扶着她喝了几口,才说:“我是郁祁霆,也是漠北王的小小儿子。” 温婉:“……” 他承认得倒是爽快,可他对她的态度,似乎过于客气了? 漠北王庭的小皇子,这么好说话的么? 她不信。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问题。 温婉一脸警惕的盯着他。 温恩眼神微暗,悻悻的笑了笑,“你不用怕,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温婉:“……”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不正经。 像极了爱而不得痴情种的台词。 她自认为是个美女,但是,绝没有美到能让漠北小皇子一见倾心的地步。 难不成,这漠北小皇子就是个另类,偏偏喜欢她这一款的? 温恩是见识过温婉的智慧的,猜到此刻她心里必定在怀疑他的动机,便开口说: “你和我心爱之人,长得一模一样。” 温婉瞪大了眼睛,嘴角扯了扯。 “这么巧?” 温恩点头,“就是这么巧。” 他一语双关的说:“我见到你的时候,也不敢相信。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这张脸了,没想到,老天如此可怜我,竟然给了我见到你的机会。” 他说得情真意切,原本阴冷的眼睛,如今充满了化不开的爱意。 这么浓烈的爱,不是能演得出来的,更何况,她不过是一个奴隶而已,堂堂漠北小皇子,也没有必要在她的面前演戏。 对了,眼前的人是漠北小皇子。 漠北人杀伤抢夺,无数端朝普通百姓惨死在他们手中,所以,哪怕眼前的小皇子摆出一副痴情的模样,对她也丝毫未表露出恶意。 但是,他就是他,手染无辜之人鲜血的漠北皇室之人! 想到这里,温婉的眼中就染上厌恶。 温恩何其敏锐,立刻就察觉到她的变化。 “你……你厌恶我吗?” 他哽咽着问出声,语气里的委屈一闪而逝。 温婉悻悻的笑了笑,“我是被你们抓来的端朝奴隶,我不该厌恶你吗?” 闻言,温恩失落的低下头。 他这副受伤的模样,倒是让温婉一阵无语。 披着羊皮的狼?鳄鱼的眼泪? 装给谁看呢。 相对无言,谁也不再开口,屋子里安静得可怕。 大总管命人捧着烤好的猪蹄走进来,“殿下,您要的烤猪蹄做好了。” 温恩抬头,又恢复了阴冷的目光。 “拿过来。” 他先是拿起铁盘上净手的帕子,亲自替温婉擦手,动作仔细又温柔。 大总管和众人看见这一幕,尽皆暗暗心惊。 温婉想缩回手,可他看似随意,却抓得很紧,根本不给她退缩的机会。 “吃吧。” 似乎是怕她谨慎不敢吃,他当着她的面,先咬了一口,才将咬过的递给她。 温婉:“……” 他咬过的,她更嫌弃了。 她没有接他递过来的猪蹄,抓起盘子上另一只,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温恩没有介意她的嫌弃,紧张的提醒,“慢点儿吃,别噎着。” 他又手忙脚乱的替她倒水,捧着杯子在一边眼巴巴的候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乌鸦嘴,温婉还真的差点儿被噎住。 她顾不上其他,接过他手中的杯子,一口气灌了大半杯水,才堪堪保住性命。 她极其不雅观的打了个饱嗝,让周围看见这一幕的众人,又替她捏了一把汗。 敢在小皇子面前,做出如此粗鄙动作的人,上一个已经被剥皮拆骨了。 不过,小皇子对她的包容,再一次刷新了众人的震惊。 温恩似乎一点儿也不介意,还动作温柔的替她顺着背。 他还紧张的问:“没事吧?吞下去没有?要不要找个大夫过来看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众人:“……” 他们的小皇子,莫不是疯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替身契约 温婉也觉得,这小皇子怕是有点儿大病? 哪家正常人会因为别人长得像心上人,就把人当祖宗供着的? 眼前的猪蹄,好像突然就不香了。 “怎么不吃了?是不合胃口吗?哦,对了,你看起来很虚弱,现在吃这么多油腻的,肯定会不舒服。是我思虑不周,我现在就让人给你熬粥去。” 温恩一脸关切的说着话,浑然未觉温婉越来越阴沉的脸色。 温婉抿了抿唇,抬眸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种莫名的示好,谁敢毫无心理负担的全盘接受? 温恩一怔,眸中闪过许多复杂的情绪。 随即,他微低着头,思忖片刻。 再抬头的时候,他沉声说:“你不用忐忑。我们之间,算是各取所需罢了。你长得像我心上人,我愿意把你当成她的替身,将我对她的感情都倾泻在你身上。而你……” 他冷哼一声,“你一个端朝奴隶,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在这王庭里活下来吗?” 果然是各取所需! 想要在漠北王庭活下去,哪怕是被当成替身,只要能保住性命,她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 似乎怕她还有顾忌,温恩又补充了一句。 “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身边,等我……等我心上人回来了,我就放你走。” “真的?”温婉狐疑的问。 温恩低垂着头,额前些许发丝,遮住了他眸中的失落。 “嗯。” 他粗声粗气的应声。 有那么一瞬,他发出“嗯”字的时候,温婉竟然生出一种诡异的错觉。 似乎记忆里那个少年,最初和他相遇的时候,她说什么,他也总是只会回答一个嗯字。 温婉:“你刚才说话的时候,跟我弟弟很像。” 顿了顿,她又道:“不过,他可没你这么话多。” 听见她提起自己,温恩黯淡的眼眸隐隐有了新的光亮,整个人身上都弥漫着一种愉悦的氛围。 他情绪转变太快,快到温婉有些措手不及。 她有些招架不住,干咳两声,转移话题,“殿下,那你心上人,什么时候回来?” 当替身这回事,总得有个期限不是? 万一他的心上人早就死了,那她这份活儿不得干一辈子? 温恩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随即移开目光,有些哀伤的回答。 “快的话半年,慢的话……最多三年。” 那时候的温婉,只觉得他这回答给人的感觉有些怪异。 快的话多少,慢的话多少,这种话术不是大夫最常给绝症患者说的吗? 只可惜,一心系在和他谈判做交易上,温婉并没有在这些细微的异常上过多关注。 温婉装模作样的考虑,拿乔叹气,“虽然我是相信殿下的人品的,可毕竟口说无凭,万一我哪天反悔,不做这替身了呢,那殿下你多吃亏?” 说话也的讲究艺术,虽然她明明担心的是他不守信用,可话里话外,都是在指责自己。 她这点儿机灵劲儿,倒是让温恩很受用。 他装作没看出她的小心思,“对,口说无凭,为了防止你反悔,不如这样。” “王庭出入,一共有三层关卡,你在我身边每待满两个月,我就给你一块关卡的出入令牌。半年以后,你可以拿着令牌自由走出王庭。” 温婉瞪大了眼睛,这场交易的谈判,未免也进行的过于顺利了! 难道这就是白月光的光环? 小皇子真把对白月光的感情转移到她这个替身的身上了? 虽然不知道小皇子的白月光是何方神圣,不过,温婉宣布,从现在开始,白月光就是她心中的神! 幸运女神! 温恩继续说:“作为交换,你也得给我签一张一定会履行承诺的字据。” “没问题!”温婉答应得非常爽快。 一张字据而已,等她回了端朝,他还能拿着一张废纸来找她兑现吗? 这字据,完全就是空头支票而已。 这漠北小皇子,看起来也不是很聪明的亚子。 温婉心里美滋滋,眉眼都笑成一条线。 “你身子弱,先休息,我去写字据,一会儿你签字画押就行。” 温恩起身,叮嘱一旁候着的老嬷嬷几句便离开。 * 半盏茶之后,温恩拿着纸笔回来。 契约书上,已经写好了密密麻麻的字,看样子他还挺郑重,是个讲究仪式感的人。 温婉接过来一看,脸上的表情差点儿没有绷住。 她一边念,一边看温恩。 “一、从现在开始,我自愿改名字为‘洁洁’?” 温恩脸上带着笑,眼神宠溺,“嗯。我的心上人,我一般都叫她姐姐。” 好吧,名字只是个代号,为了自由,她可以忍! “二、每天至少要三次抱抱?” 温恩依旧微笑,“嗯。我心上人在我开心的时候会抱我,不开心的时候,也会抱我。我最近情绪不稳定,说不准什么时候会开心还是难过,所以,你每天只需要抱我三次就好。” “呵。”温婉脸上的肌肉抽了抽。 只需要?还三次? 她谢谢您嘞,您还挺克制! 为了自由,忍! “三、睡觉之前,要讲故事把殿下哄睡?” 这是什么品种的巨婴? 多大了,还听故事?确定不是要让她讲小黄文? 温婉的眼中,已经开始出现愤怒的小火苗。 温恩见状,悻悻的缩了缩,放低声音委屈巴巴的道: “我有很严重的失眠症,还怕黑。我没有要为难你的意思,只是……以前每天晚上听完我心上人讲故事,我就会睡得很好。” “我……只是想睡个好觉。” 温婉:“……” 忍! 她能行,她可以忍! 人家就是想睡个好觉而已,人家想做个乖宝宝,听完故事就睡觉。 人家有什么错呢!!! 温婉深呼吸将愤怒的小火苗压下,咬牙切齿的念最后一条。 “四、每天睡醒和睡前,都要给殿下一个爱的亲……亲?” 她念到最后一个字,声调破音。 愤怒的小火苗,终于迎风疯长,瞬间变成冲天怒火。 俗话说得好,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温婉抓起这张不平等条约,直接将纸拍在了他的脸上。 “交易作废,士可杀不可辱,你杀了我吧!” 她如今可是有小情郎的人,早就不是当初那个见到帅哥,就想占人便宜的女流氓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月光滤镜 温婉奶凶奶凶的吼:“总之,要亲没有,要命一条。你看着办吧!” 温恩将脸上的契约揭下,露出一双充满委屈的眼睛。 温婉见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委屈什么?” 难道该委屈的人,不是她吗? 面对她凶巴巴的态度,温恩没敢吭声,只悻悻的问: “如果……最后一条去掉,契约还可以有效吗?” “不可以!”温婉双手环胸,顿了顿,补充道:“除非你加上一条,没有经过对方的同意,不能有任何身体接触。” 温恩遗憾写在眸中,却果断点头应下。 “好。” 他回到桌前,提起笔,重新书写契约。 温婉不经意多看了他一眼,就见一身黑袍的男人端坐在桌后,提笔写字的时候,浑身透着一股子难掩的烦躁,似乎是极其厌烦看书写字。 突然,他抬起头,正对上她偷窥的目光。 温恩笑了,“姐姐,你想看就看,不用偷偷摸摸。” 姐姐? 他喊的,应该是“洁洁”吧。 温婉腹诽着,这漠北小皇子的口音还挺重,听起来跟端朝人喊姐姐,简直一模一样。 她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在发音这种小事上和他争论。 温婉才不会承认,“谁看你了,我是在看你手上的皮质护腕,这皮子看起来质感不错,是什么动物的啊?” 温恩动作一顿,脸上笑意瞬间消失。 “你不会想知道的。” 他好像说了,又好像什么也没说。 但温婉却没有勇气再问下去。 * 自从温婉和小皇子签订替身契约以后,温婉就以贴身婢女的身份在漠北王庭活了下来。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整个王庭都知道小皇子的身边,有一个被他捧在掌心里娇宠的婢女,名叫洁洁。 背靠大树好乘凉,有漠北小皇子的倚仗,温婉很快便熟悉了王庭的皇室情况。 漠北王郁赫古,与淇菈王后育有一子郁祁律,郁祁律是漠北王庭唯一承认的继承人。 在一年前和边城守军的一次遭遇战中,郁祁律被沈大将军砍断了双腿,算是半个废人。 漠北王这才想起找回周老夫人替他生下的儿子。 据说小皇子被找回来的时候,受了极其严重的伤,手脚筋都断了。 漠北王费了好多心思,才寻到名药替他治好了伤势,现在已经能重握刀剑,与正常人无异。 如今,漠北王是把小皇子当成继承人培养的,王庭里的众人看见漠北王的态度后,也见风使舵,对小皇子百般讨好。 连带着,温婉的身份地位也水涨船高。 于是,她再次过上了每天睡到自然醒,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这事儿要是放在半个月以前,说出去谁信? 一个端朝奴隶,在漠北王庭里不但没有被杀,还被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更重要的是……还有小皇子给她揉肩、捶背、捏腿! 日上三竿,温婉辗转翻身后,终于幽幽醒来。 她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就见温恩手里捧着一杯热牛奶,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温婉:“你什么时候来的?” 温恩眉眼带笑,“来了有一会儿了,姐姐,你不用管我,你要是还没睡够,就再睡一会儿。牛奶我用手温着,一时半会儿不会冷。等你想起来的时候,立刻就能喝到热乎乎的。” 温婉:“……” 这种极致讨好的态度,起初的时候,她还觉得挺享受,可接触久了,就有些后背发凉。 哪家正常人总喜欢盯着人睡觉,还用手替人温牛奶的? 这得爱他的白月光,爱得有多深啊? 温婉坐起身,眼珠一转,恶趣味陡然升起。 她故意揉了揉鼻子,装作鼻子痒,当着他的面,戳了戳鼻孔。 温婉暗戳戳的想,“小样儿,一颗鼻屎就能让你对白月光的滤镜彻底破碎,你信不信?” 只可惜,温婉还是小看了白月光对他的影响力。 温恩的滤镜不但没有破碎,还一脸宠溺的想要帮忙。 “别!” 温婉心惊胆战的拦住了他的手,没事儿找事的作。 “你的手温着牛奶呢,你要是弄脏了手,手再去碰杯子,我还怎么喝?” 温恩闻言,很认可的点头,“姐姐说得对。” 然后,他又乖乖的坐好,一动不动的捧着装牛奶的杯子。 温婉见他这模样,还想恶搞的心思立刻就歇了。 算了,这可怜孩子,脑子不好使,她何必跟他计较。 反正,他讨好的又不是她,而是他心目中的白月光。 一番自我安慰之后,温婉起身洗漱,然后在小皇子殷切的目光下,喝完了一整杯牛奶。 王庭最高处的白塔上,举着西洋镜的漠北王,目瞪口呆的将温恩伺候温婉起床的这一幕看了个清楚。 “那个低贱的奴隶,平时就是这样使唤小皇子的?” 大总管弯腰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吓得说话结巴。 “是、是。” 漠北王放下可以远眺的西洋镜,愤怒的一脚踹在大总管身上。 “废物!竟然让小皇子被一个奴隶玩弄于股掌之中。小皇子被这奴隶诱惑,你竟一点儿都没拦着?” “如此没用的东西,本王留你在王庭有何用?” 大总管跪倒在地,战战兢兢的解释,“王上,不是我不拦,是根本拦不住啊!小皇子、小皇子向来有主见,他决定的事,根本不容置喙。” “别说劝诫了,就前两日,掌管王庭厨房十几年的老嬷嬷,只因为在洁洁姑娘的粥里错加了一小勺盐,小皇子就让人砍断了她的十根手指……” 诸如此类的事情,不胜枚举。 但大总管人精似的,知道无论如何,小皇子也是漠北王培养的继承人,他不能说得太过,一个不好,反倒会惹祸上身。 漠北王听了老嬷嬷被砍手指的事,果然没什么反应,反倒是关注点在另外的地方。 “你说得也对,你们是劝不住他。要是本王的儿子,听了你们这废物劝诫,那就不配做本王的儿子了。” 大总管:“……” 看来,他没多告小皇子的状是对的。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疯子都生在了一家。 护短护得毫不遮掩。 漠北王将西洋镜仍在大总管怀里,吩咐道: “调教王庭奴隶的事,向来都是王后在管,她怎么调教的奴隶?去把王后叫过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拿命在赌 温婉坐在台阶上,撑着脑袋看院子里正在忙碌的众人。 这个地方风沙大,室外的时候,所有人都裹着黑色长袍,脸上也只露出一双眼睛,但他们彼此之间似乎能很轻易的认出对方。 这也是一直以来,温婉没有贸然行事的原因。 她也曾问过小皇子,但他给出的是漫不经心的回答。 “看眼睛。” 看眼睛,能如此高准确率的认出人? 温婉不信。 只看眼睛的话,小皇子和温恩还八分相似呢。 说起这个问题,温婉眉头紧锁。 这半个月来,她看似没心没肺的和小皇子相处,一副大大捏捏的模样,但却偷偷的观察着所有有用的信息。 她以熟悉环境为由,几乎走遍了王庭的各个地方。 现在,她脑海里已经形成了一张完整的王庭地图。 只要破解了王庭里的这些人彼此之间认出对方的方法,她就有机会能逃出去。 开玩笑,难不成还真的在这儿给人做替身? 做戏做全套罢了。 温恩端着一个赤金盘子来到她的身后,盘子里装着洗干净的葡萄。 出声问:“地上凉,坐在这儿干什么?” 温婉收回纷乱的思绪,扬起没心没肺的笑。 “这不是无聊嘛,替殿下监督他们干活儿有没有卖力。” “哦?”她的回答,总是古灵精怪超出他的预料,“那他们谁认真,谁偷懒儿了,你告诉我,我赏罚分明。” 他在她身旁坐下,将盘子放在一旁,摘一颗葡萄仔细剥皮,然后将果肉送到她的唇边。 温婉已经习惯他的伺候,张嘴咬住。 温恩喜欢投喂的感觉,嘴角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只可惜,笼在罩袍下,她看不见。 温婉吃了几颗葡萄,装作不经意的问:“院子里的桂花树苗,又种上了啊。这都多少次了,在王庭里真的能养活桂花树吗?” 温恩:“这次又换了新的花匠,他说养不活的话,他就自刎谢罪。他如此有底气,应该是有办法的吧。” “哦。”温婉不置可否。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院子外响起脚步声。 大总管走进来,靠近温恩耳边说了几句话。 温恩皱了皱眉,不情不愿的起身,温声对温婉说: “我父王找我有要事,我去去就回。我让人张罗了话本,再过一会儿有人会送过来。你闲着无聊,就看话本打发时间。” 温婉摆摆手,并没有起身。 大总管和温恩离开不久。 院子里又来了一拨人,不过并不是送话本的。 看阵势,这群人来头还不小。 原本在院子里干活儿的人,纷纷惊恐的放下手中的活计退到一旁。 这群人略过其他人,径直走到温婉跟前,不由分说,抓着她就往外拖。 温婉心头一凉,看来多半是王庭上位者不满意小皇子对她的态度,要出手整治她了。 * 阴暗潮湿的地宫里,充斥着各种乱七八糟的恶心味道。 温婉被拖进地宫之后,有人上前扯开了她的面纱。 坐在主位上的女人,睨了她一眼,语气轻蔑。 “还以为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呢,也不过如此。” 温婉:“……” 你美,你倒是把面纱揭开她看看? 她不过赌气的想了想,主位上的女人还真把面纱揭开了。 那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看得出,她年轻的时候一定是十足十的大美女。 可惜,再美的女人都抵不过岁月的侵蚀,留下的,只有对年轻貌美的不甘。 她走到温婉面前,抬起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因为你,王上可是狠狠数落了我一顿,说我没有调教好奴隶。这可怎么办呢,我虽贵为王后,但是也不得不听王上的命令。” “所以……小姑娘,你可不要怪我哟,回头祁霆要是问起来,你可一定要告诉他,不是我故意要欺负你的哟。” 王后说话的时候,一副温柔可人的模样,给人一种又当又立的绿茶感。 温婉又不傻,立刻听出王后这是拿着鸡毛当令箭,趁机挑拨漠北王和小皇子之间的关系。 王后的目的过于显眼,那这里面就有漏洞可以钻了。 “王后娘娘,我保证会添油加醋告诉小皇子,一切都是王上的命令。” 温婉一瞬不瞬的对上王后,笑道:“不止如此,我还可以继续找机会,帮你挑拨王上和小皇子,让他们父子反目成仇。” 王后一听,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看她的眼神,就带了一种审视。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糊涂了,什么叫帮我挑拨他们的关系?” 她不承认,温婉一点儿也不慌。 “我只是一个奴隶,于我而言,我就是想要保住性命,更多的,也无非是想要自由。不管是你,还是小皇子,谁能给我想要的东西,我就做谁的人。” 顿了顿,温婉又笑道:“但对你来说,打骂我这个小奴隶一顿,能得到的,最多也就是小皇子对王上心生怨言。再说,我一个替身而已,小皇子也未必会因为我和王上生嫌隙。” 王后闻言,脸上的温柔终于渐渐消失。 她冷笑道:“你们端朝人,果然阴险狡诈、背信弃义。祁霆对你如此上心,你居然可以毫无负担的背叛他。” “为了活命而已。” 温婉倒是从容承认,随即又抬起眸子,犀利的目光迎上王后的。 “我一个奴隶,死活对你们来说都不重要,让我发挥出什么样的作用,才是你们该思考的问题,对吗?” “更何况,王后娘娘故意给了我一个漏洞,打心底里,这一趟就是来试探,看我能不能为你所用的吧?” 王后一听,果然脸色大变。 “你很聪明。” 温婉应声,淡笑着问:“那我这颗棋子,你还满意吗?” 王后一怔,“好厉害一张嘴。” 温婉摆摆手,不甚在意的模样,笑道:“越厉害,才越能帮上王后的忙啊,您说是吧?” “也对。” 王后高傲的撇了撇嘴,这才命人松开温婉的手脚。 交易谈拢,温婉便松了一口气。 幸好,她还有点儿利用价值,也幸好,这漠北王庭和所有的皇室一样,都充满了利用与算计。 看似简单的一次策反,何尝不是互相试探,拿命在赌? 幸好,王后赌赢了。 她也赢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你别怕我 离开地宫的时候,温婉接到了漠北王后下发的第一个任务。 王后的表弟负责王庭内务,前几日因贪墨入狱,小皇子负责审查这个案子。 先前王上找小皇子去,就是询问这件事的进展。 王后的要求很简单,让温婉找机会进小皇子的书房毁掉她表弟的罪证。 温婉回去的路上,心思纷乱。 王后知道那些罪证在小皇子的书房? 小皇子的院子里,还有王后的人? 小皇子的书房,平日里有专门的人把守,就连打扫卫生,都是他的贴身侍卫在做,不允许其他任何人靠近。 温婉初来乍到,好几次装作不经意的路过,立刻有侍卫冒出来阻拦。 王后一来就给她地狱难度的任务,是要让她交投名状? 干得好,为王后所用,干不好,王后就会打着漠北王的名义直接了杀了她,榨干她这颗棋子挑拨离间的最后价值。 “一入宫廷深似海,果然皇室里的斗争才最可怕啊。” 她垂头丧气的感慨,抬脚踢飞面前一颗小石子。 还没走到院门口,就见小皇子带着乌压压一群侍卫匆匆走来。 他们气势很盛,手都按在刀把上,似乎是随时准备战斗的模样。 可在王庭里,能有什么战斗呢? 又不是想造反。 温婉想到这里,表情一僵,“呃……你不会是带人来救我的吧?” 他难道为了救她一个替身,准备真刀真枪和王后对上? 说话间,温恩已经大步冲到她跟前,不由分说将她搂进怀里。 彼此靠近,温婉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竟然在发抖。 恐惧,写在他的眼睛里不像作假。 温恩本就沙哑的声音越发低沉,“姐姐,姐姐,我害怕……” “??”温婉愣了愣,“你有这么多属下,你怕什么?” 她偷偷推了推他,企图将他推开,却被他发现小动作,直接握住手腕。 他又害怕,又委屈,带着一种小狼狗撒娇的语气。 “姐姐,我好怕失去你。” 温婉尴尬的咳了咳,没出声。 温恩哽咽道:“姐姐,我一回来,就听说那个老妖婆把你带走了。她有没有伤害你?” “你放心,自从郁廷律残废以后,这老妖婆就不足为惧,她敢动你一根手指头,我剥了她的皮!” “呃……”温婉抿了抿唇,“没,我没事。” 连日来,他在她面前都是乖乖的温和模样,突然说出这种狠话,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对了,他是漠北小皇子,哪怕表现得再像一只小绵羊,骨子里也是一头凶狠的野兽。 她背脊一凉,为自己总是不自觉被他表象迷惑,忘记这个事实而后怕。 温恩抬起她的手,上上下下检查她的身体,见她真的不像受了伤,才松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 他这才转身吩咐侍卫们都散了。 很快,小道上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温婉眉头微蹙,挣扎了一下收回手。 温恩掌心一空,失望的垂下眸光。 温婉走在前面,温恩走在后面,一前一后的两个人,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 晚上,温恩让厨房准备了温婉最喜欢的烤猪蹄。 他拿着小刀替她踢掉骨头,将肉放进她碗里,她却连筷子都不动。 温恩一脸着急的问:“怎么了?” 温婉不吭声。 温恩想了想,脸色一沉,“那个老妖婆到底对你做什么了,你别怕,告诉我。” 他一直没敢问,这会儿实在忍不住了才开口。 温婉略一思忖,说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她说……王上对你照顾我的事,很不满。让我以后要认清自己卑贱的身份,要伺候好你,否则……王上会……剥了我的皮。” 她越说越委屈,小声埋怨,“你们漠北王庭的人,为什么总是喜欢剥人的皮……” 所以,她听见他说要剥王后的皮之后,就一直没有说话。 因为剥皮这两个字,让她联想到了受到的恐吓? “姐姐……”温恩起身来到她身旁,在她膝前蹲下,仰头看她。 “姐姐,我就是吓唬吓唬人而已,你不喜欢,我以后再也不这么说了。你别怕我,好不好?” 他用脸颊蹭着她的手,一副乖狗狗的讨好模样。 这种卑微祈求的姿态,让温婉心头一痛。 不知为何,在这一刻,她竟然从小皇子的身上看见了温恩的影子。 温婉:“呃……” 她实在无法对着一个温恩的影子违心的说她不怕。 温恩低声道:“我这就下令,让王庭废除剥皮这个酷刑,好不好?” 温婉犹豫了一下,点头,“好。” 无论如何,如果有机会废除这样一个酷刑,总归是做了件好事。 温恩笑了,起身坐在她旁边,“那现在可以吃东西了吧。” 温婉这才拿起筷子。 吃完饭,温婉走出院子,发现院子里的伺候的人比早上的少了许多。 “院子里其他人呢?” 温恩淡声回答,“都换掉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似乎在他来说不值一提。 温婉问:“为什么?” 温恩漫不经心道:“在这个院子里,还让人把你带走,他们伺候不好,换一批我才放心。” 温婉犹豫了一下,忍不住多问一句,“你会怎么处置他们?” 温恩神色不动,“只是换个地方而已。” 温婉点点头,没再多问。 * 夜色来临,温婉讲完故事,没把温恩哄睡着,自己先睡着了。 温恩替她盖上被子,熄灭油灯之后,才推门出去。 提灯的佣人走在前方引路,他一路辗转来到王庭监牢。 还未走近,就听见歇斯底里的惨叫声。 温恩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穿过通道,入目的就是被绑在架子上的一排佣人,其中一人脸上没了皮肤,露出鲜血淋漓的血肉。 “在我的院子里,竟然伺候不好我的人,你们有何脸面活下去?” 温恩撩开袍子坐在不远处。 几名行刑的牢头正在摆弄刀具,一块狰狞的面皮被扔在一旁的木桶里。 牢头拿起小刀,走向另一个架子上的人。 正要动手,温恩想到什么,轻喊了一声,“等等。” 牢头不解的回头。 温恩叹气,“我答应了姐姐不剥人皮的……” 第一百三十五章 混进书房 被绑在架子上的众人一听,顿时面露庆幸,以为能侥幸捡回性命。 谁知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轻飘飘的说了下一句。 “不能剥皮,那就……剁碎了做花泥吧。” 闻言,被绑在架子上的众人,和拿着刑具的牢头都震惊了。 用半年时间,就在漠北王庭站稳脚跟,小皇子靠的,不就是跟漠北王一样的残暴? 漠北王总说,小皇子最像他,做事够狠,也够有魄力。 在弱肉强食的社会里,只有狠人才能让人惧怕。 牢房里,哀嚎声越来越大,到最后终于消失在沉寂的黑夜里。 * 与此同时,温婉做了个噩梦。 梦里,她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环境里,似乎身旁还不止她一个人,空气中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 耳边一直有人在不断告诉她,吃下去,吃下去…… 温婉惊醒的时候,刚过午夜。 她转头往窗外看了一眼,心绪却久久难平。 梦里的感觉太真实了,真实到仿佛真的发生过,她甚至能回忆起,一直在麻木咀嚼的口感。 恶心得令人作呕的味道。 温婉浑身打了个激灵,使劲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再去想梦里的一切。 睡不着,她便索性不睡了。 温婉走出房间透气,见不远处,温恩的书房竟然亮着灯。 她正准备过去看看,两名侍卫便从阴影里走出,拦住了她的去路。 “小皇子在书房里吗?”温婉淡声问。 侍卫犹豫了一下,“在。” 温婉眼中闪过一抹狡黠,“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不休息,熬坏了身子怎么办?我得进去劝劝。” 说着,她就往前走。 侍卫的刀依旧横在她面前,没有要退开的意思。 “没有殿下的命令,谁也不能进去。” 温婉撇撇嘴,“那你就去通报呗?你去问问殿下,他能不能让我进去。” 侍卫们闻言,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便转身进了书房。 须臾,温恩从书房走了出来,他手里抱着一件大麾。 他将大麾披在温婉肩上,“夜里风凉,怎么出来了?睡不着?” 温婉越过他看了一眼书房的方向,“嗯。做了个噩梦,梦里好像有一个人,一直喂我吃奇奇怪怪的东西。” 温恩一听,指尖不自觉的颤了颤,晦涩的情绪藏在了深邃的眸子里。 他干咳一声,似乎有些不舒服,有气无力的安慰她,“只是一个梦而已,别多想。” “嗯。”温婉又问:“那你呢?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温恩淡声道:“帮我父王处理些事情。” “哦。”她悻悻的应声,又眼巴巴的看向书房,“你能帮我个忙吗?” 温恩:“可以。” 闻言,温婉笑了,“我都没说做什么,你就答应?” 温恩回答得理所当然,“如果是你,无论什么要求都可以。” “……”温婉笑容加深,拍了拍他的肩膀,“殿下,你你这么会说话,你的白月光是眼瞎了吗?竟然没跟你在一起。” 温恩眸光一暗,“也许吧。” 见他失落,温婉一边后悔口无遮拦,一边岔开话题。 “我能借你的书房画一张画吗?” 温恩一愣,随即眉头微蹙。 温婉可怜兮兮的说:“我就画一张我弟弟的画像,我怕时间久了,我会记不清他的样子了。殿下,你的眼睛和我弟弟很像,我见到你的次数越多,对他的印象就越模糊,所以我想……” “好。”温恩握住她的手腕,牵着她走进书房。 他脚步轻快,透着一股隐隐的愉悦。 温婉一脸莫名其妙,直到被他按坐在椅子上才回过神来。 书桌上,还摆放着他没看完的资料,像是一些账本。 温婉眼尖的发现,其中一个账本上正好有王后表弟的签名。 “桌面有点儿乱,你等等,我收拾收拾。” 他当着她的面,随手将那些账本装进一个盒子,又把盒子放到一旁的书架上。 收拾完之后,他折返回来坐在她对面,笑道:“画吧。” “呃,好。” 怎么感觉,他比她还积极? 温婉狐疑的提起笔,开始勾勒人物的线条。 曾经在考古工作室,她跟着师傅认真研究过不少古画,为了体验画中的意境,她还临摹过不少,所以她字虽然写得不好,画还是过得去的。 * 天色渐亮,窗外晨光乍起。 温婉放下笔,嘴角一撇,“我累了,先歇着吧,等我有作画的感觉了,再来接着画。” 画纸上,微笑着的少年面容隐约呈现,已然能看出温恩的身形,如果完工的话,一定惟妙惟肖。 温恩扫了一眼未完成的画,遗憾的道:“好。” 温婉伸了懒腰,站起身活动活动手腕。 “对了,你不在的时候,我要是想接着画,可以来这里吗?” 温恩立刻点头,“可以。只要你想画,随时都能来。” 目的达成,温婉满意的笑了。 * 也不知道是老天爷在帮她,还是巧合。 第二天一早,温恩又被王上叫走了。 他前脚一走,温婉就往他的书房去。 两名侍卫应该是得了小皇子的首肯这一次,他们没有拦她。 温婉终于得以顺利的进入小皇子的书房。 她明明记得小皇子当时将盒子放在书架上的,可现在架子上空荡荡的,根本没有盒子的影子。 温婉拧着眉,开始翻箱倒柜的找。 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那个装账本的盒子。 门外响起脚步声。 温婉一惊,赶紧坐回桌前,装模作样的继续画画。 很快,书房门被人推开,进来的是把守书房的侍卫。 他手上拿着一个精致的锦盒,向温婉解释道:“这是宫医送来的烧伤药,以往殿下不在的时候,我们都会先放进书房。” “哦。”温婉指了指面前,“那放这儿吧。” 侍卫将锦盒放下,正准备转身退出去。 温婉似想起什么,眼神略显激动,急切的问:“小皇子曾经受过烧伤?怎么伤的?什么时候伤的?” 侍卫见她情绪激动,有些摸不着头脑,以为是她在关心小皇子的伤势。 侍卫正准备回答,还未开口,身后突兀的出现一个人影。 第一百三十六章 缘分和遗憾 “出去。” 冷冰冰的两个字,吓得侍卫浑身一僵。 “是!” 侍卫低着头,快步离开,根本顾不上回答温婉的问题。 房间里很安静。 四目相对,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温婉站起身,缓步走到温恩面前,她的忐忑,映在他的浅灰瞳仁里。 她颤抖的抬起手,手指触碰到他的面纱,却在最后一刻,被他擒住了手腕。 “放肆!” 他从未用如此严厉的语气呵斥过她。 “你一个替身罢了,还真把自己当成我的心上人,对我予取予求了?” 温婉怔怔的,没有被他吓到,而是哽咽着,固执的问:“温恩,是不是你?” 闻言,温恩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语气平淡无波,“温恩是谁?” 温婉却红了眼眶,“你的眼睛和他七分相似,你的身高也和他差不多!你、你就是温恩,对不对?” “就凭这个?”温恩冷哼一声,“我看你跟我一样,只是接受不了失去爱人,所以把相似之人当成了替身。我,也成了你的精神寄托而已。” 被他这么一说,温婉眉头拧得更紧了。 她一咬牙,沉声道:“那你把面纱取下,让我看看真容!你不敢取面纱,就是温恩。” 就算撒泼耍赖,她也要一探究竟。 即使漠北小皇子和温恩是同一个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哪怕一点点希望,她也不愿意放弃。 温恩握着她的手用力,倾身向前,压低声音,冷声问:“你确定要看?” “要!” 双方僵持了片刻,终是温恩败下阵来。 “好,你看吧。” 他说着便松开她的手腕。 温婉屏住呼吸,牵起面纱一角落里,缓缓揭开。 这是一张和温恩一样长相俊美的脸,但,不是温恩。 他脸部线条伶俐,高鼻薄唇,肤色偏小麦色,脸颊上是长期风沙吹拂留下的些许微红,这抹红晕并不显病态,反倒是增添了一份粗犷的英气。 是典型的漠北人长相。 温婉怔怔的盯着他看,仔仔细细的看他的脸,似乎还不敢信,又伸手去摸他脸颊下方的皮肤。 她记得,猪皮面具戴上去也会真假难辨。 温恩知道她在确认什么,安静的站着没动。 终于,温婉眼泪不自觉流出,眼中的希望也消失殆尽。 “失望了?”温恩悻悻的笑了笑,喉头苦涩,他吞了吞口水,“我说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可确认过以后,温婉便释然了。 她粗声粗气的说:“抱歉。” 温恩没说什么,只抬手,想替她擦干净眼泪,可温婉本能后退,躲开了他的手指。 “我还是继续画吧,我真的害怕有一天会彻底想不起他的脸。” 温婉坐回桌后,开始认真画温恩的画像。 温恩站在桌边,安静的看她一边哭,一边画。 一个时辰以后。 画像完成,纸张上的少年果然和温恩九分神似。 “你……画得很好。” 温恩眼睛里的光一点点的亮起,难掩内心的激动。 这是姐姐给他画的。 温婉没注意到他眼睛里的光亮,思绪飘远,“他叫温恩,是我当成弟弟相处的亲人。” 温恩垂下眼眸,藏住眼中情绪,低声问:“又不是亲弟弟,为什么你对他这么好?” 温婉抬起头,“你相信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吗?” 温恩不解。 温婉:“有些人见面就能成为朋友,有些人就算相识多年,却依旧做不成朋友。我和温恩,虽然不是亲姐弟,可是,在我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我就知道,如果能救下他,他就会成为我的亲人。” “为何?”温恩似懂非懂的问。 温婉将画像举起来,吹了吹,想快些吹干笔墨。 “有酒吗?” 温恩愣了愣,点头,“有。” 温婉轻声道:“你有酒,我有故事,要听吗?” * 王庭后花园的祭祀台,是眺望夕阳最好的地方。 只可惜,今天是阴天,由始至终,连阳光都很难穿透云层。 温恩命人去取了最好的酒,巴掌大的一个小坛子,还未开封就能闻见浓郁的酒香。 祭祀台边上,温婉和温恩并排坐着。 她揭开尘封,倒了两杯酒,递给温恩一杯,又和他碰了碰后,便一杯干了。 她干了,温恩杯中的酒却一点儿也没动。 换了平时,温婉肯定能注意到这个细节,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才喝了一杯,就觉得脑袋晕得厉害。 “我曾经有个弟弟,亲弟弟。” 温婉一开口,声音被风一吹,显出些许悠远。 “父母死后,我们分别被不同的家庭领养。然后……温恩受过的苦,我弟弟也受过,只是我弟弟没有温恩幸运,在最后时刻都没有人对他伸出援手。” 所以,她救的,从来不是温恩。 是她的遗憾。 她在这个世界遇上温恩,就是老天给她机会弥补这个遗憾。 她的故事很短,坛中的酒也不多,她晃了晃坛子,又替自己斟了一杯。 她转头,冲温恩笑着说:“你看,我和他的相遇,是不是一种缘分?” 温恩:“是。” “为缘分,干杯。” 温婉再次举杯,却突然觉得天旋地转,酒杯没拿稳,杯子里的酒全泼在了他的手臂上。 “抱歉,我可能喝醉了……” 温婉迷迷糊糊的,一边扯他的袖子,一边帮他擦酒渍。 恍惚中,她似乎看见了他手臂上狰狞扭曲的疤痕。 她一惊,动作顿了顿,还想细看,他已经快速将袖子放下,挡住了那些疤痕。 “你的伤好奇怪……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话还没说完,就晕倒在了温恩的肩膀上。 温恩小心翼翼的扶住她的脑袋,打了个响指,大总管领着几名壮妇上前来。 “送她回房休息。” 大总管应声,又担忧的说:“殿下,您就别操心送洁洁姑娘休息这等子小事了,药浴都给您准备好了,您赶紧过去吧。” “今早就该泡的,都被洁洁姑娘耽搁两个时辰了,宫医说您得按时泡药浴,否则您脸上的皮肤维持不住……” “闭嘴。” 温恩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恶狠狠的说,“用得着你时刻提醒我,脸上的这张皮不是我的吗?”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不做朋友 一声鸡鸣,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宿醉后的温婉,昏昏沉沉的,迈着虚浮的步子在院子里透气。 她敲了敲脑袋,忍不住嘀咕,“是漠北的酒太厉害,还是我的酒量变差了?喝了两杯酒,居然就发了两斤的疯?” 沿着长廊每走多远,温婉停下脚步。 “不对!” 温婉猛然想起昨日的细节。 从头到尾,小皇子分明滴酒未沾。 难道,这酒里有问题? 可目的呢? 除了宿醉之后的不舒服,她身体也没其他问题啊,那小皇子灌晕她,是为什么? 温婉纷乱的想法理不出个头绪,却听远处有隐约的说话声传来。 “你们是没看见,那胳膊,那腿,又长又直。” “尤其是他干活儿的时候,肚子上一丝赘肉都没有,全是腹肌,一块一块的,比我老家的田地里种的小麦还精神。” “我要是年轻十岁,这样的男人,我厚着脸皮也得去勾搭一番,万一成了,那一辈子得多幸福啊。” “还有,他那腰一看就是非常有力气,要是在床上……。” 几个女人七嘴八舌的议论,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兴奋。 这种场面,温婉见得多了。 男人们聊女人,女人们聊男人,亘古不变的本能习性而已。 不过,温婉倒是有些好奇她们口中说的男人是谁,听起来,像她喜欢的类型? 想到这里,温婉眼神一暗。 离开边城也快一个月了,她想阿柴了。 温婉暗戳戳的吐槽,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女人,要是阿柴在这儿,什么样的男人都得被他比下去。 在身材和长相方面,至今为止,她还没见过能超越阿柴的男人。 她们家阿柴,就是世界上最帅的,不接受反驳! 几个女人说话的声音渐渐远去,温婉百无聊赖的在院子里晃荡。 一路上,她又听见好几波宫人在谈论那个很帅的男人,似乎那个男人的到来,对整个王庭里的女性生物都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起初温婉是不感兴趣的,毕竟,她的心里已经有阿柴这个颜值天花板了。 可后来议论的人越来越多,她就琢磨着,要不就去瞧一眼? 她逮住两个正在议论的宫人,威逼利诱从她们口中得到了帅哥的情报。 原来,她们口中说的那个很帅的男人,就是王庭新来的花匠。 据说是大总管花了大价钱,专程请来替小皇子料理桂花树的,这会儿正在后花园里用鸡血灌树根呢。 鸡血? 温婉一怔,难不成早上吵醒她的那声鸡鸣,就是从后花园传过来的? 她还奇怪,为什么王庭花园里,居然还有会打嗝的公鸡呢。 * 温婉顺着长廊往前走,没多久,就来到了后花园。 一眼望去,她嘴角一扯。 “漠北的民风果然比端朝开放。” 后花园里平时只有几个打理园子的宫人,可现在,居然不下百人,一个个装模作样的,或蹲或站,手里都是假装有活儿的模样。 温婉也挺佩服他们的,明明一眼假,还能忍住不尴尬。 因为小皇子极其重视桂花树苗,所以种桂花树苗的地方是后花园里最好的一块地,地势略比其他地方高。 温婉的视线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在了桂花树旁的男人身上。 许是为了方便干活儿,男人没有带面纱,他背对着她的方向,赤裸着上半身,腰间裹着脱下来的衣服,正举着锄头在松土。 从身高和体型看,的确是男人中的极品,而且…… 好吧,她承认,和阿柴不分伯仲。 温婉小声嘀咕,“明明没怎么出汗,却故意脱衣服秀肌肉,狗男人,如此浮夸,分明是故意的。” 她大步往桂花树苗的方向走去,刚靠近,还没得急绕过去看他的正面,就见旁边一个宫人跌跌撞撞的扑了过去。 温婉:“……” 这姐妹,好猛! 这种假摔伎俩,也太老套了。 眼看那宫人已经扑到了男人身上,男人一个侧身迈开一步,刚好避开了那宫人的生扑。 宫人摔在地上,吃痛的惨叫一声。 “这画面……怎么似曾相识?” 温婉拧着眉头一想,“对了,当初被山匪绑在客栈,在她快摔倒的时候,阿柴不也这样避开过?” 她眸中精光闪过,加快步子走过去。 举着锄头的男人悠悠转过身,深邃的眸子顷刻间对上她的。 男人的脸不是阿柴的脸,温婉带着面纱,按理说,两人应该是见面不相识的。 可那一刻,他们的心脏都扑通扑通剧烈的跳动着。 只一眼,已然足够他们认出彼此。 小别胜新婚,在经历千帆困难之后,突如其来的重逢,更让人心生感动。 温婉鼻头有些发酸,有种扑进他怀里,用小拳拳捶他胸口的冲动。 她想趴在他胸膛上,将这段时间受的所有委屈都告诉他! 什么只做朋友? 这句话,她就要厚着脸皮收回! 她想他了,她想跟他在一起! 她这一刻就是恋爱脑,她不想做通透的人! 可她脚步迈出,又生生停下。 沈御何尝不想立刻拥她入怀,可现在别说相认,就算多看一眼,兴许都会带来周围人的怀疑。 所以,两个理智的人,认出对方之后便默契的移开了目光。 “哎哟,我的老天爷,你们都杵在这儿做什么?赶紧散了,小皇子要过来了!” 大总管脚步匆匆走到花园门口,看见后花园里乌泱泱上百号人,险些气得晕过去。 这群皮子痒的,早上一听说小皇子跟随王上离开王庭去了集市,一个个就开始不安分。 谁曾想,小皇子走到半路上又折回来了。 大总管唯恐小皇子治他一个治下不严的罪名,这才匆匆赶来瞧一眼。 幸好,他早到一步。 众人一听小皇子三个字,各个吓得脸色大变,哪里还敢耽搁,立刻就作鸟兽散。 转瞬之间,后花园里就只剩下伪装成花匠的沈御,和因为情绪激动,而无法快速做出反应的温婉。 沈御解下腰间系着的衣服,不慌不忙的穿上,又扛起锄头转身挖土。 温婉深吸两口气,这才抬起脚步往院门口的方向走。 两个人之间,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交集。 第一百三十八章 说正经事 小皇子脚步匆匆的穿过长廊,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盒子上的螺钿工艺,一看就不是凡品。 “姐姐。” 温恩冲到温婉面前,将盒子塞到了她的怀里。 “快打开看看,你一定会喜欢的。” 温婉一怔,强迫自己从重逢的喜悦里冷静下来。 “哦?”她轻笑一声,在他殷切目光下将盒子打开。 只见盒子里,是一块巴掌大的奇石,石头的形状是烤猪蹄,不管从形状还是色泽,都像极了真的烤猪蹄。 这种天然形成的奇石,价格高到离谱就算了,遇不遇得到还要看缘分。 温恩半道上碰见有人在售卖这块石头,所以便急匆匆买下,巴巴的给她送来。 他想,她一定会喜欢的。 温婉的确是喜欢,不过,此刻她的心里已经被重逢的喜悦装满,这块奇石带来的欢喜,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姐姐,你不喜欢吗?” 她的反应过于平淡,让温恩悻悻的拧了拧眉。 闻言,温婉勉强扯出一抹笑,“没有,挺喜欢的。” 温恩似乎不信。 温婉又道:“许是昨天喝醉了酒,所以状态不太好。” 提起昨天的酒,温恩便有些心虚,所以不敢再多问,扶着她往回走,“那赶紧回去休息吧,我一会儿找个宫医来给你看看。” 温婉:“用不着,哪那么娇气。” 两人渐渐走远,没有注意到那个正在挖土的花匠,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手上的活计,目光灼灼的盯着两人离开的背影。 大总管一转头,见他还在瞧,走过去冷冷的说:“还在看?你这双招子不想要了?” 沈御这收回视线,装作不经意的问:“刚才那个姑娘,就是小皇子捧在手心里的那个端朝奴隶?” 大总管本不想搭理他的,但看了一眼翻新的土,和明显有了起色的桂花树。 “对。虽然你和她都是端朝人,不过你脑子可要放清醒些,千万别跟她接触,最好连话也别说。” 沈御拱手行李,客气的问:“还请大总管提点。” 大总管犹豫了一下,低声说:“小皇子宝贝着洁洁姑娘呢,容不得她跟其他男人多说一句话。前几日,洁洁姑娘放纸鸢,一个侍卫帮她捡到跟前,就跟洁洁姑娘聊了几句客套话,晚上那侍卫就被打断了腿。” “看在你用心做事的份儿上,我才多说了几句。你可千万记住咯。” 沈御淡淡应声,眸子里的担忧却越来越浓。 * 三更时分。 窗外响起两声虫鸣,温婉睁开眼睛,立刻翻身坐起。 她轻手轻脚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 来人动作利落的跃窗而入,刚落地,就将她搂入怀中。 熟悉的气息侵袭而来,似乎一瞬间就充斥了她的整个世界。 温婉反手搂住他的腰,哽咽的说:“我就知道,你今晚上一定会来翻窗。” 沈御一怔,抬手在她脸颊上捏了一下,“久别重逢,你非得把我们的见面,说得好像偷情一样?” 温婉:“……” 原本重逢的感动,被他一句玩笑话冲散了。 果然,直男天生都是破坏气氛的高手。 她奶凶奶凶的在他胸口砸了一拳,“谁跟你偷情?我看你倒是个偷情的老手,这翻窗的动作,很熟练嘛。” “别闹。”沈御握住她的手腕,“我有没有翻过其他小娘子的窗,你不知道?我们第一回的时候……” “??”温婉赶紧捂住了他的嘴,“闭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耍流氓!” 她实在是不理解,在这种时候,他是怎么会提起那种事来的? 男人发情都不分场合? 沈御轻叹一口气,倾身上前,沙哑着声音,低声道:“我不是耍流氓,只是……想你了。” 想她想到恨不得把她揉碎了融到自己的骨肉里。 他的浅黑瞳仁里,也映出了她脸上的思念。 温婉心头一软,低垂眼眸,哽咽着道:“我也想你。” 闻言,沈御怔了怔,似没想到,她会如此坦诚的承认这份思念。 她曾那般果决的跟他说,要划清界限。 沈御目光灼灼的盯着她,“你这话什么意思?” 温婉瞪了他一眼,“字面意思。” “字面意思是什么意思?”沈御不依不饶,非得要个答案。 温婉挣扎了一下,他摁得紧,她连动都动不了。 狗男人,一股子蛮力。 她又气又笑,气呼呼的说:“就是我想你了,我还喜欢着你!行了吗?够不够清楚?” 沈御笑了,语气酸酸的说:“可你不是说,我们以后只做朋友?” 温婉嘴角一撇,“哪个王八蛋说的?反正我可没说过。” 沈御一惊,似乎没料到她居然如此没有下限的,直接来个不承认? 可转念一想,她向来不按常理出牌,耍赖的时候,也当真完全不顾脸面。 “呵,”沈御冷笑一声,被她气笑了。 说做朋友的时候,她冷心冷肺。 想和好的时候,又没脸没皮。 她就笃定他拿她没办法? 不过…… 他还真拿她没办法。 温婉既然脸都不要了,就索性一口咬在了他的唇上。 沈御心里那点儿气,被她这么一闹,是一点儿都没剩下,全都消散了。 血气方刚的男人,久别重逢之后,哪里经得起她这撩拨,立刻就缴械投降,任她予取予求。 缠绵的吻,直到气喘吁吁才停下。 温婉擦了擦嘴,一把推开他,“亲也亲了,现在我们来说个正经事。” 沈御站直身体,又贪恋的将她扯进怀里,“说吧,这样也能说话。” “不行。”温婉拒绝得很干脆,“你站好了,这件事必须说明白。” 沈御见她如此严肃,犹豫了一下,便乖乖站着没动。 只听温婉沉着脸,冷声问:“你要装花匠就装,要种树就种,但是你当着那么多女人的面,脱衣服,秀腹肌,是几个意思?” 沈御一愣,嘴角一扯,“这……就是你说的……正经事?” “当然!”温婉义正言辞,“反正我们现在被困在这里,商量逃跑的事不急这一小会儿。倒是你乱脱衣服这件事,必须立刻、马上给我说清楚!” 第一百三十九章 推心置腹 沈御轻挑了挑眉,“你确定要我明说?” 温婉一怔,看他似笑非笑的眼神,顿感不妙,她正准备开口,“算……” “了”字还没落下,就听沈御戏谑的声音响起。 “为了引起某个某人的注意,我不得不用了一招美人计。我也不想衣不蔽体被一群人围观,可怎么办,某个女人就是对好看的男人感兴趣。” 他眼神渐渐变得哀怨,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为了吸引某个女人找到我,我连色相都牺牲了,你说……她是不是应该补偿补偿我?” 说道“补偿”两个字的时候,他声音暗哑,带着一种男性荷尔蒙诱惑。 暗示得十分明显。 温婉:“……” 厚颜无耻! 胆大包天! 这男狗男人,一口一个“某个女人”,看起来给她留了脸面,可实则是阴阳怪气到了极致。 她仰起头,从容对上他的目光,“行啊,你想要什么补偿?” 他一怔,没想到她这么爽快就答应了,顿时心生警惕。 事出反常必有妖,按照她古灵精怪的性子,怕是没安好心。 “你倒是说啊,想要什么,大胆的说出来。我如今可是漠北小皇子殿下的白月光……的替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要什么,我都给得起。” 提到漠北小皇子,沈御顿时脸色一沉。 “行了,跟你开个玩笑,我们俩之间,要什么补偿,多见外。倒是你,和漠北小皇子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他一路追踪贩卖奴隶的人,当得知温婉被王庭的人挑走以后,他的心都凉了半截。 属下们都劝他,让他打道回府,可他不甘心。 在没有确定温婉的生死之前,他怎么能就此离开? 也是赶巧了,据说漠北小皇子耗重金要种桂花树,不知道多少花匠因为种不活桂花树而被杀。 一时之间城里没有花匠敢接这个活儿,才给了他可趁之机。 他冒险乔装混入王庭,但真没想到,原来漠北小皇子极其宠爱的那个奴隶,居然就是温婉。 “说来话长。” 温婉收敛神色,这才把从头到尾的事都告诉了他。 当然,其间她受的委屈,更是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尤其是差点儿被两个壮妇拉去做两脚羊的事,她更是毫无保留。 她委屈巴巴的摇着他的胳膊,“我是不是好惨,差点儿就没机会活着见到你了。” 沈御越听越心惊,脸色也沉到谷底。 他温柔的将她摁在怀中,哪里还有先前逗弄的心思,轻轻地替她顺着背,安抚道: “好了,都过去了。我不是来了吗?放心,我一定能救你出去。” 她一番夸大说辞,本就是在向他撒娇。 闻言,她粗声粗气的应声,娇滴滴的靠在他的胸膛上。 沈御感觉到她不安分的小手,趁机又开始作乱,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说这么多,也掩饰不了你的小动作。你乖一点儿,现在不是时候。” 温婉顿时兴趣一歇,“呵,刚才还问我要补偿呢,给你,你都接不住。以后可别赖我恩将仇报哦。” “呵,”沈御轻笑一声,“小狐狸。” 当他不知道,她这不过是故意撩拨他,以退为进? 都是理智的人,哪里还能真在这里干出被欲望摧毁了理智的事。 * 沈御拉着温婉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一边解渴似的捏着她肉嘟嘟的手掌,一边给她说现在的处境。 “你可知,这个漠北小皇子什么来头?” 温婉略一点头,“知道,他是周老夫人那个失踪的儿子。你当我这段时间在漠北王庭里,就知道吃和睡了?” 他抬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就知道你聪明。没错,漠北小皇子就是周老夫人的儿子,那你可知,这个小皇子当初是怎么从骊水山庄失踪的?” 温婉摇了摇头,问:“你查到了什么?” 当初沈御的人马端了骊水山庄的老巢,虽然周夫人和云夫人都逃了,但是她们走得仓促,山庄里的财宝和心腹的人都没带走。 “我们从云夫人心腹的人口中得知,周老夫人的儿子,也就是漠北小皇子郁祁霆,是被云夫人设计坑害的。” “骊水山庄经营多年,一直是云夫人在替周老夫人打理生意,可在郁祁霆成年以后,周老夫人却就替儿子谋划前程,她想将骊水山庄的生意都交给郁祁霆手上。在周老夫人看来,郁祁霆是男子,才是能挑起骊水山庄这个重担的人。” 温婉听到这里,忍不住唏嘘两句。 “替周老夫人打江山的是云夫人,弟弟长大了,就要把多年经营的成果拱手让给弟弟,只因为弟弟是男人。这周老夫人,也是老糊涂了。” 闻言,沈御抬手就在她脑门儿敲了一下。 “周老夫人可没老糊涂。男人成家立业,继承家业,是天经地义的事。不过,这只是其一,其二,我猜测是私卖铁矿的上家不愿意长期和一个女人打交道。” “郁祁霆死里逃生,半年以后被漠北王庭的人寻回,他用了半年时间,就在王庭里站稳了脚跟。” 温婉眨巴着眼,“那这小皇子还挺厉害的,咸鱼大翻身,如今手握权柄。那云夫人可惨了,在端朝没有容身之地,又得罪了漠北小皇子。” 说着,沈御满脸不屑,“他厉害?” “呃……”这点儿醋都要吃,小肚鸡肠的男人。 温婉瞪了他一眼,“没你厉害。” 沈御满意了,却还不罢休,“你觉得郁祁霆是个什么样的人?” 温婉顿时面色一僵,“狠人。” 她的回答,倒是让沈御略显诧异。 “王庭里的人都说,小皇子手段狠辣,继承了漠北王嗜血残忍的脾性,但独独对宠爱着的那个奴隶百般示好,在那个奴隶的面前,小皇子从未做过任何残忍的事,甚至他还极善伪装。我以为……” “以为什么?”温婉睨了他一眼。 “大哥,我又不傻,在王庭、皇宫这些地方,能活下来的,就没有良善之辈。就算他在我面前,从来都是乖巧、客气,我也不会真把他当成小绵羊。” 第一百四十章 再次怀疑 沈御松了一口气。 “如此甚好。这漠北小皇子用半年时间就在王庭里站稳脚跟,就是靠表现出残忍嗜血来迎合漠北王的喜好,他倒是聪明,知道在王庭里,谁才是能把他推上高位的人。” “如今,这王庭里一半的势力都掌握在郁祁霆手里。所以,我们想要逃出去,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说完,他又一瞬不瞬的盯着温婉看。 温婉:“你有话就说,看着我做什么?” 沈御拧眉道:“我怀疑,郁祁霆……就是你救下的温恩。” 这突如其来的猜测,着实将温婉吓了一跳。 她有所怀疑就罢了,毕竟她和郁祁霆接触很频繁,可他又是如何推测出来的? 沈御沉声说:“起初,我也没往这个方向想,毕竟,这个猜测太令人震惊。直到我见到你,发现你就是那个被他宠爱的奴隶之后,我越发肯定了这个猜测。” 温婉表情凝重,“当所有的巧合都集中在一起之后,这就很难再是一个巧合。” 郁祁霆在骊水山庄失踪的时间,和温恩出现的时间,忘河谷之战和漠北小皇子回归的时间,都惊人重合。 温恩的手脚筋断过,漠北小皇子的手脚筋也断过。 还有他们对温婉的态度…… 温婉抿了抿唇,“我也怀疑过,可我看过郁祁霆的脸,分明是和温恩不一样的,而且我还摸过,那张脸绝不是面具,是真的长在他脸上的。” 沈御听了,眼中疑惑更甚。 一时之间,两个人被疑惑困住,谁也没有再开口。 许久之后,温婉道:“罢了。反正在这王庭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这些问题,咱们慢慢查清楚就是。” 沈御也点点头,“对,正好我也在查周老夫人的事。” 温婉:“周老夫人?” 沈御应声,“郁祁霆回归漠北王庭的时候,周老夫人也被接回了漠北王庭,以确认郁祁霆的身份。按理说,周老夫人作为小皇子生母,不应该完全消失。可王庭里,我打听了许久,都没找到她的踪迹。” 私卖铁矿的事,绝不可能只有林太守参与,周老夫人在这个案子里至关重要,想要查出幕后之人,周老夫人这条线索就必须跟进。 “那我也帮你查。”温婉自告奋勇,丝毫没有惧怕。 沈御见她认真的模样,轻笑一声,宠溺的道:“好。我就等着咱们女诸葛的好消息。” 两人说完话,便亲密相拥,珍惜着重逢的依偎时光。 温婉抬手圈住他的脖颈,“我这个女诸葛,哪里比得上你这个小校尉啊。你连漠北王庭都能混进来,真的只是个小校尉?” 温婉拾起他一缕碎发在指间绕圈圈,声音低低的,“这个世界的画风真是太魔幻了,连温恩都可能是漠北小皇子,那你这个小校尉,有没有可能是沈大将军呢?” 沈御一惊,这话题跳跃太快,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嘴角不自觉的抽了一下,“我要是说,我就是沈大将军呢?” “呵呵,”温婉揪着他的头发使劲儿一扯,“做梦呢!我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你绝不可能是沈大将军。” 沈御不服气,“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温婉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因为,沈大将军不举。” 沈御:“???” 他什么时候不举了? 他不自觉低头看了一眼,一脸的茫然,实在是觉得匪夷所思,她否认他身份的原因竟然是这个! 温婉一副神秘的表情,“这件事是个秘密,我也是偶然得知的。你心里知道就好,千万别说出去,他毕竟是你的上峰,看得出他很重用你,千万别因为这种小事生了嫌隙。” 沈御:“……” 有苦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总算是体会到了。 他正在琢磨要做些什么,才能证明沈大将军的清白,突然面色一沉。 “有人来了,我得走了。” 话声落下,他起身在温婉的额头上亲了一下,“乖一点儿,别冒险。” 他只匆匆留下一句叮嘱,便跃窗离开。 * 几乎在温婉关上窗户的一瞬间,房门被人推开。 温恩一身黑袍站在门口,逆着月光,面上薄纱被风吹动,扬起的一角划出瑰丽的弧线。 他声音低沉,问:“怎么还没睡?” 温婉身体都吓得僵硬了,悻悻的放下手,“睡不着,正想开窗透透风。” 温恩没说什么,只缓步走到她身旁,抬手推开了窗户。 一股冷风灌进来,吹得两个人都打了个寒战。 院子里,黑漆漆的,似乎什么也没有。 “夜风太冷,还是关上窗户吧。” 温恩又重新将窗户关上,他握住她的手腕,领着她重新回到床边坐下。 “姐姐。” 他的声音里透着低落,听起来可怜兮兮的。 经过刚才和沈御一番交流,温婉又重新开始怀疑起了小皇子的身份。 只要一想到眼前的人,有极大的可能是温恩,温婉对他的态度,就忍不住温和了几分。 她轻声问:“怎么了?” 温恩趴在她腿边,仰起头,像一只讨好主人的小狗。 “姐姐,我梦见你离开王庭,离开我了。” 梦? 温婉嘴角一扯,心道,你这梦得还真是巧合。 “只是个梦而已,别多想。” 她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哈欠,“很晚了,快回去休息吧,我真的好困了。” 温恩见状,眼神一暗,好“姐姐困了,就先睡吧。我就在这儿守这里。” “呃……用不着吧。”有只小狼在床边盯着,这谁睡得着? 温恩坚定的说:“要的,我来哄姐姐睡觉。今天,我也给姐姐讲故事吧?” 他一边说话,一边捧着她的脚,替她脱了鞋袜,后又细心的替她盖上被子。 他靠坐在脚踏上,自顾自的说:“姐姐,你听说过魔陨树的故事吗?” 温婉躺在床上,思绪纷乱,随口道:“没听过。不过这名字,一听就不是正经树。” 她说话总是出人意料,温恩早就习惯,只用脸颊贪恋的在她手背上蹭了蹭。 “魔陨树,是漠北的神树,长在距离王庭三十里的高坡上。传说,只要在魔陨树树下歃血为誓,无论什么愿望都能实现。当然,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 麻烦体质 屋子里短暂的安静了片刻。 温恩抬起头,近乎疯狂的盯着温婉的脸。 “姐姐,”他声音些许哽咽,祈求的说:“我们去魔陨树下起誓吧。” “呃?”温婉缩了缩手,“不好吧,还要割手流血,我怕疼。” 闻言,他撒娇的贴在她手背上,轻声哄道:“就一个小小的伤口,跟蚂蚁咬了一样,不疼的。” “我听说魔陨树很灵的,姐姐,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实现的愿望吗?” 温婉连连摇头,“那也不能乱发誓啊,不灵就算了,当换个心安,万一真的灵,那得付出什么代价啊?” 换了以前,这种传说,温婉肯定是不屑一顾的,高低还得发表几句搞封建迷信危害社会之类的言辞。 可如今,她连灵魂穿越这种事都亲身经历了,再谈传说不可能是真的,那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温恩对这件事似乎很执着,犹豫片刻,道:“要不这样,姐姐许愿,代价我来付?” “呵,”温婉撇嘴,“你说你付,你就付?魔陨树这么听你的话?” 见温婉态度坚决,一点儿没有妥协的意思,温恩先是失落的低下头。 随后,他似想到了什么,再抬头的时候,脸上便显出三分清冷。 “姐姐,”温恩淡然的说:“如果你和我去魔陨树下许愿,我就把王后表弟的罪证交给你,如何?” 他这话一说出口。 温婉惊得坐起身,哪里还有半分睡意。 她脸色微沉,“你……你知道王后要我做什么?” “嗯。”温恩承认了,“如今的王庭里,到处都有我的人。” 他说得轻描淡写,温婉却听得暗暗心惊。 王庭里到处都有他的人,那沈御混进来这件事,他知道吗? 沈御前脚摸黑翻窗来找她,后脚温恩就赶过来了,他是知道什么吗? 温婉是不愿意相信他如此神通广大的,可如果真的一切都在他掌握中,那眼前这个人,就太可怕了。 她背脊一凉,冷汗瞬间从额头上冒出来。 “我不怪姐姐答应王后,帮她来我这里找证据。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杀了或者放了,对我而言没有区别。” 温恩贪恋的摩挲着她的手,轻声道:“只是,下一次,姐姐可以直接告诉我你想要的。我……”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里的悲伤仿佛化成了实质,有那么一瞬间,连温婉都被那种哀伤感染,好像坠入无边地狱,无处不在的,只有痛苦而已。 只听他哽咽的说:“我会付出我的一切,来给你想要的。” 那时候,温婉以为这不过是他随口一句哄人的话,直到很多年以后,当温婉再次想起这个夜晚的时候。 她才知道,他的承诺何其沉重。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愿望,竟然让漠北小皇子执念那么深,但最终,温婉还是答应了他,陪他去魔陨树许愿。 其实,当揭穿王后和她之间的交易的时候,她就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 王庭里,这两天的气氛很压抑。 因为谁都知道,小皇子的心情不好。 由小皇子负责的贪墨案的关键证据,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据说,是小皇子不小心打翻了烛台,刚好燃着的桐油浇在了账本上。 没有了关键证据,就不能定王后表弟的死罪,只免去了他在王庭里的职务。 为此,漠北王大发雷霆第一次处罚了小皇子,亲自抽打了小皇子二十长鞭。 温婉听说这件事之后,心里五味杂陈。 尤其是郁祁霆有极大可能是温恩,她便更忐忑不安。 她犹豫许久,还是决定去看望他。 彼时的温恩正趴在床上,床边帷幔重重,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站在帷幔外,思考着要不要进去看看。 温恩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犹豫,“姐姐,我背上好疼……” 温婉:“……” 得,会撒娇的小狼狗,根本不给她犹豫的机会。 她叹了一口气,这才掀开帷幔走了进去。 当看清他背上的伤痕之时,温婉倒吸一口凉气。 他的背上遍布各种各样的伤痕,新旧交替,有些陈旧的疤痕还泛着黑褐色,可能是当时受伤的时候还中过毒。 比起那些伤痕,如今的鞭伤,反而显得微不足道。 他身上的每一块皮肤都像是在印证他曾经遭受过什么苦难。 上一次,她见到这种让人令人头皮发麻的伤痕,还是在温恩的身上。 不知为何,温婉突然觉得鼻头有些发酸,眼眶也红得透彻。 从她进来开始,温恩就一直注视着她,所以她脸上的震惊和心疼的表情,他一丝一毫都没有错过。 他禁不住愉悦的笑了,“姐姐,你心疼我。” 温婉一怔,回过神,没吭声。 因为,此时此刻,她对小皇子的怀疑,到了一种无法控制的地步。 他就是温恩! 就算换了一张脸,也一定是他! “你……”温婉颤抖着双唇,想要不顾一切开口问个究竟。 “姐姐。”温恩突然出声打断了她,“姐姐,我是漠北王庭的小皇子……这点儿伤,我承受得住。” 看似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话,却在“小皇子”三个字上加了重音。 他在提醒她,如今他的身份。 温婉猛然惊醒,扫一眼周围的侍卫和伺候的宫人,生生将想要问出口的话给压了下去。 她缓缓上前,在床边的矮凳上坐下。 “疼吗?”她略带颤音的问。 温恩握住她的手,笑了笑,“有姐姐在这里陪我,一点儿都不疼。” 他总是随口就能说出哄人的话。 “本来打算明天就带姐姐去魔陨树许愿的,可大夫说我这两天不下床为好,所以,姐姐再等我两天,可好?” 他温声软语的和她说话,一副怕她生气的模样。 温婉心头更是一痛,粗声粗气的说:“好。” 温恩很满意,笑容灿烂的又蹭了蹭她的手背,又是一副小狗狗讨好主人的模样。 只听他又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席话。 “姐姐,你不要害怕。你仔细想想,从头到尾,我有没有做过任何伤害你的事?” “即便……即便我给姐姐惹过不少麻烦,可那些麻烦,也不是我愿意惹上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为何相信 “怎么办呢,姐姐。好像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总有各种各样的麻烦缠绕着我,明明不是我的错,可所有人都认为我这样总是惹麻烦的人,就该被警惕,就该被远离……” “就该被……舍弃。” “只有姐姐,明知道我是个麻烦,还愿意靠近我。我真的好喜欢姐姐,我不想离开姐姐……” 说着说着,他的眼角竟然流出眼泪,眼神也渐渐变得死气沉沉。 温婉心生怀疑,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滚烫得厉害。 他是烧糊涂了,才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 “来人,叫宫医,他烧糊涂了!” 温婉大喊一声后,总管便焦急的进来查看。 总管见郁祁霆这模样,吓得不轻,当即就让人去找宫医,又让人去请漠北王。 乌泱泱的一群人围在周围,总管好心的将温婉扯到一旁。 “洁洁姑娘,一会儿王上要过来,您看您……” 温婉立刻道:“我明白。我马上回避。” 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她也不想和漠北王打照面,谁都知道漠北王生性残暴,撞上了准没好事儿。 温婉离开的时候,宫医刚好匆匆赶来。 这次来的宫医,穿着打扮和其他人明显不同,他没有带面纱,而是带着半张铜制的面具,看不清面容,但从体态来看,应该三四十岁。 宫医手上提着药箱,药箱的角落里刻着金漆祥云的图案。 两人错身而过的时候,温婉还闻见了一股腥臭的气味。 温婉走出房间,回头看了一眼,刚好看见宫医掀开帷幔进入内室。 突然,温婉动作一顿,神色大变。 “哎哟,洁洁姑娘,你怎么还愣着呢,王上已经到院门口了。来不及了,你赶紧从后门走。” 总管匆匆过来催促,温婉收回视线,不动声色的快步往后门走。 * 一整天,温婉都心神不宁。 漠北王在小皇子的院子待了大半天才离开,由始至终,温婉都躲在房间里一直没出门。 到了晚上,她本打算再去看看小皇子的情况。 可他屋子周围,被漠北王的人严密看守了起来,除了特定几个人,其他人都不允许进出。 就连王后的人,都被拦在了屋子外。 温婉明白,这是漠北王保护小皇子的方式,不过也变相说明,在王庭里想小皇子死的人也不少。 三更天,沈御再次摸黑翻窗进屋。 刚见面,温婉就迫不及待的抓着他的手臂说:“郁祁霆就是温恩!” 闻言,沈御并没有意外,他只是好奇,“你怎么确定的?” 温婉拉着他坐下说话。 “今天去替他治伤的宫医,不是普通宫医,而是王庭大祭司的人,他的身上有大祭司的标志。” 温婉语气渐渐沉重,“这段时间,我看过不少漠北的话本,各种各样的都有,话本的故事情节虽然都是编造的,但也包涵了一些漠北的杂闻异事。” 她被困在王庭里,也能想到用看话本打发时间的借口,来侧面了解漠北的风土人情。 看似没心没肺,实则处处都是小心机。 沈御想到这里,越发庆幸她的聪慧,也只有聪慧的她,才能在险象环生的环境里寻找生机吧。 “都什么时候了,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温婉讲到一半,发现面前的人居然走神了。 她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捏住他的耳朵。 沈御猝不及防受到她的“攻击”,忍不住愣了一下。 说出去谁信,他一个大将军,居然被人揪着耳朵教训? 这地位,真是越来越低了。 “在听。”沈御不情不愿的出声。 温婉这才松了手,“有一个画本里曾经提到过,王庭大祭司有一种秘术,可以令人改头换面。” “改头换面的人,从此成为药人,终生都要依附于一种特殊药物。而这种药,只有王庭大祭司有,那药会散发出诱惑人心的腥味。” 当时,她看见话本里这种描述的时候,还以为是作者胡乱编造的。 谁曾想,还真有这种矛盾又复杂的药味。 温婉:“我在大祭司的身上闻到了那种特殊的药味,必定是他身上带着药。他是来给小皇子看病的,这药给谁用,不就显而易见。” 除了脸,郁祁霆身上所有的特征,都和温恩符合。 “所以,郁祁霆肯定就是温恩!” 温婉一时间,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她以为温恩已经死在了忘河谷里,现在他还活着,她的喜悦无法用语言表达,可与此同时,温恩如今的处境,又让她忧心不已。 他的身份…… 沈御将她的挣扎看在眼里,轻叹一声,拥她入怀。 他温声安抚,“别多想。桥到船头自然直。如果真如我们猜测的,郁祁霆就是温恩。那我相信……他一定会帮我们逃出去。” 闻言,反倒轮到温婉吃惊了。 她猛地抬起头,“为什么?你为什么如此肯定?” “当初温恩来历不明,最提防他的,不是你吗?” “更何况如今他的身份是漠北小皇子,在人前,他手段狠辣,完全继承了漠北王的残暴,你凭什么如此肯定他一定会帮我们?” 连她都不敢完全肯定,手段和漠北王一样残暴的温恩,一定会站在他们这边。 可向来百般提防温恩的沈御,这一次却毫不犹豫的得出温恩会帮他们逃出去的结论。 这本身就是个极大的疑点。 她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杀得沈御差点儿溃不成军。 难得的,沈御也有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的时候。 温婉却还不罢休,她冷声问:“是他做过什么事,让你不再对他产生怀疑吗?” 沈御:“……” 好敏锐的女人! 他不过是说了一句话,竟被她敏锐捕捉到这么多的东西。 沈御不吭声,温婉却急了。 她抓着他的胳膊,沉声问:“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如此肯定!” 沈御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可终究,他只敷衍的说了一句。 “我只是觉得,他不像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你救过他的命,想来,念在这份恩情上,他会放我们走。” 温婉狐疑,“仅此而已?” 沈御干咳一声,硬着头皮道:“对。” 第一百四十三章 她喜欢的人 温婉总觉得沈御和温恩之间有什么瞒着她,可既然他们打定主意不说,她也无计可施。 不过无论如何,她总有一天会搞明白的。 连续几天,宫医都往温恩的院子里跑,其中有一天更是阵势极大,大祭司亲自带着一群宫医替小皇子诊治。 宫人们都在传,据说小皇子伤得很重,能不能活过来还很难说。 不过是二十鞭子而已,竟然就让小皇子濒临死亡,这里面有没有牵扯到其他的阴谋论,就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更多的人倾向于有人趁机对小皇子下手,也有小部分人说是漠北王过于残暴,对自己的亲儿子都能下狠手。 究竟如何,温婉不得而知。 她只能在屋子里干着急。 沈御这几天倒是打听到了周老夫人的消息,说是曾在王庭水牢出现过。 水牢? 当时温婉听他说起这个消息,还着实被惊了一下。 不管怎么说,周老夫人都是小皇子名义上的生母,为什么又会被关入水牢? 一个一个的谜团接踵而来,温婉心力交瘁,琢磨着再在这个王庭待下去,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尤其牵挂着温恩,每日都巴巴的去他院子门口打听情况。 终于,这天夜里,郁祁霆的贴身侍卫提着灯笼敲响了温婉的屋子。 “殿下醒了。殿下想见姑娘。” 侍卫简单的两句话,透露出的意义,却让温婉心头一软。 浑浑噩噩那么多天,温恩一醒来第一个要见的就是她,也不枉她连日对他的牵挂。 更深露重,空气里满是冰凉的水汽。 温婉脚步匆匆,跟着侍卫一路进了内屋。 侍卫停在门口,临走的时候细心的关上了房门。 温恩半靠在床头,听见关门声后,转过头来,看见温婉的时候,一双眸子里就萃上了流光。 “姐姐。” 他轻唤了一声,虽然软绵绵,但却充满了欢喜。 温婉快步走到床边,在床沿坐下,又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总算退烧了。宫医来看过了吗?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温恩抬手握住她的手腕,温婉犹豫了一下,没有挣脱。 “姐姐,我没事了,算是死里逃生。”温恩微微扬起嘴角,“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姐姐了,没想到老天再一次可怜我,给了我活过来的机会。” 他说得可怜兮兮的,让温婉听了,忍不住鼻头发酸。 “不就是伤了一回,以前又不是没经历过。你别趁机卖惨,告诉你,我可不吃这套。你以后要好好的,别再傻乎乎的伤了,我可不会心疼你的。” 说来说去,不过是不希望他再受伤而已。 温恩低低的应了一声,乖乖的答应,“好。” 他还很虚弱,却握着温婉的手腕不松手,“姐姐,我好多天没听故事了。” “我给你讲。”这么乖,这么可怜的弟弟,她不得好好宠着。 温婉问:“你想听什么样的故事?” 温恩想了想,“姐姐有没有特别崇拜的大英雄?讲个大英雄的故事吧?” “大英雄啊?”温婉沉思片刻,笑了。 “当然有。那我给你讲一个封狼居胥的故事吧。曾经,有一个少年将军,名叫霍去病,十七岁封侯,十九岁挂帅,二十一岁封狼居胥,他一生虽然短暂,却创造了后世无人超越的功绩……” 学历史的人,哪有不为霍去病惋惜的呢。 小小年纪,鲜衣怒马,用几年时间就将国家版图翻了一番,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但凡他多活几年,欧洲现在都得说汉语。 温婉当初学到这段历史的时候,做梦都在为这个少年将军意难平。 一段故事讲到最后,温婉依旧难免情绪激动。 温恩见她这模样,啧啧称奇,“看来姐姐是真的很喜欢他……” 他的语气里,夹杂着一种酸溜溜的味道。 温婉一听,抬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我对他的喜欢是崇拜,你吃什么醋。我再喜欢他,他又不能变成我弟弟。” “嗯。”温恩笑了笑,没说什么,低下头的时候,眸光里流光涌动。 少年将军啊,原来她喜欢这样的。 那时候,温婉还不知道,她不过随口的一个故事,竟然会成为他人引领人生的目标。 * 有王庭大祭司亲自替小皇子调养身体,小皇子果然日渐好了起来。 经过这一遭,漠北王对小皇子越发上心,金银财宝不断往他院子里送,还将自己的心腹侍卫分给了他一批。 没办法,漠北王就两个儿子,一个儿子如今成了废人,就剩下郁祁霆这一个能继承大统的,还差点儿被他亲手打死,可想而知吓得不轻。 就连温婉的存在,漠北王的态度也渐渐变成了可以容忍。 一个奴隶而已,在他看来,只要他儿子高兴,留在身边当个可以把玩的物件,也不是无法接受。 半个月以后,温恩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他便张罗起去魔陨树祈愿的事情来。 院子里的桂花树发了新的枝芽,温恩一大早就领着温婉去院子里看个新鲜。 沈御乔装的花匠,正在用鸡血浇灌桂花树,走近了就能闻见浓郁的血腥味。 周围的宫人见到温恩,纷纷行礼问安。 温恩摆了摆手,让周围的宫人退远了一些,才对温婉说:“姐姐,你看,这桂花树竟然真的活了。” 温婉也很惊奇,看沈御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探究。 没想到他还真会种树? 她眼珠一转,笑道:“嗯,这花匠挺厉害啊,别人种不活的树,他竟然种活了。不如给他些奖励吧。” 看,她就是这么务实。 即便在王庭里,也不忘有机会能给他争取一些实惠。 当然,如果他真得了金银财宝,回头她再厚着脸皮去跟他要点儿好处,也是理所当然的,互惠互利嘛,等她回了端朝,用钱的地方还多得很呢。 她浑然不知,每当她心里盘算着金钱的时候,一双眼睛里的市侩光芒就很难掩藏住。 于是,沈御和温恩都看出了她的小心思。 两个男人同时在心里叹气,也就只有这个女人,没心没肺,在异国险地,还能有心思琢磨着顺手挣钱的事。 第一百四十四章 请羞辱我 温恩自然是不会让温婉失望的,立刻笑着应了。 “好,听姐姐的。那就给他一些奖励。”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小金鱼,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后,将小金鱼扔在了沈御的脚边。 “赏你的。” 沈御:“……” 明知道他的身份,还将小金鱼扔在他脚下? 这脾气,倒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还是当初在边城时那阴霾的样儿。 沈御牙根儿发痒,心里气得不轻,偏偏如今他是花匠,而温恩是漠北小皇子。 他要是敢把小金鱼捡起来砸温恩身上,周围一群人得冲上来把他拆骨剥皮。 沈御心里冷笑,面上丝毫不显,正要弯腰去捡,身前一个娇小人影一晃而过。 温婉捡起地上的小金鱼,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装模作样的大叫。 “哎哟,这是哪个没公德心的,居然乱扔垃圾!” “掉在地上的,谁捡到就是谁的!这就是我的了哈。” 她根本不给两个男人犹豫的机会,直接将小金鱼揣进了怀里。 弯腰捡钱这种事,别人看来是折辱,对她这种小财迷来说,这算什么? 她巴不得在内心深处大喊,请用钱羞辱死她吧,她承受得住! 温婉不按常理出牌,让两个男人同时沉默了。 温恩笑容勉强。 沈御笑不出来。 温婉则是眼巴巴的盯着温恩,就差把那句“请再扔一次垃圾”大声说出口。 温恩无奈叹气,从怀里重新拿出一块小金鱼,递给了沈御。 沈御顺手接过,客气的行礼感谢。 温婉:“……” 没意思,真没意思! 果然,毁灭友情最直接的方式,就是金钱冲突。 两个狗男人,涉及到钱的时候,是真的一点儿不讲情面啊。 都比她有钱,给她花点儿怎么了? 她气呼呼的模样,两个男人都看在眼里,只稍一转头,便从彼此眼中看见了相同的戏谑与宠溺。 半人高的小树苗,立在三人中间的花圃里,只最顶端长出了几片嫩叶,要不仔细看,还很难发现。 不过皇子殿下经历太多种树失败,所以对如今这个成果很是满意。 不远处的宫人们,就见他指尖碰了碰那片绿叶,然后愉悦的给了花匠一个天大的恩赐。 “本殿下赏罚分明,念你尽心尽力在照看这棵树苗,过两日去魔陨树下祈愿,你也跟着一起去。” 魔陨树因其在漠北的特殊地位,每年只有皇室和祭司阁的人可以去,魔陨树周围常年有皇家侍卫把守。 小皇子让一个花匠跟着去,当真是一个天大的恩赐了。 一众宫人纷纷羡慕不已。 没有人看见,在温恩说出这个消息的时候,沈御和温婉互看一眼。 温恩带着他们一去魔陨树祈愿,就是在替他们制造逃出漠北的机会吗? 可这之前,温恩竟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透露。 他竟默默做了这么多? 心里沉甸甸的,温婉眼眸里也不禁染上愁绪。 * 离开后花园的时候,温婉一直情绪不高。 温恩让人做了一桌子好吃的,不断给她夹菜,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她面前的碗里就堆起了一桌小山。 “这些菜都是漠北特色,只有漠北王庭的厨子做得出来,你尝尝。” 他说得很含蓄,那意思是以后离开这里,兴许就吃不到了。 温婉是贪吃,可和吃的比起来,显然还有她更不舍的……人。 漠北和端朝,隶属于两个不同阵营,彼此的纷争,并非三言两语就能抹去,说到底,不过是地缘上的利益冲突。 除非这个冲突得到解决,否则两国永远无法停止纷争。 离别,来得如此快。 虽然她一直都在筹谋离开漠北,可是温恩却在她的计划外。 这次的离别,恐怕再难有下次再见的机会了吧。 想离开,又舍不得丢下眼前人。 于是,矛盾成了一把利刃,一遍遍的在她心脏上划。 温婉哪里还吃得下,眼神里的落寞怎么也藏不住。 温恩倒是脸上一如既往的带着乖巧的笑,他见温婉这个模样,心头钝痛,脸上却不显,像是没有发现她的落寞,又让人给她上了一份小点心。 “姐姐……”温恩用勺子挖了一小块点心,递到她的唇边,一副巴巴的等着她张口的模样。 温婉根本抵挡不住他这表情,本能的就张口。 甜甜的点心喂到她口中,入口即化的口感,当真是特别美味。 见她吃了,温恩笑容便越发灿烂。 “姐姐,做这些点心的食材哪里都有,一会儿我列个单子给你,将来你可以让其他厨子做给你吃。” 他像是交代后事,但当着其他人的面,说得却不算露骨,像是随意的聊天,跟平常一样。 “对了,还有烤猪蹄、烤羊的食谱,我也单独写下来了。” “我那里还有几个好玩的东西,一会儿我们一起去看看,你要是喜欢,我可以送给你。” 温婉安静的听他说着,一口一口吃着他喂过来的点心。 突然,一颗清泪流出,顺着脸颊落在了点心上。 温恩手上动作一顿,“姐姐,是不喜欢我让人准备的点心吗?可怎么办,我的白月光喜欢吃,你就得帮她吃下去呢,哭也没有用的。” 当着其他宫人的面,他替她突然流泪,找了一个合理的借口。 说完之后,他冷冷扫了一眼周围的宫人。 宫人们立刻低下脑袋,不敢再往这个方向看,心里纷纷唏嘘着,洁洁姑娘也真够可怜的,被当成殿下的白月光,连吃食都不能自己做主。 趁着其他人移开目光,温恩才心疼的拿起锦帕,替温婉擦眼泪。 他喉头滚动,没出声,只动了动嘴唇,用口型说:姐姐,别哭。 温婉的眼泪越发忍不住,不过须臾,便哭红了眼睛。 有宫人抬起头,拿余光偷偷往这边看。 温恩神色一凝,收敛面上的心疼,换上一张愤怒的脸。 他抬手打翻满桌子饭菜,起身撂下狠话。 “好,还真把自己当成回事了?在去祈愿之前,我不会再踏入这里一步!你,好自为之!” 看起来,小皇子这回是真的动怒了。 宫人们吓得尽皆跪倒在地。 第一百四十五章 富贵压人 温恩大步走出门外,背影僵直,到底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坐在桌后的女人,皮肤白皙,眼睛红红的,正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离开的方向。 四目相对,两人视线交缠不休,似乎都想将对方的容貌印刻在骨子里。 片刻之后,终究是温恩率先收回视线。 他背过身去,抬脚离开。 这一次,他没有再回头。 * 温恩果然说到做到,之后的两天里,他再没有来见过温婉。 温婉知道,他是怕两人之间难掩的不舍,让周围人发现端倪,由此带来多余的祸端。 温恩没来就算了,这两日沈御也在查周老夫人的事,也不知道被什么绊住了,竟然也没再来。 直到第三天,终于到了去魔陨树下祈愿的日子。 一大早,宫人就替温婉按照漠北人出行的习惯打扮了一番,给她穿上了漠北女人们的长袍,戴上一层防御风沙的薄纱。 温婉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只露出一双眼睛,只要不说话,俨然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漠北女人。 总管亲自端着一个赤金托盘过来,托盘上面全是纯金打造的首饰。 一对沉甸甸的手镯,一条拇指粗的金项链,还有七八个金戒指,最夸张的,还是一顶金色皇冠。 温婉:“……” 这妥妥的暴发户气质? 她好爱! 总管笑眯眯的说:“殿下说,祈愿这件事十分重要,一定要隆重一些才好,所以专程让库房取了这些首饰。殿下还叮嘱姑娘,一定都要带上,才能显出皇室的富贵风采。” 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不过是想借机名正言顺给她送些傍身的财物吧。 现下漠北和端朝的钱庄并不相通,边境贸易还停留在以物易物的阶段。 所以温恩才直接给了她这些纯金的首饰,他用心良苦,温婉岂会不知。 只是一想到,这些都是临别礼物,温婉眼中的激动便渐渐消散。 她将所有的首饰全都戴在身上,这些金首饰都是货真价实的,很沉,压得她身形禁不住晃了晃。 一旁的总管心惊胆战的看见这一幕,抬起手,想要去搀扶她。 “洁洁姑娘,这些是不是过于沉重了?要不您少带两样?” 温婉硬着头皮,几次深呼吸之后,假装丝毫不在意的摆摆手。 “不沉!一点儿都不沉!我觉得我再带几样,还能更好看。” 总管嘴角一扯,悻悻的笑了笑,没吭声。 温婉手酸、脖子酸,咬牙走了几步,到底是身子娇弱了些,下台阶的时候,险些没稳住往前栽去。 伪装成花匠的沈御,早早在总管的命令下等候在门口,一抬眼就看见浑身珠光宝气的温婉,堪堪往下倒。 他太阳穴突突一阵跳,抬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谢谢。”温婉整理了一下皇冠,额头上冒出些许汗水。 沈御扫一眼她这身行头,一时之间脸上表情十分精彩。 “这些……都是殿下赏赐的?” 他扶着她往前走,压低声音问。 温婉应了一声,笑道:“你看,我这弟弟人多好,财大气粗,送的这些金首饰,全都是实心的!” 粗略估计,得有十来斤。 这可是黄金啊,在外面都是论克卖的,温恩一出手就给了这么多! 她下半辈子可算是发达了。 原来穷屌丝和富婆之间,只差了一个好弟弟! 虽然才发财短短几分钟,但温婉已经将这笔钱给规划好了。 分一笔钱给李婆婆和胡老伯他们做生意用,扩大店铺规模,以钱生钱。再给偏院里哑婆他们分一笔钱改善生活。 然后剩下的就是她的小金库,等将来和阿柴分手了,她就养个长得好看的小相公。 她还不信了,成为富婆还找不到比阿柴更俊俏的小郎君! 也许是对未来的憧憬过于美好,温婉一路都在笑。 “呵,”沈御看她这模样,鄙夷的轻哼一声,“他人是挺好的,实心首饰,我都是头一次见,也不怕把脖子给你压断了。” “我呸!”温婉偷偷瞪了他一眼,“你这就是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你一个小校尉,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吧?” 她得意的模样,像只尾巴翘到天上去的小狗。 沈御牙根儿发痒,凉悠悠的哼了一声,人多眼杂,不方便跟她争论,便没再说什么。 温婉睨了他一眼,乐呵呵的说:“你好好表现,回头我发达了,也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沈御抿了抿唇,“那我谢谢你!” “甭跟我客气,一日夫妻百日恩嘛。” 温婉处于乍然暴富的兴奋中,有点儿口无遮拦的嚣张劲儿。 幸亏其他宫人隔得远,否则必定会被人发现端倪。 沈御还是忍不住提醒道:“行了,把口水擦一擦,马上出院门了。” 温婉应声,这才收敛情绪,站直身子和沈御拉开距离。 她装模作样的大声说:“你这小小花匠倒是挺有眼力见,得亏你扶了我一把,否则我可就要摔跟头了。” 沈御表情僵硬的配合她演戏,拱手道:“举手之劳,洁洁姑娘没事就好。” 总管先前看见温婉差点儿摔倒,还着实吓了一跳,还好有花匠扶住了他。 洁洁姑娘要是摔了,以小皇子的脾气,他们这些伺候的人,必定得脱层皮。 总管夸了沈御几句,还随手从袖子里掏出几块碎银赏给了他。 * 王庭东门,浩浩荡荡的队伍整装待发。 最前方是王庭仪仗,之后是漠北小皇子镶嵌着各种名贵宝石的马车,马车后方,便是王庭的骑兵和步行伺候的宫人。 在人前,温婉是奴隶,沈御是花匠,同样身份卑微,是没有资格靠近小皇子的马车的。 所以两个人便走在了骑兵之后,宫人之前。 温婉一身行头沉重,扬起脖子往前方看了一眼。 就见奢华的马车上,窗户的帘子掀起一角,隐约可见温恩露出半张脸。 他似乎也在往温婉的方向看,两个人隔空对视之后,便匆匆移开目光。 队伍前行不过片刻,温婉已经累得满头大汗。 谁敢信,再这么走下去,她会成为普天之下,第一个被财富压断脖子的人! 第一百四十六章 虔诚信徒 再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温婉脚步一顿,眼中精光一闪,将目光投向了一旁,步子悠闲的沈御。 沈御被她看得一阵头皮发麻,“大庭广众的,你这么看我做什么?矜持点儿,光天化日的,不方便。你要是真想做什么,到了晚上,咱们关起门来,我什么都能顺着你。” 也许是即将离开漠北王庭,他心情明显不错,竟然开起了玩笑。 虽然这玩笑,不怎么正经。 温婉瞪了他一眼,小跑着去找总管要了一个大布包,然后将身上沉甸甸的首饰取下一大半,一股脑装进布包里。 她将布包往沈御怀里一塞,咧嘴一笑,露出八颗白晃晃的牙齿。 “嗯,你说得对,有些事情就得晚上关起门来做。这样吧,这些你帮我保管好,晚上我来找你,到时候……我什么都能顺着你。” 最后一句,一模一样的话,她原封不动的还给他。 沈御:“……” 他只是开个玩笑,她倒是会顺着杆子往上爬?还企图用美色画大饼诱惑他? 他是那种为了什么,就给人干苦力的人吗? 沈御冷哼一声,神色从容的将包裹扛在肩上。 他可不是在干苦力,他只是乐于助人,就喜欢帮人拿包裹,仅此而已。 自我安慰很成功的沈御,没有一点儿心理负担的吃下了美色诱饵。 * 出了王庭,沿着长街一直往东走,浩浩荡荡的队伍走了一个时辰才到山脚下。 一路上,温婉看见了沿途的漠北人文风情,这也是进入漠北范围以来,温婉第一次看见王庭以外的地方。 和漠北王庭奢华到极致的风格不同,一墙之隔外,普通漠北人的生活堪称穷苦潦倒。 房屋破破烂烂不说,就连街道都坑坑洼洼,一眼望去,连边城的老城区都比不上。 而那些漠北普通百姓的脸上,更是写满了对生活的挣扎和对皇室的畏惧。 都说穷酸恶水出刁民,这些被生活压迫到绝境的人,眼神也极其凶狠,要不是有举刀的侍卫威慑,谁也不知道下一瞬会发生些什么事来。 队伍停在山脚下,短暂休息。 温婉站在角落里沉默不语,暴富给她带来的欣喜,终于在看清王庭外的情境后彻底消散。 沈御拿着水壶走过来,“喝口水,一会儿上山的路更难走。” 温婉接过水壶喝了一口,情绪依然低落。 “在今天以前,我被困在王庭的一方小院里,我看见的,都是和我们一样的人,会偷偷聊八卦的宫人,会做各种美食的厨子,会唠唠叨叨跟个婆子一样的总管。” “我以为并非所有的漠北人都是恶人……” 她不否认,她曾经动摇过,险些以为边境的纷争,不过是两个朝廷势力的争斗。 “那现在呢?”沈御拧眉问。 “现在,”温婉神色黯然,悻悻的笑了笑,“现在,我觉得漠北王庭里的一切,都像是鳄鱼的眼泪。” 她突然明白,温恩为什么会在沈御出现之后,尽管那般不舍,却依旧毫不犹豫的要送她走了。 身处地狱的他,却想托着她逃出罪恶的泥潭。 她也许不知道这个过程他都经历了什么,但是她知道,做出这个决定需要多大的勇气。 温婉的回答,让沈御一惊,可同样,他也狠狠松了一口气。 “还好,你没有妇人之仁。” 温婉没吭声,只遥遥的往小皇子马车的方向看了一眼,只可惜,车帘垂下,她并没有看见温恩的身影。 马车里,温恩垂着头,摆弄着一把寸长的小刀。 这小刀本是用来切肉的,可如今,他用这小刀刻着一块拇指大小的石头。 石头通体黑色,边缘凌厉,不过才刻了几个字,他手掌就被划伤,一滴滴鲜血顺着掌缘落下,他却丝毫不在意。 总管掀开帘子,看见马车里的一幕,吓得脸色一白。 “殿下,您快停下吧,这种活儿,还是找匠人来干吧。咱们王庭里有能干的匠人……” “滚。”温恩连头也没抬,只冷冰冰的说了一个字。 总管一听,哪里还敢再劝,只眼睁睁看着他的血染红了他身上的纯白狐裘。 * 开始往山上走以后,骑兵下马步行,速度却不慢,半个时辰以后终于到了半山腰。 温婉刚踏上平台,就看见了那棵传说中的魔陨树。 没有想象中那般枝繁叶茂,也没有高大上的颜值,那就是一棵两层楼高的普通槐树,枝干稀疏,开着稀稀落落的小白花,偶尔风吹过,还可怜兮兮的掉几片枯叶。 怎么看,都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可转念一想,能在漠北这种土地贫瘠的地方存活下来,这棵树也算是意志坚强。 魔陨树的周围修葺了一圈半人高的土墙,土墙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供果。 温恩踩在宫人背上下了马车,浑身上下泛着冷漠的气息,所有人跪在周围,他连看也不看一眼。 原来,这才是他在人前的真实模样? 不知为何,温婉心口有些发堵,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祭司阁的人在魔陨树下进行着祈愿前的仪式,吟唱着温婉听不懂的词。 由始至终,温恩都虔诚的跪在魔陨树下,手里捧着一块黑漆漆的石头,那石头上串了一条编织的长绳,像是能戴在脖子上的东西。 温婉看了一眼,心里琢磨着,他像是真的相信这棵魔陨树的力量,竟真的在郑重许愿。 片刻后,仪式结束。 温恩站起身,对总管耳语几句。 总管便脚步匆匆的走到温婉和沈御跟前,当着众人的面说: “殿下恩典,让你们二人过去祈愿。” 温婉和沈御应声,跟着总管来到魔陨树下。 在祭司的指挥下,两人像模像样的跪下,然后祭司又开始吟唱那些听不懂的词。 温恩站在边上,距离温婉三步的距离,贪恋的盯着她的背影。 突然,变故徒起。 山顶上,巨石滚落,轰隆隆的声响震耳欲聋。 伴随着巨石滚落,无数箭矢激射而来,其中一支,正对着温婉的脑袋。 温婉一抬头,就见白光闪过眼前,她倒吸一口凉气,连惊呼都来不及。 第一百四十七章 姐姐再见 锐利的箭矢,在跟前一尺的距离,被迫停下。 握住箭头的手指缝隙里,流着汩汩的鲜血。 那一刻,风已经停止,世间一切仿佛尽皆石化,只有温婉微微眨了眨眼睛,看着一滴鲜血落在白色的狐裘上。 鲜血是沈御的,被鲜血沾染的狐裘是温恩的。 两个男人反应都很迅速,沈御徒手抓住箭头,温恩躬身环住温婉,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倾尽全力保护着她。 那一刻,温婉心脏漏跳了一拍,随即,又疯狂似的剧烈跳动。 澎湃的感情,撞击着她的灵魂,生死存亡的险象成了催动这份感情的毒药。 一个她无法抵挡的所爱之人,一个闯进她崭新人生里的亲人,两个人对她来说都太过重要。 “你们是不是傻!” 温婉简直不敢想,但凡他们的动作有任何差池,就会把命交代在这里。 沈御扔掉手上的箭头,扯着她的胳膊将她从温恩怀中拉起来,抬手又在她眉心戳了一下。 “你才傻,连躲箭都不会。” 不等她反驳,他就将她护在身后,又抽出腰间的软剑抵挡周围黑衣人的攻击。 温恩怀中一空,脸色沉沉的看向沈御,他嘴唇动了动,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侍卫们第一时间聚集在温恩的周围,身为漠北皇子的他,只要刺客没有近身,根本无需他亲自动手。 突然冲出来的黑衣人下手狠辣,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跟来祈愿的宫人就死伤大半。 但宫人并非黑衣人们的目标,黑衣人的主力几乎都是冲着温恩去的,在他周围,黑衣人一批一批的往他跟前冲。 温恩站在侍卫中间,遥遥的看向温婉,大声喊了一声。 “姐姐。” 温婉一转头,就见温恩向她扔来了一个黑漆漆的东西。 她双手接住,发现竟然是他先前祈愿的时候捧着的那块黑色小石头。 她不解,复又抬头望去,正对上温恩带着凄然的笑在打手语。 在边城的时候,为了和哑婆交流,院子里的人多少都会些手语,温恩极其聪明,学东西很快,虽然待的时间比温婉短,但他学的手语却比温婉多。 他用手语比划着: “往东南方向下山的小路走,有人接应,他会带着你们离开漠北。” “姐姐,再见。” “姐姐……”他比划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犹豫什么。 一个黑衣人冲进了侍卫的包围圈,在他的刀即将碰到温恩的时候,被旁边的侍卫一剑刺中心脏。 被这个黑衣人挡了一下,温婉没有看清温恩最后比划的那个动作。 似乎是…… 我爱你? 可温婉不敢确定,等她再想抬眼看仔细的时候,温恩已经放下了双手。 时间紧迫,没有给她多余的思考时间,趁着沈御抵抗黑衣人的时候,温婉将温恩给出的信息告诉了沈御。 沈御应声,便边打边退,往东南方向的小路去。 于黑衣人而言,一个奴隶,一个花匠都不重要,所以只有寥寥两个黑衣人追击他们。 沈御出剑果断,两剑斩杀黑衣人之后,抢了一匹战马带着温婉一路狂奔。 温婉搂着沈御的腰,在离开半山腰的时候,回头看去。 就见温恩的身影隐没在黑衣人的包围里,越来越小。 她抬手擦干净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的眼泪,哽咽着对沈御说: “阿柴,如果……如果有一天,端朝的军队踏破了漠北王庭,能不能……不要伤他。” 沈御听她声音带着哭腔,犹豫了一下,粗声粗气的说:“我尽量。” 他无法给她一个不确定能否做得到的承诺。 但为了她,他会尽力去做。 * 两人一马连续跑了半盏茶的时间,果然看见前方的岔路口停着一匹马。 马背上的人一身黑色罩袍,只露出一双眼睛,他背脊挺得很直,身后背着包裹,看见沈御和温婉,马背上的人激动的挥舞双手。 “小婉姑娘!” “大……周校尉!” 温婉一怔,立刻就认出了这个声音。 她激动的摇着沈御的胳膊,“是阿贵!你听见了吗?是阿贵!” 沈御也没想到,温恩口中,那个在这里等着接应他和温婉的人,竟然是失踪许久的阿贵。 他们都以为阿贵早就死在了漠北人的手里,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 这或许是他们这一趟漠北之行,最大的收获吧。 阿贵策马迎来,沈御也勒紧缰绳停下。 两个男人抬手碰拳,没有多余嘘寒问暖的话。 因为彼此都知道,只要活着,往后余生就是过命的兄弟了。 阿贵在前方领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边走边说。” 阿贵似乎对周围的地形很熟悉,带着他们穿梭多条小路之后,便顺利进入草原。 天黑的时候,阿贵取下马背上的包裹安营扎寨。 他熟练的点燃篝火,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食物。 一个精致的食盒打开,里面有干粮、点心和零嘴。 温婉拿起一颗蜜饯,满眼震惊,“阿贵,这些都是你准备的?” 阿贵憨憨的笑了笑,“我可没这么细心,这些都是温恩……不,是漠北小皇子郁祁霆准备的。都是你爱吃的零嘴,他说死里逃生以后,就该吃点儿甜的。” 提起温恩,温婉眼神一暗。 “是他救了你?” 阿贵点头,“嗯。当时我被当成奴隶,受了很重的伤,那群漠北人以为我快死了,就将我扔在大街上喂野狗,是温恩的马车路过,认出了我。” 寥寥几句话,足见当时惊险的情况。 阿贵继续说:“他救了我之后,便把我安置在一间院子里养伤,他偶尔会来看看我,跟我聊聊天,聊的……” 他心虚的看了一眼沈御的方向,见将军面色一沉,他竟有些不敢说下去。 温婉却想到了什么,笑道:“聊的我?” “对。”阿贵硬着头皮点头,“他说,姑娘曾对他说过,说我的日子过得苦,要他对我好一点儿,所以他便找了最好的大夫,用最名贵的药材,从阎王爷手里抢回了我一条命。” 第一百四十八章 互守承诺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