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穿:反向剥削,系统给我打工》 第282章 她若当真被定罪了,鹏哥儿他们就毁了! 程氏也急急忙忙的上前求情,“大姐姐,家里真的知道错了,这些年里大姐姐和娘娘受的委屈家里定会尽全力弥补的。都说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咱们一家子血亲打断骨头连着筋,何必闹得离心离德,叫外人看笑话呢?” 程氏也塞了一叠银票,“这是我和夫君孝敬给大姐姐和娘娘的心意,娘娘初入宫中膝下又有皇嗣要教养,银钱上可不能短了。” 落后程氏一步的王氏也跟着塞了银票,“大姐姐,这是我和夫君的一份,还请大姐姐大人有大量,莫要跟家里计较。” 程氏和王氏虽然没说给了多少,但就手感而言,应该也在万两左右。 突然之间收获三万两巨款,奚峤并未感到高兴,这不过是封口钱。 这银子也并不好拿,一旦收了,她们姐妹俩就有要挟威逼娘家的嫌疑,回头余家就敢以此为借口拿捏她们。 奚峤随手就将银票递给了旁边的小连子。 “你留下来处理这事,稍后官府带了老夫人的嫁妆单子来后请他们代为估价,这些银票,只取与嫁妆相当的面额即可。” 但凡官府来的人是个聪明的,这三万两银子就能以正当的名目回到她手里。 三万两啊,奚峤还是有点想要的。 毕竟她如今是个穷鬼。 小连子眼睛一亮,笑呵呵的道:“是,姑姑先行回宫吧,奴才定会处理好这事的。” 奚峤轻嗯一声,取下腰间的荷包给他毫不留恋的转头就走。 她得趁现在回去将余家苛待余莺儿、私吞原配嫁妆的事情锤实了! 只要将这事闹开,日后余家就休想打着余莺儿和六阿哥的名号收受贿赂、欺压旁人。 而且这事一闹,六阿哥就等同于没有了外家,皇帝对六阿哥只会更加放心,也会更疼爱这个幼子。 皇帝此人虽薄情,可却极度自爱,并且喜欢找替身。 纯元皇后的替身,原剧情中华妃的替身,以及……他自己的替身! 每个人都无法补偿自己,也没有办法找回当年当时的自己缺失的东西,但是神奇的是,许多人能透过给予别人而治愈自己。 恰巧,皇帝也有这种倾向。 余莺儿因为父亲不爱母亲早逝的人设与皇帝撞了,就没少吃到这方面的红利。 这一趟出宫她不过是想借探望之名的囤积物资而已,却不想竟然有这等意外收获。 值! 奚峤前脚刚踏进钟粹宫,余莺儿就一阵风似的扑上来,“姑姑姑姑你可回来了!” 奚峤本能的抬手稳住挂在自己身上的人,“怎么了这是?” 余莺儿委屈巴巴的开始告状,手舞足蹈、颠三倒四的把甄嬛见红和馄饨有活血物的事说给她听:“……姑姑,小乐子已经去查过了,那御厨虽然跟景仁宫有点关系,但是以景仁宫的手段不可能这样冒进啊。” 奚峤挑眉,这倒是有趣,不过她得先处理余家的事。 “这事先放放,我去余家的时候发现他们将母亲的嫁妆侵吞的一干二净。你去御前哭一哭,求皇帝派人帮忙寻一寻母亲的嫁妆。这些都是母亲留给咱们的念想。” “记住,只是寻回被典当、变卖、不知去向的东西而已,可不是为了让于家将母亲的嫁妆折现赔给咱们,更不是为了告余家的状。若是皇帝自己提出,你记住顺便求个情。” 余莺儿有点懵,她对母亲并无印象,对母亲的嫁妆更加没什么念想,而且外家好似也并非什么殷实人家,给她们母亲的陪嫁应该也不多。 尤其是姐姐这最后一句,还要给于家求情?那一家子黑心肝的侵吞了母亲的嫁妆不求皇帝做主,还反要不怪罪他们? 这、这…… 这不能借此让余重霖那一家子吃教训长记性,那这有什么意思? “姑姑,母亲的嫁妆里应该也没什么太贵重的东西吧?犯得着为着这个惊动皇帝吗?要不咱们还是趁机把余家人收拾了吧。” 余莺儿跃跃欲试,满眼期盼的看着奚峤。 奚峤没好气的抬手戳她额头,“傻,你也知道母亲的嫁妆不值钱,为着这点东西皇帝根本不可能惩治余家的。马氏虽可恶,可最可恶的还是余重霖,但这事伤不到余重霖的!” “相反,若是被人知道是你求了皇上惩治余家,只会让你背负上不孝不敬的名声,说不准以后这事还会成为攻讦你和小六的借口。” “而且,咱们先前为了在皇帝那立稳人设可没少花钱又费神,人设这一桩的长期回报远超你的想像,余家算什么东西,根本不配咱们付出这样大的代价。” “但若只求皇帝做主将母亲的陪嫁找回,那咱们就是弱势的、委曲求全的一方。以皇帝对你的刻板印象,只会更加偏向于你,同时咱们也借着皇帝的人手将余家的把柄宣扬出去了。” “到时候,不用咱们动手,自有那看余家不顺眼、或者不想咱们和六阿哥出头的人,以此为突破口抨击打压余重霖。再不济,咱们还能请那位出手。” 奚峤指了指翊坤宫的位置,正巧她们如今还没跟华贵妃“结仇”这就是个很好的机会。 第283章 余莺儿的眼睛一点点亮起,哇,这个好啊! 余重霖一倒,马氏和她那四个只知道窝里横的废物儿女根本就翻不起浪花,尤其是余鸢儿和余鸯儿这两个贱人! 高嫁了又如何,余家一倒,她们就甭想有好日子过! 哈哈哈—— 奚峤看着陷入自己臆想的余莺儿略有些不放心的嘱咐:“等会儿去养心殿哭得惨一点,不用注意形象,只管真切的哭就好,最好哭得涕泗横流不堪入目。” 主打一个怎么真实怎么来。 她的话头一顿,蹙眉道:“若是皇帝当真被你哭得心软要替你惩治马氏出恶气,你可千万别傻乎乎的应下。马氏什么时候都能收拾,但是明面上不能有你掺和在其中。” 余莺儿明白的点头,然后苦着一张小脸,“可是姑姑,我、我哭不出来啊!” 一想到余家马上就要倒霉,她就恨不得仰天大笑,怎么哭得出来嘛! 奚峤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没关系,等会儿我给你拿两条薰了药的帕子就哭得出来了,实在还想笑的话就拧自己吧!这事你要是敢办砸了,接下来三个月你就老实靠自己的份例过吧。” 余莺儿悚然一惊,不就是哭吗?她可会了! 奚峤没有陪余莺儿去御前,她留在了钟粹宫里。 小乐子凑上来将查到的消息告诉她:“姑姑,奴才查到娘娘今日要吃馄饨许是有人刻意引导,另外那甄答应突然见红也透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古怪。” 奚峤眉心蹙起,“仔细说说。” “是,昨日小喜子去御膳房提点心时,有个房的杂役当着他的面搬了一小筐坏了的蘑菇去倒。小喜子往御膳房跑多了,对吃食也有些研究,回宫里跟咱们娘娘回话的时候,就提了一句。” “娘娘正想着吃些新鲜时令的东西,可不巧眼下这时节虽有蘑菇但是数量却不多。娘娘只好退而求其次,让御膳房做了馄饨或饽饽呈上来。” “奴才今日得到消息后,立即去查了那个倒蘑菇的杂役。发现此人与浣衣局一个叫柳枝的宫女是相好,而这柳枝与碎玉轩的宫女佩儿是同乡。” 甄嬛! 奚峤眉心的纹路更深,“这个杂役与那吞金而亡的御厨可熟识?” 小乐子眼睛一亮,“回姑姑,这杂役正是在这陈御厨的手下之人!” “今日去碎玉轩看诊的太医叫什么?” “卫临。” 奚峤冷笑一声,“贼喊捉贼!” 小乐子的脑中突然有一道灵光闪过,“姑姑的意思是,今日之事都是那甄答应自导自演的?” 奚峤笃定的道:“那陈御厨是皇后的人,皇后下手一向隐蔽。香附、木香虽是药材物但也是香料,还有那当归,当归最是煨汤是常见。” “只是,寻常所用都是补充气血的当归头。而当归尾却是活血的,但是若非太医药童等人,谁又能分得清到底是当归头当归尾呢?” “皇后此法虽然见效缓慢,但是胜在安全。这宫里最常用的活血之物向来都是麝香红花,这些个寻常用作香料的药材倒是不常见。” “此外,你说御前的人在陈御厨的住处搜出了这三味药?呵,荒谬,不过是些寻常烹饪所用的调味料罢了,那陈御厨何必遮遮掩掩的,岂不是更加惹人怀疑?” 虽宫中一切都有定数,但是御厨都是靠自己的家传菜谱吃饭,秘方配料什么的皇家也不会强迫人家交出。这三味药磨成粉充当他自己的秘方岂不是更安全? 第284章 “还有那陈御厨吞金自戕这事……” 奚峤脸上露出嘲讽之色,“吞金可不比投缳,这死法可痛苦的多,从吞金到气绝所用时间也不短。但是吞金有一个好处,不易被人发觉死者是主动亦或者被迫。” 小乐子恍然,难怪他总觉得这事有哪里不对劲! “可是姑姑,甄答应冒着小产的风险设计这么一出,既也没见着她得了好,也没有哪位娘娘小主被拉下去啊。” 奚峤沉默了一瞬,“她在赌,用一个注定了不属于她、对她无甚助益的孩子,赌皇帝会因为她那酷似纯元皇后的容貌而关注、垂怜、心软。” 所以说,女主这种生命力远胜小强的生物真的很烦人。 甄嬛现在的状态,颇有些原剧情里从甘露寺回宫后的意思。对皇帝只有满腔的恨意和利用。 可是,她想要功德,想要气运,想要六阿哥登上皇位啊。 在六阿哥长成之前,皇帝是绝对不能出问题的。 雍正皇帝在位十三年,这盗版的四大爷好似也是当了十三年的皇帝才嘎的。 还有十一年的时间,只要皇帝能好好的活过这十一年,六阿哥也该虚岁十三了,勉强算是成年。 到时候再有年家相助,也不是不能争取一二。 养心殿里,皇帝看着哭得昏天暗地毫不顾忌形象的余莺儿颇有些无奈又觉得好笑。 宫里哪个嫔妃流泪不是梨花带雨甚有美感的? “好了,先别哭了,仔细伤了眼睛。先跟朕说说发生什么了?” 余莺儿正欲开口,鼻涕突然流下来了,她不好意思的拿帕子擦了擦,擦完了又嫌这帕子埋汰,想丢吧又想起帕子上薰了药,怕被有心人发现了。 最后只好心一狠,将这帕子团吧团吧的塞进了袖子里。 目睹了她这一行径的皇帝嘴角抽搐。 “皇帝恕罪,臣妾失仪了。可臣妾实在是忍不住。” 余莺儿哭的太久,声音都哑了,一开口就是瓮声瓮气的。 皇帝叹息一声,“无妨,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早上的时候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这么伤心?” “回皇上的话,事情是这样的。臣妾的父亲昨日抵达京城,臣妾与姐姐不放心,臣妾就让姐姐以送赏的名义出宫去探望。” 皇帝点头,这事他也是知道的,随行的太医回来后,他还特地让人去问过余重霖的病情。 余莺儿的小脑袋转动了一下,觉得此处应该有眼泪,但她努力了一番后硬是一滴泪都没有! 于是牙一咬,借着衣袖的遮掩在自己的大腿上用力拧了一把。 啊!痛啊~ 皇帝见她说着说着眼睛又红了,大有又要流泪的趋势,赶忙打断她的沉思,“怎么了?可是你父亲病情加重了?” 余莺儿摇头,“臣妾替父亲谢过皇上关心,臣妾父亲的病情并未复发。是臣妾自己……” “此次姐姐出宫,一是为看望父亲,二是为臣妾母亲留下的嫁妆。这些个东西虽然不是什么价值千金的东西,但到底是母亲的遗物,是母亲留给臣妾的念想。” 余莺儿眼眶里的泪水流下,“哪想,姐姐回去时竟发现臣妾母亲的嫁妆竟全都不见了。” 她用袖子捂住下半张脸,龇牙咧嘴的倒了几口气,着实是痛啊! 皇帝心里有底了,“你是想让朕为你主持公道?” 余莺儿摇头,“臣妾是想求您派人帮臣妾找找母亲的陪嫁之物,不用太多,只消一两件便足以。正所谓睹物思人,臣妾却两手空空。” 第285章 这个成语没用错吧? 余莺儿有些不确定。 皇帝叹息一声,庄嫔进宫前的日子倒是比他料想的还要凄苦。余家那继室连原配嫁妆都敢侵吞挪用,可想而知对原配留下的幼女是个什么态度。 “朕知道了,这事朕会让去办的,等找到你母亲的遗物,朕派人给你送去。” 余莺儿高兴的眼睛发亮,湿漉漉的大眼睛亮晶晶的,跟小动物似的,看得人心中发软。 皇帝好笑的看着她,“都是当额娘的人了,怎么还哭得跟只小花猫似的?幸好咱们小阿哥年纪尚幼不懂事,否则怕是要笑话你这个额娘的。” 余莺儿瘪嘴,“反正也只有皇上看见,只要皇上不说,就没外人知道。而且,臣妾虽然当了额娘,可也是皇上的嫔妃,有皇上在,嫔妾就有依靠,受了委屈自然也无需自己忍着受着。” “你呀!”皇帝面露无奈之色,但心里却是高兴的,被自己的嫔妃如此明晃晃的信赖依靠,让皇帝产生了极大的满足感。 “去侧殿收拾收拾再回钟粹宫去,没得叫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朕叱责责罚你了。” 一个不好就得传出她失宠的消息。 “臣妾多谢皇上,臣妾告退。” 她前脚离开养心殿,后脚皇帝就钦点了御前侍卫副统领去余家。 舒穆禄统领带人赶到余家时,余家正热闹着。 马氏说什么都不肯交出余家的账册和她私库的钥匙,官府的人倒是有心强闯,偏生余重霖又拦着。 无法校对,自然就无从追查。 官府的人虽有心讨好庄嫔,可余重霖是庄嫔生父,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们也害怕事后这父女两个终归于好,回头去找他们麻烦啊。 小连子倒是有心告诉官府的人不用担心,但这话却不能从他嘴里说出去。 舒穆禄统领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小连子自然是认识舒穆禄统领的,当即就眼睛发光的上前行礼,“奴才钟粹宫小连子见过舒穆禄统领。” 姑姑给他派的救兵来了! 舒穆禄统领一听他自称钟粹宫人,笑呵呵的抱拳回礼,“连公公多礼了,本官奉皇上之命前来为庄嫔娘娘寻回余老夫人陪嫁之物,公公手里可有老夫人的嫁妆单子?” 小连子立即将存档在官府的嫁妆单子递上,“有的有的,还请统领过目。” 他躬身站在舒穆禄统领跟前,侧着脸看向被人围住的马氏,“奴才等人正在请继夫人取出账本一观,方便追查老夫人陪嫁之物的去处呢。” 马氏和余重霖虽不认识舒穆禄统领,但他们认得那一身专属于御前侍卫的衣服。 这夫妻两个瞬间没了负隅顽抗的心思,皇上插手了! 舒穆禄统领接过嫁妆单子略略看了一眼,“既然已经有了追查方向,那便赶紧的吧,本官赶时间回宫向皇上复命。” 小连子露出胜利的笑容,嘲讽的看向余重霖夫妻两个:“老大人、夫人,还请您二位莫要磨蹭了。” 两人能怎么办?便是再不情愿也不敢违抗皇命,该给钥匙的给钥匙,该让行的让行。 拿到账本后一通比对,官府的人很快在余家公账上发现了端倪。 “舒穆禄大人,连公公您二位请看。” 官府的人在嫁妆单子和余家账册上圈出了几件家具摆件和两处田地。 “余家次女陪嫁中的一套红酸枝鸳鸯交颈并蒂莲妆匣,一对喜鹊登枝长颈瓷瓶,一套蟾宫折桂文房四宝,均无采买记录且与老夫人的嫁妆单子对得上。” “余家四女陪嫁里的这两处田地,一是京外十里赵家村的五亩中等水田,另一处是赵家村隔壁王家河的五亩坡地,此二处与老夫人陪嫁中的田地位置一模一样。” 舒穆禄统领看向余重霖和马氏,“余大人和夫人对此可有话说?” 余重霖喘着粗气,转身一巴掌狠狠的抽在马氏的脸上,力道之大,马氏立即眩晕的摔倒在地。 “好你个鼠目寸光的蠢货!我余家是短你吃喝了还是落魄到没有银钱给女儿置办嫁妆了?你竟敢瞒着我私用、吴氏嫁妆!” 余重霖提及原配发妻时本想更显亲近的叫名字,可是十多年未曾想起这么个人,他一时还真是记不起来吴氏的闺名为何,只好用吴氏两字来代替。 舒穆禄统领和小连子不耐烦的他这粗糙的表演,“既然两位无辩驳之言,那这应当就是娘娘生母之物了。这余家两女所嫁何人?离京城可远?” 官府之人早已查明这点,立即道:“回大人的话,余家两女的夫家皆在京中,而且还都是官宦之家。” “那倒是方便,你二人立即带人去余家两女的夫家将东西取回。” 至于这般举动会不会给这两个余家外嫁女带去负面影响,对不住,那不在他舒穆禄察哈的思考范围内,他的任务是寻回庄嫔生母陪嫁。 舒穆禄统领这边刚刚传令下去,另一边查看私账的人惊喜的道:“大人,马氏的私账也有发现。” 第286章 “大人、公公请看,这一本八年前的账本上,有多笔含糊不清的典卖入账,零零碎碎加起来足有六百多两。” 六百两听着不多,却着实是一笔不少的银子,足够普通百姓十余年的开销。 账本上只写了何时典卖了何种物品,典卖物的具体模样并未记录。 如此这般模糊不清的记录,作为证据太过于牵强。 但奈何这在场的人,除了余家的,全都是偏心眼、向着皇帝和余莺儿的。 记录模糊,未必就是吴氏嫁妆? 可是这不也证明不了不是吴氏的嫁妆吗? 余家里找不到吴氏的嫁妆,那自然就是被卖了、偷了, 那这些记录模糊的自然就有可能是了。 “侵占、挪用、典卖原配发妻嫁妆,余大人治家不严呐。” 豆大的汗水从余重霖的额头上滚落:“是是是,是下官的不是,下官的不是。” 舒穆禄统领没搭理余重霖,而是看向小连子,“连公公,你看这事……娘娘生母的陪嫁大部分在多年前就被典卖了,找回来的可能性怕是极小啊。” 可别到时候庄嫔以为他没上心,在皇上耳边吹枕头风啊! 小连子忙道:“统领大人放心,我们娘娘不是那等胡搅蛮缠之人,能找到些许便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娘娘只有高兴的。” 舒穆禄统领提起的心算是放下了,“那……依公公看,这些个已经被典卖的要如何办才好?” 虽然以他的想法让余家赔上一笔银子就是了,但是他一个外人到底不好多言。 小连子赔笑,“哟大人,您这倒是问到奴才了。奴才来时也不知道是这境况。不过我们娘娘向来善解人意,倒不是那喜欢为难人的,依照规矩来就好。” 虽然姑姑临走前说了让于家照价赔偿,可这话若是他主动说出去,倒显得他们家娘娘市侩无情。 旁边官府的人一听,立即机灵的上前表示:“大人,公公,按照规矩,侵占私用女子陪嫁的,情节严重的可量刑,寻常只需赔偿即可。” 舒穆禄统领将决定权交给小连子。 小连子叹息一声,“到底是我们家娘娘的本家,让他们赔偿即可。还劳烦各位帮忙估个价。” 那官员眼珠子一转,给了同事一个眼神,拿起嫁妆单子唱名:“楠木床一架,作价——五百两!” 楠木并非什么名贵木料,虽然价值比杨木高,但是还真是值不了五百两。 “楠木立柜、五斗柜、多宝柜、妆台各一,作价——” “等等!”余鹤大声喝止官员,怒发冲冠的吼道:“什么时候楠木这样值钱了?一架破床竟然要五百两!” 官员不瞒的睨他,“一架普通的楠木床当然值不了五百两,但若是香楠质地呢?或者这床是千工拔步床呢?” 余鹤被他这强词夺理气得差点说不出话,“你、你简直胡言乱语,若当真是香楠木,吴氏的嫁妆单子上为何不写明?” 官员轻嗤一声,不以为意的道:“只要你能将这床搬到本官面前,或者能证明这床不是香楠材质,本官就另行估价。” “你、你、你强词夺理——” “鹤儿,住嘴!”余鹤说到一半,被余重霖打断。 “两位大人,小儿无状还请见谅,两位继续吧。” 官员看着余重霖,颇有些语重心长的道:“余大人可别觉得我们徇私,没有实物我们也很难办啊,估高了男方难免要多赔银子,估少了又安抚不了女方,为了公平,我等向来都是取中。” “若是这价值超了呢,男方也就咬牙给了吧,毕竟是男方不对在先,上门道歉那也是要备上赔罪礼的。若是价值低了也请女方见谅,这物件嘛,总有个损耗不是?” “您一家子呐,也别想着人家女方的陪嫁物是几十年前的就不值钱了,一味的压低银子。且先不说这物价年年不一样,许多东西的价值也不是以新旧论的,同样是瓷瓶,有的是古董价值千金,有的那就值不了几个钱,您说是这个理吧?” 余重霖额头上的青筋狠狠跳动,这官员的话听着倒是中肯,可细细品来,却处处都在暗示他不要多生事,老实的听着、忍着。 可如今这情形,余重霖除了听着、忍着、认着也别无他法了。 “您说的在理,您二位继续吧。不论多少银子,余家便是砸锅卖铁也会补上的。” 官员轻笑一声,对余重霖颇为看不上。 这都什么时候,这姓余的竟然还想凭“父亲”这个身份拿捏庄嫔娘娘。 砸锅卖铁? 这要是传出去,还不得让那些个言官在大朝会的时候狠狠参庄嫔一个不孝不悌? “哟,这倒是不至于,我等已经略微估算过老夫人陪嫁的价值了,也就五万两上下。适才连公公交给我等的银票一共有三万两千两,您再补不到两万两也就够了。” 为着堵住庄嫔的嘴不叫她将这事宣扬出去,余家几个妇人就能掏出三万两银票来,想必再拿两万两也不会伤筋动骨。 余家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五万两! 那吴氏的嫁妆只怕五千两值不起,竟然要他们余家赔五万两! 舒穆禄统领的嘴角勾起,他也是有女儿的人,对余家这种侵占女子嫁妆、虐待原配嫡女的人家很是看不上眼。 小连子更是已经狠咬口中软肉了,他怕自己不小心就笑场。 他们家娘娘啊,爱好不多,但是恰巧就很爱财! 这五万两银子拿回去,娘娘保管会笑得露出牙花子。 可是当他揣着这五万两的巨款回钟粹宫复命的时候,余莺儿只是抱着稀罕了一会儿,又恋恋不舍的塞回了小连子怀里。 “你把这些银票送去御前交给苏总管,请他呈给皇上,就说是我不忍见皇上为国库发愁。” 余莺儿心里在滴血,五万两啊五万两! 这可比姐姐告诉她的三万两还多了两万两! 虽然皇帝可能不会全都要,但是,真金白银的给出去真的让人心痛啊! 呜呜呜~她余莺儿长这么大头一次见到这么多银票呢! 心痛痛~ 想哭哭~ 第287章 “快走快走!” 她一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强行将视线从银票上隔开,一手对着小连子用力的挥动,示意他赶紧出去,别在让这些银票动摇她的心神。 小连子发懵的看向青竹,满脸都是求助。 青竹掩唇一笑,拉住他的袖子将他扯出暖阁,“好了,听娘娘的话将这些银票给苏公公送去吧。另外再将这包金裸子给舒穆禄统领,这是咱们娘娘对舒穆禄统领的感激。” 她将一个早已准备的荷包给小连子。 小连子看着这鼓囊囊的荷包,着实有些惊讶到了:“金裸子?这么多!” 虽然一个金裸子未必有一两重,但这样一包,少说也有二十来个,换成银子那就是两百两上下。 这都赶上他们家娘娘半年的俸禄了。 “舒穆禄统领出身显赫族中人才辈出,更是简在帝心的朝廷重臣,若非出于皇命,便是咱们娘娘坐上贵妃的位置,人家也未必乐意跟咱们钟粹宫交好。” “如今既然机会都摆到跟前了,咱们娘娘若是不抓住了留个好印象,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咱们六阿哥虽然还小,可六年的时间很快就会过去了,提前打好关系,以后说不定还能让舒穆禄家的小公子给咱们六阿哥做伴读。” “再有一个,人家帮咱们娘娘追回了老夫人的陪嫁之物,还从余家搜刮了五万两银子回来,这五万两银票和一包价值两百两的金裸子孰轻孰重你不清楚?” “况且御前侍卫哪个缺银子了?更何况是舒穆禄统领。这银子不是赏银也不是辛苦钱,而是咱们娘娘的态度!以咱们娘娘的身份,给多了人家难免心里犯嘀咕,但是给少了那就是纯纯的羞恶、结仇!” “稍后你去给舒穆禄统领送茶水钱的时候,顺带提一句咱们娘娘将这银票都上交给皇上了。” 两百两跟五万两的差距还是很大的,虽然舒穆禄统领未必会在意,但是万一呢! 虽然姑姑说这五万两银子皇上未必会全要,多少都会给他们娘娘一些,但是她也没有骗人啊,他们娘娘是他们娘娘,皇上是皇上。 皇上的决定跟他们娘娘有什么关系? 他们娘娘上交银票那就捐献身家,是为朝廷做贡献,是心疼边疆将士辛苦。 皇上给银票,那叫赏赐,是因为喜欢、宠爱他们娘娘和六阿哥。 这是两码事! 皇帝那边收到这厚厚一摞银票时满心感慨,向来都是他赏后妃,倒是不想今儿竟然见到了回头钱。 他好笑的对苏培盛道:“庄嫔一向清贫,这五万两对别人来说许是算不得什么,但对她而言却已经不少。不想,竟然一分不少的都送到朕这来了。” 苏培盛立即恭维:“也是皇上您一向待娘娘极好,娘娘才处处都想着皇上为着皇上,不忍皇上您为了军饷忧心。” “罢了,既然是她的一片好心,朕也不好拂了。朕取三万两,余下两万两你让人悄悄给庄嫔送回去,告诉她朕明白她的心意了。这余家……” “着实有些不像话,不过些不值钱的东西罢了,竟是一物也未曾留给庄嫔姐妹。士大夫修身治家齐天下,余重霖治家尚且力有所怠,如何帮朕治理一方百姓。” 但若是罢官,又难免让庄嫔母子受人轻视。 皇帝沉吟了片刻,“罢了,日后就让余重霖在六部里做个散官吧,让他挂四品职,勿要派官就是了。另外,让人传旨,庄嫔赐姓余佳氏,抬入镶黄旗。” 苏培盛倒吸一口冷气。 三万两银子,换一个镶黄旗出身,这买卖简直不要太划算! “嗻,另外皇上,甄答应见红这事有些眉目了。” 皇帝眸光一暗,“说。” “是,夏统领适才让人传话,那陈御厨与皇后娘娘身边的剪秋颇有来往,虽则陈御厨的确有谋害甄答应腹中皇嗣之心,但他每次往甄答应饮食中加的药物剂量极少,并不会如此快就让甄答应见红。” “而宫中多位娘娘小主体内有活血之物,也并非是因为食用了今日御膳房的馄饨之故,而是因为碎玉轩之人在茶水中加了红花水。” 苏培盛的脑袋垂下不敢看皇帝的脸,“今日为甄答应诊脉的太医卫临投靠了甄答应,甄答应许是为了激起您对皇嗣的怜惜, 让卫临给她用了红花汤,并且还各位娘娘小主的茶水里也加了红花煎煮的水。” “呵——好一个甄氏!” 皇帝面上喜怒难辨,但是语气却透着深深的恼色,亏得他还动了恻隐之心,萌生了再给甄氏一个机会的念头。 “倒是朕小瞧了甄氏的狠心。” 甄氏以腹中孩子性命为赌注,只为向他当面陈情、解释。 连亲生孩子的安危都能罔顾的人,为了活命说出的话能有几分可信? 允礼狼子野心、对纯元不敬是事实,甄氏耐不住深宫寂寞生了旁的心思也未必不可能。 而且,甄远道之死,云辛萝的入宫,甄氏岂能心中无怨无恨? 她今日那番话…… 皇帝眯起眼睛,“令夏刈着重监视碎玉轩的一举一动。” “皇后……” 皇帝刚吐出这个名字,想起乌拉那拉家和乌雅家还未彻底平息的那一桩闹剧,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下。 “茉雅琦年纪太小身子又弱,让景仁宫的人无事莫要走动,没得打搅了茉雅琦静养。” 苏培盛心里明白,这就是换了稍好听些的名目让皇后禁足而已。 “奴才这就去传旨。” 余莺儿被抬旗的消息很快传开,众人反应不一。 虽大多数都羡慕她被抬旗,可她与娘家不睦的消息也跟着传出来了。 没有母家扶持的嫔妃,跟没有根基的浮萍无甚区别。 但是余莺儿对这些无所谓,她抱着去而复返的两万两银票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奚峤也就随她去了,还很纵容的让人找了个锦盒装好给她放床头上。 甄嬛那边也好,御膳房那边也好,除了让人去打听消息,奚峤没有任何要动手的意思。 她老老实实的窝在钟粹宫里,除了照顾余莺儿母子的日常外,就是跟着小连子学些拳脚功夫以备日后。 不过她到底学的太迟,骨骼和筋脉都已经僵硬,只能从最简单最基础的学起,比如扎马步,劈腿,下腰等。 她给自己做好规划了,前面一两年先打熬身体,争取把筋骨练得柔韧,然后再锻炼力气和持久力,之后就可以尝试学基础的剑招,最后才是跟着秘籍练。 这一套下来到开始修炼《六合凭虚剑典》,大约得要个四五年的水磨工夫。 谁叫她如今已经过了最佳练武的年纪,而且又不是什么好的练武苗子,偏偏还怕疼不敢剑走偏锋,唯一的办法就是慢慢的熬了。 不过奚峤也不在意就是了,左右她的时间也很充足,一点一点慢慢来就慢慢来。 第288章 八月很快过去,眨眼便来到九月中旬。 后宫里迎来了一小段难得平和的时期。 直到九月十八这一日,华贵妃在午睡时,毫无预兆的破了羊水。 所幸此时距离华贵妃的预产期也不差多少,翊坤宫中不但早早的就做好了一应准备,接生嬷嬷乳母也早已入住后殿,更有年夫人坐镇。 宫中嫔妃们听到动静赶到翊坤宫时,华贵妃已经被送进了产房。 产房里一片寂静,只隐约能听见接生嬷嬷们温声教华贵妃如何呼吸的声音。 奚峤随着余莺儿到翊坤宫的时候,齐妃、敬妃、瑾嫔已经坐在廊下守着了,这三位的寝宫都在西六宫,路程自是要比钟粹宫近的。 一番行礼之后,余莺儿例行问了一句情况如何。 齐妃啧啧摇头,“太医已经开了催产药了,若是羊水流尽之前不能生下来,那可就——” 开催产药? 贵妃不是自己破的羊水? 瑾嫔没理会齐妃这近乎诅咒的话,只是面色不好的告诉余莺儿:“适才接生嬷嬷来报,说贵妃娘娘的胎位不正,娘娘怕是要吃些苦头。” 羊水已破,必须尽快将孩子生下来,否则大人孩子都有危险。 “怎会——”分明今早请平安脉的时候,都未曾听说胎位不正,太医也说还有几日才会生产的。 余莺儿话还未说完,产房里就传来一阵闷哼痛叫。 是接生嬷嬷在为贵妃正胎位。 余莺儿倒吸一口冷气,华贵妃怕不是遭了算计? 她颇有些害怕的缩在座椅上,以年家的权势和华贵妃的谨慎竟然都没能让这一胎安稳到瓜熟蒂落的时候! 这幕后之人…… 嘶—— 余莺儿倒吸一口冷气,姐姐之前有告诉她,皇后因之前那御厨谋害甄氏的事而被皇帝变相软禁了,敬妃瑾嫔不能害华贵妃,齐妃欣嫔没这本事。 唯一可能的只有寿康宫那位了! 余莺儿转头看向自家姐姐,却见自家姐姐低眉顺眼的站着,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她。 呜~~ 行叭,这里人多眼杂的,还是等会儿回去再问姐姐。 产房里接二连三的传出痛到极致的闷哼声和年夫人心痛的鼓励声,但是却一直未曾听到接生嬷嬷说宫口开了几指。 有过生产经验的嫔妃面色生变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而其他嫔妃也隐隐有感,贵妃此胎只怕不容易。 过了几乎两盏茶的时间,皇帝和太后、皇后一起驾临翊坤宫。 众嫔妃起身请安,皇帝却没有心思理会,只是摆手示意一番后,立即逮住了在场最有地位经验的齐妃问话,“贵妃情况如何?进产房几时了?” 齐妃如实回答:“回皇上的话,贵妃娘娘进产房已经两刻钟了,只是贵妃这胎……怕是不太顺利。适才接生嬷嬷来报,娘娘胎位不正,接生嬷嬷刚刚为娘娘正了胎位,如今许是还在等着开宫口。” 皇帝脸色一变,贵妃羊水破了才进的产房,如今两刻钟已过,宫口竟然还未打开? 他心中一着急,下意识的就抬脚欲要往产房而去。 太后面上也露出凝重之色,“如此,岂非有难产迹象?皇帝莫要着急,哀家进去看看贵妃。” 皇帝止住脚步,朝着太后道:“那就辛苦皇额娘了。” 一句皇额娘,看得出来皇帝此时的确是真心诚意的关心贵妃。 太后眸光一闪,皇帝对贵妃太过上心! 第289章 “咱们母子何须如此见外,更何况贵妃此刻也是在为哀家生皇孙。” 产房里,华贵妃年世兰异常狼狈,剧烈的疼痛让她满头大汗,黝黑的发丝凌乱的贴在脸上,年夫人在产床边上握着她的一只手,眼泪汪汪的为她鼓气。 年家寻来的接生嬷嬷在华贵妃身下看了看,难看的脸上终于露出丝丝喜色:“开宫口了,娘娘终于开宫口了,快,快给娘娘用些参汤,让娘娘补充补充体力。” 太后一进来正好就听见了接生嬷嬷这话,原本愉悦的心情顿时就沉重了。 这年世兰倒是命大! “太后娘娘。” 年夫人刚起身去端参汤就看见了进来的太后,心中略一发沉,却也只能隐忍的行礼。 贵妃的脉象一向稳健强盛,怀象也很好,可今日突然于睡梦中无知无觉的就破了羊水不说,还显露出沉眠不醒的症状。 若非太医以金针刺穴强行将贵妃唤醒,后果不堪设想。 贵妃今日这般,必然是被算计了无虞,而宫中最有可能下手、也有能力下手的人唯有…… 年夫人眼神一暗。 太后颔首叫了免礼,“贵妃如何了?哀家刚才好似听见才开宫口?” “是,托太后娘娘的福,贵妃已经可以生产了,产房污秽,未免污了太后凤体,还请太后娘娘移步。” 太后在满身狼狈的贵妃床边站了站,似是和蔼的勉励她:“贵妃只管放心生产,哀家和皇帝都在外面守着你。” 贵妃挤出一个略显狰狞的笑容,沙哑着嗓子谢恩,“有劳太后和皇上了,臣妾必不让太后娘娘和皇上失望。” 听着这话太后心里什么滋味无人知道,但是她脸上的表情的确有片刻的僵硬。 一整个下午,包括太后皇后在内的后宫所有嫔妃小主都耗在了翊坤宫。 贵妃这一胎生到天色黯淡,快要入夜的时候才终于生下来。 在皇帝焦急的踱步中,产房里终于传出欢呼声和幼儿中气略显不足的啼哭声。 接生嬷嬷很快就喜气洋洋的抱着一个大红襁褓出来,“恭喜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平安诞下一女。小公主重六斤六两,已让太医诊了脉,虽有些胎内受损,但只需精心养着便无碍。” 皇帝龙颜大悦,三两步上前从接生嬷嬷手里接过襁褓,看着笑脸皱巴巴红彤彤的女儿,丝毫不觉得丑反而感觉可爱无比。 他没忍住哈哈大笑了一声,又怕惊扰到怀中幼女,连忙收声问接生嬷嬷:“甚好,贵妃如何了?” “回皇上的话,贵妃娘娘无碍,只是生产之时耗损严重,此刻脱力昏睡过去了。” 听到华贵妃无恙,皇帝悬着的心这才完全落地:“那就好,那就好,来人,赏,重重有赏,翊坤宫上下赏一年俸禄,接生嬷嬷赏银百两。” “奴才/奴婢等谢皇上赏赐。” 太后皇后走到皇帝边上看刚出生的小公主,随大流的夸了几句后,也跟着当了一回散财童子,给翊坤宫人和接生嬷嬷们送了赏。 一连得了三次赏,等他们主子醒来还有赏,翊坤宫上下一时喜气洋洋高兴的好似提前过年了。 “皇上,小公主刚出生正是最娇弱的时候,万不可在室外久待吹风,还请皇上容奴才将小公主抱回房间。” 皇帝自然不会不同意,反而还夸了这接生嬷嬷一句,“是个忠心的,苏培盛,回头多赏她。” 第290章 虽然所有的新生儿都是这样的,但是十根指头都有长短,皇帝的心偏向贵妃母女,自然觉得对贵妃母女忠心耿耿的都是好的。 这位嬷嬷不料竟还有这等意外之喜,连忙抱着小公主的襁褓退到室内对着皇帝一拜,“奴婢谢皇上恩典。” 皇帝视线扫过翊坤宫的宫人,“好好伺候贵妃和小公主,朕和贵妃不会亏待了你们。” 话落,看着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色,想起这会儿都过了晚膳时间了,连忙对太后道:“让皇额娘为儿子和贵妃操心了,眼下天色已晚,儿子送您回宫。” 太后的眼皮一跳,“不用了,皇帝今儿也累了,早些歇着吧,皇后送送哀家也就是了。” 她这样一说,皇帝倒是没有再坚持。 “是,那儿子恭送皇额娘。” 嫔妃们乖觉的跟着行礼:“臣妾/嫔妾等恭送太后娘娘。” 等太后皇后一离开,皇帝也没有留嫔妃们,而皇帝自己回了养心殿。 回钟粹宫的路上,余莺儿看了已经分道扬镳、看不见身影的齐妃等人,和被她的步辇甩到身后十多米远的安陵容云辛萝几位东六宫低位嫔妃。 压低了声音,趴在步辇的边上问奚峤:“姑姑,您觉得今儿这事可有蹊跷?” 奚峤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娘娘放心,宫里人一定备好了吃食。” 余莺儿委屈巴巴的住嘴,然后在奚峤的冷飕飕的目光里坐好,维持住她岌岌可危的小主地位。 一回到钟粹宫,余莺儿丝毫不顾形象的往肚子里塞了一碗饭,就迫不及待的拉住奚峤再次发问:“姐姐,你是不是已经发现什么了?” 的确发现了一点东西,但是不好跟余莺儿说。 不是因为不能说,或者不相信她,而是这不对劲的地方在年夫人身上,但是她在翊坤宫的时候并未接触到年夫人。 “姐姐~”余莺儿摇着奚峤的手臂,“到底是不是太后啊?可是华贵妃那边不是一直派人盯着太后的人手吗?若当真是太后下的手,华贵妃不可能会中招啊!” 但如果是别人,好像也没哪个有这本事,能将手伸到翊坤宫吧? 奚峤神色幽幽,“宫里不行,宫外呢?” 余莺儿瞳孔一缩,对啊,太后可不是孤家寡人,虽然乌雅家才被清洗了一番,但并未伤害到根基,一个靠后妃起来的包衣家族,手里握着的手段不会少。 “姐姐的意思是?” 虽然但是,余莺儿没办法将这两件事连起来啊。 年家门第显赫,虽然阴私手段可能玩不过乌雅家,可其他方面却是乌雅家拍马不及的,最主要的是,乌雅家是怎么在宫外就让贵妃早产的? 夹带私藏了秘药?让人传了对年家不好的消息? “好了,莫要多想了,没法求证的事,与其自己猜来猜去,不如等贵妃出月了,你亲自去问贵妃。贵妃早产这事连你都能看出异样,年家岂有不彻查的道理?” 等年家查清楚了,她们自然就能知道个囫囵。 余莺儿瞪大眼睛,什么叫做“连你都能看出异样”? 她余莺儿是什么举世难寻、世间无双的蠢蛋吗? 奚峤挑眉看她 。 余莺儿瞬间泄气。 是的,她余莺儿就是整个钟粹宫最笨的蠢蛋。 奚峤这头跟余莺儿一起翘首以盼等着年家给她们解答疑惑,哪知第二天贵妃那边就传了密信请她前往翊坤宫一叙。 啊这…… 既然贵妃都主动相邀了,奚峤也不好不去。 同样是夜半时分,翊坤宫的侧殿,贵妃坐月子的宫室里。 奚峤坐在贵妃床前的秀墩上,旁边的颂芝捧着一套旗装。 贵妃面色苍白,眼神狠厉的看着这套衣物,“这衣物是我额娘昨日陪我用膳时所穿,太医说其上侵染了一种原本无害的秘药,但若其与艾草相遇,便会变成让人嗜睡犯困、甚至是长睡不醒的毒药。” 这药在她额娘的每件衣服上都有,而她近来的一直有薰艾,额娘又时常陪着她玩乐用膳,药效早已在不知不觉中侵入了体内。 她这些天里也的确总犯困想睡,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原本还以为是怀孕所致,太医诊脉也一切正常。 若非今日午睡时羊水阴差阳错的破了,吓到了额娘和宫人,偏生她又无知无觉在睡梦中清醒不过来,只怕还发现不了这等隐蔽歹毒的手段。 奚峤叹息一声,“回娘娘的话,此药名叫春日梦。乃是前朝秘药,先帝后宫也曾有嫔妃死于此毒,只是那时候奴婢是永和宫的二等宫女,所知有限。等奴婢升上去后,此毒已经在后宫销声匿迹了。” 所以,她也不知道这事是不是乌雅家和太后做下的。 “有你这句话便够了!虽然现在我和我年氏一族还未查到端倪,但是正是因为没能查到,才更能确定这毒必定跟乌雅家或者皇家脱不了干系!” 凭年家的势力,能在年家当家主母的衣服上做手脚,还能让宫里的太医都发觉不了,全天下能有几个有这本事的? 贵妃恨恨的一拳捶在床铺上,“这老虔婆!狗皇帝!” 奚峤倒是有些意外,她原本以为,贵妃早产和胎位不正也是太后的手笔呢,没想到竟然只是简单的下了个毒而已。 不过…… “贵妃娘娘,太后那边只怕已经发觉了有人在暗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否则不会如此迂回、费力的借年夫人来谋害您和小公主。” 贵妃瞳孔一缩,“怎么会?本宫的人藏的很好。” 奚峤幽幽看着她,“娘娘,在您怀孕期间,太后对您下了多少次手您心里应该有数,可您自个儿想想,她哪次成功了?换了您是太后,您难道还能不犯嘀咕?” 第291章 年家再显赫有势力,那也是在宫外,在这宫里太后必定才是塔尖儿上的那个。 次次出手都未见成效,如太后这种人,岂能没点怀疑? 那熏在年夫人衣衫上的春日梦又不认人,若是太后没有别的心思,颂芝、周宁海,甚至是瑾嫔等时常去翊坤宫里请安的嫔妃们都是极好的对象。 可是太后偏偏用了乌雅家的人脉,耗费周章的在宫外对年夫人下手。 华贵妃一惊,拧眉冷声一笑,“好一招暗度陈仓!近来那老虔婆什么动静都没有,本宫悬心不已,几乎将精力都耗费在了这上头!” 不想,那老虔婆已经布置好了! 奚峤没敢说话,她这会儿心里正暗暗高兴呢。 太后既然已经猜到了自己的人脉被人监控,必然会挖掘新的爪牙,而已经进入太后视线的安陵容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太后对华贵妃下手,是为了永绝后患,不让华贵妃再有孕,有机会生下皇子,如今华贵妃的身子…… 奚峤眼中的暗光一闪而过,虽则太医说华贵妃身子无恙,实则难产还是伤了身,华贵妃不可能再有孕了。 太后的目的达到,日后华贵妃不会再是她的主要针对对象,太后的目光该对准南三所的四阿哥了! 奚峤想的没有错,但是意外之所以被称为意外,就是因为谁也预料不到下一秒将会发生什么。 华贵妃生产的第三日,小公主迎来人生的第一次露面:洗三。 为彰显对贵妃和小公主的看重,皇帝特意下旨,在太极殿为小公主举办洗三宴,并且在仪式开始前,小公主赐名丰生格,封固伦公主爵。 固伦公主,本该是皇后所出嫡公主独有的待遇。 一时之间,华贵妃和年家风头无俩,朝内外无不感慨皇帝对华贵妃的盛宠和对年家的看重。 太后、皇后以及她们身后的乌雅家和乌拉那拉家却在听到这道旨意的时候变了脸色。 皇上这是何意? 妾妃之女竟然得封固伦公主? 皇上莫不是动了废后另立的心思? 便是奚峤在听到这消息的时候,都不由得多想了一秒,委实是皇后先失宫权,后又被变相被禁足,如今手里还握着的就只有中宫笺表和凤印。 如此这般,一句名存实亡倒是符合皇后。 不过,这里是甄嬛传世界啊! 年家不倒,皇帝怎么可能会对贵妃放心呢? 奚峤以一个局外人的角度虽然笃定了皇帝不可能令立新后,但本就已经被皇帝冷落许久的太后和皇后却未必看得透。 在明知不可能挽回皇帝心意的前提下,为了保住权势地位,她们会做什么不言而喻。 太后可用的人太少,但是恰好她和余莺儿勉强能算其中之一。 但是,让她们帮着太后对付华贵妃和年家是不可能的。 为了避免太后那边出幺蛾子,丰生格公主洗三之后,六阿哥开始闹月,除了余莺儿和奚峤,不肯让任何人近身。 为着照顾六阿哥,余莺儿和奚峤分身乏术,不得不将才到手不久的宫权送了出去。 寿康宫。 太后歪在暖阁的靠枕上,眉心微蹙的看着孙竹息:“六阿哥是怎么回事?怎么在这个节骨眼开始闹人了?” 按理来说,六阿哥都满快五个月了,怎么还会闹月?而且六阿哥一向胆大好奇,好好的怎么就突然不让宫人近身伺候了呢? 孙竹息也是心有疑虑,但她问过太医了。 “回太后娘娘,太医说,虽然闹月一般发生在幼儿满三月之前,但也有不少如六阿哥这等的情况。” “而且,奴婢去钟粹宫时,六阿哥的确很黏庄嫔。庄嫔脸上的憔悴也并不作假。为着照顾六阿哥,钟粹宫连宫权都交出去了,想来应该是真的。” 春容虽然是寿康宫出去的,对太后的行事风格很熟悉,但是她离开这么久了,总不可能还对太后的心思和处境一清二楚,为了明哲保身,提前设计了这么一吧? 太后眉头舒展,略微叹口气道:“罢了,左右那安贵人倒是勉强能一用。” 第292章 钟粹宫主殿内。 余莺儿打着哈欠跟自家姐姐抱怨:“咱们这还要折腾多久啊?我都快要坚持不住了。” 自从华贵妃的丰生格公主洗三之后,姐姐就不许她抱小六,而且还安排了会口技的小太监每晚在她的窗户下模仿小六啼哭。 小六闹夜的消息倒是传出去了,可是她的睡眠质量也明显堪忧啊。 看她这脸上的两个大黑眼圈,若是披头散发再换上一身白衣,跟个女鬼也没区别了。 奚峤倒也想少折腾,但前脚孙竹息刚来确认了六阿哥闹夜的真假,后脚六阿哥就恢复了正常作息,这也未免太明显了些。 “辛苦娘娘再坚持几日,等太后那边有动作了,咱们才是真的安全了。” 华贵妃的丰生格公主洗三那日,皇帝不但封了小公主为固伦公主,还给了华贵妃皇贵妃待遇。 皇后和太后本就已经因为皇帝对她们的冷待而乱了阵脚,再有这事一刺激,什么四阿哥、什么云辛萝统统都抛到了脑后,全副心神都集中在搞死年世兰上,以防后位易主。 高高在上的太后自然不会亲自下场,皇后又被变相监禁,齐妃虽也是可用人员之一,但奈何她太蠢,未必能成事。 相比之下,颇有恩宠且手段不俗的庄嫔姐妹是最容易成事的。 即便她们不能达成太后心愿,半道就折了,那也还有六阿哥这个皇子在手,即便六阿哥继承不了皇位,日后一尊郡王爵位总是有的。 余莺儿哀嚎一声扑倒在床上,恨声骂道:“这老虔婆!” 虽未指名道姓,但骂的是谁一听即知。 奚峤嘴角一抽,温声安慰她:“既然孙竹息已经查验过真假,咱们做戏也不必太较真,今晚让小和子去我屋里哭就好。娘娘也能睡个好觉。” 也幸好近来嫔妃都不用去景仁宫请安,不然余莺儿还得要再辛苦几天。 一听今晚能睡个囫囵整觉,余莺儿顿时满血复活。 她高兴的同时也不忘蛐蛐太后,“我看那老虔婆就是太闲了,一天到晚尽想些害人的东西。当真是应了那句‘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奚峤对此很赞同,不过太后的好日子也快要到头了。 华贵妃母女二人险些丧命于太后之手这事可还没过呢。 年家和贵妃可不是什么好性儿的,他们既然已经知晓是太后和乌雅家动的手,就断断不会重拿轻放。 但现在距离贵妃生产已经十余日了,宫里宫外,贵妃和年家都安静如鸡,什么动静都没搞出来。 可见他们是下了狠心,拿定主意要给太后和乌雅家来个大的了。 十月,一则流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京城中流传开:隆科多的爱妾李四儿与太后年轻时一模一样。 李四儿那嚣张跋扈的行径早已传遍京城,虽高门大户里多有宠妾灭妻的行径,但是比起隆科多对李四儿的纵容那叫一个小巫见大巫。 这李四儿蛮横到什么地步呢? 入府后,先是逼得隆科多的侧福晋觉罗氏悬梁自尽,再将隆科多的嫡妻炮制成人彘,更是将隆科多的生母活活气死。 偏生都这般了,隆科多却还是对这李四儿宠爱有加。 这则李四儿与当朝太后的流言一传开,立即为无数人解开了疑惑,并且衍生出无数与当朝太后有关的风流韵事。 同时,还有许多人现身说法,表明隆科多与太后年轻时本是一对痴情眷侣,若非先帝选中太后入宫,两人必是要成婚的。 如此更是为这则流言增添了真实性,让京城百姓吃足了皇室的瓜,也让朝臣看足了皇室的笑话。 养心殿里,皇帝脸色铁青的坐着,地面上满是碎裂的瓷器和杂乱的书本纸张。 外头人听见太后与隆科多的那些个流言多半只当个乐子,可他心里却很明白,那不是空穴来风,那就是真的! “ 奸夫淫妇!” 皇帝脸色凶恶,神情阴鸷的吐出恶言恶语。 “人呢?外面的滚进来!” 一声大吼,苏培盛战战兢兢的推开门,一入眼就是满殿的狼藉。 没有人比苏培盛知道皇帝有多么的善于隐忍,此刻殿中这般情景,可见皇帝是有多么的怒不可遏。 他小心翼翼的上前打了个千,“皇上,奴才在。” 此时,皇帝面上已经无甚外露的情绪,只冷冷的道:“派人去查那流言是谁传出来的!” 苏培盛有些讶然,他还以为皇上会赐死那李四儿。 皇帝何曾不想立即就弄死隆科多和那李四儿,可是现在他还需要隆科多为他稳住朝堂。 尤其是眼下西北战事接近尾声,年羹尧即将大获全胜,他急切的需要有人能在朝堂上压制年羹尧和年氏一族。 等他处理了年羹尧和年氏一族后,隆科多…… 皇帝的眸子一眯,透露出令人胆颤的狠辣之色。 等苏培盛查到那流言的出处时,华贵妃已经出了月子,丰生格公主的满月宴和华贵妃的册封礼于同一日举行,典礼之盛大隆重,令人侧目。 托近日来京城中沸沸扬扬的流言之福,宗室福晋、诰命夫人入宫朝拜之时,太后被迫喧宾夺主,成为了一众官眷们的聚焦人物。 太极殿浮于表面的喜气洋洋下,是一片诡异的氛围。 太后皮笑肉不笑的端坐于上位,各家福晋落在自己身上的、隐含着兴奋与惊恐的眼神她自是早已发觉。 孙竹息已经被太后用眼神支去查探缘由了,太后从微末宫人爬到如今的地位,自是不惧这一点点小场面。 只是不知为何,今日这些个从隐蔽角落里投来的、暗含着戏谑的打量却叫她有种芒刺在背之感。 太极殿里发现了这一异常的不仅仅只有太后,皇后、敬妃、曹琴默、安陵容、云辛萝这些个心思敏锐的都有察觉,并且都不约而同的派了人去查探缘由。 孙竹息很快脸色难看的回到太极殿,太后一看她的脸色顿时心中一沉。 第293章 孙竹息面上挣扎,似在犹豫是否如实上禀。 太后双唇紧抿,低声不耐的道:“快说!” 孙竹息心下一横:“太后容禀,奴婢查到宫外盛传您与隆科多大人有私情。” 太后瞳孔一震,怎会! “不过是些许荒谬流言,命人去查,哀家倒是要看看是哪个狗胆包天的竟敢如此中伤哀家?” 太后迅速冷静下来,她与隆科多的事情不可能为外界广为知之,必然是有人误打误撞了。 孙竹息面色为难,“太后有所不知,隆科多大人近些年来盛宠的那妾室李四儿时常代替佟佳福晋出府交际,见过那妾室的人都说,她的容貌的确与您年轻时很是相似。” 莫要说宗室福晋个个都是人精,便是那些个大臣家眷哪个没一副玲珑心肝? 若非当真有实质性的证据在手,又岂敢在宫中肆无忌惮的打量太后? 莫不是当真嫌自己的命太长? 太后闻言顿觉眼前一黑,捕风捉影的事尚且能成为刮骨刀,如今凭添了这一明晃晃的佐证,那岂不是要人命? “这消息是哪里传出来的?” 那李四儿在隆科多的后院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怎么偏生在这个时候就传出了这些流言来? 孙竹息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月初礼部尚书家设宴,乌雅福晋在宴会上见到那李氏后惊讶无比,一时不慎说漏了此事。” 乌雅家! 太后一阵阵的眩晕,竟然是乌雅家! 若是别家也就罢了,偏偏是乌雅家,偏偏是她的娘家! 太后一时怔怔,如今如何解释也是白费了。 与此同时,皇后敬妃等人也从各自心腹口中得知了原委,一时颇有些面面相觑。 正在与宗室福晋们打交道的华贵妃瞥见太后皇后等人的窘境,心中的畅快无与伦比。 她侧首看向在颂芝怀里睡着的乖女儿,嘴角扬起愉悦的弧度:乖宝,快看,你外祖给咱们娘俩报仇呢。 太后从丰生格公主的满月宴回去直接病倒了,皇帝非但没有前来探望,反而让人传了一通阴阳怪气暗含责怪的话语。 苏培盛对着太后行礼:“太后娘娘吉祥,如今前朝事多,皇上无瑕分身请来探望。故而让奴才传话。” “皇上请太后娘娘静心修养,勿要胡思乱想,万事以凤体为重。皇上已经传话,明日起让后宫小主们为您侍疾。” 太后靠在床头狠狠的咳了起来,听听,皇帝这说的是什么话? “咳咳咳~~” 前朝事多?静心修养? 呵,若当真事多,今日又岂会有闲暇为华贵妃和丰生格举办如此盛大的宴会? 只怕是嫌弃她这个生母事多吧! 什么静心修养,不过是警告她这个太后不该管的不要管,不该做的不要做! 她费心竭虑,难道还不是为了皇帝着想? 年家势大,华贵妃又如此嚣张跋扈,若不设法铲除,皇位如何能安稳? “太后息怒。” 熟知太后的孙竹息立即上前安抚太后,“太后娘娘,皇上许是没有那些意思,只是担忧您的身子。” 这话也就是糊弄鬼,莫要说太后不信,便是苏培盛也是半字不信。 前番皇上命人查这则流言的时候,怕碰巧知晓太后与安贵人往来频繁便命他多留意了两分。 这一留意,就发现太后赏给安贵人的好些首饰被浸染了伤人血气的药,尤其对产后的妇人伤害极大。 偏生贵妃月中无聊,瑾嫔安贵人之流时常会结伴去翊坤宫陪贵妃娘娘说话打发时间。 “咳咳~”太后的咳嗽渐缓,喘着粗气对苏培盛道:“回去告诉皇帝,哀家会安心养病。另外宫外的流言哀家已然知晓,乌雅福晋一向愚钝,让皇帝莫要与她一般计较。” 这就是让皇帝不要为难乌雅家的意思了。 乌雅福晋是太后嫡亲大嫂。 前番乌雅家的男人被大肆罢官流放,京中保住了官位的只有太后兄长家的两个后辈,若是乌雅福晋这时候去世,他们就得丁忧。 若是如此,乌雅家在朝堂上就再没有人了。 为此,太后不得不忍气吞声,气得再狠也不敢跟皇帝呛声。 “至于那流言——”太后的话略微一顿,眼中神色也晦涩复杂叫人看不清喜怒。 “哀家会下旨赐死李氏,申斥乌雅福晋。” 有她的懿旨,民间的流言虽未必能立即止住,但至少宗室和官宦之家再不敢掺和。 苏培盛松了口气,倒是不需要他再浪费口舌规劝太后了。 “是,奴才这就回去回禀皇上。” 钟粹宫 收到皇帝让去给太后侍疾的旨意后,余莺儿和奚峤对视一眼,彼此的眼睛里都露出喜色。 很好,太后倒下,她们就安全了。 御前的公公前脚刚走,后脚景仁宫的绘春就来了,她是来通知余莺儿侍疾的人员安排的。 “庄嫔娘娘,皇后娘娘安排了您和富察贵人于两日后去寿康宫为太后娘娘侍疾。” “本宫记下了,”余莺儿略一点头,又问道:“其他姐妹是如何安排的?” “回娘娘的话,明日由皇后娘娘和方佳常在侍疾,后日是华贵妃和安贵人,而后依次便是您和富察贵人,瑾嫔娘娘和沈贵人,欣嫔娘娘和费答应。” “敬妃娘娘和齐妃娘娘因要照看甄答应的龙胎和三阿哥,便不在侍疾之列。” 余莺儿听到方佳常在这么个人,思索了好几秒才记起宫里的确有这么个人,因着当初被选入宫中时年仅十四不适合侍寝,今年应该已经及笄,是时候侍寝了。 不过,连方佳常在都被拉出来凑数了,云辛萝这么个近来极为得宠的嫔妃竟然就这么明晃晃的被排挤出去了? “怎么好像没有韵常在?” 藏不住心思的余莺儿,大大咧咧的就给问出来了。不应该啊,就太后和皇后这俩面子工程向来到位的姑侄,不应该这样明晃晃的排挤韵常在啊。 绘春:…… “回娘娘的话,侍疾一事是皇后娘娘遵从太后之意定下的。其他奴婢并不知晓。” “哦,好吧。” 没能得到回复的余莺儿有点遗憾可惜,还以为能吃一口瓜呢。 第294章 等绘春离开后,余莺儿拉住自家姐姐就是一通发问:“姑姑,我怎么有种太后和皇后要搞事的感觉啊?” 但是哪里来的感觉她又说不上来。 奚峤很欣慰她有此一问,孩子进步了啊! 她轻声吐出一个名字:“安陵容。” 余莺儿愣了一瞬,而后恍然大悟。 是了,之前姐姐特意跟她说过,安陵容自从圆明园回来后就一门心思的讨好太后,近来更是与沈贵人一同得了太后青眼,虽然没了恩宠,但是有太后照拂,日子也不算艰难。 太后皇后在华贵妃孕中之时没少使手段,偏生翊坤宫的篱笆扎的紧,贵妃本人也警觉,硬是挺过了那些个算计,将小公主生了下来。 贵妃在翊坤宫有力量可以自保,可在寿康宫里就未必了,尤其是身边还有个已经叛变的安陵容。 奚峤见状,勾唇一笑:“安贵人和沈贵人近来颇得太后喜爱,两人每每从寿康宫离开,宫女都是捧着东西的。可见太后赏赐颇多。” “太后的东西可不好拿。”她眼神幽幽的低声呢喃。 余莺儿瞪大眼睛,“太后给的那些东西有问题?” “十有八九。以我对太后的了解,她并不喜欢品性如安陵容这般的女子,即便安陵容沾了沈眉庄的光被太后接见,也绝对不会给出如此厚赏。” 所以,太后必定是对安陵容和那些东西有额外的安排。 可巧了不是,侍疾的时候竟然将安陵容和贵妃安排在了一起。 贵妃在生产时是遭了罪的,一月的时间必是不能恢复,这个时候若是再沾染损害气血之物,说不得就没以后了。 乌雅家和年家算是彻底撕破脸皮了,太后和贵妃两人也是心知肚明,如今也不过是维持着表面的平和罢了,她就不信这样大好的机会,太后会这样白白放过。 余莺儿眼珠子一转,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问:“姐姐,你说皇上知道这事吗?” 奚峤意味不明的轻哼一声,“常言道‘知子莫若母’,这话反过来亦然。太后是什么人,喜好如何,皇帝这个当儿子不可能不知晓。” “即见端倪,以皇帝如今对太后的种种怨怼、猜疑之心,又如何会不派人查探呢?” 所以,皇帝知晓这事是必然的。 余莺儿脊背生寒,胳膊上冒出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她惊愕的瞪大眼睛,漂亮的大眼睛里全都是惊恐之色:“皇帝想杀华贵妃!” 侍疾是皇帝下的旨意! 他既然知晓太后有意对华贵妃下手,却还是下了旨意让后妃去为太后侍疾,给太后对华贵妃下手的机会,这不就是摆明了要借太后的手处理贵妃吗! 余莺儿越想越觉得心寒齿冷,贵妃陪伴皇帝多年,便是一个当贵妃是个物件也该处出了些感情的。 且贵妃刚为皇帝诞下小公主,也算是功劳不小,且贵妃的嫡亲兄长又在西北为皇帝抛头颅洒热血征战沙场。 后代贵妃母女本是应该,可皇帝却反其道而行之,竟妄图加害贵妃。 堂堂帝王,如此刻薄寡恩暗下黑手,实属小人行径,令人不齿。 奚峤叹息着握住余莺儿的手,“皇帝此举应该不是奔着贵妃的性命去的,只是为了彻底断绝贵妃的生育能力。年家权势之盛,若贵妃再有孕,皇帝怕是要寝食难安了。” “莺莺莫怕,有我在呢。皇帝也好,太后也好,谁都伤不了你和小六。” 余莺儿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面色在自家姐姐的温声安抚中逐渐平和。 对,她有姐姐在! 总不会落到被皇帝太后这对母子联手算计的地步。 况且,她也没什么值得太后皇帝这对天下至尊至贵的母子联手算计的资本。 “姐姐,我、我心里堵得慌。” 余莺儿的小脸有些苍白,双手紧紧的抓住奚峤的手臂,似是想从她身上汲取力量一般。 “小六的父亲竟是这样令人不齿之辈,小六日后会不会、会不会也——是这样的?” 看多了这宫里的争斗和死亡,余莺儿一直以来对儿子最大的期望就是活着,其次是平安。 可若是儿子也学了皇帝那狭隘狠辣的性子,那—— 那也未免太呕得慌。 奚峤听闻她的担忧后,轻笑一声,揶揄的看着她意有所指的道:“自来‘儿肖母,女肖父’,与其担心小六的性子,还不如想想他若是不爱读书怎么办。” 余莺儿脑中的各种忧愁顿时烟消云散,脸上满是震惊。 呜呜呜—— 她不爱读书、又蠢笨的紧。 要是小六像足了她,那日后莫不要当个目不识丁的阿哥? 寿康宫侍疾的第二日,华贵妃格外积极,早早的就出了宫门。 她坐着轿辇抵达寿康宫的时候,安陵容不但没有到,太后甚至还在洗漱。 宫门口守着的宫女太监见着贵妃的依仗有一瞬的愣怔,而后连忙入内通报。 太后听到宫女通禀贵妃到了,略有些惊讶的对身边的孙竹息道:“贵妃这性子倒是便了不少,竟然这般早的就出了门。” 虽话语间带着笑意,可神态里的厌恶却藏都藏不住。 孙竹息只当没看见太后外露的那些情绪:“贵妃如今为人母,自是要比以前稳重懂事,更加体恤的。” 太后不置可否,由着宫女伺候着梳洗之后半靠在床头是,“宣吧,哀家倒要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稳重懂事体恤人?就年氏那嚣张性子,这辈子都不会有的! 这么早的就来,保管没安好心! 华贵妃很快进了殿里,她面上恭敬的给太后请了安,举手投足间并无敷衍,好似跟以前一般无二。 但是,不论太后还是孙竹息都知道,如今年氏一族和乌雅氏一族已经彻底撕破脸皮了。 “起来吧,赐座。”太后木着脸叫起,目光落在了跟在华贵妃身后的陌生宫女身上,“这宫女看着眼生,好似并非贵妃宫中伺候的。” 没由来的,看着这陌生宫女,太后心里生出点不妙之感。 贵妃娇笑一声,颇有深意的道:“不愧是太后娘娘,常年幽居寿康宫却认得臣妾宫中伺候的人。” 这话说的,就差指着太后的鼻子骂 。 第295章 “太后娘娘好眼神,这的确不是臣妾宫中之人。太后也知晓臣妾怀孕后百般不适,吃睡都不香,为了皇嗣着想,臣妾特地求了皇上让家里送了林禾来。” “林禾一手药膳做的极好,在各种后宅阴私上更是了若指掌,臣妾孕中时,日日都有脏东西进翊坤宫,若非有林禾为臣妾挡着拦着,臣妾今日怕是无福坐在此处同太后闲话家常。” 说着,华贵妃故作的抬手抚了抚心口以示自己心有余悸。 “臣妾遭的那些个算计太后您也是知晓的,偏生那起子暗害皇嗣和臣妾的贱人藏的太好,皇上皇后和臣妾查遍东西六宫也未能查出端倪。” “那人藏的如此深,手段又那般狠辣无情,臣妾当真是怕极了,如今为着自个儿的安全啊,是一步也离不得林禾了,就怕稍有不慎又遭了那贱人的暗害。” 说到此处,贵妃望向太后,无甚诚意的问她: “太后应该不介意臣妾将林禾带进寿康宫吧?臣妾孕中着实被吓着了,还请太后莫要跟臣妾计较呢。” 华贵妃似笑非笑的看着太后,眼底的讥讽之色渐浓。 太后冷冷的看着华贵妃:“哀家不过随口一问,倒是惹了贵妃好一通长篇大论。倒不像是解释,反而像是埋怨。罢了,总归是哀家老了,不该多嘴多舌。” 贵妃丝毫不将这暗暗指责她不孝、嫌弃太后的话放在心上。 一边提着裙摆在春貌搬来的秀墩上落座,一边讶然道:“太后这可就误会臣妾了。您在病中还如此关心臣妾,臣妾自然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想竟然因太过详细让太后生了误会,是臣妾的不是。” 太后的眼神一凝,年氏什么时候竟变得这般滑不溜手了? 正巧这时有宫人在门外小声询问太后是否要传膳,孙竹息立即转移开话题,“太后娘娘,小厨房已经备好了早膳。” 话落又看向华贵妃:“贵妃娘娘来得这般早,可用过了早膳不曾?” 不等贵妃回答,太后立即接住孙竹息的话茬:“便是用过了,从翊坤宫过来也该饿了,贵妃陪着哀家用一些吧。放心,哀家的小厨房定然是干净的。” 话中那不容拒绝之意格外明显。 华贵妃从容不怕的却笑着摇头:“太后盛情臣妾本不该推拒,只是臣妾今日如此早的前来,是因为受人之托给太后传信。事态紧急,倒是不好多做耽搁,还请太后尽快阅览。” 她朝着林医女抬手,林医女立即将一个信封交到她手上。 “这是今晨宫门刚开之时,臣妾母家避人耳目悄悄送到臣妾手上,又再三嘱咐了一定要亲手交给太后的。” 贵妃起身,笑吟吟的将信封递给孙竹息。 “这是十四贝子福晋亲笔所书,只是因着太后久病缠绵,皇上下旨不许任何人任何事打搅您修养,福晋无法,只能求到了臣妾母家。” 越说,贵妃脸上的笑容越盛,而太后的脸色则愈发苍白。 十四! 孙竹息也惊了一跳,连忙将信封呈给太后。 太后接过的时候,手指正好按在信封里的玉佩上,太后心下一颤,加快了拆信的动作。 一打开信,入眼的就是一块再熟悉不过的玉佩,那是她的幼子胤禵的随身物件! 看着这玉佩,太后的心脏猛的缩紧,若非出了大的变故,胤禵绝不会将这玉佩取下。 太后慌乱的打开信纸,完颜氏那漂亮的簪花小楷跃于纸上,三言两句就将十四贝子坠马瘫痪和府中四个小阿哥中毒不醒的消息交待清楚。 坠马瘫痪? 多么可笑,她的胤禵自幼擅骑射,可谓在马背上长大,怎么可能会坠马? 太后掉眼泪一滴滴落在信纸上。 胤禵瘫痪,胤禵的孩子中毒不醒命在旦夕—— 太后猛的转头看向站在床前面带灿烂笑容的贵妃,“毒妇!是你,是年家——” “太后娘娘!” 华贵妃拔高了声音打断太后的话。 “太后,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十四贝子与我兄长私交极好,若非如此,十四福晋求助无门之时,也不会找上我年家。” “虽皇上有旨不许人打搅您养病,但乌雅家和乌拉那拉家若是有心相帮,总还是能将这封信送到寿康宫的。可偏偏,十四福晋弃两家而不用找上了年家。” “太后娘娘您可是宫里数一数二的聪明人,十四福晋这般用意和可以规避,您想必比臣妾更清楚。” 太后瞳孔巨震,下一瞬竟生生呕出一口血。 “——皇帝!” 猩红的血从太后口中喷射而出,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充斥在这一片小小的空间里。 “太后!”孙竹息一个箭步上前,“来人,快传御医!太后吐血了。” 因着太后吐血,寿康宫一时混乱极了。 华贵妃心情极好的站在窗边不挡路的地方看着寿康宫的热闹,心里憋屈许久的那口气可算是顺了。 老虔婆,你也有今日,该! 等安陵容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人心不稳,吵吵闹闹的寿康宫。 她看着本该肃穆干练的宫人慌乱的慌乱、呆愣的呆愣,惊讶之余生出了一点不好的预感。 别不是太后真的病重吧? 她还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呢! 顾不得让人通报,安陵容急急忙忙的提起裙角就往主殿去,一迈进屋里,就看见了支着头欣赏护甲的华贵妃。 贵妃竟然这样早?可比给皇后请安积极多了。 “贵妃娘娘金安。” 华贵妃听见声音抬眸看向她,用眼神示意人将她扶起:“起来吧,太后适才吐血了,本宫闻不得血腥味,你自个儿去内间伺候吧。” 安陵容求之不得,她要赶紧讨好太后挖出得宠的秘密。 “是,嫔妾遵命。” 等她一步步朝着寝室去了,医女林禾走到华贵妃旁身边弯腰凑到她耳旁道:“娘娘,这位小主的衣衫、手镯、步摇都浸染过极为亏人气血的药物。” 林医女适才扶安陵容的时候特意仔细闻过,绝不会错的。 华贵妃脸色阴沉,好个安陵容,竟然跟乌雅氏那老虔婆沆瀣一气来害她! 她眼神发狠的看向内间,“那药你可会配?” “奴婢会,只是其中有两味药翊坤宫中并无,还需得娘娘派人寻摸来才成。” 毕竟宫中不比民间,要什么都能拿着银子去药铺买。 华贵妃轻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回头本宫会让人将药给你,你给本宫多配些。” 既然安氏这贱人这般喜欢乌雅氏那老虔婆给的东西,那就干脆别用干净的了! 第296章 寿康宫宣御医的消息并着太后重病垂危的消息一起传出,以朝政忙碌为借口躲在养心殿里的皇帝闻讯赶来。 皇帝圣驾降临,后宫嫔妃们哪怕是为了在皇帝面前露个脸,刷一刷存在感也得跟着去寿康宫聊表自己对太后的关心。 寿康宫里一时人满为患。 皇帝皇后坐在寿康宫正殿主位上,华贵妃和一众嫔妃分坐两旁,孙竹息春貌几人跪在堂下。 “皇额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中风?” 没错,经御医诊脉,发现太后气急吐血后中风了! 如今御医太医寝宫里正在指挥医女为太后施针抢救,以期能让太后不至于全身瘫痪。 孙竹息没有立即回话,而是脸色难看的垂首跪着。 华贵妃满脸期待的等着孙竹息的回话,丝毫不担心孙竹息会讲出实情,继而被皇帝迁怒降罪于她和年家——因为孙竹息绝对不敢讲真话! 果不其然,孙竹息踌躇片刻后,平静回答:“回皇上的话,太后是因为听说了贵妃娘娘在孕中险些被人暗害后,气急攻心吐血,继而中风的。” 如今唯一能救十四爷一家的太后已然瘫痪在床,她若是露出太后已经知晓的口风,保不准皇上还会再做些什么。 华贵妃的眼中有嘲讽之色一闪而过,但面上却惴惴不安的起身请罪,“都是臣妾的不是,不该同太后说这些,还请皇上降罪。” 皇帝抿唇拨弄手中的十八子,这话他是万万不信的,贵妃孕中多次遇险都是太后命人暗下的黑手。 只怕太后是因为贵妃非但没有被她算计暗害了去,反而安好无损的诞下了丰生格且得享皇贵妃待遇,这才憋屈的把自己气出了个好歹吧! 他这皇额娘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 罢了…… “贵妃言语不当,罚俸半年。” 皇后一听立即坐不稳,“皇上,贵妃犯上冲撞以致太后中风,只罚俸如何能服众?” 皇帝眼神都没给皇后一个,“犯上?皇后倒是说说看,贵妃如何犯上冲撞了太后?” “这……” 皇后有一瞬的噎住,就孙竹息所言,贵妃只是在陪太后说话的时候说了自己被算计之事而已。 皇后脸色一沉,狡辩道:“皇上,贵妃虽只是道出实情,但太后本就在病中,如何听得那些个腌臜之事,贵妃如此行径,本就有不顾太后凤体之嫌。” “太后吐血中风虽不全是贵妃之过,但也着实是贵妃之错。贵妃奉旨侍疾,照料好太后凤体本是分内之责,只此一点已是贵妃失职。” “且,太后气急中风的消息并未压下,此刻只怕已经传到了宫外,若不严惩,只怕前朝大臣也要出言弹劾。” 不等皇帝反驳,贵妃便惶恐的跪下,“皇上,臣妾自请禁足。” 皇帝目光沉沉的看着贵妃,这话,以贵妃的性子本是不会说的。 下一瞬,贵妃又道:“臣妾有错,错在未能侍奉好太后。但致使太后气急中风一事,臣妾却不敢认也不能认。臣妾孕中险些遭歹人算计人尽皆知,太后娘娘垂询皇嗣,臣妾焉能不如实禀报?” 皇帝面色稍霁,是了,如今贵妃身为人母,自是不能再任着性子胡来。 皇后却不愿意放过这个打压贵妃的机会:“强词狡辩……” “好了,皇后。” 皇帝打断皇后的话,“贵妃孕中被人算计是不争的事实,皇额娘慈爱垂询也是人之常情,只恨那幕后之人藏的深。” 皇帝一锤定音,将事情定死。 “不过皇后所言也的确有理,贵妃的确侍疾不善,那便再禁足三月吧。” 话落,皇帝亲自扶起贵妃,神态温和的拍拍她的手,“去吧世兰,回头朕得空了去看你和丰生格。” 贵妃扬起笑脸,得意的看了皇后一眼:“ 臣妾遵命,臣妾和丰生格在翊坤宫等着皇上。臣妾告退了。” 目送贵妃离开,正殿内的嫔妃才敢大口喘气。 处理完这一档子事,御医那头已经为太后针灸完。 “皇上,太后娘娘已经醒了。” “皇额娘情况如何?可还能恢复如初?” 御医为难的回道:“这……皇上,太后娘娘此次中风来势汹汹,目前虽已清醒但尚需时间恢复,若是日后仔细调养、稳定情绪倒是有几分痊愈的可能。” 话外之意就是,不能受刺激,不然就没救了。 皇帝早有心理准备,此刻听到御医的话倒也不意外。 “朕知道了,日后你就负责为太后调养。不拘什么药材,你只管取用,半月之内,朕要看到太后好转。” 话落也不等御医回复,抬脚往太后寝宫内去。 太后清醒着躺在床上,只是她此刻形象不佳,因着中风口斜眼歪,手脚更是僵硬,唯有几个手指尚且能动动。 看着皇帝面带关心的进来,太后的眼神里立即泛出泪光。 不是因为皇帝这一刻的关怀而感动,而是为自己的处境,更是为心爱的幼子和孙儿的痛心。 她的胤禵啊,那么骄傲的人啊! 太后瞪大了眼睛看着靠近的皇帝:“孽……孽……孽……” 她此刻控住不了表情,说话也不顺畅,只瞪着眼睛看着皇帝,说了半天也只吐出了一个字,叫人猜不透她到底想表达些什么。 皇帝在床沿坐下,虽他与太后生了嫌隙,但到底是至亲母子,此刻看着太后中风躺在床上,心里也挺不是滋味,难得的又生出了些孺慕之情。 他仔细听了片刻,只听见一句断断续续的“你你你”,只当是太后看见他来有话要说,并未往旁的上想。 又见太后一直看着他,眼中全是着急之色,却又因中风而说不出一句完整话,眼中的急色越发明显,情绪也越来越激动。 太后当然激动着急,她的胤禵瘫痪了啊!她最喜爱的孙儿又中毒垂危,若不抓紧时间,她的胤禵还能恢复吗?她的四个孙儿还能有性命在吗? 第297章 皇帝不知太后所想,只看出了她的神情越发焦躁。 思及御医留下的医嘱:须得平心静气好生修养。 他连忙开口安抚:“皇额娘莫要着急,儿子就在这里,你慢慢说,儿子听着呢。” 太后却没有半点被安抚道的意思,只是改口催促他:“十 ……十……十……” 皇帝俯身凑近太后,“是什么?皇额娘慢慢说。” 太后慢不了,也说不出,只能流下两行痛苦至极的眼泪。 “皇额娘……” 皇帝叹息一声,软下声音继续宽慰太后:“皇额娘莫要着急,御医说了你好生调养还能恢复,你放心,儿子已经下令让御医全力以赴,必会让皇额娘恢复如初的。” 太后更加着急,尚且能动的右手手掌拽住皇帝的衣袖,眼露哀求之色:“救……救……” 一边结结巴巴的说,一边意图用手指比划。 孙竹息眼皮一跳,连忙端着煎好的汤药上前打断:“皇上,太后的药好了。” 皇帝的注意力被转移,没有再纠结太后想表达什么。 “皇额娘放心,御医定会救治好你的。” 说着,皇帝直起身体退让开,对孙竹息道:“先服侍太后喝药,这段时间就辛苦孙姑姑照顾皇额娘了,待皇额娘痊愈,朕必有厚赏。” 孙竹息忙道:“伺候太后本就是奴婢的本分。” 皇帝又细心嘱咐了几句,又让本该明日才来侍疾的余莺儿和富察贵人留下,这才带着其余后妃离开。 送走了皇帝,余莺儿惊疑不定的去拽自家姐姐的袖子,刚才太后那模样、那眼神,好似不是为了让皇帝救她吧? 奚峤没好气的瞪她一眼,这是什么地方就敢搞这些小动作! 毫不留情的拂开余莺儿的手,奚峤走到孙竹息身边,意有所指的低声道:“姑姑,可有需要奴婢出力的地方?” 她有点好奇贵妃到底做了什么,竟然把这老虔婆气得吐血中风了。 孙竹息看了一眼室内的庄嫔、富察贵人和安贵人,“旁的也就罢了,春貌几个就能做好,但三位小主不能被轻慢了去,你就帮着招待三位小主吧。” 不等奚峤应下,余莺儿抢先道:“姑姑说的哪里话,我们三个是来给太后娘娘侍疾的,若有需要我们的您吩咐一声也就罢了,若是没有,您让人给我们搬个凳子也就行了。哪有什么轻慢不轻慢的。” 哼,她都舍不得让姐姐端茶倒水的,富察贵人和安贵人也配? 富察贵人和安贵人也跟着点头,“正是这个理。” 孙竹息露出笑脸,“那老奴就托大请三位小主去暖阁稍作歇息。” 余莺儿看了一眼垂眸立在孙竹息身旁没有任何挪动意思的奚峤,带着富察贵人和安贵人去了暖阁里。 内室里只剩下太后、孙竹息和奚峤三人,孙竹息伺候着太后喝药,奚峤在一旁拿着手绢为太后擦拭嘴角残留的药液。 喝了几口苦涩难咽的药汁子,太后终于重拾理智,虽然还是那副歪眉斜眼的模样,但是已经透出了她独有的睿智和沉着冷静。 皇帝狠辣寡恩,即便她这个生母以命相逼,也未必能让皇帝回心转意放过老十四和老十四的孩子,为今之计也只有先让人为老十四医治。 但太医院唯皇帝的命令是从,从前他们碍于皇帝的态度不敢揭露欢宜香里有麝香,如今也不可能违逆皇帝的意思尽心医治老十四和老十四的孩子。 皇帝这般心狠,连自己的嫡亲手足和侄儿都能下毒手,未必不会暗示太医在汤药里动手脚。 不行,宫里的太医不可取! 民间的大夫? 可若是那些民间大夫医术高明,完颜氏就不会来信说弘春兄弟四人性命垂危,求她派御医出宫诊治了。 论医术,还得是御医才行,可…… 若是有一绝对可信之人…… 太后的眼神晦涩不明,时而神游天外、时而凝目沉思、时而落在奚峤身上,一对招子里精光涌动翻滚,一看就知道准没憋好屁。 喝完药,太后凝眸看向奚峤,结结巴巴的道:“退……退……退下。” 奚峤恭敬的将手中刚拧好的热帕子递给孙竹息,而后退出寝室转身去了正堂边上守着,只是她人出去了,精神力却一直留在太后床边。 孙竹息看了一眼奚峤,跪坐在脚踏上低声询问:“太后可是有事要嘱咐奴婢?” 太后抬起食指晃了晃,“手……” 孙竹息看了看太后晃动的手指,连忙将自己的手心递过去。 太后的食指在孙竹息的手心里一阵比划。 写完后,太后吃力的道:“立……立……刻……去……” 孙竹息五指略微蜷缩,太后让她传旨,将春容赐给十四爷做格格。 她迟疑的问道:“太后您是想借着将春容赐给十四爷做格格这事,让御医出宫为十四爷和弘春阿哥他们诊脉?” 太后轻嗯一声,“懿……旨……” 以太后懿旨恩赐为由,皇帝不会阻拦。 “御……医……家……人……威……胁。” 谁都怕死,有御医家人在手,不怕御医不尽心竭力为老十四和弘春兄弟治病解毒。 至于春容的意愿?那不重要! 有庄嫔和六阿哥在宫里,不怕春容敢不听话。 孙竹息不愧是太后身边的头号红人,不过几个字的功夫就完全理解了太后的意思。 如今也只能这般迂回了。否则,皇上那边保不准还有其他雷霆手段,到时候十四爷和贝子府的四位阿哥才是真的求生无门。 “是,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太后您放宽心养病,奴婢会安排好的。御医的底细是早已查清楚了的,为防万一,奴婢会传话让齐家的人动手。” 齐家,就是罪人齐月宾的娘家。 如今乌雅家和乌拉那拉家受到重创,无数家族势力都虎视眈眈的盯着,企图从两家身上撕扯下一块肥肉。 为防出了纰漏,让皇上察觉她们的心思,这一次还是不要用这两家的人手为好。 “春容那边……”孙竹息略有些迟疑。 “奴婢以为,先跟她知会一声为妙。一来是为了让她心甘情愿为太后所用,二来是为了日后。” 第298章 孙竹息将自己的考虑一一道来:“奴婢想着,若是太后您在这档口提出要赐人给十四爷,皇上必定会起疑心。到时候莫要说拿捏御医为十四爷看诊,怕是要弄巧成拙……” “故而奴婢以为,这事不能由您做主,最好让庄嫔小主亲自去跟皇上开口求一求。正好春容也二十五了,再不嫁人就迟了。” “再一个,太后您做主和春容自愿是两码事,若春容自愿,必然会更加尽心照顾十四爷,且庄嫔对春容的看重您也是清楚的,春容落在十四爷府里,庄嫔必然也会关心十四爷的前程。” “庄嫔和六阿哥的恩宠不少,在皇上跟前是说得上话的。便是为着春容的日子好过,庄嫔也会主动在皇上那为十四爷说好话,有这一遭,说不得还能让皇上对十四爷优待不少。” 枕头风的威力从来不是说说而已。 太后略一思索,吐出一个字来:“好!” 外间将这主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全的奚峤相当无语。 你们主仆俩倒是挺清高的哈,拿我当笺子使。 这两人怕不是在想屁吃! 不过,太后为了送个御医去为十四贝子父子几个诊脉都要这般大费周章,可见是皇帝出手了。 太后这老虔婆会吐血中风应该就是因为知道了这消息。 啧—— 皇帝这下手的也未免太快了吧,她之前的那些个计划也得加快步骤才行,但愿都还来得及吧。 她这边盘算自个儿安排的时候,孙竹息已经从内室出来。 立即立即迎上去,先是朝着安静无声的内室看了一眼,而后压低了声音问:“嬷嬷,娘娘那边可是睡下了?” 孙竹息颔首,“太后娘娘这里有春貌她们守着,走吧,去我屋里,咱们好好叙叙话。” 奚峤扬起唇角,连声应了。 从寿康宫正殿离开的时候,她的眼光扫过廊下一个正在修剪枝丫小内侍,心里一时乐翻了天。 刚才这小内侍鬼鬼祟祟的贴在太后寝室外墙,他有没有听到孙竹息的那番话她不知道,但是这小内侍是旁人的眼线却是肯定的。 寿康宫里有眼线不稀奇,但是寿康宫刚刚被太后清理了一遍,这小内侍没有被太后逮住,可见其背后的主子有够厉害的。 皇帝! 到了孙竹息的住处,奚峤放出精神力,那小内侍果不其然偷偷跟了上来,如今就蹲在窗户下面偷听呢! 两人坐下,孙竹息随口寒暄了几句,将话题拐到正题上。 “春容,如今庄嫔小主平安诞下阿哥,六阿哥的身子骨又格外健康极得皇上疼爱,小主也算是在宫中站稳了脚跟,你对自己的日后可有安排?” 奚峤面上疑惑,“我?我自是要留在小主身边,帮着小主照顾六阿哥的。” 孙竹息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你呀,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怎的就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如今有庄嫔娘娘和六阿哥为你撑腰,又何必要在宫里为奴为婢看人脸色呢?” “嬷嬷此话怎讲?宫中倾轧残酷嬷嬷比我更清楚。而庄嫔小主天性单纯率直不善此道,六阿哥又如此年幼脆弱,若无我相护,只怕她们母子俩……” 奚峤抿唇,并未说那些难听的话。 “至于出宫……我是不愿意的。在宫里虽是奴婢,但我已经是掌事姑姑,又是太后娘娘身边出去的,寻常的小主见着面也会给我三分薄面。” 第299章 “正如嬷嬷所言,我身后有庄嫔小主和六阿哥在,日后我是不必担心养老的。至于生活方面,说句不怕嬷嬷多心的话,有庄嫔小主照拂,我的吃穿用度也不比贵人小主差什么。” “宫外的日子是怎么样的,我心里是有数的。况且出宫后我家中多半是要将我许配出去的,我今年已经二十五了,又能落得个什么好人家呢?” 孙竹息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道理,可这不是太后正好缺一个如春容这般合适的人嘛! 她怒其不争的看着奚峤:“所以我说你糊涂一时!你只看到了留在宫中对你自己的好处,全然未曾顾及庄嫔小主和六阿哥。” “你与庄嫔小主及六阿哥的关系在宫中并非秘密,如今小主只在嫔位,六阿哥也还年幼,你的存在倒也没人拿来说事。” “但若是庄嫔小主登上妃位,加之六阿哥年岁渐长进入上书房读书。小主和阿哥有你这样一个为奴做婢的嫡亲姐姐和姨母,你叫小主和六阿哥如何自处?” “上书房里读书的可还有其他皇室宗亲的阿哥,那些位小爷哪个不是出身显赫背靠权势?独独咱们六阿哥,外家提溜不起来也就罢了,还有个做奴婢的亲姨母,你让六阿哥如何挺直了脊梁做人?” 孙竹息一边说一边观察奚峤的脸色,见她面色煞白,不由得心下满意。 于是越发语重心长的道:“春容,你也是亲眼见证过夺嫡凶险的,六阿哥的出身本就比不得其它阿哥。如今皇上喜爱六阿哥,是因为六阿哥最年幼,但皇上还会有其他阿哥,这份喜爱又能持续多久呢?” “这宫里啊,除了恩宠,最重要的就是家世背景了。帝王薄情,你总得为长远打算。就算不奔着那个位置去,也得给六阿哥添上一份能肆意的底气不是?” 奚峤咬唇挣扎,脸色挣扎之色越发明显:“多谢嬷嬷提点,只是——只是余家和我——” 孙竹息意味深长的道:“若只是你和余家自然是对六阿哥的帮助极小,但是太后娘娘一贯喜爱你的仔细贴心,对六阿哥也疼爱的紧,自然要为你们好生打算安排一番的。” “咱们娘娘的幼子十四贝子,与皇上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弟,身份尊贵又有前程。只是八王党作乱,十四爷受到迁怒被罚去看守皇陵。” 孙竹息叹息一声,面上尽是一副‘便宜你了’的神情。 “正所谓打虎亲兄弟,皇上便是再恼怒十四爷,与十四爷也是手足至亲,气消之后总还是会记起十四爷的好。只是皇陵那地方清苦,咱们十四爷又一向金尊玉贵,太后娘娘少不得心疼。” “如今太后娘娘病重,正是需要子女床前尽孝的时候。太后病症你也听御医说了,最是不能多思,可十四爷在皇陵受苦,娘娘又如何能安心养病?” “若是这个时候你能主动求旨嫁进十四贝子府,提醒皇上十四爷还在皇陵守着,以皇上待太后的至孝之心,必会宽恕十四爷,届时,不论是太后还是皇上都不会亏待你的。” 孙竹息说到这里顿了顿:“别的府邸太后娘娘许是做不了主,但是十四爷府里,太后娘娘的话堪比圣旨,若你进府后能为十四爷诞下一儿半女,日后的侧福晋之位必有你的一席之地。” 第300章 孙竹息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她就不信都说到这份上了,春容还能不动心! 奚峤面上若有所思,心里却忍不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这个饼真是能噎死个人。 就老十四那天坑,呵—— 也就乌雅氏这个无脑亲妈还在烧冷灶。 不过孙竹息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六阿哥不能有一个为人奴婢的亲姨母! 奚峤原本想着,等小六长到十二三岁快要入朝领差事的时候就离开这个世界,但是乌雅氏和孙竹息的这一番操作让她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一种更加便捷、有利的选择。 母族的确是小六的短板,根本不能为小六提供任何助力。 没有属于自己的势力,也没有足够多的钱财,仅靠皇帝的恩宠能成什么事? 年家的确显赫有权势,能帮小六良多。 但若是小六能倚重的只有年家,焉知年家不会生出旁的心思? 还是得要为小六寻摸一些班底才是。 另外就是钱财,邀买人心可不是口头说两句好听的就能成的。 想要人给你办事,就得给人看得见的实惠和好处,大把的银子撒下去,便是杀头的事也多得是人上赶着帮你办好。 她的确不缺金银,但是这个不缺,只是相对于宫廷生活而言,若是涉及到夺嫡,她这些金银拿出来也只能看个水花。 这种种念头在奚峤的脑海里一闪而逝,她的面上适时的露出对孙竹息画的大饼的向往和意动,但也仅仅如此。 “多谢太后娘娘和嬷嬷为我和六阿哥打算,只是……” 说着,奚峤面露难色,“只是我真的放心不下小主,日后如何我不知晓,但若是庄嫔和六阿哥有个万一,有再好的出路又能如何呢?” “我心小,装不了那么许多的计较和筹谋,我只想守在她们母子身边,护着她们母子平安无忧。六阿哥纵使生母不显,可他是皇上亲子,是大清皇子,已然是尊贵至极。” “再一个,我与庄嫔从未有过其他妄想。正如嬷嬷所言,皇室争端凶险,六阿哥如此出身,那个位置自然轮不到六阿哥,如此那些阴谋算计自然也落不到六阿哥身……” “嘭——”的一声,茶杯被重重摔在桌上的声音打断了奚峤的话。 孙竹息脸色不虞的看着她,“春容,你怕是忘了你和庄嫔能有今日全赖太后恩典!” “如今太后中风,不可多思多虑,唯有让十四爷从皇陵回来才能令太后开怀,让太后娘娘早日痊愈,你与庄嫔受太后恩德最多,如今竟连这点小事都不愿为之?” “六阿哥天潢贵胄何等尊贵,养于你们姐妹二人这般不忠不孝不仁不悌之人身侧,日后品行可见一般。待太后娘娘清醒,我定要恳请太后另择贤良小主抚养六阿哥。” 这就是明晃晃的用小六来威胁她了。 奚峤面上立即一片煞白,慌乱不堪的跪下拉着孙竹息的裙角恳求:“嬷嬷不可!我、我适才脑子不清醒,尽说了些不中听的胡话,还请嬷嬷莫要与我一般计较。” 她一边红着眼睛恳求,一边不着痕迹的倒吸冷气。 操,刚才跪得用力了点,膝盖好痛。 奚峤含泪带哭腔道:“十四爷乃太后娘娘幼子,皇上胞弟,身份贵重至极。蒙太后娘娘恩典看中,奴婢不甚欣喜,必不负太后娘娘美意。” 孙竹息脸色稍霁,亲手将她扶起,“好姑娘,这才是应该。十四爷是何等身份,若非如今因缘际会,以你的身份如何入得了十四爷的后院,这般天大的恩德,你要珍惜啊。” 奚峤踉跄起身,还未站稳又连忙挤出一抹笑容,朝着太后的寝宫位置一拜,“奴婢谢太后恩典。” 孙竹息拍拍她的手,露出欣慰的笑容,“太后娘娘没有看错人,你果真是个忠心不二的。你如今年岁也不小了,得抓紧时间让庄嫔小主为你求恩典。” “一来能尽快为太后排忧解难,二来也能尽快服侍十四爷,争取早日生下一儿半女,为六阿哥添个弟弟妹妹。你在宫外有子嗣有地位,庄嫔小主在宫里也能更放心。” 奚峤惊恐的抬头,却在看见孙竹息泛冷的目光时呐呐应声。 好一通威逼利诱后,孙竹息放了奚峤离开。 走出房间门,奚峤眼神讥诮的朝后一瞥,这老货,无需她出手,皇帝很快就会料理了她的! 午后,御医再次来为太后施针,孙竹息寻了个借口跟他交谈一番。 彼时奚峤正跟着余莺儿一起在太后跟前侍奉,孙竹息和御医离得远,她的精神力够不着,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但是御医离开寿康宫的时候,那满头的大汗和眼睛里的惊惧做不得假。 同时,留下来侍疾的三位嫔妃也被孙竹息以太后需要静养、不宜有人打搅为由打发离开。 余莺儿三人前脚离开寿康宫,后脚,那个趴墙蹲窗的小内侍就寻了个机会,光明正大去了养心殿。 苏培盛是认得这个小内侍的,立即就将人领了进去。 一番复述,虽这小内室只听了个七七八八,但皇帝却也从中听出了太后中风的真正原因。 “皇额娘啊,你一向都如此偏心老十四!” 皇帝眸光冷静无波澜,再没有了以往的痛心。 第301章 老十四坠马是他没想到的,他只是在查出太后为虎作伥、帮着皇后谋害皇嗣之后,将太后用在贵妃身上的宫廷秘药用在了弘春兄弟四个身上而已。 老十四的福晋从太医口中知晓弘春他们中的是春日梦这种秘药后,也不知怎么的竟没有第一时间求助太后,而是给远在皇陵的老十四写了信。 老十四收到信时正在买醉,知晓四个儿子遭遇不测后,不顾阻拦抢了匹马就欲回京,却不料那马竟然受惊将他摔下马背,前蹄不偏不倚正好踩在他的后腰。 若是寻常时候,老十四纵然坠马也定不会被马所伤,可他那日偏偏饮了酒,醉意上头让他失去了应有的判断和敏捷的身手。 皇帝让人拦着这消息不叫太后知晓,虽然的确怀揣着一点不好宣之于口的心思,但大体还是为着太后的凤体着想。 瞧瞧,这不,太后一听这消息又是吐血昏迷又是中风瘫痪的。 只是,不想年家竟然跟老十四还有暗中往来! 皇帝眯起眼睛,半晌后转头看向苏培盛:“庄嫔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回皇上的话,庄嫔娘娘回钟粹宫不久后,主殿里就传出了嚎啕大哭的声音,隐约还夹杂着含糊不清的‘不要、不能’的不舍之语。” 皇帝眼神一闪,“传旨,今晚庄嫔侍寝。” 钟粹宫 余莺儿一听太后那老虔婆竟然以六阿哥的去留威胁自家姐姐给那劳什子的十四贝子做格格,顿时悲从心起扑进自家姐姐怀里嚎啕大哭。 “不行,绝对不行!” “呜呜——” “姐姐,你不能去那十四贝子府里。那十四贝子如果是个好的,皇上又怎么会不顾及手足血脉和太后的请求,硬是将他发配去守皇陵?” 她不是反对姐姐出宫嫁人,可是这个十四贝子一看就知道没未来啊!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姐姐为了她和小六跳进泥潭里,不得脱身。 “人家敦亲王跟皇帝也不是同胞兄弟啊,可人家不但有亲王爵位还在朝中担任要职,这个十四贝子明明更亲,却还只是个贝子而已,还被派去守皇陵,这不是摆明了不受皇帝待见吗?” “皇帝冒着自己的名声受损都要苛待十四贝子这个嫡亲的兄弟,可见对他成见有多深,孙竹息那老货说得再好听,也肯定是哄咱们的!” 余莺儿懂的大道理不多,但是却很明白,如果不是彻底反目成仇,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弟姐妹不可能不相互扶持。 一如她和姐姐,她们在这深宫里,彼此之间完全可以托付身家性命。 而且她成为嫔妃这么久,对太后也算是有一点了解,这老妇一向善于隐忍,又喜欢在背后玩阴的,那贝子府如果还有前途,她何必这样火急火燎、明晃晃的威逼她姐姐? “呜呜呜——” 余莺儿哭得伤心欲绝,紧紧的抱着奚峤哀求:“姐姐,不要,莺莺求你,不要答应。” 姐姐为了她和小六已经牺牲良多,她不能再让姐姐把下半辈子都赔进去。 “姐姐,谁都可以,十四贝子一定不行,你别答应别答应,大不了、大不了——把小六送出去!” “小六是阿哥,这宫里的女人哪个不想有个阿哥养在膝下?不论谁养小六,都不会苛待小六的。而且还有我跟姐姐盯着呢,晾她们也没胆子克扣皇嗣。” 小六养不养在她身边都没关系,她总归是小六的生母,反正这后宫就这大就这么些人,她要是想小六了也能厚着脸皮去看看。 可是姐姐的婚事是一辈子的大事,一旦应下就再无反悔的余地。 奚峤是有些感动的,可是,真不至于。 她递给青竹一个眼神,青竹立即招呼着其余宫女太监退出正殿。 “好了,不哭了。你放心,我不会去十四贝子府,也不会让咱们小六被送走的。” 奚峤抽出手绢准备给余莺儿擦泪,但是看见她鼻子下挂着的两条鼻涕,顿时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虽然她没洁癖,但是真的有点下不去手。 正在她考虑现在撤回一个擦泪动作会不会太明显的时候,余莺儿的哭声一顿,然后“嗖”的一声,从她手里抽出手绢,胡乱的在脸上抹了一把。 奚峤看着她动作豪迈的把鼻涕眼泪一把擦了,颇有些欲言又止的退了一步,然后扭头朝外让人打了热水来。 余莺儿这急性子,现在满心满脑都是她家姐姐刚才那话,擦了一把脸后,就急急忙忙的伸手去拉自己姐姐的衣服求证。 但是这一伸手却抓空了。 欸? 姐姐不是在她身边的吗? 眼见余莺儿抬脚要上前来跟她贴贴蹭蹭,奚峤连忙阻止:“我知道你很急,但是先别急。刚才你没听错,别担心啊,都会没事的。都哭成花猫脸了,先洗洗我再在跟你细说。” “哦。” 得到肯定答案的余莺儿心中大定。 格外听话乖巧的收回了刚刚提起的脚,等着宫女们提来热水为她洗漱洁面。 收拾干净后,看着余莺儿散乱的头发,奚峤干脆将她按在妆台前,一边重新为她梳发一边细细讲给她听。 “在寿康宫里,你和富察贵人安贵人被请去暖阁的时候,我发现正殿廊下有一个极可能是皇帝眼线的小太监在偷听。” “孙竹息领我去她屋里的时候,这个小太监也悄悄跟了上来。此事事关十四贝子,皇帝打压他都来不及,又怎会让我进他的府里。因此便是我们不出手,皇帝那边也会帮我们摆平。” 余莺儿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但是——” 奚峤的话锋一转,“莺莺,孙竹息有句话说的不错,咱们小六不能有个为奴为婢的姨母。” 余莺儿怔住,转而神色焦急的看着铜镜里奚峤的眼睛,“不成不成,那就是个泥潭。” 奚峤轻笑一声,“别着急,先听我说。” 第302章 “太后乌雅氏膝下有两子,其中长子自然是皇帝,他自出生就被抱养给了孝懿仁皇后,许是因为他自己幼时不曾亲近生母,所以如今宫中的皇嗣多是养在生母身边。” “而太后幼子便是我们适才提起的十四贝子,只是太后向来对皇帝无甚慈母柔肠,满腔母爱全都倾注在幼子身上,天长日久皇帝心中难免生出嫌隙。” “加之这位十四爷又在夺嫡的时候支持八王,屡次背刺皇帝,当众给皇帝难堪,让皇帝彻底对他冷了心肠,因此,皇帝登基后便贬了他去看守皇陵。” “但是你有所不知,太后与先帝一共孕育了三子,太后的次子行六名胤祚,乃是康熙十九年生人,极得太后疼爱,却不幸六岁而夭。” 奚峤眼底有暗光涌动,“这位虽然早夭,但到底也是皇帝胞弟,又怎好无人供奉?太后既然非要我进她儿子的后院,那怎么就不能进这位的后院?” 余莺儿瞪大眼睛。 不是,等等,她现在有点混乱。 奚峤看着她迷茫的眼睛,笑着从妆奁里挑了几朵珠花给她簪上。 “那小太监偷听了孙竹息跟我的对话,这时候想必已经报给了皇帝。今晚入夜之后你就抱病,先让皇帝知晓咱们并没有攀附十四贝子之意。” “若是皇帝闻讯前来探望,你看见皇帝后就只管哭,照着你刚才那样哭。等时机差不多了,我再求皇帝赐婚。皇帝知晓太后原本的意图,多半是会应允的。” “多半?”余莺儿愣愣的发问。 “嗯,对,这事的把握不大。皇帝对太后生了逆反心思,太后要做的,皇帝偏要太后做不成。但是想要这事成不了,也未必需要将六爷拉出来。” 其一,只需要直接弄死孙竹息。 但这并不利于太后养病,如今太后离不得孙竹息的。便是为了浮于表面的孝道和名声,皇帝也不会在太后刚病倒的这个时候处置太后最得力的臂膀。 宫里虽没有十四贝子和他府上的消息,可是宫外却未必没有,太后已经病倒了若是再恶化,皇帝的名声那是真的不能要了。 其次就是瞒天过海。 皇帝只需要将她安置在宫外或者太后的眼线不知道的地方一段时间,假意已经将她送去了十四贝子府就好。 看着别人的希望落空,其实也是一件很解气的事——就看皇帝有没有这个恶趣味。 但是这两个办法对她和余莺儿都不太友好。 她和余莺儿没有按照太后的意思行事,一旦太后好转,必定会对她们发难。 太后虽然已经失了皇帝的信重,但对一位阿哥的抚养权还是很有话语权的。 但是如果她入了六阿哥的后院那又不一样了,哪怕只是个格格,那也算得上太后的小半个儿媳,毕竟这位爷只可能会有她这么一个女眷呢。 早年夭折的孩子,对一个母亲来说总是伤痛,如今这个孩子能有人四时供奉祭拜,对她而言也算是一种慰藉。 同时,也能很好的敷衍过去,反正是皇帝自己下的旨意,她们可都是按照太后的意思办的事。皇帝自己乱来总怪不到她们头上吧? 最重要的是,这一步进可攻退可守,实在不行,还能将小六过继到她名下,成为她和胤祚的孩子。 至于日后如何去争皇位怎么办? 哈,只要小六够优秀,能过继出来就能过继回去! 有启智丹在手,小六就是想要平庸都不能够。 “姐姐——” 余莺儿呐呐又无声。 奚峤为她戴上一支掐丝的米粒珍珠流朱苏八宝簪,双手搭在她的肩上,看着她镜中甜美的面容认真道: “别怕莺莺,若是皇帝不允,也还能想法子让太后一病不起。若是皇帝应允,我虽在宫外,但宫里有你和太后,我时常进宫请安也是能的。” “我知道你怕我受委屈,但是有你和小六的面子在,皇帝定会追封胤祚,以我的猜想,至少也该是贝子。虽然是寡居,但贝子府就我一个主子,是不是妾室又有何关系?又有谁能给我委屈受?” 包衣出身,不太可能成为嫡福晋,哪怕胤祚已经是个死人了。但是侧福晋的位置还是可以想一想的。 余莺儿眼睛一亮,对啊! “青竹和小乐子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护住你和小六不成问题。掌管宫务的华贵妃是我们暗地里的盟友,不但不会为难钟粹宫,还会在暗中护着。” “至于其他人,皇后已经半废,齐妃愚钝,敬妃不喜争端,嫔位上的瑾嫔她们也不会对你和小六出手。” “富察贵人暂且没有害人的心思,沈贵人费答应彻底失宠,安贵人那边华贵妃会料理她,唯独云辛萝甄嬛母女和方佳常在须得留心。” “甄氏跟我们有过节,方佳常在暗地里投靠了皇后。前者虽然处境艰难,但她和云氏有那样一张脸,就不会彻底失宠。我在四阿哥那边已经做好了安排,你不用担心她。” “但那方佳氏你定要小心,皇后虽失了宫权和皇帝的信赖,但她不会甘心,必会借方佳氏的手给贵妃找麻烦。一旦贵妃出错失德,她便有机会起复。” 奚峤呼出一口浊气,“这方佳氏身边的二等宫女是我安排的人,别看这方佳氏面上一派纯真,实则心狠着呢,再有皇后调教,日后可不是个善茬。” “不过不用怕,你只管开开心心的就好,这些事心里有底就成,别傻乎乎的被方佳氏的外表哄骗了去。” 毕竟这宫里没心眼又无害的人真的不多,排得上号的齐妃跟余莺儿有代沟,说闹玩耍不到一块去。富察贵人出身满洲老姓大族,自视甚高不跟汉军旗包衣旗的一起玩——虽然如今余莺儿被抬旗了。 余莺儿泪汪汪的转身抱住奚峤的腰身,“姐姐——” 刚刚喊出一声,外头就传来小乐子的声音:“娘娘,夏公公来了。” 小夏子自然是来传皇帝口谕的。 等打发他离开后,余莺儿拿捏不准的问奚峤:“姐姐,那我还装病吗?” 皇帝已经决定了今晚来钟粹宫,好像就没必要了吧?可是装病的话,好像更好博皇帝同情。 奚峤想了想:“装还是要装一下的,不过装病倒是不必了。” 第303章 于是,晚间皇帝刚踏进钟粹宫就瞧见眼睛红肿好似核桃的余莺儿,思及小夏子说传旨时看见庄嫔眼带泪痕,皇帝不免心中一叹。 进入殿中坐下,余莺儿很是殷勤的亲手为皇帝奉上一盏滋润清爽的八宝茶。 皇帝受用的接过,“别忙了,来坐下陪朕说说话。” 余莺儿心情沉重的坐到皇帝旁边,满脑子里想的都是等会儿怎样才能让皇帝开恩赐婚。 姐姐没给她做彩排,只跟她说要是把皇帝哄高兴了,嫡福晋的位置也不是没有希望,但要是皇帝不高兴,只怕只能捞到一个侍妾。 正室嫡福晋和不入品的侍妾,这差距不是一般二般的大啊。 如果姐姐能成为嫡福晋,别的不说,从宗室里过继几个孩子养在膝下逗趣还是行的。 虽然小六不可能不管姐姐,但是多个孩子多个保障啊,反正又不用姐姐自己辛苦生,多养几个在膝下,家里也能热闹点。 皇帝刚想喝水,眼角的余光却正好看见余莺儿神思不属的脸,她眉宇之间一片愁苦,眼神更是呆滞空洞,周身都萦绕着一股化不开的忧色。 这般模样,莫要说皇帝这等人精,便是个没瞎的都能看出她是遇到事了,大事! 见此,皇帝心头又是一软,庄嫔向来纯粹直率,又一向被他保护的好,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日常就是吃喝玩乐逗逗小六,何曾这般忧愁憔悴过? 此番太后以小六威胁春容入十四府邸,这姑娘怕是心都要碎了。 一边是对她百般爱护的亲姐姐,一边是年幼无辜的小六,顾此则失彼,如何都不能两全。 皇帝低头抿了一口茶水,虽然太后的确让庄嫔为难了,但是他也很想知道经历与他相似的庄嫔,在血脉和手足之间会如何选择。 皇帝的茶盏还未放下,奚峤就抱着六阿哥进了屋里。 “六阿哥见过皇上,皇上吉祥。” 见着幼子,皇帝露出笑脸:“好几日未见六阿哥了,快抱到朕跟前来给朕仔细瞧瞧。” 满人讲究抱孙不抱子,皇帝虽喜爱六阿哥,但也不曾破例。 奚峤应声抱着六阿哥上前站在皇帝近前,方便皇帝牵六阿哥的小手。 “朕听闻六阿哥前些日子闹夜,如今可好些了?” 奚峤朝余莺儿投去视线,见她好似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听到皇帝的话,有些无奈的接过皇帝的话头。 “回皇上的话,已经好些了。六阿哥前些日子闹夜的时候,整宿整宿的不睡,这几日里只是睡得迟,后半夜里勉强能睡到天色微亮。” 皇帝松开六阿哥的手,转而用戴在手腕上的十八子逗弄他。 一边逗儿子,皇帝一边漫不经心的问:“可是发生了何事?你们主子眼睛都哭肿了。” 庄嫔的不在状态他看在眼里,春容刚才那一眼他也看见了。 奚峤抱着六阿哥后退一步跪下:“皇上恕罪,小主非是有意怠慢皇上。” 余莺儿这时才回神,正好听到这一句,也跟着跪了下去,“皇上恕罪,臣妾适才想事分神了。” “无妨,都起来吧。说说这都是怎么了?” 余莺儿慢腾腾的站起来,对着皇帝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正想开口,又转头看向奚峤:“我跟皇上说些体己话,姑姑先带小六回去吧。” 奚峤迟疑了一瞬,她事先并没有教余莺儿要怎么做。 这一局,皇帝的主动已经表明了他对太后这般安排的极度不满,否则也不会提前点了余莺儿侍寝。 换而言之,太后的这番算计注定了会功败垂成。 她们如今要做的,是促成皇帝赐婚。 但是以余莺儿的演技,她若是提前做了安排,在皇帝的审视下必定会露痕迹,因此倒还不如让余莺儿自己发挥。 但愿皇帝的心情够好,对余莺儿和小六也多有眷顾吧。 “是,奴婢告退。” 她一离开,余莺儿立即凑到皇帝身边,抱着他的手臂紧贴着他坐下就是一通撒娇:“皇上,臣妾适才当真不是有意的。您别生气。” 她好看的秀眉蹙起,委屈巴巴的道:“今儿臣妾听了些闲话,那些原话不是什么好话,臣妾就不说来污您的耳朵的。只是这事跟臣妾和姑姑有关。” 余莺儿抽噎了一声,怯怯的抬眸看向皇帝:“皇上是知道的,臣妾与姑姑本是嫡亲姐妹,这事在宫里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秘密。” “如今臣妾得皇上垂怜,非但成为了天家嫔妃,还有了小六在膝下承欢。姐姐比我年长许多,如今也年满二十五了,却还形单影只。故而臣妾一直在想是否要跟皇上您求个恩典。” 皇帝眸色幽邃的低头看她,“什么恩典?” 余莺儿咬唇,答非所问:“皇上,臣妾听闻您除了十四贝子外,本该还有一位胞弟,只可惜天年不假不幸夭折了。” 胤祚。 皇帝怔住,他已经许久没有想起这个名字了。 然而更令他惊讶的是,庄嫔和春容宁可选择一个早已化作枯骨的死人也不肯如太后的愿去老十四的后院。 但是,惊讶之余,皇帝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 皇额娘啊皇额娘…… 皇帝的唇角上扬,“爱妃是想让朕赐婚春容和胤祚?” 赐婚! 皇帝用的词竟然是赐婚! 余莺儿的眼睛亮如明珠,这个词好! 她忙不迭的点头,脸上的喜色鲜活又招摇。 “对,皇上果真英明!您意下如何?” 余莺儿满脸期待的看着皇帝,小嘴巴巴的:“臣妾与姐姐是嫡亲姐妹,您与六爷是同胞兄弟,姐姐嫁给六爷,那咱们就是亲上加亲,岂不是一桩美谈?” 越说,她越兴奋。 她是真没想到皇帝竟然这样上道,而且看起来皇帝并没有反对的意思。 有戏! 余莺儿绞尽脑汁,眼巴巴的看着皇帝:“六爷虽然早夭,但怎么着也是太后娘娘亲子,更是您的手足。您如今贵为天子坐拥天下,可六爷还孤零零的无人祭拜呢,皇上您何不为六爷选位嫡福晋,再从宗室过继一二子女承继香火呢?” “而且太后娘娘病重,赐婚乃是喜事,也算是给太后娘娘冲喜……” 余莺儿猛的顿住,宫里好像挺忌讳这些个说法的,那啥得换个词。 “啊不对,臣妾的意思是,赐婚是喜事……喜事嘛,那什么太后娘娘又多了位正经儿媳的确是大喜事,这人逢喜事精神爽,说不定太后娘娘能恢复的快些呢,您说是吧皇上。” 你个糟老头子听清楚了啊,是正经儿媳,嫡福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