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比炮灰也想拯救龙傲天》
7. 第七章 不会吧
安遥湿漉漉的杏眸沁出水汽,他抱紧怀中的小白,可怜道:“可是她真的很可爱,而且很乖,哎——”
他没把握好力道,让小白有了束缚感,高傲的小猫两腿用力一蹬,从安遥怀中跳了出去,几息间跑出客厅蹿上了院墙,瞬间没了身影。
安遥双臂还保持着抱猫的姿势没反应过来,但他怀中已经空了,只剩下热乎乎的余温。
“唔。”安遥搓搓胳膊上的猫毛,垂眸看向司煜深,模样可怜极了,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司煜深:……
他可什么都没干,怕猫是生理反应,猫也是自己跑的,现在这般反倒像是他欺负了安遥。
司煜深缓缓转动轮椅,停到安遥面前,帮他拍拍沾在短袖衫上的猫毛,安慰道:“那猫看着挺干净,不像流浪猫,说不定是附近哪户人家养的,以后还能见到。”
安遥眼睛一亮,是哦,又不是见不到了。
心情刹那间明媚起来,他把司煜深推到桌前,桌上摆着他的特制盖饭,用勺子吃饭的确比用筷子省力,安遥厨艺也不错,司煜深胃口明显好了不少,气色也好过婚前。
乡下没什么娱乐设施,吃过早饭司煜深就回房接着看缓存在手机里的外文书籍,看了十几页,他听见屋外隐隐传来阵歌声。
这次不再是不知名的调调,歌词和旋律司煜深都很熟悉,这是首有名的老歌。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①
安遥天生不是唱歌的嗓子,高音上去,低音下不来,他唱得降了几个调,只在中音部打转,听着说不出的伤感。
好端端的,怎么唱起了送别?
司煜深放下手机,转动轮椅出了房间,只见安遥坐在客厅连接着院子的门槛上,身体随着歌声轻微摇晃,他在快唱到副歌的部分时,声音一顿,又从第一句开始唱。
周而往复,仿佛不知疲倦。
司煜深听了会儿,在歌声又一次顿下时,开口道:“怎么突然唱这个?”
安遥闻言侧过身,他双臂撑在身后的客厅地板上,下半身沐浴在院子的阳光下,上半身在屋子的阴凉中。
“我在想,小白听到这首歌说不定会回来。”安遥捞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拭脸上的汗,擦完便又要开口接着唱。
司煜深见安遥神色认真,不禁开口提醒:“可这首歌叫送别,一般在告别的时候唱。”
“我知道!”安遥解释,“是院长伯伯说,每一次离别都是为了下一次遇见,所以我们外出的时候,一听到这首歌就知道该回去啦!”
听安遥这样说,司煜深对他口中的院长伯伯起了好奇,他知道安遥在安家不受待见,除了重要节日回安家参加聚会,其余时间都是住在外面。
他得到的资料显示是安遥从小被安家一个老仆人照顾,两人住在远离市中心的一座小楼。但听安遥这两天的描述,他的资料似乎有误?
“长亭外,古道边——”
正想着,歌声又响了起来。
安遥似乎是坐累了,此时支撑在身后的两手没有动,仰着头就唱了起来。
司煜深自幼接受的教育是,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哪怕是学校上音乐课,也是站得板板正正,用最标准的位置进行发声。
像安遥这样随性恣意,是他从未有过的。
司煜深也摸不清自己抱的什么心思,或许是觉得把小白吓跑自己也有责任,他到房间拿上手机,回到客厅,默默陪在安遥身边。
可惜的是小白并没有get到歌声的涵义,又或者她早就跑远了,总之直到午饭时间,也没看见任何毛茸茸的身影。
安遥不开心地屈起双腿,把头埋进手臂。
司煜深见状正想要不再安慰两句,只见安遥突然跟弹簧似的跳了起来,“到点了,吃饭!”
司煜深被吓得一激灵,得亏他是坐在轮椅上,不然这一下能把他吓得后退。
“你不难过了?”他忍不住问。
“那已经是早上的事啦,现在是中午,我怎么还能为早上的事难过呢?”安遥坐了太久,冷不丁起身关节还有些僵硬,他抻抻胳膊、压压腿,“反正无论发生什么,饭还是要吃的呀,觉还是要睡的呀,而且你说得对,她可能只是出去玩了,只要我们不搬走,肯定还会遇到的!”
听到搬走两个字,司煜深心底跳了一下,他想正好,他再住个两三天就搬走,到时候不耽误安遥养猫。
中午安遥依旧炒了两个素菜,司煜深隐隐猜到安遥可能只会炒素菜,不过他这个只会煮面的也没资格嫌弃就是了。
下午一点多,郁青联系的修空调的人来了,小院地点不好找,工人师傅沿着绥安村河边,一路打听了好几户人家才找到这个小院。
师傅踩着梯子把两个房间的空调都看了一遍,最后摇摇头,“这空调型号太老了,又这么些年没用过,不行啦,有的零件想买都买不着了,只能换新的。”
听到这个结果,安遥局促地揪了揪衣角,扭头看向司煜深。他知道买新空调是要花钱的,而且不便宜,不然疗养院早就换效果更好的空调了。
他现在身上最值钱的就是安芙送他的那部手机,再就是他衣柜里挂着的那几件衣服……
不等司煜深表态,师傅又说,“不过我得给你们提个醒,我刚才看了眼,咱屋的线路都挺老的,换了新电器估计是带不动。”
“什么意思,是说我们换不了空调了吗?”安遥问道。
“可以这么理解,我只是说可能,不是绝对,主要是看你们这挺偏的,真烧坏了电路,想修也挺麻烦的。”
“伯伯,那你看这个能用吗?”安遥把连着两天熬夜加班的铁片风扇拖了出来。
“嘿,这可有年头了!”师傅脸上露出怀念之色,他插上电源让风扇运作起来,房间顿时满是轰隆声,“对就这动静,我小时候不听都睡不着。”
司煜深:……您睡眠质量真好。
“现在新出的产品可没这些老物件好用,这风扇你就用去吧,天天吹也不带坏的。”师傅又道:“或者你们照着这个功率买个差不多的新风扇也行,咱们这冬天长夏天短,坚持坚持,热几天就过去了。”
“好哦,谢谢伯伯。”安遥礼貌着送走了师傅。
师傅不辞劳苦,顶着烈日走了这一趟,带走了两个人的空调梦。
司煜深给郁青发消息说明情况,并拜托他来送电话卡的时候,顺便带个风扇过来。
今天是周六,移动公司的人不上班,所以至少得等到后天郁青才能过来。
后天多半房子也找好了,到时他可以直接跟着郁青离开这里。
再坚持两天,司煜深想。
安遥送着师傅走出了一段距离,等到他快记不住的地方,才停下脚步。
自他穿越过来,这是第一次离开小院,他发现这里和他以前看过的疗养院周围大不相同。
疗养院门外是几栋低矮的民居,几条纵横交错的窄路,再往外便是数不清的高楼大厦,一个个整齐的小窗户,时常让安遥看得眼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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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则完全是另一副光景,眼前是不知延伸到何处的山野小路,远处是看不到尽头的绿色田地,一路绵延到地平线尽头,直到与蔚蓝色的天空相接,像是他在电视里看到的油画一样。
好美!
安遥呆呆地看了半晌,直到脚边的草丛发出响动,他才回过神。
司煜深和郁青聊完又看了几页书,他察觉屋子有些过分安静,这才发现安遥送完工人一直没回来。
虽说安遥这两天表现得比自己这个双腿残废的人都有自理能力,但他毕竟是个有智力障碍的傻子。
司煜深不禁担心起来。
他转着轮椅小心越过客厅的门槛,滑过院子,来到大门前。
往远处望了望,没看到安遥的身影。
这是跑哪去了?真不让人省心。
司煜深暗道。
“安遥!”他试探着喊了声。
司煜深往日受到的教育就是不能大声说话,要把自己的声音控制在适宜的度。
这会儿一喊出口,他还有点莫名的羞耻。
等了几分钟没有回音,司煜深顾不上羞耻,又放开嗓子喊了几声。他想到附近有几个坡还挺陡的,摔下去虽不致命,但凭自身力量很难爬上来。
回应司煜深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吵得人心烦气躁的蝉鸣。几片乌云飘到他的头顶,遮住了晒人的日光。
看这气象是要下雨了。
司煜深焦急地看着唯一一条通往这里的小路,他突然头皮一麻,心想安遥不会是要他唱歌才肯回来吧?
不会吧,不会吧……
虽然有点离谱,但一个傻子的思路不是常人能理解的,万一呢?
司煜深艰涩地张开口,“长、长……”
要命,他根本唱不出口!
“煜深?”小路相反方向忽然出现安遥的身影,他身上衣服短裤沾满了尘土,脸上也蹭了好几道土痕,卷翘的发丝悄然藏了几朵白色的小野花。
这模样既狼狈又好笑。
太好了,不用唱歌了。
司煜深心中生出一股劫后余生的喜悦。
“你怎么出来了?”安遥走近问。
司煜深这时才发现安遥双手一直紧紧扣在一起,他没有回答安遥的话,反问,“你手怎么了?”
他想得简单,见安遥身上狼狈他以为对方是摔倒时弄伤了手,所以毫无防备。怎料安遥突然把手打开,一个长相狰狞的小生物跃入眼帘。
司煜深倒吸一口气,又是唰唰操控着轮椅往后退,他道:“你怎么能用手捂着蚂蚱!”
这东西又脏又吓人,小傻子怎么敢一路捂在手里的!
“那我也不能含在嘴里呀。”安遥眨眨眼睛,无辜道。
“快丢掉,虫子可能会带有细菌。”
安遥小脑袋一扭,“我不要,小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现在只有小绿陪着我了。”
小绿是安遥给这只蚂蚱起的名字。
司煜深嫌弃之色溢于言表,正想再说点什么,空中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隆。
“你开电扇啦?”安遥问。
司煜深:“不,这次是打雷。”
“打雷?”安遥下意识看向天空。
在他和蚂蚱奋战的时候,天空已由蔚蓝转为乌云密布。
这时,一滴水珠啪嗒一下砸到安遥的鼻尖上。
“唔!”安遥连忙低下头,就这几秒功夫,倾盆大雨喷涌而下。
两个在院门口的人,被浇得猝不及防。
8. 第八章 有你在
“快快快,把身上的衣服脱了!”安遥催促道。
他方才以最快的速度把司煜深推回了屋,但雨势太猛,两人还是不可避免的湿了衣服。
小绿被安遥暂且放到了空的矿泉水瓶里,此时正安详地趴在无人注意的角落。
安遥火速脱完自己的衣服,又去扒司煜深的裤子,即便知道湿衣服穿久了容易感冒,司煜深还是被安遥的“豪放”震得脑子嗡嗡的。
“哎呀,你的绷带湿了。”安遥昨晚帮司煜深洗澡的时候就发现了,他腿上打钢板的手术伤口还没有恢复好,需要定时换药。
他昨天小心翼翼没让水淋湿绷带,想不到今天被一场雨打湿得彻底。
“没事,拆下来换新的重缠一下就好。”司煜深淡然道。
“得快点,要是伤口感染就遭了。”安遥起身直奔司煜深房间的衣柜,昨天他整理行李箱的时候有看到医用绷带和外用药,只是才过一个晚上,他就忘记放在衣柜内置的哪个抽屉里了,现在只能把东西全都拿出来。
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
“找到了!”安遥拿着医疗包,风风火火地准备回客厅,一转身却发现司煜深的轮椅竟然就停在他身后。
安遥冷不防被吓了一跳,他向后一步跌坐进衣柜,“你怎么过来了?”
司煜深:“……我也不能一直不穿衣服。”
刚才安遥把他扒了个精光,就把他放置在客厅了,怎么说呢,就很无奈。
他只能自己把轮椅转过来,捡一件安遥丢在地上的衣服先穿着。
“抱歉哦,忘记了。”安遥真诚致歉,随后直接蹲在地上,观察起司煜深腿上的刀口。
手术造成的刀口并不长,较为严重的是车祸导致的外伤,即便过了近半个月,依旧触目惊心。
安遥没想到绷带下的伤口这么严重,他轻声问:“还痛吗?”
这样的问题其实没有意义,只要是个感官正常的人,都不可能忽视这股剧痛,但他自幼受到的教育和他的自尊心,不容许他说出痛这个字眼。
司煜深嘴硬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痛。”
安遥小声哇了一下,眼中透露出钦佩,“这样都不觉得痛,你可真厉害。”
他拿起药水,放心道:“本来想说这种药水可能有刺激性,让你忍着点,现在看来不用啦。”
司煜深:?
紧接着,一股不亚于受伤时的剧痛从腿部传来。
两分钟后。
嘴唇咬得发白的司煜深:“……其实还是有点痛的。”
“是吧,我就觉得会痛,那我轻一点。”安遥放轻手上的动作,又对着伤口吹了吹,“我帮你呼呼,痛痛飞走啦。”
司煜深:……
生理痛苦和精神痛苦必须选一个是吧。
上好药安遥拿起一卷绷带,细心地一圈一圈往上缠。疗养院的孩子大多都是内科病,他帮忙处理外伤的机会不多,所以并不熟练,缠的时候还好,收尾时就犯了难。
松一点会散开,紧一点又不好系。
司煜深见安遥多一圈少一圈的折腾了半天,不禁开口道:“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
安遥绷着一张小脸,面上难得严肃,他认真道:“相信我。”
“行。”司煜深没再多话。
三分钟后。
安遥擦擦额头的汗,大功告成,语气轻快道:“好啦!”
司煜深眼睁睁看着安遥把打完结余出来的部分,系成一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
司煜深:……
我就不该相信你!
他试探道:“多出来的部分,不能剪了吗?”
安遥啊了一声,像是才想起还有这个选项,但是他系蝴蝶结也废了番功夫,不舍道:“剪了多浪费,蝴蝶结好看的。”
司煜深在心底宽慰自己,反正再过两天他就搬走了,别跟一个傻子较真,况且这傻子也是为了自己好。
另一条腿的绑带则因为余下的长度刚刚好,躲过一劫。
处理好这些安遥才想起被他随手放在角落的蚂蚱,和毛茸茸的小猫不同,这种生物很难看出情绪,安遥也不晓得它开心不开心,饿不饿,渴不渴。
安遥把塑料瓶捧在手心,问司煜深,“它应该吃些什么呢?”
后者嫌弃得把身子往旁边躲了躲,不确定道:“或许……草?”
安遥听完就起身往门外冲,跑到门口才想起外面正在下雨,只好又蔫儿哒哒地回来了。
这场雨一直下到了晚上,中途停了十几分钟,安遥趁机出去拔了几根草,他刚回来没多久,便又下了起来。
安遥不喜欢雨天,阴沉沉的天空总是让人很难过,胸口发闷,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
晚上两人吃过饭洗好澡,安遥就把司煜深扶上了床,自己也爬了上去。
虽说外面在下雨,但天气还是湿热的,仍需要风扇的助力。
插上电源,轰隆声响了起来。
扇叶旋转制造出的风吹起安遥卷翘的发梢,一下一下蹭着司煜深肩侧的衣服。
不用特意去看,司煜深也能感受到安遥兴致缺缺。
“你……心情不好?”司煜深试探问。
安遥的声音比平时沉下一个度,但依旧是温软的,他说:“煜深,没有人会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司煜深:……你还教育上我了。
“下雨天,总是会发生些不好的事情。”安遥抱住身侧人的胳膊,小孩子寻求温暖似的蹭了蹭,闷声道:“所以我讨厌下雨天。”
司煜深视线不自觉看向窗外,想起他出车祸时也是雨天,虽然没有这场大,但也给救治过程带来了阻碍,他到现在还记得雨水和血水混在一起,黏在衣服上的触感。
他附和:“下雨天,的确是挺讨厌的。”
“所以快点睡吧,一觉醒来天就晴了。”安遥伸出手拍拍司煜深的头。
话虽如此,司煜深看了眼手机,现在才七点钟,要睡觉也太早了……
手机屏幕光照到了安遥脸上,在昏暗的房间里晃得他眼睛一眯,“煜深,你睡不着吗?”
司煜深下意识就回了个“嗯”,待他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为时已晚,安遥已经撑起半个身子,认真道:“我知道啦,你想听睡前故事。”
司煜深:……
他不搭话,安遥便以为自己猜对了,缓缓开口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王子,他很受国民喜欢……”
司煜深打断他,“这个开头听上去和你昨天讲的很像。”
“就是呀。”安遥给了肯定答复,“我只背下来了这一个,背得可熟啦!”
司煜深:……可是它不完整,熟有什么用。
此时手机传出一声叮咚,是群消息提示音。
司煜深眉心一挑,他想,讲故事可不是安遥的专利。
“昨天是你给我讲睡前故事,今天该轮到我给你讲了。”他缓缓开口。
安遥身形一顿,烦闷的情绪略减,他说:“好呀,我最喜欢别人给我讲故事了。”
司煜深唇角勾起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他点开手机自带的图书软件,打开了稳居名著榜前几的《哈姆雷特》,低沉着嗓音缓缓开口:
“丹麦的艾辛诺尔堡,在城墙的一平台上,守卫柏纳多与佛郎西斯哥入。”
“此时正是深夜,一片漆黑中,佛郎西斯哥在城墙上站岗,而柏纳多来接他的班……”①
“嗯……”安遥没听几句就晕乎起来,他有很多不懂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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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知从何问起,他甚至怀疑司煜深是在说与中文相似的另一种语言。
几分钟后安遥小脑袋一歪,咚的一下砸在司煜深肩头,沉沉睡了过去,温热的呼吸打在司煜深胸膛,和风扇吹在腰腹的凉风形成鲜明的对比。
司煜深伸出根手指,把安遥的头往旁边挪了挪,同自己隔出点距离。
他心里松了口气,总算把这个小祖宗哄睡着了,他今天可不会干把安遥叫醒这种傻事。
屋里的风扇隆隆响着,屋外响雷也炸成一片,两边声音混在一起,本是吵得耳根发热,司煜深却从这氛围中品出一丝静谧,只要他不去在意,好像也没那么吵。
他看了没几分钟书,便也缓缓垂下手,陷入睡梦中。
翌日,叫醒他的是熟悉的歌声。
只是听起来和昨天不太一样。
“长亭呜呜外,古呜呜道边,芳、芳草呜呜呜——”
这是,哭了?
司煜深赶忙起身,小心支撑着身体坐上轮椅,他离开房间才发现安遥没坐在客厅门槛,而是蹲在院子的一处角落。
下了一夜的雨,院里没铺砖的地方被雨水泡得一片泥泞,有砖的地方也积出一个个鸡蛋大的小水坑。
安遥此时就蹲在泥泞的地里,对着地上的一个拳头大小的小土堆,一边哭一边唱,唱得险些背过气去。
昨天睡前还好好的,司煜深摸不清他这是怎么了,顾不上弄脏轮椅轮子,转到安遥面前,问:“发生什么了?”
安遥抬起头,露出一张哭花了的小脸,哽咽道:“小绿死掉了,昨天晚上我还看它在瓶子里趴着,今天早上他就不会动了,没气了——”
“然后你就把他埋了?”司煜深看着近处的小土堆。
“嗯、嗯,要入土为安。”安遥点头,“可是我想不明白,它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死掉。”
其实司煜深昨天就觉得那只蚂蚱状态不太好,不像别的蚂蚱那么有活力,而且安遥的饲养方式也算不上妥善。
他拍拍安遥的臂膀,安慰道:“蚂蚱本就不是寿命长的生物,生活环境,吃食,种种原因都会导致蚂蚱死亡,你别太难过,或许他已经转生成食物链更高层的生物了。”
安遥听不懂食物链,但他明白转生,于是又断断续续唱起了歌。
司煜深不解,“你昨天不是说这首歌代表着下一次遇见?”
“是呀,院长伯伯说死亡并不是终点,他们只是换种方式和我们再会,所以每当有小伙伴去世,我们也会唱送别……”
疗养院的孩子最熟悉这首歌,歌声一次次呼唤着他们回家,也陪伴着命苦的孩子走过生命的最后一程。
即是离别,也是对重逢的期盼。
安遥前世躺在病床上,最后听到的声音也是送别,然后他就在婚礼现场醒来了。
所以他就想,或许那些去世的小伙伴也像他这样有了新的人生,他们将在未来的某时某地重逢。
“这样。”司煜深了悟。
安遥一连唱了三遍才停,他起身拍拍沾满泥土的手,突然对耐心在这里陪他的司煜深道:“有你在,真好。”说着便要给对方一个拥抱。
司煜深把轮椅向后滑了半米,生怕安遥把泥土蹭到他身上,他眉头一挑,问:“因为我会安慰你?”
“也有这个原因。”安遥顺手把手掌的泥抹到裤子上,奈何裤子也不干净,越抹越脏,他一边把自己涂成个小脏孩,一边冲司煜深绽放出发自内心的笑容,说:“主要是因为你说你不会死掉。”
司煜深心底忽然被猛猛触动了下。
这时他手机里传来几条简讯。
郁青:[图片][图片][图片]
郁青:房子找好了,我精心挑选的,布局不错吧
9. 第九章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深吸一口便能品出掺杂在其中的泥土气息。院门的小白花上沾着滴滴未垂落的雨珠,日光一照亮晶晶的,像是颗颗华美的钻石。
可惜这一切很快被燥热的暑气替代,日头越高,日光越烈,而且这场雨仿佛把接下来一个月的清凉都透支出去了,两人面对的是加倍的炎热。
这下不光是晚上,连白天也得和轰隆隆的电扇作伴。
许是天气热得恼人,亦或是小白小绿的接连离开给安遥造成打击,这天他没再到处溜达,而是安安静静地在家洗衣服,收拾屋子。
司煜深更是藏着心事,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安遥说他要搬走的事。实际上在婚礼刚结束的时候,他就说过他在这住一段时间就会搬走,只是这“一段时间”比他预想中早了很多……
两人各自藏着心事,一天一夜平淡无风。
转过天来,司煜深在一阵饭香中醒来,他昨天想事想到很晚,今早醒得迟了些。
一起身就看到放在床边的短袖短裤,昨天安遥把大多数衣服都洗了下,这两件是故意留出来今天穿的。
尽管品味令人窒息,司煜深还是感叹了下安遥的细心。
待到饭桌前,安遥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不对,便开口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司煜深张张嘴,犹豫了下,开口道:“今天我有个朋友要来。”
他手挪动着桌子上的饭碗,用余光悄悄打量安遥的反应,他是有点心虚的,他只说了朋友要来,却没说他会跟朋友一起离开这里。
“好呀!”安遥开心地拍手手,“我最喜欢新朋友了!他上午来还是下午来?”
司煜深答:“这里路开车不好走,等他到这估计要中午。”
“那他会在这里吃饭吗?他爱吃什么菜?我需要提前做准备吗?”安遥说着就要哒哒哒往厨房跑。
“不用。”司煜深连忙拽住安遥胳膊,催促他坐下吃饭,“他有口吃的就行,而且他来是为了风扇和网线,还有你的电话卡,会很忙。”
“我们要有新风扇了吗,好棒!”安遥在椅子上不老实地来回动弹,一个人不知道在兴奋个什么劲儿,直到司煜深碗中的饭菜快见了底,他才像刚想起来吃饭这件事,拿起饭碗库库往嘴里塞。
司煜深不禁提醒,“慢点吃。”
“嗯嗯。”安遥敷衍着应声,狼吞虎咽着几口就把剩下的饭菜全都扒进了嘴里。
司煜深:……
他目睹安遥以最快速度收拾好碗筷,随后把两人的房间加上客厅,连扫带拖整整三遍,紧接着又拿着大号竹扫帚把院子里的落叶和浮灰扫了。
做完这些,才刚刚上午九点半。
安遥回卫生间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他甚至特意拿梳子顺了顺头发,只是他发梢上的卷太过顽固,刚梳直没几秒就又翘了起来。
“唔。”安遥放弃和头发的斗争,哒哒哒跑去司煜深房间,高声问:“煜深,你的朋友要到了吗?”
司煜深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十点,他说:“再过两个多小时才到。”
“哦,好吧。”安遥有点泄气,他怏怏不乐回了房间,过了十几分钟又哒哒哒跑到院门前,踩在门槛上惦着脚尖往远处看。
“别踩门槛!”司煜深坐在窗边,朝院子里的人喊:“容易摔倒!”
“哦!”安遥听到司煜深声音乖乖跳下门槛,又快步跑进屋子,问:“煜深,你的朋友要到了吗?”
司煜深:“……还有两个小时,要不你先睡一觉,睡醒了他就到了。”
“可我根本睡不着呀。”安遥揪揪衣角。
司煜深想了想,问:“要不我再给你讲会儿睡前故事?”
安遥啊了一声,仿佛想起什么痛苦的回忆,当即把头摇成拨浪鼓,“不了不了,谢谢你的好心,我现在就去睡。”
说完逃似的去了另一个屋子。
司煜深松下一口气,安遥越是期待郁青的到来,他就越难开口,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
不知为何,他有些怕看到安遥得知自己要离开的表情,以这小傻子对自己的依赖程度,估计会很难过。
实在不行,他让郁青帮忙买只小猫送来好了,小傻子看上去挺喜欢猫的。
正想着,耳边又出现安遥的声音,声音小小的,像是说悄悄话般贴在耳侧,“你的朋友要到了吗?”
司煜深:……
原来人在无语到极点的时候,真的会丧失言语能力。
见司煜深不回话,也不看自己,安遥轻轻拍下他的肩头,以示提醒。
司煜深深吸口气,问:“你不是去睡觉了吗?”
“嗯,我睡着啦,现在是梦游!”小傻子理直气壮。
司煜深简直要被气笑了,他把安遥凑到身边的头推开,语气无奈,“等下,我问问。”
他拿出手机给郁青发消息。
司:还有多久到?
郁:早上不是说了,十二点多到,再两个小时吧
郁:怎么了?
郁:丫头是不是想哥了.jpg
司:……
司:是安遥想你,他已经等不及了
郁:?
郁:哥,我和嫂子可是清白的
司:?
“还有两个小时。”司煜深道。
“好吧。”安遥语气低落,垂首往外走。
司煜深忽然想到什么,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拦住他,“你是不是对时间没概念?”
安遥抓抓头发,“什么是概念?”
司煜深:“你知道两个小时是多长时间吗?”
安遥一脸莫名其妙,认真道:“两个小时就是两个小时呀。”
好一个废话文学。
司煜深进一步讲:“两个小时是120分钟,7200秒。”
安遥啊了一声,突然激动起来,“我想起来了,这个我学过的!对的对的,小时下面是分钟,分钟下面是秒,院长伯伯教过我的,煮一个鸡蛋是十分钟,两个小时就是……”他掰起指头算起来。
“煮十二个鸡蛋。”司煜深抢答道。
“天啊。”安遥犹如晴天霹雳,“这太久了。”他像一朵缺了水的小野花,瞬间就蔫儿了,缓缓瘫坐到地面,无比自然地把头搭到司煜深轮椅扶手上。
安遥总算安静了下来,但他散发出的幽怨气息,实在令人难以忽视。
司煜深几次点开新闻资讯软件,又切了出去,过了几分钟他开口问:“会玩五子棋吗?”
“会——”安遥拖长了尾音,他想了想说:“可是那个要动脑子的,我不喜欢。”
司煜深:“你还是动动吧,脑子越不用越笨知道吗?”
“哦——”
司煜深见安遥无动于衷,加码道:“你不是讨厌别人说你傻,多下下五子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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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聪明,以后就没人说你傻了。”
“唔。”安遥眉头皱得能拧死一只苍蝇,内心经过一场激烈的挣扎后,终于松口道:“好吧,那我就陪你玩几局。”
司煜深:……也不知道是谁陪谁消磨时间。
司煜深拿出来到这里就没怎么用的平板电脑,点开棋类游戏软件,选中五子棋,瞬间一张四方棋盘出现在两人面前。
平板屏幕算不上大,为了看着方便,两人把吃饭的桌子支了过来,平板就放在桌子上,两人侧对着坐着。
“规则懂吧?”司煜深确认道。
安遥点点头,不耐烦道:“诶呀,我会下。”
“行。”司煜深又在屏幕上点了几下,“你先。”
安遥半个身体趴到桌子上,凑近屏幕仔细看着,“我瞧瞧,我是白棋。”
司煜深:“对。”
“我下在这里。”
安遥在屏幕上点了下,司煜深看过去,一枚白色的棋子出现在棋盘的中心点。
司煜深则把黑子下在白子旁边。
安遥唔了声,把第二枚白子下在第一枚右边。
司煜深下在自己的黑子上面,现在是两枚黑子竖着,两枚白子横着贴在一起。
安遥很快在白子右边又落下一子,三枚白子平齐。
司煜深皱了下眉,试探着下在了黑子下方,现在两方棋子三横三竖,区别是安遥的白子有一端是被堵死的,而黑子则可以在竖向为所欲为。
安遥果不其然把第四枚棋下在第三枚白子旁边,眼看着就要连成五子赢下这局,司煜深的黑子直接把这条路堵死了。
游戏音效是模拟棋子落下的吧嗒声,这声直接砸进了安遥心里,他方寸大乱,把第五子落在第四子的上方。
司煜深眉头又是一皱,他指尖悬浮在黑子上方,问:“我下这了?”
若是落了这子,黑棋便形成竖着的四子,无论堵上堵下都来不及。
“你下呗。”安遥无所谓道。
司煜深不可置信,“我下这可就赢了。”
安遥:“你下这只有四个棋子呀,还差一个呢,会不会数数呀?”
司煜深:……
指尖点了下去,四枚棋子连成一线。
安遥则固执地把白子落在白色第四子上方的上方。
司煜深在四枚黑子下又落一子,五枚黑棋连成一条线,安遥输了。
“哇真的赢了,好神奇,怎么回事?”安遥亮起星星眼。
司煜深:……虽然被夸奖了,但完全高兴不起来。
司煜深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这样两分钟一局,根本撑不到两个小时。
他又拿出手机,在浏览器随手搜了几篇五子棋阵法攻略,递给安遥,“你照着……你跟着这个学一学。”
安遥接过来,“我看看。”
两个小时后,郁青顶着烈日,拉着个小板车把一堆东西拖上了小院在的小坡。
他身上衬衫被汗洇湿大半,累得气喘吁吁,更让人心寒的是,小院里竟然没人出来迎接他。
他站在门口,正想是直接进去,还是打个电话,房间里传出两道声响。
一道低沉且充满疑惑,“我这里马上就连成五子了,你怎么又不堵我?”
另一道嘹亮且底气十足,“这上面的老师教了呀,无需理会!”
司煜深:……
郁青:?
10. 第十章
“安遥,下棋是两个人的事儿,你不能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司煜深指点道。
安遥两手托住下巴支在桌子上,本想开口反驳却顺势打了个哈欠,黑眸带着水汽道:“我看自己的棋都费劲,哪还注意得到你,哎呀,这五子棋不好玩。”
“你……”司煜深正欲进一步规劝,余光扫到院子里多了个人,话便顿住了。
嗯?安遥发现他的变化,顺着视线看过去,眸中瞬间绽放出喜色,他猛得起身哒哒哒跑了过去,口中还念着:“新朋友!”
郁青被安遥突如其来的热情惊了下,他松开手中的板车把手,客气道:“嫂子好,初次见面,我叫郁青,是深哥的朋友兼助理。”
“嫂子?”安遥左右看了看,没有别人,又在脑子里过了遍这个词的意思,最后用食指指了指自己,“嫂子?”
“咳!”司煜深操控着轮椅过来,发出刻意的清嗓声。
郁青连忙改口,面带笑意问:“我可以直接叫你安遥吗?”
“当然可以啦!”安遥笑笑,笑容纯真得不掺任何杂质。
郁青有被可爱到,竟一时傻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还是安遥率先开口,语气略带扭捏,“我听煜深说,你是帮忙送风扇和手机卡过来的。”
哎呦煜深,叫得还挺亲热。
郁青瞄了司煜深一眼,发现他对这个称呼毫无反应,看来平时就是这么叫的。不禁讶异,以司煜深以往的性格,都是要么连名带姓,要么加个敬称,这小傻子能毫不避讳地叫煜深,看来两人的确相处得不错。
“对,都在这板车上呢。”郁青笑着回应,他拍拍身后板车上最大的箱子,“这就是风扇”。
除此外还有几个小箱子,都是些给安遥准备的生活用品,还有几箱方便加热的速食,从吃到穿到用一应俱全。
安遥:“谢谢,真是麻烦你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都是自己人。”郁青和安遥两个人把板车上的东西分类搬进屋子,司煜深也帮着拿了几个小物件,就很有参与感。
三人一起动作,箱子很快被安置妥当,安遥看了眼时间,已经一点多了,他的生活只有两件大事,吃饭便是其中之一,于是他问道:“你们想吃什么,我要去做饭了。”
“做啥吃啥,我这人不挑食。”郁青爽朗道,司煜深亦然。
“好的。”安遥应了一声便哼着小调去了厨房,想到今天有朋友来,他准备多炒两个菜。
屋子里郁青又提起租房地点的事,那比这交通便利得多,买什么东西都方便,他还替司煜深联系到一家看护机构,随时可以约护工上门照看。
“你办事我放心。”司煜深扫了眼郁青给他展示的房屋周围环境图,就没再说话。
郁青察觉出他情绪不对,不解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腿又疼了?”
“不是,是安遥。”司煜深欲言又止,舔了下干涩的唇,道:“我还没跟他说要搬出去的事。”
“那等会儿吃饭的时候说声不就好了。”在郁青看来,两人身份地位都不匹配,司煜深虽说现在腿断了,背后也没了家世靠山,但凭他个人能力,东山再起是早晚的事。而安遥从出生就被查出有智力障碍,这十几年也没有改善的迹象是不争的事实。
两人是被司家和安家恶意捆绑在一起的,婚前没有感情基础,婚后只过了三天,郁青更不觉得他们会培养出什么感情,相处得融洽、合得来是一回事,搭伙在一起过日子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们的婚姻关系早晚会结束,快得话可能今年年底就会结束,到时他们会给安遥很大一笔赡养费,足够他度过下半生,这是连安家人都不会给安遥的,所以郁青并不觉得他们亏欠安遥,也不理解司煜深的纠结。
“怎么,你怕他一个人在这照顾不了自己?咱们联系机构多派个护工到这来不就完了。”郁青自顾自猜测道,并提出解决办法。
听到这司煜深自嘲地轻笑一声,“不是因为这个,他自理能力强着呢,连我都被照顾得很好。”
嗯,排除一些精神上的摧残,身体的确被照顾得很好。
“那是因为什么?”郁青不解。
这是一种很玄妙的情绪,司煜深自己也说不出来,而且他觉得自己说出来会显得有点自恋,因为他在想安遥似乎很依赖他。
晚上睡觉的时候安遥会抱着他的胳膊,白天各自做自己的事情时安遥也会时不时过来看看他,而且还说了“有你在真好”这种话……
“等下我们委婉点说。”司煜深斟酌道。
郁青嘴上说着行,内心却在想这种事要怎么委婉说。
安遥这顿饭炒得很丰盛,虽说没有肉,但也红的、绿的、黄的、白的色香味俱全。
郁青一看也愣了下,他以为司煜深说安遥自理能力强是对比其他有智力障碍的孩子说的,所以他特意买了一堆速食过来,想不到司煜深的夸奖一点没含水分,甚至还谦虚了。
安遥吃到最后目瞪口呆地看着郁青把盘子里剩下的全扫了,面上还一副意犹未尽,不禁眨眨眼,问:“吃饱了吗,要不我再炒点?”
司煜深:……突然觉得这兄弟好丢人。
“没事儿不用了,得抓紧把网装上把电话卡激活了,等天黑了路不好走,尤其深哥还坐着轮椅。”郁青摆摆手道。
司煜深闻言手下一紧,放缓呼吸,略带紧张地用余光注意着安遥。
被注意的对象愣了下,微微抬起头像是在思考什么,随即问:“你是要带着煜深一起走吗,你们要去哪?”
安遥黑色的眸子透着好奇,半点没有以后要独立一人留在这里的认知。
司煜深不敢看他,视线盯着桌上没来得及收拾的碗筷道:“我们结、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我不说我只是在这住一段时间,过阵子会搬走,现在事情有变,郁青已经帮我找好地方,我等下就跟他走。”
“这样啊……”安遥喃喃,随即站起身,“那得快点收拾行李,我先把这些放到厨房。”
郁青也跟着起身,“我帮你。”
“不用不用,我自己就行。”安遥推拒着,但很快又被郁青说服,“手机号激活需要你本人在,流程让深哥教你。”
“噢噢。”安遥知道激活手机号是件很重要的事,于是放下手中的碗盘,乖乖推着司煜深进了房间。
激活手机卡需要网络辅助,以小院的地理位置,想要安装网线是个大工程,费时费力,所以郁青带来的是随身wifi,还有一些辅助工具,网速虽比不上网线,但总归可以正常使用了。
司煜深从郁青带来的东西里找出一个文件袋,里面装的是安遥的身份证号还有出生地、户籍地等基本个人信息,他把文件袋递给安遥,叮嘱道:“这里面的信息都是你以后用得到的,保管好,需要时直接从这里找。”
“好哦。”安遥接过,哒哒哒小跑回自己的房间,待他回来文件袋已经不见了,不知道被他藏去哪了。
司煜深把新的电话卡插进手机,放在主卡槽,安芙那张则放进副卡槽,开机,连上网络,按照操作指示一步一步地进行激活。
到人脸识别这一步时,安遥随着司煜深的指挥,向左,向右,张嘴,眨眼,这感觉很微妙,司煜深时常会忘记安遥是一个有智力障碍的人,毕竟他大多时候看上去和正常人没区别,但偏偏在某些时候又难以沟通到令人窒息。
如果真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司煜深沉思片刻,咬咬牙终于问出口,“我走了你不难过吗?”
安遥啊了一声,面露疑惑,“为什么要难过?”
司煜深:……
因为我怀疑你依赖我。
这种话根本说不出口!
“能活着离开这里是好事呀。”安遥面带笑意,“外面的世界是不是很精彩,你要好好看看呀!”
他们疗养院的孩子都患有严重的先天病,进了疗养院就没有活着离开的,迎接他们的只有死亡。
疗养院附近百米就是他们全部的活动空间,有时安遥看着远方的大厦,也会想那里到底有多少层,他总觉得数也数不完,在那数不完的小格子里都住着人吗?那岂不是有很多很多的人,外面的世界有那么多人吗?那得多挤啊,他们走路会不会撞到一起?
安遥想到这便会捂嘴偷笑,觉得那样的场景很滑稽,又觉得自己好坏。
但他没能等到去高楼大厦里看一看的机会,他的病就恶化了,他是疗养院里活得最久的孩子,却也没能成为第一个活着离开的……
司煜深不知道安遥心中所想,他只觉得五味陈杂,难道是他自作多情了?
郁青掐着差不多的时间走进屋子,提醒道:“深哥,该走了,一会儿太阳要落山了。”
司煜深正好帮安遥注册好了新的社交账号,他把自己的账号加进联系人,叮嘱:“以后要是有事就点这个框……”
“诶呀,我会用!”安遥一把将手机夺过来,“你们快走吧,不要晚了。”
司煜深又想说点什么,郁青走过来直接将他推了出去。
他在这的东西不多,一个小行李箱足够装下。
三人很快到了院门口,司煜深以为会有一场依依惜别,毕竟安遥对只见了几面的小白小绿都表现得那么不舍,但安遥只是对他们挥了挥手,就蹦跶着回了屋子。
司煜深:……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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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他能指望一个傻子多重感情呢?
司煜深压下心底那股莫名其妙的情感,自己操控着轮椅缓缓往坡下滑行。
这里的山路很窄,郁青只能把车停在几千米外的地方。
又是一场落日,司煜深能清晰感受到身上的日光一度一度暗了下来,为自己罩上一层暗红。
刚被压下的情感倏地又顶破束缚冒出个尖,他忽然开口:“你说他一个人能照顾好自己吗?”
“啊?”郁青发出一声疑问,提醒道:“你亲口说过他自理能力很强,比你都强。”
司煜深:“但他也有没常识的时候,万一有突发状况,他不会应对怎么办?”
“你不是留了联系方式,打电话他总会吧?”郁青又道:“而且我们离开的时候他看着挺高兴的,不像是需要委婉提离开的样子。”
这的确是,司煜深垂眸。
走出去几百米,司煜深又问郁青给他找的护工多大岁数,什么性格。
郁青一一答了。
又走出几百米,司煜深来了句:“今天是不是有点冷。”
郁青一脸不可置信,边走边要试着去摸司煜深的额头,“哥现在外面三十几度,你是不是中暑了,出幻觉了。”
司煜深嫌弃着躲开他的手。
“你……”郁青猛地停下脚步,他突然有了一个猜想,停顿了半响他还是没敢说出口,“算了,走吧。”
他重新迈步,司煜深也跟着推动轮椅,但这次轮椅行进中多了股阻塞感,一顿一顿的,像是轮子里卡进了什么东西。
司煜深低头一看,不知何时安遥给他系的绷带蝴蝶结松了,垂下来的绷带绊住了轮子。
司煜深:……
郁青走出几步才发现司煜深没跟上,他回头一看,随着对方的视线看到了轮子上的绷带,“卡住了?别动,我帮你拽住来。”
“不用了。”司煜深伸手把绷带取出,又一圈圈平整地绑到脚踝处暂且收好,他说:“租的房子先空着吧,过阵子再去,万一过几天司勐又派人来看,发现我不在怎么办。”
其实这件事有很多解决办法,但司煜深此刻偏选了最麻烦的那个。
郁青终于忍不住问:“深哥,我怎么感觉是你不想离开安遥?”
司煜深叹了口气,坦然道:“也不能这么说,只是我车祸后有个心结,总怕身边人会背叛我,但在安遥身边就没有这种恐惧。”
郁青一愣,他左右看看,心想你身边现在不就剩下我了吗,他问:“哥你这是点我呢?”
司煜深无语了片刻,解释道:“我是说以后,这种恐惧让我不愿建立新的关系、做新的尝试。”
郁青品出司煜深未尽之言,他迈步推着司煜深的轮椅转了个向,“那我们回去?”
“嗯,回去。”
夕阳拉长两个人的影子,时不时和路旁的树影混在一起,摇晃间留下一地斑驳。
走时轮椅转得慢悠悠,回程倒是飞快,两人几分钟就到了院子门外不远处的小坡。
一阵悠扬的歌声从小院里飘出来,和着落日余晖,说不出的哀婉。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郁青听出这首歌是送别,不禁讶异,“嫂子这是想把你彻底送走?”
司煜深瞪了他一眼,缓缓开口:“他是在期盼重逢。”
语气说不出的温柔。
司煜深心里泛出一丝喜意,这小傻子面上不在意,自己一走却唱起了这首有意义的歌,看来还是舍不得自己。
他对郁青说:“你走吧,我自己回去。”
都到这了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反倒是他天黑开车不安全,于是郁青三步并作两步快步离开了。
司煜深回来一路飞快,临到门口又刻意慢了下来,他操控着轮椅来到院子门口。
院子里的安遥正坐在客厅门槛上,不知道在看向何处,听到门口的动静转过身,一脸惊讶,“咦?你怎么回来了?”
司煜深轻咳一声,清了下嗓,冷淡道:“计划有变,我要在这多住一段时间。”
“真的呀,太好了!”安遥小跑着过来,把司煜深连同行李箱一起快速推进了房间,“你先休息,我马上过来。”说着便帮他关上门。
安遥又快速跑回客厅,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接近蹲坐在院墙砖上的白猫。
两米、一米、半米……
白猫没有跑开的趋势。
安遥一鼓作气冲过去将小白抱进怀里,痛快地摸了一通。
“可爱的小宝贝,就知道你是只聪明的小猫!听到歌声就来了对不对?”
11. 第十一章
小白毛茸茸的小脑袋贴着安遥手背蹭了蹭,又扭过身在他另一只手食指指根的部位轻咬了下。
“怎么咬人呢?”指尖在小脑袋上点了点,引得小白发出不满的喵呜,安遥恍然大悟,“是不是饿了?”
他小跑进厨房,打开冰箱拿了根火腿肠出来,不等他撕开小白就一跃而起,一口咬住火腿肠,从厨房窗户窜出去,几步翻过院墙,一溜烟跑了。
一套小连招很是丝滑。
安遥呆愣在原地眨眨眼:刚才是有只小猫过来吧?
此刻天已彻底黑了下来,今天天气不错,偶有几片乌云飘过,遮不住散落在夜幕的漫天星光。
哇好漂亮!
安遥不自觉走到院子里欣赏了会儿,直到余光瞧见房间里亮起灯光,才想起司煜深还在屋里待着。
他转身快步来到房间前,推开门,司煜深正在整理自己的衣服,他也不想一直当被人照顾的废人,只是他的确行动不便,即使把衣服都挂到了衣架上,也没法起身挂进衣柜。
安遥见状自然地接过司煜深手里的衣服,一件件挂进去,两人现今的衣服少得可怜,这些日子还好,等过一个多月入了秋,就得着手置办些新的衣物。
安遥没追问事情发生什么变化,说好要走怎的又回来了,让司煜深松了一口气,毕竟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行为莫名其妙。
方才耽搁了不少时间,这会儿做饭有点晚了,安遥从郁青带来的速食里找到根腊肠,切成片,又洗了把小青菜,在电饭煲里涂上一层油,加入米饭、少许酱油、腊肠片,收拾下屋子烧个洗澡水的功夫,一锅香喷喷的腊肠饭就好了。
这还是几天来第一次在太阳下山后吃饭,乡下不像城里,这会儿只有小屋亮着灯,门外是黑黝黝的一片,但又不是完全黑,一轮莹白的明月挂在天际,令黑夜不再可怖。
几只飞虫执着地一遍一遍往灯罩上撞,发出砰砰的声响。
安遥吃着饭,放下手中的勺子,抬起头好奇道:“奇怪,它们这么撞不痛吗?”
司煜深咽下最后一口饭,擦擦嘴角道:“这些飞虫有渴光的天性,动物都有天性,人也一样。”
他说完才想到渴光这个词,对小傻子来说可能有点抽象,怎料安遥问的却是,“什么是天性?”
“是先天的品质或性情。”司煜深张口就是百科内容,怕安遥还是听不懂,他又道:“说得简单点可以理解为你最喜欢做的事。”
“我最喜欢吃和睡!”安遥突然高高举起手,像是在参与场无形的课堂提问。
司煜深伸手抓住安遥的上臂,让他把胳膊放下来,“行了知道了,你快吃吧,一会儿虫子飞碗里了。”
安遥闻言火速埋头进饭碗,库库炫饭,待露出碗底,他又道:“我还喜欢做饭,喜欢照顾弟弟妹妹,喜欢在宽阔的地方跑……”
司煜深坐在轮椅上听安遥边吃饭边絮叨,心想智商低也有智商低的好处,连获得快乐的方式都如此简单。
“……我还喜欢我们院子前的那个小坡,可以直接滑下去,像滑滑梯一样!”
司煜深:“很危险,以后不许了。”
安遥唔了一声,话语一顿,憋了会儿又道:“我还喜欢我们的电风扇,它长得很酷,吹出来的风也很凉。”
司煜深:掉了漆的绿色铁皮有什么酷的,小傻子喜欢军旅风?
“还喜欢小白,她的毛很软很软,像是摸了也不会化掉的棉花糖……对了,我还很喜欢你,你很好!”
司煜深身形一顿,他在此前的二十二年人生中被告白过多次,也知道小傻子口中的喜欢并不是世俗上的意思,但他还是愣住了,他明白这样真挚的情感在现在这个时代有多难得。
不过他仍忍不住纠正:“后天的喜欢不能算是天性,你说的这些除了吃和睡都不算。”
安遥啊了一声,小脸皱了皱,似是遗憾,他说:“好吧,那我不喜欢你了。”
司煜深:……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怎么说,这喜欢来得快,走得更快!
“不过小白还是要喜欢的。”安遥小声嘀咕道。
司煜深:……
此时的司傲天并不知道,他在人不如猫的道路上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收拾完碗筷,洗漱好身子,两人又是早早上了床。由于司煜深留下的决定做得突然,郁青没能未卜先知地买两个风扇,所以现在两人还是得睡在一起蹭一个风扇。
安遥喜滋滋给新风扇插上电,没等他反应过来,凉风已经把他额头的发丝高高地吹了起来,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
“哇,真的没有声音!”他惊道。
司煜深淡定地靠坐在床头,叮嘱:“别靠那么近,等会儿着凉了。”
安遥蹲在原地对着额头痛痛快快地吹了几十秒,才不情愿地慢吞吞爬上床。
他熟练地一上床就抱住司煜深的胳膊,手还不老实地在上臂捏了捏。
司煜深挪挪手臂,没躲开,他说:“你真喜欢自己也练练,老捏我的干什么?”
“运动是很痛苦的事情,我只要快乐,不要痛苦,所以捏捏你的就好啦!”安遥可是很拎得清的。
司煜深:……
合着他练了这么多年便宜别人了。
安遥还是小孩子心性,玩了会儿就腻了,把司煜深的手臂重新摆了摆,然后一把抱住,准备入睡。
过了几分钟,安遥忽然睁开眼,扭身看向新风扇,迷惑道:“我怎么觉得风越来越小呢?”
这么一说司煜深也察觉到奇怪,他伸手去抓风扇的线,想把相连的插线板拽过来,一上手却发现线烫得惊人。
“快把风扇插头拔了。”司煜深道。
安遥连忙照做,他也发现了又烫又软的线,不禁好奇,“奇怪,这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功率不适配。”司煜深猜测,他对电器这方面不是很了解,但他知道郁青不会买质量差的东西,所以只能是如那天来修空调的工人所说,这屋子的电路不走寻常路,只有原主人留下的物件才好用。
两人只好把收进仓库的铁风扇又搬了出来,一插电,轰隆轰隆,别说,听习惯了还挺安心的。
“睡吧。”安遥躺好,拍拍司煜深。
“嗯。”
两人缓缓入睡,一夜无梦。
转过天来,两人刚吃完早饭就听见院门传来阵敲门声。
小院地处偏僻,平日连个过路的人都没有,此时有人特意找来,难免引起两人注意。
由于院墙低矮,也就两米多高,几乎只起到装饰作用,防盗全指着客厅安装的防盗门,所以与院墙相连的院门也只起到装饰作用。
安遥每天晚上关上,在两边把手上插一根棍,早上再把棍取下来,打开院门,整个流程很有仪式感。
这会儿院门正是开着的,敲门也只是礼节性,所以两人一出客厅就见到了站在门口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纯白色的连衣裙,飘逸的长发自然垂落至肩头,手中提了个竹编篮子,隐约可以看到里面放着几种蔬菜,数量不多,但品相都很好。
“你们好,我可以进去吗?”见两人没反应,女人主动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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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曾经的校草、学院的男神、从小到大被富家女孩盯着的绝佳联姻对象,司煜深看女人的眼神就知道女人的意图,他沉吟着怎么把这人打发走。
而涉世未深但热情好客的安遥已经应了下来,“好呀,你进来吧!”
女人面上带着浅笑走进院子,自然地把手中篮子放在客厅餐桌上,说:“前阵子你们家里人在我爸这收了点菜,还说定期送菜给你们,我估摸着差不多到日子了,所以就送来一些,你们看看还有没有别的需要的?”
安家佣人的确从女人父亲那买了菜,但做的是一锤子买卖,定期送菜的事是女人和父亲商量后胡诌的,毕竟在他们看来,攀上一个富家公子哥能让他们的生活好过不少,何况这公子哥还长得那么帅,昨天女人远远瞟了一眼就心动了。至于安遥的存在,父女俩根本没把男人间的婚姻当回事。
“谢谢,我们已经买到菜了,你把这些拿回去吧,以后也不用来送。”司煜深语气冷冽至极,令女人编织得完美的梦有了裂痕。
安遥闻言默默收起想要去摸菜的小手手。
女人不死心道:“不如我们交个朋友,我叫成莉,我爸是绥安村的村长,日后大家都是邻居了,互相认识下好有个照应。”
司煜深依旧冷着脸没回话,更没有自我介绍的意思。
倒是安遥有了奇怪的反应,他莫名觉得这个名字耳熟,“成莉,村长的女儿,村花?”
“你怎么知道村上都叫我村花?”成莉羞涩地笑笑,“都是大家乱叫的,是村上女孩子太少。”
安遥却不理她,自顾自继续念叨:“村花……傲天……打脸,炮灰男妻?唔,头好痛!”
头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像是要从内部炸开一般,他捂住头蹲下身子,剧烈地喘息着,好在这股痛意很快散去。
安遥缓缓睁开眼,发现司煜深正焦急地看着他,手上已经拨出了120,他连忙阻拦道:“不用叫120,我没事了。”
“真的?”司煜深还有些担心。
安遥认真地摇摇头,他实在不想再闻到消毒水的气味了。
他缓缓起身,发现成莉已经不在了,问:“那个女生呢?”
“我让她先回去了,不说她,你是怎么回事,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司煜深问。
安遥抓抓头发,他以前的身体的确时常这样,但他刚才头痛好像是因为脑子里多了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似乎是属于原先叫安遥的这个人的?
而且他总觉得自己忘了很重要的东西,他认真道:“我觉得司煜深三个字很耳熟。”
“司煜深是我的名字。”坐在轮椅上的男人道。
“我知道!我是觉得在别的地方也听过这三个字,好像还有司……傲天?”
姓司,难道是司家分支的人?
司煜深问安遥:“是你以前认识的人吗?”
“不知道。”安遥摇摇头,面上再无痛苦之色,“一想头就好痛,不想了,我推你回去吧。”说完不由分说地把司煜深推回屋子。
安遥直觉自己想起来个不得了的东西,但记忆太过零碎,难以在他脑海中留下印象,于是他很快地又抛之脑后。
刚才着急把司煜深推回房间,是因为他在院墙上瞄见了一抹毛茸茸的身影。
安遥从屋里搬了个椅子放在院墙下,轻轻踩上去,趁小白不注意一把抱住怀中,肌肤顿时传来一阵毛绒触感。
他正想大喊一声‘抓住你了’,院墙另一面却提前响起道稚嫩的呼喊。
“终于抓到你了,偷猫贼!”
12. 第十二章
安遥寻声看去,发现院墙外的树下站着一个双手抱臂的小孩子,看上去也就六七岁,站姿却一副小大人模样。
安遥对小孩有天生好感,他抱着猫往上掂了掂,让小白在怀里有个舒服的姿势,同时开口问:“你是哪个房的小孩?”
“少转移话题!”小孩正在换牙期,门牙处一个黑红色的小洞,说话直漏风,使他严肃认真的表情显得有点滑稽。
转移话题?
安遥回想起小孩儿的话,又看向怀中的毛茸茸,垂首问:“难道小白是你家的猫?”
“什么小白,这是我家大白!”小孩松开抱住的胳膊,表情也绷不住了,气得直跳脚,他喊道:“不要以为你个子高我就怕你!”
安遥啊了一声,发出疑问。
他左右看看,又低下头瞄到脚底的椅子,实诚道:“我脚下踩了椅子的。”
“嗐,吓我一跳。”小孩儿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稚嫩的小脸又绷了起来,开口就是指挥着安遥动作,“你下来,把我家大白抱出来。”
“好哦。”安遥乖乖迈下椅子,抱着小白往外走,这会儿日光正盛,小白惬意地把下巴搭在安遥肩上,长长的尾巴左摇一下右摇一下地晒着太阳。
待他走出院门发现小孩儿已经在这等着了,近距离看才注意到小孩子身上很干净,露出来的皮肤也是白白净净的,不太像大众视野中的乡下小孩儿。
他打量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在打量着他,只见小孩重重哼了一声,似是不屑,“这么看你也没多高嘛!”
安遥认同地点点头,“我在院里每年都量身高,最近一次量是一米七一,在成年男生里的确不算高。”
尤其是在有对比的情况下,他这几天帮司煜深洗澡,发现对方的腿很长,明显比他长出一截,可以想象司煜深站起来的话是比他高出很多的。
闻言小孩儿精致的五官皱成一小团,盯着安遥瞧了半天,突然问:“你看人眼神好奇怪啊,你是不是傻子啊?”
安遥顿时手下一紧,有了上次被小白挣脱的先例,他很快调整好力度,安抚性地在小白背上摸了摸,他软声道:“我不是傻子,我只是反应有点慢。”
小孩嘴上说着是吗,但紧接着又小声嘟囔了句:“我看着就是。”
安遥扁扁嘴角,他像抱婴儿似的抱着怀中的小白晃了晃,心想他才不和小孩子计较。
“把大白还给我吧,我姥姥正找她呢。”小孩仰头道。
安遥有些不舍,但他也知道不能霸占别人家的猫,只好缓缓弯下身想将小白递过去,怎料小白突然向上一蹿,脚踩在安遥肩上用力一蹬,飞快跳进了院子,他连忙回头去看,只看到一个白影顺窗户闪进了厨房。
安遥发出声哎呀,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哎呀什么,之前的淀粉肠是不是你喂的?”小孩拽拽安遥衣角焦急问。
“淀粉肠?红色包装的吗,是我喂的,她看起来很喜欢。”安遥回忆道。
“喜欢也不能再给她了,她都胖成什么样了,这样下去会生病的,都怪你天天给她加餐,她都重了!”小孩高声指责道。
安遥垂下小脑袋,语气满是愧疚:“对不起,我以为她是经常吃不饱的流浪猫……”
小孩下意识翻了个白眼,道:“你见过在外流浪还能胖成那样的吗?”
安遥无力反驳,又重复了遍对不起。
小孩是做着和“喂猫犯”进行一番激烈辩论的心思来的,虽然有点害怕,但是为了自家大白的健康他必须这么做!
可谁承想这人是个傻的不说,连性子都那么柔软可欺。他不禁卸下防备,身体也放松下来。
他问:“你是新搬来的?以前没见过你。”
“算是吧。”安遥掰着指头数了数,最后说:“我是上周过来的。”
“上周?我想起来了,那天早上这里办了个婚礼,又放鞭炮又踩气球的,吵死了!”小孩说完皱了皱眉,又补充道:“而且那么老土的歌竟然还循环播放,那歌岁数都比我大出去一轮了。”
土吗?
安遥觉得挺好听的,他刚来到这个世界就是被这首歌唤醒的,在他的感受中那首歌既甜蜜又温暖,想着想着他便不自觉跟着脑海中的调子哼唱起来。
“哎!好好说话,别开腔!”小孩连忙阻拦。
“喵呜——”
小白不知何时溜达到了两人脚边,并发出不满的叫声,她方才在冰箱前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熟悉的人类给她拿吃的,可把她急坏了。
“差点把你忘了。”小孩吃力地把小白抱起来,对安遥道:“我走了。”
好不容易有只亲近的猫,竟然还是别人家养的,安遥格外不舍,他问:“我以后能去你家看看她吗?”又下保证,“我不会再给她喂吃的了。”
小孩毕竟年岁小,身板单薄,此时抱着小白相当吃力,没多余的力气跟安遥说话,他快速道:“不用去我家,我明天会带着大白来找你,对了我叫宋星,唐宋元明清的宋,璀璨星辰的星,明天我再问你的名字!”
说完喘着粗气抱着小白一路小跑着下了坡,只留下一串混乱不堪的脚印,颇显狼狈。待人走出几十米远,安遥听到一句气急败坏的叫喊:“你个小东西,一步都不走是吧!”
安遥:……
看来胖猫都是有成因的。
这场小闹剧从开始到结束不过十几分钟,差不多是司煜深看十页书的时间。
待小孩的身影彻底离开安遥的视线,他便哒哒哒快步跑回了屋子,直奔司煜深房间。
隔着几米远司煜深都能感受到那股风风火火的气息,他不禁提醒:“稳当点,别成天跑来跑去,摔倒怎么办。”
安遥嘴上应着哦,却是半点没往心里去,他兴奋道:“你知道我刚才遇见谁了吗?”
“一个小孩。”
司煜深方才透过房间窗户看到了。
“对,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孩,长得很好看,说话也好玩,他好像想装成一个大人,但是他说话在漏风……”
安遥跪坐在床边,双臂支撑在床上,两手托着下巴念叨了一堆,最后道:“我觉得我可以和他成为很好的朋友。”
“你们差了至少十岁。”司煜深提醒。
“年龄根本不影响交朋友。”安遥向司煜深投去鄙视的眼神,“你难道没有年龄差距大的朋友吗?”
司煜深:……还真没有。
或者说他就没交到几个真心朋友,不然也不至于出事后身边只剩下郁青一个。
“反正我很喜欢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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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和他做朋友。”说完过了几秒钟安遥又道:“而且这样就能光明正大去见小白了。”
司煜深暗道:这才是真正目的吧。
不过这样也好,司煜深知道安遥在这里待得很无聊,不说打扫得一尘不染的屋子,连衣服都被翻来覆去洗了好几遍,再这样洗下去怕是熬不到秋天就下岗了。
自从手机能联网后,司煜深给安遥把几个常用软件的会员都办了年费,有几部动画的确能让安遥安静一会儿,但比起这些,明显是户外活动更吸引他,所以司煜深是乐于见到安遥和村里的小孩来往的。
只是不知道这小孩来自村里哪户人家,他记得婚前看绥安村相关资料时,有一条是村里适龄孩子都被送出去上学了,由于村民年龄断层,这几年没有新婴儿出生。
随即司煜深又觉得自己戒心太重,司勐再怎么折腾也不至于派一个小孩儿过来。
不过他还是提醒道:“明天注意安全,别什么话都信,他要带你去什么地方也不要直接答应。”
安遥哎呀了一声,不耐烦道:“我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司煜深心想:你还不如小孩子呢。
“对了,他说他的名字是唐宋元明清的宋,璀璨星辰的星,星星我知道,但是元明清是谁,为什么要把糖送给他?他是姓送东西的送吗,好少见。”
司煜深:……
接下来的一天安遥被司煜深强制灌输了一堆历史知识,也不知道最后记住了多少,反正直到晚上睡觉前安遥都觉得脑袋昏乎乎的。
两眼一闭,直接睡过去了。
这一夜安稳无梦。
翌日早上刚一吃完饭,安遥就把自己打扮得干干净净,迫不及待地跑到院门外等待宋星到来,他实在不想听司煜深念叨那些他听不懂的知识了。
早上的太阳没那么热,但照在身上还是带来阵阵暖意,尤其是安遥穿了条黑色齐膝裤,照了太阳后没一会儿就开始发烫,他下半身不得不躲进一旁阴凉地里,上半身又等不及地探出去远远望着。
等了没多久小土坡下就出现个蹦蹦跳跳的身影,察觉到安遥的视线后,又装模作样地慢下脚步。
很快一人一猫走入安遥的视野,宋星抱起手臂,语气带着点小得意,“怎么样,我很守时吧!”
安遥点点头,他对宋星笑笑,又很快把目光放在仰着小脑袋,尾巴翘得高高的小白身上。
他弯下腰一把将小白抱进怀里,小白给自己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便一动不动了,惬意得很。
“嘁,就知道你惦记着她。”宋星小声嘀咕着,他轻咳了声,问:“昨天我说了我的名字,你还没说你的呢。”
安遥感受着怀中沉甸甸的分量,自我介绍道:“我叫安遥,平安喜乐的安,逍遥自在的遥,院里的大家一般叫我遥遥。”
“嗯,我还是叫你哥哥吧。”宋星煞有其事点点头,随后小手往远处一指,毫无铺垫道:“那边有一条小河,我们去抓鱼吧。”
“抓鱼?”安遥眼睛一亮。
这可是他在童话绘本里才能看到的事。
“好呀好呀!”安遥连声答应。
司煜深坐在窗前,眼睁睁看着安遥和那小孩聊了没几句,就跟着人家走了。
司煜深:……
13. 第十三章
绥安村地理位置优越,依山傍水,安遥两人住的小院正在山脚上,顺着山路一直往上走便是入了山。
连成片的树林延绵不绝,枝繁叶茂,安遥和宋星一直走在树荫下,隔绝了大部分暑气,只能听见脚踩在落叶上的簌簌声,和树上不知名昆虫的鸣叫。
“星星,我们还有多远呀?”短短的一段路,安遥第三次问道。
自他穿越以来还是头回走这么远的路,而且怀里的小白抱久了跟个小火炉似的,又沉又热。
“快了快了。”宋星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根又长又直的树枝,拔去多余的叶子,在空中挥舞了两下,吐槽道:“你体力可真差,连我这个小孩子都不如。”
这话不假。
原身是个常年窝在小屋里不运动的,安遥这几天也是一直在小院里打转,看上去精神头挺足,怎料走了不到两千米就原形毕露。
又走上去几百米,眼前豁然开朗,安遥放眼望去,发现他们已经走出了错综复杂的树林,面前是一条蜿蜒的小河,清澈的河水自上而下缓缓流动着。
小河看上去不深,只是河底长满了水草,难以判断真实深度,也看不清河底到底藏着什么。
“到啦,就是这里。”
安遥还在呆呆看着宁静的小河,耳边响起宋星的说话声,同时还有布料摩擦声,他扭头一看发现宋星把上衣脱了下来,还催着安遥也脱。
“为什么要脱衣服?”安遥不解,院长伯伯说过不可以不穿衣服的,很不礼貌。
“兜鱼呀!”宋星说着已经几步跳进小河,找准位置弯下腰在水草里抓了一会儿,很快抓了条巴掌大小的小鱼出来。
他把小鱼往放在岸边的衣服上一扔,解释道:“等会儿把衣服一翻就可以把小鱼带回去了,唉——”
宋星话音未落,只见安遥怀里的小白后腿蹬了下安遥的胳膊,一跃而下,飞快地叼起地上的小鱼,几下蹿到附近粗壮的树杈上,慢慢享用去了。
宋星气得跺了跺脚,站在树底下对着悠哉悠哉用舌头挑刺的小白,无能狂怒道:“一天就知道抢吃的!馋死你算了!”
安遥还站在原地懵懵地感慨,想不到小白看着不苗条,身手倒是挺敏捷。
“算了算了,我们等下注意点,她早上吃过饭了,可不能让她再吃。”宋星走回岸边朝安遥招招手,“来我这里,我教你怎么抓。”
“好!”安遥开开心心跟过去。
宋星拉着安遥,让他迈进小河。
这还是安遥第一次在洗澡之外的时候让脚底接触到水,夏日的河水被日光滋养出一丝暖意,不冷不热的温度舒服极了,安遥忍不住在原地多踩了几下,感受着水流划过脚底的触感。
“嘘——不要乱动。”宋星小小的手轻拍了下安遥正在动作的小腿,“小鱼们都藏在水草下面,你这样会把它们吓跑的。”
安遥听话地立刻停下动作,两根食指在嘴上比了个叉,又做了个用拉链把嘴封上的动作,然后乖乖待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宋星见状有些无语,小声吐槽了句:“还真是个呆子。”
他踮起脚拍拍安遥的手臂,示意他低头看自己,随即用手指在空中圈出一片区域,提醒道:“这几米是我们的活动区,其余地方的水有点深,不安全,如果你摔倒了我是救不起来你的,所以请你务必注意脚下,安全第一,知道吗?”
“嗯嗯。”安遥被宋星小大人似的教育着也没有生出不满,在心里认真记下宋星的话。
“好,接下来我教你怎么抓鱼,看这里。”宋星弯下腰指着水草间的一处微小的漩涡,低声道:“像这样的地方就是有小鱼的,我们把手从侧面伸进去,然后——”
说着宋星两手在水草下猛地一合,待他直起身微微张开紧扣的掌心,一条成人手指长的小鱼正在里面激烈地蹦跶。
“好厉害!”安遥毫不吝啬地称赞,钦佩之色溢于言表。
“嘿嘿,我也是练了好久才这么熟练的。”宋星一被夸奖便像普通小孩似的笑了起来,上翘的嘴角压也压不住,又像是看不惯自己这副模样,他把头扭了过去,催促安遥道:“你也快试试,多抓点我们中午可以吃炸小鱼。”
“这鱼能吃?”安遥从没吃过这么小的鱼。
“不吃抓它干嘛?”宋星安利道:“这种小鱼用油炸一下可香了,炸得酥酥的,连鱼刺都不用吐。”
安遥听得哇了一声,想象着油炸小鱼的口感,隐隐开始分泌口水。
他赶忙也弯下腰,按照宋星教的要领动作起来,只可惜并不顺利,他下手的地方要么没有小鱼,要么还没动作小鱼就快速游走了。
他折腾半晌抓了个空,反观宋星已经抓了一小堆。
“唔。”弯腰弯了太久,安遥直起身后只觉得一阵阵眼晕,他顺势坐到了河边,两手托起下巴双目无神地坐着,像是个电池耗尽的玩偶娃娃。
宋星勤勤恳恳抓了一堆小鱼,直起身抹了把脸上的汗,一转头发现队友已经安详地坐在了河边。
“唉!你怎么坐下了?”
安遥叹出一小口气,气息微弱,“不行了好累,而且什么都没抓到。”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宋星趟着水走过来,扫了眼安遥的小腿,开口道:“此言差矣,你也不是什么都没抓到。”
安遥也跟着看向自己的腿,他这才发现小腿往下尤其是脚踝处缠了一堆水草,晃了晃没甩掉,只好伸手去解,怎料越解越乱。
“哥哥,你真的好笨哦。”宋星发出真心的感叹。
安遥水草也不解了,蔫儿哒哒叹气:“对啊,我就是好笨。”
宋星闻言抱起手臂,像是在思考什么,片刻后他拽了拽安遥手臂,示意他站起来,“我们动作轻一点,我带着你抓一次试试。”
安遥没明白带着抓是什么意思,身体下意识跟着宋星动作,直到两人找到一处合适的位置弯下身,他看到宋星小小的手覆在自己的手背上,大手和小手摆在一起对比格外明显。
“好小呀。”安遥喃喃道。
宋星说话总是副小大人样,但身体还是小小的,很可爱。
“专心点!”宋星小手拍了安遥手背一下,随即拢着安遥的手往水草下探去,轻声道:“接下来的动作一定要快……”
安遥屏住呼吸感受着手下的触感,这里的水流似乎和别处有微妙的不同,他突然就明白之前问题出在哪了。
就在这时宋星推着安遥的手用力一合,滑腻的触感碰撞到安遥的掌心,不用特意去看也能感受到掌中跃动的生命力。
——这是一条小鱼!
“抓到了!”安遥欣喜道。
宋星微不可察地呼出一口气,他甩甩胳膊上的水,“好啦该你抓了,我可要歇歇了。”
“好!”
-
上午十点,山脚处的小院。
司煜深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操控着轮椅又在院子附近转了一圈,依然没见到安遥的身影。
这小傻子真是,让他不要随便跟别人走,他不单走还一去不回了。
不知道自己很担心他吗?
司煜深想到这怔住,不对,自己才不担心呢。
是小傻子不听话跟着陌生小孩跑,就算走丢了也跟自己没关系。
司煜深转着轮椅回了屋子。
十分钟后。
“深哥,你是说想让我买个儿童定位器送过去,你要随时知道嫂子的行踪?”电话另一头的郁青迟疑着问道。
司煜深:“对,越快越好。”
电话那头嘶一声,沉默了片刻后疑惑道:“你们发展得这么快吗,这才几天,就已经到了‘不允许你脱离我的掌控’这个环节?”
“……少看点没用的书,是他自己在山里乱跑,我怕他走丢。”
郁青听完嘴上说着:“这样啊,吓我一跳。”
语气却是透着淡淡的惋惜。
司煜深:?
后面郁青又说了几句司勐的近期动向,以及司氏企业的近况,表面上司氏没了司煜深也能照常运转,但懂行的人都能看出其中的风雨欲来。
临挂电话前郁青又提起了劝司煜深再做一次腿部检查的事,相较前几次的一口否决,司煜深明显犹豫了,但最后他还是回了句:“再说吧。”随即挂断了电话。
方才因为打电话关了屋子的风扇,这会儿撂下电话,少了另一个人的声音,司煜深忽然觉得屋子静得出奇,连他以前觉得让人烦躁的风吹过窗帘的沙沙声,这会儿也毫无存在感。
他又看了眼时间,十一点。
距离安遥出门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这么久还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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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煜深已经想到安遥和那小孩在山上失足落水、或者摔下山坡、或是小孩是司勐放出来的诱饵,安遥其实被他们绑架了……
要不还是报警吧。
就在司煜深手中三个数字快要拨出去的时候,院外终于传来了声响。
“不许再叫了,嗓子叫哑了我都不会再给你一条,你看你撑得肚子都鼓起来了,小胖猫!”
回应他的是一声婉转凄厉,气息绵长的:“喵————呜!”
司煜深操控着轮椅来到客厅,正看到两人一猫一起踏进院子,清寂的院落瞬间热闹起来。
小白竖着尾巴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讨食,安遥一看就心软了,温声道:“她看上去好可怜呀。”
“可怜什么,全是她装——”
宋星话没说完,一眼和轮椅上的司煜深对上了视线,对方气势骇人,他下意识后退一步躲到了安遥身后,只探出个小脑袋,童声童气问:“哥哥,这个叔叔不会就是和你结婚的人吧?”
小孩儿刚换完牙,新牙还没长出来,把“叔叔”发音成了“酥酥”,莫名有一丝滑稽。
安遥被逗得咯咯乐了两声,完全没注意到轮椅上的人面色黑得阴沉似水。
司煜深想质问两人一上午跑哪去了,连个消息也没有,但实在无法忽视两人没穿衣服的上身,以及手中被布料包裹得鼓鼓囊囊还在蠕动的东西。
司煜深就这样黑着脸,气势十足地,默默滑着轮椅往后转了一圈,定定心开口问:“你们手里拿得什么东西?”
“这个吗?”安遥提起用衣服卷的简易鱼篓,走到司煜深面前展示道:“是我和星星抓的小鱼哦,我们抓了好多,星星说可以炸着吃,吃不完的还可以腌起来,星星很厉害,他懂很多……”
安遥一打开话匣子就没完没了,絮絮叨叨讲着他和宋星一上午的经历。
司煜深瞄了衣服一眼,确认里面装的是活蹦乱跳的小鱼,这才放下心来。自从安遥抓了只蚂蚱回家后,总想抓些莫名其妙的生物回家,不胜其烦。
知道两人是有目的性的,不是无知无畏地在山里乱跑,司煜深面色稍霁,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他轻咳一声示意两人注意,声音低沉道:“山里那么多危险因素,你们多大的胆子不跟家里打声招呼就往里闯,一个两个都是没有自保能力的,万一真出事怎么办?”
这劈头盖脸一通教育让宋星把小脑袋也缩了回去,整个身形隐匿在安遥身后,小白更是不知道跑哪去了,整个诠释大难临头各自飞。
全部的压力给到了安遥头上,只见他紧了紧怀里的衣服,防止小鱼跳到外面,应声道:“好哦,知道了,下次会跟你说一声再出门。”
然后直接抬腿往厨房走,同时对身后的宋星道:“我们快把鱼放到桶里,你来教我怎么炸。”
宋星震惊地看了眼司煜深,快步跟在安遥身后进了厨房,待把小鱼全都转移进水桶,他拍拍安遥的腿示意他俯下身,小声道:“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吗?我感觉外面那个酥酥好像在生气。”
“啊?真的呀?”安遥揪揪头发,面露讶异,“他为什么生气,我不是说了下次出门会告诉他吗?”
宋星心里无语了一下,心想这个哥哥真的又傻又呆,他解释道:“怪我,我应该让你跟家里人说一声再出门的,那个酥酥明显是在担心你。”
但不知道为什么又不直着说,大人的世界真的是莫名其妙。
宋星这么说安遥就明白了,他心思直来直去,以为司煜深单纯是怪他没提前说,现在他明白了司煜深是担心他在山里回不来,就像每次院里有小伙伴被院长带去外面做更详细的检查,他也会担心小伙伴回不来一样。
这次的确是自己做错了。
安遥想了想道:“我等会儿去跟他道个歉,他人很好,应该会原谅我。”
人很好?
宋星没觉得。
他想了想那个坐在轮椅上长了张好看的脸却散发着阴沉气息的叔叔,忍不住道:“哥哥你一定要和那个酥酥在一起吗,他气场好可怕,不会家暴你吧,而且他还是个残疾人,哥哥你虽然人傻但心很善良,你们好像不太般配。”
安遥:?
这是夸我吗?
刚操控着轮椅到客厅,正好把宋星的话听个完全的司煜深:……
14. 第十四章
安遥摸了把宋星的头,认真道:“他是很好的人,你和他相处一些日子就知道了,而且我们已经结婚了,是不能分开的。”
宋星还想说点什么,耳朵动了动听见背后轮椅滚动声,当即又躲到安遥身后不吱声了。
司煜深瞧见小孩这副模样就莫名窝火,自己有那么吓人吗,而且自己和安遥只差了三岁,他叫安遥哥哥,却叫自己酥酥?
他轻哼了声,问:“你是谁家的小孩,爸爸妈妈都是村里人吗?有没有联系方式?”
言外之意就是让小孩儿回自己家待着去。
宋星眸光暗了瞬,抓着安遥裤子的小手一紧,低声道:“我爸爸妈妈都不在了,是姥姥在带我。”
安遥两人听到这话皆是一愣,司煜深更是心里咯噔一下,沉默下来。
安遥眨眨眼睛,很快想到,“所以是姥姥不让你去抓鱼,你才带我一起去的吗?这样炸完可以一起吃。”
“嗯嗯!”宋星用力点下头,说到吃的他眼睛比在外面蹲点的小白都要亮,“姥姥怕我一个人去危险,就算我抓了带回去也不给我炸,但是她在镇里买的小鱼又没有现抓的新鲜。”
安遥不禁好奇,“那你怎么不和这里的其它小孩子一起去?”
宋星闻言语气流露出落寞,“村里人口断代了,目前只有我一个没上学的,平时都没有人和我玩的。”
这倒和郁青调查的资料里一样,司煜深问:“你家在什么位置?”
宋星指了指窗外,“顺着院门外那个小土坡下去,走个一百多米往左拐就到了。”
司煜深回忆着宋星说的位置,那里有一棵歪脖子树把岔口掩盖了大半,说起来比两人住的小院还要隐蔽,难怪他那天沿着山路走的时候没发现附近还有人家。
二人那边说着,安遥已经翻出厨房剪子动手处理起小鱼。
——都十二点了,干了一上午体力活,要饿死他啦!
鱼体型小内脏也小,处理起来并不简单,需要一定的耐心和技巧,安遥相关经验不多,一开始手下剪子很笨拙,力度不是轻了就是浅了,有几次还差点剪到手。
宋星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恨不得换他上手去处理,可惜厨房剪子太大,他小小的手握不住。
司煜深倒是上手试了下,他手劲儿重得离谱,剪完内脏放下剪子,小鱼直接散成了一片一片,啪嗒啪嗒掉到地上,别说下锅炸了,清洗的时候就得顺着水流远航。
司煜深:……
“天啊,这个酥酥比哥哥还笨,看来真是一家子。”宋星轻声感叹。
司煜深很没风度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悄悄拿出手机搜了下处理小鱼的要领。
他暗暗记下,掌握技巧后果然顺利起来,处理小鱼的速度很快超过了安遥,不到半个小时就将小半桶的鱼都处理干净了。
“好厉害呀,星星你看,煜深他有很多优点的。”安遥趁机道。
宋星别扭地噢了一声,没去看司煜深,拽了拽安遥的裤腿,催他快点炸鱼。
“好哦。”安遥将小鱼统一清洗了下,临开火时将司煜深推回了房间,道:“炸东西油烟大,对伤口不好,等做好了我再叫你。”
司煜深应了声,正要拿出手机接着看书,却发现安遥没走,“还有事?”
话音未落安遥半蹲到轮椅前,抓着司煜深的手放到了自己头上,后者愣神间只觉手下突然一片毛茸茸的触感,是安遥那一头倔强的小卷毛。
司煜深:?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安遥扭头蹭了蹭司煜深手心,真诚道:“我当时没想那么多,也没觉得山里会有什么危险,听星星说了我才反应过来,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
安遥讲话总是慢吞吞的,衬得语气格外温软,和他的头发一样,软乎乎的一片,司煜深下意识揉了两下,察觉到自己在做什么后又猛地停下动作,手僵在那里,口不应心道:“我没生气。”
“真的吗?”安遥眨眨墨黑色的眸子,直勾勾盯着轮椅上的男人。
在这样真诚的眼神下,司煜深只觉自己那点别扭的小心思无处遁形,他轻呼出口气,遵从本心,泄愤似的胡乱揉了一通安遥的头发,像是把一个乖乖崽揉成了一只炸毛的小狗。
小狗眼底渗出了水汽,迷茫地看着罪魁祸首,疑惑发生了什么,又像在问:这就是惹你的惩罚吗?
嘶,好像下手重了。
司煜深心虚地错开视线,掩饰尴尬,心底那股莫名其妙的郁气一扫而空。
他说:“我的确生气了,昨天我分明跟你说对那小孩有点防备,但你毫无戒心地就跟他出去一上午,我觉得你很不在意自己的安危,也没把我说的话当回事,这让我很窝火。”
安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乖乖点头,“原来是这样。”
“不过我现在已经不生气了。”司煜深收回视线,手作梳子打理起刚被自己揉乱的头发,炸毛的部分被一点点理顺,只剩下卷翘的发尾不听话地弹起一个个小弧度。
“我有一个仇家,直白点说就是一个坏人在针对我,我怕他会对你下手,所以往后出门一定先跟我说一声,保护好自己,可以吗?”司煜深道。
什么,竟然有坏人?
原来他们身边这么危险,安遥顿时如临大敌,严肃着绷起小脸,正经到透出一丝滑稽,他郑重问:“我们不用报警吗?”
司煜深:“……没到那个程度,总之你以后有点戒心。”
“嗯嗯!”安遥重重点点头,认真道:“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也会保护好你。”
司煜深心倏地漏跳了一拍,他正想说我不用你保护,就听安遥继续道:“还要保护好星星,保护好小白……”
司煜深:……这是直接代入进超级英雄了。
“一边儿去,不许乱抓!”厨房传来宋星愤懑地呼喊,是小白趁着大人不在,站直身子伸出爪子去砧板上勾鱼。
“噢!我得去炸鱼了。”安遥回过神,站起身去厨房柜子拿了几块单独包装的小点心过来,“炸鱼还要一会儿,饿的话先吃这个吧。”
随后在司煜深肩膀上意味不明地搓了搓,便转身回厨房了。
司煜深手里握着小点心,听着塑料包装摩擦发出的呲啦声,沉默了几秒,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安遥是在安慰他,让他不要怕“坏人”。
司煜深:……
在安遥离开的短短几分钟,厨房已经上演了一场人猫大战,小白靠实力证明了她的吨位是全凭自己的努力,一爪子一爪子挣出来的。
宋星使劲儿半抱着小白不让她爪子靠近砧板,这会儿正累得气喘吁吁。
安遥看得又乐了起来,感叹:“怎么这么馋呀?”
宋星气得哼了一声,恶狠狠道:“有的喵天生就是大馋猫!”
安遥哈哈笑出声,上前用身体挡住砧板,猫口夺食,护住了今天的午餐。
新鲜的小鱼不需要太多加工,点燃炉灶,起火烧油,油开后下小鱼,小火慢煎,煎至两面金黄后撒一点点椒盐就可以出锅了。
安遥用的锅是28寸的,一次最多能炸六条小鱼,伴随着第一锅小鱼炸好,香味飘满了整个屋子。
小白因为吃不到鱼馋得趴在角落直哼哼,宋星也不动声色地吸了下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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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个矜持的小孩,不能像小白那么没出息。
两人抓的鱼数量实在不少,安遥炸了煎了三锅小鱼后突然想到他们不能光吃鱼不吃主食呀,于是快速淘米加水闷了一锅米饭。
剩下的小鱼煎好后则换了个做法,另起锅放入葱、姜、蒜、干辣椒段煸出香味,加入少许清水,把煎好的小鱼放进去,按次序加入各种调味料。
安遥以前只在年节的时候跟着院里的厨师做过大鱼,这种长度的小鱼还是第一次做,所以调料每放一点就尝了尝味道,觉得可以后才盖上锅盖,大火收汁。
炖了约五分钟,掀开盖子,扑鼻的香气四溢开来,馋得人肚子咕噜噜直叫,这时电饭煲也传来了煲好饭的嘀嘀声。
宋星几乎要等不及了,他轻轻拽下安遥裤子,问:“哥哥我们在哪吃饭,我去帮你摆桌子!”
安遥笑了下,“桌子太大了你搬不动,我去放就行,别急,刚出锅的小鱼很烫,得晾一晾才能吃。”
宋星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没想到这个傻子哥哥炸的小鱼,竟然比他姥姥做得还要香!
安遥让宋星看着蠢蠢欲动的小白。
把折叠桌搬到客厅支好,又把司煜深从房间推出来,“开饭咯!”
他做完这些才发现少了把椅子,平日家里只有一把椅子来回搬,毕竟司煜深坐着轮椅是不需要椅子的。
安遥快速跑到小仓库翻了把椅子出来,外形有点破旧,铁制的椅背漆掉得所剩无几,不过好歹还能坐。他把椅子搬进客厅,从衣柜拿了件旧衣服叠得方方正正放到椅子上,充当坐垫。
做完这些,小鱼和米饭的滚滚热气也散去不少,正是入口的好时候。
三人围坐到桌子前,真到要动筷子的时候宋星又假客气起来,扭捏道:“谢谢哥哥陪我抓鱼,还做饭给我吃。”
安遥笑着拍拍他的头,“行了快吃吧。”
虽是第一次煎小鱼,但安遥心细,火候掌握得极好,小鱼煎得酥脆可口,齿间满是鲜香,果真如同宋星所说,连鱼刺都不用吐。
红烧小鱼更是炖得软烂入味,汤汁浇在饭上别提多下饭了,安遥一个人就吃了两大碗。
司煜深和宋星都不方便用筷子,司煜深是手臂扭伤,宋星则是手小不太适应用大筷子,家里也没备儿童筷。两人这会儿倒是顾不上形象,直接用手捏着油炸小鱼的鱼尾吃了起来,一时房间满是咔嚓咔嚓的脆响。
“呜——”
小白哀怨地蹲在桌旁甩了甩尾巴,见没人理她,顺势就地一躺,抖抖耳朵,暗自emo了。
煎小鱼废了点时间,等三人吃完已经一点多了,安遥正想去厨房拿点饭后零食,宋星却是一脸不好意思,“哥哥我得回去了,这么久不回家我姥姥会着急,我明天再来找你!”
说完又一阵风似的急急忙忙跑出了院子。
好诶,明天也可以出去玩。
安遥眸光瞬间亮了起来,心底满是期待,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对司煜深道:“煜深明天可以出门吗,我们不去危险的地方,到中午就回来。”
司煜深以为安遥在问自己允不允许他出门,经他判断宋星是个有分寸的小孩,搞不好智商比安遥还高,所以在附近玩一玩也没什么,他也不是那种非要把身边人束缚在家里的人。
于是他点点头,“可以。”
一天时光转瞬而过。
翌日吃完早饭,安遥就坚定不移地,不顾司煜深阻拦地把他推出了院门。
司煜深疑惑:“这是干什么?”
“咦你昨天不是同意了吗?出去玩呀?”
司煜深:?
15. 第十五章
司煜深回忆起昨天的对话,发觉是自己先入为主了,他操控着轮椅调头,“是我误会了,我同意你出门,我就不……”
安遥一把按住轮椅,把司煜深调了一半的方向转了回来,“出来都出来了,一起玩呗,你看今天天气多好。”
这种来都来了的口吻是怎么回事,回到两米外的院子是什么很难的事吗?
“哥哥!”宋星带着小白小跑着上了坡,还没站稳就看到轮椅上的男人又沉着一张脸,他快步溜到安遥身后,踮起脚小声道:“这个酥酥怎么又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呀。”安遥毫不避讳地俯身打量着司煜深,随后笃定道:“脸黑应该是太阳晒的,我们快找个有阴凉的地方。”
司煜深:……
宋星:……
懂了,夫妻生活和谐全靠钝感力。
他小小的年纪便领悟了这个真谛。
“星星,我们今天去哪呀?”安遥说着握住了轮椅把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山上大多是小路,不方便轮椅进入,宋星心里把熟悉的几条山路都过了一遍,最后道:“我知道有个地方开了很多野花,大人们都叫那花海,我们可以去看风景,还能做花环。”
“好呀,我还没做过花环呢,星星你带路吧。”安遥开心地在原地蹦了几下,俯下身对司煜深道:“开心吗?我们要去做花环!”
司煜深:……
这感觉就像热衷午睡的小朋友,被幼儿园老师强制带出来做活动,你给老师面子没扭头就走,老师偏偏还要问你:开不开心?
“开心。”司煜深棒读道。
安遥:“嘿嘿开心就好,我也很开心。”
一旁目瞪口呆的宋星:……
愣了半响,宋星才艰难地迈开步子,“往这边走,前面有一条水泥路,没那么陡,适合走轮椅。山顶上有个小景区,这条路就是方便去景区建的,不过现在是淡季,没什么人,那里要冬天下雪去才好看。”
路上宋星给两人介绍着本地人眼中的绥安村,这里离北城比较近,多少沾了北城的光,基础设施建设和乡村环境好过国内大部分村子。只可惜安遥和宋星两家都地处村子边缘,并没有享受到多少福利。
“星星,等回去的时候我们送你回家吧,正好和你姥姥聊聊天,她知道我们是好人,以后就不会担心你晚回家了。”安遥听到两家离着不远后,开口建议道。
本是个合理的建议,宋星听到后却目光躲闪了起来,赶忙道:“不用啦,我早点回去就好,花海就在前面,我们快过去!”
“好哦。”安遥毫不在意地推着轮椅加快步伐。
轮椅上的人却感到奇怪,宋星似乎不想让他姥姥知道他在和两人来往。
又往前走了几十米,来不及感慨花海的壮丽,馥郁的花香已经侵袭了三个人的感官,这香气浓郁却不醉人,只让人心情舒缓,想放下所有的烦恼,好好去感悟一番。
“这以前其实也是个景点,有很多名贵的花种被移植过来,但养好那些花要投入很多费用,门票却没卖出去几张,长此以往入不敷出,这里就被荒废掉了,成了野花的天堂。”
宋星说着领两人往花海更中心的地方走出。
越是深入花香就越怡人,放眼望去三人像是被花海淹没了,定睛一看又觉得这三人是花海的主宰,正被花海簇拥着。
“我姥姥常说大城市没什么好的,不如乡下自在,我觉得也是,那些所谓的名贵花卉我看还不如这些小野花好看呢。”
宋星说着将一朵白色的小野花连着梗折下,整理干净后递给安遥。
小白花花瓣厚实、边缘爆满,每一根纹理都透着蓬勃的生命力,安遥瞧着这小花可爱极了,他扭头将小花递给司煜深,道:“帮我戴上。”
司煜深正沉浸在花香里放松自我,手心里猝不及防就被塞了一朵花。
白色的小花,朴素又圣洁。
“帮我戴上呀!”安遥弯着腰催促道。
逆着光,司煜深被眼前人的侧脸晃了下神,手下意识地动作,把小花插进了那一头蓬松的卷发中,自然得像是个纯天然的发饰。
“好看吗?”安遥问。
司煜深张了张嘴,却是没说出话,几秒钟的沉寂后,他说:“要不换成红的?”
“你什么审美啊!”宋星不可置信地惊呼。
司煜深:“明显红的更艳丽。”
宋星:“俗不可耐!”
两人这边争执着,安遥已经在花海里跑来跑去,摘了好几朵不同颜色的花放在了自己头上。
哒哒哒地跑出去,又哒哒哒跑回来。
“你们不要吵了,看看我。”安遥指了指自己发丝间的小花们,“怎么样,好看吗?”
宋星:“好、好……好一个葫芦娃。”
这一刻他明白了什么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他扯了扯唇角,无力道:“我们还是来做花环吧。”
宋星让两人待在这不要乱动,他去花海外面找几根柔软的枝条回来。
看着宋星的背影安遥还有点不服气,他是知道葫芦娃的故事的,但是自己又没把七种颜色顶在头上,怎么会像葫芦娃呢。
他视线看向司煜深,问:“你觉得呢,真的不好看吗?”
司煜深盯着安遥看了半晌,突然来了句:“要不你叫声爷爷我听听。”
安遥:……
宋星找到几根合适的枝条后就快速往回赶,他实在放心不下那两个不靠谱的大人,实际上那两人也的确没让他失望。
前前后后也就几分钟的功夫,宋星回来发现两人衣衫凌乱、灰头土脸,安遥头上插得花比他走时要多出一倍,司煜深头发短插不进花,但是飘飘洒洒地顶了一头凌乱的红色花瓣。
宋星不太确定问:“你们……打架了?”
司煜深把轮椅转向一边,一副不愿交谈的姿态。
安遥拍拍手上的土,神色自然道:“是他说红色的花好看,我帮他放一些在头上而已。”
嗯,就是这样,绝对没有任何报复的小心思。
宋星半信半疑看了两人一眼,懂事的没有多问,抬手把柔软的枝条分给两人。
“我们先准备一些花梗较长的花,提前选好颜色,然后像这样……”
宋星的手小小的但很灵活,花朵在他手里都乖乖的很听话,他按住两朵花的花梗使它们贴在枝条上,然后另取出一朵花将花梗一圈圈缠绕住枝条,把之前的几朵花固定住。
“重复做这个步骤就可以了,你们也试试吧,记得力气不要太大,尽量少碰到花瓣。”宋小老师叮嘱道。
“好!”安遥兴奋地点点头,他看着宋星编了半个花环便觉得自己又会了,当即转身跑去收集不同颜色的花。
剩下宋星和司煜深手里拿着枝条面面相觑。
气氛一时有点尴尬,宋星率先开口道:“酥酥,你不去选花吗?”
司煜深被强行带出门,外面又热又晒,心情本就不明朗,刚才又和安遥扑腾着闹了一通。
他轻哼一声,“这都是小孩子才爱玩的。”
宋星瞄了眼头顶着花瓣的男人,说:“来都来了。”
司煜深:……
你们是在哪个神秘组织一起培训出来的吗?
蔚蓝天空中火红的明日缓缓攀升,快到中午,太阳光浓烈得令人无法忽视,花海里没有庇荫的地方,三人裸露在外的肌肤被烤得发烫,不禁都暗自加快手上的动作。
宋星的花环最先完成,他人小头也小,花环自然也跟着窄一圈,他选的是简单的黄白配色,配有零星的几片枝叶掩映其中,绽放出独特的色彩。
是一个标标准准的,可以放到外面的店去售卖的完美花环。
司煜深第二个完成,他坚持自己的独到审美选择了红紫配色,花环上的花大小不一反而形成了错落有致的视觉效果,加上他手不笨,做出的成品出乎意料地还算好看。
宋星扁扁嘴角,不太想承认司煜深的花环没有他预想中的俗气,反而还挺明艳的。
两人都完成后就把视线转向了安遥,不知该说顺利还是不顺利,他的花环好歹算是扣上了最后一圈,不至于散架,但是花环上的花五颜六色、七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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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落……
宋星忍不住想,这花环像是被他家大白叼出去狂奔数十米,又狠狠踢了一通,最后被甩下山崖一路滑行至山底,差不多就是安遥手中这个样子了。
他跺跺脚又搓搓手臂,像是个正在加载剧情的npc沉默了半晌,最后安慰道:“第一次做能做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真的吗?”安遥把手中的花环举高了点,恰好一阵轻风吹过,把为数不多的花瓣又吹下来些,凑巧吹到了他鼻尖上,痒得他忍不住了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这下好了,花瓣一点也没剩了,从花环变成了花梗环。
宋星:……
司煜深:……
“挺、挺别致的。”宋星超绝捧场。
司煜深抬手把自己编的红紫花环递给安遥,“给你。”
安遥一愣,激动地接过花环,“这是送给我的吗?”
司煜深微微点头,反正他也是随手编的。
“你人真好!”安遥开心地把红紫花环带到头上,转着圈跟两人炫耀,“怎么样,好看吗?”
花环本身是好看的,司煜深也坚持红色比白色好,但不知为何这一刻他突然觉得红色的确是太艳了,安遥适合更简单的,更纯净的……
他正想着眼前一道阴影掠过,头上传来轻飘飘的触感。
紧接着是安遥温软的声音,“你把你的送给我,那我也把我的送给你!”
他竟然把那个丑东西放到自己头上!
司煜深宕机了。
宋星瞬间来了劲儿,拍手道:“好看的,好看的!”
“谢谢夸奖。”安遥羞涩笑着,又道:“可惜花没几天就会烂掉,要是能永久保存下来就好了。”
“对了,你们应该有手机吧,用手机拍下来不就好了?”宋星提议道。
“好呀,我们来拍合照!”
对安遥来说他的手机就是用来看动画和做菜小视频的,所以他出门从没有要带手机的认知,宋星则是家里人没给他买手机。
于是两人视线缓缓投向坐在轮椅上的人。
司煜深摇着轮椅缓缓往后退着。
给他戴这么丑的花环就算了,居然还想留下照片,休想!
安遥上前一把按住轮椅,俯下身子软声道:“就拍一张嘛,一张就好,这么美好的经历你不想留个纪念嘛?”
司煜深:哪里美好了?
宋星也半趴到轮椅扶手上帮腔,“就拍一张呗,我长这么大还没拍过几张照片呢!”
他说着把一旁在花海里撒泼打滚的小白捞了过来,小白玩得正嗨被人拦腰抱起,发出一声不明就里的:“喵呜?”
“酥酥你看,大白也想拍照!”
司煜深:……
他发现自己被这两人一猫包围了,退无可退。
司煜深轻叹一口气,缓缓拿出手机解锁,点开照相功能,坚守底线道:“就一张。”
“好哦。”安遥接过手机,他很久不拍照,取景生疏得很,拍了一张很不满意,于是让司煜深帮忙删掉重拍,后面拍着拍着就忘了删。
于是照片变成了两张、三张……很多张。
有拍下大半花海的风景照,有安遥和宋星带着花环的合照,也有宋星强行给小白挂花环小白嫌弃脸抵死不从的搞怪照。
等几人离开花海的时候,司煜深只存了几张外文名词解释截图的空荡荡的相册,多了几十张不一样的色彩。
相册的最新页是一张三人一猫的合照,合照中心是阴沉着一张脸的司傲天,抗拒地抱着他最讨厌的猫,头顶着一个丑极了的花环。
手机自带的相册分类功能,灵性地把这张照片新建了一个分类。
——叫美好瞬间。
两人回到小院,趁安遥做午饭的功夫司煜深给郁青打了个电话。
“之前说的事我同意了,麻烦帮我联系下医生。”
电话另一端郁青险些从沙发椅上掉下来,他问:“哥你怎么一下想通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有独立行走的能力挺重要的。”
郁青:?
16. 第十六章
司煜深肯去看医生是好事,郁青激动地当即坐直身子,准备挂了电话就去联系。
就算不提看病的事,郁青过两天本来也要来小院一趟的,冰箱里没有新鲜蔬菜了,两人也不能总是吃速食,营养不均衡不说,也不健康。
而且郁青上次以为司煜深会搬走,只给安遥带了几件换洗衣服,没给司煜深带,这次正好一起带来。
核对完物品清单后,郁青问:“就这些东西吗,没有其它的了?”
司煜深正欲应下,忽然想起郁青上次带的小零食里有一个柠檬糖安遥特别喜欢,小小一颗,糖纸亮晶晶的,司煜深经常看到安遥在吃饭后来一颗。
于是他说:“再买几包柠檬糖,和上次一样牌子的就行,小傻子爱吃。”
话刚说完,门外传来一声不满的惊呼,“你怎么又叫我傻子?”
安遥小脸气得圆滚滚的,几步迈到司煜深面前,似是要讨个说法。
司煜深从打电话开始心底就泛起一股说不出的烦闷,躁动不安的情绪蔓延至全身,整颗心像是被悬挂到半空,如何也无法安稳。
他这会儿没了应付安遥的心思,自顾自把轮椅掉了个方向,一副拒绝交流的姿态。
安遥见他这个态度,彻底恼了,走过去不依不饶道:“你怎么这样,我不是说了不要叫我傻子,为什么还要叫?”
司煜深眉宇间透出一丝不耐烦,口不择言道:“你本身就是个傻子,为什么不能叫?”
安遥当即倒吸一口冷气,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气得头发丝都快要绷直了,他在房间里漫无目的地跺了几圈,每一步都踩得极重,泄愤似的。
最后他回到司煜深面前,一把捞起司煜深的胳膊,恶狠狠咬了一口。
这一口气势惊人,但实际并不重,皮都没破,只留下一个不深不浅的齿痕。
但这足够为这场争执火上浇油了,司煜深指着胳膊上的痕迹道:“你看看,这是智商正常的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吗,还说自己不是傻子?”
“哼!”安遥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个气音,底气不足气势有余,他又小范围绕了两圈,正好看到司煜深身下做的轮椅,反击道:“那你还是个瘸子呢!一个只能坐轮椅的残疾人!”
这一句直接戳到了司煜深的痛处,他剧烈地喘息着,手往门口一指,“你出去!”
“出去就出去!”安遥几步路跺得轮椅轮子都颤了颤,可见愤怒至极。
郁青隔着电话听了个小夫妻吵架直播,全程连大气都不敢喘,听到远去的脚步声才小心翼翼用气声问:“深哥……还有别的要买的吗?”
“没有,柠檬糖也不用买了。”司煜深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郁青:……
郁青盯着暗下来的通话界面,突然想起了一句老套的台词:好久没见少爷发那么大的火了。
想到这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阳奉阴违地把柠檬糖加回了购物清单。
司煜深心底那股火挂了电话好一会儿才消退些许,取而代之的是心底那份躁动不安愈演愈烈。
他闭上眼睛平复呼吸,让自己尽可能冷静下来,回想方才与安遥的争执。
平心而论,他不觉得自己叫安遥傻子有什么错,这是安遥自出生就被诊断书定下的事实,他只是在陈述事实罢了,又不是带有轻蔑或是不尊重的意味,安遥凭什么生那么大的气,还咬人……
司煜深看了眼胳膊上的齿痕,浅的印记已经散去了,只剩下几个凹进去的小点昭示着这块皮肤遭遇了什么幼稚的对待。
牙还挺尖的。
司煜深没好气的想。
他以为他和安遥的冷战会持续一段时间,怎料不到十分钟安遥就气冲冲地进了房间把他推了出去。
司煜深下意识抓住了轮椅扶手,故作镇定问:“你干什么?”
安遥把他推到客厅桌子前,气鼓鼓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吃饭!”
司煜深:……
他搓搓手指操控着轮椅后退一段距离,沉声道:“我不饿。”
安遥一把将他推了回去,态度强硬,“不饿也得吃,人到了饭点就得吃饭。”
司煜深看着碗里热气腾腾的饭菜陷入沉思。
这画面好熟,特别像国产电视剧里刚和父母吵完架就被强制上饭桌吃饭的备考生。
“带着情绪吃饭……对胃不好。”司煜深下意识就说出了这句话。
“你还有情绪了。”安遥咬咬嘴唇哼了一声,“我还有情绪呢。”
“我不管,你不吃那我喂你。”安遥说着就要伸手去拿碗里的长柄铁勺。
上次被强制喂饭的惨痛经历至今令司煜深心有余悸,他先安遥一步自己握住勺子,快速道:“不用了,让小鱼歇歇。”
放在几个月之前,司煜深绝对想不到他会有被人强按着吃饭的一天,就很屈辱、愤慨、不甘,但饭菜的确挺香的……
吃完饭安遥直接去了小院的另一间房,平日里他就算是看动画片、玩小游戏、坐着发呆玩手指也是在司煜深的房间,现在他却去了另一间房,表示他们之间的冷战还没结束,或者说这才刚刚开始。
司煜深并不在意安遥的态度,在他看来这才是他起初预料中的和小傻子联姻对象的相处模式,他们本来就不应该过多干涉对方的生活,这样正好,每天都腻在一起的生活他才不稀罕。
司煜深回到房间重重关上房门,像是将小院隔绝成了互不干扰的两方天地。
一下午两人各做各的事,一句话也没说,到了晚上安遥用肢体语言叫司煜深吃饭,有了前两次的失败经历,司煜深这次没抗拒,乖乖吃了。
收拾完厨房、锁好房门,安遥又冷着脸推着司煜深往卫生间走。
司煜深不禁又别扭起来,往日里气氛好的时候一起洗澡也就罢了,现在他们正冷战呢,一起洗澡未免太尴尬。
这冷战和他想得不太一样。
安遥的动作比平时急躁了些,一进浴室就去扒司煜深身上的衣服,后者下意识去挡,安遥愣了片刻,加大手上力度。
司煜深也跟着抓紧手下的衣服,两个相反的力互相拉扯着,薄薄一层的布料很快不堪重负,呲啦一声,顺着司煜深攥紧的几个指节碎成了一条条布块。
司煜深低头看了眼自己被撕碎的上衣,眼神中透出一丝茫然,甚至说是无助。
“你……”安遥看到手里的碎布条也愣了下,支吾了半天才开口道:“你突然间害羞什么,你身上哪里我没看过?”
司煜深:……我这也不是因为害羞。
而且这话听起来别扭又耳熟。
“我们还在吵架,在冷战。”司煜深提醒道。
“什么是冷战?”安遥眨着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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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的黑色杏眸,真诚发问。说着他俯下身把自己手里的碎布条悄咪咪往衣服缝隙里填,试图进行一波亡羊补牢。
司煜深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冷战,他说:“就是两个人吵架之后,有一段谁也不理谁的时间,这段时间一般叫做冷战……”
他发觉安遥在自己衣服上作乱的手,破碎的布条下饱满的胸肌若隐若现,实在不忍直视,他索性直接把衣服脱了下来。
安遥自然地接过这团布条,问:“谁也不理谁,不会很无聊吗?”
司煜深想说成熟的大人是不会考虑无不无聊这种问题的,可不知怎的突然就说不出口。
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却是问:“你不生气了吗?”
“当然生气啦!”安遥小脸涨得圆鼓鼓,双手叉腰,色厉内荏道:“你竟然说我是傻子!”
司煜深又问:“你生气还给我做饭,帮我洗澡?”
安遥又哼了一声,脚轻轻踢了轮椅轮子一下,别扭道:“谁让你是病人呢。”
这句话伴随莲蓬头喷洒出的水流声一同传入司煜深耳中。
他那颗空落落的心突然就像和身体一起被浴室温暖的水汽浸润了,他依然焦躁、依然不安,同时又有一股暖意突破桎梏破土而出。
他终于得以彻底平静下来,去追寻这股焦躁不安的来源。
安遥的确还在生气,他给司煜深擦洗皮肤的动作都比平时重了些。
方才还让司煜深觉得幼稚的小动作,这会儿静下来反到觉出一丝可爱,他想他何必和个傻子置气呢,小傻子连什么是冷战都不懂。
今日照例,安遥帮司煜深洗完就把他推了出去,回到浴室清洗自己。
待两人都洗完澡,擦干水珠换上新衣服,才想到件事情,下午他们各在各的房间,虽然天气炎热但不过几个小时,忍一忍就过去了。
可晚上有十个多小时呢,不吹风扇怎么睡得着?
安遥不情不愿地迈着小步子,三步一徘徊地往床边挪。
待他终于慢吞吞爬上床,又像置气似的双手放在腹部规规矩矩仰面躺好,同身旁的司煜深微妙地隔出几厘米的距离。
晚夏的风透过窗子呜呜的吹着,远处似乎有下雨的地方,风中裹挟着湿润的气息。屋子里风扇不辞劳苦地嗡嗡作响,听习惯了竟觉得这规律的响声很是催眠。
安遥躁动的心跳很快趋于平缓,呼吸也逐渐绵长,半睡半醒间他熟练地翻了个身,一下抱住身旁司煜深的手臂,下意识捏了两把。
等他眨着意识朦胧的眼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又嫖完不认账似的快速把手臂甩到了一边,力度大到身边人整个身子都跟着颤了颤。
司煜深:……
不跟傻子置气,不跟傻子置气。
安遥揉揉自己的脸,告诉自己清醒点,然后翻了个身以表决心。
不出十分钟,困得迷迷糊糊的小傻子又翻回来把手臂抱紧在怀里,几十秒后,手臂又被甩了出去。
身侧传来叮咚一声消息提示。
司煜深点开手机一看,是郁青发来的问候。
郁青:怎么样了,你和嫂子还在冷战吗?
司煜深侧过头瞄了眼奋力折腾自己胳膊的安遥,眼底一片惨然。
他动动手指,回复郁青。
司煜深:变热战了。
郁青:?
17. 第十七章
安遥抱着司煜深的胳膊折腾了半晌,愣是把自己折腾困了,最后还是像抱着抱枕似的紧紧抱住结实的手臂睡下了。
今晚的风很轻柔,被远方的雨筛去燥意,只剩下舒爽,吹得人困意翻涌,司煜深听着身边人安稳的呼吸,很快也睡了过去。
阴雨天总会让人失去对时间的感知,两人第二天是被敲门声叫醒的,司煜深睁开眼拿起手机一看,已经八点多了,比他们平时起床的时间晚了一个多小时。
安遥明显还没睡醒,听着院外的敲门声,睡意朦胧地揉了揉眼睛,哑着嗓子道:“到查房时间了吗?”
司煜深愣了下,“什么查房?”
安遥唔了声,闭着眼甩甩脑袋,那一头卷翘的黑发也跟着抖了抖,待他重新睁开眼睛,眸光明亮了许多,他透过窗户看向院门,惊道:“诶呀有客人!”
他急急忙忙翻身爬下床,穿着工字背心、小短裤就要往外面跑,司煜深一把拉住他,提醒道:“换身衣服。”
“噢噢。”安遥哒哒哒跑回自己房间,匆忙间随意套了件略微透明的防晒衫,身下穿了条沙滩裤。
待他打开院门,发现门外站的是成莉,前几天来过的村长的女儿,不禁庆幸自己听司煜深话套了衣服,不然在女性面前穿得那么清凉真是太不礼貌了。
“我是不是来得太早了。”成莉看了眼安遥搭配得过于随意的衣服,客套问道。
安遥点点头,回得很直白,“是有点早,你有什么事情吗?”
成莉面上笑容僵硬了瞬,又很快恢复正常,她问:“方便我进去吗?”
安遥向来是热情好客的,他也不管一个女人大早上往这跑奇不奇怪,侧过身笑道:“可以呀,你进来吧。”
安遥领着成莉穿过院子往客厅走,刚踏过客厅的门槛就见换好衣服的司煜深自己操控着轮椅出来了。
成莉见到司煜深眼前顿时一亮,目光柔和温声问候道:“早上好呀。”
司煜深轻点下头,看了眼成莉怀中的菜篮,冷淡道:“可能上次时间匆忙我没说清楚,承蒙令父好意,我们以后不需要你家往这送果蔬,也没有进行其它往来的打算,没给你倒杯热茶算是我们的失礼,请回吧。”
这番话把成莉的种种念头堵得死死的,让她想开口都找不到话题,僵持片刻,她不死心问:“那你们以后吃什么,离秋收还有段时间,乡亲们家里的存货可都不多了。”
司煜深:“不劳费心。”
成莉咬咬唇,她知道今天走出这个门以后可能就没借口再进来了,不甘心亲近豪门的机会就这么溜走,她转转眼睛心里想着小院的地理方位,忽然道:“对了,你们住的这段时间有没有和几十米外那户人家碰过面,就是从院门外那个小坡下去,走个几十米有个歪脖子树。”
安遥越听越耳熟,听到歪脖子树反应过来,那不是宋星家吗,不由得问:“碰过面呀,怎么了?”
成莉眉宇间闪过一丝厌恶,像是怕被谁听到似的,轻声道:“以后可别来往了,离那户人家远点,那老太太是个疯婆子,指不定能干出什么事来,说不定还会传染呢!”
这话越说越邪乎,不等客厅里的两人做出反应,院子里传来一声呼喊:“我姥姥才不是疯婆子呢!”
几人回头一看,只见个穿白色短袖、牛仔背带裤的小孩站在院子里。
是宋星来找安遥玩,不知把几人的对话听去多少。
成莉本有一丝背后说人坏话的心虚,见来人是个小孩底气又足了起来,语气轻蔑:“这村子里谁不知道你姥姥得了疯病,也就骗骗新来的外乡人。”
宋星站在原地直勾勾瞪着成莉,一板一眼道:“你这智商还没有我高的坏女人,没有资格说我姥姥。”
“你!”成莉被戳中痛处,她小时候也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笨小孩,仗着老爸是村长才没有受欺负,这几年趁着互联网的风,还得了一个“笨蛋美人”的称号,此时被宋星一口戳穿,难免气恼。
她气冲冲走向宋星,高高抬起巴掌,眼看着这一掌就要落下,司煜深气息一沉,“成小姐。”
成莉浑身一震,莫名感到一震恐慌,仿佛只要这掌落下去就会有她不能承受的事情发生。
司煜深继续道:“请你离开,不要再来。”
成莉搓了搓胳膊上莫名窜出的鸡皮疙瘩,低着头灰溜溜走了。
宋星完全没有险些挨巴掌的认知,扭过身对着成莉的背影做了个符合年龄的鬼脸,还“略”了几声。
“所以她是做什么来的?”安遥扣扣手指,对一大早上这场莫名其妙的闹剧仍处于状态外。
“还用想吗?”宋星抱起手臂冷哼一声,“她肯定是看上酥酥了,想插足哥哥和酥酥的婚姻。”
“什么意思呀,她也想搬过来住吗?”安遥微微侧过头,还是没太明白。
宋星突然就熄了解释的心思。
司煜深则是默不作声回了房间,仿佛刚才发生的那些事都与他无关。
今天两人起得晚,还没来得及吃早餐,时间也不早了,索性冲了碗燕麦,煎鸡蛋配面包片对付一口。
宋星也跟着蹭了片面包,他看看饭桌旁的两人总觉得氛围不对,这点在宋星准备带着两人出门玩,司煜深冷冰冰说他不去的时候尤为明显。
“不去就不去,那你好好看家。”安遥拉着宋星的小手溜溜达达出了院门。
走出一段距离,宋星忍不住问:“哥哥,你和酥酥吵架了?”
“嗯……我想想。”安遥沉思片刻,回答道:“用他的话说,我们是在冷战。”
“冷战?这么严重。”宋星讶异,心想刚才的氛围虽然奇怪,可看着也不像冷战呀。
见宋星这个反应,安遥才后知后觉冷战似乎是件很严重的事,他不禁停下脚步揪了揪衣角,眼底流露出不知所措。
宋星也没了玩乐的心思,而且今天天气不好,估计很快就要下雨了,也不适合远走,于是他找了块大石头,简单用手抹了抹浮灰,拉着安遥在上面坐下。
他问:“所以你们因为什么吵得架?”
安遥想了想一切的源头,那股被压下去的恼意又涌了上来,他愤慨道:“我听到煜深跟别人打电话的时候叫我傻子,我明明跟他说过不许这么叫的,说了好几次,他偏要叫!”
宋星听完伸长腿向前方抻了抻,一只手放到背后的石头上撑住身体,侧过身面对安遥,认真道:“可你的确是傻子呀。”
安遥当即把身子往后挪了挪,下意识和宋星拉开距离,语气满是不可置信:“你怎么也这样!”
“我的意思是,我不说,他不说,你就不是傻子了吗,我们什么都不说你就变聪明了吗,就算我们一直不说,以后你们离开了这里,别人不会说吗?”
这么简单的道理,就算安遥脑子不灵光,也一下就听懂了,他皱起眉头满脸沮丧,不甘心道:“别人说不说,我管不了。”
“对呀,而且你是傻子又不是你的错,他也没有侮辱你的意思,干嘛要生气呢,当傻子也没有什么不好,会少很多烦恼,国家还会给你发补助,就算不工作每个月也有钱,出门在外也有特殊优待。”
“真的呀?”安遥很快被宋星说服了,在他的认知里傻是一个不好的字眼,是带有敌意的形容词,但是当傻子竟然还有补助,“所以我傻其实是一件好事?”
宋星被噎了下,虽然他自诩是绥安村百年不遇的小天才,双商发育远超同龄人,但他归根结底也只是个学龄前小孩儿,没法回答安遥这么具有哲理性的问题。
他另一只手挠挠脸颊,思考半晌道:“不能说是好事,但也不是坏事,我想他只是你漫长人生中的一件小事,它虽然存在感很强,但并不能左右你的人生,我姥姥总说,人这一生,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安遥不知是被哪一句话触动了,又像是根本没听明白身边人在说什么,就这么呆呆地坐在石头上看着宋星,直到一滴水高高地从天际坠落,惊醒正在沉思的人。
“下雨了!”宋星伸出手接住一滴雨水,催促道:“我们快回去吧,今天云彩很厚,这场雨会下很久。”
“噢噢。”安遥浑浑噩噩跟着起身,两人顶着豆大的雨点一路小跑,在安遥家院子前分开,他想说送送宋星,但小孩跑得快,没等他开口就跑得一溜烟没了踪影。
如宋星所料,没过几分钟,奔腾的雨水倾泻而下,砸得院子里的砖块咚咚作响,没有砖的地方则是把泥水溅起几厘米高。
安遥许久没见过这么大的雨,他站在客厅看了会儿,发现雨水会越过门槛砸进来后,就赶忙把客厅门关上了。
隔着一道门,轰隆隆的雨声只剩下川流不息的闷响,听得他心里也沉甸甸的。
他回到房间发现司煜深正靠坐在床上看书,他想了想也换下外出衣服,穿着简单的背心短裤上了床。
外面正在下雨,温度清凉得很,屋里自然也没开风扇,司煜深悄悄瞄了眼这个正在跟自己冷战,却又悄悄爬上床的人,没说话。
过了会儿,侧躺着的安遥忽然往上爬了爬,自然地抱住司煜深左胳膊,闷声道:“你是瘸子是大家都看得到的事实,你不可以因为这个生气。”
司煜深:?
这小傻子是来挑衅的?抱着别人的胳膊挑衅?
安遥又道:“我是傻子也是事实,所以我也不生气了,星星说冷战是很严重的,我们不要冷战了好不好。”
司煜深听明白了,这是有场外指导,他问:“宋星还说了什么?”
“嗯……”安遥捏捏怀中的手臂回想着,“他姥姥说,只要没死,别的都是小事情。”
道理的确是这个道理,可又有几人能真正做到呢。
司煜深视线转向窗外,看着如流水般倾泻的大雨,又想起他车祸那天。
在以为死亡即将来临的那一刻,到底是对信错了人的愤怒多一些,还是对没能停下脚步好好享受人生的悔恨多一些。
他前二十二年努力的目标都随着那一场车祸,那一场雨被冲散了,从医院醒来后,他觉得他之前的人生是可笑的,往后的路是迷茫的,但与此同时他心中还有一股恐慌随之生长。
郁青越是劝他去医院重新做检查,这份恐慌就愈像汲取了新的养料似的,生长得愈发狂妄。
“其实,我一直在害怕。”司煜深忽然开口道。
“啊?”安遥错愕地爬起身,扭过头看向司煜深,“怕什么?怕我吗?”
这副呆呆的模样,司煜深不禁失笑,拍拍安遥毛茸茸的脑袋,把他按回床上,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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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道:“我是怕新的检查结果和之前医生告诉我的一样,我怕他说我叔叔没有对报告动手脚,我是真的再也站不起来了。”
昨天司煜深打电话时,心底那股躁动不安正是来自于此。
“只要我不去重新检查,我的心底就永远存在两种可能,站得起来或再也站不起来,我可以永远抱着那份希冀活着,永远忽视另一种可能,但如果说检查完结果很糟,那我……”
司煜深说不下去了,他觉得有这种心里活动的自己很懦弱,他从小受到的教育让他无法接受自己因惧怕一个可能而摇摆不定。
“很糟,是有多糟呢?”安遥忽然问,“糟是坏的意思吗,那你能想到的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最坏的结果,答案很简单,且一直摆在两人面前。
“最坏就是,我再也没法站起来,往后余生一直坐在轮椅上。”司煜深艰涩道。
安遥想了想,问:“就像你现在这样吗?”
司煜深:“对,就像现在。”
“那好像也不是很坏呀,你现在可以自己吃饭、睡觉、上厕所,等你腿上的伤口好了还可以自己洗澡,你身上还有我没有的可以硬邦邦的肉,你比我聪明好多,可以做好多好多我想象不到的事,这并不坏呀。”安遥掰起指头一件件数道。
“而且我在电视上看到有人在卖假腿,那些没有腿的病人装上那个就可以站起来了,穿上裤子看着和我们没什么区别,可厉害啦!”安遥说到这担忧地看了眼司煜深:“不过那个假腿可贵可贵了,你是在担心自己没有钱买吗?”
被赶出家族企业但私库余额仍有九位数的司傲天:……
他嘴唇动了动,似是想不通话题怎么转到这来,但还是解释道:“不担心,我资产应该还算富裕。”
“真的呀。”安遥语气中流露出羡慕与向往,“当有钱人真好。”
司煜深:……
窗外的雨还在下着,屋内的气氛却没那么沉闷了,面对一个无忧无虑单纯羡慕有钱人的小傻子,司煜深彻底放下戒心,他把郁结于心的病灶摊开来道。
“我这段时间一直想,我活到现在没有做成什么事,我奋力振兴起来的企业给我叔叔做了嫁衣,我的真心朋友只有郁青一个,恋爱也没有谈过。每天都在学习、看书、想方案想对策,忙了二十二年,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我好像什么也没获得……”
“煜深,你要死了吗?”安遥突然插嘴道:“你怎么在说一些要死的话?”
司煜深哽住,他想了想道:“我没有要死,我只是在思考……”
安遥:“活着的意义?”
司煜深点头,“对,可以这么说。”
“在我们院里,快要死了的小伙伴才会思考这个。”安遥面露不解,“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每件事都要考虑个意义出来呢,难道所有东西都是为了获得什么而存在吗,活着的意义有什么好思考呢,活着本身就是意义呀?”
各项成绩遥遥领先了整个学生时代的司煜深,第一次有了差生上课听不懂老师讲课的感觉。
他的大脑经过飞速运转但未得出答案后,便破罐破摔地彻底放空了,生平头一回有了想放弃思考,直接抄答案的想法。
他犹豫着问:“你的意思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嗯……”安遥纠结了下,眉头皱作一团,贫瘠的表达能力让他实在不知该怎么准确描述出心中所想,干脆想什么说什么。
“你说的和我说的还是不太一样,我该怎么跟你解释呢,就像院长伯伯会每天早上查房看我们每个孩子的情况,他会拍拍我们每一个的头,说真好呀今天也有好好活着,我不太会表达,我就是觉得我好好的在这里,你也好好的在这里,我们在这里这件事就是活着的意义,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直到很多年以后,司煜深仍然无法肯定那个大雨天,在那个破旧的小院里,安遥对他说的这番话他是否真正理解了,又或者他理解的和安遥讲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但他记得在听安遥说出“你能理解吗”、在和安遥视线对上的那一瞬间,一直压在他心底的那股郁气散了,他想他干的最蠢的事不是为了躲避看医生郁郁寡欢、不是日日躺在床上思考人生的意义,而是他执着地要为之前的人生经历找寻一个答案。
窗外的雨还在下,但雨势弱了许多,再也没了来势凶猛、气吞山河的气势,似乎每一场大雨都是这样,势不可挡地胡来一通,而后夹着尾巴淅淅沥沥地走。
司煜深想等这场雨停了他可以去外面呼吸下新鲜空气,雨后的太阳没那么晒人,他可以坐在外面好好沐浴场阳光,或许他可以提前选几家假肢公司,毕竟好的假肢是需要提前很长一段时间定制的。
好的事情未必多好,最糟的事情也没有糟到完全无法接受,想要的答案不需要去特意追寻最后也会自动浮现。
司煜深觉得这是自他父母去世后,第一次有这样如释重负般的好心情,他不禁视线看向窗外,对安遥道:“谢谢,我现在已经不讨厌下雨天了。”
“真的呀,恭喜你。”安遥双手小幅度拍了拍,随后道:“不过我还是讨厌下雨天的。”
司煜深视线从窗外收回,缓缓转到安遥身上,道:“你可真会煞风景。”
安遥:?
18. 第十八章
安遥微微侧过头,没明白司煜深的意思。
司煜深这会儿心情正好,起了刨根问底的心思,于是问道:“那你为什么讨厌下雨天?”
“因为下雨就不能出去玩了呀!”安遥认真道。
他从小生活在疗养院里,少有的乐趣就是跟着小伙伴在护士姐姐的看护下在疗养院周围玩,他们的外出时间很短暂,经常不到一场游戏的时间就要回去,因为他们的身体都很虚弱,不能做剧烈运动,即便如此,院里的每一个小伙伴还是很期待在外面玩的时光。
但如果下雨的话,就连短暂的时光也被剥夺了,毕竟每一丝冷气,每一场感冒,都可能要了一个重病小孩的命,大家不能冒这个险。
安遥思绪飘回疗养院,想起了无数个落寞地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雨水哗哗的下雨天,想起他曾无数次祈祷雨停得快些,最好是在太阳下山之前停,这样他们或许还可以在外面待上一分半刻。
正想着,安遥察觉怀中的手臂被主人强行抽了出去,来不及失落,那只手在自己的头上揉了揉,随即头顶传来手臂主人的声音。
那声音听上去和平时不太一样,安遥也说不出有哪里不同,非要说的话,好像有一丝莫名其妙的兴奋在里面。
他问:“要出去玩吗?”
安遥几乎不敢相信听到了什么,反问道:“现在吗?”
司煜深笃定:“对,现在。”
安遥惊得坐起身子,他怀疑司煜深思考人生的意义思考得脑子坏掉了,他指指窗外,提醒道:“外面在下雨哦。”
司煜深平生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说话,带着怂恿好孩子干坏事的快意,他说:“那又怎样,玩不玩?”
安遥呆呆的:“下雨天也能出去玩吗?”
司煜深:“为什么不能,走不走?”
安遥:“走!”
-
雨后初霁,碧空如洗。
翌日是个红日高挂、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一大早兴冲冲来找安遥玩的宋星,不太能理解地概括道:“你是说,昨天你们两个人顶着瓢泼大雨在外面玩耍,玩了个透心凉,昨天夜里两个人双双感冒了是吗?”
靠在床上裹着毯子的安遥:“是这样的。”
半坐在旁边盖着被子的司煜深:“……可以这么说。”
宋星背起手像个小干部似的,咬咬嘴唇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最后说:“你们干的这件事,让人有点费解呀。”
安遥紧了紧身上的毯子,吸吸鼻子,说话瓮声瓮气委屈巴巴,“我就说我不玩不玩,他非带我出去玩。”
司煜深自知理亏,但还想挣扎一下,“你嘴上说不玩,后来我拽你都拽不回来。”
安遥唔了一下,不吱声了。
“看来今天是玩不了了,你们好好养病,我回去了。”宋星略带遗憾道。
“等下!”安遥垂死病中惊坐起,“能不能帮我从厨房拿杯水,我身体好重,不太能动。”
“好吧。”宋星哒哒哒跑去厨房踮起脚尖倒了杯水送过来。
接过水杯安遥才想起来,感冒药不能空腹吃,他又让宋星从厨房拿了几个面包过来。拿着面包安遥又想起来感冒药水很苦,吃完得含块糖才行。
一趟两趟三趟的,宋星无语道:“你这溜傻小子呢!”
安遥吸吸鼻子,软声道:“你不是说傻子有优待吗,能不能优待我一下。”
他刚说完,身旁的司煜深悠悠来了句:“我是瘸子,行动不便。”
宋星倒吸一口冷气,不明白不过一个晚上,两人怎么变得这么无耻了,他喊道:“那我还是小孩儿呢,祖国未来的花朵!”
司煜深:“乖,等会儿分你糖吃。”
宋星:……
两人这场病来得急去得也快,吃完药在床上躺了一天就好得七七八八了。
转过天来,是郁青带司煜深去医院做检查的日子,他得知两人生病后先是例行客套了番,随后对两人生病原因表示不解,尤其是当他得知这件事主谋是司煜深的时候,他都要怀疑他深哥是不是被夺舍了。
司煜深则是无所谓地附和道:“不理解没关系,我自己也不能理解,我现在相信了情绪上头人是会失控的这句话,你非要问的话,那就是思考人生的意义思考得。”
郁青:?
郁青这次又是带了好几箱东西过来,其中一箱满满都是小零食,安遥很快翻到他最爱的柠檬糖,有好几包,他开心地在每个房间都摆了一包,这样想吃的时候随时都能吃到啦!
司煜深看到熟悉的柠檬糖包装,不动声色扫了郁青一眼。
郁青默默扭过头,轻咳一声,掩盖自己阳奉阴违被抓包的尴尬。
趁着安遥在厨房整理零食,司煜深问出他很好奇的一个问题。
以司煜深的家境,即便他以前待人接物冷淡至极,也有不少朋友围在身边,而他失势又出了车祸后,只剩下郁青一个。
他自认为对待郁青与对待其他人没什么不同,平时的接触都是公事居多,日常来往几乎没有,所以他对郁青的“不离不弃”是有些惊讶的。
“这个嘛。”郁青听后摸了摸下巴,问:“是想听真话还是场面话?”
司煜深:“……先听听场面话。”
“我很看中深哥你的潜能,你是当代少有的有为青年,一时的失败不算什么,我相信你早晚会东山再起的,我愿意做你坚实的后盾。”
司煜深:“那真心话呢?”
“我就一普通家庭的孩子,没背景没靠山,有点实力但不多,也不是应届生,没考硕博,现在社会竞争太激烈了,离开你我也没有地方去啊。”
司煜深点点头:“我会把场面话铭记于心。”
郁青:“好嘞。”
北城的私人医院大多被司勐打点过,即便去查也查不出什么,郁青托了几层关系联系到一位久居S市的资深医师,两座城市距离较远,司煜深这次需要离开一天一夜。
“你今天晚上一个人在家没关系吗?”司煜深临行前叮嘱道。
安遥全身心沉浸在几大箱零食里,忙活着分类,头都没抬地回道:“当然没关系啦!”
司煜深看了他一眼,又道:“你自己在家不许不吃饭光吃零食。”
一起住的这段时间他算是发现了,安遥这人是严于律人宽以待己,天天看着他不让他吃对养伤不好的东西,自己倒是大包小包的零食不断。
安遥听完唔了一声,欲盖弥彰地磕磕巴巴道:“我、我才不会呢,我根本就不爱吃零食!”
司煜深摩挲着轮椅扶手,还是不太放心,安遥见状起身直接将他推出了院子,怕他再唠叨似的,快速说了句:“路上注意安全呀,祝你的检查能有个好结果。”随即砰的一声把院门关上了。
“哥你好像被嫂子扫地出门了。”郁青调笑道。
司煜深:……
小院难得只剩他一个人,安遥收拾着东西不自觉思考起来。
他上一世的生活是很单调的,身体好的时候还能帮护士姐姐们照看下其它孩子,闲下来还可以看看电视剧、看看动画,后来他的病愈发严重,只能整日整日地躺在床上,唯一的乐趣就是听对门的保安大爷外放的各种小说。
他想保安大爷肯定有点耳背,不然怎么要放这么大声,连自己躺在床上都听得清清楚楚。可惜里面的很多词汇对他来说太过陌生,他大多时候听得晕乎乎的,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刚从这个世界醒来时,安遥也想自己会不会遇上了保安大爷常听的小说中出现的“穿书”呢,从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真的好神奇,既然如此这个世界的主角是谁呢,这又是一个怎样的故事呢?
安遥想了一会儿,想不出,便不想了,他只想珍惜现在健康的身体,过悠闲的小日子。他那几天过得的确很舒适,直到成莉的出现,他突如其来的头痛,一些熟悉又陌生的记忆涌入脑海。
今天司煜深不在,他正好可以静下心来好好整理下脑子里乱七八遭的记忆。
安遥翻出来一张白纸,又翻箱倒柜找出来一根有些断油但勉强能用的笔,他会写的字不多,不过他有自己的记录方式,A4大小的白纸上很快布满了意义不明的大小圆圈。
先是上一世的记忆,这段算是完整的,从幼儿期在疗养院乱跑,到断断续续地学知识、和小伙伴玩耍,再到后面病重卧床,最后去世。安遥画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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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大大的圈,把小圈包裹进去,又画了个对号,表示这段记忆没有问题。
接着是另一段有点陌生的,他作为安家的二少爷的记忆,这段记忆非常奇怪,既有他作为旁观者看着自己行动的,也有第一视角沉浸式体验的,安遥甚至有些分不清这是别人的记忆,还是他自己的。
记忆里大多数时间他都生活在一个幽暗狭窄的小屋里,没有亲人、没有玩伴、没有任何娱乐,甚至连阳光都是施舍,只有在天气好的时候,才有一缕细窄的光线从房间高高的气窗里倾泻下来,在昏暗的小屋照出一方小小的光亮。他就在这样的小屋里生活了一年又一年,五年、十年……直到成年。
记忆里还有个截然相反的地方,那里广阔明亮,屋子里到处都是金光闪闪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到那里眼睛就很痛,他不得不经常停下来捂眼睛,他朦胧间听到有人说:
“这傻子是不是以为自己在做梦?”
“可惜了,好歹也是个少爷,却只能每逢年节才来看看自家的房子。”
“有什么好可惜的,当年安家老爷子临终前说谁先生下继承人就把家产传给谁,安老二家抢先怀了孕,可偏偏生出来个傻的,家产白白让给后一步生孩子的安老大了,这安老二能不怨吗,自己不争气怪谁?”
“可毕竟是亲生的孩子,这么对待也太……”
“别说了,那傻子看过来了,我们换个地方。”
被叫傻子的少年还在揉着刺痛的眼睛,揉到发红,揉到指间传来湿润的触感,安遥也感同身受地在心底刺痛了一下。
怎么能这么对待亲生儿子,这对父母真是太坏了!
安遥气愤地握起小拳头,并没有他现在就是这个被苛待的孩子的认知。
原身的记忆乏善可陈,每天除了一位安家的老仆人定时给他送饭,剩下的就是一日接一日地在小屋子里发呆,没有人同他交流,也没有人教他识字、学习其它的知识,大家似乎默认了他不仅智力低下,还又聋又哑。后面的记忆像幻灯片飞速转动,直到安家人把他从小屋接出来换上干净漂亮的衣服,坐很长时间的车,来到一间乡下小院。
再之后,安遥就过来了。
记忆中还有很多模糊的地方,安遥姑且画了几个小圈圈,打上一个问号,等以后想起来了再说。
最后是一段莫名奇妙的,以音声形式呈现的记忆。回想起来像是从保安大叔那里听来的小说。
讲的是一个姓司的男人在最意气风发的年纪遭遇背板,人生跌至谷底,这时很多人嘲讽他、羞辱他,让他看尽世间险恶后,发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愤慨,接着奋发图强一路逆袭,狠狠打了欺负他的那些人的脸的故事。
书中时不时用司傲天来称呼他,值得一提的是在他的逆袭路上有无数美女相伴,多个或优秀或美丽的女人都想成为他的伴侣,但他全都拒绝了,只因他身边有一个反派为了羞辱他强行让他娶的男性妻子。
这位男妻是司傲天前期的梦魇,是受尽欺辱的开端,也是他彻底下定决心抛弃以前天真的想法,涅槃重生踏上复仇打脸之路的起点。
嗯……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安遥把白纸翻了个面,绞尽脑汁回想着:书中男主称号是司傲天,而司煜深恰好也姓司。打一个对号。
书里有一个反派对男主很坏,而前两天司煜深说他们身边一直有个坏人等着抓他们。打一个对号。
书前期男主在乡村生活,遇见的第一个女生姓成,是村里的村花,这个不需细想,安遥快速打了个对号。
还有书里那个男妻姓安,而自己叫安遥;书里男主被迫结婚,他穿来第一天司煜深说他们的婚姻是有合同的,他们早晚会离婚;书里男主在乡下住了一个月里就搬去镇里了,司煜深多次提到他住段时间就会搬走……对号,对号,对号。
书里说,司傲天和安姓炮灰男妻的婚姻是整个上流社会的笑柄。
安遥画下两个等号。
司傲天和安姓男妻。
司煜深和我。
完了完了……
安遥放下手中的笔,吃惊地捂住嘴,不可置信地想:
书中那个下场凄惨的炮灰男妻好像是我。
19. 第十九章
怎么办,第一次穿书就穿成个结局悲惨的人物。
而且炮灰是什么意思?
安遥不太灵光的小脑袋充满疑惑。
他想煜深每天看上去心情很好呀,怎么在书里这么生气呢,真是搞不懂。
“哥哥!”
屋外传来宋星由远及近的呼喊,还伴随着一声尾音婉转的喵叫,一人一猫都是自来熟的性子,来得次数多了现在进院子跟回自己家似的。
“酥酥不在家吗?”宋星视线扫了一圈没看到司煜深,倒是看见安遥摆在地上的大圈套小圈,问:“哥哥你在画什么?”
“我在想……怎么活得久一点。”
第一次当炮灰,挺突然的,也没什么经验。
宋星顿感莫名其妙,他问:“哥哥是不是病严重了?”又把手里提的玻璃罐子放到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道:“吃点黄桃罐头吧,我们这的人感冒都吃这个,好得快。”
安遥很快被黄澄澄的罐子吸引去注意力,他拿起来转了转,只见几块黄桃随着力度在汤汁中摆动,“这里面加了药吗?”
“没有,就是普通的罐头。”宋星解释道:“怎么说呢,就是图个心理作用,类似于讨彩头。”
安遥听得似懂非懂,他放下罐子,招呼宋星去厨房,“煜深的朋友带了很多零食过来,你挑些带回去吧。”
宋星听到零食眸光一亮,随即又暗淡下去,扁扁嘴道:“不了,我姥姥不让我吃太多零食。”
安遥听到笑了一下,说:“好巧,煜深也这么说我。”他想了想,“那要不你就在这吃吧,反正你姥姥不在,煜深也不在。”
“好呀,但是干吃也太无聊了,你这能不能看剧、综艺、动画片之类的?”
“可以的。”安遥把平时吃饭的桌子搬去了司煜深房间,支在床边,在桌上摆了满满的零食,又开了两罐冰镇可乐。
最后他把平时用来看动画的平板打开,递给宋星,“你想要看什么,选一个吧。”
宋星在平板上点了没一会儿,就发出没见过世面的惊呼,“你怎么每个视频软件都开了年度会员啊!”
正在拆薯片包装的安遥动作顿了下,眨眨眼问:“是煜深办的,他说这样用起来方便些,这些很贵吗?”
宋星咬咬牙,发出声世俗的感慨:“有钱可真好。”
两人坐在床边,吃着零食,喝着冰镇可乐,吹着风扇,看着最新的搞笑综艺。
而被他们羡慕的有钱人本人,这会儿还在路上奔波。
绥安村距离北城机场有几十公里,山路不好走,司煜深和郁青两人坐了一上午的车,才刚抵达北城机场,待办完登机手续走进贵宾休息室,已经是午饭时间。
司煜深吃着贵宾室提供的精致套餐,这是他往前人生中吃惯了的味道,但此刻莫名就回想起安遥做的番茄炒蛋盖饭。
想到安遥,他手中的叉子顿了顿,迟疑片刻后索性彻底放下。
郁青不禁问:“怎么,不合胃口?”
司煜深拿起湿毛巾擦擦嘴角,有些不想承认,“最近吃习惯了他做的,口味一时不适应。”
郁青不着调地笑了笑,“哥你才出门半天就想嫂子了?”
“别叫他嫂子。”司煜深不知第几次纠正道,他说:“我是有点担心,他第一次单独在家这么长时间。”
郁青心想人家在安家生活了那么多年,不也活得好好的,只是这话不适合说出口,于是他提议道:“要不你给嫂子打个电话问问。”
司煜深当即点点头,淡声道:“他的电话卡办了还没用过,得试试好不好用。”
郁青心底翻了个白眼,他都多余提建议,人家连理由都已经找好了。
司煜深所在的贵宾室是一个单独的房间,私密性强,他把餐盘往前一推,从联系人中找到安遥,拨了出去,随手点了外放。
尽管这是通普通的电话,知道电话对面的人看不见自己,司煜深还是坐直了身子,郁青见状也莫名跟着紧张起来。
嘟——嘟——
电话响了两声便被接通了,只是对面传来的不只是安遥的声音。
“星星,我该怎么说?”
“要么实话实说乖乖认错,要么说一个善意的谎言,诶等等,你好像已经接通了!”
“啊?这样就是接通吗?这和我以前的手机界面不一样!”
然后是一阵混乱的摩擦声,紧接着是约五秒钟的死一般的沉寂。
就在郁青怀疑对方是不是已经挂了电话的时候,终于从话筒传来一声小心翼翼的试探:“煜深?”
“嗯,我在。”司煜深沉声应下。
郁青悄悄瞄了眼身边人的脸色,发现是与语气相称的十分平静,不禁感慨不愧是做大事的人,心理素质就是好。
双方一时僵持着谁也没说话,电话里传来一道小孩子稚嫩的气音,“问他。”
安遥连忙哦了一声,问:“煜深你打电话过来做什么呀?”
司煜深说:“我想问问你中午吃的什么?”
“嗯……”安遥支支吾吾道:“我、我自己做的饭呀,星星也在这里吃的,他吃得可香啦!”
宋星在一旁连声附和:“对对对!”
司煜深不冷不热嗯了一声,继续问:“都做的什么菜?”
“嗯……就是我们常吃的那些菜呀,就是……”
宋星拿起罐薯片小声提醒:“黄瓜炒蛋。”
安遥撒谎的经历屈指可数,这会儿神经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根本听不清宋星说了什么,只注意到薯片罐子上的字样,他像是突然得了主心骨,大声道:“做的黄瓜青柠!”
“听上去味道不错。”司煜深面不改色,问:“还有呢,就做了一道吗?”
“还有墨西哥鸡汁番茄,德克萨斯烤肉,这两个是用外国的香料做的,所以听起来很洋气。”安遥说完觉得自己可聪明了,简直是个小机灵鬼。
宋星一头倒在床上,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郁青几乎快要忍不住笑声,他插嘴道:“嫂子是不是还做了意大利红烩肉。”
安遥惊讶地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郁青这下彻底笑出声,他夸赞道:“嫂子这么会做饭,深哥真是太幸福了。”
安遥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羞赧道:“也没有那么会,我还在学习当中。”
司煜深不动声色扫了郁青一眼,后者瞬间收起笑容,噤若寒蝉,堪称变脸大师。
“你晚上自己在家,睡前记得关好水电煤气。”司煜深又简单叮嘱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他坐在椅子上紧紧握住手机,轻呼出一口气,对郁青道:“以后到我那去不要带零食,他又不是真的小孩子,吃什么零食,都是添加剂,本来就傻越吃越笨。”
郁青赶忙听从老板吩咐,“好好好,知道了。”
撂下电话不久,一位机场服务生敲门进来收了餐盘,通知两人到登机时间了。
从北城飞到S市航程两个半小时,司煜深没有在飞机上睡觉的习惯,待飞机平稳运行后就找空姐要了本杂志看。
这是本时尚杂志,不同国家不同性别的模特穿着某品牌当季度的新品,优雅自信的姿态跃然纸上。
司煜深翻了几页就回想起安遥天天在家里穿的工字背心小短裤,还有整日奔走山间的胡乱穿搭。
他想他未来大概会和安遥相处很长一段时间,毕竟平心而论安遥对他不错,就算日后解除了婚姻关系他们也可以做朋友,而安遥又是个没有收入来源的小傻子,所以他多半是要把安遥一直带在身边的。
他和安遥的婚姻名存实亡,安遥是个不懂情爱的,他自己又是个纯直男。明眼人都明白这场联姻是怎么回事,所以他以后碰到喜欢的人肯定会和安遥离婚的,但这并不会影响他和安遥的感情,因为他们之间本来就不存在什么喜欢或爱这类的情感。
他甚至想就算他以后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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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结婚了,也可以在家里给安遥准备一个房间,毕竟安遥个头小小的,不占地方,会乖乖地自己吃饭,还很勤奋,爱干净。他想他以后的结婚对象也会很喜欢安遥,实在不行他把安遥认作干弟弟,这样别人就不会再说什么。
既然这样那就不能放任安遥那糟糕的衣品,安遥本身长得也不丑,何必每天穿得像个小老头。
想到这,司煜深轻咳一声,嘱咐郁青:“等回去你去找个审美好点的设计师,帮我搭几套衣服,日常风格就行。”
郁青正在戴着耳机看电影,隐隐约约听到司煜深要找设计师,心中想法脱口而出:“深哥你终于知道自己审美很糟糕了吗?”
司煜深:?
几分钟之后郁青知道了这是一个误会,并且接下来到医院的一路上司煜深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老医生所在的私人诊所位于S市郊区,两人下了飞机就抓紧上车,总算是在太阳落山前抵达了医院。
院门外有专人负责迎接,司煜深先跟着指引做了一系列检查,他以为他会有些紧张,毕竟检查的结果关乎他接下来几十年的人生。
但或许是那个雨天和安遥的交谈彻底打开了他的心结,他全程都是舒缓放松的,即便听到老医生笑眯眯说‘还好你来得早’也面不改色。
到是郁青耐不住性子,问了句:“什么意思?”
老医生把化验单放回桌上,又敲了敲电脑屏幕示意两人看过来,一些专业术语郁青完全听不懂,但他明白医生的意思。
司勐这次其实是和司煜深打了个心理战,司煜深的腿伤远没有看上去那么严重,但对他受伤的部位来说复健时机很重要,如果他坚信自己站不起来了,一直意志消沉地坐在轮椅上不去复健,耽搁久了可能就真的再也无法站立。
老医生又细致地检查了遍司煜深腿上的外伤,制定了套周全的治疗计划,最后让两人安心道:“你来得很及时,放心吧,最多半年你就能像以前一样行走了。”
郁青拿着医生开的药推着司煜深离开医院,外面正是落霞,霞光染红了大半天空,带来一场壮丽的火烧云。
郁青抬头欣赏了会儿,忽然道:“或许我们新开一家公司的计划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它会超过司氏在北城的地位。”司煜深补充道。
郁青露出抹如释重负的笑,他说:“不愧是深哥,我相信你有这个实力。”
司煜深:“场面话就免了。”
郁青:“这次可不是场面话。”
绥安村,中午,司煜深挂断电话后。
安遥冲宋星眨眨眼,“怎么样,我没有被看出来在撒谎吧?”
“怎么会看不出,除非他和你一样傻。”宋星无情道。
安遥闻言皱起小脸,“那怎么办呀?”
宋星问:“以前你不听话的时候酥酥会怎么对你,他会惩罚你吗?”
安遥努力回想了下,“好像也不会怎么样,我只是有点担心。”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宋星解释穿书的事,只能尽可能描述道:“比如说有一本书,书里有一个人做了很多让另一个人讨厌的事,最后这个人的下场很惨,现在你是这个人,你会怎么办?”
宋星被绕进去,理了半天最后问:“现在是这本书的开始吗?这个人的结局是固定的吗?”
安遥抓了抓头发,“应该是吧。”
“那还能怎么办,享受当下呗,你又改变不了什么!”
“唔,你说的对。”安遥狠狠赞同,他就是他,司煜深就是司煜深,纠结未来的事情毫无意义,不如踏踏实实过好每一天。
刺啦一声,安遥豪气地又拆开一包波浪薯片,“来,我们接着吃。”
“还吃呀,酥酥都打电话查岗了。”宋星面露犹豫。
安遥:“……我怕他回来之后把这些零食没收了。”
宋星:“那我们把厨房的也拿过来吃了吧?”
安遥:“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