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俺只是头黑熊精》 第1章 倒霉的黑熊精?(求求投资~) 秋日的山涧中,有金黄的霞云飘荡,下面尽是一望无际的碧绿竹林,其间匍匐一只体型格外肥壮的黑熊。 这黑熊小眼瞪得圆亮,一对黝黑的熊掌隐隐笼罩灰气,高高跃起,朝眼前的竹鼠尽力扑去。 可那看似专心进食的竹鼠,却早有警觉,只将身一扭,反从黑熊的胯下逃走了。 这头笨拙的黑熊,便叫做李二魁。 噗嗤—— 熊爪掠过,几根坚实的老竹被同时撕开,吱哑一阵,就砸落倒地,溅起几蓬泥土。 李二魁扑了空,顺势趴在地上,懒得动弹,任由宽厚的鼻翼覆在土里,小圆眼耷拉下来,感受腹中阵阵饥饿感,十分沮丧。 “做人难,做妖怪也不见得容易……” 在黑熊模糊的记忆中,这片竹林临近溪水,是众多动物们的水源之地,多有野兔,竹鼠,松鸡之类往来,是极佳的猎食之处。 只是野果不能填饱肚皮,李二魁如今也不得不操起旧业,打猎捕食。 饿了一整天的他,按本能中的捕猎习惯,耐心蹲伏,许是运气不好,从日中等到日落,方才等到一只前来觅食的竹鼠。 他本拟只消运转体内妖力,抓只竹鼠,定然手到擒来,可没料到因为熊身笨重,落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正沮丧的当头,李二魁圆眼忽闪忽闪,却是瞧见被自己利爪划开的竹根处,落下了只趁机吸吮汁液的竹节虫。 咦,在记忆中,这种小虫子似乎也很美味…… 李二魁犹豫一下,小心翼翼凑过脑袋,舌头一卷,就把那只倒霉虫儿塞进嘴里。 竹节虫的甲壳,在口中发出咔嚓咔嚓的酥脆响声,他大胆咂摸几下味道,又复有些欢喜: “唔……嘎嘣脆,鸡肉味……也罢,做妖怪也算是新体验。” 李二魁振奋精神,在周遭竹林细细搜索一遍,把这种能找到的可口零食,统统填进肚皮,算是垫了肚子,才沿一条惯走的小径,返回住处。 …… 夜半,皎月当空。 清凉如水的月光,顺着皲裂的石缝,落在山洞内的深潭之中。 粼粼波光,把原本晦暗的山洞,映衬得堂皇明亮,更有依潭而生的簇簇翠竹摇曳,俨然是一处钟秀宜居之地。 潭水旁的青石上,李二魁两根后腿不老实的盘在一块儿,黝黑的巴掌斜撑起脑袋,瞧着水中那轮玉盘,怔怔出神。 度过一日夜的惊诧昏噩,初来乍到的他,开始接受如今的情形。 前世刚毕业的小伙,不过是在床上多打了个盹儿,不知为何,就从好好有志青年,变成了一头黑熊…… 不,是黑熊精。 李二魁揉揉自个儿的肚皮,肚腩处的皮毛柔顺滑暖,其下却盘踞有一团听凭意念指使灰蒙蒙妖力,让他知道自己并非凡兽。 特别是妖力流转之时,身躯的力气似乎膨胀了数倍,一巴掌呼出去,便是结实的青岩,也要崩出几块碎渣。 对于前世没甚本事的普通人来说,从有志青年变作有志妖怪,未尝不是件好事儿。 可当脑海中的记忆一点点儿被梳理清晰,李二魁便忍不住倒吸了口气。 在黑熊的记忆中,这片自幼长大的山脉蜿蜒广袤,物产富足,只是山脉的名讳,好巧不巧,唤做黑风山。 黑风山……黑熊精? 如果再加上记忆中,那位每逢初一十五,来给自己讲述佛法的金池和尚…… 不须多转动脑筋,李二魁就晓得自己穿到了西游世界。 是那头黑风山的黑熊精? 他滚起小山丘般的身子,慢悠悠挠着耳朵,苦思冥想,竭力回忆起前世中对黑熊精的记忆。 这头黑熊精在未来,会因为觊觎唐三藏的锦斓袈裟,由孙悟空请来观世音菩萨,用禁箍制住,摩顶受戒,最终被收做南海珞珈山的守山大神。 以后……要当个守山大神? 观音菩萨那神通广大,救苦救难,普度众生的名声,乃是有口皆碑,广为流传,而南海珞珈山,正是她的修行宝地。 倘若当上珞珈山的守山大神,对比西游途中,那些被如意金箍棒随意碾死的小妖,怎么说,也算是大好前途了。 可李二魁挠着耳朵的黝黑巴掌,却是缓缓僵住,守山大神的名头虽好,可自己这脑门上,不免得套上个箍…… 金,紧,禁三个箍同出一源,既然紧箍能让敢闹天宫的孙悟空无可奈何,心甘情愿当个行者,那禁箍的厉害之处,想来也不必多言。 “俺也要和孙猴子一样,头上套个箍,被人所制吗?” 念及此处,李二魁心中涌动出莫名滋味。 他设身处地,想想那孙悟空被念紧箍咒时,哭天喊地的倒霉模样,只觉得自个儿的脑袋,已经隐隐提前产生某种幻痛。 但他天性乐观,回过神来一想,自我安慰道: “也许乖巧些,识情趣些,见势早早老实投靠,或可免遭此厄?再不济,就弃了这等前程,溜之大吉,做个自由自在的散妖也挺好……” “更何况未来究竟如何,尚且还是虚幻,与其杞人忧天,不如先把眼下过好。” 念及此处,李二魁打起精神,肥壮身躯都蜷在月光笼罩的青石上,仰起头,迎着自石缝落下的银白月华,开始新奇又熟稔的头一次修炼。 他合上眼皮,微微张口,呼吸渐稳,慢慢的,整个山洞似乎都安静下来。 那如水波倾泻的月光,似乎受到无形之力的牵引,丝丝缕缕,如同在半空跳跃的点点水花,向李二魁的口中涌去。 夫天地之间,生灵有九窍者皆可修行,吞吐月华,借助太阴之力淬炼身躯,增长道行,正是无数精灵感悟天地,自然踏上修行之路的一大法门。 李二魁只觉有清凉之意涌入口中,便按本能感悟,满口即吞,那股清凉于是如食入喉,落入肺腑,霎时间寒意笼罩四肢百骸,把他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激的统统闭合。 倘若循照寻常精怪的法门,此时便该引导这口吞下的太阴之力在周身游走,淬炼妖躯,然后逸散体外。 但李二魁并不知晓这些常理,在此关头,却是自顾自叩紧牙关,体内气血震荡不休,血肉筋骨硬生生于遍布体内的寒意中,猛然激起一股热气,逆冲而上! 第2章 金池和尚 这股滚烫的赤红气血,与清冷的银色月华相冲,却暗合了道家的阴阳至理,冷热交激,两相交融,最终化生成一缕缕淡白色温和气息。 李二魁并不明白其中凶险之处,意识理所当然的引导这股白气游走周身,最后落入腹部盘踞的妖力之中。 他肥壮的身躯中,传来筋骨拉伸的脆响,盘踞腹部那团拳头大小的妖力,如吃了大补药般,明显膨胀了一圈。 等到功行完毕,李二魁缓缓睁开眼,石缝中的月华已全然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晨曦时分的微光,赫然是过了整夜。 他感受腹部那团壮大一圈的妖力,站起身来,舒展身躯,觉得自个的脑袋,似乎距离洞顶的岩壁更近了些。 李二魁比划两下,有些踌躇: “难不成妖怪修炼,就是越修越壮么?照此下去,只怕还没修炼出个什么功果,倒得先预备把洞顶挖高几分……” 嘴上嘟囔着,他那对圆瓣招风耳顺风一抖,却是听见洞口处的石板,传来被人用力推开的嗤嗤声响。 李二魁也并不慌乱,心中微动:“今日又逢初一,想必是那话来了。” 果不其然,一位僧人不疾不徐,悠然步入这处山洞之内。 这僧人一身皂布偏衫,斜挎布褡包,脚踩僧鞋,身材挺拔匀称,浓眉大眼,相貌堂堂,在熹微晨光映衬下,也有几分宝相庄严的味道。 正是那位来自观音禅院的金池和尚,每逢初一,十五赶集采买的时日,趁早绕路,来为黑熊讲解佛法。 金池和尚瞧着青石上这只小山丘似的黑熊,也并不惊异,只是抬头冲他笑骂: “嗬,你个贪食的熊罴,怎么较前番相见,又长胖了一圈?” 李二魁虽然能口吐人言,却怕话语露出破绽,只是勾着头哼唧两声,权当作答。 好在这黑熊本就是沉闷木讷的性子,那金池和尚也不以为意,略打个招呼,脚步就匆匆一转,却是走到山洞更深处的拐角。 那处地上码放了一堆物什,多为黄精山参,灵芝石斛之类的药材,足可在集市上卖个好价钱。 所谓佛法不可轻慢,这些特意留下的山货,自然是金池长老以往教黑熊辨识采集,好充当听闻佛法的束脩。 金池和尚把药材分门别类,小心翼翼塞进褡包,挑出几根放坏的山参,一根根抚过,摇头叹息,冲李二魁心疼道: “唉,我早就说与你知,这山参挖出后,须得放在日头底下,晒成参干才耐久存,如山洞这般阴凉,岂不是生了霉也?” 这些个生了霉的山参,自是没什么用处,可任由那些个山参霉烂糟蹋,又让这和尚十分不舍。 他咬咬牙,把这些生了霉的山参一同塞进褡包,掂掂分量,自言自语道: “趁早集时候天光昏暗,把这些山参混着同卖出去,想必无人能看出来,多赚的银钱,说不定就够买一串琉璃佛珠了……” “所谓药医不死病,倘若病患本就命不该绝,那吃到这发霉的山参,想必也应无大碍……阿弥陀佛,真个是我佛慈悲。” 李二魁张张嘴,只觉得无话可说,见金池和尚收好药材,按脑海里以往的记忆,瓮声瓮气的恭敬道:“上师,请该讲述佛法了罢。” “急甚么?” 金池和尚又在山洞岩壁里摸索两下,不知从哪个旮沓角落里,摸出一领红黄两色,镶有金边的崭新袈裟,抖落开来,披在身上。 袈裟又名‘福田衣’,由许多块红黄色的长方形布料拼接而成,这些布料象征‘福田’,寓意是僧人穿着这种袈裟接受供养,就如同在福田中播种善根,能使施主获得福报。 可照禅院里的规矩,只有院主,首座,监院此三等人,方有资格穿戴。 金池和尚不过是个采买执事,靠了黑熊的束脩,偷买下这领袈裟,却不敢带回禅院,只好在这山洞中显摆一二,满足虚荣。 只见他身披袈裟,双手合十,学禅院院主的模样,来回走了两遍四方步,对潭水好生臭美了会儿,才盘坐下来。 金池和尚铺平袈裟的下摆,从褡包的最外层,掏出本半新不旧的《长阿含经》,摇头晃脑,又照首座长老教授弟子的姿态,给李二魁讲述自个儿前日里刚习得的经文: “我佛涅槃之前,对弟子言:诸比丘,当自炽燃,炽燃于法,勿他炽燃……” 他每讲一段经文,便努力回忆起首座长老的教诲,向黑熊阐述其中的道理精要,瞧着对方专心聆听,小心供奉的态度,嘴上不停,心中却十分受用。 金池和 尚只觉得眼前这处隐秘的山洞,仿佛成了禅院召开的弘法大会。 他眼前的黑熊,便是台下无数俯首听命的弟子。 而自己,更是由一位负责采买的执事,荣升为端坐法坛的首座长老…… 金池与这头黑熊数年前在山中相遇,本以为将惨遭不幸,要沦为猛兽食粮,却不料对方只是跟随自己,对自己惊惶讲述的佛理十分受用,一来二去,便彼此熟识。 接下来,他渐渐学会把平白得来的佛法,换成了黑熊自山中采集的药材,又在集市中换成了丰厚的银钱,上下贿赂,终于从过去伙房烧火的侍者,一步步成就了如今的执事。 “……当自归依,归依于法,勿他归依……” 金光和尚讲的尽兴,李二魁听的也十分尽兴。 他听闻佛经真意,不由双掌合十,识海渐渐归复宁静,再不起一丝波澜,而体内那团灰蒙蒙的妖力,却忽而大放光明,连黝黑的皮毛下也隐现金光,周身上下,像是被洗濯污垢般,自内而外,散发出一股宁静的味道。 李二魁只觉整个身躯如同浸泡在温泉中,有说不出的舒爽之意,等金池和尚讲完佛理,仍旧盘坐原地,细细品味其中的悠远意境。 金池和尚对黑熊这种情状习以为常,毫不见怪。 他肉眼凡胎,也看不出黑熊毛下隐现的金光,只恋恋不舍的脱下身上袈裟,好生存放起来,心中也暗自计较: “说来奇怪,论起对经文中晦涩之处的理解,给这熊罴讲述佛经,竟比自己独自温习功课更为通透,否则光凭贿赂银钱,佛学不精,也坐不稳如今执事的位子。” “等到年后,待院主长老开演诸品妙经,选拔首席弟子之时,我除了阐述自身所学之外,趁机把这头黑熊带入会场,演出一段猛兽得遭感化,当场皈依的佳话,足可显我既佛法精深,又德行广厚。” “到那时,首座弟子之位,舍我其谁……” 第3章 动脑子的妖怪 想到这儿,金池和尚面容格外慈祥,看向那厢的大个儿黑熊,也越看越是顺眼。 他心中欢喜之余,却又想起一件事,向黑熊道: “对了,这黑风山只怕近来有些不太安稳,听闻山山北边脚下的李家村,有好几户人家,连人带畜都没了踪影,想是狼给叼走了,你这厮虽膀大腰圆,瞧着凶猛,也莫要持强,小心平白丢了性命。” 金池和尚嘱托了李二魁几句,瞧着天色有些放亮,生怕耽搁了那浑水摸鱼之事,便急忙忙离去了。 等他那脚步声渐行渐远,除了洞外清晨时候的鸟鸣声,这片山洞内便又恢复了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李二魁才从似睡非睡,似醒非醒中回过神来。 他体内那团灰蒙蒙的妖力,虽然没有再度壮大,但在周身运转之时,却比先前更为平和,饶是不懂修炼,他也知道这种情形是好非坏,想来多少是有进益。 “咦?俺瞧着那和尚的行事不像好人,还疑心他讲解佛法经文时胡诌一气,欺心诳俺,谁知他讲的佛理真个大有深意,极利修行。” “原来这和尚是个实诚心肠,倒是俺害了疑心病,只是不知他既然能讲述如此奥妙佛法,怎个自个儿不会修行呢……” 李二魁不知晓自己领悟出吞吐月华的诀窍,能以血肉精气淬炼月华,化为对修行大有裨益的太阴灵精,乃是一等一的上乘法门。 他也未曾想到过,观音菩萨的金,紧,禁三个箍,俱为佛祖所赐之宝,除去孙悟空头上那只,剩下的亦要精挑细选,岂会白白浪费? 而西贺牛州的妖怪有成千上万,而法力无边,慧眼无差的观世音菩萨,除去红孩儿,缘何独选中了黑熊精? 舍了禁箍,来收服黑熊精这样既无根脚,又无法宝,更无神通的‘三无’小妖怪,自是因为观世音菩萨早瞧出了那黑熊精别有所长,日后定能神通广大! 李二魁如今初来乍到,哪里料到这些,此刻正把金池和尚先前的嘱托放在心上,默默思忖: “常言道,听人劝,吃饱饭。这金池和尚讲经多年,当不会故意诳俺,所言之事,未必是空穴来风。” “可这黑风山一向祥和安逸,这儿的妖怪,大多是与世无争,难生是非的恬淡性子,多年来,都没打过几次照面……” “莫非,是有什么过路的妖怪,看上此处山清水秀,物产丰茂,想强占下来,当个大王?” “唉,这实在不是个好消息。” 李二魁有些苦恼,经历昨夜的修炼,他如今十分想找个有见识的前辈妖怪,请教修行经验,哪怕互通有无,知晓些修行的层次境界,也比自己独自摸索来的好。 要知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说的是修行终是靠己身,万不能指望他人,但倘若没有师父指明门路,不得其门,一个人闷头胡乱修炼,更是远远不成。 毕竟李二魁实在想弄明白,这昨日修炼一夜,个头就长高两寸的事儿,究竟是好是坏? 要是不知深浅,一味贸然修炼,指不定何时何日,就像小说里讲的走火入魔情节一般,忽然就爆体而亡了,只能做个糊涂鬼了…… 但修炼虽紧要,却也不是一时的功夫。 李二魁分得清轻重缓急,在没明白黑风山出了什么变故之前,如今最好老实待在山洞,可不值当拿性命冒险。 他思忖一会儿,决心先出门打些猎物,再给洞口盖上个厚石板,铺一层苔藓树藤,暂且在洞里躲上几天。 李二魁打定主意,低头瞅向平静的潭水,欣赏了会儿水面上魁梧的倒影,想起昨日那只逃跑的竹鼠,于是攥紧巴掌,给自己低声打气: “加油,你是最棒的!” 趁着天色渐渐明朗,他走出山洞,直奔昨日那片竹林而去。 可李二魁却不曾留意,那被声音震出道道涟漪的潭水,在缓缓恢复平静后,咕咕嘟嘟,又冒出一串气泡。 ………… 许是今日时来运转,刚到这片竹林,李二魁就瞧见一只来此觅食的野山鸡。 这山鸡花色尾羽,极为艳丽,看得他顿时心潮澎湃。 “鸡肉味的竹节虫,何如真正的鸡肉?” “烤鸡,熏鸡,烧鸡……不论如何,俺小熊今天定要吃上只鸡!” 李二魁心中回忆着真正鸡肉的口感,一步步悄悄走近,把妖力全然运转。 他那肥厚的双掌之上,散发出浓密灰气,赶得上锅盖大小,随即猛然扑去,狠狠拍下! 可这种山鸡不似家养,同样极为警 觉,看见那偌大的黑熊才扑过来,就乱叫几声,啪嗒啪嗒,拍打两下翅膀,早往高空蹿去。 等到李二魁笨重的身形滚将过去,熊掌之下,哪里还有猎物的踪影? 他耳边只听的一阵吱哑吱哑,沿路十多根碗口粗的竹子,统统被那两巴掌拍断倒下,这会儿倒地的声势,比昨日还要浩大。 难道身为一头黑熊精,真的连只鸡也抓不着? 正灰心之际,李二魁却突然抬头去,转而十分欢喜。 原来那只花色山鸡,终究没有能钻洞的竹鼠灵活,虽然飞蹿到了半空,但十多根枝节横生的断竹,打半空扣将下来,就像是天然的竹笼,刚巧将它罩在地上,任其扑扇出一地鸡毛,也无法挣脱。 他赶忙迈动步子,提起这只被竹枝囚住的倒霉山鸡,心中欢喜之余,更是豁然开朗: “笼子,诱饵,圈套……有了!俺既然有脑子,就该扬长避短,无论是妖怪还是人类,都须动脑子才行,为何非要一直只凭蛮力行事?” 李二魁想了想,赶忙自我开解:“想来是黑熊原本的记忆,影响了俺的判断和智慧,没错,一定是这样!” 他仗着两膀子力气,三下五除二,就从周围的竹子上,剥出大捆细密的竹枝,和花色山鸡一起扛在背上,欢天喜地的踏上返程,预备先整治一顿烤鸡盛宴,再研究如何编织竹笼,铺设陷阱。 咚!咚! 可当李二魁才推开挡着自家山洞的石板,就听着背后传来前后两声闷响! 第4章 俺小熊的名声也很重要! 李二魁身子一僵,放下背上的竹枝山鸡,缓缓转过身来,就看到脚下躺了只白毛狐狸,不远处另有一只硕大的黑狼。 这只狐狸侧身躺地,四肢软软瘫在地上,眼眸微闭,鼻翕急促,头颈下肩膀处,有殷红血迹汩汩流淌,眼见是伤势不轻。 而那只黑狼有牛犊大小,四肢伏在地上,背上的刚毛根根立起,坚硬如铁,它眼神幽绿,一动不动,正紧盯着李二魁。 瞧这只格外壮实的凶狠黑狼,显然也是只妖怪,李二魁心惊之余,更有满腹委屈: “天可怜见,俺小熊一听到风声,就忙不迭准备吃食,打算躲在山洞当个缩头乌龟,总算是个知好歹的罢,怎么还撞上这等阵仗,却该如何是好?” 这只黑狼来回走动两步,阴沉沉打量了李二魁几眼,踌躇一会儿,忽而口吐人言: “这只小狐狸偷了俺苍狼岭的九叶灵芝,俺奉统领之令,一路追赶到此。识相的,乖乖滚去一边儿,如若不然,便拿你一发打了牙祭!” 狼妖本性歹毒残忍,绝不忌讳伤及无辜,在其爪牙下丧命的无辜小妖,也有几十个数。 它之所以出言警告,其实并非好意,乃是存有故意试探的心思。 李二魁这头黑熊肥壮魁梧,扛着山鸡竹枝人立而起时,个头看起来足足一丈有余,更兼之胸宽体厚,整只熊光是单立在那儿,就像是一堵结实无比的城墙,教人不敢大口喘气。 那狼妖一时瞧不出他的深浅,由此预先出言试探。 李二魁闻言,不愿平白掺和这等事内,他也不吭声,识趣儿的迈开脚掌,便要脱身退去。 可在此时,却听得那狼妖阴恻恻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慢着!” 只见那狼妖目光一闪,猩红的舌头伸出来,不经意的舔舐獠牙,隐隐凶相毕露,慢悠悠道: “我突然觉得,你跟这小狐狸像是一伙儿,否则她不往别处逃蹿,怎个偏生倒在你家洞口?”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不曾得道的妖怪,大多没有脱出天性,还留有许多野兽的本能,在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中,强者面对弱者的挑衅时,绝不会选择避让。 那黑熊刚刚的反应,显然是心生怯懦,自认弱小,才让这狼妖的胆气,顿时壮大起来,立马改了主意。 李二魁心中一凉,情知是自己方才的表现过于恭顺,露了怯,就像把后背露给老虎一样,怕是已激起了这只狼妖的凶性! 他虽然不欲惹事儿,但凭了膘肥体壮的身子骨,棉被一般厚实的皮毛,再加上两膀子使不完的气力,其实内心颇有底气,并不慌张。 只是这狼妖来自什么苍狼岭,恐是个有背景的,真个动起手来,却是不能它放跑了,以免成了后患。 李二魁挠挠小耳瓣儿,余光瞥见了身旁的山鸡竹枝,圆眼滴溜溜一转,登时有了定计。 他把那两根比房梁还粗的熊腿,先假模假样的哆嗦一阵儿,像是腿软的迈不开脚,再伸出蒲扇大小的巴掌,指着脚下的狐狸精,沉闷的声音颤颤巍巍: “大,大王误会了,俺自幼在此地长大,与这只狐狸真个是头次相见,绝不是一伙儿,想来那什么灵芝,定然就在它身上,你,你…您过来一找便知!” 瞧着黑熊被自己骇得哆嗦颤抖,狼妖不禁狞笑一声,假意点了点头。 它目光隐隐盯死了黑熊脖子下的那圈儿白毛,惨灰色的利爪探出脚掌,顺势朝着黑熊脚下的小狐狸走去: “这头黑熊与我一般妖力未凝,应当是侥幸得遇缘法,吃了什么上年份的天材地宝,才长成这幅威武不凡的模样,可惜是个银枪蜡烛头,中看不中用。” “待我假意查看那小狐狸精,趁其不备,忽然暴起,只消一口下去,就定能咬断那黑熊的脖颈要害,万无一失!” “这厮的一对熊掌瞧着又宽又厚,想必肉质十分肥美,到时候带回去蒸煮烹炒,不知是何等滋味,再带回九叶灵芝,统领更是大有赏赐……” 那狼妖心中胡乱想着美事儿,兴奋得扫着尾巴,口中涎水直流,缓缓迈步而来。 它走近那只小狐狸精,装模作样一番,就朝黑熊悄悄凑将过去。 等到彼此的距离足够近了,那狼妖便仰起头,准备扑击。 可它的后腿还未发力,更未来得及调动妖力,就听闻近在咫尺的黑熊,忽然发出了声闷雷般的熊吼: “不行,俺忍不住了!!” 忍不住……什么忍不住了? 还没等这个疑问涌上狼 妖的心头,它的视野中,就看见一只蒲扇般的厚实熊掌,携着滚滚灰气,如同乌云骤落,猛然呼啸,从天而降! 李二魁自忖一定不及那狼妖灵活,为避免陷入与其游斗的困境,这才是想起使用计谋,故意伪装弱小,好引对方靠到近旁。 如今看着狼妖悠悠走来,他的心咚咚直跳,只觉得这只黑狼迈起的每一步,都恰好踩在自己的心尖尖儿上,非得努力克制,才能压下骨子里油然而生的兴奋之意! 须知黑熊在丛林之中,亦是天生的猛兽! 李二魁蓄势已久,直到那黑狼停步,这才终于忍不住倾力而发! 铜头铁尾豆腐腰,他这一巴掌落下,避开了那狼妖背上倒竖的刚毛,狠狠抽在它腰间! ——砰! 李二魁这巴掌落下,就见那狼妖朝一侧腾空飞起,腰脊骨在半空传出了一声吧嗒脆响,整个牛犊大小的身子,竟从熊掌落处,奇怪的凹陷对折一处! 显然这狼妖的腰骨已断两截儿,内脏更是完全破碎,只剩下皮毛还连着身子。 它掉落在地,嘴巴张的老大,血浆掺着白沫,一起从舌头根儿冒将出来,呃呃几声,就再没了声息。 周遭地上的枯黄枯叶,被李二魁熊掌上的妖气激起,如同平地起风,打着旋儿飞到半空,好半天才飘落在地,衬得他飒飒杀气,威武不已。 李二魁捋顺了自个儿巴掌的皮毛,暗自警醒: “像竹鼠那样的凡兽,只要警惕小心,就能安然溜走,反而这修炼成精的狼妖,一个大意,却躲不开俺的巴掌,以后便要学着多心存警惕……” 他的目光从狼妖的尸体上挪开,瞅着那奄奄一息的白毛小狐狸,瓮声瓮气道: “我只是随便扯个话头,那狼妖竟然真没起疑,亏得还准备把它引入山洞,好关门打狗……” “唔,原来此处地界,连妖怪也这般实心眼,倒显得俺小熊不大爽利……” “万一被传将出去,岂不是坏了俺纯良憨厚的声名?” “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第5章 奇异幻境。 虽说干掉狼妖不费李二魁什么气力,可他本心不愿平白卷入事端,这才故意恫吓脚下这只狐狸精。 可他目光落处,那只肩膀淌血的白毛狐狸,竟是已无踪无影,枯叶盘旋之下,却现出位玉立婷婷的小女孩儿。 这小姑娘身着一袭莲色广绣罗裙,衣领与袖口都缀着青纹,仙袂飘飘,身形与四周的树影岚光交相辉映,光彩照人,似是才从天上流落凡间的小仙女。 她眼神亮晶晶的,忽闪忽闪,猛地朝李二魁咯咯一笑。 “谁家的小姑娘没看好?这么小的年纪就放出来了?” 李二魁正欲问话,目光对上小姑娘那明净的眼眸时,却似是被看不见的的丝线牵住,竟把他魁梧的身躯扯的踉跄几步。 他没来由一阵儿恍惚,就像是醉酒失忆,觉得先前的一切都模糊不清。 再抬头时,眼前已非熟悉的自家山洞门口,而是觥筹交错,鼓噪喧天的宴席盛会。 偌大的殿堂中铺就红毯,鎏金的灯笼挂在精美温润的玉柱上,把这般热闹的宴会,照彻的金碧辉煌。 左右两侧,有许多小妖正朝着李二魁顺序跪伏,口称大王,只是面孔模糊,瞧不清楚模样。 李二魁浑浑噩噩,他高坐中央主位,心满意足的接受众妖的朝拜,举起酒樽,便邀众妖一同饮胜。 只是在酒水入口之时,余光扫过会场中央的歌舞,才心觉不妙。 那当中的红毯上,竟然有百十头母黑熊? 这些头母熊个个矫揉造作,十分搔首弄姿,不仅面上敷有脂粉,口抹朱红,门板宽的熊腰上,还都套有彩色的袒领罗裙。 它们又蹦又跳,载歌载舞,把周遭的桌椅震的颤抖不休。 “嘶……这是一群什么妖魔鬼怪?” 李二魁瞪圆双眼,满口酒水全吐将出来,倒吸一口冷气,脑海中震出许多个诧异念头: “这是哪个娱乐园在表演节目?导演剧务的审美水平,未免也太过磕碜罢。” 他意识一动,隐隐多出些古怪之感,但眼前的场景,却像是时刻察觉到他心中所想,随即蓦然变化。 李二魁的精神恍惚一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正斜靠着锦缎床榻,正对着烛火怔怔出神。 不远处,站了七位肤白唇红,风华绝艳的美貌女子。 她们身上仅着抹胸轻纱,互相逗弄,嗤嗤笑闹,趁机解下彼此不多的遮掩,朝他这锦缎床榻簇拥而来。 “老爷,我们来啦……” 李二魁登时一滞,把什么胡思乱想都抛到脑后,小圆眼儿左顾右盼,在一颤一颤的白腻肌肤间游移不定,生怕错过了面前这幕盛景。 这些女子个个身材曼妙,解开衣裳时的反应却不尽相同,或是大方坦然,或是害羞扭捏,或是冷若冰霜,不一而足。 她们越走越近,身上的轻纱抹胸,在脚下洒落一地,渐渐不着寸缕,片片光滑的肌肤,衬着金红色烛火,显得洁白如雪,更有许多异香扑鼻而来。 李二魁嗅着充斥鼻尖的香气,只觉得一股难明的燥火涌上心头,顿感口感舌燥。 他舔舔嘴巴,咽下口水,忙伸手拍打身旁两侧,喜不自胜的示意道: “来来来,美人儿们,都到老爷怀里来,老爷如今身强体壮,你们一起上来,也尽吃得消!” 可巴掌按在床榻上时,李二魁的脑袋里,偏偏还生出个旁个念头: “得亏这床榻够大,才能容下这七位美人儿一同暖床,只是俺如今力气见长,不知这床是何材质,是否结实……” 想到此处,他的念头又是一顿,识海中再多了些古怪感受,纳闷儿道:“……七个老婆,似乎是有违律法罢?” 那位最先爬上床榻的美貌女子,似乎感应到他心中所想,白藕纤臂攀着他的肩膀,螓首伏低,在他耳边吐气如兰: “老爷,您怎么犯糊涂了,我们七个姐妹,可是您明媒正娶的三妻四妾啊?” “三妻四妾?明媒正娶?” 李二魁挠挠耳朵,顺口反驳道:“不该是一夫一妻吗?” 他话音落下,眼前便又是一花,除去怀中的这个美女,本该余下的六位貌美女子,忽而只得剩下一位。 这另一位美人儿也勾搭着李二魁的肩膀,偎依在他怀中,与先前那位一左一右,相映成趣。 她葱白的指尖,按在李二魁肚皮上的绒毛上,轻轻划着圈圈: “老爷,您糊涂了罢,我们姐妹俩,自是您的夫人和妻子,可不是一夫一妻,正好两个 ?” “不不,还是不对,一夫一妻是说一位丈……” 更多古怪的感觉,涌现累积起来,已经足够令李二魁恢复清明,知晓自己是身陷幻境。 他反应过来,登时后悔不迭,赶忙搂紧怀中两位美人儿,朝她们认真解释道: “诶,是老爷记错了,天下哪有一夫一妻道理?本就该三妻四妾才是……” 可惜为时已晚,李二魁的话音还未落下,就见周遭的景象慢慢静止,如同打碎了许多琉璃,哗啦啦的碎成无数晶莹剔透的流萤,重归虚无。 “喂,别急啊,一夫一妻也没甚过错啊……” 李二魁后悔不迭,他的心思既然脱离出幻境的影响,便怎么努力,也回不去了。 他周围的景色一变,回归到了真实的世界之中,彻底清醒过来。 李二魁发觉自己所在,还是那熟悉的山洞,石缝中透下的天光,已经有些黯淡,橙黄色的篝火,在身前跳动不休。 他两个巴掌,慢悠悠转动着被拔了毛,用竹枝穿起的山鸡,在火堆上小心炙烤,正是自己在竹林逮住的那只。 还有个小姑娘的清脆声音,打李二魁头顶处不断传下来: “傻大个儿,没看到那鸡屁股都冒油了,快,快翻个面儿……” 李二魁这才觉得脑袋比平日里要沉,小圆眼赶忙偷偷往上瞧去。 原来那个狐狸精变化的白衣小姑娘,正从后面趴在他自家的脑袋上。 小姑娘两手各抓着李二魁的一只圆瓣耳朵,葱白似的小腿,刚好踩在他厚实的肩膀,伏在他的脑门上,十分自在。 她正朝下探出头,专心盯着篝火上那只泛起金黄的烤鸡,两根精致的羊角辫滑落在她耳鬓,十分天真可爱。 可惜过于专注,小姑娘浑然没有发觉身下的黑熊,已经从她的术法幻境中清醒过来了。 第6章 奶奶?姐姐! 这位小姑娘的确很在意那只烤鸡,见身下的李二魁半天没有动弹,赶忙又揪揪他的耳朵,连声催促: “喂,傻大个儿,快转一转,愣着干嘛?莫非你是想把故意鸡屁股烤焦了,留给自己吃么?” “俺不叫什么傻大个儿,俺叫做李二魁!” 李二魁闷哼一句,突然发动,黑黝黝的巴掌抬起,就朝头顶上这个小女孩儿猛然抓去。 虽说这小狐狸精瞧着人畜无害,也不像有甚恶意,可他却知道自己刚刚身陷幻境,肯定是对方的手笔,自然不敢大意。 “李二魁……你这个乡下妖怪,原来还有自己的名字哩,我叫做寒……咦?” 在李二魁脑袋上趴着的小姑娘,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这只普普通通的黑熊,竟然能挣脱开她族中秘传的术法! 她大吃一惊,却并不慌乱,在李二魁肩上轻轻一踩,高高跃起,躲开了李二魁抓去的熊掌,如一团飘逸的白云,安安稳稳落在篝火对面。 这自言姓寒的小姑娘,并不把气势汹汹的黑熊当做威胁,一双澄澈的眼睛,把他上下打量一番,又皱起好看的眉头,自言自语: “难道是这段时间疏于练习,连一头没结妖丹的小妖怪,也能从我惑神术的幻境中挣脱?” “惑神术……你是谁家的女娃娃,怎敢闯入俺的山洞,乱施邪法?” 李二魁低吼一声,运转妖力,带起一阵儿恶风,越过篝火,直扑而去! 先前觑见这小女孩儿行动灵活飘逸,他内心还有些担忧。 可对方如今落地之处,正好是处斜角,左右都是坚实岩壁,决计无从躲藏,让他信心大增,预备先抓住对方,再慢慢计较。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糟了!” 这小女孩儿俏脸微寒,特别是瞧见那篝火上的烤鸡被李二魁卷起的恶风一吹,给滚进灰里,更为恼怒。 她自幼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只因家中出了变故,才一路来往此处,不知多久,都没吃上一口热食了,何况还是她最喜欢的烧鸡! 这女孩儿清脆一喝,双手穿花似的在身前一翻,不知掐弄了个什么法诀,便自袖口飞出一根白色玉簪。 那根玉簪温润晶莹,被她凌空一指,便腾然亮起白光,体积在半空涨大了百十倍,簪尾转过来,足有石桥的拱柱大小,迎头便朝着李二魁砸去! 什么……法宝?? 李二魁顾不上惊骇,慌忙把妖力运转双臂,抵在身前。 ——砰!! 在那撞来的玉柱前,他的神思几乎呆滞,只感到一股沛然莫御的庞然之力,轰然砸在身上! 李二魁哼也不哼一声,就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而去! 他身子撞在坚实的岩壁上,整个山洞都为之一震,簌簌坠下许多碎石,又咕咚翻倒在地,眼前黑了下去。 …… “我……我还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李二魁悠然醒转,只觉得浑身上下,无处不痛,体内的妖力萎靡,双臂更是绵绵软软,提不起一丝气力。 他心中涌起阵阵后怕,这小女娃看着天真可爱,貌不惊人,但是那御使法宝的所散发的凌然气势,甚至让他的思维都停止运转! 自己如今能够得以活命,恐怕还是对方留手。 否则那根玉簪根本不必变大,只消把那簪首转过来,朝自己身上攮上两个来回,那定是死的透透了! 李二魁缓了一口气,转过脑袋,却是看到那凶悍的小女孩依旧坐在篝火旁,并未离去。 夜色已然深沉,许是秋夜寒凉,那女孩儿裹紧了身上的白裙,两手抱着双腿半蜷在地。 她下巴搁在膝盖之上,目光久久看着地上那沾灰的烤鸡,不知发呆了多久…… “呸,这么厉害的小女娃,我怎么觉得她有点儿可怜巴巴的意思呢?” 李二魁晃晃脑袋,挥散心中多余的念头。 他吃了教训,此番不敢摆弄威风,待身子终于生出气力,这才小心走近过去,拿出最温柔的语气: “小姑娘,你是从哪里来的呀?” “天色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呀?” 似是听到回家的字眼,那女孩儿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埋下头,如没有知觉般,仍旧盯着地上的烤鸡。 李二魁眼珠一转,拾起地上的烤鸡,三两下撕下沾了灰的鸡皮,扯下肥美的鸡腿儿,给女孩儿递过去。 这山鸡尽管个头不小,可被篝火煨了许久,早就熟透了,此 时鸡腿上的肉丝洁白,沾透了金黄油脂,又腾腾冒着热气,香气扑鼻,十分诱人。 “这……这能吃?” 那小女孩儿喉咙明显吞了口水,抬头看向李二魁,犹豫一会儿,总算开了口。 李二魁心中松了口气,半请半哄的殷勤道:“当然能吃,你这小姑娘家的,一定饿了很久了,快尝尝罢。” 谁知那小女孩儿突然皱起眉头,冷不丁的,冲他认真问道:“你如今有多大年岁?” 平日里,李二魁还真没想过这个,他算算原身记忆中的年岁,又把自己前世的年龄加上,有些不大确定: “俺修炼的时日记得模糊,算下来,大约有五六十岁了罢?” 那小女孩儿眉头舒展开,鼻子里哼了哼,脆声冷喝道: “果然是个小妖怪,姑奶奶我今年都快一百二十岁了……你怎能称呼我叫小姑娘?” 一百二十岁?比自己年纪大了一倍? 李二魁登时肃然起敬,小心翼翼称呼道: “奶奶?” 那小女孩儿脸上绷的很紧,没有作声。 李二魁眼尖,瞥见先前那枚精致的玉簪,正悄悄从她的袖口往外钻出来。 他哆嗦一下,赶紧又换个称呼:“……姐姐!” 这女孩儿眼睛不轻易察觉的弯了弯,把偷偷冒出袖口的玉簪按回去,这才接过李二魁手中的鸡腿儿,心满意足道: “很好,我等既序了年齿,分了长幼,便不是外人,你以后便称呼我为寒……寒姐姐,我便叫你二魁。” 她言罢,指指靠洞口的地面,表示李二魁有资格坐在她身旁,用魁梧的身躯为她挡风,又把地上沾了灰的鸡皮,分给李二魁,以示自己照顾晚辈,尽到了长辈责任,这才狼吞虎咽,大啃起鸡腿。 金黄的鸡皮上,不过沾了些草木灰,李二魁浑不在意的吹吹,顺手就塞进嘴里。 他身上的皮毛厚实,更不在乎秋夜的凉风,余光偷偷打量着小女孩,见她吃相毫不斯文,分明是饿了久了。 李二魁叹了口气,挪挪屁股,把风挡的更严实些,心中在想:“这个小姑娘一定来自某个有传承的大家族,想是独自出门了很久了罢,怪可怜的。” 第7章 貔貅还是饕餮? 篝火渐渐燃尽,光芒黯淡,那些噼啪炸开的火星,也缓缓沉寂。 皎月当空,月华沿山洞顶上的石缝淌下来,洞内昏黄的火光,悄然化为一片银白。 小姑娘专心啃完手中的鸡腿儿,又毫不客气的对着另一根大快朵颐,撩起几捧潭水洗净小手,这才心满意足的安坐下来,似是预备修行。 她瞧着李二魁还在眼巴巴侍奉左右,作为长辈,对他没有时时用功,很是不满: “二魁,子夜乃太阴月华最盛之时,正是我等妖族修行的大好时光,你可莫要怠惰偷懒。” 李二魁本就有许多紧要的疑惑,想要向这位既能化为人形,更能御使法宝的‘高人’寻求答案: 修行的不同阶段,该有何等的境界划分? 自己这样一只普通的妖怪,两眼一抹黑,仅靠自悟的法门诀窍,又该如何修行,一步步走下去? 还有那般厉害的法宝,既唬人又威力极大,真是招熊喜欢…… 李二魁方才趁着这小寒姑娘啃鸡腿儿时,想出言询问,却被瞪了一眼,显然有一副食不言,寝不语,礼节甚严的派头。 形势比熊强,他一直也不敢再吭声,如今终于等到了这个话头儿,让他心中登时一喜。 李二魁凑上前来,耷拉下滚圆的脑袋,好声答道: “寒姐姐,不是俺偷懒怠惰,而是俺的修行全凭自悟,没甚见识,如今遇到了疑难之处,也不知修行全貌,才不敢胡乱修炼。” “哦……原来如此。” 姐姐的称谓,让这位小姑娘很是受用,她朝李二魁点了点头道:“好罢,我既暂住了你的山洞,便不白使唤你,也该指点你一二。” 她站起身来,背负双手,沐浴在银白月华之下,向李二魁普及修行的基本常识: “我妖族修行,自开启灵智,直至修行成仙,共分为七大境界,乃是灵窍、炼法、凝丹、化形、道胎、元神、妖仙。” “妖,精,灵,怪种种异类,或得授高人讲法,或逢天材地宝,或自身感悟天地,便可开启灵智,是为灵窍。你已生了灵慧,自不必细提。” 小姑娘抬手一招,那半空中扩散的无形月华,顿时汇入她小小的身躯之内,整个人都亮起温和的银辉,显得分外缥缈: “所谓炼法,即是炼气,采天地之灵气,汇日月之精华,淬炼己身,提炼法力,全身贯通如一,二魁,你就处在这一境界。” “炼法之境,可以以妖力运转周身,从此筋骨坚实,力大无穷。” 她另一只手抬起,双手抱圆,在身前一划,全身月华所化的银白辉光,登时随之流淌汇聚,在她双手掌心之间,凝结成一枚滴溜溜转动的银球: “所谓凝丹,是炼法大成之后,灵台澄寂,万气虚圆,气凝丹结,法力汇聚,便成就一颗虚丹。” “凝丹之境,法力犹如实质,可以离体而出,威力不凡,自此再不是寻常小妖。” 小姑娘的双手一转,双手间旋转的银色光球慢了下来,但在她的身上,却隐隐现出一只泛着白光的狐狸虚影。 狐首落下,刚好将她手中浑圆的月华之力,衔入口中: “所谓化形,是以自身精魄,与这枚虚丹相合,重塑形貌,以补我妖族后天原身,种种天然不足之处。” “化形境界便能以精魄为基,变幻身形,动静之间,勾连天地元气,从而明悟自身神通,闯荡世间。” 那只狐狸虚影吞下月华之力,在半空一转,又径自没入她的体内,至此,所有异象消散,只剩下一袭白衣的小姑娘,还有她清脆干净的声音: “我如今也未得化形完全,自然也不知道胎境界是何等玄妙,只知道越是往后,境界之间的悬殊,越是天差地别……” 小姑娘说着,忽而凶巴巴气恼起来,她怀疑方才李二魁的眼睛不老实: “喂,你在乱瞧些什么!” 李二魁立刻收起偷偷打量对方的目光,两眼往下一耷,眼珠盯着自己又宽又厚的鼻子,瓮声瓮气的道:“没看什么。” 他脑子却在想: “咦?她不是没化形完全吗?我怎么没瞧见她屁股上的狐狸尾巴……难不成,是掖在那白裙子里了?” 小寒姑娘耳尖微红,却不好细细追究,撇撇嘴,继续先前的话题: “我瞧你一身妖气平和自然,更兼饱满无缺,只需按部修炼,即可炼法圆满,踏上凝丹的门槛,怎会有所碍难?” 李二魁放下多余的心思,挠挠耳朵,解释道: “俺正是采太阴月华修炼,只是每次行功完毕,虽然也没感到有何不妥,可体型总是涨大一圈儿,让俺十分生疑。” 小寒姑娘有些疑惑:“你已几近炼法大成,妖躯应该早就淬炼完备,怎么会再改形貌?” 她思忖一阵儿,想不明白其中缘由,眉头皱起,有点小大人的模样,索性对李二魁道: “来,你且示演与我看上一遍,我好帮你细瞧。” 虽说修行之时,要放开身心,全无防备,是最为隐私讳莫之事,万万不可有外人在侧。 可这小姑娘倘若有什么坏心思,李二魁早已是一具熊尸了,因此倒也并无顾忌。 他乖乖应了一声,靠着岩壁半盘不盘的坐在地上,抬头迎着皎洁月华,凝心定神。 不消片刻,便有无形之力牵引许多道银白色月华,落入那熊口之中。 那自石缝中落下的月华,似乎尽数落在李二魁的口中,连整个山洞都顿时变得幽暗无比。 “咦,他竟能聚集这般磅礴的月华,精魂之力极为浑厚,比我凝丹时都不遑多让!” “莫非是我看花了眼?二魁当真只有炼法境界?” 小寒姑娘瞧见那大片月华,奔涌落入李二魁的口中,把他熊头都照得银亮无比,向来认真平淡的小脸上,头一次变得骇然: “……只是吞吐如此多的太阴之力,对身躯亦是负担极大,我倒要看看他如何运转炼化。” 她仔细瞧去,见李二魁牛饮般吞入这无数磅礴月华,终于闭拢大口,开始消化。 只见黑熊他黝黑魁梧的身躯,微微颤抖一会儿,传来河流奔涌的声音,不知不觉间,又隐隐有膨胀的趋势,而那吞入的太阴月华,只进不出,一丝也未曾逸散! “这……他还是只黑熊么,莫非是什么饕餮貔貅之属?怎么吞吐月华,竟然还有只吞不吐的道理?” 小姑娘不可思议的连退两步,几乎站立不稳! 第8章 寻仙问道,拜访名师? 这位白衣小姑娘家教严谨,熟知修行常理。 所谓吞吐月华,自然是以各种法门诀窍,吸纳太阴之力,好淬炼躯体,增长妖力。 但有‘吞’便要有‘吐’,太阴月华至阴至寒,除非达到化形境界,能以太阳真火调和,否则行功之后,定要将其逸散而出,不然孤阴不长,便会阴寒入体,命不久矣! 她运转妖力,身上微光闪烁,再度浮现出白毛狐狸的精魄本相,狐目的虚影与她眼瞳重合,熠熠生辉,向李二魁仔细看去。 可她只能看出对方的妖气飞快增长,身躯经过这一大口太阴之力的淬炼,骨肉更为坚实,根本没有阴寒生邪的征兆。 “我听说,最上乘玄妙的法门,可以因生灵而异,产生不同变化,精魄血肉更能自发调配阴阳,不拘是太阴月华,还是太阳真火,都可毫无顾忌的吐纳修行……莫非他的修行之法,比我族传的天狐秘法还要高明,就是这种玄妙法门?” 小姑娘的眉头皱成一团,百思不得其解,又摇摇头,打消了自己的猜测: “不可能,二魁只是个乡下妖怪,哪里能得来这般至道法门……唉,倘若我能查阅家中典籍藏书,定能知晓二魁身上的异状来由,可惜……” 她叹了口气,平静心神,瞧着李二魁平稳修行,也不打扰,心中渐渐生出了其它想法: “我瞧出他妖气平和自然,有些脱垢离尘的清净之意,这才未伤其命,暂居其地。” “先前使出那玉簪来,也只是想教他昏上两日,没想到他骨肉坚实,半天就清醒过来,怪不得只一击,就能让同为炼法境界的狼妖丢了性命……” 小姑娘抿抿嘴,继续想道: “倘若他这副妖躯再淬炼几日,恐怕不逊于一般的凝丹境界,又是本地的妖怪,心思活络,也许能与我有几分助力……” 她下了决心,便不再多想,拿出袖中的玉簪摩挲一会儿,收回怀中,又取出一根儿通体遍布紫纹的九叶灵芝,摘下一片含在口中,默默汲取其中的药力。 一夜倏忽而过,似是转眼之间,便已是天色微明。 李二魁睁开眼睛,就见那位白衣小姑娘,正借着潭水洗漱。 他摸摸自己的脑袋,和洞顶的岩壁比划两下,发觉自己的个头又长了几寸,赶忙凑上前去,殷勤道: “小……寒姐姐,你看俺的修行,可是有什么错漏?” 小姑娘取一方素净的手帕,擦拭干脸上的水珠儿,规规矩矩的洗漱干净,这才转过头来,认真道: “虽然你炼法几近大成,身躯却还未淬炼完备,但并无妨碍,只需你炼法大成后,形貌就不会再生改易了。” “原来如此……”李二魁长舒一口气,终于放下了心中的负担。 他心想,修行之路,果然得有前辈高人指点才成,最好是能拜个神通广大的,作为师父。 想到拜师,李二魁凭了前世记忆,心中自然有数,脑海登时转过许多个念头: 这论起第一等的,当属三星洞、五庄观、浮屠山之类。 那第二等的,便是去那两界山、灌江口找找出路。 倘若前两者都不济事,尚且可以去什么昆仑山,海外仙山碰碰运气…… “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赶明儿个,俺小熊就收拾包袱出门拜师,争取能拜个第一等的师父,再也不必为修行担惊受怕。” “从此远走他乡,自由自在,到时候那劳什子禁箍,须再也碰不到俺小熊的脑壳了。” 李二魁越想越是兴奋,转动滚圆的脑袋,在山洞里来回打量,已经合计着收拾包袱,看需装些什么东西远行了。 那白衣小姑娘还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走近两步,却突然说出这么番话来: “我是应涂山氏狐王请柬,去往西牛贺洲的翠云山,参加他老人家万岁寿诞。是听闻这黑风山的老鼍,在化龙之劫中不幸身陨,那老鼍修行千载,背甲留有遗宝,这才赶到此处。” “你是本地的妖怪,熟悉地理,我想请你帮忙,助我取了这件宝物,好充作贺礼。我也不教你平白帮忙,可以把狐族的凝丹秘法赠与你,当做报酬。” “不知你意下如何?” 原来大泽里那只老鼍,竟然已修行了有千年了么,可惜却没渡过那什么化龙之劫,身死道消……真是可叹。 李二魁想起脑海中对老鼍的记忆,颇有物伤其类之感,拜访名师的心思就更活络了。 他此时对什么凝丹秘法,甚至都不大感兴趣了,朝小姑娘摇头诚恳道: “冲寒姐姐你这两句指点,不必提什么报酬,俺平白给你帮手都成,可是俺如今急着要出个远门,好寻仙修道,却不能给你帮忙了。” “出远门?” 那白衣小姑娘一脸狐疑,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十分新奇,又重复道: “你要出远门?” 她见李二魁一脸错愕,难得咯咯笑起: “这黑风山地处西牛贺洲与南瞻部洲的交界,不到化形境界,就想出山,就算你这小妖筋骨再结实,也管你活不到第二天!” 说着,小姑娘笑意一敛,像受了莫大的委屈,手指朝东一指,语气颇有恨声: “现如今,南瞻部洲的道门势力广大,又可恶的紧,但凡是只妖怪,不问是非来历,遇见了就抓,抓到了就杀,剥皮炼魂,十分凶险!” 她手指又往西一指,语气更为愤懑,气哼哼道: “那西牛贺洲,也好不到哪儿去!有无数妖魔鬼怪划分地盘,把路过的统统吃个精光,还有许多天庭贬罚的天官神将,在此受刑,无一善类,更是危险至极!” 她摸摸自个儿的肩膀,小脸上还有许多后怕之色: “我前日里打东边过来,还没瞧见西牛贺洲的地界,路过鹰愁涧,就刚撞上有金甲神将下界鞭罚孽龙,只是逃的慢了两步,就给我抽了一鞭。” “后来我在苍狼岭寻了一株九叶灵芝疗伤,没想到还是有主之物,被那一窝狼妖到处追索,听说这儿算是个清静之处,又有老鼍遗宝,才到此落脚修养。” 小姑娘指东骂西,满肚子怨气算是倾诉开来,方才朝李二魁似笑非笑道: “我有家传玉簪法器护身,更是化形境界,千辛万苦,尚未踏入西牛贺洲,就已经受伤不轻。” “二魁,如今你还想着要出远门吗?” 第9章 论黑风山大事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日光照拂大地,给这片山林照的金灿灿一片。 李二魁离开竹林,正沿着小径,怏怏走回山洞。 他紧了紧后背上青翠竹枝编就的宽大竹罩,瞧里面有三只山鸡,还在不甘心的扑腾着,时不时飞腾起几根鸡毛。 凭着竹枝编的圈套,用野果种子诱饵,不到半日的功夫,李二魁就有了如此丰厚的收获。 可他叹了口气,短短一日的功夫,他就觉得物是人非,再也找不回那种抓到猎物的单纯快乐了。 “人有了理想之后,就觉得现实分外残酷,没想到妖怪也一样……” 李二魁瞧着竹罩中的山鸡,颇有一些同情,这些山鸡从竹罩里离开的时候,就要面对开膛破肚的命运。 想那孙猴子当年,还能漂游四海,到处寻访名师,没想到世道到了如今,大环境居然变了! 他现如今离开黑风山的下场,竟是要沦落到跟这些山鸡一样的地步了。 李二魁长叹一口气,忽然驻足原地,滚圆的脑袋仰起,望向天空,诚心诚意期盼道: “诸位祖师,真人,上仙,你们定然都是法力无边,知晓天机的隐士高人,只消掐指一算,定然知晓自个儿还有个未入门的亲亲徒孙哩。” “俺踏实可靠,乖巧勤勉,诚然是个不可多得的上佳弟子,怎么能困顿在这黑风山呢?还望哪位祖师真人垂怜,搭救俺小熊则个!” 李二魁瞅着天空,满怀希望,希冀有一朵祥云突然降下,最好能直接把自己接引到哪个洞府拜师。 可任他瞪得小眼发酸,也没从澄澈的天空中,找出一朵多余的云彩,只得低下头,慢吞吞拖起步子,自我安慰: “诸位祖师真人爱惜良才美玉,定是一起到了,只是为了争抢俺这位上佳徒弟,才在半路上打将起来了,耽搁了时辰……” 自从清早听了那小姑娘一番愤愤言辞,李二魁算是打消了出山寻师的念头,预备在自家山洞里安心修炼,不至修行至化形道胎的境界,绝不出门。 既然如此,那小姑娘所说的什么凝丹秘法,就变得举足轻重,让他颇为上心了。 他如今自然是答应了那位小姑娘帮手,也弄明白了这件事儿的来龙去脉。 那小姑娘看着天真烂漫,其实却是有心计的,在偷走九叶灵芝,被群狼追索时,用她那曾经迷惑过自个儿的惑神法,从追兵口中打听出了不少消息。 这苍狼岭位于黑风山的北边,岭上那一窝狼妖有几百头,平日里劫掠抓捕过往行人生灵,四处为虐。 黑风山往日里,有大泽中经年的老鼍精镇守,那群狼妖不敢往南边招惹。 如今它们也不知从哪儿听得风声,闻得那老鼍遭劫而亡,这才没了忌惮,大肆前来,既是为了是争夺老鼍的龟甲遗宝,更是要扩张地盘。 可李二魁也是只心思细密的熊妖,他听了这番来龙去脉,知道不假,但关于小姑娘自个儿的说法,却觉得有许多可疑之处。 像她这样的小狐狸精,一看就是自小锦衣玉食,受到过百般宠爱服侍,如今只凭了化形境界,便就敢从南瞻部洲出发,往西牛贺洲翠云山祝寿。 天高路远,万里迢迢,诸般凶险,她却连个随从侍卫也没带,实在可疑。 就算小狐狸精仗着艺高人胆大,那应邀往翠云山祝寿之前,也该早早就备好贺礼,哪有在祝寿的路途之中,再寻礼物的道理? 李二魁步伐不变,心里却早有定计。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别人以何种方式待他,他便以何种方式待人。 那小姑娘虽说来历成疑,却对自己没什么坏心思。 哪怕没有这小姑娘,自己住在黑风山,迟早也会撞上那窝凶残的狼妖,生出麻烦,更何况还有指点他修行的恩情? 李二魁轻车熟路,日头当午的时候,就回到了山洞之中。 白衣小姑娘对他带回的几只山鸡,表示十分满意,眼睛笑眯眯的弯着,像是一对儿小小的月牙。 李二魁手脚麻利,在她眼巴眼望的目光中,不一会儿功夫,就摆弄出了两只烤鸡,两人大吃一顿,这才作罢。 吃饱喝足,他们两者便由李二魁赶路,小姑娘驾熊,朝黑风山大泽的方向走去。 ……………… 黑风山处在南瞻部洲的最西南,占地广袤,模样形如马蹄铁。 它北边儿的山脉蜿蜒连绵,自西向东,留下的弧口,正对西海,刚好把南边的大泽包围。 李二魁原身幼年的时 候,曾去过那片大泽,他记性很好,对那条道路并不陌生。 只是骑在他头顶那个小姑娘,时不时揪揪他的圆瓣儿招风耳,总是扰乱他的思绪。 李二魁忍了半天,仗着自己如今算是她手下的身份,提出了合理的意见: “俺说小……寒姐姐,你把俺头上的皮毛坐乱了,倒不是什么大事儿,俺耳朵肉多厚实,揪着也不嫌疼,只是有个姑娘家坐在俺头上,传出去,恐怕对俺的名声不好。” 那小姑娘闻言哼了一声,扭扭身子,换成了更舒服的坐姿,揪揪李二魁的圆耳瓣儿,不客气道: “要不是你脑袋上的皮毛还算滑暖柔顺,又打理的清爽,我还不稀罕坐上面呢。” 她顿了顿,从怀中掏出那只剩下两片的九叶灵芝,摘下其中一片,含入口中,又道: “你走的稳当一点,我正好趁着赶路的时候疗伤。” 她话音落下,也不管李二魁如何回应,就闭上眼睛,身子随李二魁的步伐晃动,竟然也能开始调息养伤。 李二魁听她说过,被金甲神将的那一击伤了精魄,哪怕有九叶灵芝相助,伤势也不好痊愈。 疗伤和修行一样,都对外界全无防备,他得了这般信任,也只好长叹口气,努力让步伐更稳一些。 与此同时。 在李二魁长住的山洞门口,有两头牛犊大小的黑狼寻寻觅觅,快步奔来。 它们鼻尖儿贴着地面,闻闻嗅嗅,很快循着气味儿,从不远处的土里,刨出了被掩埋地下,死去多时的同伴。 体型较大的那一只,微微一愣,就毫不犹豫的转头退去,口吐人言:“走,我们快去禀报大王!” 第10章 凌虚子? 那两头黑狼四肢着地,在山林荆棘间如履平地,奔跑如风。 它们不惜气力,如同两缕在地上掠过的黑烟,比李二魁扭着屁股走路,不知快了多少倍,一会儿工夫,就越过几个山头,冲进了黑风山大泽之中。 这片大泽为崇山所裹,浩渺无垠,其中水草丰茂,有一人多高,如同翠带绿毯,随风摇曳。 从水草的稀疏开阔之处,便能看到片片澄净水光,映照周遭山峦的倒影,上下相映,浑然一体。 可惜在这大泽外围,有两三百头狼妖在此安营扎寨,竖起旗号,对大泽中央虎视眈眈,平白坏了这番盛景。 这几百头妖怪,大部分都是刚开灵窍,其中只有几十个炼法境界的巡山小校,七八个凝丹境界的统领。 但这些个妖怪聚集起来,头上的妖气联合一处,也隐隐在营地上空汇成了大团黑云,气势颇为骇人。 那两头黑狼一路奔入最中间的营寨,把头伏在地上,大声禀告: “报告大王!俺们在北山的峭壁下,找到了失踪的那头小校的尸身,还闻到附近有小狐狸精的味道!” “哼……连只受伤的小狐狸都抓不回来……你们三个真是废物!” 坐在高处的狼王,本在座上拄着头假寐养神,闻言登时大怒,一巴掌拍碎了椅子,站起身来! 这头狼王赫然是已踏入化形境界,如今正是一副人身狼首的模样。 它身穿细鳞灰甲,背上披一袭玄色披风,狼首上长有一根赤红尖角,双目极为幽深,像是夜里荒坟中来回飘荡的磷火,教人不敢正眼相对。 这狼王居高临下,俯视着脚下的两头黑狼,语气变得阴恻恻:“还有……俺说了多少次了,要叫俺二大王!” 这头赤角狼王身子不动,头顶上的赤角闪过微光,整个狼头霎时间涨大十倍,朝下一合,就把地上哆嗦不已的两头黑狼,统统吞入口中! 在那狼王左右,各有立四位凝丹境界的狼妖统领,这几头统领不敢有任何不满,一齐伏低身子,同时高呼:“二大王!” 赤脚狼王的偌大狼头,停在营帐中的半空,幽绿目光在下方逡巡一圈,这才缩回原处,恢复原本模样。 它舔去牙缝中残留的血浆,认真警告手下: “这些小校不懂事,也就生吃了,倘若是你等敢犯,那就统统丢给大王试丹!” 几个统领一齐噤声,同时打了个寒颤。 它们苍狼岭除去这位赤角狼王之外,本还有一头修行了不知多少岁月,早已化形大成的狼妖。 只是那头狼妖不知从哪儿,得了些玄门道藏,自此在山洞中闭了死关,再也不管束手下的群妖。 等它出关之后,不仅喜好谈玄论道,更热忱于采集铅汞砂丸,炼制丹药,若不是怕被扒皮炼魂,恐怕早就拜入了道门。 除此之外,这位狼妖好端端的妖怪不当,偏喜欢当个日日烧丹炉的道士,还不许旁者称呼它的本相,而是给自己取了个道号,唤做凌虚子。 许是这位凌虚子得到的道藏不够完善,不仅炼丹诸般手法的不大熟络,领悟的丹方更是不全。 可是这位既能修炼至化形大成的境界,自然也不乏毅力。 他号令手下狼妖,到处采集药材,日夜开炉,好练习炼丹手法,等到手法渐渐娴熟,又强令手下的狼妖,挨个试演丹方。 最初,群妖还以为能得尝仙丹,是撞到了天大的福缘,纷纷争抢凌虚子试丹的名额。 可一大批倒霉的狼妖吃了丹药之后,纷纷七窍流血,暴毙而亡,不仅尸身化为脓水,连本命精魄都被那丹中的毒性消磨殆尽,以至投胎无门。 自那以后,为凌虚子试丹,就成了苍狼岭中比死还残忍的下场。 那苍狼岭鼎盛之时,群狼过千,也正是这般缘故,一下子衰败下来,只剩下几百头的数目了。 如今的赤角狼王,正是唯一一位吞了金丹后存活下来的妖怪,它借着那丹药之力,侥幸步入化形境界。 虽然被群狼纷纷拥护,但它也从来也只敢自称二大王,绝不敢逾越。 赤角狼王见各个统领,都是噤若寒蝉的模样,这才满意。 他探出手,从座椅后面,拎出一头长有胡须的鲶鱼精,对手下们慷慨激昂道: “这黑风山往日,有那只化形的老鼍精坐镇,我等不敢擅闯,这只水妖告诉我,那老鼍遭了化形大成的劫数,十有八九是死无全尸。” “小的们,那偷了九叶灵芝的小狐狸精,不足为虑,且放到一旁,如今给我把 这座大泽彻底翻个个儿,生要见鼍,死要见壳!” “等占了这座黑风山,把这座山上的妖怪,统统抓回苍狼岭,一个不留!从此以后,就再也用不上咱们去试丹了!” 那八位狼妖统领,立刻发出一声声此起彼伏的长啸: “英明!二大王最为英明!” “找出来那老鼍精,占了黑风山!” 这几位狼妖统领的长啸,很快感染了营帐外的群狼。 它们不明所以,却也感受到统领们声音中的由衷喜悦之意,不由同时仰天长啸,霎时间整片大泽,都回荡起这种低沉悠长的呜呜声。 这几百头妖怪的头顶上,大团妖气翻滚搅动,声势越发浩大! ………… “俺嘞个乖乖……” 李二魁远远蹲在浓密的水草之间,瞧着这声势骇人的一幕,咽下口水,对身旁的白衣小姑娘犹豫道: “这群狼妖势大,你又旧伤未复,和它们正面抢夺那老鼍的妖身遗宝,咱们恐怕不是对手……” “你再想想,有没有别个能用来祝寿的宝贝,咱可别指着一颗树上吊死。” 白衣小姑娘默不作声,她见着眼前的声势,也知道李二魁说的没错,跟这群狼妖正面相对,无异于螳臂当车。 可取得老鼍遗宝,虽然对她来说有极大干系,可毕竟还没到非要送死的时候…… “似乎有些不对……也许,咱们还有机会?” 李二魁挠挠耳朵,忽而察觉一处不妥的地方: “说起来,俺也是黑风山本地的妖怪,怎么从始至终,就没听说过老鼍精身死道消的事儿呢?” 第11章 真假鼍老祖,气坏狼妖王。 “就算俺平日里喜欢窝在山洞里修炼,足不出户,可那苍狼岭的狼妖,是如何先知道这般消息呢?” “莫非那老鼍其实没死,而是有些妖怪居心不良,想要暗中拾掇狼妖与老鼍开战?” “我可是听说这片大泽之下,有几窝水妖跟随过那只老鼍……” 李二魁滚圆的脑袋左摇右晃,心中有许多念头闪过,目光落在白衣小姑娘落寞的脸上,心中有些犯难: “这黑风山多年祥和太平,那头老鼍功不可没,我多少也仰仗了它老人家的威风,才平安无事的长大至今。” “这小姑娘为了它的妖身遗宝而来,倘若那老鼍真个并未遭劫,俺不出头相帮,便已是知恩不报,怎可忍心害了它的性命?” 李二魁的脑筋转动着,透过层层水草掩映的缝隙,却瞧见那营帐处扎堆的狼妖们,渐渐停下长啸,又生出了新的动静。 狼本就是善于协作的群居动物,但见这几百头刚开灵窍的黑狼,一声令下,就展现出非凡的组织性,有条不紊的四散开来。 它们三头一队,在巡山小校,狼妖统领,直至赤脚妖王一层层的指挥下,从这片大泽边缘横着铺开。 这一大群狼妖如同一队队令行禁止,杀气腾腾的黑甲士兵,从围绕大泽的山脚处,奔跑着巡查搜索! 李二魁瞧那一队队狼妖气势汹汹的飞奔接近,顾不得其他,忙抓起白衣小姑娘,往最近的山坡上溜去,居高临下,静观其变。 这片被山峦包裹的翠绿水泽,虽说广袤,但在狼妖们不惜气力的奔跑飞逐,腾挪转圜之间,很快就搜索近半。 呜呜—— 在这片大泽的西南角处,几头在此逡巡的狼妖似是有所发现,立刻开始仰头凄嚎! 其余的狼妖,马上像是无数股蔓延的黑烟,朝着这处围拢而来。 领头的,自然正是坐镇中央的赤角狼王! 与此同时,那片水泽同样显出了异象。 忽然之间,就有十几股掺着泥浆的水柱,带着哗哗啦啦的声响,忽而从地底喷涌而出。 地底深处的淤泥,不断向外翻涌,一座灰黄色泽的地宫,挤开头顶的水草淤泥,上浮到这片大泽之上! 这座宫殿的形制古朴,外表沧桑。 它的中央高拱而起,又从半边处划分为四足拱柱落下,上方下圆,通体由由某种灰黄石砖堆砌而成,石砖表面,刻蚀许多漆黑的神秘纹路。 与其说它是一座宫殿,倒不如说是鼎状的祭坛。 一道沉闷嘶哑的声音,从这宫殿的内部传出,在整片大泽之中,来回滚荡: “苍狼岭的狼崽子,怎敢来扰我的清净?” 这头修炼千年的老鼍,竟然没死? 那它渡过了化龙之劫,如今莫非已晋升至道胎境界? 修行的境界越是往后,彼此之间的差距越是巨大,虽一步之隔,却用天壤之别来形容,都远远不够贴切。 道胎境界,既沾了一个‘道’字,不仅寿元大增,更是能在进阶时,明悟天地运转的种种道理,又能无师自通许多法术,与化形境界相比,便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赤角狼王闻声首当其冲,吓得抖如筛糠。 它赶忙跪倒在泥浆中,漆黑的狼首不敢抬起,只顾朝着那宫殿连连叩头: “小妖闯入大泽,扰了老祖休憩清净,真个该死!但此番前来,兴师动众,其实正为了恭贺您渡过化龙大劫,得成道胎!” 它想起什么,又赶忙转过头去,指着同样被吓得六神无主的鲶鱼精,咬牙恨声道: “都是这头该死的鲶鱼,想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在俺苍狼岭到处造谣生事,说您老人家应了劫难,不幸身陨。” “俺这就把它那身鱼刺,一根根挨个儿剔下来,细细的切成鱼脍,好给老祖您做成点心!” 那只被赤角狼王点中的鲶鱼精,本就浑身哆嗦,吃这一吓,两根长长的鲶鱼须顿时绷的笔直,一双鱼泡眼使劲儿凸起,差点儿就从头上滚落下来。 “不,不可能……蛇秀才分明告诉我等,那鼍大王没能渡过化龙劫数,尸骨无全……” 生死危机,激发出了仅存不多的智慧。 在身边儿两头黑狼围过来之前,这滑溜溜的鲶鱼精,突然福至心灵,终于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它挣开两边的狼妖,指着那古朴的宫殿,奋力喝骂: “……声音!这声音绝不是鼍老祖!” “它不是鼍老祖……是蛤蟆……是鼍老祖手下 的蛤蟆总管!” 听得那鲶鱼精矢口否认了老鼍的身份,赤角狼王回过身来,悄悄抬头,不动声色。 宫殿中嘶哑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其中尽是不满: “不过炼法境界的鲶鱼精,也敢质疑老祖我的身份,兀那狼妖,把它即刻切成鱼块儿,我便饶了你这遭擅闯大泽的罪过!” 听闻此言,赤角狼王缓缓跪直了身子,眼神中犹疑,不仅没有回应那鼍老祖的命令,反而试探询道: “小妖听闻鼍老祖已经修行千年,如今更是渡过化龙之劫,成就道胎,实在为妖族的榜样!” “我等小妖实在心向往之,不知可请老祖展露身形,好让小妖瞻仰一番?” 那宫殿中的声音沉默半晌,终于是忍不住,不再掩饰,开始破口大骂: “你这遭天谴的鲶老二,鼠目寸光的鱼精,不知那蛇秀才给你许下了什么好处,不但不把守秘密,还敢私自串通苍狼岭的狼妖,真是个背信弃义,卖主求荣的祸害!” 这声音的主人,也许是读过些之乎者也的蒙书,骂着骂着,又开始自怨自艾: “只恨俺蛤总管生不逢时,命途舛错,运数多艰,可惜鼍老祖不肯听俺的计谋,不然早推平了你等的苍狼岭,如今老祖又不幸遭逢大劫,英年早逝,只留下俺独木难支……” 赤角妖王试探出的确是假的老鼍,此刻哪儿还有心气儿,来听这只蛤蟆精的抱怨? 它站起身来,抹去刚刚沾了膝盖上的泥浆,十分的恼羞成怒,拿手一指,大声喝令道: “小的们,与我冲进这处地宫,拿了那只蛤蟆精,我今日要吃红烧蛤蟆腿儿!” 第12章 坤元艮土罩,狼妖苦心耗。 它手下的三四百头狼妖听令,一起喊了声号子,便朝着这幢灰黄色宫殿,同时扑去! “……俺蛤总管算计无双,凭你们这些个小妖,也安敢欺俺?” 那宫殿中的蛤蟆总管嗤笑一声,看似刻蚀在石砖表面的漆黑符文,忽然如游鱼般灵动游荡,不约而同的亮起奇异黄光。 这些黄光在半空中交汇一处,化作一座隐约龟甲形状的光幢落下,将下方整个宫殿,结结实实的覆盖起来,不留一点儿缝隙。 那群初开灵窍的普通狼妖,利爪刚扑上光幢,就见落处的黄光闪烁,将它们的身躯远远弹飞。 炼法境界的狼妖鼓荡妖力,拼命咬将上去,只能见这座光幢微微一晃,也难以动摇。 那八位凝丹境界的狼妖,纷纷吐出大股黑雾笼罩的虚丹,威势凌然,狠狠撞在其上,才能看到那光幢肉眼可见的黯淡几分。 而领头的赤角狼王,本性阴险无比,在没弄明白这座光幢其中的底细前,自然不肯轻易出手,只在一旁默默观察,养精蓄锐。 从那龟甲光幢之下的宝殿,又传出蛤蟆总管的声音: “赤角妖王,俺劝你莫要徒费心思,这坤元艮土罩,乃是得传鼍老祖所留,得传上古,可以源源不断的汲取地脉灵气,补给损耗。” “就凭你这一众小妖,怕是直到累死,都无法打破!” 蛤蟆总管的声音落下,就见着龟甲模样的光幢上,光芒稍稍流转,就再度恢复金黄明亮,一派坚不可摧,稳如磐石的姿态。 那赤角狼王观察了半天,早已发现端倪,它闻言冷哼一声: “蛤总管,你这宝贝的确不错,便是我出手,恐怕一时也不好撼动,不过哪怕你也是化形境界,又有多少法力催动呢?” “等你的法力耗尽,便是死期,何不如把这宝贝乖乖献上?” “我赤角狼王以道心为誓,自我以下,这三百头狼妖,绝不害你性命!” 那光幢里的宫殿,再度传出那蛤蟆总管的嘶哑声音: “你这等没见识的妖怪,根本不明白上古宝贝的厉害之处,这坤元艮土罩下接地脉,根本不需法力催动,我就在里面安然自在,好等你们活活累死!” 它声音虽和先前一般沉闷有力,可赤角狼王却听出其中的色厉内荏,顿时心中有数: “好!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这般找死,到时候可怨不得旁个!” 狼王转过头去,细细命令手下群狼: “尔等刚开灵窍的,都给我安营扎寨,搜山检海,把这黑风山的飞禽走兽,全部抓来充作口粮!” “那几个凝丹统领,由小校们辅佐,两两排定班次,日夜不停的施展法力,等打破了那层龟壳,都有重赏!” 三两下的功夫,那普通的黑狼就四散扑去,准备猎食,小校统领则是依照命令,按次序以法力轰击。 那蛤蟆总管也再不吭声,宫殿外的一层龟甲光幢,任由这群妖怪如何进攻,自始至终,都是稳如泰山,固若金汤。 一时间,双方都不甘示弱,就此耗将下来。 …… 李二魁听说那老鼍已死,便没了心理负担。 他和小姑娘躲在山坳间,远远望着大泽,从中午时分,一直看到现在,却一点儿也不觉无聊。 李二魁瞧着那龟甲光幢散发的金黄光芒,照亮半边夜色,小圆眼瞪得发酸,却一眨不眨,心中充满渴望: “不知那道胎境界,究竟是何等修为,竟然如此唬人?凭几句假冒言语,就能把那赤角狼妖给吓个半死!” “还有这金光灿灿的乌龟罩子,真是羡煞俺小熊,也不知俺什么时候,也能有件宝贝?” 身旁的白衣小姑娘,微微睁开两眼。 这小姑娘不肯浪费时光,早就含下了九叶灵芝的最后一枚叶片疗养伤势,直到此刻,才悠悠醒转。 李二魁赶忙凑上前去,关心的询问: “小……寒姐姐,你恢复的如何了?还有那劳甚子坤元艮土罩,真有说的那般厉害吗?” 小姑娘摇摇头,轻声道:“没了九叶灵芝,我恐怕还需一段时间,才能疗愈伤势。” “至于那件坤元艮土罩,应该只是一件法器,即便有地脉灵气支撑,也撑不过半个月。” “法器?” 李二魁想把脑海中知道的神兵利器,都挨个儿询问一遍儿,可他比划两下,不知如何描述,只好老老实实的从头询问: “什么是法器?” 小姑娘这才想起 身边的黑熊,还是个乡下妖怪,于是耐心解释道: “法器,便是以法力铸造锻炼的器物,借助符文,道篆,法印等等,来激发其作用,或用来护身,或用作飞遁,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倘若某种法器采用的材料,是极其罕见合用的天材地宝,锻造者又有广大法力,那便能称为法宝, “法宝所发挥的威力,比法器要多出百倍千倍,所以极为罕见,可遇而不可求。” “等法宝被精心祭练千百载后,或是机缘巧合之下,会诞生灵性,便可称为灵宝。” “灵宝因那一丝灵性,便可自身炼化天地之力,再不须主人操控,甚至可以反哺主人,所发挥的威力,比法宝更多出百倍千倍,但只存于口口相传之中,最为罕见。” 小姑娘从袖口中抽出玉簪,大大方方让李二魁观看:“这是我母亲留下的幻梦碧玉簪,可防身护体,便是一件用玉髓炼制的法器。” 李二魁举在手中,细细打量,便见那玉簪表面看似温润光滑,实则镂刻有无数细微符文,不时有奇异流光从中闪过,十分神秘。 他大大满足了好奇心,见小姑娘在远望大泽中,便交还了玉簪,提议道: “倘若按你所说,那他们还要耗上许多时日,不如我们先回去歇息,以逸待劳……” 说着,李二魁小眼突然一亮,脑子却是想到个新的念头,兴奋的提议道: “那赤角狼妖领了几百头黑狼,在此地耗费时光,那苍狼岭一定十分空虚,疏于防备……” “这伙狼妖歹毒可恶,不如咱们趁机前往苍狼岭搜刮一番,哪怕找不到能充当寿礼的宝贝,也能给你寻几株灵药疗伤!” 听闻此言,小姑娘的眼神也不由亮起,立刻就点头同意, 她有些兴奋,心想书上说得不错,一人计短,二人计长,这个帮手,果然没有白找。 第13章 凝丹境界,白狐虚相,洪荒血脉! 李二魁见白衣小姑娘点头同意,就要扯开腿离开,却被她揪住胳膊上的皮毛,站住脚步。 小姑娘抬头看看天色,朝李二魁一板一眼教训道: “去苍狼岭不急一时,此刻太阴月华正盛,正是修炼之际,切不可浪费光阴。” 她那粉雕玉琢般的小脸绷紧,严肃认真。 李二魁忽然心中一凛,顿觉有醍醐灌顶之感。 像小姑娘这般有传承的出身,修炼至化形境界,身怀法器,算起来,定然是远超同侪。 可她却从未表现出有骄傲自矜的情绪,反而时刻运功,绝无怠惰,只恨不能朝夕修行。 自己来到这神怪世界,刚过得几日,难道就生了贪图安逸,懈怠懒散的心态吗? 李二魁心悦诚服,后退一步,朝小姑娘郑重拱了拱巴掌:“寒姐姐,受教了。” 白衣小姑娘眉毛稍稍一弯,表示欣然接受。 那赤角狼王手下的一窝狼妖,早都铺开到远处猎食,此地临近大泽的偏僻山坳,倒是十分平静安详,不虞打扰。 于是二者各自盘坐躺倒,开始疗伤修行。 …… 作为曾经的普通人,李二魁其实很喜欢修炼。 不过先前几次修炼,他都是按照脑海中的记忆顺其自然,按部就班的吞下月华,淬炼身躯,积蓄妖力。 但他受了教训,起了奋发努力之意,意识便倾尽全力扩散开来,将尽可能多的月华之力,全部牵引至口中。 从皎月投下的银白光芒,似是在这片山坳处全然消失,顿时融汇成水桶粗细的银光,全然落入了李二魁口中! 如果说之前吞入的月华,不过是清澈见底的潺潺溪水,此刻便是足以灌溉农田,流淌不息的河流。 他魁梧厚实的身躯,微微震颤,血肉筋骨激发出势如潮水般的纯粹精气,与那银白的月华之力,不分彼此的交融一处。 李二魁的体内,像是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这是无穷温和的太阴灵精,点点滴滴,滋润反哺肉身,最终落在他的腹部那团灰蒙蒙的妖力之中。 他整个身躯不觉再度涨大一圈,似乎终是到达了某种极限,不再变化,但体内的妖力,却像是无休止的膨胀扩散,充斥四肢百骸,直至涌入脑海。 李二魁本就在凝丹的边缘,此刻意识冥冥中似乎听见了无声的轰鸣,仿佛从自身超脱拔升,生出了莫名感悟。 他浑身鼓胀流淌的妖力,顿时应和着脑海中的明悟,动极复静,顺感则变,汩汩而流,忽然开始在胸口处凝结! “……这就要凝丹了?” 他意识到自己处境,有些恍惚,却还记得,白衣小姑娘好像还没传授自己什么凝丹秘法。 “难不成,凝丹其实并不需要法门?” 但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李二魁只好把这个疑问抛开,顺其自然,任由体内的妖力凝结。 在他胸口处汇集的灰蒙蒙的妖力,如沸腾一般,剧烈鼓荡,在每次动荡之间,灰蒙蒙的色泽便不断褪去,回归本真,渐渐在胸口中央,凝结出一枚土黄色的妖丹。 李二魁隐约察觉,自己大约是五行属土,这才凝结出这枚土属性的妖丹。 那颗土黄色妖丹表面浑圆无暇,如同纯净剔透,质地细腻的黄玉,滴溜溜转动不停,一点儿也瞧不出是以妖力凝结出的虚丹。 …… 天色已然放亮,远处大泽中的双方,还一如先前般焦灼消磨,都无停手之意。 在这一刻,李二魁依旧沉浸在新境界的感悟中。 修炼至凝丹境界,体内妖力源源不断从那土黄色的妖丹流淌而出,犹如实质,更不用刻意控制,便如臂指使。 与此同时,他的精神意识比以往更加生动清明,更是暗自与体内妖丹交感呼应。 李二魁缓缓睁开眼睛,觉得自己不再如以往那般简单的用肉眼观看,而是在凭借体内妖力,来体察世间万物。 他视线所及之处,一切都变得清晰细腻,山石,草木,微风……万物都似乎有种别样的生机。 李二魁的目光转动一周,最后下意识落在白衣小姑娘身上。 这小姑娘头发乌黑秀丽,扎成两股羊角小辫,顺着白皙精致的小脸儿,落在纤瘦的肩头,天真可爱。 但在她白色衣裙的后面,却能看到有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悄悄露出,轻轻招摇。 李二魁终于看见了她的狐狸尾巴,十分得意。 但在他这般注视下,白衣小姑娘却顿时似有所觉。 她身上白光一闪,腾然显露出一只庞大的白狐虚相,狐目冷冷看过来,杀意腾腾,隐有嗜血之色! 只是这白狐很快认出李二魁的模样,双目这才逐渐平和,显露出浅浅的妖媚模样,身子兀自朝下一转,便回归那小姑娘身上。 乖乖…… 李二魁长舒了口气,心有余悸。 他刚刚被白狐注视的瞬间,只觉得自个儿浑身泛寒,如坠冰窖,颤抖哆嗦,根本提不起一丝反抗的念头。 这小姑娘一直不显山露水,没想到本相竟有这般强大的压迫感! 那小姑娘早就从运功中苏醒过来,只是表现得和李二魁一样吃惊,连连摇头: “凝丹?这才两夜的功夫……不可能,绝不可能,除非你有洪荒异兽的血脉!” 她没长开的桃花眼瞪得老大,一脸愕然,觉得自己所知的常识都被颠覆。 小姑娘缓过神来,一下扑到李二魁的身上,小手捋开他周身熊毛,细细扒拉,一定要找出洪荒异兽的血脉特征。 “俺真的只是一头黑熊精,喂,别把俺的毛给扒乱喽……诶……痒,痒痒……停,这里不行!” 李二魁熊掌忽而交错放在一处,气势汹汹,十分恼怒。 小姑娘难得见他发恼,不知为何,却出奇的没有生气。 她哼了哼,松开手退到一旁,心里却像是偷吃到烧鸡一样满足,觉得自己发现了个巨大的秘密: “二魁故意遮挡,不让我仔细观察的地方,一定是洪荒异兽的血脉特征!” “果然,表面上,他长得像是个黑熊模样,其实暗地里,他却是洪荒异兽流传下来的血脉,怪不得我的惑神法都困不住他……” 第14章 苍狼岭生贼,凌虚子抓妖。 苍狼岭地处黑风山以北,山势连绵雄奇,座座矗立的山峰如同刀削,千峰竞秀,万壑争流。 白衣小姑娘曾经来过一遭,也算是轻车熟路,她骑着李二魁,小心翼翼从一条隐秘的小径,偷摸爬上那窝狼妖所在的山峰。 此山虽然是狼妖所居,但并不腌臜龌龊,整个山头如同碧纱笼罩,青黛染玉,更有飞瀑斜挂,藤萝攀附,甚是清秀。 赤角狼王虽然凶残狡诈,却绝不会料想有妖怪偷家,早就将山上能带走的狼妖,统统领出山头,以壮声势。 他们两位一路的小心谨慎,全是抛了媚眼儿给瞎子看,直至溜进了狼王所居的山洞门口,也没看到有一只狼妖的影子,顿时放下心来。 “往这边儿走……它们苍狼岭的好东西,肯定都藏在后山,我上次就是从那边儿找到了一株九叶灵芝!” 对偷东西的这件事儿,白衣小姑娘似乎很有些兴奋,她拍着李二魁滚圆的脑袋,迫不及待的指引方向。 李二魁脚步不停,小圆眼却偷偷翻起来,心中怀疑她上次得到的九叶灵芝,很可能并非她所解释的那样,是个误会。 他如今个头又有见长,两根粗壮大腿迈开,一步便有丈余,速度其实不慢,很快就绕过前头的山洞,来到这座山头的背面。 此处松柏掩映,烟霞缥缈,风景盎然,比先前的环境还要雅致,鼻尖处更有一缕缕药香萦绕,沁人心脾。 若非知晓此处的山名叫做苍狼岭,李二魁还以为这里有什么得道高人隐居。 “你瞧,就是这儿……” 顺着小姑娘的手指望去,李二魁正瞧见一处缓坡上种的药圃,正是浓郁药香味儿的来源。 那不知是谁开辟的半亩田地,竟然种着一垄垄极为珍稀宝贵的灵药! 这些个灵药种类繁多,色彩纷呈:紫檀地脉竹,龙血参,朱果树……紫依依,青茸茸,红拂拂,数般颜色,登时看花了李二魁的小圆眼,也只能认出寥寥几种。 连他头顶的白衣小姑娘,也倒吸一口冷气,捂着嘴巴,脑子有点儿迷糊: “那些个腌臜狼妖,怎能有本事养出这些个灵药?” 这些灵药一眼看去,虽然年份不长,可单凭它们能扎根生长的地垄,还有那顺着地垄边沿,缓淌过的潺潺清泉,就非同凡响! “倘若有了这些仙草灵药,哪怕挑挑拣拣,干嚼吃了,恐怕也能对修炼大有好处……” 李二魁揉揉眼,难得比头上的小姑娘先清醒过来,迈开大步,就要朝那药圃冲去。 可他们身后,忽而传来一道沧桑的人声: “咦,那赤角小家伙如今长了本事,竟能送来这两个良材美玉……嘿嘿,倒不枉老道我辛苦炼就的金丹。” “只是可惜,老道我每每唤那小家伙过来,想要有所赏赐,却总被它借故推脱……算了,也合该它缘分浅薄。” 一位身着素青道袍,手持拂尘的老道士,晃晃悠悠,走了过来。 他身上的道袍绣着阴阳太极,手中拂尘洁白如雪,鹤发童颜,貌具仙风,自有一身出尘之意,看着李二魁与小姑娘,笑眯眯的,极为和善。 “……这位老人家是谁?瞧着是个仙风道骨的道士模样,可怎么听起来,还和赤角狼王有牵连?” 李二魁顿住步伐,回头瞧去,但没等他内心起疑,耳朵就被小姑娘死死攥住,尖声叫道: “快跑!快……这老道士是头厉害的狼妖!” 李二魁反应不慢,听到小姑娘声音中满是惊惶,立时伏下身子,四肢浮现出一层土黄色光芒,就要全力逃窜! “你们这两位良才美玉,难道不是心甘情愿来试丹的吗?” 那老道士摇头晃脑,面露遗憾之色,慢吞吞道: “唔,可惜只有两个,我存下来预备要试验的丹药,倒有七八盘哩……不过也罢,你们两个既然来了,就乖乖留下吧!” 他右手把搭在手肘处的洁白拂尘轻轻抖起,左手在怀里掐了个手诀,便朝着李二魁和小姑娘一甩而去! 那拂尘洁白如雪的丝缕,末端在半空无止境的增长,瞬息间便化作一条银白长龙,带起呼呼狂啸的风声,朝着二者席卷而至! 这看似平凡的清净拂尘,竟然也是一件珍贵法器! 白衣小姑娘双目微凝,一颗心此刻已然沉到水底,在她精魄之力的感应中,那老道士的气息浑厚无比,恐怕已是化形圆满的境界,更兼有一件法器。 倘若她并未受伤,尚可以借助惑神秘法,与其纠缠一二,可眼下 ,却绝非对手。 “可惜族中许多古老秘法,都要道胎境界方可施展……” 小姑娘心中苦闷,她虽不知那试丹是何含义,却隐隐分得清楚好坏,绝不甘心束手就擒。 她轻叱一声,身上白光闪烁不定,幻梦碧玉簪从袖口里疾飞而出,簪首迎着那卷来的拂尘,急刺而去。 那玉簪表面细密的符文,同时亮起碧光,幻化出无数相同的玉簪虚影,却是小姑娘将体内妖力,尽数灌注其中,以求能一击见功。 拂尘丝缕所化的银白色长龙,朝下盘旋一卷,正被玉簪幻化的无数漫天针刺迎上,无数玉簪来回穿梭,将那厚密的拂尘牢牢抵住,怎么也落不下去。 见他们俩不愿乖乖束手就擒,老道士便有些恼怒,他这柄拂尘虽然材质上佳,却不得祭练正法,失了威力,急切间,却是困不住那枚玉簪。 他心急炉子里炼着的丹药,此刻便不顾其它,把手一扬,一股股黑气就从身上窜出,化作七八团血红雷火,往李二魁和小姑娘当头砸去。 这血火阴雷的法术,是老道士采集苍狼岭深处的地火之力,又经那些试丹小妖残躯的血气淬炼,和本身的妖力凝成一体。 可惜这本是来自道门秘藏的传承,能练就五雷正法的路子,却被他胡乱修炼,练成了血火阴雷,但威力亦是不凡! 但见那七八团水缸大小的暗红雷光,又分化出数十道雷霆枝干,扑簌簌震动空气,从数个方向,罩落他们身上! 第15章 重伤被捕! 如白龙席卷的拂尘遮蔽天空,漫天针刺般的玉簪来回穿梭,两件法器光芒各异,交错相击,不时凭空撞出大团爆开的气雾! 李二魁先前离大泽的战斗颇远,尚无所觉,如今落在两位化形妖怪的交锋之中,亲身体会到法器之间每次碰撞时的可怕威势,浑身的熊毛几乎都要惊得炸将起来: “小姑娘说的一点儿不错,没到化形境界,真就连出门儿的本事都不够!这苍龙岭还算是俺黑风山的邻居,没想到就窝了个这等厉害的大狼妖。” 他瞥见半空中,有七八团偌大血红色雷火,正劈头盖脸的砸来,轰轰炸响,顿时暗自叫糟。 可身旁的小姑娘,正全神贯注操控半空的幻梦玉簪,眉头都沁出了层细密汗珠,根本无暇他顾。 李二魁咬咬牙,事到如今,也只好硬起头皮顶上。 他初至凝丹,对新生法力的运用还不纯熟,索性按照在大泽中那群狼妖的法子,拼命谷催法力,硬生生将体内妖丹逼发出来,希望能挡下那几团血红雷火。 李二魁法力激荡,浑身上下,飞快涌现生出大股连绵的土黄妖雾,其间笼罩一颗浑圆无瑕的妖丹。 这妖丹通体是古朴无华的土黄色,质地澄澈,如同黄玉一般,它甫一出现,便在李二魁本能的御使下,勾连天地间的土行元力,与周围大团妖雾凝结一处,化作一道坚若磐石的土墙壁垒! 可李二魁这个才修行不过几十年,刚踏入凝丹境界的小熊妖,怎堪与那早已化形圆满的凌虚子媲美? 哪怕土行元力本身最善守御,他又拼了命的喷吐妖力,激发出妖丹的力量,加厚面前的土黄壁垒。 可那七八团雷火中,当先的两团砸落下来,轰然一声巨响,便把他倾力维持的土垒瞬间炸裂! 还好那枚才凝结不久的妖丹,侥幸未被雷火炸毁,虽然像个灰不溜秋的石珠,光华尽失,却总算晃晃悠悠,返归了李二魁的身躯之内,没教他坏了根基。 饶是如此,李二魁维持妖力的心神意识被瞬间摧毁,顿觉得意识恍惚,头痛欲裂。 而他体内妖力逆冲而上,撼动五脏六腑,立时不由熊口张开,喷出老大一口鲜血! 不过他虽然只得抗衡了两团雷火,倒是给小姑娘争取到了反应的时机,她手上掐诀操控玉簪不停,口中却是默诵族中所传的天狐秘法。 从她娇小的身躯上,忽而跃出一只巨大的白狐虚影! 这白色灵狐虚影足有七八丈高,双眸冷若冰霜,身形修长纤美,纯白无瑕,正是小姑娘以人形感悟原身,可临时召唤而出的原形本相。 天狐秘法,灵狐法相! 它半空中徒然化为实体,纵横跳跃,灵活无比,一爪压下剩余袭来的几团血火阴雷,又与身旁的幻梦玉簪同时发力,硬生生扯开拂尘垂下的洁白丝缕,朝着老道士的方向,笔直冲去! “哼哼……好心让你们试丹,你们这两个小妖怪,真是不知好歹!” 瞧着眼前这只小狐狸有些难缠,凌虚子冷哼一声,终于起了凶性! 他也不管拂尘被撞得高高飞起,双手拢成爪状,嘴巴飞快向后咧开,鼻子前朝凸起,身上的道袍被漆黑狼毛咔嚓一声撕碎,终于显露出自己的妖身原形! 这头黑狼通体漆黑,背生刚毛,身形远比那白狐还要高大,几乎占满了后山的这片平坡! 凌虚子虽无能召唤法相的秘法,作为妖怪来说,显化原身,就是他最擅长也最强大的形态! 它双目幽绿,龇牙咧嘴,扬起双爪,也不作势,就向那白狐猛然一扑! 小姑娘有伤在先,与这狼妖又有着境界差距,狐狸也非狼的对手,更遑论彼此间巨大的体型差距? 白狐只是勉强咬下了狼妖的几撮狼毛,就被狼妖用利爪在身上凭添了几道重重疤痕,在那狼妖一口往它脖颈咬下时,再也维持不住身姿,轰然化作无数妖气,凭空消散! 心神纠缠之间,小姑娘比李二魁更为不堪,她如此倾尽全力,殊死一搏,此刻顿时遭了重创,闷哼一声,倒头摔在了李二魁身上,不省人事。 那巨大黑狼的模样变化一番,又成了凌虚子的模样,微微喘息,显然一番拼斗下来,自个儿也是消耗不菲。 瞧那两只小妖怪都没了还手之力,凌虚子本欲直接痛下杀手,突然想起对方是试丹的宝贵材料,这才催动拂尘,把他们抓起带走。 ……………… 李二魁在炼法境界淬炼妖躯的好处,如今慢慢体现出来。 哪怕是妖丹受创,震动五脏六腑的这等伤 势,他的妖躯也很快能恢复伤势。 李二魁此刻头脑昏沉,手脚麻木,体内的妖丹不但黯淡无光,更是难以提聚妖力,但他的内伤已经大为好转,意识缓缓清醒过来。 他眼睛挤了挤,偷偷睁开一条缝隙,慢慢打量自己周围的环境。 借着墙壁上随意插放的火把,李二魁分辨出自己被抓到了一间昏暗的封闭石室之中,鼻子隐隐能闻到有久经岁月的陈朽气味儿。 在微弱跳动的火光下,正瞧见白衣小姑娘背靠石墙,手脚无力瘫在一旁,一副人事不省的模样。 李二魁赶忙跳将起来,巴掌捏着她肩膀坐起身来,轻轻摇动,小声呼唤:“喂喂,小姑娘,你没事儿吧?” 在他坚持不懈的晃动下,小姑娘朦朦胧胧的睁开眼,她蹙起眉头,昏沉了一会儿,逐渐恢复清醒,语气坚定:“……不准叫我小姑娘。” 李二魁无可奈何,看着她盘膝坐直身子,还是关切道:“寒姐姐,你感觉怎么样?” 白衣小姑娘闭目半晌,终于睁开眼睛,没有什么神采:“我原本精魄中的旧伤未复,现如今天狐秘法凝练的法相被破,精魄再添新伤……” 她从袖口处掏出那枚幻梦玉簪,身上白光微微闪烁,却猛然间身体一软,栽倒在了墙边。 再抬头时,她嘴角隐现殷红血迹,面容有了苦涩之意。 第16章 石室监牢,玉面狐狸!? 这间古朴的石室虽然封闭,却不觉得气闷。 李二魁巴掌扣在门板的边沿,努力尝试一番,可无奈提不起妖力,只能在古朴厚实的石板上留下一道浅微的白痕。 他叹了口气,本来指望着小姑娘的玉簪,可以冲破石门,脱困而出,看来是那狼妖早有算计,不会留下这般轻易挣脱牢笼的机会。 李二魁放弃徒劳努力,盘坐下来,尽可能的恢复妖力流转,顺带打破寂静的氛围: “看那个老狼妖的模样,好端端的妖怪不当,却偏生捯饬一身道士模样,实在好笑。” “也不知道他所说的试丹之事,究竟是个什么名头?听话头儿,怕是不好相与,是祸非福啊。” 他嘟囔两句,可等了半天,却没等来小姑娘的回答,转头看去,却瞧见小姑娘难得没有认真修行,目光落在身前的虚无之处,十分空洞。 过了良久,她抱起双膝,小手摆弄裙角,声音像是低哼: “……二魁,我们恐怕是要死了罢。” 李二魁一滞,赶忙努力鼓舞士气:“怎么可能?咱们两个的命,比蟑螂还硬,绝不可能死在这儿!” 虽然李二魁的言语说法有些古怪,白衣小姑娘却也理解他的意思,她吸了吸鼻子,稍稍振作起来。 跳动不安的火光,把她的影子在墙上拉的很远,是个模糊的狐狸形状,也衬得她声音十分悠远: “我们寒氏一族,是来自大夏仲康年间,东夷族的九尾狐部落,祖上纯狐与有穷国的寒浞联姻,自此流传人间。” “人妖之间的血脉纠葛,导致后代有时是人族,有时是妖族,后来随着历史变迁,人族与妖族之间的关系渐渐分化,越加敌对。” “我们寒氏一族便自此人妖相隔,子孙后代为人的,便在人族内生活,后代为妖的,便偷偷送到山中的狐族内,不修炼至化形,不可靠近人族。” 李二魁难得听她讲述来历,虽然还在尽力温养妖丹,恢复妖力,耳瓣儿却早竖了起来,认真聆听。 “……后来,彼此之间也算相安无事,可随着道门大兴,一位侥幸拜入神霄派的族人,竟然为了门派功绩,一己之私,领着那神霄派的许多高人,找到了我寒氏狐族居住的隐秘之处……” “父亲、母亲,叔伯婶娘,弟弟妹妹……百十位族人,性命尽丧,一个也没有活下来,连尸骨都被那些道士们火烧祭天,以表拜除妖功绩……” “我那日在外贪玩儿没有回家,这才侥幸活了性命……” 李二魁渐渐停下修炼,转过头来,认真看向那白衣的小姑娘。 小姑娘又吸了吸鼻子,把脸埋在两膝之间,声音有些呜咽: “我想要报仇……可是整座家族秘藏,都被那些道士们掳掠一光,记得的天狐秘法有失,又不能凝练太阴灵精,所以最多修至化形道胎,绝非神霄派道士的对手。” “后来辗转打听,我得知西牛贺洲的万岁狐王出自涂山氏,与我纯狐一族同为九尾狐传承,所以想借着狐王寿诞之时,奉上贺礼,希望得赐狐族秘法,才能在道胎以前凝练太阴灵精,有望突破更高境界。” “只是一路上千难万难,最终,还是倒在这里了。” 原来必须要在道胎境界前,凝练出太阴灵精,才能突破更高境界…… 唉,俺小熊如今身陷囹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此机缘? 李二魁心向往之,他正准备详细询问那太阴灵精的来历,却见小姑娘忽然拭去眼角的泪水,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目光炯炯有神: “那老狼妖是化形圆满的境界,我们不能在这儿苦捱,坐以待毙!” “……那当然,难道你的妖力这么快就恢复了?” 李二魁顿时大喜,腾然站起身,先一步冲向石门旁,给她比划方向: “你只要祭起那玉簪,往这儿一撞,保管把这层石门给撞穿,咱们趁机溜之大吉!” 白衣小姑娘摇摇头,却并不兴奋,语气幽幽: “我的妖力一时半刻还无法恢复,但还能使用天狐秘法中的招式,燃烧精魄之力,舍命一击。” “到时候,我用这一招打开石门,和那老狼妖拼命,吸引他的注意力,你便趁机离开!” 李二魁刚刚那股兴奋劲儿,立刻荡然无存,他踌躇一下,低声讷讷道:“……那你呢?” 小姑娘脸上忽然浮现笑意,她小脸许是因为仇恨的缘故,通常绷的很紧,心情愉快的时候,也只是眉毛弯一弯。 但此刻她脸上的笑容,十分 轻松,如同百花盛开,灿烂妩媚,令人动容: “精魄乃是意识之精华,燃尽之后,自然是一命呜呼喽。” 李二魁瞧见这难得的笑容,心中难得一慌,赶忙挥动着巴掌,结结巴巴开始劝阻: “别,别急!冲动是魔鬼,你先冷静下来,我们再想想,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从长计议!” 白衣小姑娘倾诉了过往,又下定决心,这会儿心中去了块垒,像是迸发出临死前最后的朝气。 她这会儿不仅笑容可爱迷人,似乎连那双眼睛,也充满生气,灵动妖媚: “傻二魁,我方才已经想尽法子了,除此之外,已经再无计可施了。” “如今我们得尽快动手,倘若等到那狼妖到了,万一难以把他引走,反而让你不好脱身。” 她看李二魁还要劝阻,便站起身来,先一步拦住他道: “你可不要心生愧疚,我也不是平白无故救你,我知道你体内定有洪荒异兽的血脉传承,未来成就,不可估量。” 小姑娘拍了拍李二魁的肚皮,仰起头,看着他,就像是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咯咯直笑: “二魁,那等你修行到妖仙的时候,倘若还记得我,就帮我报仇好吧?” 她捋顺了自己刚刚拍乱的熊毛,忽然想起什么,赶忙补充道: “我母亲曾告诉我说,很多狐狸精迷恋人间,容易给那些人族书生给骗了心去,所以教我出门在外,不要随便告诉说出名字。” “但你以后还得帮我报仇,所以得告诉你。” 小姑娘看向李二魁,认真道: “我的乳名叫做萌萌,大名叫做玉面。” “寒萌萌,寒玉面。” 第17章 无当离尘洞虚真诀 李二魁瞧着这般模样,心中莫名涌出一股冲动,便是无论如何,都见不得小姑娘为自己舍去性命。 这股莫名冲动,在他胸腔处来回翻涌,搅得他本就昏沉胀痛的脑袋,难以整理思绪,十分混乱: “九尾狐……神霄派……太阴灵精……萌萌……寒面?” 玉面狐狸……李二魁脑海中,又接二连三浮现出许多念头,但在此时情景,实际并无任何助益,又被他抛开一旁。 他晃晃滚圆的脑袋,觉得自己的熊脑发烫,有些不大够用,但魁梧的身子,还是遵循心中的冲动,拦在小姑娘身前。 低下头,看着她开怀明朗的笑容,李二魁抓耳挠腮,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深知此刻寻常的话语,都显得软弱无力,若不是直至要害,便不可能影响这小姑娘的决定。 目光一转,李二魁隐约瞧到了石室深处,似乎有两团立起的浓厚黑影,只是如今运转不得妖力,他看过去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他赶忙擎起火把,迈出几步,凑近过去。 其实一来是自己心中好奇,二来是则是想趁机分散小姑娘的注意力,好拖延时间。 李二魁走近了,看出这两团黑影,其实是摆着一横一立,两只半人高大的石雕香炉。 那两只香炉外形如敦,圆腹两耳,古朴典雅,炉内大概是因为岁月已久,残存的香灰都与泥石混杂一处,其中有只更是残缺一足,半掩埋在石堆之中。 “咦,这里原来不是一间石牢,却应该是个道殿?” 李二魁来了兴趣,细细观瞧,顿时有了新的发现。 在那香炉之后,竟还掩有半方供案,只是供案之后的神龛,本该有这殿中的神仙塑像,但不知为何,却是空空如也。 他把火把放低,照亮周围,从那半截供案压下的一角,抽出了个遍是划痕凹陷的石头牌位,其上的字迹灵动飘逸,又不失优雅端庄: 上清灵宝天尊。 那小姑娘本来已生了死志,但没想到李二魁真个有了新的发现,便不吭不响跟了过来。 她四处查看一圈,略略丈量了供案后的神龛大小,不免好奇道: “这里想必是某处深埋山中的道观,我们所居之处,该是道观中的三清殿……不过三清殿中,为何独留一位灵宝天尊?” 李二魁不知其中有何说道,得了她的提醒,环顾四周,这才确定自身所处的石室,原本是道殿的模样,只是被厚重石块封死了多余空间,才成为了封闭的牢笼。 他放下手中的牌位,又看见火光之下的供案,还留下有几排清秀字迹,与牌位上的字迹相仿: “余自南赡部洲而过,回顾往昔诸般种种,顿然所悟……悬象著明莫大乎日月,穷神以知化,阳往则阴来,辐辏而轮转,出入则卷舒……可得道胎,成就元神散仙,不过等闲,奈何……” 这些字迹与磨损的痕迹融为一体,极为模糊,起承转合之间,更缺失了许多紧要之处,十分晦涩难明。 但李二魁瞧着这几句字迹,心中默默揣摩一会儿,眉心祖窍却忽而一动。 他识海中竟然猛的浮现出一道光带,这光带化做几章残篇,旋转不休,篇章其中的文字,如活物般时乎跳动,大放光明。 李二魁心念微动,便得见那几章残篇随心翻动起来,最开头处,有这篇文字的名号:无当离尘洞虚心诀。 无当离尘洞虚真决? 他一时十分讶然,这处不知历经多长岁月的石头道殿,竟然还留有一篇道诀?当初留下的那人,又会是何方高人? “二魁,莫要耽搁了,再不趁机逃出去,恐怕那狼妖该来了……” 小姑娘扯了扯李二魁的毛皮,让他回过神来。 “别急,你快看这儿,这供案上的字迹,似乎藏了一篇不得了的道门真诀……” 这种情形下,李二魁自然没有藏私的念头,他赶忙把那供案上的清秀字迹指给她看。 小姑娘听他一讲,赶忙睁大眼睛,细细观摩。 可她直到盯得两眼发酸,也没能悟得李二魁所说的真诀,只能朝他茫然摇头。 李二魁想了想,索性向她直接讲解自己脑海中的残篇文字,可那残篇中的字句虽然极为清晰,但每每想要说出口时,却总卡在喉咙处,无法表达。 他嘴巴咧开,熊掌轻轻拍在小姑娘的肩膀上,装出兴高采烈的模样: “小姑娘,有法子了!这供案中悟出的真诀神妙非常,我便可以借此与那狼妖打打机锋,绝不至于立陷死 地!” 李二魁如此说来,其中一半缘由,自然是借此为了打消小姑娘的死志,可内心深处,却是觉得这法子亦有可行之处。 须知他们如今所在的三清殿,不过是原本道观的一部分,既然在此便可获得高深道诀,那道殿的剩余之处:祖师堂,丹房,经室……更不知会留有何等遗藏? 既然自家能从这三清殿的供案中,领悟出半篇道诀,境界更高的老狼妖便未必例外,恐怕那狼妖一身道士打扮,十有八九,便是因为得了不少道家法诀。 到时候借着供案上的道法文字,把前世半懂不懂,似是而非的种种道家玄论,一股脑儿卖弄出来,不信唬不住那头狼妖! 只要拖得时间,恢复妖力,总有法子可想。 李二魁心中越想越觉得妥当,信心不由大增。 小姑娘狐疑盯着李二魁那看似憨厚的熊头,没瞧出其中有糊弄自己的意思。 于是她一脸的决然,顿时便缓和下来,毕竟若真的能有活路,谁又愿意甘心赴死? 小姑娘偷偷松了口气,捏了捏裙角,哼了一声: “……不准叫我小姑娘!” 李二魁忙碌了这么半天,终于算是鼓捣出了活命的法子,这会儿也十分兴奋,嘿然一笑,便随口答道:“哈哈,算我的不是,往后改叫玉面姐姐了……” 话一出口,他忽然怔住,愣愣出神。 眼前这个本性天真烂漫的白衣小姑娘,到了将来,便会成了那只翠云山的玉面狐狸吗? 第18章 试丹? “岩叟承恩宠,烧丹在禁闱。釜中诸药化,炉上水银飞。璧合秋霜色,光含夜月辉。总由明主感,能使道精微……” 李二魁耳朵抖了抖,隔着厚重的石门,便听见了那老狼妖唱着的半吊子炼丹歌诀,由远至近。 “来了!” 他停下运转妖力,睁开眼睛,和小姑娘对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中的些许忐忑。 嘎吱—— 厚重的石门,被那狼妖催动法力,轻而易举的从外掀开,外界的天光落入其中,照的石室内一片昏黄,原来已是夕阳时分。 李二魁揉揉眼睛,适应了光暗变化,这才瞧见了那老狼妖又恢复了原本的道士模样,他左手按将一柄洁白拂尘,右手却是端着个托盘,面无表情朝这厢走来。 老狼妖手中的托盘,是个太极图的模样,以黑白二色划分两仪,两条阴阳鱼的鱼眼处,各放了一枚圆滚滚的金丹。 不过这两颗金丹的貌相,着实不同凡响,不仅通体晶莹剔透,更散发着灿灿金光,隐隐笼罩一层瑞气霞光,端的不同凡响。 远远看去,李二魁便觉得那金丹仙气缭绕,神效非凡,隔着好几步,鼻尖就嗅到了一股奇异香气,闻起来更觉心旷神怡。 “难不成试丹这事儿……乃是天降的福缘?” 李二魁站起身来,似有似无的,把小姑娘挡在身后,熊脸摆出憨厚的笑容,半躬下腰,向狼妖曲意奉承: “老道长此来,可是来教俺们试丹的?” 听了他的称呼,那凌虚子白色的长眉一挑,脸色好看了一分: “嘿!你这只小妖,倒算是个晓事的熊罴,有些乖巧。” 他手上的太极托盘滴溜溜转个圈儿,便递将过来,正好把阴阳鱼眼上的两枚金丹,稳当当凑到了李二魁身前: “若不是老道心善,尔等两只小妖的命,怕早便没了,如今尔等前世积下的福分,算化作了今遭的缘法,便来尝尝老道我辛苦了七天七夜,方才练成的两枚金丹罢!” 李二魁鼻子抽了抽,使劲儿嗅嗅那金丹散发出的阵阵香气,怎么瞧,都觉得那两枚金丹,定是补益身体的上品灵丹,一点儿也没有不妥。 “这金丹看着灵光闪烁,瑞气条条,定然功效不凡,道长您老人家的炼丹功夫真是炉火纯青,出神入化!” 他还多少还存了几分小心,在接过这托盘之前,谨慎奉迎两句,然后问道: “只是小妖遇到这种仙缘,委实有些胆怯,敢问老道长,这金丹究竟是何用途?” 这凌虚子最喜欢以道士的身份自居,听闻此问,脸色又复好看几分。 它以往也被手下的狼妖拍过马屁,可那些不知道法的小妖们,无非来回来几句‘法力高深,英明神武’,听久了便极为无趣。 难得遇到像李二魁这般,每句话都听着都十分熨帖,特别是能挠到凌虚子醉心不已的炼丹之道上,让他不觉有些快意。 凌虚子当下也不急着催促对方立时服下金丹,拂尘的柄端指着托盘上的那两枚金丹,娴熟的介绍道: “这两枚金丹,是我合了参草灵芝,雄黄磁石,空青明砂……炼这种丹药,还要先以妖力引出地火,烧炼九个时辰,再引来冰泉之水,洗炼九个时辰……” 他洋洋洒洒,先是讲了那金丹中蕴含的百八十种药材原料,又介绍了药材之间的君臣佐使,接下来便是炼丹火候,丹炉材质。 等好容易把诸如此类,统统讲述一遍,凌虚子才捋了捋下巴的胡须,难得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 “只是这金丹的药效……老道暂时还不知道。” 李二魁心中登时一紧,顿时觉得那金丹上缭绕的瑞气灵韵,看起来分外古怪,连鼻子嗅到的缕缕药香,似乎也没有先前那般心旷神怡了。 他舔了舔嘴角,想了一下,便继续问道: “道长,恐怕之前也不乏来试丹的妖怪,俺能问问,它们最后的结果如何了吗?” 凌虚子倒是个实诚的,也不瞒着他,想了想,便老实道: “前番有只桀骜的小狼,记得也是凝丹境界,被那赤角赏赐功绩,才送来了这后山试丹。” “只不过它的缘法不够深厚,刚服下老道的金丹,就化成了满地脓水儿,似乎连魂魄都无影无踪了。” 李二魁赶紧咽下一口唾沫,看着那托盘上金光灿灿的丹药,似乎生出一股股惨绿的色泽,老道士练出来的,哪里是金丹,分明是要命的毒药! 他赶紧屏住呼吸,生怕吸入的药香过多,毒发身亡,小 圆眼珠转了转,便朝凌虚子道: “那些小妖兴许不是缘法不足,而是境界不够,承受不了道长您金丹中的药力,这才有此不幸。” “不知道长您炼成的金丹,可否自己尝过?” 凌虚子有些惭愧,他转过头去,缓缓道:“很少有妖怪问起这件事儿,不过老道瞧你顺眼,也不怕告诉你。” 他难得叹了口气:“这么说吧,老道在曾经服下自己练成的金丹之前,还是道胎境界……” 合着您吃了自己练的金丹,一下从道胎境界掉落至化形了?! 李二魁嘴巴张得老大,又赶快捂住嘴巴,悄悄离那金丹更远一些。 “好啦,闲言少叙,你这只小熊罴虽然说话顺耳,但如今试丹的妖怪数量忒少,不然的话,兴许便放你离去了。” 那凌虚子转过头来,脸色一正,拈起托盘上其中一枚金丹: “不过老道我今日心气儿颇顺,今日就再发慈悲,来,就先让那只小狐狸来试丹罢。” 李二魁心中一紧,脚步不动,魁梧的身躯依旧把小姑娘挡在身后。 他深知马上就是生死关头,便迅速转动脑筋,向凌虚子提议道: “道长,您老人家既然担心来试丹的妖怪,不够数目,不如让小妖来想办法?” “小妖就住在隔壁的黑风山,地头儿又熟,人头儿又广,不如道长放我俩回去,转天就能给您送来十个八个情愿试丹的妖怪。” “不知您意下如何?” 第19章 悟性奇佳。 见李二魁不愿让开去路,凌虚子登时变了脸色,语气冷漠:“你以为只有自个儿聪明,先前便没有妖怪出过这等主意吗?” “有只曾经被抓来的一只蛤蟆精,便是这般欺瞒老道!它自言只要任其离去,便能给老道领回来百十个情愿试丹的妖怪,可直到现在,连影子都没有见到!” ……他娘的,真是前妖挖坑,后妖倒霉! 李二魁心中忿忿不平,前妖把逃跑的路子断绝了,你让后面的妖怪怎么办? 他瞥见老狼妖的目光渐渐不善,心知再无法拖延,赶忙在对方动作之前,拿出刻那有字迹的半截儿供案,摆在凌虚子面前,躬下身子,语气虔诚: “古人言,朝问道,夕死可矣,小妖试丹自是甘心情愿,可担心自个儿是个没缘法的,想着在临死前,能得悟这篇真诀也好!” “还请道长垂怜,指点一二,也不算小妖俺枉活一遭!” 凌虚子闻言,把手中的托盘拂尘,一股脑丢到旁边,一把抢过李二魁手中的半边供案,瞪大眼睛,仔细琢磨,就差把脸贴在那没腿儿的石板上了。 他曾经早就把这供案上的字迹,挨个儿观瞧过一遍,只是毫无所获,早废弃在此。 但老道士如今又如获至宝,把上面的字迹一字不漏的查看一遍,甚至反复念诵,眉头皱成了个疙瘩,仔细思索。 可任凭他如何摇头晃脑,试图从寥寥几句之间,希望能领悟些许真意,过了半晌,他还是叹了口气,满脸失落,显然一无所得。 不过当他拾起地上的拂尘托盘,再抬头看向李二魁时,却是缓了脸色,沉吟着道: “老道果然没有瞧错,你这只小小熊罴,真是有些道气,竟然能撞上这般缘法。” “……既如此,此番试丹,就暂免你一个,只让这只小狐狸试罢!” 说着,凌虚子一甩拂尘,不见怎么使力,就随意把李二魁那魁梧的身躯拨弄到一边墙角处,把手中的托盘,送到了小姑娘身前。 白衣小姑娘目光扫过眼前托盘上的金丹,只扭头看了眼李二魁,呼吸微微紧促。 她早把两者的对话一丝不漏的都听下来,自然知晓这金丹便是剧毒之药,可如今看李二魁已经找到了活路,徒留她自己试丹,内心还是不由生出了惊惶之意。 但小姑娘本能的倔强,让她已然暗暗咬紧牙关,预备燃烧精魄,好拼死一击,绝不屈服。 可就在此时,李二魁那被凌虚子拂尘甩开的身子,又匆忙扑了回来,飞快挡在小姑娘的身前。 他趴在凌虚子的身下,熊掌牢牢抱住对方的大腿,先把脑海里悲伤之事尽情想了一遍,稍作酝酿,登时便嚎啕大哭,涕泗横流! 凌虚子甚少碰到有妖怪像李二魁这样,有如此委屈做作的模样,一时不由愣在原地。 李二魁眼泪汪汪,把那眼泪鼻涕涎水,一发往凌虚子的道袍下摆抿去,泣不成声: “这只小狐狸是俺妹子,与俺自幼感情甚笃,患难与共,她想必也是个没缘法的,可她若是没了,俺也是去了半条命,定不独活!” “还求道长大发慈悲,想必一定能上体天心,下顺自然,既饶了俺小熊一命,索性也饶她一遭!” 小姑娘整个身子躲在李二魁宽厚的身子后面,听他这番哭哭啼啼,不知怎么的,先前生死之间的惶恐顿时去了大半,只觉得十分好笑,也不计较他谎称是自己妹妹的事儿了。 可那凌虚子原身乃是凶残的狼妖,岂是这般好相与的,见李二魁这般再次拦阻,登时变了主意: “这小小一只熊罴,莫非想要逃跑?先前所说种种,都是故意诳我!” 他心中戾气横生,妖力一激,手中的拂尘便簌簌抖动起来,就要把脚旁的熊罴,活生生打杀当场。 但老道士的眼神流转,落在地上的半边供案上,手中的拂尘就不由一缓,脸色又变得阴晴不定: “……也不对,先前交手时,这只熊罴祭出的妖丹质地澄澈,纯圆无瑕,所以才能以凝丹境界,挡下我的两团血火阴雷,实非寻常的妖怪可比,该是个有悟性的……” “这处道殿本来已被我搜刮完毕,连这半边供案上的字迹,我也早就看了数十遍儿,毫无所获。倘若这只熊罴真个能从中领悟真诀,那它的悟性,说不定便可帮我参悟道经……” “也罢,左右我练就的金丹,还剩下有七八盘之多,倒也不差它们两个,何必一时计较?” 凌虚子心中诸般念头转过,打量了李二魁一会儿,面容又渐渐变得和蔼: “我看着你这只熊罴不俗,老道今日便发慈悲,暂免了你们试丹。” 他脸上笑眯眯的神情不变,手中的拂尘抖落,散落的白色丝缕分化出一束,顺着延长开来,却把靠墙倚着的小姑娘,结结实实捆在原地。 “来来,小熊罴,你这厮是个有道性的,且来陪老道参一番道法罢。” 凌虚子朝李二魁招招手,亲自捧起那半边儿供案,便朝着石室外走去。 但他刚刚的举动,摆明了是把地上的小姑娘当做人质,提防这黑熊生出二心。 但李二魁见老道士这番举动,心中一喜,知道自己算是暂时过关,他按在小姑娘的肩膀上,低声道: “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等俺去买……咳咳,等俺回来便是。” 被捆得像粽子般的小姑娘瞪大眼睛,虽然有些纳闷儿自己能怎么走动,却也半懂不懂的认真点头。 她看他转身跟随那凌虚子离去,目不转睛,直至石室的门紧紧闭合。 火把散发着不住跳跃的昏暗黄光,小姑娘却不再像先前那般忧惧不安,再没有任何生死关头的绝望了。 她坐直身子,本该尽快运转妖力,好恢复伤势,争取早日将身上拂尘的束缚挣脱,可久久都无法凝神静气,心中总是没来由的,浮现出李二魁刚刚的举动。 想起那情知必死的关头,小姑娘悄悄觉得,李二魁厚实的身影,在脑海中变得越来越深刻了。 第20章 明悟(求点票票和追读) 李二魁老老实实跟随凌虚子,亦步亦趋。 他深知自己和对方的境界有天壤之别,只消一个疏忽惹恼对方,便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黄昏的晚霞下,小径幽深蜿蜒,耳边只听得傍晚匆匆归巢的鸟鸣声。 三转两绕,没几步的功夫,他便跟着凌虚子,来到了一处炼丹房内。 这炼丹房的石门半掩,墙壁上只有高处两扇小窗,透下夕阳斑驳的光线。 刚刚步入丹房,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李二魁悄悄屏息,顺着药香味儿看去,便看到房间中央摆放了一座巨大的丹炉。 这丹炉不知是何材质,通体赤红,雕刻着龙凤图案,炉盖上有八尊异兽铸像。 异兽兽口张向八方,威武非凡,丹炉之下的四柱亦有老龟托足,四平八稳。 不消用手去摸,李二魁便能感受到那丹炉的余温未散。 原来这凌虚子抓了他们两只妖怪回来,也不即刻处置,见缝插针的功夫,竟然还趁机要炼一炉丹药,当真勤勉无双。 那老狼妖摩挲了会儿手中的半边儿供案,把它好生安置一旁,才指着丹炉,朝李二魁道: “你瞧瞧那丹炉上雕刻的道诀,好生揣摩一番,再给老道阐述其中的道理。” 这老狼妖活的日子颇久,虽是妖怪,也懂得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道理,又向李二魁略略安抚道: “你切要用心揣摩,倘若讲演的好,老道便放你和那小狐狸一起离开。” 李二魁这才明白,老道士把自己带到这儿,原来是想让自己帮忙参悟道诀,心中顿时一定。 毕竟有求于人,则必受制于人,妖怪也是一样。 他放下心思,才看到在炉盖那八尊异兽铸像脚下,有许多清秀字迹,模样与供案上的极为相仿: “故日者太阳之灵精,则朱汞为龙是也,月者太阴之灵精,即铅银为虎是也……金化为水,丹砂木精,刚柔迭兴……” “往来既不定,上下亦无常,幽潜沦匿,升化于中,包橐万物,为道纪纲,以无制有,器用者空……” 这篇道诀的字迹,比供案上的更为完整,许多起承转合,关键紧要之处都有提及。 李二魁看着看着,眉心祖宗窍处忽而微微一颤,觉得这丹炉中的文字恍惚间跳将起来,如同一道金色光带,瞬息闯入他的识海。 在他识海中的无当离尘洞虚真诀残篇,此刻如活物般扩张开来,将这些文字所化的光带,统统纳入己身,登时补全了残篇内的许多缺漏之处。 这丹炉上的字迹道诀,竟也是无当离尘洞虚真诀的一部分? 李二魁本来还打算悟不出什么道理,便把前世似是而非的玄论,统统搬弄出来,好糊弄老道士,却没想到能侥幸补全部分真诀,登时大喜。 他目光注视着炉盖上的字迹,怔怔出神,私下里的注意力,早就趁机转向脑海中那篇真诀。 虽然此番裨补缺漏,这真诀篇章中,仍有许多残页,但如今算上补全的部分内容,总算足够教他得以初窥这篇真诀的奥妙。 这篇真诀堂皇大气,浩然磅礴,乃是一篇讲述妖族如何从化形境界开始,突破道胎境界,一路修炼至元神,成就妖仙的功法! 也不知是何方高人创立这篇真诀,其道意胸襟广阔,包容天地,赫然是以乾坤为鼎器,阴阳为堤防,水火为化机,五行为辅助,玄精为丹基…… 通篇所述的口气之大,简直无与伦比! 李二魁粗粗品悟其中的奥妙,内心便就真有种得闻大道后,夕死可矣的慨叹。 那凌虚子瞧着李二魁目光紧盯着炉盖上的字迹,怔然出神,倒也不去打扰他,只是暗想: “当初我突破道胎境界,何等心高气傲,可自从突破了道胎之后,却从此一蹶不振,整整十年,都在道胎初境徘徊,无论如何苦苦修行,都毫无进益。” “幸而在此发现了这处道观秘藏,虽然用了我月余的时光,才从炉盖上字迹中,侥幸领悟出其中蕴含的一篇丹方。” “虽然对那丹方只有领悟不多,但也让我明悟了道胎境界之前,须得凝练太阴灵精,道胎中才可内蕴阴阳造化,有望攀登元神……” “等什么时候能悟得这字迹中的丹方全貌,练成真正的仙丹服下,便必然可以再度突破道胎,甚至踏入元神!” 凌虚子收敛思绪,转过身子,又要开始苦思冥想,丹方中的君臣佐使,配平坎离…… 但他忽有所觉,长长的白眉毛一挑,回过头,就见李二魁已经从出神的状 态清醒过来,顿时大感失望,以至于开始自我怀疑: “老道我真是昏了头,竟然指望一只凝丹境界的小熊罴,来帮我参悟这等仙丹的奥妙丹方?” “嗨!就该让它和小狐狸一起老实试丹,不像这般,平白耽误了我的功夫!” 凌虚子心中虽然忿怒,但犹豫一番,还是抱了万分之一的期望,向李二魁问道: “小熊罴,你可曾从这字迹之中,领悟出了仙丹的丹方?” “……丹方?” 李二魁挠挠他的圆瓣儿小耳朵,心中十分迷茫: “这篇道诀,难道不是以天地阴阳为基,练就己身造化的至妙法门吗?怎么会是一张丹方?” “可是既然两处字迹,都能显化为无当洞虚离尘真诀的残篇,那我的领悟,便不会出错……” “莫非,这老狼妖,竟然把前面道诀的些许表象,误以为了劳什子金丹丹方?” “怪不得呢,这狼妖又没有练假成真的仙人手段,如何能照着臆想出的丹方,练出来真正的仙丹?” “也难为他把那金丹能炼出一派仙家气象,可不明真意,再怎么耗费心思,一炉炉苦心练出来,终究还是毒药!” 想通此中关窍,李二魁心中大震,顿时又有明悟,看向凌虚子的目光,甚至有微微怜悯之意。 不得真传,不明真道,实在可悲! 这位老狼妖无论如何耗费心思,苦苦修炼,但所有修行的火候,都如水蒸干沙,最后的结果定是一无所得! 第21章 孰对孰错? 见熊罴神情呆滞,似有出神之意,凌虚子目光渐有不耐之色。 李二魁知道自己的性命安危,就在凌虚子一念之间,顿时不敢再多分心。 他小圆眼珠一转,赶忙顺着凌虚子的话头找补: “丹方……对对,是丹方!道长法眼无差,这些字句的深意之中,的确蕴藏有一篇丹方!” “只是小妖愚钝,没能悟得丹方全貌,只晓得这炼丹得需有阴阳作柴,造化为薪,方能尽其全功……” 李二魁既不能透露出残篇真诀,又得给这老狼妖点儿希望,证明自己非是无用之辈。 他此时便拿那字句中借丹喻人的表象,选几句呈述出来,期望能糊弄过凌虚子。 “阴阳做柴,造化为薪?” 凌虚子双眼泛光,枯瘦的手指一抓,把李二魁拽到身前,继续问道: “快继续讲,那后面呢?” 李二魁那结实魁梧的身躯,在凌虚子的手中像是小鸡仔般毫无反抗之力。 他瞧着对方神情殷切,顿时不做犹豫,继续侃侃而谈:“须以阴阳灵精,方能调平铅汞丹砂……” “没错,没错!你这些道理,与我所悟得的丹方十分相似!” 凌虚子松开手指,放声长笑。 他笑声忽然停住,才惊觉眼前这头不起眼的熊罴,竟然只用了片刻功夫,就得了他曾经领悟三天三夜的功果,甚至更有精进! 这般资质?如此悟性? 只可惜悟性资质这种东西,乃是生由天定,就算凌虚子把眼前的熊头拧下来,装到自己的颈上,也不管用。 他上下瞧着李二魁的滚圆脑袋,咂咂嘴巴,艳羡不已,语气中甚是遗憾:“你这只熊罴,当真有一身上佳资质!” 李二魁被他这么一夸,莫名觉得脑门儿发凉,瞅见凌虚子嫉妒发绿的眼神,缩了缩脖子,不敢搭话。 “是了,这老狼妖既然能把上等真诀,悟成了个仙丹丹方,想必是脑子蠢笨了些。” “俺小熊可不能大意,莫要显摆卖弄,免得让他起了羡慕嫉妒的心思。” 李二魁想到此处,顿时躬头便道: “小妖看这字迹言语,实在是费尽心思,如今脑子昏沉不堪,再领悟不出只言片语了。” 那凌虚子心中这才有些平衡,满意的捋捋胡须,点头允了李二魁一旁休息。 但对先前放任他离去的言语,这老道士却是如忘了一般抛在脑后,只字不提。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李二魁虽然情知不该计较凌虚子的许诺,但见得他如今连一丝推诿之意也无,提也不提,分明像是后世的某种无良老板,要把他当成宝贝工具,往死里压榨脑筋。 他嘴上默不作声,心中还忍不住涌起一股子愤慨之意: “倘若这狼妖真个信守承诺,放俺和小狐狸离去,说不定俺见他修行不易,也会发发善心,指点一二,免得他原地打转,徒劳无功。” “可如今瞧他这般做派,分明是本性难移,食言而肥的货色,想借俺的脑袋领悟丹方……哼!俺小熊就给他好好帮忙!” 李二魁当下把身子一缩,老老实实呆在这间丹房的门扉处,似睡非睡的休憩起来。 凌虚子见这熊罴没有远离,还当他胆小乖巧,竟从身后的药柜中,抽出几根没甚年份的人参灵芝,丢到他的怀里,当做赏赐。 等确定李二魁老实安分,不敢生事,凌虚子这才皱起眉头,仔细思虑他方才的言语。 “这只熊罴领悟的比我还深,当真是一大助益,说不定我成道的契机,就在于此,切不可任其离去!” 他默默运算一会儿,便又起身点亮火烛,查看以往炼丹的药方,把自己以往所得,与今遭领悟相互验证,忙碌不停。 身处这种地方,李二魁自然难以安心休憩,但却更不敢放开心神,专注修炼。 他只能老实运转体内妖力,好生蕴养黯淡无光的妖丹,渐渐恢复伤势。 借此难得充裕的时间,李二魁心神索性落在识海中的残篇真诀上,细细体味其中的微言深意。 这篇道诀高屋建瓴,纲举目张,句句直指修行要害之处,三言两语,便把生成道胎,得成元神的关隘写的通透无比。 只可惜其中的功法内容,乃是从化形圆满开始修行,而后续又尽皆残缺,令他总生出玉璧生瑕的惋惜之感。 “说起来,以往的炼法境界时,俺小熊尚可凭了自悟修行,如今凝结虚丹,却是瞎子哭天——两眼一抹黑,等到 逃脱生天,当要向那小姑娘讨一份修行法诀。” “还有这篇真诀的缺失之处,亦十分值得思量,既然三清殿与炼丹房中,都有这真诀的残篇,那这道观的其它地方,便未尝没有剩余的部分。” 李二魁反复体悟那篇无当洞虚离尘真诀,他心中琢磨着杂事儿,体内一股妖力便下意识顺着真诀中的功法路径,开始运转。 他不过凝丹境界,这股妖力提至一半,就自顾自的溃散开来,却让他的念头一动,多出隐隐的感应来。 李二魁偷偷眯起圆眼,顺着念头的感应方向瞧去,正是凌虚子随意放置一旁的洁白拂尘。 这柄拂尘应该出自道观,而自己修炼的这篇真诀,八成也得自道观主人,也许凭着这篇残诀,便能控制那柄拂尘? 他心中一动,体内妖力再度运行起残篇真诀,同时轻轻的朝勾勾巴掌,那柄洁白拂尘就悄悄翘起几根丝缕,十分听话…… ……………… “似乎……不对!” 凌虚子脸上浮现出两团红晕,忽而如发了癔症般,从大堆药材之间跳将起来。 他趴在丹炉的炉盖处,用指头一个个比划着上面字迹,古怪的摇摇头: “莫非这熊罴领悟的不对,怎么他领悟的道理,尽是些似是而非的东西!” 凌虚子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从丹炉的炉盖转向李二魁,想要把他叫醒追问,却又有些不敢: “难不成,并非是这只熊罴领悟错了,而是……而是我不得真解?” 第22章 发疯的老狼妖! 李二魁偷偷试演了真诀,稍稍操控了那柄拂尘之后,生怕惊动了那老狼妖,便安心修养伤势。 他不觉睡着,睁开眼时,天色已经微微放光,一夜时间转眼即逝。 可当李二魁醒来,看向凌虚子时,却微微吃了一惊。 不过一夜未见,这位模样本是鹤发童颜的老道士,形貌赫然大变! 凌虚子头上的白发四下散乱,光泽全无,脸庞面无血色,眼角处生生多出几道皱纹,形容枯槁,和昨日相比,竟是判若两妖! 他伫立在丹炉旁,不知站了多久,嘴唇动了动,声音带着无名火气,十分烦躁道: “你……你且过来,如昨日那般好生揣摩,倘若有新的领悟,就与老道讲述一遍。” 李二魁答应一声,乖巧的凑上前去,对着炉盖上的字迹,假模假样的思索一会儿,便继而开口道: “龙马降精,牝牡袭气,如霜马齿,似玉犬牙,水银与姹女同居,朱汞共婴儿合体……” “……住口……给我住口!” 没等李二魁继续瞎编,耳边就听到凌虚子猛然厉声喝止,他吓了一跳,登时不敢吭声。 只见凌虚子此刻的表情十分奇怪,如悲如喜,似哭似笑,身上股股黑烟胡乱窜出,把满头白发直冲的披散飞舞! 他眼珠在充满血丝的眼眶里来回转动,口中念念有词,显然在努力思索李二魁那几句话语。 凌虚子的念头似乎彻底陷入了某种困境,十分烦躁,甚至余光看到李二魁还站在原处,都嫌他碍眼,大声叱骂道: “快滚,滚出去!” “还有,不准离开这处山头,否则我便宰了那只小狐狸!” 瞧见凌虚子这般烦躁捉狂,李二魁不由一喜,轻手轻脚的走出炼丹房中。 他沿着蜿蜒小径,原路返回,不多时就到了那处充当石牢的封闭道殿。 李二魁使了些力气,却没能搬开门口的厚重石门,想要运使妖力,又怕动静引来那凌虚子。 他想了想,便低声唤道:“小姑娘,你怎么样了?” “是二魁?” 小姑娘微弱惊喜的声音,从石门之后传出,似乎也不追究李二魁的称呼: “我恢复了两三成妖力,只是急切间挣脱不开束缚,你呢,你还好吗?” 李二魁低声劝慰她道:“你安心休养伤势,俺这边一切安好,至于你身上的拂尘束缚,到时候自有办法!” “你也不要着急,,我们说不定便有机会逃跑了!” 他又劝慰两句,让那小姑娘安下心来,便转身离去。 李二魁的脚步三转两转,顺着蜿蜒小径,走过那凌虚子的炼丹房,也未有停下脚步,脑袋左顾右盼,四下打量周围的环境。 他很快眼前一亮,扒开两丛茂盛的藤蔓,找出了掩埋在灌木中的一间石室,瞧那门匾上的篆字,竟然是练功房! 李二魁大喜过望,赶忙一头闯进去。 这间石室之内,最显眼的,便是正中摆放的拂尘支架,那架子上的拂尘,想必是凌虚子手中的那一柄,但除此之外,便空空如也。 他不死心的沿着墙壁细细搜索,不肯错过最细微的痕迹,可最终绕了一圈,还是一无所获。 “这里想必就算有遗留的道文字迹,恐怕也早被凌虚子带回炼丹房了……” 李二魁念及此处,便起身离开,也不再多寻,径直返回了炼丹房周围。 …… 凌虚子站在丹炉之前,身形动也不动,他脑海中,来回滚荡着那只熊罴的话语。 寥寥几句话,对他无异于滚滚天雷,来回炸响! 过往这些岁月,他并未完全虚度,练丹之术,早已经到达了某种巅峰,难有寸进,而那熊罴的话语寥寥几言,竟然真能指明大道。 可这条真实无疑的金光大道,却是直通往万丈深渊! 凌虚子觉得自己浑身发软,得扶着身旁的丹炉才能站稳,但他踉跄后退两步,不敢伸手。 眼前再熟悉不过的丹炉,竟已然让他感到了莫名的恐惧! 倘若按照那熊罴的点拨,想要实现金丹有直通元神境界的药效,那丹方所需的药材,不是任何天材地宝,而是要将自身炼入丹炉之中! 究竟是哪儿错了? 他能以自己苦练三百载的炼丹之术保证,那熊罴的领悟决计没错! 那又究竟是谁错了? 我错了? 日升日落,不知过了多少时日,凌虚子如木 然的雕塑一般苏醒。 他伸手虚虚一爪,黑烟弥漫,就将炼丹房外的熊罴抓将进来,声音嘶哑: “你,你再给我继续讲解字迹领悟!” 李二魁在炼丹房外苦苦捱了三四天,幸而如今踏入了凝丹境界,不像以前那般容易饥饿难耐。 他这几日几乎和凌虚子一般难熬,早就有无数次想要逃脱的想法。 只是生怕破开石门惊动了凌虚子,只能安慰自己,再拖延些时日,等小姑娘的妖力多恢复两分也好,从而硬生生压下念头。 李二魁如今被那凌虚子一爪摄入炼丹房内,反而呼出口气,有种解脱之意。 他暗暗观瞧凌虚子的模样,不慌不忙,按着吩咐走到丹炉的炉盖之前,少倾,张口便道: “复有通德三光,游精八极,服金砂而化形质,饵火汞以炼精魂,故得体变纯阳……”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觉得眼前一黑,浑身战栗,这才听得凌虚子发出的长长狼啸! 那凌虚子又哭又笑,一把扯碎身上的道袍: “错了错了!都错了!” “三百年!老子苦心钻研了三百年的炼丹之道,竟然是假的!” “三百年!我整整开炉八万次,废丹不计其数,成丹两千七百二十二颗……竟然统统都是假的!” 他脸上生出根根密集的狼毛,嘴巴凸起,身躯不断往高处膨胀变大,恢复真身! 只见偌大一只黑狼撑破了炼丹房,一爪子掀翻了脚下的丹炉,又飞扑而去,把那丹炉的炉盖撕得粉碎,仰天咆哮! “整日炼丹,炼了三百年丹,整日修道,修了三百年道……而今炼个屁丹,修个屁道!” 这黑狼双目赤红无比,龇牙咧嘴,涎水乱流,浑身无数股黑烟蒸腾而起,四下弥散,已然失了神智! “老子好端端一只妖怪,为何要当道士?” 第23章 追杀熊罴! 这头浑身弥漫黑烟的巨狼,几乎有半个山头大小,它咆哮撕咬,左冲右扑,像是与某位看不见的敌人战斗! “吼……老子再不是那狗屁道士,而是妖怪狼王……狼王,苍狼岭的狼王!” 这只巨狼四爪裹挟黑雾,把所经之处的炼丹房,药圃,一同毁去! 它身上沸腾的黑烟,滚荡沸腾,似是蕴含剧毒一般,周围的草木但凡沾上一丝,都尽皆化为焦灰! “这老狼妖像是癫了……可惜,俺还以为他会走火入魔,最后会把自己塞进丹炉呢……” 李二魁心中有些遗憾,但身手不慢,早见势不妙,就抱起脑袋,骨碌骨碌滚到一旁,避开了狼妖身上四下弥散的黑烟。 他把身子掩在草丛中,瞧着黑狼那疯癫模样,小圆眼儿转了转,体内的妖力运转残篇真诀,心神默动,朝着已成废墟的炼丹房,勾了勾巴掌。 老狼妖先前所用的拂尘,得了李二魁的指令,从废墟之间的缝隙,躲着周围弥漫的黑雾,偷偷摸摸的钻了出来。 它尾部洁白如雪的丝缕,向后延展,裹着一块儿石板与药盒,贴着地面,飞快蹿到了李二魁的怀中。 “嘿!俺小熊如今也有宝贝了也!” 李二魁把这拂尘从头到尾捋了两遍,爱不释手,复又看向被丝缕包裹的石碑与玉瓶。 这块石碑亦刻有许多字迹,应该是凌虚子从道观中搜刮而来,早就被他瞧好,此时趁机带走。 而玉瓶之中,则是十几枚瑞气氤氲,仙家气象的金丹,正是凌虚子还未试验的丹药,如今被他本着废物利用的原则,一并拿了些出来。 李二魁把这两件物事照旧用拂尘绑了,挑在背后,又瞧着那些被黑雾笼罩,根须枝叶瞬息就腐坏的灵药,心中还觉得甚是可惜: “这些药材虽然年份不高,可留下来送给金池和尚当束脩,也是不错,如今平白被断了根儿,真是浪费……” 但他也知道,呆在这头神智狂乱的黑狼的附近,绝非明智之选,赶忙伏低身子,半撅起屁股,好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朝着三清殿的方向摸去。 他拐过幽深小径,有了草木遮掩,老狼妖的庞大原身,也只剩下隐约的团团黑烟,阵阵嘶吼。 李二魁这便放开胆子,两根熊掌运转妖力,轰然一声,便把厚实的石门搬动开来。 他还没辨清里面的昏暗空间,眼睛一花,小姑娘那被白绫裹得结结实实的身形,就弹将出来,一头撞在了他的肚腩上。 小姑娘既不说话,也不抬头,只顾着哼哼唧唧。 “……得亏俺没把那石板顶在肚皮上,否则这倒霉的小姑娘一头撞来,脑袋岂不是要肿出来个大包?” 李二魁心中思绪发散,便赶紧运转妖力,拂尘把柄微晃,就将小姑娘身上的白绫解下,熊掌轻轻拍拍她的肩膀: “别哭啦,你把俺肚皮上的毛都打湿啦。” “快走快走,那老狼妖如今被俺弄得发了癫,模样十分可怕,可千万别教它盯上咱们。” 小姑娘伸手理顺他肚皮上的皮毛,抽抽鼻子,仰头看去,粉雕玉琢的脸上尽是信任之色: “好,我听你的。” 李二魁搔搔耳朵,觉得这小姑娘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儿,可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 如今最要紧的是逃出此地,他顾不上多想,就准备带上小姑娘一起逃命。 “……有金丹的味道,恶心!老子忍了这气味儿三百年,早就受够了!该死……都该去死!” 一颗房子大小的漆黑狼头,从茂盛的树丛之间探过来。 它从脑袋上落下的滚滚黑烟,眨眼就把下面的草木烧灼干净,露出它半个山头大小的漆黑身躯。 狼头上的赤红色双目,从被拂尘包裹的玉瓶,慢慢移开,然后落在李二魁身上,身上冒出的黑烟顿时更加沸腾: “……是一只熊罴!熊罴?那就更该死!” 糟了,那装金丹的玉瓶密封不严,还是这老狼妖的鼻子太灵了? 李二魁身上猛地一个哆嗦,顾不得思索太多,匆忙扯着小姑娘,就要一起逃命。 这次还与上次不同,如今疯狂的狼妖眼中恐怕只有杀戮,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甚至没有和对方沟通的可能。 那小姑娘瞧见老狼妖这幅模样,也被骇得连退两步,她比李二魁更有见识,知道老狼妖乃是失了心智,只有本性的暴虐占据头脑。 这种化形圆满的疯狂形态,战斗起来,便是你死我活,绝不会在乎任何伤势,越是受伤,就 越是疯狂,恐怕连初入道胎境界的敌人看到,都要觉得头疼。 她虽然伤势如今好了大半,但也知道拼不过眼前的敌人。 瞧二魁那般笨拙的模样,不用一时三刻,恐怕就落到狼妖的腹中,沦为食物了。 如今情急之下,小姑娘只好身子往前一展,雪白的纱裙,变作了洁白的皮毛,赫然是化作了自个儿巨大的白狐原形,修长纤美,却只有那黑狼的一半大小。 这只白狐把头一低,轻轻衔起李二魁的肥腰,迈开迅捷灵动的四肢,在那黑狼的利爪落下之前,就蹿出原地,远远跑开。 老狼妖一爪落下,把那石室的大门撕成粉碎,血目看着那狐狸往远处逃窜而去,赤红色的双目中,疯狂之意更甚! “……杀!杀……都该死!” 它狂啸一声,身上的黑烟隐隐泛起血色,四足生风,用比白狐更快的速度,急速追去! 几乎转瞬之际,那股疯狂肆意的黑烟,就要追上前方的那抹白色影子。 好在这只黑狼神智疯狂,眼中只有白狐的身体,总是笔直的朝着对方扑去。 而白狐的身形娇小,却胜在灵动,每每被黑狼追上,间不容发之时,便能借助山崖峭壁之类的地形,灵活调转方向,再度和身后的黑狼拉开距离。 局面在这般惊险的较量中,似乎还能暂时维持。 但可怜了被白狐横衔在口中的李二魁,在急速不停的颠簸之中,算是倒了大霉。 第24章 狼王还是道长? 李二魁从穿越到这个世界,还没经历过这般速度。 偏巧他滚圆的脑袋还是朝下,看着大地颠倒着在眼前飞快后退,一股子剧烈的眩晕之意,飞快的窜到了脑海中。 特别是当白狐被黑狼快要追上的时刻,急速变向,本就颠倒急退的景象,瞬间又是来回一转,让李二魁差点儿吐了出来。 他憋了口气,强行荡直了脑袋,勉强朝着白狐求救: “小姑娘,你就不能把我放在背上吗?” 白狐虽然口中衔着他,但不知道怎么的,喉咙中的还能发出小姑娘的声音: “我娘说,女孩子不能随便给别人骑在身上……” 李二魁脑子发懵,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本想据理力争:此前小姑娘可没少骑在他的脖子上! 他又想阐明关系,要知道‘骑’与‘骑’的字眼之间,可是有本质不同的! 但眩晕前的最后一丝清醒,还是打破了那些个无聊的念头,李二魁稍稍一愣,就大声吼道: “快把我丢到背上去,我想到办法,能对付那发狂的狼妖!” 奔跑中的白狐脑袋歪了歪,犹豫一下,狐口一甩,就把口中的李二魁高高抛起,刚好落在背上。 白狐背上的洁白皮毛光滑如缎,李二魁慌乱揪住几撮狐毛,这才好险没有坠落下去。 他稳住身子,等脑袋的眩晕恢复清醒,这才把挑在背后的拂尘抽过来,取下其中的石碑和药盒。 李二魁按照残品真诀中的运转路线,默默运转体内妖力,抓起拂尘的柄端,对准后方疯狂追赶的狼妖。 所谓上等功法,至妙道诀,往往既是修行之法,又有护道法门,更能生出种种神通。 李二魁虽然只得了部分修行之法,不通祭练之术,但这拂尘法器本是道观主人随手炼制,用以装饰,正好与他的功法同出一源,让他可以催动使用。 那拂尘受了他的道法真诀谷催,登时随他心意而动,尾部洁白的丝缕,朝着狼妖无止境般的蔓延散开,如同铺天盖地的白绫,然后向中间骤然一缩! 黑狼恰好在四肢腾空的时候,被那漫天白绫猛然一裹,连同浑身的黑雾,都给结结实实缠成了个粽子,把身前的山涧,狠狠砸出一处深坑! “嘿嘿……妖怪出门在外,有个宝贝傍身,果然还是爽利!” 李二魁叫停了屁股下面的白狐,扯着拂尘的柄端,得意洋洋,心中暗想: “我只凭凝丹的境界,有这根拂尘法器,就能降服化形圆满,倘若再多几件宝贝,什么法宝灵宝的,岂不是天下无敌?” 他这厢心中正想着好事儿,却见那团洁白的大粽子表面,渐渐生出异变,在丝丝缕缕的缝隙之间,慢慢有黑烟透出来,反将白色的丝带笼罩起来。 等到黑烟罩住它的全身,颜色蓦然一变,通体化作了猩红的血雾! 这拂尘只是件装饰用的法器,遇到拼命的化形圆满,终究是无法承受。 只见偌大一团血雾,如同剧烈燃烧的赤火,眨眼就将困住黑狼的洁白丝带,一根根腐蚀殆尽! 疯狂的狼妖发出阵阵低声吼叫,抖落浑身残落的白绫,就从拂尘的束缚中挣脱而出! “不要不要……” 李二魁看着那血雾顺着无数根洁白丝带,一起往柄端蔓延而来,刚刚大喜过望的心情,霎时全无,小圆眼泪汪汪的,挤出两滴货真价实的泪花: “别碰俺的拂尘……俺才刚到手,还没捂热呢……” 但看着那无所不燃的血雾,飞快朝自己手上卷来,他也只能忍痛含泪,把拂尘的柄端远远抛将出去。 李二魁忍住满腔悲愤,转过头来,拍拍白狐的皮毛,咬紧牙缝,恨声道: “咱们走!往黑风山的大泽里逃!” “这只老狼妖胆敢毁了俺小熊的宝贝,俺决计饶不了它!” 他身下的白狐十分听话,闻言步伐一转,就带着背上的李二魁,急速朝着黑风山的方向奔去。 李二魁伏低脑袋,思忖策略: “老狼妖如今既然发了癫,神智狂乱,六亲不认,俺便能借了那群小妖怪,齐心勠力,把它埋到大泽里!” ……………… 水泊遍布的大泽之中,那龟甲模样的光幢亮度,比起七八日之前,已经大幅黯淡,渐渐不支。 但围攻它的七八头凝丹境界的狼妖,却也不太好受,喷吐出的黑烟妖力,像是奄奄一息的病患,有气无力。 被众位小妖围拢中间的赤角狼 王,连日来只是冷眼旁观,好修生养息,以逸待劳。 它张开大口,一口撕下了半条血淋淋獐子腿儿,瞧着那渐渐黯淡的光幢,心中喜滋滋的暗自计较: “如今我苍狼岭群妖,已经在这处大泽围困了好些日子,看来那老鼍,当真是死了!” “不过这只蛤蟆精不知哪儿得了缘法,竟然据有一件宝贝法器,所谓‘妖怪无罪,怀璧其罪’。等俺把它拿下,便能平白赚得一件好宝贝!” 这赤角狼王颇有耐心,只等部下把那龟甲光幢的法力完全耗尽,再顺水推舟,定然手到擒来。 到了那时,这只蛤蟆精的坤元艮土罩,自然便从姓蛤,改成姓赤了! 它咽下口中的血肉,准备再捞些美味享受,却远远看到一道巨大的白影,如狂风席卷,朝着它们双方的位置,急速冲来! 赤角狼王略一感应,腾然站起身,眉头蹙起: “……怎么这黑风山,还有化形期的妖怪?” 他正纳闷之间,又见天色似乎突然转至黄昏,漫天的红艳晚霞,从那白影之后,浩浩荡荡的席卷而来! “道长……他老人家,如今怎么出山了?” 赤角狼王的双腿暗自哆嗦一下,把剩下的血食一把丢开,大声唤起手下一众小妖,连前方奋力攻打的统领们也都召集回来: “小的们,快给我站立齐整,随我一同迎接凌虚子道长!” “你们记住喽,都管好自个儿口条,都记得喊恭迎道长,千万莫乱了称呼!” “哪个敢乱称狼妖大王,俺第一口就先吃了它!” ———————— (萌新还不知道什么是月票……诸位能不能让俺见见长什么样啊?) 第25章 狼王啸月! 李二魁两个巴掌紧紧扒在白狐的脖颈,敦厚的熊身被急速拖曳,几乎在空中平行飘飞,直直闯到了这群聚群的狼妖前面。 他身下的白狐十分不安,狐首左右打量周围的地形,口中传出小姑娘焦急的声音: “这处大泽南靠大海,三面环山,想要在这里逃命恐怕千难万难,一着不慎,恐怕就要……” 李二魁拍拍白狐肩头,示意自己早有定计,他扭头看向赤角狼王,大喊一声: “兀那狼王,你们两边莫要打了!你们苍狼岭的老狼妖如今发了癫,人畜不分,六亲不认,正露出本相杀将过来呢!” 那被狼妖统领团团围住的乌龟光幢里,蛤蟆精虽然不太晓得李二魁话中的意思,却听出了他的调停劝架之意,便忙不迭附和道: “来了个明事理的妖怪哩,俺蛤总管从始至终,可都没动过手,只要让这群狼妖退去,什么都好说!” 赤角狼王冷冷盯着李二魁和他身下的白狐,虽然好奇他们的来历,但知道老祖即将到来,有意表现自己的忠心,慷慨激昂道: “你们这两只妖怪,莫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触怒了凌虚子道长?如今不乖乖伏诛,又敢到我赤角狼王面前出言诋毁?” “我们狼妖一族,自古以来,便是最讲究齐心协力的妖怪,等我这就把你拿下,好献给道长他老人家试丹!” 李二魁只听得那赤角狼王言语中,有凌虚子道长的字眼,便放下心来,知道这狼王有了取死之道,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这可不是俺小熊故意的…… 他撇撇嘴,赶忙拍拍身下的白狐:“快,先冲过这群狼妖,暂往海边儿去躲!” 那赤角狼王不明所以,没想到自个儿还没动手,就见这两只妖怪古里古怪的,反而从他身旁一冲而过,几乎把身后的众小妖冲散。 它挠挠头上的尖角,看到刚还在远方山头的血红云雾,已经快冲到了眼前,顿时放下心思: “道长究竟是为了何事,竟然被激怒成这般模样?算了,左右他老人家就要到了,到时候我听令行事便是了!” 赤角狼王把刚被冲乱的群妖,再次点数齐整,迎着从远处急速冲来的大团血雾,恭恭敬敬的弯下腰,和身后的一众狼妖齐声道: “赤角狼王领苍狼岭全体狼妖,恭迎凌虚子道长!” 那浑身蒸腾血雾,一双凶目本死死盯住白狐的老狼妖,闻声猛然刹住四肢。 它小山头大小的狼头一扭,朝着赤角狼王俯视下来,歪着头,像是在思索什么: “狼王?……原来是就是你篡了我苍狼岭狼王的地位……” “凌虚子道长?……哈哈哈,恐怕就是你们这群该死的小妖,暗中撺掇我去修道的吧!” “……要不然,我好端端的不当妖怪,为什么要去修道?!” 老狼妖歪着头,身上的血雾越加沸腾。 它扫视一圈,牙缝中的涎水直流,脑海中混乱的理智,选择放弃思考,对所有生灵都生出杀意: “……杀杀杀!你们统统都给我去死罢!” 老狼妖残忍的语气猛地一顿,扬起裹挟着无穷血雾的利爪,朝着地面上排列齐整的这群狼妖,轰然扫来! 它那漆黑的狼爪,末端带起腥臭浓郁的暗红雾气,如同锋利无比的死亡巨镰,只此一击,就将身前的数百头狼妖收割近半! 四五头凝丹境界的狼妖统领,虽然勉强来得及汇聚妖力,但在老狼妖疯狂鼓荡妖力的前肢下,却如同螳臂当车,无数牛犊大小的身子,被齐齐整整的一分为二! 它们身后的炼法灵窍的小妖们,更是吭都也不吭一声,随那血红的雾气往身上一沾,登时就化为满地脓血,再找不见踪影。 赤角狼王虽然修为远不及老狼妖,但好歹也是化形处境。 它猝不及防之下,身子向后一蹿,拼命现出原形,赫然也是头上长有尖角的铁背苍狼,只是个头远远不及那老狼妖。 但饶是它反应的快,但胸身处仍然留下一道血淋淋的爪痕! “道长?您怎么了,快住手啊……您不认得我了吗?我是赤角啊!” 赤角狼王的声音,不仅无法唤醒老狼妖的理智,反而恰恰引起了它的注意: “……小东西,我记得你……我记得你就是抢了我狼王之位的家伙!” 它脑海中炽烈燃烧的怒火,像是又被添上了把柴薪,对着眼前的赤角狼王,猛然仰头,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疯狂长啸! 狼王啸月! 妖怪在踏入化形境界时,精魄之力与自身的妖丹化为一处,便能无师自通,明悟自身的天赋神通, 这种本命神通或因种族,或因机缘巧合,或因功法不同,常常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总归最为契合自身! 吼!!! 无形的音波从那老狼妖的口中向外炸开,在血红的雾气映衬下,呈现出一圈圈犹如实质的环状波纹,瞬息间覆盖了整片大泽! “难道,那只熊罴说的是真的?老道长真的是疯了?” 首当其冲的赤角狼王,茫然的抬起头。 它甚至来不及施展任何招式,被那环状的音浪一碰,浑身上下的皮毛筋骨,就像是遭遇了恐怖焚风,瞬间就被腐蚀殆尽,只剩下一堆森白骨架! 在赤角周围的一百多号剩余的小妖,自然更为不堪,哪怕是早见势不妙,准备溜之大吉的,也大半都炸成了漫天飞舞的血块! 老狼妖啸叫的范围内,整片大泽像是刮起了无形龙卷,茂盛的水草以它为中心,齐齐连根而断,形成了个巨大的漩涡形状。 “快去,我们躲到那光幢的后面去!” 这片大泽诚如小姑娘所说,并无可以躲避之处,李二魁他们先前便停下脚步,远远驻足观察情况。 他发觉情况不妙,顿时往早就想好的地方躲去! 可哪怕是相隔甚远,又机灵的躲在那坤元艮土罩之后,李二魁也觉得两眼发黑,几乎昏倒,巴掌一抹,才发觉自家鼻子和耳朵,都已经被震出血迹! 第26章 在此一举! 白狐身躯上泛起一圈莹光,倒是轻松挡下了这一击,但他们两者身前的光幢,俨然是不大好受。 原本就被连日围攻下的坤元艮土罩,受此一击,顿时摇摇欲坠,土黄色的光幢表面,似乎只剩下一层薄纸的厚度。 隐隐约约,还能看到里面有一只青黑色的肥胖蛤蟆,正喘着粗气,往外耷拉着舌头,拼命往面前的一片龟甲喷吐妖力。 它和李二魁对视一眼,又慌里慌张,赶忙再喷出一口妖力,模样已是要活生生累死,这才又把光幢加厚几分,遮掩住了内部景象。 原来这只蛤蟆总管竟然还没化形,也不过是凝丹境界? 只凭着一件法器,这厮就能在化形境界的敌人面前坚持七八日之久,李二魁登时心中一痛,又想念起刚到手就彻底损毁的宝贝拂尘…… 身下的白狐不知不觉,已俨然把李二魁当成了主心骨,轻声道:“二魁,那赤角狼王也挡不住那发疯的狼妖,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李二魁从光幢一侧偷偷看去,貌似胸有成竹,安慰身下的白狐: “老狼妖发癫了这么久,刚刚那招又气势惊人,想必也十分耗费妖力,就算是吃了十全大补丸,它如今也该软下来了罢。” 只是话虽如此,但他毕竟没有经历过化形境界,心中其实多半只是猜测。 白狐闻言,顿时明白李二魁的看法,倒是长舒了一口气,赞同道:“本命神通虽然强横,但它神智已失,毫无节制,这般随意挥霍妖力,的确也该枯竭了。” 一熊一狐,也顾不上和光幢中的蛤蟆精交流,两双眼睛齐齐盯着远处的老狼妖,不放过任何动静。 这老狼妖如此发泄一通,果然妖力不支,气息慢慢衰落,它在原地烦躁踱步,身上的血色雾气,逐渐收拢回来,不再四处弥散。 “妖怪……我是只妖怪,就该顺从本心……” 随着妖力的枯竭,它的疯狂之意似乎也在慢慢衰减,双目的血色渐渐生出清醒。 老狼妖紧盯着地面上裸露骨架的赤角尸体,怔然出神,随后忽而伸出利爪,掀开覆盖尸体的根根白骨,张开大口,一口叼出它的心肝内脏,大口吞吃! “妖怪就该残忍,就该暴虐……我自顺从本心,随心所欲!” …… 李二魁的小圆眼眯起来,往喉咙里咽下一口唾沫,无意识揪下了几根洁白的狐毛,声音几乎麻木: “喂,你说……化形境界圆满的妖怪,在即将晋升道胎时,会发生什么变化?” 他身下的白狐,对拔毛竟然毫无感觉,狐口发出的声音,蕴含有莫大的恐惧: “我还是初入化形,不知道晋升道胎是什么情形……但我瞧这老狼妖的模样,怎么也没有快要脱力的迹象……” 在他们两个的注视下,那老狼妖慢慢吞吃同族的内脏,身上本该衰落的气息,再度膨胀起来,周身若有若无的血红色雾气,又化成了浓郁至极的黑烟。 只是它膨胀的气息,似乎没有止境,浓郁至极的黑烟,似乎化为了漆黑躯体的一部分,扭曲狰狞,随风招摇,声势不弱反升! 这片大泽的天地间,似乎真的多出一股难以察觉的微风,从四面八方,玄妙之极的灌注进老狼妖的身体! 老狼妖蹲坐在原地,舌头舔舐着嘴边的猩红血迹,慢慢停下咀嚼,静静感受那天地灵气灌注己身的玄妙之感,自言自语: “顺从本心……所以,我便重归道胎境界了吗?” 它的双目彻底恢复了清明,扫视一周,附近遍地都是血渍,一片狼藉,幸存下来的狼妖,几乎百不存一。 但老狼妖并无任何歉疚之意,恢复理智后的声音,冷若冰霜: “本王如今晋升道胎境界,尔等自有功绩,待本王重归苍狼岭,再兴铁背苍狼一族,不过翻掌之间!” 它的身形腾然站起,目光冰冷刺骨,慢慢落在李二魁和那白狐身上,又在那龟甲模样的光幢上一转,缓缓走去: “不过在此之前,本王要先处理只有意思的小虫子:熊罴,小狐狸……哦,还有那只当年骗了我的蛤蟆精?” 李二魁浑身的熊毛尽数崩直,整只熊身似乎比原先大出一倍! 他看着那老狼妖姿态优雅,一步步迈过来,哆哆嗦嗦,准备让白狐迅速逃命。 可是举头四望,周围不是高山便是大海,瞬间就绝了逃跑的念头。 幸好李二魁的脑子还听使唤,灵机一动,便拼命拍打着身前的光幢: “快!癞蛤蟆,快让我们两个进去, 以妖力帮你维持这件法器,也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里面蛤蟆精的声音,似乎也在微微发颤:“你想得美,我怎么知道你们不会趁机夺了我的法器?” 李二魁朝它大喝一声:“蠢货!你难道是想赌自己在道胎境界的大妖手中活下来?” 蛤蟆精再不出声,那土黄色的光幢自然分开,给李二魁与白狐留出口子。 老狼妖在彻底恢复清醒之后,变得似乎非常有耐心,任由李二魁与白狐钻进那件坤元艮土罩中,双目中满是戏谑之意,不疾不徐的缓步走来。 一件区区化形主持的法器,也许先前还会让它有些为难,但如今重归道胎境界,自然不在话下。 李二魁和恢复人形的小姑娘一起,尽心竭力,把妖力统统注入蛤蟆精身前的那片龟甲,让他们头顶处的光幢,登时变得无比浑厚。 这件光幢模样的防御法器很是神奇,从内部可以隔着土黄色的璧罩,清晰的看到外边。 李二魁心怀期望,悄悄问身边的小姑娘:“你也是化形境界,有没有什么厉害点儿的本命神通?” 小姑娘脸色也有些发白,摇摇头:“我的本命神通是灵光狐目,可以用以堪破虚妄,洞察真相,却不能用以对敌。” 李二魁深深吐了口气,静静看着老狼妖的身形在他眼前不断放大。 一连串的变故,如今反而把他的恐惧之心慢慢磨灭: “来吧!是死是活,就在此一举!” —————— (感谢幽都十四的打赏,感谢书友20200503200029140的月票~) 另求月票哦 第27章 贪心不足蛇吞象,巴蛇! 那老狼妖一步步走来,重新突破道胎境界的它,不须修炼感悟,四爪就自然而然踏在浓郁的黑雾上,腾空而起。 它如今重新恢复清醒,似乎再不似先前那般,急于暴躁杀戮,反而喜欢玩弄将死的对手。 老狼妖踩着黑雾,走到这土黄色光幢面前,居高临下。 它懒洋洋趴伏在黑雾之上,用一根前爪撑起下巴,半眯着狼目,欣赏光幢中那几只妖怪紧张以待,预备随时喷吐妖力的拼命模样。 老狼妖剃了剃爪子之间的几根狼毛,隔着土黄色光幢,漫不经心的挨个儿点评: “这只小狐狸白白嫩嫩,形貌可爱,平白打牙祭了十分可惜,先圈养起来,以后好当个暖床的小妾。” “那只蛤蟆精上次诳我,到时候便吊在炊火上面儿,吊满了年份儿,腊成蛤蟆干儿,等天阴了下酒。” “至于你这只熊罴,恐怕有些资质,反而最为让本王厌恶,到时候便把那熊口缝上,暴晒在山头上,生生饥渴而死!” 如今的情形,好比是囚犯斩首,可那大刀比在脑袋上,却迟迟不见落下,其实最为折磨! “莫要怕,老狼妖没准只是在唬我们,说不定还破不开这层罩子!” 坤元艮土罩中的李二魁不动声色,极为沉稳。 他身旁的小姑娘点点头,却不由悄悄往李二魁的身边靠靠。 可另一旁的蛤蟆总管,闻声顿时就蜷起身子,两根粗壮的蛤蟆腿儿,向后使劲儿绷紧,两腮鼓胀的老大,十分怪异。 李二魁分出心神看去,向那蛤蟆精诧异问道:“你怎么了,莫非是妖力不济?快去歇息!我们来轮流支撑!” 蛤蟆精白色下颔鼓胀的通红,朝李二魁有些不好意思的摇摇头:“俺……俺没事儿,只是有点儿想撒尿……” “哈哈哈哈……不必忍了,本王这就把你的蛤蟆尿给攥出来!” 老狼妖对蛤蟆精的表现十分满意,它尽了兴头,双目一厉,身上爆发出巍峨强劲的气息,挥起狼爪,猛然从黑雾上高高跃起! 霎时间,它庞大身躯裹挟起无穷黑雾,高高飞起,令天空似乎都为之一暗,化为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把下方的土黄光幢,衬的就像一只弱小无助的萤火虫! “不知道道胎境界的战力,究竟与化形差距多少……” 李二魁立刻倾尽全力维持这土黄色光幢,小圆眼在急速坠落的黑雾中来回逡巡,希望能分辨出那狼爪泛起的森寒光芒! 在那老狼妖的利爪还未降下之时,整片大泽就隐隐与它的气息呼应,颤抖着开始生出轰鸣! 坤元艮土罩中的几只妖怪摇摇晃晃,有些站不稳身形,当中一直保持冷静的李二魁,终于变了颜色! “难不成道胎境界,就有了这等改天换地的能耐?” “我也不知道……” 小姑娘瑟瑟发抖,整个身躯都贴在了李二魁的身上。 这片大泽的震颤的程度越加剧烈,像是要倒向面前的海水!甚至惊的围绕大泽的群山,都有数不清的山石簌簌砸落! 那老狼妖还未从半空扑下,瞧着大地呼应它的扑击一般,开始提前震颤,也不由暗自怀疑: “莫非再次突破道胎境界,还有什么还不知晓的好处,所以本王如今一招的威力,才远远超过从前?” 但它在半空中忽然打了个寒颤,道胎境界的灵识朝地下扫去,骤然脸色大变,本要挥出的狼爪,顿时改换方向,使劲儿向半空一按! 老狼妖的狼爪落处,顿时凝结出一片黑雾,托着它迅速改换身形,就要从半空中远远窜开! 但为时已晚! 随着越加剧烈的震颤,这片大泽靠海的边缘,数百丈方圆的水草淤泥忽而坠落不见,露出黑黝黝,不可见底的地底深渊! 一只无比巨大的青色蛇头,从那可怕的深渊中猛然蹿出! 它单单一个的头颅,大小就和老狼妖相差无几,而探出地面的黑色蛇身,比七八颗大树加起来还粗,更足有近百丈长短! 这只巨蛇吐着末端分叉的猩红信子,遍布獠牙的上下两颚,忽然张开成某种夸张的角度,朝着那老狼妖的方向,长长吸了口气! 来自九幽之下的地煞阴风,骤然爆发,漫天都响起了呜呜怪声! 无形无质的阴风呼啸着,轻易扯开老狼妖身上裹挟的黑雾,把它的身形混乱旋转卷起,飞快向蛇口的部分拖曳而去! 吼!! 老狼妖根根狼毛倒竖,试图进行不甘的反抗,它勉强昂起头, 再度发出一声长长狼啸! 狼王啸月! 以它如今的道胎境界,所施展的本命神通,比先前岂止强横了十倍? 但那一道道环状音波,才脱离老狼妖的身躯,就那巨蛇吸起的地煞阴风一吹而散,却没能传出来任何声音! “……巴蛇,那是巴蛇,吞象的巴蛇!” 地面上的坤元艮土罩中,小姑娘毕竟有些见识,很快就分辨出那巨蛇的来历,但李二魁已经顾不得回她的话了。 几只妖怪无暇注意那老狼妖的无声咆哮,同样被巨蛇吸起的地煞阴风波及,脚下顿时虚不受力,硬生生连同坤元艮土罩一起,翻滚飞起,向那蛇口中落去! 老狼妖被巴蛇吸起的地煞阴风通体一吹,彻底失去了反抗之力,在半空中打着旋儿,早一步落在蛇口之前! 它同样巨大的身躯,在落到蛇口之前,忽而一缩,身形变小了几十倍,不用那獠牙咀嚼,就滑入了蛇口之内。 而李二魁他们更是不得好过,各自眼前一黑,便从那蛇口中獠牙的缝隙中经过,晕头转向的滑进蛇口之内。 …… 等到再度清醒过来,李二魁这才发觉周遭的环境大变。 身前的坤元艮土罩的黄色光芒忽闪忽闪,飞快的回缩,俨然是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而周围则是一片漆黑,偶尔在这法器光芒的照耀下,目光所及之处,间或能看到灰蒙蒙的烟气,除此之外,更没有任何声音,安静的可怕! “二魁……” 第28章 腹内乾坤! 李二魁这才惊觉身旁的小姑娘双手汇聚白光,正在拼命施展法力,维持这件法器不至于崩溃,另一旁的蛤蟆精却是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他心中一惊,忙把体内的妖力传输而去,帮助小姑娘分担消耗。 刚刚倘若不是小姑娘维持坤元艮土罩,恐怕自己和蛤蟆精早就被光幢表面的巨大压力,给压成两块儿肉饼了。 等到李二魁妖力灌入这件法器,生出感应,才发觉他们并非在原地静止不动,而是无止境的缓缓坠落。 “我方才听你说,这只巨蛇叫做巴蛇?”他缓过一口气,便赶忙朝小姑娘发问。 小姑娘点点头,有了李二魁的协助,多少松缓一口气,但脸色却依旧苍白: “没错,典籍上讲:黑身青首,多居大泽,是为巴蛇,乃是从远古时代存活下来的洪荒异兽……它恐怕是一直在这片大泽之下蛰伏,如今被老狼妖的道胎境气息所吸引,这才开始捕猎食物……” “落在它的体内,二魁,我们恐怕有麻烦了。” “麻烦?” 李二魁正试图分辨那些灰蒙蒙烟气的来源,闻言哈哈一笑,拍拍小姑娘的肩膀,难得显露几分豪迈: “俺小熊这些日子,算是什么都经历了,如今大不了咱几个死在一起,还能怕什么麻烦?” “死在一起么……”小姑娘低声重复一遍儿,再抬头时,脸上竟然多出了些红润,向李二魁慢慢解释道: “常言道,巴蛇食象,三岁出其骨。意思是巴蛇刚刚出生,只有胳膊大小的时候,就能吞掉一整只大象,三年之后,才把大象的骨头吐出来。” “之所以能如此,便是得自它蛇腹之中另有乾坤。巴蛇自卵中开始,腹中便继承有其母的奇异虚空,这种虚空可以助它炼化食物灵气,并随巴蛇的年岁生长,边界渐渐扩大,威力倍增。” “等到巴蛇生长千年,成年之后,又能天生明悟一股地煞阴风,借助这股狂风吞吸食物,等食物落入蛇腹的特异虚空后,就会被其中的虚空之力,湮灭成最基本的灵力,反哺巴蛇自身。” “虽然巴蛇不识天数,灵识蒙昧,难以开启灵窍修炼,但它腹中虚空越广越深,所造成的压力就越大,直到最深处,便是连寻常的元神妖仙,都讨不了好……” 仿佛在呼应着小姑娘的话,随着光幢缓缓往深处坠落,周围的无形压力陡然上升了一个层次,把这件坤元艮土罩压的咯吱作响! 这并非是李二魁和她的妖力不济,而是因为这件法器本身的材质,已经开始无法支撑了! “那,那不会就是老狼妖吧……” 隔着坤元艮土罩,李二魁远远瞧见那片灰蒙蒙的烟雾中,有一团被挤压扭曲成球的肉团,也在缓缓下落,看着在飞快变小。 从那隐约的狼毛和扭曲的狼头形状,不难看出,这团血肉模糊,再也分不出原样的肉球,应该便是那道胎境界的老狼妖了…… 老狼妖虽然晋升了道胎境界,但论身体坚实程度,还无法比拟专事防御的坤元艮土罩,不过是短短一会儿工夫,好好一只凶残狼王,就成了这幅模样。 “既然这巴蛇腹内的虚空能在外界流传,就一定有生灵曾经从中逃脱出来过!” 李二魁移开目光,压下心中的兔死狐悲之感,努力坚定自己的信心。 可诚如小狐狸所说,这虚空深处如果能限制住元神妖仙,那他这头凝丹境界的黑熊精,又能想出来什么好主意呢? 李二魁绞尽脑汁,算是勉强想出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便是尽量缩小坤元艮土罩的保护范围,如此一来,应该能稍缓这件法器的消耗。 在蛤蟆精邀请他们进入这光幢之后,他们便一直踏足在鼎状的地宫上,此刻情形危急,自然也顾不得与那蛤蟆精商议。 另一旁的小姑娘自然也无异议,随手把蛤蟆精拎起,便把脚下的地宫移出了光幢守护的范围。 此举算是卓有成效,随着光幢需要守护的范围减小,嘎吱嘎吱的不妙声音,顿时减弱。 李二魁踩在光幢上,抱头苦思冥想一会儿,便再也想不出来靠谱的主意了。 但他不曾注意,那从光幢中脱落而出的鼎状地宫,歪歪斜斜的向下飘去,表面的石砖虽然在虚空之力的压迫下,不断脱落,却没有被瞬息湮灭。 …… 许多破碎的石砖往虚空深处坠落,在路过某个点时,有一道灰黄色的光晕忽而亮起! “天磐地巫石的碎片……” 一个老气横秋的声音,似是从梦中惊醒,惺忪朦 胧: “咦,这只巴蛇都长这么大了?……不对,它不是先前我选的那一只,却不知是它子孙的哪一辈儿?” “我……我睡了多少年?糟了,禹王交给我的使命还未完成呢!” 这处灰黄的光晕顺着那许多石砖的来处,看到了上方有颗龟甲模样的光幢,缓缓坠落,岌岌可危,那声音顿时微微一喜: “有了,暂时先借这其中的生灵,好打探外界的消息。” 不见那光晕有何动作,便轻轻掀起一道虚空波纹,远远荡开,正好波及那光幢之上! 虚空压力越来越大,坤元艮土罩光幢内部被压迫到了极限,李二魁和小狐狸紧紧挤在一起,正在争执是不是该把脚下的蛤蟆精,给踢出光幢之外。 借用蛤蟆精的法器,还要把它踢出去,李二魁有些于心有愧,他挠挠耳朵,犹豫了一会儿,才向小姑娘提议道: “小姑娘,如今法器内的空间有限,这只蛤蟆精忒占地方了,不如我们把它早点儿丢出去罢?” “好啊好啊,快把它丢远一些!” 小姑娘慌忙答应,脸色有些羞红,觉得自己答应的太快了,心中悄悄在想: “这样一来,到最后,就不必担心那只癞蛤蟆的所化的灵气,会混在我和二魁中间了……怪了,和二魁待在一起,我好像真的一点儿都不怕死了?” 正当他们准备行动的当口,整个光幢却轰然一翻! 第29章 脱困,一言不合!(求追读喽,很关键诶) “……咱们,咱们这是到哪儿了?” 这当口上,他们脚下的蛤蟆精迷迷糊糊苏醒,却没得到答复。 透过坤元艮土罩的光幢,能看到周围灰蒙蒙的烟雾,像是受到莫名扰动,如汹涌的浪潮,正汇聚着倾覆而来! 顷刻间,整个光幢像是被惊涛肆意拍打的孤舟,连环翻滚,上下颠倒,把其中这几只疲惫不堪的妖怪,撞的是五迷三道,不辨东西。 等这阵混乱的晃动渐趋平稳,龟甲似的光幢虽然还在下坠,但李二魁却眼前一亮,打起精神,原来他们经过刚刚的混乱,竟然脱离了原本的漆黑虚空,来到了新的地界! 土黄色光芒的映衬下,能分辨出周围的暗红色腔壁成环状,把这件光幢紧紧围住,而腔壁表面附着许多血管脉络,正在胡七乱八的急速上升。 李二魁稍稍思索,顿时大喜: “我们从那处虚空中脱离出来了,又回到了巴蛇的体内,若这个趋势,也许就有机会出去了!” 果然如他所言,坤元艮土罩表面承受的压力缓缓减少,直至某个瞬间,骤然消失! 也就在此时,周围环绕的暗红腔壁,猛然到达尽头,即刻消失,转眼就变成了掺杂许多气泡的深蓝海水! 咕嘟嘟…… 整个光幢胡乱翻滚着,朝着深不见底的海水中坠落下去! 李二魁和小姑娘面面相觑,他们都是陆上的妖怪,不识水性,对这种情形也是束手无措。 “这下该如何是好,我们难得从巴蛇的腹中挣脱出来,难不成要被海水活活淹死?” 不过三者之中,还有个识得水性的,瞧见如今安稳到了海水之中,蛤蟆精总算不再慌神,安心下来,它闻言忙挺身而出,毛遂自荐: “嘿嘿,如今落到水中,两位莫要忧心,只消专心维持法器,且看俺蛤总管的能耐!” 它身子往下一钻,将这件光幢顶在身上,莽咕一声,把肚子憋得圆胀,四只蛙腿用力一划,便生生载着光幢中的李二魁与小姑娘,向海面上浮而去。 庆幸这片海面紧挨大泽,三只妖怪在海水上稍稍飘荡一会儿,不多时,便回到了大泽。 原本水草翠茂,水波荡漾的大泽,经了巴蛇这一遭折腾,比先前生生矮下去了三寸。 大泽地底下的淤泥都翻涌上来,又混杂有几百头狼妖的鲜血,遍地浊污,狼藉不堪,尤其被正午的日头一照,散发的浓郁腥臭,真真是百里可闻。 但李二魁他们都默不作声,各自掩住鼻子,闭紧嘴巴,脚下疾走,谁也不敢在这片大泽上出声停留。 及至离开大泽边缘,连翻过两个山头,他们三个这才敢停下脚步。 他们不约而同,纷纷长舒一口气,瘫倒在地,连站起身的精神也无。 李二魁和小姑娘一路的凶险,自不必说,连这只蛤蟆精,也在群狼环伺下苦捱了七八日,自然是耗尽了精神。 等舒舒服服晒足了日头,安歇半晌,李二魁才爬起身来,隔着那两座山头,远远眺望大泽,心有余悸: “咱们怕是踩了狗屎运,也不知怎的,竟然能从巴蛇的腹内虚空中滑脱出来,真是万幸……” 历经大难不死,蛤蟆精心中也是十分后怕,不过它却不明白什么腹内虚空,长舌头舔舔嘴巴,疑惑道: “什么从虚空中滑出来?咱们不是被那巴蛇当成稀屎,给拉了出来吗?” 此言一出,李二魁和小姑娘同时转头过来,把目光盯死在蛤蟆精身上,各自面露不善之色。 李二魁冷着脸,心中恼怒: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俺小熊英明神武,气虚轩昂的名声如今还未流传,若是先遭它这么一番胡说八道,以后岂不是成了一坨,不,一泡稀屎?” “看人家孙猴子出门,无论三界十方,各路高人,只要是懂礼数,知逢迎的,见面都晓得尊称一声大圣,除非是不长眼的,否则哪个敢乱叫弼马温?” “可俺还没有人家闹天宫的本事,以后出门,恐怕不论是妖是人,都要先恭迎俺两句稀屎熊罴,到时候心酸委屈,还能找谁说理?” 他暗自把熊爪亮出来,偷偷在石头上打磨: “哼哼,原以为这蛤蟆精有些聪慧,没想到却是个嘴上没把儿的家伙,如今看来,却是逼得俺小熊不得不出手,好铲除奸佞,以正视听!” 小姑娘亦是俏脸含霜,眼中喷火,袖口里的幻梦玉簪,早被她按到手上,不过心思却比李二魁要简单一些: “我听娘说,身为女孩子家,最要紧 的是不能被坏了名节,这只蛤蟆精,真是蛤口里吐不出来个象牙,倘若这种脏污的名声传扬出去,我以后还怎么嫁人!” “看在它先前也出过力的份上,我这就给它个痛快,要不然,便合该照老狼妖所言,把它吊在炊火上,腊干了给二魁下酒!” 那蛤蟆精还不知自己随口一言,就惹恼了身边的两只妖怪,尤自懵然不觉,它见李二魁不接话茬,还多出一股好为人师的冲动: “你这黑熊怎么不说话,嘿嘿,怕是方才被吓懵了罢,放心,俺蛤总管的记性却好着哩。” “你想想,咱们落入海水之前,周围经过的那一圈儿暗红腔壁,想必定是那巨蛇的肠子……得亏它肠胃既好,又没甚么便秘,否则咱们便该被卡在那当口,不知何时才得幸免。” 这只蛤蟆精口舌便给,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越说越是兴奋: “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找谁来评理,都得说咱们命大福大,俺蛤总管以后,定要在水族之中广为传颂,让那群没甚见识的小妖好生开开眼界……” 忽然之间,就见得李二魁肥壮的身躯凌然暴起,熊爪上亮起蒙蒙黄光,一爪朝它挥来! 别说,这蛤蟆精嘴上没停,身子的反应倒是极快,它见势不妙,两根大腿往下使劲儿一蹬,整只蛤蟆便呲溜一下,蹦跶到了远处的山石上。 可它刚落地,便早有一根碧玉簪子凌空飞来,锋利的簪首隐现寒光,灵动无比,预备将它先攮穿了十几个来回再说! 第30章 (求求追读呦,很重要诶。)蛤蟆总管,老鼍遗宝。 “法器……你们竟然也有法器?!” 那蛤蟆精见状,赶忙下意识的默运法诀,想要催动坤元艮土罩。 可是这件龟甲法器,早就在海水里时,暂时交给李二魁使用,如今尚未收回。 它登时方寸大乱,心中更是胡乱腹诽:“这一对儿公母不论缘由,骤然发难,定是早就商量好了,要抢走俺的宝贝法器!” “……那只小狐狸都已经化形境界了,怎地还这般死心塌地的跟随黑熊精?如今莫非是自己有了枚法器簪子,还要帮相好的也寻一件?” 但这只蛤蟆精是个乖觉的,心中虽然胡乱腹诽,却也知道如今的形势一边倒,乃是个必死之局。 它‘噗通’一声,伏在地上,冲李二魁他们连连叩头: “姑奶奶,熊大王……俺蛤总管好歹也是和你们一起患难,出过死力的,还望发发善心,饶了俺一条小命啊!” 小姑娘心软,见它求饶的可怜,那碧玉簪子落在空中,倒没有刺下去。 李二魁也收起架势,他理顺了巴掌上的熊毛,不慌不忙的走过来,做出诧异的模样: “诶,蛤总管莫要惊慌,我们方才只是试演一下法力,不过与你开个玩笑罢了。” 他那厚实的熊掌,在自个儿身上摸索两下,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方古朴药盒。 等把药盒掀开来,便见有十几粒金丹在其中整齐置放,瑞霭腾腾,灿霞生辉,香气扑鼻,端的是一副仙家景象。 李二魁屏住呼吸,隔着药盒底下的丝绸绢布,小心翼翼的拈起其中一粒,向蛤总管递去: “蛤总管,咱们既有共患难的情义,如今俺侥幸得了些许上好金丹,便不好藏私了,莫要客气,快来尝一粒罢。” 蛤总管可是曾靠着小聪明,侥幸从老狼妖手中活下来,如何不识得这金丹的来历? 它打眼儿一瞧,青黄色的蛤脸上,霎时间就变作惨绿,连身子也匍匐爬在地上,哭叫着: “饶命饶命!俺愿意献上坤元艮土罩,还情愿把祭练法器的法诀一起献上,给大王为奴为仆,但求饶俺一命!” 蛤蟆精早就瞧出如今的场面下,狐狸精虽然修为高深,又有法器,却隐隐以李二魁为主,顿时便抱着熊腿大声哭嚎,十分的情真意切。 李二魁微微一愣,他虽然也对蛤蟆精的法器十分眼热,但内心并太多贪念,不过瞧这蛤蟆精哭的稀里哗啦,小圆眼儿一转,心中暗自计较: “我那洞中着实有些冷清,况且别的不说,没有几个精怪以为耳目,连周遭往来的消息也不甚灵通。” “听这蛤蟆精的口气,便是个交友广阔的路数,倘若把它收为妖仆,既能在身边管住嘴巴,又能打听消息风声,倒是颇为方便。” “更何况,它若是跟了我,那这件坤元艮土罩算起来,大差不差,便也是俺小熊的了。” 李二魁自怀中掏出坤元艮土罩,把这件龟甲状的模样的法器,在蛤蟆精的眼前晃晃,顿时让它止住哭嚎,沉吟一会儿,才道: “你既然答应为仆,念在患难之情的份上,俺也不是不能饶你一命,至于这件宝贝法器,俺何尝有贪图之意,更不会欺心昧去,仍交由你任意使用。” “最紧要一点,就是把嘴巴给俺牢牢闭紧,关于咱们是怎么从巴蛇腹中逃出生天的,半句话都不能多讲!” 说到此处,李二魁忍住些许心疼,故作爽快的把手上的法器抛起,丢到蛤蟆精身上。 但他深知这个世道上,与妖怪不能只讲善言善语,语气同时一厉: “只是你倘若甘愿为跟随于俺,就必要对俺忠心耿耿!否则就算你有了坤元艮土罩也是徒劳,那群狼妖没有法器,只能耗干你的妖力,可俺只消祭起玉簪,一击便能教你当场立诛!” 蛤蟆精双手捧接住坤元艮土罩,感激涕零,心中却犹自不敢置信: “奇哉怪哉……这件法器何等珍贵?竟然当真交还给俺了!” “俺蛤总管活到今日,还没有见过不贪心的妖怪,这只黑熊精重义轻利,怪不得能降服境界比他还高深的狐狸精……又懂得恩威并施,妖力深厚,未来的前程必然十分广大!” “俺有上古寒蟾的血脉,给自己起名为蛤总管,便是志向成为天下第一大总管,可惜当年的鼍老祖除却修为高深,才华远不及这头黑熊精,莫非……俺如今终于要得遇明主?” 李二魁见这蛤蟆精半天没有反应,两个眼珠转来转去,还以为它想仰仗法器之威,出尔反尔,却没曾想它神色一肃,认真道: “俺自是甘愿跟随大王,只是有个不情之请。” “俺从小自名为蛤总管,如今跟随大王,也想照旧求一个总管的名号。” 原来这个蛤总管的名号,并非先前的鼍老祖封的,而是它自己取的? 看它的诚恳模样,李二魁有些想笑,可他挠挠耳朵,却有些难为情道: “总管的名号倒是可以应你,但你可要晓得,俺那洞中除你之外,可没得其它小妖了。” 谁知这蛤总管并不介意,反而心甘情愿,认真拜倒,口称大王,十分的恭敬顺从。 李二魁偷偷打量了半天,也没瞧出什么不对,弄得自个儿有些恍惚: “这蛤蟆精好歹也是凝丹境界,难道是俺小熊身上真有什么王霸之气,竟然能让它这般顺服?” 他并不知晓,妖怪未曾得道之前本性难移,仍旧信奉弱肉强食的法则,弱小的妖怪难以自立,便多依附强者,抱团为生。 如今黑风山与苍狼岭地界,暗地里,虽然有一只强横的上古巴蛇在大泽之下蛰伏,但在明面上,却只有小姑娘一位化形境界的妖怪,还隐隐以他为主, 况且李二魁举止大气,并不贪图宝贝法器,又懂得恩威并施,手段与动辄只会恐吓诱骗的寻常妖怪相比,更为高明,自然令蛤蟆精甘心跟随。 不过这位蛤总管眼下表现的如此服膺,却是让李二魁心中有些作难。 他示意小姑娘收了幻梦玉簪,稍作犹豫,还是向蛤总管认真问道: “不知……那鼍老祖身亡的时候,可留有什么遗宝?” 第31章 老鼍之宝,鼎灵之印。 “大王说做总管的,最紧要的是忠心,况且单是这法器的来历,都不好交代……也罢,若不显示些功劳,俺以后怎坐得稳总管的位子!” 蛤总管瞧瞧自己手中的龟甲法器,暗自思忖,它嘴巴翕动一会儿,突然张大,长长的舌头卷出来,竟然带出许多明珠! 这些明珠自它口中飞出后,便极有灵性的绕成一圈,共计有二十四枚,各有鸡子大小,在半空轻轻悬浮,缓缓转动。 这二十四枚明珠闪闪烁烁,光彩夺目,气象无穷,不时有灵光乍现,哪怕是在正午的阳光下,也约有尺余亮处,让人一望便知是个好宝贝。 蛤蟆精后退一步,恭敬向李二魁和小姑娘道: “鼍老祖多在地宫之内修行,修行千载,欲要突破至道胎境界,则必要经历化龙之劫,才能成就鼍龙。” “只可怜老祖命途多舛,没能渡过劫难,死在地宫之内,俺因向来服侍勤恳,在临终前,得赐老祖以自身背甲锻炼的坤元艮土罩,与这二十四枚灵珠。” “俺本要瞒下老祖的死讯,却被蛇秀才暗中觊觎,这才把消息散布开来,引来众位狼妖……” “如今俺能得了大王信任,执掌法器,感激莫名,甘愿把这二十四枚明珠献与大王。” 李二魁登时大喜,厚实的熊掌,拍在蛤蟆总管的宽脑门儿上,重重许诺:“暂且记你一个大功,你放心,等俺往后做大做强,有甚好处,决计忘不了你这个总管!” 蛤蟆总管眯起眼睛,摇头晃脑,显然对大王的夸赞十分受用。 李二魁安抚完新得的手下,转头看向身旁的小姑娘,询问道: “这些明珠瞧着不凡,恐怕就是你所说的老鼍遗宝了吧,你快些收起来罢,免得不留神就给飞走了呢。” “我……你就这样送给我,你,你可知道它的珍贵之处?” 小姑娘面色复杂,她走近这些轻轻旋转的明珠之前,却并未动手,而是开口介绍它们的来历: “正所谓龙分九种,内有一种是鼍龙,其皮可以幔鼓,声震千里,所以谓之为鼍鼓,乃是天然的法宝。” “而鼍龙背甲有二十四肋,以二十四节气划分,每肋中间节内有明珠一颗,暗合天数,共计二十四颗。” “这老鼍虽然只活千载,还称不得鼍龙,但看这颗颗明珠饱满无暇,光晕完整,说不定可以仿照某件先天灵宝,成就一件了不得的上品法宝!” 她扭过头,定定看着李二魁,轻声道: “你如今也见识过法器之威,而法宝之于法器,威力更有百倍十倍的差距,连道胎元神大妖的手中,都十分罕有……你可还愿意白送给我?” 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李二魁方才送出一件法器,也没想到这宝贝更是惊人,竟然是法宝的雏形! 这小姑娘指点过他修行境界,又曾经患难与共,谁救过谁的命,如今都已分不清了,更何况自己当初可是答应帮她寻宝,怎会自毁承诺? 他两只熊掌合抱,把这些明珠一起拢住,推向小姑娘,小圆眼儿不敢向前看,心痛不已: “快快,废什么话,你若是不要,俺可就要收起来了!” 小姑娘看李二魁万分不舍,却又坚定无比的模样,不由噗嗤一笑,她伸手接过这些明珠,也不说话,谁也不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 就在此刻,连小姑娘在内的几只妖怪,都没发觉有一道幽绿色的鼎状印记,忽而从她头顶悄悄飞出,升至高空,急速盘旋几圈: “咦,这儿究竟是何处,怎么连一丝巫族的气息也未曾感知到……不行,照此下去,若不寻个生灵寄托灵印,我恐怕又要一睡万载,还不知将来能否醒来……” “算了,这附近只有几只妖怪,便暂且拿它们将就一时,唔……水蛇,蛤蟆,狐狸,熊罴,选哪个好呢?” “水蛇和蛤蟆多在泥水中滚动,十分腌臜,那狐狸精倒还有几分寒浞的血脉,可惜寒浞当年背刺了后羿,都不是好东西……倒是这只熊罴性格果毅,行事颇有风范,就暂居它身上罢。” 这道绿色鼎状印记,在空稍稍震动,便化为一道无形光华,又从高空骤落,直直的钻进李二魁的脑袋,悄悄融入他的识海。 此刻诸事停当,李二魁最后望了一眼大泽的方向,便带着小姑娘和蛤蟆总管,终于回往山洞。 日头渐渐西斜,深秋的寒意涌来,起了风声,让这片遍布淤泥血渍的大泽,更显恐怖凄冷。 一处灰黑的泥浆,被两根长长的胡须慢慢拱起,紧接着露出它扁圆的 脑袋,漆黑滑溜的鱼身血肉模糊,剩下的鱼尾,更是无影无踪 赫然是那只被蛤蟆总管叱骂的鲶老二! 尽管顶着这种致命的伤势,但它的身形在泥浆中扭动起来,竟然却和原先一般灵活。 等好容易扭动着爬出这片大泽,这头鲶鱼精的身子一个打挺,立了起来。 两只手从它腹部的伤口处伸出,左右往外猛地一撕,从中露出个人来。 而原本的鲶鱼精失去支撑,顿时倒在原处,内部空空如也,却只是一层遮掩耳目的鱼皮。 这人的打扮是个年轻秀士的模样,头戴软角幞头,一身洁白素袍,圆领处斜缀云纹花鸟,腰系一条青褐銮带,下面丝鞋净袜,生得眉清目秀,面白无须。 他回望身后的大泽,也是心惊胆战,后怕不已: “我白秀才苦读诗书,运筹帷幄,本借苍狼岭的狼妖,打破蛤总管手中的坤元艮土罩,却不曾想这大泽之下,原来蛰伏了一条如此巨蛇,连道胎境界的凌虚子,都被它一口吞了!” 等这白衣秀才平复心情,转望着眼前的山头,眉眼间便爬上丝丝阴翳,眼瞳泛寒: “真是妖算不如天算……” “本是想独吞老鼍遗宝,但如今多了个化形境界的狐狸精,便没甚把握……夫庙算多虑者胜,寡谋者险,说不得,只好去相请几位本家助拳了。” 他脚步不停,方向一转,却是顺着山峦边角,朝着西海方向而去。 第32章 月下感悟,鼎灵! 夜空清澈高远,银河横贯天际,树木的叶子已经由绿转黄,有几只树叶被晚风一吹,就飘舞旋落在地上。 深山中秋意甚寒,呼吸之间隐现白雾,但李二魁一身毛皮厚实的紧,分毫不惧。 一路回来,沿途打了些猎物,把小姑娘和蛤总管安置在洞中后,他也不忙修炼,而是独自爬到了山头上,耳听周围的落叶虫鸣声,回顾此番的经历。 “老狼妖当年道胎境界的时候,想来定是惊才艳艳,算是一方枭雄,为了更进一步,这才着紧修炼道家真法,可惜资质不济,强行领悟,误入歧途。” “可它这一头撞在南墙上,竟硬生生撞了三百年之久!” “俗话说,千年王八万年龟,那大泽中的老鼍活了千载,想必再活个几百上千年,也当寻常,若不是要突破境界,也不会遭受化龙之劫。” “但最后的结果,却是身死道消,徒留遗宝!” “这两只妖怪不拘品性缘由,都有一颗求道之心,可惜都问道无门,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我今朝领悟真诀,能得窥大道,运势比这两者已经好了百倍,既然有幸得道超脱,便绝不可生了懈怠之心!” 李二魁双腿盘起,对着澄澈的夜空怔怔出神,如今静下心来,顿时涌出了许多感悟: “还有,想那老狼妖回归本心,再度突破道胎境界,算是峰回路转,却因为一时嗔怒,失了戒惧之心,沦入巴蛇之口。我以后也要多加警惕,不可轻动无名,妄生贪念,好勇斗狠。” “但是知避让,也不是要当缩头乌龟,等到无可退避之时,自然要挺身而出。须知敢争斗,才能知避让,才能明悟其中的身陨之险,进退之道……” 李二魁的心念原本如同浊流,奔流不息,但经过这般除垢止念,静心思感,思绪中的浊流缓缓停滞沉淀,识海便渐如他头顶的夜空一般,越发澄澈。 他心思一轻,身体顿觉十分畅快,可就当他预备趁着这股轻盈之意,好好感悟识海中的无当洞虚离尘真诀时,却发现识海之中,竟然多了个不速之客! 在李二魁识海之中,原本只有真诀残篇居中,绽放出道道金光,可如今在残篇真诀之前,竟有一只青绿色的小鼎驻足。 这尊小鼎的模样,像是器物的生灵,那四根粗壮的鼎足,就是它的四蹄,四四方方的鼎身充作脑袋,而鼎身上的盘龙饕餮纹路,便组成了它的眉眼。 它此时正打量着残篇真诀,专心致志,还不时用老气横秋的声音,啧啧评论: “稀奇,稀奇,也不知这小熊有何缘法,竟能得到如此一篇成己成物,尽性知命的大道妙诀!” “啧啧啧,只可惜是个残篇……真叫我看得意犹未尽。” 李二魁可没小鼎那般闲情逸致,他识海中留存有残篇真诀这种死物也就罢了,如何敢多出个有智慧的生灵来? 他心念惴惴不安,识海便自然剧烈动荡,顿时让那小鼎模样的生灵觉察出来。 那小鼎嘿然一笑,抬起一根鼎足,朝着这片识海一指,李二魁顿觉得天地间猛然翻转,再清醒时,便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奇异的空间! 周围是灰蒙蒙一片虚无,面前的残篇真诀,如同半壁书画,在他眼前熠熠生辉,而那小鼎就在他的眼前,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 李二魁心中一震,顿时明白自己化身精魄,到达了‘自己’的识海! 凝丹境界便要觉悟精魄之力,只是他才踏入此等境界,还不知该如何感悟,如今被那鼎足稍稍一指,竟然便觉悟了自己精魄! 见李二魁明悟过来,那小鼎在他身旁轻轻踱步,用一股老气横秋的声音,自我介绍: “小熊,吾乃禹王锻造的四方鼎鼎灵,对你并无歹意,而是奉了禹王之命,在此寻找巫族后裔。” “我原本沉眠于巴蛇之腹,只是沉眠太久,需要寄托生灵,才使了手段,才把你们从虚空中解脱出来,落在你的识海之中。” “我在你识海的这些时日,也不白亏了你,作为交换,我虽然对妖族的修炼懂得不多,但什么妖怪没见过?当可随时指点你好生修行,如何?” 怪不得能从那巴蛇腹内虚空中挣脱出来,原来是这只鼎灵出手,李二魁登时打消了多余的怀疑,登时上心起来。 如今天降了个随身老爷爷,真有这等好事儿? 他的意识飞速运转,这才想起来这位鼎灵不过是暂居此地,目的还是为了寻找巫族后裔,说不定下一刻,就会突然离去。 李二魁想了会儿,便涎着脸凑上去问道: “药……咳咳,鼎灵前辈,不知道巫族是个什么说法?” “实话实说,俺小熊暗自倾慕巫族已久,内心里早就没把自己当妖怪了!” 那四方鼎的鼎灵愣了愣,它自生出灵智以来,不知遇到过多少阵仗,还难得遇到脸皮这般厚的妖怪,不由轻笑道: “哈哈,倘若在巫妖之战中,你这样心思的妖怪,早就被妖皇给抽出精魂……也罢,时光境迁,世殊事异……” 它稍稍怀念一阵,便继续向李二魁耐心解释道: “巫族秉承盘古精血而生,妖族则顺应日月精华,天地灵气所生,不可同日而语。所以妖怪无论如何努力,失了盘古精血,都不可成为巫族的。” 李二魁大失所望,却又被鼎灵先前的话语,勾起好奇心来: “鼎灵前辈,不知您所说的巫妖大战?又是怎么回事儿?” 那鼎灵也不顾及,仰起脑袋,十分怀念,也不知一个小鼎,怎么能摆出村口老大爷的闲谈模样,就差呷几口浓茶了: “说起来巫妖之战,也不过是为了在争夺天空与地面的生存权利。” “后来巫妖和解,禹王与妖皇一起,成立了大夏王朝,共同统治天地,为了……开战?” “为什么开战?不对……” “我想不起来为什么开战!” 那鼎灵悚然一惊,鼎身立的笔直,饕餮与盘龙纹的面貌极为严肃,又急又怒: “那场大战如此惨烈,巫妖两族死伤不计其数,尸山血海,流血漂橹,满目疮痍,妖皇陨落,禹王重伤,整个洪荒都因此碎裂!我怎么可能会忘了为何开战!” “咦,开战……我刚刚在说什么?什么开战?” 第33章 太阳炼形诀? “这位鼎灵前辈,怎么和老狼妖似的,竟开始也发起癫来?”李二魁在旁边心惊胆战,不敢吱声。 须知这位鼎灵前辈如今所在之处,可是识海这等紧要的地方,万一真疯将起来,第一个倒霉的,恐怕就是李二魁自己了。 好在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小半会儿功夫,这位鼎灵前辈似乎就把刚刚的话头儿,忘的一干二净,又恢复了和颜悦色的模样。 李二魁心中打鼓,再不敢胡乱挑起话头,念及这位鼎灵前辈的目的,便转移话题,老老实实道: “鼎灵前辈,俺当然愿意您寄托识海,可如今世道忒乱,俺可不一定能助你寻觅巫族后裔。” “俺也不诳您,光是俺这黑风山门口,先前便十分凶险,北边儿是道胎境界的狼妖,南边儿是上古异种巴蛇,俺这个小小的凝丹境界,实在是出不得门也。” 那青绿色的鼎灵愣了愣,伸出一根鼎足挠挠脑袋,有些犯难: “我沉睡的太久了,无比虚弱,能把你们从巴蛇腹内虚空捞出,只是因为见识广博,熟悉虚空,使了巧劲儿。” “倘若脱离你的识海,另觅生灵,便会耗尽余力,到时候没有巫族的魂力滋养,不知要再沉睡多少年,恐怕再也完不成禹王的使命了。” 它思索一会儿,下定决心,便向李二魁道: “也罢,我就暂居你这小熊的识海,待你修行境界渐长,再外出寻觅巫族后裔也不迟。” “如今你的修行可有碍难?我好为你指点迷津,早日修成高深境界。” 李二魁闻言,赶忙躬躬身子,请益自己如今的修行进度: “鼎灵前辈,俺如今已经修炼至凝丹境界,却不知该如何修炼化形,还请前辈指教。” “凝丹?”那四四方方的鼎灵身上,饕餮纹理亮起,瞬间就把李二魁的修为看了个通透,顿时老气横秋的嗤笑一声: “这等不过一股凝聚成团的妖力,竟然也能称得上一个‘丹’字?” “我当年所见往来,皆为妖仙,它们一身妖力外合天地,内顺命理,方能练就一颗无漏金丹,自此长生不灭,没身不殆,又可搬山填海,万千威能……” “喂喂,你这小熊怎这般苦个脸?” 李二魁撇撇嘴,瓮声瓮气:“鼎灵前辈既看不起俺小熊,那还是请离开俺的识海,去找个妖仙寄托罢。” 那鼎灵一滞,反而哈哈笑起: “别个生灵遇上了我,哪个不当做天大造化,好生恭敬供奉,嘿,没想到你这厮竟是个有脾气的。” “好好好,你放心,我说过为你指点疑难,便绝不反悔,只是我当初所遇到的妖族,最低也是成就元神,那不到元神境界的,都只当是未脱凡胎的飞鸟虫兽……” 那鼎灵瞧见李二魁又是模样不爽的神情,赶忙又换了个语气: “莫急莫急,我只是睡了太久,还不适应如今的世道,元神妖仙修炼的功法是懂几篇,不过像凝丹这种低等功法么……” “咳咳,容我好好想想功法原理,编纂一篇出来。” 李二魁小圆眼儿一翻,心中大失所望。 敢情这位鼎灵老前辈见识的,都是元神妖仙的高人,反而没见识过凝丹的低等功法,看情形,还像是要现编一个出来。 现编的功法,听着就不靠谱,他如何敢胡乱修炼? 李二魁叹了口气,两瓣儿小圆耳都耷拉下来,恹恹的没啥精神,就要转身离去: “多谢鼎灵前辈好意,您不必再想了,俺小熊去找别个讨一份功法,努力修行,也便罢了。” 谁知那鼎灵见他这失望的态度,反而大受刺激,将他的精魄拦在原处,忿忿不平: “且慢!你这般说话,是个什么语气?你这般表情,又是个什么意思?” “莫非是瞧不起瞧不起我鼎老四?当我鼎老四浪得虚名不成?” 鼎老四……是排行老四? 李二魁眨巴两下眼睛,眼睛放在鼻尖前,还是闷声道:“俺只是个凝丹境界的小妖,如何敢看不起鼎灵前辈?” 那鼎灵盯着他的脸庞,狐疑一阵儿,这才没好气的哼一声: “你能去讨要的,不外乎是那只小狐狸精,可你是只熊罴,学那狐狸的功法作甚?” “像凝丹这等简单的修行境界,如何能难得倒我?不过是要淬炼精魄,和那团虚丹彼此兼容,好弥补后天不足,得成人身而已。” 它略略沉吟,像是终于做出个重要的决定,鼎口中绿光闪烁,从中飞出一篇光芒闪烁的 文字,停留在李二魁的识海上空,隐隐比那残篇的无当洞虚离尘真诀更高一头。 这篇法诀的文字奇异,沧桑古朴,悠远深长,一眼看去,仿佛能看到无数生灵从刀耕火种,筚路蓝缕,到最后征服自然,睥睨天地的豪迈壮阔! 李二魁虽然不识得那些文字的形状,竟然却能望而生义: “欲臻极境,当纳金乌之力,魂化火精,烧炼身形,内外圆匝,降火反生……” 这篇诀要似乎是纳万物为己用,以己身替换天地,开辟天地! 他识海中既有了无当洞虚离尘真诀的残篇,也算是有些见识,隐隐能瞧出这篇诀要浑圆无缺,鬼斧神工,契合凝丹境界的修炼,不过轻而易举,绝不至于出什么岔子。 李二魁恍惚良久,这才惊叹出声:“前辈,这,这篇诀要博大精深,真是您现成编纂出来的吗?不知叫做什么名字?” “我鼎老四岂非浪得虚名,这……这当然是我现编的功法!” 鼎灵前面两个青铜足盘在一起,得意洋洋:“有功法你便好好练,管它叫什么名字呢?” 但过了一会儿,它没经受住李二魁一直投来的好奇目光,扭扭捏捏,又道:“唔……你姑且把它称为太阳炼形诀罢。” “太阳炼形诀?” 李二魁暗自摇摇头,觉得这名号比不上内容的一根儿毛。 但他也不好发表异议,索性专心致志,盘坐在识海中央,参悟起这篇诀要中的深意来。 第34章 小姑娘的心事儿(感谢巨魔君陌的月票。) “哼!太阳炼形诀?不过是我胡诌的名号罢了,难道非要让我鼎老四告诉你,这是祖巫一脉相承的鸿蒙开天诀吗?” “鸿蒙开天诀自最弱小的巫士开始,足够一路修炼到祖巫境界,助你在凝丹境界修行,还不是手拿把掐?” 鼎灵洋洋得意的坐在一旁,忽而有些后悔: “不过一时口快,把这等巫族传承说出去,怕是不大好罢。” “算了,这小熊没有巫族血脉,我又减短了篇幅,改动了许多关键之处,只消帮它突破化形,也就是了。” …… 月上中天,清凉如水的月光,通过参差的石缝滑落山洞之中。 蛤蟆总管殷勤的给小姑娘烤好了几只烧鸡,便自去修炼歇息了,剩她一人在篝火前怔然出神。 小姑娘这番奔波战斗下来,妖力匮乏不堪,疲惫不已,但她却没有像从前那样,时刻不敢懈怠,认真修行了。 她白嫩的小手铺开,二十四颗明珠就从衣袖中滚出来,光芒灿灿,自发的围成一圈,在半空中漂浮,上下不定。 本就被月华照亮的山洞之内,顿时被明珠所散发的光芒,照耀的恍若白昼。 小姑娘又从另一侧的袖口中,掏出母亲留下的幻梦玉簪,在手中轻轻摩挲: “娘,萌萌为了去西牛贺洲求取天狐秘法,一路上险死了好多回,这一次为了谋取这二十四颗明珠,几乎又死了一遭。” “只是这次,遇上了个叫做二魁的熊妖,他虽然是个大个儿的熊罴,不仅不可怕,反而很大方,竟然连这二十四枚明珠都愿意让给我,我和他待在一起,觉得就像是在家一样,很温暖。” “娘亲,你恐怕还没见过这么肥壮的黑熊吧?我觉得他厚实的身子看着特别安心,哪怕是死,似乎都不怕了呢……” “这些日子,我越来越习惯和二魁呆在一块儿,甚至有点儿不舍得离开,……这样不好。” 小姑娘怔怔看着手中的幻梦玉簪,忽而咬紧贝齿,把簪子紧握在手中: “娘亲放心,萌萌绝不会忘了家破人亡的血海深仇,更不会沉溺安逸,放弃复仇之路!” “我不能在这儿再留下去了,要不然连复仇的心思都会慢慢变淡,明早便走!” 她收起手中的幻梦玉簪,瞧着在眼前起伏不定的一圈明珠,小脸上的眼睛,又不自觉弯起来。 小姑娘从怀中取出手帕,以木枝为炭笔,借着明珠的光芒,把自己所知各种功法常识,甚至种种天狐法门,都细细密密,毫无遗漏,尽数写在手帕之上。 ………… 天际微明,云霞渐染,晨辉初露,东方欲晓,一缕曙光破夜而出。 天色渐渐明朗,枯树荒草又恢复了本来颜色,渐次清晰,虽然苍凉,也算比夜晚多出了许多暖意。 李二魁的魁梧身形,迎着初升的第一缕阳光,熊掌环抱于前,掌心相对,小腹松圆,两腿微屈。 他得了鼎灵前辈传授的太阳炼形诀,并非是类似残篇真诀般的道家功法,而是以要动制静,于动静之间觑得造化奥秘。 他两眼似睁似闭,体内的妖力随动作或快或慢,或刚或柔,在身躯中来回冲刷,发出大河滔滔的澎湃之声。 温和的阳光,落在在李二魁身上,蒸腾不已,灿灿生辉,他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个无底洞,把阳光中的初阳之力,尽数吸收,远远看去,他的身躯似乎变成了一团燃烧的火球。 身化火精,烧炼身形! 炎精流焰,洞彻内外! 李二魁灰蒙蒙的识海中,更是燃起了无穷烈火,而他的熊形精魄端居中央,任由这些火焰烧炼! 他飘忽不定的精魄,在身下识海中火焰的烧灼之下,渐渐由虚转凝,多出几分实质之感。 而他体内的妖力在澎湃动荡之际,更是激发出血肉精气,将落入体内的无数初阳之力不断淬炼,隐隐生出朵朵金焰。 太阳真火,太阳灵精! 李二魁体内的妖力涌动升起,将这些金焰尽数裹挟,顷刻炼化,没有分毫外泄。 他的熊身猛然剧颤,仿佛弓弦绷紧,又忽而弹开,庞大魁梧的躯体鼓胀一阵儿,竟然硬生生向上蹿高了一尺! “这小熊……这难道真是熊吗?” 青绿色的鼎灵,呆呆站立在李二魁的识海边缘,充当它眉眼的饕餮纹理与盘龙纹路,向外张的老大,十分不可思议。 它抬起鼎足,揉揉眼睛,反复确认自己没有眼花: “这家伙脖子上顶着的,究竟还是 不是熊脑?怎么只用了一晚上,便能领悟出鸿蒙开天诀?” “禹王开创的大夏朝中,不知有多少巫族的好少年,前仆后继,呕心沥血,但所能领悟的与他相比,恐怕也寥寥无几!” “甚至除此之外,区区一只熊罴,明明无甚血脉传承,竟然还有炼体的天赋!” “可惜,它不是巫族……可惜。” 等到日上竿头,初阳变为烈阳,李二魁识海中的精魄之力,再受不得火焰灼烧,终于结束了这次修行。 他睁开眼,浑身的妖力盈满,运转自如,而魁梧的身躯,去了许多虚浮之感,畅快自如,表里痛彻,略略一试,果然迈步起来,速度比以往快了一倍有余! “这篇太阳炼形诀虽然名号不怎么样响亮,但修炼起来,却是像被蛮牛追着跑,进境飞快,要不了十天半个月,我的精魄之力便能淬炼完备。” 李二魁十分满意自己的修行,挠挠耳朵,却又突然发现不对: “不妙,我似乎又长个头了?” “小姑娘不是说,只要修炼到凝丹境界,身形便不会再发生改变了吗?” 他一时忘了脑海中的随身老爷爷,跃下山头,往山洞中去,习惯性想要寻找小姑娘,寻求答案。 但才至山洞门口,便遇到从山洞中慌里慌张跑出来的蛤蟆总管,手中的捧着一方折叠好的手帕,见着他登时大叫: “大王大王,祸事儿了,夫人只留下了一方手帕,不告而别啦!” “你这蛤蟆精嘴上真是个没把儿,乱讲什么夫人……不对,你说什么?不告而别?” 李二魁反应过来,身形慢慢顿住,而后忽然一急,揪住蛤蟆总管的脖颈: “快说,她往哪边儿走了?我还有要紧事儿没跟她说呢!” 第35章 荒唐一梦? 不待蛤总管出声,李二魁登时又反应过来:“是了,她要去西牛贺洲拜寿,定是往西去了!” 李二魁丢开蛤总管,四肢伏地,各自腾起蒙蒙黄光,全力以赴,极速往最西边的山峰冲去。 他仗着皮毛厚实,不畏荆棘,沿着最近的直线,激发妖力,一路向上攀爬,靠着比先前更灵活的身躯,硬是在茂盛的树丛之中开辟出直达峰顶的小路。 险峻的峰顶上,有呼呼的大风狂刮,李二魁却听不太清楚,耳边只有自己心脏咚咚咚的狂跳,他喘着粗气,以最快速度,赶到了黑风山最西边儿的峰顶。 他抬起巴掌,遮住阳光,向西极目眺望,远远看到了一个小小的白影,正在山涧之中跳跃行进,飞快远去。 李二魁愣愣神,然后张开大口,朝着那方向倾力熊吼一声: “玉面小姑娘!你以后可千万别和牛魔王结婚!那厮的下场不好,指望不住的……” 他吼叫的声音,在群山之间悠远回荡,吓得鸟儿群群展翅惊飞,无数走兽惴惴不安,许久才息。 李二魁似乎看到那小小的白色身影停了一会儿,然后头也不回的,又继续远去,终于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他长长呼了口气,这才回过头去,一步一步,恹恹返回山洞。 等回到山洞,坐在水潭的青石边,李二魁这才想起小姑娘留下的手帕,赶忙打开。 纯白色的手帕上,没有什么离别寄语,正反两面展开,尽是密密麻麻的娟秀小字,记载着从凝丹到化形境界的种种知识,包括两门凝丹法诀,天狐一族的化形法,完完整整,无一缺漏…… 天狐凝丹卷,坐忘玉虚凝丹法,天狐化形秘卷,便是其中最珍贵的三种法门。 李二魁抛开多余的心思,认真翻阅。 这凝丹与化形境界的法诀,虽然其中两门非狐族无法修炼,但其中的境界概括与种种常识,对他如今的修行阶段来说,却至关重要。 他坐在青石旁,身子不动,渴了便饮些潭水,饿了就吃些蛤总管备好的食物,把这手绢上的文字尽数记在脑海中。 转眼,便是一日过去。 李二魁抬头看看月色,却并不急着修炼,仰起头摊平身子,默默回忆小姑娘留下的修行常识,与自己如今的情况相结合。 凝丹境界虽不起眼,却是修行之途中极关键的步骤之一,讲究凝结精魄,纯化妖丹。 在凝丹的境界时,精魄凝练的越是稳固,妖丹越是修行的越是纯粹,等到突破化形境界,更容易得悟大道,觉醒的本命神通便越强,以后的成就越高。 其中修炼精魄,是要把识海中浑浑噩噩的精魄,凝结的有如实质,直至可以达到离体而出,不惧风吹日照,甚至水火不容,雷打不动的地步! 而纯化妖丹,则是要不断打磨体内妖力结成的虚丹,尽可能剥离杂质,拔除炼化其中驳杂妖力,而最上等的妖丹,传说能如同晶莹剔透的水晶一般,纯净无暇! 但与此同时,精魄越是稳固,妖丹越是纯粹,根基打的越牢固,精魄就越难以和妖丹相融,越是难以突破化形境界。 许多上古异兽,洪荒遗种,天生根脚不凡的妖族,便是根基打的太过浑厚,便无法彻底化形。 但它们这些种族优势得天独厚,天生便能感悟本命神通,并不需要化形境界,弥补后天形体的不足,因此可以跳过这一境界,直接炼成道胎,龙族便是其中一个典型的例子。 龙族生来便能开启灵窍,掌握腾云驾雾,行云布雨等许多水法神通,因此总是从炼法境界,越过化形,一路修炼至道胎境界,只是因此化形不全,头上总是长有两只犄角。 但凡兽之属,却没得这种天生的神通本事,化形境界不但能助其领悟本命神通,亦能弥补后天不足,只有以人形修行,方能触及道胎境界。 诸多修行关隘的知识,在李二魁的脑海反复斟酌,不知不觉,迎着皎洁的月华,他蜷在青石上慢慢睡着。 他做了个梦。 有半山腰那么宽阔的洞府,到处铺满了大红囍字,张灯结彩,喇叭奏乐,锣鼓喧天,鞭炮炸响,热闹不已。 “今天是我老牛大婚之日,但凡来祝贺的妖怪,佳肴任享,美酒畅饮,整山的宴席大摆三天!” 李二魁迷迷糊糊,混迹在前来贺喜的妖怪之中,看着那铺满红绸的大殿之前,站着一只牛头人身,威武不凡,胸前别着大红花的妖怪,正在朝众妖慷慨激昂。 牛魔王? 在牛魔王身边,还站着一位女子,她身姿婀娜 ,内穿素白纱裙的女子,外罩一层红锦缎,头上披着红盖头,应该便是新娘子了吧。 大殿之下,忽而有只长得跟蛤总管模样相仿的蛤蟆精站出来,扯着嗓子大声道: “我反对这门亲事!听说玉面公主的择偶,是有规矩的,谁能找到她写满修炼宝诀的手帕呢,谁才是她如意郎君呐!” 场上的妖怪,顿时一片哗然,纷纷迎合,显然认为蛤蟆精所说言之有理,牛魔王算不上是玉面公主的新郎官。 正当这尴尬肃静的场景,李二魁忽然见自己挺身而出。 他蹬蹬蹬上前几步,踏上大殿,回过头来,挥动胳膊,冲着下面这群妖怪的脑门儿指指点点,大声反驳: “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儿,轮得到你们这群妖怪来反对?” 但李二魁的胳膊抖动间,却有一方写满娟秀字迹素白手帕,随风飘落到地上。 这方写满字迹的手帕,顿时把那些驳斥退后的一众妖怪,又吸引上来,围成一圈儿。 “咦……这不就是玉面公主丢失的那方手帕吗!” 玉面公主是谁?我怎么有她的手帕? 李二魁正纳闷儿之间,却看到站在牛魔王身旁的女子款款走来,脚步挪动间,红纱罩衣之后,露出几根白绒绒的狐狸尾巴。 他咽了口吐沫,下意识的伸出手去,就要揭开那块近在咫尺的大红盖头。 但不等他的手抬起,那女子却干脆利落,一把掀开自己的红盖头,露出青绿色的鼎灵模样,老气横秋道: “熊小子,太阳已经升起来啦!快些修炼罢!” 第36章 金池和尚? 李二魁恍然惊醒,这才发觉本是皎洁的月色,已经变为了熹微的晨光。 原来一夜时间,竟然倏忽而过。 “搞什么,大话西游?我怎么成了主角?” 他挠挠自己的耳朵,古怪一笑,借着潭水抹了把脸,便离开洞府,往山峰顶上爬去,准备接引第一缕初升的阳光。 在他识海中的鼎灵,却并不因为扰人清梦而愧疚,反而似乎因为窥见了他的梦境,喋喋不休: “你这小熊,知道我鼎老四的好处了罢,只要有我在你的识海,便不会让你轻陷梦境之中,助你时刻维持清醒。” “喂……你怎么不说话,做了这般的美梦,莫不是中了那小狐狸精的美人计?” 飞快爬上顶峰的李二魁一直默不作声,听到脑子里的鼎灵这般说,反而来了兴趣:“鼎灵前辈,你还懂得美人计?” 得了他的回应,那青绿的四方鼎顿时来了兴致: “在上古的巫族部落时代,倘若敌对部落中出了个资质绝佳的天之骄子,绝世俊才,最好的策略,并非是出动大巫提前抹杀,那样容易引起部落之间不死不休的战争。” “绝佳的法子,就是趁那少年意气风发,身骑旄马,腰挎战斧,预备出门游历的时候,派出一名绝色美女,跟随在身边,然后出其不意的告诉他,想和他分享漫长的一生。” “等到那少年一激动,把战斧一扔,旄马一烤,荒废许多岁月之后,再一回头,便会发现美人儿没了。” “这便是美人计,熊小子,你可听明白了?” 李二魁站在高高的峰顶,一览众山小,张开双臂,任由飒飒山风,把胸膛吹的通透,听着脑海中鼎灵意味深长的话语,重重点头。 他与那小姑娘这些天患难与共,所以不觉动心起念。 但远的不说,李二魁总要想想法子,该如何对付脑门儿将来会套上的禁箍,此事甚大,谁也不能帮他另想法子。 而眼下,玉面姑娘一家满门的血海深仇,不去拜求那万岁狐王,难道要指望他这只凝丹境界的熊罴出手帮忙? 所以,这个世道上,每个生灵大多都有各自的道路,若非机缘巧合,都注定要踽踽独行,披荆斩棘,若是心生挂碍,便会平白多出万分凶险! 李二魁心思想的通透,整只熊又多出一股出尘之意,似乎要和刮来的山风一样,缥缈远去。 瞧见朝阳从自云霭之间露出道道金光,他再度摆开架势,动静之间吸纳初阳之力,毛皮如同蒸腾的火球,再度沉浸在专心的修炼之中了。 “这小熊好生灵慧,心思一点便透!” 识海中的青绿色鼎灵转动脑筋,思考曾经有没有巫族少年能达到李二魁这般悟性,可它思索良久,却也只能叹了口气: “可惜……这熊小子不是巫族啊……” 蛤蟆总管从远处山石缝中露出脑袋,探头探脑,瞪着李二魁修行的产生的这种异象,十分骇然。 确定那位化形期的小狐狸精走了之后,它和李二魁同为凝丹境界,又有一件法器在手,心中不免悄然起了异样心思。 但见到大王如今这等神异的修行气象,蛤蟆总管终于下定决心: “这位大王此时便是潜龙藏渊,稚虎藏林,正是俺蛤总管疾风知劲草,板荡见忠臣的时候!” …… 日升日落,秋去冬来。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十几天的平静的日子。 李二魁这些日子苦练不缀,白日里借助初阳之力,灼炼精魄,凝结太阳灵精,夜晚吞入太阴月华,凝结太阴灵精,精魄日益稳固的同时,妖力之积蓄更是一日千里。 他这日炼化完一口月华,睁开眼,便是天亮,却见蛤蟆总管迎过来,恭敬的向他道: “大王,这天气越发冷了,今日外边儿降了鹅毛厚雪,想必过两日更是寒冷,不知大王可要冬眠?” “对了,熊冬天还习惯冬眠来着……” 李二魁瞅着贴心的蛤总管,他本以为没了化形期的小姑娘,这只蛤蟆总要生出些心思,还故意留下过破绽,试探几次。 可这只蛤总管也不知哪儿生出来的忠心,却是比先前更为殷勤,不仅时时准备热食,服侍周到,更是把窝搬到了山洞门口,替他把守洞府。 这些日子下来,李二魁倒是觉得有这个听话老实的总管,十分受用。 他暗自观察已久,也没发现有甚端倪,如今放下心思,主仆两只妖怪处了些日子,也算相宜。 他舒展身躯,对降温满不在 乎,却突然想起蛤蟆也是要冬眠的物种,关心道: “俺只消修炼,并不需要冬眠,蛤总管若要休憩,自去便是。” 蛤总管像是就等他这句话,它那带蹼的巴掌指着自己背后那条浅白色纹路,宽大的蛤脸上硬生生挤出些傲然之色: “大王有所不知,俺蛤总管生有上古寒蟾的血脉,并不惧寒,天气越冷,修炼的速度越快,妖力也就越强!” “呦,你还有上古寒蟾血脉?” 先前常听小姑娘说什么上古异兽血脉,天赋异禀,没想到眼前这只蛤总管就是其中之一,让李二魁生出许多好奇心来。 他正欲细细询问,却忽然侧过头。 如今日渐强大的精魄之力,赋予了李二魁超乎以往的感知,远远便察觉到山洞外的异样。 金池和尚头戴箬笠,身披蓑衣,踏着厚重的积雪,轻一脚重一脚,带着嘎吱嘎吱的声响,沿着小径,向着这处山洞走来。 李二魁轻咦一声,前番逢着十五的时候,不见这和尚前来讲经,还让他以为生了什么事端。 如今既非初一,十五约定的时日,又天降大雪,这贪心的金池和尚,怎么会冒着大雪前来呢? 他心中琢磨着,趁着那金池和尚离洞口还远,示意蛤蟆精早些离去,免得吓坏了那和尚,还要解释缘由。 嘎吱嘎吱的声响渐近,金池和尚走到山洞前来。 这和尚抖一抖蓑衣,还没开口,只是才睁眼看去,就被李二魁那身躯给唬的跌了一脚! 第37章 人族血脉? 无它,实在是李二魁如今的熊身太过骇人。 好在得了脑海中的鼎灵提醒,他知道自己在修炼的同时,不断淬炼身躯,有益无害,否则又该忧心了。 如今经过这十几天的日夜修炼,李二魁身躯拔高的速度虽有暂缓,个头也已足足有了两丈有余,放在前世,便是有两层楼房那么高了。 站在原处不动,如同一块黑黝黝的坚硬山石,自然把金池和尚给吓了一跳。 “你这惫懒熊罴,也是个好吃受,往些年,也没见你长的这么快……” 金池和尚和李二魁算是多年的旧相识,他恍神讶异一会儿,竟也不觉害怕,围着他连转几圈,啧啧称奇。 李二魁哼了哼,并无意解释,闷声道:“俺也不知道,这旬月的初一十五,怎么没见着上师来给俺讲经?” “哼,别提了,就是那个老不死的监院,总怀疑我在外出采买之时,徇私贪赃,谋取私利。好在我金池一向精明,任由他翻遍了账簿,也挑不出我的毛病。” “可那监院却又不甘心,这些日子找了个由头,拿去了我外出采买的职司,换成管理仆役的差事了。” 金池和尚语气虽说抱怨,但瞧脸上的神情,未免有些洋洋得意,显然那管理仆役的差事,比先前更为滋润。 他拍拍李二魁的肚皮,仰起头,叹了口气道:“虽说我在院里的差事,算是又往上提了一级,可这般便也不容易出门,给你讲授佛经了。” “此番还是趁着大雪封路,阖院上下都要外出打扫积雪,我好歹找了个由头,才能特意赶来。” 李二魁闷不作声,他也不觉得金池和尚会什么好心意,来冒着鹅毛大雪,特意来给他传达消息,只等他自个儿说明来意。 果不其然,金池和尚转悠两圈,沉吟半晌,终于道出来意: “如今已是年底了,待过了年关,我观音禅院便要大开法会,请老院主,首座长老,监院长老来讲演诸品妙诀,既为弘佛普法,又为试教众位弟子,拔擢英才。” “如今首座弟子尚有一位空缺,我忝为执事,若是表现光彩,便可拜为首座弟子,位列真传!” 金池和尚说着,五指轻柔的帮李二魁理理皮毛,把他弄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熊儿,你如此聪慧,到时候只消与我配合一番,弄出个祥兆出来,显得我金池佛法高深,慈悲为怀,自有一颗妙明真心,那首座弟子的位置,便无可置喙,自然是我的了。” 嘿,我就说这金池和尚前来,不先去搜罗些山珍药材,来扯些闲话,便没甚好事儿。 李二魁心中嘀咕,也不忙应下,肚子往后一吸,避开金池和尚离他理毛的手指头,继续闷声道:“小熊愚钝,不知上师要俺如何弄个祥兆出来?” 金池和尚愈发亲切和蔼,又多走两步,绕到李二魁背后,来殷勤给他打理后背的熊毛: “你预先躲在禅院之外,等到法会开始,院主首座讲演佛法完毕,轮到弟子上台,待我上台讲解佛法真谛之前,会提前摆动经幡,你便可趁机闯入禅院。” “以你这般骇人的模样,院中的众位僧人定会被吓得慌张逃窜,你只消双掌合十,乖乖念佛,一步步走到我面前,做出一副温驯乖巧,皈依我佛的姿势即可。” “到时候等众位长老弟子冷静下来,便能看到我以深厚佛理,广大慈悲,片刻间感化山间猛兽,岂不是天生的佛子?” “有了此等佛法妙迹,自然众僧拜服,便是监寺也不敢说我佛学不精,德行浅薄,到时候,首座弟子之位,舍我其谁?” 呦,这金光和尚真个好算计,从俺小熊身上赚了颇多资费,也就罢了,又平白让俺小熊去给他跳大神,倒是会物尽其用…… 李二魁心中琢磨着,半搭不理的哼了两声,自然表现的不甚积极。 那金池和尚身为执事,在院中左右逢源,油滑无比,惯会瞧人脸色,顿时看出李二魁的不大情愿,便连连许诺: “好熊儿,只要帮了我这一遭,我绝不会亏待你!” “你不是喜欢学听佛法么?到时候我成了首座弟子,便宣称你这熊罴深具佛性,既皈依佛门,便可带你前往藏经阁,那阁内有无数佛学经典,又兼有高僧释义,足够你看上一辈子!” 有机会得闻佛学经典,虽然一时半刻瞧不出什么好处,李二魁却早隐隐觉察出,此事是对修炼大有裨益。 他闻听金池和尚这般许诺,这才点了点车轮似的滚圆脑袋,应承下来。 “好好好!真是个好熊儿!” 那金池和尚见李二魁应下来,连道三声好字,喜不自禁,他来回踱步一阵儿,又向李二魁交待其中细节: “你闯入禅院之时,千万乖巧些,嘴巴闭紧,莫要张开那血盆大口,我那禅院中的院主老的有些糊涂了,经不住吓。” “对了,还有,禅院的大门怕是容不下你这般身量,你得勾着头,别把院门给撞坏喽……” 金池长老办事儿确有手段,把这出‘感化凶兽,皈依佛门’的好戏,从头到尾给李二魁梳理一遍,没留下任何一处疏漏。 他生怕外出的久了,又给监院长老给挑出毛病,这番事儿交待完毕,便穿上蓑衣,披起斗笠,又冒着鹅毛大雪离去,只是走之前,还在回头百般叮咛: “莫要记错了日子,就是正月十五的上元节!” 金池和尚回回头,招招手,渐渐远去,很快就变成了皑皑白雪之中的一个小黑点了。 李二魁送别金池和尚,识海中的鼎灵前辈却突然出声: “……这,这便是你所说的人族?和尚?” 青绿色的鼎灵在他识海中来回踱步,迷惑不解: “了不得,真是了不得,我借助你的精魄之力,查看了这人族的血肉骨骼,那血脉也不甚出奇,不过是巫妖两族血脉的后裔,但形体却真个是有造化的。” “这人族的形体看似孱弱无力,与妖怪化作的真形一般无二,却是暗合天数!” 第38章 女娲造人?化形蛇妖? 那鼎灵在李二魁的识海中咂咂嘴,不住感叹: “这人族头圆足方对应天圆地方,两目对应日月,天有四时,人有四肢,以三百六十五节应合一岁,十二节喉管应合月数,二十四脊骨应合节气……嘿嘿,真真是天生修行的胚子!” “只是你先前所说的和尚佛法,又是何意啊?” “人族原来有这般厉害吗……哦,佛门是一家厉害教派,修习佛法的便称为和尚……不对,你说什么?” 李二魁正要和脑海中的鼎灵前辈解释,忽而一愣:“人族……是巫族和妖族掺杂的血脉?” 鼎灵趾高气昂,觉得是被李二魁小看,立刻在识海中哼道: “熊小子,你莫不是以为我鼎老四老眼昏花了?” “那个什么金池和尚没有修为在身,自然一眼就被我看得通透了,他体内巫妖两族的血脉,虽然驳杂不堪,但决计不错!” “只可惜这人族的形体虽得真形,但血脉稀薄无比,远远算不上巫族后裔,否则也不会如此孱弱了……” 李二魁微微蹙起眉头,有些纳闷儿:“人族,是巫妖流传下来血脉……难道不是由女娲抟土造人吗?” “女娲造人?” “我想起来了,女娲!” 青绿色的鼎灵语气忽然一寒,这一瞬间变得惊悚无比! 它四根鼎足立的笔直,浑身上下燃起幽绿色的烈火,鼎身表现的种种图腾纹理,似乎就要化作无数异兽,爆发而出! 但在下一刻,这位鼎灵却收敛起所有异象,弯曲鼎足,挠挠脑袋,表现的比李二魁还要纳闷儿: “女娲是谁?我怎么没听说过……” 糟了,这鼎老四的癫病又发了! 李二魁见它似是又要发癫,又惊又怕,不敢多提,赶忙糊弄过去: “咳咳咳,我也没听说过,只是个随口胡诌的故事罢了。” 人身蛇尾,女娲大神……恐怕女娲是个妖族,偷偷找了个巫族的大巫繁衍后裔,又不好意思说破,便说自己抟土造人,后裔叫做人族罢…… 他脑补了一会儿,觉得十分恰当,便抛开心思,准备想怎么和鼎灵前辈解释佛门的说法,便发觉鼎灵前辈声音停顿下来,然后忽然一紧: “不对,熊小子,你这山头附近,有两只小妖的阴寒气息,像是两只蛇妖,唔,大概相当于……化形境界?” ……………… 金池和尚踩着来时踏出的雪印儿,沿着山上的小径,趟着步子往回走。 他路过了一大块儿山石,浑然不觉那山石的阴影之后,还藏有两个身影。 其中一个穿身穿缀纹白衣,打扮是个书生的模样,自然是蛇秀才。 另个汉子比蛇秀才身形高出半头,他四下披散头发,裸着黝黑臂膀,满身横肉,腰间系着滑腻的鲨皮裤。 两个人眼巴巴等那金池和尚走远,才从巨石之后走出,其中黝黑的汉子先站出来,语气十分不耐,粗里粗气道: “表弟你也不知,龙宫这些日借着安天大会的名头,迎采纳吉,张罗着西海三公主下聘结亲的事宜,到处都有我海蛇部的轮值差遣。” “若非你真是我本家兄弟,我可不会找别个代我点卯,花费这么些时日,来陆上走此一遭!” 听他暴躁的语气,便该是白衣秀才的本家兄弟,在西海龙宫的海蛇部中轮值当差,此番特意助拳而来。 这位化形期的海蛇妖,本就是鲁莽的性子,拖延这些时日,实在燥火难耐: “几日下来,咱们既寻到了那蛤蟆和熊罴的踪迹,又没见那只化形期的小狐狸,怎的不把先这滑溜溜的和尚一口吃了,再去捣翻了那处山洞,平白费甚功夫?” 一袭白衣的蛇秀才,这才慢悠悠从阴影中走出来,安抚他道: “表兄莫急,那只熊罴和蛤蟆总管虽然是凝丹小妖,但它们手中,却有件防御法器,若是莽撞行事,让那两只小妖齐齐祭起,那就有些碍难了。” “法器!凝丹境界的小妖,竟然也有法器?” 那海蛇妖把眼一横,乜视白衣秀才,语气生出几分怒意: “你先前只说寻仇,可没提这个话头!哪怕是凝丹的小妖,多出一件祭练由心的法器,便也不是好相与的!” 蛇秀才不慌不忙解释道:“表兄有所不知,我先前未曾明说此事,自然有我的道理。” “这件法器叫做坤元艮土罩,虽然分属上品,却只守不攻,决计不会多出什么威胁,以表兄你的实力,拿下这件法器, 自是轻松之极!” 他话锋一转,又凑上前去,殷勤奉承道: “我寻许多本家助拳之时,可怜无一回应,足见亲情凉薄,只有表兄您惦念亲戚情份,允诺帮我报仇。” “我既然已承了表兄的情份,等报仇雪恨之后,这件法器便合该归表兄所有,也算是表弟的一份孝心。” 听蛇秀才这么一说,那海蛇妖登时转怒为喜,一巴掌重重拍在蛇秀才的肩上,哈哈大笑道: “行罢,左右已经耗费这么多时日了,又是表弟的孝心,那为兄也不好谦让,哈哈哈哈,只要能拿到那件法器,为兄任由你调遣便是。” “我听说你平日里爱读书,多有秀才之名,不知在此耽搁,可要施展个什么计谋?” 蛇秀才不动声色,把肩膀从海蛇妖手下挪开,朝着表兄轻笑一声:“不过两只小小的凝丹妖怪,如何值得我们大动干戈?” “只消我们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免得两只小妖躲在一处,同时钻进那坤元艮土罩之中,也就足够了。” ……………… “蛤蟆总管不是说只有一个蛇秀才吗?俺还以为被那巴蛇给吃了,或者吓跑了……可如今不但敢回来了,反而还变成了两只?恐怕都是要来抢夺法器遗宝的!” 李二魁惊疑不定,但看着在眼前哆哆嗦嗦的蛤蟆总管,还是拿出了大王的派头,一把将蛤蟆总管揪到身前,大声喝道: “慌什么!你认真来想,倘若咱们两个一起撑着坤元艮土罩,能否在这两位化形蛇妖的手中活下来?” 第39章 上清秘传,五雷正法!(球球投资~) 蛤蟆总管掏出坤元艮土罩,琢磨一会儿,估摸着道:“好教大王知晓,这件法器若是俺早先布下,接引地气,有大王一起主持,便是两只化形的蛇妖,也须攻打个五六日才成。” 如此一说,这蛤蟆精心中也有些底气,不再慌张,它转动起脑筋,却是猛然想出来了另一只化形蛇妖的来历: “那蛇秀才兴许是父母上那辈儿,有些海里头的血缘,总是自夸西海中的海蛇一部,都算是他的表兄弟,这么说来,那另一只化形大妖,便是他请的海蛇兄弟罢。” 李二魁沉吟一会儿,在山洞深处的角落中,摸出来那方古朴的药盒,朝蛤蟆总管嘿嘿一笑: “你说,他们知道这丹药的来历吗?” 蛤蟆总管看见那方古朴的药盒,情知是老狼妖炼的毒丹,骇得后退几步,但闻听李二魁如此一说,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也生出喜色。 可它又想一想,犹豫道:“那蛇秀才满肚子阴谋诡计,不知憋了多少坏水儿,想要瞒过它吃下金丹,怕是不易……” 李二魁打开这方古朴药盒,顿时霞光升腾,瑞气蔼蔼,把这山洞的幽暗角落,都照耀的金碧辉煌。 他不慌不忙,小心翼翼挑出其中霞光最灿烂的一颗,用其下的金丝绢布好生包裹,沉稳道: “不忙不忙,那蛇秀才想来是读的书多,也不知是否听说过两虎相争,一桃杀二士之典故。” 蛤蟆总管见李二魁收起丹药,这才敢凑上来,半懂不懂: “我只听过‘二桃杀三士,一计害三贤’,倒没听说过甚么‘一桃杀二士’,莫非是大王现编的吗?” 李二魁暗骂这总管不知道捧哏,老脸一红,没好气的解释道: “若是只有那蛇秀才一个,他心思诡谲,想必疑心甚重,未必敢吞了这枚丹药。” “可要是两个妖怪,却只见了一枚丹药……嘿嘿,亲兄弟尚且要明算账,更何况是表兄弟?到时候两虎相争,自然就顾不得这金丹的来历了!” 蛤蟆总管听李二魁这么一说,顿时信心大增,赶忙连连拍起马屁: “大王英明!那老狼妖炼就的毒丹,毒性之猛烈,实乃罕见,管教那化形的蛇妖吃了,也要当场销账!” “若是只剩下一只妖怪,不得轮换恢复妖力,便是化形,也不见得能破了咱们的坤元艮土罩!” 李二魁点点头,不无遗憾,可惜那坤元艮土罩只守不攻,对剩下那位化形的蛇妖再无计可施,但眼下瞧来,这已算是最好的法子了。 他目光转动间,刚巧落在药盒上,微微一怔,却是看到了药盒旁,还放置了一块几尺高的石碑。 李二魁这才记起,这块石碑还是当初从苍狼岭逃跑时,存了补全识海中残篇真诀的心思,与那毒丹一起带出来的。 只是那篇无当洞虚离尘真诀的境界,太过高远,尚且无法修炼,连带着才把这块石碑,也暂时搁置一旁了。 此时大敌在前,李二魁更是顾不得参悟这块儿石碑了,可他目光随意一扫,却不由稍稍顿住。 他沉吟片刻,交代身旁的蛤蟆总管:“你且随意备些饮食,把守在洞口,见到那两只蛇妖的身形,就立刻预备祭起法器!” 待到那蛤蟆精遵命离开,李二魁凝神片刻,再度认真看向这块石碑,认真参悟。 这块不足两尺的石碑上,留下痕迹看似是字迹,却掺杂着许多图案,竟然与先前那些清秀字迹留下的残篇真诀迥然不同。 其中有鸟形,或并羽而立,或展翅翱翔,尾翼下垂,锋利如剑,其身上刻蚀许多大小不一的篆文,直欲腾空。 又有令牌之形,内分八格,或方或圆,绘有涟漪池水般的图样,波光粼粼。 又有以篆文勾勒的眼眸,似是人头鸟首,上下尖锐,纹理柔和,正冷眼看来。 又有如浓墨勾勒的蝌蚪状图案,栩栩如生,活泼灵动,似是在这片文字之间遨游。 这许多图案,在李二魁凝神参悟之时,渐渐活动,或是自在翱翔,或是往来奔走,或是纵情游动。 那些图案身形的变幻之间,有无数紫电雷光肆意迸发,霎时间聚为一处,在识海之中,凝成八个端正古朴的道家篆文! 上清秘传,五雷正法! 那老狼妖会的血红色阴雷,恐怕正源自于此,不过虽然威力奇大,却是走了歪路子…… 这个念头只在李二魁脑海中一晃而过,他意识汇聚在脑海,化为熊身精魄的模样,摈弃遐思,专心致志,认真参悟那八个篆文。 那紫电 凝就的八个篆文,细细看去,便能看到那电光在其中流淌不定,而每一丝纯紫色的电光,赫然由数以百计的细小道篆所组成。 这八个大字,便是一篇修炼上清秘传五雷正法的完整法诀! “造化造化!这一篇讲役使雷法的功夫,比我所知,都不逊色,这小熊当真遇到了好造化!” 在李二魁识海之中的青绿鼎灵,看着眼前这般情形,不由连连感叹,啧啧不已: “也就是这小熊儿悟性奇佳,资质上乘,否则寻常的生灵看去,如何能从石碑中领悟出这么一块儿法诀?” 它感叹一会儿,像是想起来什么,抬起一根鼎足,用自己鼎身上的图腾纹理,挨个查数: “那一篇残篇真诀算是一桩,这一篇役雷的法诀又是一桩,我鼎老四送熊小子的太阳炼形诀又是一桩……” “连带我鼎老四本身,都能算是这小熊的造化……” “短短一段时间,便得了四桩造化……” “这便不是造化,便是气运!” “气运?” 它鼎身上的盘龙与饕餮纹理,紧紧皱成一团,绞尽脑汁,像是在思索什么,可很快便又放弃了思考,十分无奈: “……我睡了太久了,只记得气运似乎十分重要,却记不得它是什么含义了。” “也罢,总之这小熊应该是个好运的家伙,跟着它,说不定便很快能找寻到巫族的后裔呢。” 第40章 分而行事(感谢东英大大的月票。) 雷霆者,乃阴阳之枢机,号令万物之根本! 故无有雷霆,则无以宰御三界。是以雷者,类也,是以出万类而起群品也,是太始生杀之机也! 宇宙之始盖因阴阳相交之爆发,此即雷霆之用也,所谓雷声震动,万物复苏,九霄劫雷,灭绝万物! 李二魁参悟这篇上清秘传五雷正法,不觉多出许多感悟,雷法一道,被划分出了许多种类:有神霄雷,玉枢雷,大洞雷,仙都雷,北极雷,太乙雷,紫府雷,玉晨雷,太霄雷,等等不一而足。 但这诸般雷法分类,在上清秘法中,被统统归纳于五雷正法的范畴,即:天雷、地雷、水雷、神雷、社雷。 天雷又称劫雷,象征天发杀机,灭绝万物。 地雷又为春雷与冬雷,含生化之意,意蕴万物复苏与安息之道。 水雷又分阴雷与阳雷,分属阴阳之道,既污秽混乱,由内而发,又至纯至阳,能净化鬼怪邪祟。 而神雷则是存思诵经,画符绘篆,沟通神灵,借九天雷神所降,神威莫测。 但最后的社雷之说,以李二魁如今的悟性,都觉得晦涩难明,只能隐约觉悟,似乎与因果之由有些关联。 他散去精魄,回归本我,叹了口气,有些失望。 倒不是因为无法尽数参悟这门雷法,而是这雷法中最基础入门的天雷之法,也要妖怪化形之后的境界,方能修行。 “那处道观中,遗留这些道诀法门的高人,恐怕境界无比高远,照他们看来,恐怕妖怪生下来,就该能够化形罢……” 李二魁暗自发着牢骚,这篇雷法蕴意至上玄妙,想来若能修行,定是威力极大,才第一眼吸引了他。 可惜缓不济急,眼下他却不到能修炼的门槛,那两只化形大妖,就已经要打将过来了! 但李二魁目光忽而一定,却发现手中的这块石碑,在被参悟透了其中的五雷正法之后,石制的灰白表壳,风化一般,簌簌掉落,散碎如沙。 但刻蚀其上的篆文图样,却脱离石碑,忽而飞起,以天地间灵气为依托,凭空化作了一枚雷球! 其外表晶莹剔透,内部宛然有一汪紫电雷池,摇一摇,隐隐还能听到那雷池来回荡漾,响起哗哗水声! “这是……符器!” 李二魁以精魄之力仔细打量,发现那一道道字迹,借助无形无质的天地灵气,巧妙之极的合为一处,竟然恰好组成了一件符器! “这是什么神仙手段?随手雕刻的笔画,竟然能在道观都变成遗迹后,还能凭空化为符器?” “该死,倘若手上有些天地灵材,与这些道篆图案锻炼一处,岂不就成了一件法器,甚至法宝?” 李二魁连连赞叹那位留下法门的高人手段之余,禁不住又追悔莫及。 符器往往是临时造就,只有仅仅数次的使用机会,每次使用,便会消耗符器本身的天地灵力,待其中的灵力消散,就再也无法使用。 但好在他听小姑娘说过,符器本身的用途,就在于便捷,通常并不需要祭练法门,只消以妖力激活,便可使用。 眼前的这颗雷球便是如此,李二魁稍稍试着引发一丝妖力,汇入其中。 顿时便见那雷球内部,平静的池水中紫光迸发,化作无数张狂的雷电紫蛇,蕴含煌煌之威,将欲喷薄而出! 他浑身熊毛炸起,赶忙收敛妖力,连连呼气,后怕不已。 这颗雷球虽然只是那道观中前辈高人随手练就,但威力之大,不说他李二魁自身,便是这座小山头,都恐难以保全!。 李二魁轻轻抚摸着那雷球的表面,见里面的一汪池水又恢复平静,不由又爱又怕:“既然这里面汇集了一池威力惊人的雷水,便叫做雷池灵珠罢。” 他识海中的青绿色鼎灵,也被惊动,啧啧称奇: “啧啧啧,好东西!但可惜只能用上三次了……” “不过,有这样的东西在,别说是两个化形的小妖,便是来上两个道胎境的妖怪,随手丢出去,也要变作漫天齑粉,只用来对那两个水蛇,诚为可惜!” 李二魁念头一动,把那金池和尚私藏此处的金红色袈裟找出,利爪当做剪刀,一剪一饶,打了几个结实的衣结,弄出个像模像样的外袍。 他把这雷池灵珠,和先前那枚金丹,一同塞在妥当之处,这才安下心来。 此时听得鼎灵前辈的话,也并不为所动,他摸摸腰间的物什,反而冷静无比: “用这枚雷池灵珠,对付那两只化形蛇妖,的确诚为可惜……但用 了这般宝贝,又没将它们一同留下,却更为可惜!” ……………… “咦,昨个儿还见那只熊罴爬上山顶练功,怎今儿一整天都不见动静?还有那只癞蛤蟆,竟然也不出洞打猎捕食了?” “莫非,这两只妖怪已经发现我们了?” 尽管有法器的诱惑,但海蛇妖却没他话语中那般安生,见两只妖怪龟缩在山洞之中,闭门不出,按捺不住,又生出许多燥火。 “表兄莫急。”白衣的蛇秀才走近,胸有成竹的劝慰道: “无论是熊罴还是蛤蟆,到了冬天,都是精神萎靡,今日大雪漫天,想来是前些日子囤积了许多食物,要开始冬眠了罢。” “那,它们一直这般龟缩不出,那又该如何是好?” “表兄放心,我已早有谋略!” 蛇秀才挥一挥衣袖,侃侃而谈: “表兄先退后一个山头,激发妖气,把那两只妖怪从窝里惊醒。” “附近多了个化形大妖,它们必然惴惴不安,要么查探,要么逃亡,我早先一步埋伏左右,在其行动之间,趁机出手,先拿下一只小妖即可。” “哪怕剩下那只小妖侥幸祭出法器,等到表兄你来,也就是稍耗时日,便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 “哦……”那海蛇妖眼珠一转,故作慷慨道:“秀才老弟,你的实力境界尚不如我,还是由你去施放妖气,惊骇小妖。” “为兄不才,那埋伏左右,出手抓妖的小事儿,便交给我罢。” 第41章 有好处献上哩! “熊小子,那两只蛇妖分开了!” 识海中青绿色鼎灵,借助李二魁的精魄之力,时时关注那两只蛇妖的动向: “有一只钻到了远处的山头,另一只偷偷摸摸,隐匿了妖力,悄悄往你们这后山钻过来了,嘿嘿,可是怎能瞒过我的法眼?” “这两只蛇妖为何要分开行事?这就有些碍难了……” 李二魁摸着怀中的雷池灵珠,他得了这般厉害的符器,本想干脆利落,将那两只蛇妖一举拿下,却没想到会遇见这等局面。 这颗雷池灵珠,威力无穷,乃是能逆天改命,绝境翻身的好东西,可万一用出来,不能一箭双雕,浪费符器不说,吓跑了剩下那只蛇妖,又该如何? 他正思忖着,却见把守洞口的蛤蟆总管慌慌张张跑回来,大声道:“大王快去瞧,那个蛇秀才,正在远处的山上逞威风哩!” 李二魁心中纳闷儿,跟着蛤蟆精快步走到山洞门口,朝着远处眺望。 只见那相隔几里的峰头上,一只白花巨蟒正在皑皑白雪之间游曳,粗大的身躯有丈余宽,散发灰黑妖气,从这么远望去,都能看到那蛇身游过之处,留下的深深凹陷。 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被它身上笼罩灰黑色妖气一冲,纷纷扰扰,似是飘零打碎的雪莲,朝着四面八方飘荡而去,声势逼人! “大王!蛇秀才说不定正在搜索咱们的踪迹,不如趁还没有发现,咱们偷偷溜走,说不定侥幸无事呢。” 李二魁看着山头的白花巨蟒,思及另一位潜伏左右的蛇妖,忽而心中一凛: “这只蛇秀才当真读过几本书,一明一暗,原来是想要打草惊蛇!” “若非有鼎灵监察左右,我见此情形,十有八九便坐不稳屁股,而蛇秀才请来的那个帮手,早潜伏左右,到时候便会出其不意,趁机偷袭!” 他想到此处,就要安慰蛤总管呆在原处,好生防备,可话未出口,心中却兴出个新的念头: “与其被这两只大妖盯上,在山中坐困愁城,谁知道何时是个头儿?不如提前引得另一只蛇妖来攻,将计就计!” 念及此处,李二魁朝蛤蟆总管说道缘由计谋,但这只胆小的蛤蟆,显然不大认同: “俺那坤元艮土罩若是匆匆祭出,不能连接地气,那功用和先前想必,便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耗费更是极大,就算咱们共同御使,怕也不甚济事啊。” “你放心,俺自有定计!” 蛤蟆总管瞧着李二魁斗志昂扬,虽然猜不出其中的路数,但在强令之下,也只能暗自呜呼,和李二魁一起出发。 李二魁带着蛤蟆总管离开山洞,故意绕过正对着白花巨蟒的峰头,做出朝着后山逃窜的模样。 果不其然,这两只小妖怪刚路过李二魁往日里打猎的山涧竹林,就闻得一阵猩风掠过,面前猛然间蹿出一个赤膊黝黑的大汉! “两只凝丹的小妖,真是叫你家爷爷好等,都给我死罢!” 蛟龙探爪! 这只海蛇妖双手张开,各握成爪,猛然向李二魁和蛤蟆精抓去! 妖气瞬息间在他身上奔涌而起,滚滚激荡,化作一只从海蛇蜕变成的灰黑蛟龙,在半空蜿蜒盘旋,长吟一声,朝下探出两根龙爪! 面对那呼啸而至的龙爪,李二魁只觉得识海中的精魄震动不已,差点儿忍不住要丢出怀中的雷池灵珠! 他稳住心神,朝身旁大喝一声:“蛤蟆精!” 蛤总管的心脏砰砰直跳,好在它先前就得了提醒,早就将那龟甲揣在手中,念念有词: “艮土之力,起!” 它手中龟甲上忽的被祭起,刻蚀在龟甲表面的道道符文,发出莹莹黄光,化作龟甲模样的光幢,猛然涨大! 就在那灰黑妖气聚拢成的龙爪,距离李二魁只差几个指头的时候,蛤蟆总管拼命灌输妖力,险之又险,终于将他笼罩在光幢之内! 砰!! 土黄色的光幢挡下这海蛇妖的两击龙爪,光芒明暗闪烁,好一会儿,才恢复稳定! 李二魁心中涌起阵阵后怕,幸好蛤蟆精把这件法器祭练纯熟,要是换做他来,恐怕来不及祭起法器,就要一命呜呼了! “该死,若不是心急,想把这两只小妖一起拿下,如何会给那只蛤蟆祭起法器的时间?” “如今这般情状,岂不是又要磋磨几日?” 那只海蛇妖鼻子哼哼着白气,又恨又悔,憋了一肚子火,又欲要催动妖力,把火气统统发泄出去! 李二魁见状,赶忙 连声高叫: “饶命饶命!俺从来没见过前辈,为何突然要取俺小妖的性命?” 那海蛇妖哼了一声,略缓下妖力: “也让尔等做个明白鬼,我那本家兄弟蛇秀才,说颇遭了那只狐狸精的欺侮,而今我便是为助拳而来!” “既然那只狐狸精溜走了,便叫你们两只小妖陪葬罢!” 李二魁自是知道那蛇秀才故意从中作梗,本欲解释,但他忽觉背后生寒,回头看去,就瞧见蛇秀才的原身早已化作人形,带着一股黑风,堵在了他们的后路上。 那蛇秀才站住身形,与海蛇妖一前一后,无形之间,正好将李二魁他们堵在中间。 他本在不慌不忙正打量龟甲光幢的情状,闻听得李二魁求饶,顿时岔开话题道: “表兄何必与这两只小妖多费口舌?这件坤元艮土罩祭起的匆忙,没来得及接引地脉,我们全力出手,不用两三日,便能将其攻破!” “到时候,这件坤元艮土罩,自然便归表兄所有。” “嘿嘿……也是,表弟说的对!”海蛇妖性子粗莽,也不觉有异,大笑几声,就要再度出手! “且慢且慢,莫要出手!万乞饶了小妖一命!” 李二魁大叫几声,从怀中摸出那金丝绢布包裹的丹药,朝海蛇妖高高举起: “小妖不敢平白求饶,有好处孝敬哩!” 他层层揭开绢布,露出其中霞光升腾,瑞气蔼蔼的一颗金丹,然后向着那海蛇妖的方向,远远抛去! 第42章 一死又一活!(感谢练武奇才大大的月票!) “什么……仙丹!?” 这只海蛇妖登时缓下动作,伸开的双爪一合,忙不迭的接过从龟甲光幢中飞来的丹药。 这颗枣子大小的丹药在他手心,金光灿灿,霞光腾腾,香味扑鼻。 以妖力感知,能轻易觉察出其中蕴含的精纯灵力,甚至闻一闻,体内的妖力似乎都蠢蠢欲动,当真是仙丹无疑! 那两只小妖不知撞了多大的仙缘,竟然能得了这么一枚稀世仙丹? 掌心的丹药金光灿灿,照的他脸色明灭不定,目光不经意的,看向了光幢另一侧的蛇秀才。 ……可是一颗仙丹,两只蛇妖,该怎么分? 须知自古以来,都没有把仙丹剖开的道理,谁知道把这颗仙丹一剖为二之后,是否还有药效? “哼!这两只小妖的机缘,如今便是我海溟晋升道胎的机缘!” “只是若那蛇秀才计较起来,该如何是好?难道要把那法器让出去?” “……那可不成!” 海蛇妖捧着丹药的手指慢慢拢起,但自始至终,他心中都没想过,那两只小妖会拥有第二枚仙丹的任何可能。 蛇秀才的心思更多一筹,他瞧见落在海蛇手中的金丹,脑子中就先涌出许多疑惑: “这两只小妖怎么会甘心情愿交出仙丹……怕不是其中有诈?可瞧那颗丹药的种种气象,不似是假的,莫非就是老鼍留下的宝贝之一?” 并非蛇秀才思虑不周,毕竟有谁会想到,花费三百年的时光,硬生生把废丹毒丹,炼出这幅瑞气千条的仙家气象? 但这只蛇妖向来都是一肚子坏水儿,诡计多端,从不不惮以最坏的心思揣摩别个,思虑之间,忽然灵光一闪! “我曾经装扮成鲶老二,混在那群狼妖中时,听说那群狼妖最怕的,不是被生吞,而是去试丹!” “试丹……不好!这颗仙丹恐怕是毒非药!” “糟了糟了,那西海龙宫里的海蛇部都认得我,这个便宜表兄若是给毒死在这儿,定会拿我问罪!” 蛇秀才想到此处,不由情急,赶忙朝着海蛇妖飞身而去,同时口中大声警告:“表兄不要,那丹药……” 谁知他不动还好,一动起身,就见那海蛇妖像是受惊了,仰起头,迫不及待就将手中的仙丹,给吞了下去! “如今只消把这仙丹一口吞了,等入了肚去,来个死不认账,任由那蛇秀才如何舌绽莲花,都无济于事!” “左右这两只小妖是蛇秀才的仇家,其实不干我事儿,他若求我,我便索要那件法器,若是不求我,我便拍拍屁股走罢,平白得了颗补益药力的仙丹!” “嘿!别个都说我海溟性子莽撞,好急上火,其实我乃是大智若愚!” 海蛇妖把那金丹一口顺着喉咙吞下去,等安安稳稳的落在腹中,才回过头来,言笑晏晏: “丹药?表弟你说什么丹药?” “快,表兄快把那仙丹吐出来,那丹药恐怕是毒非宝!” 蛇秀才慌慌张张,脸上急的是又青又白,拉着他的胳膊,来不及解释,只能一个劲儿的催促。 海蛇妖洋洋得意,根本不把这表弟的劝告放在耳边,看着对方情真意切的模样,还不由十分敬佩: “我这表弟不愧有个秀才的名号,演起戏来,真是似模似样,若是旁个不知情的,定然就把肚子里的金丹给骗出去了……” 他正想着,脸色却蓦然一变,张开嘴来想说些什么,却只吐出来了一团团五颜六色的烟雾,身形忽涨忽缩,开始不受控制的胡乱扭曲! “表兄!你还好么?” 蛇秀才一眼看去,顿时便慌了神儿,心乱如麻,好半天终于缓过来: “中了毒……对了,解药!解药一定在那两只小妖怪的身上!” 但等他转过头去,却瞧见天空变得阴翳,尽是霹雳乍现!无数雪花化作了漫天紫电雷蛇,噼里啪啦,如同天降雷狱,正好笼罩下来! 土黄色的光幢,被李二魁手中雷池灵珠的光芒通体照耀成了紫色,他正高举雷珠,识海中的精魄之力,紧紧锁定在白衣秀才和那海蛇妖的身上! 此前这两只化形蛇妖一前一后,刚好把他们夹在中间,让李二魁不得施展。 他献出仙丹,引得这两只蛇妖聚在一起,为保险起见,又等的那蛇秀才心神失守,才骤然祭起雷池灵珠! 漫天紫电雷光稍作凝聚,从无数闪耀不定的雷霆枝桠,化作一道比水桶还粗大的紫色雷柱,从天而降! 李二魁顾不得 查看雷霆一击的结果,巴掌也按在那片龟甲上,不顾一切的往其中灌输妖力! ————轰!! 天地之间轰然爆开! 龟甲模样的光幢先是变得有若实质,但被那雷柱砸下的余波一碰,便开始急剧收缩! 李二魁眼前一白,失去视野,耳边又被可怕的轰鸣充斥,辨不清声音,只觉得巴掌下的龟甲一震,无形的冲击力就落在他的身上! 他那两丈多高的身形一轻,带着身后的蛤蟆总管,凌空飞起,又重重砸落,顿时失去了意识。 晕眩了好一会儿,李二魁鼻子渐渐闻到周围浓郁的焦糊味儿,终于算是清醒过来。 他先摸了摸怀中的雷池灵珠,心中稍安,才撑着胳膊,颤巍巍的站起身来。 他看到那蛤总管正在自己砸出坑中,昏迷不醒,举目四望,山涧中的这片竹林,赫然无影无踪,空荡无物,只剩下了一片冒着阵阵青烟的漆黑焦土! 李二魁又忙往来处看去,只见这片焦土的最中间,留下一道圆形的深深凹坑,两只化形蛇妖,已经成了两堆散落的焦炭,总算是放下心来: “雷池灵珠的威力好生骇人,幸亏那件坤元艮土罩还算结实,挡下来了大部分余波,不然俺和蛤总管就该一命呜呼了。” 李二魁缓口气,拍拍胸脯,正预备叫醒那昏迷的蛤总管,识海之中,却传出了鼎灵前辈的提示: “熊小子莫要大意,那只海蛇妖还没死呢!” 李二魁悚然一惊,立刻调转浑身妖力,严阵以待! 第43章 相搏!(感谢 幽都十四 的打赏) 先前的剧毒仙丹,再加上那道雷霆霹雳的威力,双管齐下,这种情形中,都能活下来? 好在识海中的鼎灵前辈还算靠谱,提示李二魁道: “熊小子莫要担心,这只海蛇妖的气息濒危,恐怕是用了什么天赋神通,又或者什么逃生的秘技法器,才能躲过一劫,此刻妖气滑落,最多只有凝丹境界!” 属于海蛇妖的一堆漆黑焦炭中,扑簌簌抖动,一枚黝黑椭圆的蛇头从其下探出。 布满黑灰纹路的蛇身,紧接其后,有数尺粗细,从地底里嘶溜溜的滑出来,盘踞成团,只是尾巴扁平,一看就是海蛇之属。 海蛇妖漆黑的蛇身,在皑皑白雪之间格外显眼,如同半个小土丘,前端有些尖细的蛇首高昂,露出两颗锋利的獠牙, 只是那蛇目中仿佛有炽烈的火焰燃烧,死死盯在李二魁和蛤蟆总管身上! “敢坏了老子几百年才修成的真形,好哇!老子这次要生吃了你们!” 海蛇妖吃了那剧毒的仙丹,当时就一命呜呼,好在它化形时候得的天赋神通,乃是最能保命的蛇蜕脱壳之术。 舍弃真形,趋吉避凶,便是他晋升化形时所悟得的蛇蜕脱壳之术。 借助了这般天赋神通,脱离本就被仙丹腐蚀的骨销肉烂的人形,恰好避开了紫电霹雳的重击,这才侥幸活下来。 只是施展了这般本命神通,自然化形不存,境界坠落,从化形大妖成了如今的凝丹妖怪,在海蛇部的地位恐怕一落千丈,让他无比愤恨! “大王!坤元艮土罩暂时难以祭起,快,咱们快逃!” 身后的蛤蟆总管不知何时,醒转过来,瞧出这般情形,拖着李二魁的身子,就要远远逃跑! 李二魁的熊身一挣,并未被蛤蟆总管拖动,而是闷声发问: “这海蛇妖如今也是凝丹境界,和咱们没甚分别,难道两个也敌不过一个?为何要逃?” “没甚区别?大王,那区别可是大了!” 见李二魁这般做派,蛤蟆总管不禁又惊又急: “这海蛇妖恐怕来自西海龙宫,对水妖来说,能得了龙族的赏识,纳为附庸,那可是天大的缘法!” “从修行伊始,就有龙族特意传授功法:炼法之道,凝丹秘法,化形诀要,甚至更高!能修习高深功法,这些妖怪每个境界积蓄的妖力,浑厚无比,和那种没甚见识机缘的土妖怪相比较,差距数以十倍计!” 可是李二魁并不为所动,脚下如同扎根了一般:“不就是功法吗,咱们不是也有?” 蛤蟆总管急的连连跳脚,抱着李二魁的熊掌使劲儿往后拽: “大王是糊涂了罢,咱们这些没甚根脚的乡下妖怪,靠天生地养领悟的功法,如何能比的过人家西海龙宫传承悠久?” “更何况龙族功法万千,家大业大,富庶无比,若是附庸的小妖们伺候得好,除修炼功法之外,还会另予赏赐,什么武功秘技,丹药法器,应有尽有!” “大王,你快想想那海蛇妖施展过的蛟龙架势,那定是得了龙宫另赐下的秘技,同样境界的凝丹妖怪再多十个,都不是他的对手!” 蛤蟆总管说到此处,像是想起什么,忽而眼睛一亮: “对了,大王,你还有那雷霆……” 李二魁摇摇头,如今这般距离,没了坤元艮土罩的防御,再次激发雷池灵珠,无异于同归于尽。 可他依旧对着那蛇首而立,默不作声,也半步不退。 “你这只蛤蟆精,还算有些见识,却是跟错了大王,如今想跑都晚了,统统给我进肚子里去吧!” 海蛇妖盘踞的蛇身趁此机会,早伸展开来,盘桓游曳,遍布漆黑鳞甲的蛇身围绕一圈,正好将李二魁和蛤蟆精困在当中,没有任何脱困的空间! 他先前吃了剧毒金丹,真形一命呜呼,借助天赋神通蛇蜕脱壳之术,意识才从精魄中重新复生,并不知晓那雷池灵珠的一击。 这海蛇妖心中只有满腔愤恨,早就按捺不住那股子戾气,甚至不顾蛇秀才的去向,哪会管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此时用蛇阵把敌人包围,凶相毕露,高昂的蛇首上下张开獠牙,带着无比凌厉的气势,向李二魁一口咬下! “遇见化形圆满的老狼妖,曲意奉承,遇见两只化形蛇妖,恭恭敬敬……如今面对这沦落到凝丹境界的海蛇妖,俺也要抱头鼠窜吗?” “大丈夫能屈能伸,可是软蛋当得太久,膝盖就软透了,再也站不起来了!” 李二魁大步迈出,体内的妖丹激发 出浑厚妖力,一身皮毛像是披上了层朦胧黄光,迎着那蛇首咬下的方向,当仁不让,重重抽去! “更何况,那毒丹和雷池灵珠虽然都不能用,可这只海蛇妖的妖力气息,却未必能比得上俺!” 他把脚下的漆黑焦土,一脚给踩出了个大坑,黝黑的熊身在土黄色妖气的包裹下,噼里啪啦爆响,猛然涨大,个头比那海蛇妖的体型更胜一筹,熊掌裹挟着妖气,如同崩山,先一步抽在了那蛇首之上! ——砰! 那海蛇妖猝不及防,脑袋一晃,就顺着李二魁的熊掌高高荡起,同时飞起的,还有半颗锋利尖锐的獠牙! 什么……我家大王的气力,原来比龙宫出身的妖怪都要强? 蛤蟆总管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又不敢吭声,生怕影响了大王的思绪。 受此一击,那蛇首嘴角顿时流出汩汩鲜血,又有些发懵,愣了愣,蛇目渐渐生出血色,比先前更为躁狂! “好!好熊罴!真个找死!” 海蛇妖再不鲁莽进攻,而是昂起蛇首,隐隐生出灰雾,吞吐猩红蛇信,引而不发。 他蛇身上一枚枚灰黑鳞片立起,像是带刺的钢铁囚笼,围绕李二魁飞快收缩,一举一动,皆有章法! 就在李二魁左顾右盼,小心提防之时。 那隐匿在蛇身之下的蛇尾,忽然高高甩起,向李二魁的后心直抽而去!随即便见蛇口吐信,撕咬而来!最后蛇身翻腾滚动,一齐绞杀而至! “蛟龙甩尾!” “灵蛇乱噬!” “恶龙狂绞!” 第44章 浴血!(求追读投资~另感谢 常言不道 的打赏!) 这一连串攻击,掀起漫天妖气,飞沙走石,把飘的雪花都尽数染黑,瞬间就将李二魁那魁梧的熊身,整个儿淹没其中! 他反应不及,背心遭受蛇尾重重一击,整个儿熊身都被抽的飞起,在半空中浑不着力,又逢那蛇首带着阵阵猩风,急咬而来! 危机之时,李二魁激发出身为黑熊的野性本能,两只熊掌拼命向外一抓,各自扯住那蛇首的上下双颚,叫那蛇口无法合拢。 但他还没落地,就觉得浑身一紧,魁梧的熊身从双掌以下,都被那蛇身结实绞住,没有留下一丝缝隙! 而那蛇身上的竖起的灰黑鳞片,锋利无比,一枚枚抵在李二魁熊身上,顿时先把他一身熊毛,切得七零八落! 呼——呼—— 李二魁只觉每呼吸一次,那狠狠绞住他的蛇身,就收紧一分! 他双掌的气力就小上一分,而那散发着阵阵腥臭味的蛇口,就往他的熊头上合拢一分! 蛤蟆总管说的不错,这只海蛇妖施展出战斗法门,果然叫他难以把握,无法抵挡! 但他从炼法开始,便不停淬炼身躯,直至凝丹境界,以太阳炼形诀努力修行,苦练不缀,虽然尚未淬体大成,但如今身躯的坚实程度,已经远超同境! 如今危难之间,终于得见成效! 此时在李二魁熊身的筋骨之中,硬生生涌出一股强横血气,与体表笼罩的土黄色妖气融为一体,整个熊身霎时间坚若顽石,在那遍布蛇身的灰黑色鳞片末端,撞出团团火花,暂时挣脱出一片空间! ————吼! 借助这短暂的空隙,他吐气开声,爆吼一声! 李二魁右掌松开,在那蛇首的巨口合拢之前,死死插入那巨口之内,熊掌中的利爪,深深插入海蛇妖的喉管,却任由那三颗獠牙在他身上胡乱撕咬! 而他的左掌狠狠掐在那蛇妖的七寸位置,两脚各自踩住一段蛇身,体内的气血与妖力同时爆发,双掌朝外,猛然一撕! 那海蛇妖沾染血色的双目,忽而睁得老大,蛇头蛇身蛇尾,前后同时剧烈扭曲,灰黑的妖气沸腾,四下侵袭,想要从李二魁的手中挣脱出去! 但李二魁的身躯就像屹立海边的礁石,任凭那海蛇如何拍打扭动,那一双熊掌都依旧稳定无比,攥紧蛇身,在翻腾的灰雾之间,一寸一寸,向两边撕开! 海蛇妖的蛇身,忽而整个崩得笔直,布满灰黑鳞片的身躯七寸处,悄悄裂开一丝殷红血线! ————嗤啦! 整个蛇妖从那血线之处,被李二魁撕成了两半! 冰冷无比的蛇血,从海蛇妖两截蛇身的断口处,股股喷出,把李二魁浇了个通透! 他浑身黝黑皮毛,被殷红的蛇血尽数打湿,凌乱扭结,右臂上留下被獠牙刺开的几处血洞,看着像是从血海走出的恶鬼,形容可怖。 “大王,大王竟然能正面击败来自龙宫的化形大妖,果然潜力可怕!” 虽然这只化形蛇妖掉落凝丹境界,但对蛤总管来说,更重要的是来自龙宫,它心中砰砰乱跳,瞧着李二魁这幅模样,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兴奋难抑: “俺蛤总管果然慧眼识珠,没有选错了大王,未来前途,定是一片光明!” 妖力涣散,血气凋落,李二魁魁梧的身躯又收缩回寻常模样,他喘了几口粗气,觉得身体有些发软,正待离去,却见那蛇妖尸身上又生异变! 从那蛇头上,缓缓出一枚淡青色的令牌虚影,在半空中是微微一晃,就要朝着西边极速飞去! “用魂力构造的传信术法?小熊莫慌,我虽然不好帮你战斗,但对魂力的术法算是精熟,包在我身上!” 识海中的青绿色鼎灵大言不惭,它说着,用一根鼎足敲了敲自个儿脑袋,只见那鼎身震荡,顿时从中喷出一股幽绿火光。 这股绿火从李二魁的眉心处绽放,激射而出,后发而先至,粘在那淡青色的令牌虚影之上,如同跗骨之蛆,把这道虚幻的令牌统统烧成虚无。 “好啦,不管是谁接受这魂令,都管教他一无所获!” 李二魁本想松了口气,又紧张起来,索性把那蛇秀才焦炭躯体又好生翻弄一遍儿,确认了这爱读书的蛇妖,并没有什么假死的本事,才算安心。 “大王,您如今受了伤,虽然海蛇的牙口向来无毒,但也需尽快回洞修养,咱索性把这海蛇妖带回去清炖,好给大王滋补身子!” 蛤总管凑上前来,比以往更殷勤了几分。 这只蛤蟆精虽然胆小怕事儿,但事到临头能使 唤得动,关键时候也没有畏战偷逃,算是忠诚可靠,平时里还有些见识智计,怪不得那老鼍最后会把法器交托给它。 李二魁经此一事,对蛤总管放下心来,他运转妖力,封住流血的臂膀,看着地上的妖尸,稍稍沉吟,向蛤总管认真道: “蛤总管,虽然俺不吃素,但这等开了灵窍的妖怪,还有山下的人族,都有灵性智慧,与凡兽相异,倘若为敌,可以不计手段,或杀或剐,但绝不得入口!” “你若是一时口滑,让俺撞上,念在共患难的情份上,俺也不罚你,只是你以后自去别处罢。” 蛤蟆总管点头如捣蒜,忙不迭应道:“大王放心,俺看上这蛇妖只是因其肉多厚实,无有他意,以后自当遵命。” 眼下这只海蛇妖虽然成了残躯,但毕竟自西海龙宫,李二魁心中还是提着小心。 他和蛤总管寻了些干柴,把海蛇妖的尸身一把火烧了干干净净,和脚下的一片焦土混做一团,最后瞧着那皑皑白雪覆盖严实之后,才算放心离去。 一路上,李二魁摸着腰间的雷池灵珠,心中回顾着此番生死搏斗,历历在目: 这雷池灵珠威力甚大,却也只得一时之用,那剧毒仙丹表面唬人,终究要靠机巧阴谋,倘若一味追求这等外物,便是真正的舍本逐末。 只看那海蛇妖学得些蛟龙架势,便能轻易占据上风,若不是自己熊身强横,被那蛇身一绞,就该一命呜呼了。 如今自个儿的修为境界提升甚快,但距离化形尚远,实不能缺了护道法门,是该向鼎灵前辈好生请教一番了。 第45章 殷勤的蛤总管(多谢小曹可儿的月票!) 晓色朦胧,东方的天际隐约现出一痕曙色,洞府内昏暗的光景,渐生明亮。 蛤总管所待的住处,位于通向山洞内的一处拐角,算是这处山洞的‘耳房’,是李二魁费了好大气力,特意给它挖凿出来,干燥清爽,也颇为舒适。 只见它闭拢吞吐银白月华的蛤口,算是结束了一晚上的修行,青黑色的背脊上,那条代表上古寒蟾血脉的白纹,原本莹莹生辉,此刻也渐渐暗淡下去。 蛤总管两腿一蹬,就从这山洞中蹦跶出去,它深深吸了口冬日清早的凉气,瞧着连日大雪终于停了,有些振奋精神。 它往后面的山洞瞧了瞧,知道在日初之前,大王照惯例离开山洞,爬到峰顶上继续修行,暗自琢磨: “大王也不知为何,修行如此勤勉,逼得俺蛤总管也颇有压力,不敢懈怠,哪有以前的轻松自在?” “难不成是被那位狐夫人抛弃,自怨自艾,如今奋发图强,恨苦修炼,想早日晋升化形,再夺回芳心?” “唉,妖怪中难有如此深情,真可惜那狐狸没甚眼光,不知好歹,只留下一片儿手帕,从此就无影无踪了。” 蛤总管这般想着,内心对自家大王升起许多同情,它蹦蹦跶跶,顺着山势往山涧处的溪水走去。 自山顶落下的溪水清澈非常,终日流淌不息,冬天也不曾结冰,它连蹦带跳,从溪流的上游沿路而下,挑挑拣拣,总算在溪流的一处回弯停下脚步。 蛤总管素有经验,知道这溪水的回弯险急之处,一边儿平缓一边儿狭深,水势大多平缓,冬日里的小鱼,便喜欢躲在这儿来休憩。 它催动妖丹,双掌连番拍打在平静的水面上,一缕缕纯白妖气随之激荡,把一丈多宽的溪水,高高拍飞。 登时有漫天水花四溅,晶莹剔透的水珠之间,露出许多条巴掌大小的溪石斑,这些小鱼十分惊惶,胡乱甩动尾巴,想要挣扎求生,好落回溪水之中。 蛤蟆天生就擅长捕捉动态的猎物,而蛤总管身为妖怪,自然更为出色。 它蹲伏在地,张开大口,长舌连连弹出,把那些在半空中甩动尾巴的溪石斑,统统卷了回来,三口两口,自家吃了个半饱。 蛤总管继续照此施为,又捕获了许多小鱼,用枯草细细穿起几斤,预备带回去给大王换换口味。 它捕了这些食物,本要原路返回,可它琢磨了会儿,又辨认了一番附近山势,索性把几串小鱼挂在背上,顺着山间小径,越走越远。 山路崎岖,白雪皑皑,本是十分难行,但蛤总管纵跳飞奔,一蹿就有十丈有余,不管什么路途,都是直来直去,速度极快,不多时,就奔到了黑风山东边儿的山脚下。 这里临近行道,路过黑风山的,不拘是妖怪还是人族,都从此来往行路。 蛤蟆总管蹦蹦跳跳,来到此处,它仰起头,在这行道上方的峭壁来回打量,大声的叫唤着:“松婆婆,松婆婆?” 它来回呼唤,过了许久,终于瞧见了回应。 一棵深深扎根于峭壁的迎客松,慢悠悠的晃动树冠,抖落下许多雪花。 那苍劲的树干歪下来,树皮褶皱而起,拼凑成了一副老太婆的面容,想了一会儿,才用沙哑的声音慢悠悠道: “你是……是大泽里的那只小蛤蟆?” “对对,正是俺蛤总管!” 蛤总管一喜,跳将起来,蹦到了松婆婆扎根在峭壁的粗壮根须上。 这松婆婆乃是松树成精,因为是草木成精,修行不易,至今不得化形,但是不知活了多少岁,又向来有一副好心肠,所以被尊称为松树婆婆。 这棵松树使劲儿眨眨树皮上昏花的眼睛,这才看到蛤总管落在面前,于是慢悠悠的问道: “小蛤蟆,我上次听说苍狼岭的狼妖去往大泽,后来却没什么消息了,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蛤蟆总管摆摆巴掌,不无得意: “那就说来话长了……话说苍狼岭的狼妖趁着鼍老祖身故,想要抢夺宝贝,但俺却誓死不从!” “最后惊扰了大泽下面的巨蛇,把那群狼妖都给吃了精光,其中还有只道胎境的巨妖!” “嘿,就是这般险境之中,俺蛤总管却是大难不死,全须全尾活了下来!” 蛤蟆精的话说完,瞪大眼睛,眼巴巴瞧着松婆婆,十分期盼回应。 “……” 它等了好一会儿,眼睛都有些发酸,才见得松树婆婆褶皱的树皮动了动,慢慢流露出吃惊的神情,反应过来,: “……巨蛇?” 蛤蟆总管砸吧下嘴巴,没了卖弄的兴致,它不敢再扯开话题,耽误功夫,赶紧说起正事儿: “俺如今跟随了新大王,是在黑风山中间山头的黑熊精,这个大王虽然只有凝丹境界,却胸襟广阔,本事不凡,甚至能打杀来自龙宫的化形大妖,前途无量!” “不过这位大王好归好,只是如今碰到了一桩碍难……” 它见松树婆婆没甚反应,拍拍脑门儿醒悟过来,自个儿圆上话茬儿: “大王先前有位化形境界的狐狸精做夫人,可那狐狸精眼界忒窄,想是瞧不上我家大王,自个儿偷跑了,弄得大王伤心欲绝,日夜恨苦修炼。” “俺蛤总管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想起松树婆婆在这儿,迎来送往,十分方便,若是瞅见了什么俊俏的女妖怪路过,还请牵牵红线,若能成就良媒,定然不忘婆婆的恩情!” 蛤蟆精一口气说完来由,索性蹲坐休憩了会儿,这才等到婆婆慢悠悠的回应: “哦,原来是深山里的那只黑熊精……往年里婆婆也瞧见一次,它秉性自然,淳朴老实,如果能成就化形,坐实了黑风山大王的名号,也是山里妖怪们的福气……” “牵线做媒这件事儿,就交给婆婆我罢,对了,你说它打败了龙宫里来的妖怪?呦呦,那可了不得哇,你家大王可得小心些,咱们黑风山紧挨西海龙宫,招惹了龙族,后患无穷啊。” 蛤蟆总管顿时没了心气儿,怏怏拜别松树婆婆,不过它跟随李二魁有些日子了,念及自家大王的诸般修行异象,又多出了些信心: “大王修行一日千里,化形可期,说不定都有望道胎境界,左右不过打杀了只海蛇妖,又并非龙族血脉,应该不算什么大事儿。” 第46章 三式战技! 今日天色放晴,云白天青,李二魁所在的山洞顶峰,几棵枯木上挂满白雪,成了玉树琼林,银花璀璨。 一大团炽烈燃烧的红焰,在其中来回滚荡,灼灼生辉,红光四射。 雪白的峰顶如同铺上了层朱霞绵缅,殷红如血,连带着整座峰头都是浮光泛彩,气象万千。 直至日到当午,这团初阳之力汇聚的红焰,温度霎时间拔升,红焰之中隐隐生白,才熄灭下去,露出李二魁偌大的黝黑熊身。 他巴掌四下拍打周身,捋下一把把被高温烧焦的熊毛,自个儿打量半天,不怒反喜: “俺身上的熊毛,原本就被那海蛇妖身上的鳞片切了个七零八落,怎么也长不顺,今日故意在周身激发出一丝太阳真火,把长的烧焦,短的留下,终于算是齐整了。” 想到前日里那只海蛇妖,李二魁想起正事儿,盘起两根熊腿坐下,意识收拢在识海的精魄之中。 连日苦修以来,如今他的熊身精魄,同样是一头魁梧黑熊,皮毛上还隐隐泛起红光,与真实世界中的样貌几乎一般无二,没有丝毫虚幻之感。 这样有如实质的精魄,已经几近大成,下一步便要尝试离体而出,经历风吹日照,水火消融,甚至雷霆磨炼,便可达到至境。 李二魁朝识海中的青绿色鼎灵施了一礼,恭恭敬敬的询问道: “鼎灵前辈,俺虽然修为进境颇快,却没什么护道法门,如今这幅境地,就跟山上的人参似的,只长药力,却由得别人随便采摘,实在不妥,还请前辈指教些什么能用的战斗法门?” 他识海中的青绿色鼎灵,摇头晃脑,咂摸一会儿: “是了,你这残篇真诀神通道法皆备,只是要化形境界才能习练,那篇使雷的术法同样高明,可你目前的境界也不够沾染……” “好罢,虽然我会的多是巫族战技,但你的熊身也算强横,你先把自己擅用的招式,不管是什么,统统施展出来,也好让我因材施教!” “没问题!”李二魁的精魄答应的十分痛快。 可当他的意识回归本身,抬起巴掌,却觉得十分犯难。 李二魁毕竟没学过战斗的招式,和那蛇妖逞凶斗狠的时候,除了见招拆招之外,八成是靠了熊身之中的野性,这会儿要他硬着头皮施展,只觉得巴掌都没处安放。 “快快,不管什么招式,快施展出来!”识海中的鼎灵又在催促。 他踌躇一下,好歹找了块儿覆了白雪的巨石当做目标,才自在了些。 听得识海中的鼎灵还在连声催促,李二魁只好伸出熊掌,催动妖力,一巴掌拍在那山石表面。 那巨石砰的一声,崩开三四道深深裂痕。 他想了想,又伸开两个熊掌,想要使出当日撕开海蛇妖的招式,可巨石上崩开的裂痕,却不够宽,还不够他的爪子塞进去。 想起鼎灵前辈正在看着,李二魁心中十分尴尬,他收回双掌,朝巨石猛然扑击而去,可他这会儿满脑子胡思乱想,竟然忘了及时催动妖力, 砰! 他滚圆的大脑袋,结结实实的撞在巨石上,若不是脸上皮厚,恐怕这下都要把鼻血给撞出来。 李二魁讪讪然爬起身,揉着鼻子,他此刻再不知该如何演示了,识海中已经听得鼎灵前辈的哈哈大笑: “哈哈哈,你这只小熊真是可爱,哈哈哈……你是要活生生笑死我啦!” 青绿色的鼎灵用两只鼎足抱着脑袋,在他的识海之中滚来滚去,乐不可支: “哈哈哈……真是乐死我了!” “哈哈……” 李二魁也知道自个儿刚刚的动作十分滑稽,可听了半天,那鼎灵前辈的笑声还没有停下的意思,脸色涨红: “鼎灵前辈,俺这把势的确丢人,以后传出去,说什么巫族宝鼎寄托过的熊罴,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货色,岂不是也丢了您的脸面?” 鼎灵抚着它脑袋上的道道纹路,笑声慢慢止住,点点头:“唔……你这些话也有道理,这杂耍一般的招式传出去,我鼎老四的面上须不大好看。” 说着,它鼎口之中绿光隐现,像是在开始认真思考: “我想想低层境界能够使用,又契合你这幅熊身的招式……有了!” 鼎灵前辈青绿色的鼎身微微震颤,猛地一涨,喷吐出一片光幕,在李二魁的识海中飞快放大: 浩瀚的云层之上,一只身长数万丈的腾蛇,拍打着两只金色的膜翼,与那只四足脚踏祥云的墨色麒麟血肉相搏! 轰轰轰 ! 它们之间浴血战斗,腾蛇很快落入下风,体表遍布无数道血淋淋伤痕,嘶吼不已,向着麒麟含怒反击,每一次血肉相撞,似乎都让整片天地轰鸣震颤! 就在那腾蛇垂死之时,它长长的巨尾扬起,万丈巨尾厚重无比,如同天倾,重重甩去,轰然将半空中的麒麟砸落大地,再无声息! 腾蛇甩尾! 又有一片光幕,从鼎口之中喷出: 在一处比树冠还大的鹰巢,高居峭壁之上,为了哺育幼鹰的百丈巨鹰,忽而从中振翅而飞,锐利的鹰眼,紧盯着几百里之外飞速奔驰的夔牛! 它在半空中稍作盘旋,双翅一拢,张开两根锋利无比的鹰爪,撕裂无数层云气,鹰击长空,将以皮厚著称的夔牛撕成两半! 鹰撕裂云! 那鼎口再度震动,吐出最后一片光幕: 通体带有黑色斑纹的白虎,在荒原的石林之中匍匐着身子,一寸寸向前挪动,前肢,后肢它身躯的每一部分肌肉,都被拉伸到极致,无比狰狞! 当那只野豕小心翼翼的走过来,鼻子喷吐白气,它似乎感觉出此地不祥,谨慎的踏着步子,忽然身子一紧,嗅到了白虎的气息! 正当它念头刚起,准备嘶鸣逃窜,可那白虎的身影如同狂风,瞬息扑杀而至,虎口中的獠牙,早就深深咬进了它的脖颈! 白虎扑杀! 腾蛇甩尾,鹰撕裂云,白虎扑杀,这三幅光幕在李二魁的识海当中来回旋转,然后深深的烙印在识海其中! 鼎灵高高昂起脑袋,老气横秋的指点李二魁:“这三种招式,分别对应抽击,爪撕,扑杀!如果能彻底学会,以你当前的炼体水准,甚至可以和化形相斗!” (求求月票呦~) 第47章 何去何从? 这些光幕中诸般景象,深深烙印李二魁的识海,其中腾蛇抽动巨尾,鹰爪撕裂云气,白虎扑杀猎物,哪怕是最微小的细节都一清二楚! 他识海中的青绿色鼎灵,颇有好为人师的冲动,仍在喋喋不休: “远古的巫族的战斗法门,便是汲取各类凶兽在血腥厮杀中衍化出的精妙之处,糅合一处,附以炼体之术,魂魄运炼,才坐稳了大地上的霸主地位……” 李二魁耳中鼎灵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他的心神,完全沉浸在那腾蛇与麒麟生死搏斗的场景中去了。 “同样是抽打,熊的巴掌怎么能和蛇的尾巴相比……”他反复观摩腾蛇甩动起那万丈巨尾时,从腰身直至尾部发力的每个细节,十分纳闷儿。 “不对!熊的身体构造,和腾蛇天差地别,若是一味摸索那腾蛇的发力细节,不亚于盲人摸象,失之毫厘,谬以千里!鼎灵传授的这幅光幕,绝不是如此领悟的!” 李二魁晃晃脑袋,从混乱的思考中清醒过来,而是回忆起第一眼看到这景象时,心中涌起的感觉。 “看一个东西,要把握住它的精神!而我看到这幅情景的第一种感受是……” “是厚重!那腾蛇的巨尾足有万丈之长,甩动起来如天翻地覆!这一招腾蛇甩尾的精髓,在于浑然一体,势大力沉,在于无可比拟,无可阻挡的厚重!” 他心中涌起种种明悟,魁梧厚实的身躯中,气血汇聚而起,推动着熊掌涨大数倍,带起一声沉闷的呼啸,重重拍在那块山石之上! 腾蛇甩尾! 轰! 这块儿从峰顶凸出来的巨石,方圆数丈,此时在李二魁的熊掌之下,被崩碎成无数残石,直炸飞出峰顶之外,比先前的拍击,威力何止大了十倍! “真的假的……这么厉害?” 李二魁收回熊掌,他揉揉自个儿的巴掌,眼前只剩下那块巨大山石所留下的一片凹陷,还仍旧不可置信。 “……学得倒挺快……咳,你也不看看是谁传授的招式?” 鼎灵如今渐渐熟悉了李二魁可怕的悟性,虽然还有些暗自咋舌,表面上仍能维持自个儿的高人风范: “熊小子,你的眼界还是太窄,这样的威力有什么出奇?等你炼体大成,把这一招领悟到高深之处,一巴掌拍出去,连山头都能给拍塌喽!那才不算丢我的脸!” 李二魁长舒一口气,并没有回应鼎灵前辈的话。 他在那块儿山石遗留的凹陷中,来回走动,甚至伸出巴掌反复抚摸。 他抓起一把山石下方的泥土,任由其在掌缝中滑落,心中有些茫然,思绪万千。 李二魁见过小姑娘的天狐秘法,见过老狼妖施展的强横神通,更见过那上古巴蛇吞噬一切的可怕情形。 如今施展出的这一招腾蛇甩尾,虽然和别个神通秘法相比,普普通通,不甚起眼,但这一巴掌就能摧毁巨石的手段,毕竟自己亲手施展出来的! 李二魁胸中激荡,涌起许多莫名的感受。 搬山填海,捉星拿月,朝游北海,暮游苍梧,长生不老,改天换地……这种种仙人的手段,以往听起来像是是神话,但如今显得那么真切,离自己并不遥远! 他心中隐隐的茫然,一扫而空,再也不会不甘心于等待既定的命运,而是涌起无穷的豪情壮志! 他不仅想要见识这个世界的风光,更是憧憬着自己成为神话!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既然有幸来到这个世界,便要痛痛快快,登临绝顶,怎能被个守山大神的职位束缚?” “等到化形境界,便再不呆在黑风山,尽快的外出游历,遍访名师!” 李二魁心中原本朦朦胧胧的的念头,如今终于清晰。 “谁会不希望登临绝顶,看海水为丘陵,睹人生如聚沫,飞腾于太虚之上,逍遥于造化之中?” …… “……咦,这熊小子究竟又悟到了些什么?怎么瞧着越来越顺眼了?” 鼎灵暗自琢磨着,忽而得闻李二魁又发问:“前辈,学会这些招式,便可同阶无敌了吗?” 它嗤笑一声,洋洋洒洒道:“想得美!这些招式虽然厉害,但想要决定一场战斗的胜负,哪有这么容易?否则大家只用找个靶子,比试一下各自招法神通的威力,何必还要战斗?” “斗战凶险重重,决定一场战斗的胜负,除了天时地利人和,还有种种因素:功法境界,神通武艺,法宝兵器,甚至包括各自的经验见识,斗志心性……” “其中又分功法品 级,神通克制,法宝兵器是否趁手,武艺是否纯熟……哪有只论招式的道理?” 李二魁按捺住心中豪情,听鼎灵前辈讲得头头是道,十分新奇:“妖怪之间打架,除了法宝之外,还要讲究兵器武艺?” 鼎灵前辈撇撇嘴道:“你不曾出山,见识浅薄,这些日子碰到的,其实都是些没甚本事的小妖,打急了也不过是现出原形,耍弄些花哨把戏。” “须知道一寸长,一寸强,肉身没炼成金刚不坏,单凭一双熊掌,如何比得上灵铁灵金铸就的兵器?” “而武艺不够精熟,近身搏斗,便看不破对手露出的破绽,摸不透对手摆出的架势,到时候稀里糊涂,就会把脖颈送到对手的刀刃之下,性命无存,又何谈取胜?” 李二魁点点头,把脑海中鼎灵前辈的话,一一记在心中,不但毫不泄气,反而斗志更盛: “看来等俺出山的时候,不但要突破化形境界,更要把这些招式习练纯熟,做好万全准备!” 他收敛心思,也不再多看脑海中的剩余招式,专心如一,不断习练这一招腾蛇甩尾,渐渐纯熟。 自这天以后,李二魁夜晚清晨,以太阳炼形诀积蓄妖力,打磨精魄,白日里则是认真钻研鼎灵传授的招式,从未生有懈怠之心。 时光如梭,光阴飞逝,一个多月很快过去,又过了年关,转眼之间,就临近了与金池和尚约定的日子。 第48章 观音禅院,惊变?(感谢书友……6899的月票!) 黑风山东南十几里外,坐落一座禅院,名为观音禅院。 这观音禅院传承虽不悠久,却香火兴盛,占地方圆近千亩,其内殿宇层叠,回廊错落相连,三重山门一个比一个宏伟。 此时正值夕阳西下,晚霞斜照,暮鼓阵阵声响,青烟袅袅,显得分外清幽。 年关已过,临近上元讲法,禅院内除了清洗洒扫的侍僧头陀之外,无论是东序六知事,还是西序六头首,做罢晚课,都汇集于后殿讲堂,按照辈分站立齐整,等候训示。 院主年岁近百,头戴毗卢方帽,佝偻的身形勉强撑起袈裟,长长的白眉毛耷拉下来,和胡子凑成一块儿,脸上尽是褶子。 他歪歪斜斜蜷在方椅上,老眼昏花,半眯不眯的,似是睡着了般,一声也不吭。 监院长老觉明站上前来,向众弟子高声道:“今宣示诸位弟子,年关已过,不日将由院主首座等众位长老,讲演诸品妙法,好增长弟子佛法见识。” 他转头看了眼首座觉了师弟,向台下继续道: “其次,由诸位弟子上台,各自讲解所学的佛法至理,其中最优胜者,可选为首座长老的真传弟子!” 台下近百位弟子原本安静肃立,此刻却生出嗡嗡喧哗声来。 首座长老的真传弟子,意味着当首座长老晋升院主时,最有可能成为新的首座! 如今的院主年岁已大,早就精力不堪,昏聩无能,久不操持实际的院务,隐隐已经成了场合上的一个摆件儿,谁也不把他当回事儿。 说不定没等到法会开始,就先等到了老院主圆寂,到时候的真传弟子,自然而然就成了新的首座长老! 金池和尚站在队列的前首,早就知道了挑选首座弟子之事,听闻监院长老所说,自然不会如其它弟子那般惊疑。 他目光打量左右,心中暗自琢磨着竞争对手: “长老以下,便是我们金字辈,论佛学资历,自然不是后辈能及,首座弟子之位,一定是从我们金字辈儿的师兄弟中选出!” “金慧师兄勤勉踏实,夜夜点灯苦读,对佛法真经的领悟不亚于我,是个劲敌……金光师弟为人和善,又天赋异禀,有过目不忘之能,对佛学典籍倒背如流,恐怕在长老们心中,最为看好的人选了……” 但金池和尚想到此处,嘴角稍弯,浮现出了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 “不过,我早就预备了一场好戏……只等到讲法大会那日,定然会大放异彩!” 监院觉明长老站在台上,并不急于喝止喧哗的众位弟子,目光在站在第一排的金字辈的几位弟子身上逡巡,心中也在思量: “院主年老,不能理事,觉了师弟很快便要继承院主之位,那么他真传弟子的人选,一定要慎之又慎。” “金光温和敦厚,公正无私,又天赋异禀,过目不忘,实乃真传的上佳弟子,可每次和了觉师弟说起此事,他怎么总有些三心二意,不甚上心呢……莫非,他另有人选?” “论起佛学见解,能与金光相比的只有金慧金池了,可金慧虽然踏实憨厚,却性格执拗,得理不饶人,不宜列为真传。” “可金池和尚更是利欲熏心,贪得无厌,虽然没有被我抓住马脚,但他所言所行之事,都绝非良善,虽然他也能用心钻研佛法,真传弟子身为禅院典范,决不能选用这等唯利是图之辈!” 觉明长老心思转动着,觉得下方弟子喧哗的差不多了,这才作势喝止肃静。 但他正要继续宣读讲法大会的流程,却忽而见到一位负责在山门洒扫的侍者,跌跌撞撞,闯入讲堂之中。 这侍者匆匆朝监院见了一礼,递上封十分精美的请帖,上气不接下气: “监院长老,门口刚来了一位态度凶狠的道长,说是来自玄心观,他也不进门,把这请帖丢在地上,让我转交给院主老人家,便转头走了……” “玄心观?如今道门势大,玄心观找上我观音禅院,又是这种做派,恐怕是祸非福啊……” 觉明长老拿过请帖,心中思忖着,走到院主身边,可却听到院主一声声打着呼噜。 “师父……算了。” 他看着老院主年老体衰的模样,实在不忍心打扰,叹了口气,转而走向首座觉了师弟: “师弟,院主不能理事,你身为首座,就交由你来开启吧。” 首座觉了站起身来,朝觉明笑道:“了明师兄,你身为监院,何必如此客气,直接打开便是。” 觉明长老倒也不多客气,打开请帖,目光微微扫过其中的几行 字迹,顿时神情大变! 等他把通篇看完,合上请帖,已是面色阴沉如水,再没有丝毫笑意,朝下方的诸位弟子示意道: “今日所说的讲法之事,暂置后议,你们自散去吧!其它执事长老,也请去歇息。” 瞧着监院长老面色难看,谁也不敢大声喧哗,诸人只好按部就班,各自离去不提。 走的走,留的留,讲堂之中,很快就剩下了观音禅院中最核心的三人了。 觉明把请帖递给觉了,恨声道: “师弟,那玄心观不知从哪儿得的消息,说是听闻我观音禅院的法会声势浩大,僧人弟子佛识深厚,想要借此良机,办成一场佛道的辩法大会!真是大言不惭!” “那玄心观在西番哈咇国,有十几处道观,弟子众多,向来觊觎我观音禅院的宝地,此番举办佛道辩法,恐怕只是个幌子,想夺了我等根基是真!” 那觉了长老浏览了请帖,脸色发白,亦十分烦闷: “那该如何是好……师兄,不如回信玄心观,就说我观音禅院素来清幽,无意举办法会,这样如何?” “此举不妥……” 觉明长老摇摇头,道:“既然法会的名头已经传扬出去了,匆忙取消,便是示敌以弱,众位僧人弟子士气低落,人心不济,自然佛消道长,以后没了弟子香火,禅院也必将没落!” 第49章 道佛论法~ 首座觉了摇摇头,满脸愤懑: “唉,若是单纯的辩法,我非是自夸,亦敢称智慧具足,经义通晓,心机熟练,如何会惧了那玄心观?” “可院内的经籍太过古旧,参悟这些旧经文,修不出佛家神通,不得脱凡,便没有底气,可院主老人家又不许我们从上宗求取新经,怎能与道家谈论度脱众生,拔济未来?” “师弟!院主之命必有深意,我们不可存疑!” 觉明轻喝一声,立刻打断首座觉了的话。 他们两位辈分较高,才知晓禅院中关于修行的秘闻。 据说在很早的时候,禅院僧人在修习藏经阁内的《孔雀真经》,《杂阿含经》等诸般经文时,其中天资出众者,便可得悟正觉,明心见性,凝练舍利,开启佛门九识种种神通。 而其中佛法精深者,一步步修炼下去,甚至可以得证传说中的罗汉正果。 可惜这些古老的经籍,如今都失去了灵异,无论是首座觉了,还是弟子金光,都算是天赋异禀,可从未从那些典籍中有所感悟。 听说更往西的佛门上宗,有佛祖新传下的经义,只可惜院主老人家不许弟子前去求取,让首座觉了极为愤懑。 两位长老这会儿拿着请帖,苦思冥想,又相顾无言,总算是觉明长老果断一些,向师弟提议道: “不如折中罢,回复那玄心观,就说我观音禅院的上元法会今年准备不足,需要拖延些时日,从长计议。” 觉了叹口气,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坐在梨木方椅上的老院主,却在这时有了动静。 他费力睁开厚重的眼皮,手指敲了敲椅子上的扶手,声音还像是没睡醒,梦中呓语。 “觉了觉明,应下辩法之事,传出去,说上元法会按时召开……” “院主?”两位长老赶忙肃立施礼,可听到院主这样的吩咐,还是十分不解。“可那玄心观恐怕来者不善啊。” 但老院主并不理会,枯瘦的手指,收回袈裟,浑浊的眼神又慢慢眯起来,不知在沉思什么。 觉了觉明师兄弟,把院主围在中间,小心劝说,但这位须眉皆白的老院主,却像是又聋了似的,无动于衷,根本没有更改决定的意思。 觉明长老苦笑一番,没奈何的站起身,对首座觉了道: “既然是院主坚持,咱们也只好遵守了,我这就把上元法会和佛道辩法的消息宣示下去。”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师弟,你这几日莫要操持院务了,和弟子们仔细温习经籍,好生准备罢。” 很快,短短时间,观音禅院内便起了轩然大波,许多好事的僧人弟子,你来我往的传话: “你听说了吗?咱们院里的上元法会按时召开,而且到时更有玄心观到来,把上元法会举办成一场佛道辩法。” “……真的吗?那岂不是说,只要在佛道辩法的时候大放异彩,就有机会选为真传弟子?” “你这个后辈弟子,也敢想真传弟子的位置,真是不把师伯们放在眼里……” “哼!监院长老说所有弟子不得外出,要好生温习经籍,谁说我们小字辈就没有机会了?” “……” 金池和尚与金慧师兄,金光师弟三人并行,听到这个消息时,也都觉得十分讶异。 其中的金慧师兄一听,便忿忿不平:“定是玄心观提出的佛道辩法!我们观音禅院举办的上元法会,怎么轮得到他们掺上一脚?哼,我苦读经籍,到时候便要让他们好看!” 金光师弟安抚他道:“师兄莫要生气,那玄心观专挑了院里上元讲法的日子,怕是蓄谋已久,不安好心,我等莫要计较一时成败,小心提防才是。” 金池和尚点点头,没有说话,他心中先前还琢磨着争夺真传弟子之位,可得了金光师弟的提醒,也是反应过来: “对啊,金光师弟所说不错!那玄心观来者不善,到时候上元法会,我当谨小慎微,切不可乱出风头……” “不对……糟了糟了!监院长老这几日禁绝外出,我没法儿提前知会那只熊罴!” “等到佛道辩法的时候,若是那只骇人的熊罴闯将进来,被玄心观有心传扬,恐怕就不是一出猛兽皈依的好戏,而是变成了观音禅院与妖怪沆瀣一气了!” “不,不对……那监院长老向来看我不顺,一定会当场把我开革出禅院,免得禅院背上了勾结妖怪的名头!” 金池和尚越想越是心惊,霎时间如同后背上浇下了桶冰水,心乱如麻,手脚冰 冷! “金池师兄,你怎么不说话?”金光与金慧讨论了许久,却见金池和尚从始至终一言不发,不由关切问道。 “没什么,只是刚刚有些发呆罢了。” 金池和尚示意自己无事,他暗自安慰自己:“我和那只熊罴约定好了,以摇动经幡为号,它乖巧聪慧,只要我不发信号,绝不会贸然闯入禅院之中!” 他想到此处,心中宽怀了些,脸上堆起笑容,假意恭维:“有你们两位师兄弟前后操持,为长老们分忧解难,那玄心观弄出来的佛道辩法,也讨不了好去!” ……………… 黑风山的峰顶上,一只黑熊沐浴着午时的金色阳光,转动脚步,习练着招式。 这只黑熊的熊掌或是拍击,或是猛撕,又或是配合步伐,忽而猛扑! 腾蛇甩尾!鹰撕裂空!白虎扑击! 李二魁早就把峰顶上显眼的巨石,给拍成了粉碎,刚露出些许春意的地面,被他撕扯扑击的尽是沟壑! 他最后演练了一遍招式,缓缓收势而立。 “如今识海中的精魄已经凝练到极致,该以妖力纯化凝丹了,而鼎灵传的招式,都已经尽数掌握,不过尚不知实战中的威力如何?” “算着日子,明儿个便是上元节,既然答应了那金池和尚,便要遵守承诺,去观音禅院演上一出好戏。” 李二魁往山洞中走去,脑海中还在琢磨: “观音禅院就在黑风山的山脚处,这总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吧?” “熊小子,怕什么?” 他识海中的鼎灵十分雀跃:“我那个时代,还不知道什么是佛法,正好见识一番,说不定,还能从一堆人族之中,挑出来个巫族后裔呢。” 第50章 换家?(感谢森yz的月票~) 转眼,上元节倏忽而至,这一日观音禅院大开山门,众位僧人有条不紊的燃灯供佛,诵经祈福,香火袅袅,隐隐禅唱。 远远的一路车马行来,奏演道乐,举八卦牌,摇天尊铃,供奉天蓬尺,一路上礼乐不绝,声势浩大,沿着行道迤逦而来。 两列蓝袍道童摇铃在前开路,腰佩如意香囊,手持拂尘玉剑,中间有数匹毛色相仿的骏马拉动车架,最后还有几十位精装的仆役,紧紧相随,气势汹汹。 而三清伞下的车架上,盘坐着的三个道士各自头戴道冠,身着道袍,正在彼此谈笑: “我还以为那观音禅院孱弱,会想方设法拒了佛道辩法之会,最不济也要拖延时日,没想到还颇有气量,真敢应承下来?” 其间有个道士笑道:“云师兄,有气量又如何?这番法会讲演之后,西番哈咇国以西,再无其它的寺院了!” “我听说他们还在念诵古籍,顽固守旧,冥古不化,不知求上宗研习新法,几十年都没出过修行之辈了,也敢接下我们的帖子?” “是啊,有葛师叔在此,那些和尚就算再精研佛理,又如何是我们对手?” 坐在车架最后的道士,打扮更为讲究,他头戴云锦羽冠,腰系纫蓝绒带,脚踏乘风云头履,便是前面几位道士所提及的葛师叔。 只可惜他有张又宽又长的马脸,看起来十分凶狠,此刻听了几个道士的谈笑,面色十分不虞,大声喝骂: “你们这些小辈,自己都还未曾炼气,也敢妄谈修道之事?还不赶快温习些道经玄法?” “我玄心观想要占据观音禅院的宝地不假,但身为道家正宗,亦要讲究脸面,怎可如同强盗一般强行抢夺,此番佛道辩法,就是明面上的缘由。” “此番前来,我身为修炼筑基之辈,只担保没有修行之辈从中作梗,不会插手,今日的佛道辩法,你们精心准备已久,若还是赢不了那群和尚,回去便给逐出道观!” 前面那三个道士顿时噤若寒蝉,呐呐不语,各自低头诵念道经不提。 那位姓葛的马脸道士,发了一通脾气,心不在焉的看着两侧退去的风景,远没有车架前面的道士们那般轻松: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如今道门看似蓬勃昌盛,但内部也分为不同法脉,我玄心观向来在西番哈咇国内传道,本无意进取。” “但那玉虚法脉一家独大,以神宵为主的几个道派,不断朝周围挤压,扩充地盘,强逼着我玄心观往更西之处开拓,属实不当人子……” 玄心观这一行人马,是提前出发,按照计划,刚好在巳时抵达观音禅院,便见到三重山门大开,觉了首座领着众位僧人弟子,当先迎来。 觉了首座双手合十,微微一躬: “玄心观诸位道长不辞辛劳,远道而来,我等实在有失远迎。” 葛道士走下车架,稽首一礼,皮笑肉不笑道:“我乃玄心观弟子葛云涛,深知观音禅院各位长老佛法精深,今日携几位后辈前来拜会,有劳各位。” 双方寒暄两句,便由几位知客引着玄心观一行步入山门。 觉明长老看着那道童之后的数十个仆役,各个人高马大,衣衫鼓鼓囊囊,膀大腰圆,行动起来整齐划一,说是仆役,更像是训练有素的力士,不由暗自眼角连跳。 他悄悄给首座示意:“玄心观此来的道士不多,但带的仆役却有近百位,十分精壮,比我们院内年轻力壮之辈,只多不少,若是起了争斗,恐怕……” 首座觉了点点头,叹了口气,暗自多念叨几句阿弥陀佛。 葛道士一行很快走到禅院后殿前的广场之中,这里布置完备,四四方方的讲台居中,横桌法案坐北朝南放置,经幡,蒲团,各部经书,都摆置妥当。 而各位僧人弟子,也早就齐整安坐,默默诵经。 玄心观的这群人一来,顿时吸引了那些僧人弟子的目光齐刷刷注视过去,这群道士今来佛道辩法,自然含有挑衅的意味,因此众位弟子的目光中都蕴含敌意。 但葛道士不以为意,视若无睹,大步走到老院主身前,稽首一礼,干脆利落: “素闻老院主佛法高深,又毫不犹豫接了请帖,甚有魄力,如今多余的废话,先前便在山门外讲完了,还请不吝赐教!” 老院主和前些日子一样,佝偻在方椅上,耷拉着眼皮,似睡非睡,并不理睬葛道士的问话。 “放肆!”台下的弟子金慧站起身来,指着葛道士大声喝骂:“我们观音禅院敬你远来是客,怎容你如此挑衅!” 那葛道士扭头看来,双目朝金慧一瞪,那金慧就似乎被他凶狠的气势所震,顿时被吓得禁不住连退两步,一屁股坐倒在地! 首座觉了从金慧身旁走过,示意他退回弟子席位,双手合十,朝葛道士道: “阿弥陀佛,既然葛道长如此心急,我禅院也不敢怠慢,想请问这佛道辩法之事,究竟是个什么章程?” 葛道士多看了眼老院主,见他的确没有回话的意思,这才回头对首座觉了道: “你们禅院不分年龄辈分,上至院主,下到知客,只要自认为佛法精深,均可与我这三位师侄辩论佛道高低。” “我玄心观向来光明正大,公正严明,便以三局两胜为准,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首座觉了与觉明对视一眼,沉吟了会儿,便道:“道长这法子甚是公允,我等自无不可。” 葛道士哈哈一笑,继续道:“既然是比试,便该有些彩头,方才合适。” “若是我们玄心观输了,便舍了一处道观送与你们,若是你们输了,便要把这观音禅院让给我们,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什么!?” ……………… 李二魁走了小半晌,终于走了黑风山的山脚,他用巴掌搭起凉棚,远远就看到那禅院之中有许多人影晃动: “热闹热闹,俺穿越以来,妖怪见了不少,但还没瞧过这么多人哩。” 第51章 辩法—— 李二魁如今精魄凝练,五感颇强,在半山坡上隔着老远,就看到观音禅院后院中的各色经幡佛幢之下,影影绰绰,站着许多道身影。 “这观音禅院人口真是兴盛……咦,怎么除了和尚之外,还有道士?难不成是两家要一起开法会?” “呦,那金池和尚胆子不小,竟然敢当着佛道两家的面儿,和我演上一出好戏!” “不过从山门处闯进去也忒远了,得想个法子,提前靠近点儿……” 他想了想,魁梧的身子往后山拱去,从观音禅院的后山上,硬是开辟了一条通路,慢慢往后院的墙角贴去。 李二魁识海中的鼎灵,借助他扩散的精魄之力,在观音禅院飞快检视了一遍,青绿色的脑袋上,纹路皱成一团,来回摇头: “没有,没有……这么多人族,怎么都是些巫妖杂糅稀薄的血脉,连个半血的巫族都没有……” ……………… “此议万万不可!” 监院觉明长老立时站出来制止,他脸上勉强堆出一些笑容,向葛道士道: “不过是一场上元法会,何必要伤了和气颜面,哪里值得用禅院道场当做赌注?道长还是另换个彩头罢。” “和气颜面?”葛道士的马脸拉的老长,指头指着觉明长老的鼻子尖,趾高气昂: “这出佛道辩法,就已经是我玄心观自诩道家正宗,讲究颜面和气,要不然早把你们这处破禅院给掀翻砸平了,哪还会多费口舌?” 他说话间,立在身后的几十位精壮仆役一声不吭,同时迈出一步,隐隐朝禅院中的诸位弟子围了上来。 觉明长老攥紧了拳头,还向要分辨,却不敢轻易开口。 首座觉了走上前,双手合十,头颅低垂下去:“既然道长的章程已定,那我们禅院奉陪便是。” “哈哈哈,这才爽快!”葛道士大笑两声,目光一扫身后的几个师侄,朝他们努努嘴。“既然你们没什么异议,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那几个道士中最为年轻的一个,朝其他两位拱拱手:“两位师兄,小弟不才,第一战就让我云轩海先来吧。” 话说完,他大步踏上那被经幡佛伞围起来的讲台之上,向周围稽首一礼:“我乃是玄心观弟子云轩海,那位前来赐教?” 葛道士微微点头,他作为修炼之辈,若是和凡夫俗子论道辩法,传出去便会丢了玄心观道家的脸面,云轩海虽然辈分最小,但论起谈论玄理,并不输给那两位师兄。 觉明长老虽然觉得首座答应的太快,可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迎战,他凑到首座的身旁,正准备和他商量由谁出战,却不料这位师弟毫不犹豫,竟然自个儿踏上了讲法台上! “阿弥陀佛,事关我观音禅院的生死存亡,便顾不得辈分年龄,就由老衲来对阵这位小道长吧。” 那云轩海丝毫没有惧色,反而跃跃欲试,单手一摆:“请!” 看着首座师弟一步步迈上讲台,觉明长老心中恍然大悟:“是了,三局两胜,对方又早有准备,应该是用上驷对下驷之法,确保先拿一胜……” “不对!那小道士辈分年龄最小,该是由我或是金光上台,以中驷对下驷之法才对!” “首座师弟莫非是头脑发昏?怎么今日不大对劲儿?” 他心中大乱,下意识的看向老院主,希望能得些指点,可老院主还是那副半死不活,昏昏欲睡,对任何事都无动于衷的模样。 云轩海当先发难:“佛家言诸法由心而生,皆为空相,何也?” 首座觉了想了想,回复道:“如是我闻,诸法所生.唯心所现,一切因果.世界微尘.因心成体,若诸世界,乃至草叶缕结.诘其根元.咸其体性,皆是妙明真精妙心中所现之物。” 这年轻道士哈哈大笑:“这浩荡天地养就无数生灵,真实无疑,在你口中却成了空性心相,不过是一派胡谈,无凭无据,旁门而已!” 他又发问:“我观你这禅院大殿之上,塑有佛身金像,这拜佛像可见得道?我又听闻和尚僧人,日日口诵佛号,那念佛又可见得道?我还知和尚修持,皆要受戒,那受戒可见成道?” 首座觉了直起身环顾四周,他看过那殿中佛像,又看过法案上的经文,最后看过台下僧人弟子们头顶的戒疤,沉默了会儿,终于道: “如是我闻,若以色见我,是人行邪道,即不能见如来,拜佛只是诚意,与道无关。” “如是我闻,若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即不能见如来,念佛亦与道无益。” “戒者,犯也,制伏下等人之法,免其多事之故,此戒在皮毛之外,与大道无干,更不足成道。” 首座觉了的这些话,竟然是完全赞成那云轩海的观点,意思是拜佛,念佛,受戒,对得道完全无益! 他身为首座,发表的这些言论,在禅院的僧人弟子之中,无异于落下一记平湖惊雷! 觉明颤抖着后退几步,像是从未认识过这位师弟:“首座,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讲台之下的一众弟子纷纷站起,喧哗声,激愤声,沸反盈天: “难道……难道我们每日拜佛念经,都是在做无用功?那我们还在这儿呆着干什么?” “……首座都这样说了,我们还念什么佛,诵什么经?” “你们都瞎嚷嚷什么呢?都给我安静些!” 葛道士得意洋洋,反而替觉明这位监院,管教起观音禅院的僧人弟子来: “既然你们首座都承认了,拜佛念经不能得道,哪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佛道辩法的第一局,便该是云轩海胜了!也好让你们早些散伙!” 他刚宣布完这第一局的结果,耳边忽然响起四字佛音,有如洪钟大吕: “阿!弥!陀!佛!” 这声音低沉悠扬,在这个观音禅院中不断回荡,听到声音的僧人弟子,心中的迷茫慌张忽而消退,对佛法又生出坚定无比的信念。 “光明浩大,祛除杂识……是佛门的口识神通,狮子吼?” 葛道长脸色稍稍一变,立时顺着声音的来处看去! 第52章 平局! 那法案之后,半死不活的老院主悠然站起,枯瘦的手掌合十,这声气势悠扬的四字佛号,正是从他口中传出的。 葛道士双目之中,见那老院主佝偻的身形须发飘荡,隐现佛威金光,心中瞬间转过许多念头: “这老院主看似貌不惊人,实则深藏不漏!不是听说这禅院没有求取新经吗?怎么一大把年纪,也踏上了修行之途?” “脱凡,灌顶?不知他修持到了什么境界,幸亏我多了个心眼儿,没有放任小辈们独自前来辩法,否则便会是一败涂地了……” “不过这老院主身形佝偻,气血衰败,颤颤巍巍,一副将死之相,哪怕踏上修炼之途,又能剩下多少佛力?” 葛道士不以为意,走到老院主身前,微笑道:“原来老院主是同道中人,亏我还以为观音禅院佛法萧条呢。” “既然第一局胜负已分,就尽快开始第二局吧。” “阿弥陀佛,且慢……” 老院主慢悠悠的走下法案,他身形佝偻,外披的袈裟几乎挨着地面,向葛道士道: “葛道长太过心急了,觉了师侄所言的拜佛,念经,持戒并非与道无干,而是不能拜假佛,念伪经,持邪戒,只因为是诸位智慧不足,不能领悟真言罢了。” “所以这第一局,不能算我观音禅院败了。” 葛道士哈哈一笑,不置可否,他身上道袍无风自动,不住的鼓荡而起,笑声渐渐高昂,震得法案的茶几桌腿,都在轻轻抖动,声势竟不亚于刚刚施展出的佛门狮子吼! “强词夺理,难道还是我玄心观输了不成?” 他一掌提起,如同春风化柳,向走来的老院主轻飘飘按去,但白皙无比的掌心中,有许多青色的细小雷蛇,蜿蜒游动! 太清掌心雷! 老院主微微一笑,身上的袈裟哗哗飘动,流露出不弱于对方的气势,他胸前竖起的右掌摆动,屈指成拳,刹那间大放光明,朝着葛道士的这掌撞去! 大光明拳! 轰! 双方的拳掌相触之处,白光乍现,晴天里似乎炸响了一声霹雳! 周围的仆役僧人肉眼凡胎,看不出其中玄妙,却也被这霹雳声骇得纷纷躲避! 老院主收回拳头,化掌竖于胸前,脸上的神色淡定自若: “老衲的意思,第一场并非是玄心观输了,而是平局,葛道长,你以为如何?” “哼,佛家的灌顶之境,据说和我道门的筑基境界相仿,果然不假!不过老院主还能活上多久?” 葛道士后退两步,把微微发抖的手掌收回袖口,恨恨咬牙: “也罢,第一局就作平局……” 但他话锋一转,却向着讲台上的觉了首座继续道: “不过……觉了,既然院主老当益壮,你还当个什么首座?你以后的道号就叫做云觉,如今便回归玄心观罢!” “是,葛师叔。” 首座觉了垂着头,古井不波,脱下袈裟,规规矩矩走到葛道士的身边,不多发一言。 观音禅院的首座长老,竟然背叛了佛法,成为了玄心观的道士?甚至还是葛道士的晚辈? 场上因为晴天霹雳而震惊喧哗的僧人弟子,霎时间鸦雀无声! 觉明长老张大嘴巴,却说不出话来,脑子里念头胡乱生出,浑浑噩噩: “怪不得师弟自从接到请帖之后,表现一直都很奇怪……师弟他什么时候,不,他再也不是我师弟了……可这是为什么?” 他身为监院长老,都这般心乱如麻,更何况其它的僧人弟子? 其中的金光僧人,拼命的拉着想要去和首座理论的金慧僧人,许多僧人不知该哭还是该骂,更小辈分的弟子,茫然失措,不知道眼下该当如何。 若不是先前老院主以佛门狮子吼净化过众弟子的杂识,恐怕场面比现在更要混乱十倍! “乱套了乱套了!亏得我还想竞争真传弟子,没想到首座早都背叛了禅院,这可是大大不妙啊……” 金池和尚还算冷静,他目光错开混乱的人群,悄悄看向葛道士,内心有些蠢蠢欲动: “不知道现在跟随首座一起投奔玄心观,还算不算晚……” 随着觉了和尚变成道士,那葛道士又自觉占据了上风,趾高气昂: “老院主,你自己研习了佛门新经,都修到了灌顶境界,甚至还得了佛家神通,却不愿意带挈徒弟们,想要敝扫自珍。” “可谁不想修佛得道?你那弟子觉了早已经暗中察觉, 可他怎么求肯,你都不愿公开新经,这也怪不得他不想再当禅院首座,甘心投入我道门中来。” 看着曾经的弟子觉了,一声不吭的站在那群道士之中,老院主似乎早已知晓,佝偻的身形,更苍老了几分。 他咳嗽一声,满是褶皱的脸上,浮现出许多惘然,不住摇头:“新经……呵呵,新经……” “好了,闲言少叙,我们还是尽快第二局罢!” 葛道士自觉扳回一城,让老院主丢了好大脸面,立刻朝身后的道士催促道: “云瀚海,这次由你上台,不要丢了我玄心观的人!” “是,师伯!” 中间那位戴道冠的道士踏上台,看着台下茫然无措的一群僧人弟子,不可一世,大喝道: “你们的首座长老都已经弃暗投明,投奔了我玄心观,现在还有谁敢上台来,与我辩法?” 台下的僧人弟子被他这么一喝,都不由生了许多退避之心,首座长老熟识经典,尚且投了道门,自然是认为佛消道长,如此一来,谁还敢上去辩法? 老院主回过头来,再不多看觉了一眼,便朝台下道:“金光,你可愿意代替本院,与那道士辩法?” 他声音暗合狮子吼的法门,有一种奇异韵律,让周围惶恐不已的众人,再度平静下来,把目光一起投向金光僧人。 金光僧人天赋异禀,有过目不忘之能,辩难无碍,除了首座之外,他自然便是与道士们辩法的不二人选。 他放下手中的金慧,整理了下衣物,双掌合十,朝老院主深施一礼: “弟子金光,愿意上台辩法!” 第53章 迫不及待 李二魁扒拉在后院的朱红院墙上,把熊身藏在房檐的阴影下,脑袋悄悄探出一半儿,张望着不远处的法会现场,正好瞧见了那道晴天霹雳: “乖乖,怎么开始过招了?啧啧,金池和尚虽然没啥本事,可这个老院主却是个有真修行的!咦,那道士的这招,从掌心里爆开的,似乎也是雷法?” 他扭了扭脖子,换了个舒服点儿的姿势: “这群道士和尚中,似乎也就这两个有些本事儿,不过也不是俺的对手……对了,这不是弄劳什子佛道辩法吗?怎么搞得这般剑拔弩张?” “咦,那个披袈裟的和尚,怎么站到了道士里面?唉,磨磨唧唧,真是龟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俺上场。” ……………… 金光僧人,与那道士中的二师兄云瀚海,一同站在了讲台上,开始辩法: 那金光僧人先问:“敢问这位道长,佛家道家,哪家可得长生?” 瀚海道士嗤笑一声,朗声答道:“自然是我道家骨之坚秀,神之最灵,不仅阐扬太上之正教,夺天地之秀气,采日月之华精,更能运阴阳而丹结,按水火而胎凝,不老不死,绵延长生!” 金光僧人不甘示弱,向前一步:“我佛门为僧者,万缘都罢,了性者,诸法皆空,但使一心不动,万行自全,尘缘总弃,物色皆空,自然享寿永无穷。” “而你道家只云采阴补阳,诚为谬语,服饵长寿,实乃虚词,如何得寿?” 那瀚海道士满脸冷笑,向金光僧人大声喝道: “满口胡柴!你那静禅释教,寂灭阴神,涅槃遗臭壳,又不脱凡尘,寂灭门中,枯坐参禅,苦读旧经,焉能长寿?” “所谓空口无凭,眼见为实!我们玄心观观主乃是得道之士,道法高妙,返璞归真,如今年岁已有三百多载,仍然面如婴孩,更无一道皱纹!” 他又一指法案后的老院主,大声问道:“你家老院主也是佛法精深,可看起来老眼昏花,满脸褶皱,须眉皆白,敢问今年高寿啊?” “院主老人家,如今七十有二了……” 金光呐呐不语,急向那群道士看去,只见那几位道士脸上神情自若,毫无异状,显然这瀚海道士所言非虚! 那玄心观观主真有三百多岁了? 他想到此处,登时如遭雷噬,神色迷茫,喃喃自语: “莫非只有道家才有大道法门,我佛家便不得真道,不能长寿吗?” 那瀚海和尚他这般模样,哈哈大笑,讥讽道:“我听说寂灭门中,须云认性,可观音禅院还在宣讲旧经,冥古不化,不识新法,你又怎知那性从何入灭?” “你只知旧经,想要悟得真道,便是如风吹光,如刀断水,永不相触,任你如何苦耗精神,都难入其门!” “新法,真经……” 金光僧人喃喃两句,再不和那道士论法,疾步走向法案,跪拜在老院主身前,重重叩头: “弟子不信我佛门不能得道,恳请院主讲演新法!” 老院主枯坐在方椅之上,竖掌在胸,口诵佛号,却无动于衷。 觉明长老走近来,紧挨着金光和尚朝老院主跪下,叩头跪拜: “恳请院主为诸弟子讲演新法!” 讲台下的众僧人弟子,簇拥而来,紧接觉明长老之后,朝老院主叩头跪拜,齐声道: “恳请院主,为诸弟子讲演新法!” 看着阖院上下的苦苦哀求,老院主面上露出悲悯之色,他竖在胸前的手掌微颤,却仍然一言不发,只是摇头。 金光和尚连连叩首,见院主始终无动于衷,终于蓦然站起,肃容道:“若是老院主不愿传授我新法,那我今日便拜别禅院,外出遍访上宗,求得新法!” 他言语说完,再向老院主施了一礼,就头也不回的往山门外离去了。 众位弟子纷纷直起身子,目光跟随着金光僧人的身形,根本无人想要起身阻拦。 “旧经旧法,不能得道,这是世人皆知,你这院主不愿公开,恐怕弟子们就要离心离德喽……” 葛道士袖袍一挥,示意那瀚海道士返回台下,走上法案前来,连连冷笑: “如今你那弟子破门而出,自然算败,我早得知你们观音禅院,除了觉了金光这个和尚外,再无余者有辩难之智。” “我玄心观已是一平一胜,禅院中剩余的这些个弟子们,便是上台论上一百次,也赢不了一场,不如直接认输,早些收拾铺盖罢!” 老院主长叹了口气,站起 身来:“阿弥陀佛,葛道长,既然是佛道辩法,总要见个输赢,怎能不战而降?” 那葛道士看他动作,阴阴一笑,将身迎上去道: “佛道辩法,既是辩理,也是斗法,这最后一局,不如我们两个来练练手,也给小辈们演示一遍真正的佛法道理?” 老院主浅笑一声,没接葛道士的话茬儿,慢悠悠解释道:“老衲眼神昏花,得站得近些,才不会认错了弟子。” 他余光看去,如今可堪上台的,只有金字辈儿的金池金慧师兄弟了,不由微微叹息。 金慧虽为师兄,却性格执拗,并不擅长斗法,而金池性格性格圆滑,也许能别出心裁,挣一分胜算? 老院主思虑了会儿,伸手一指,指向地面上跪着的金池:“金池,你素来聪慧,应变又快,这辩法的最后一局,就由你代我禅院上台。” 葛道士有些可惜,如果能同老院主下场斗法,一决生死就好了,那老院主年老体衰,必不耐久战,只要在斗法中拖延时间,就有机会取其性命。 而观音禅院这帮僧众没了院主,就能彻底绝了后患。 他心中早就有所筹谋,只可惜这心思被对方识破,叫了个普通弟子上台。 葛道士自认胜局已定,朝身后的几个道士道:“风华师侄,你身为师兄,这最后一场辩法,就交给你了罢。” 其间那个最为年长的站出来,走上讲台,施了一礼,不徐不缓道:“玄心观云华在此,还请指教。” 第54章 人心坏了……(感谢八斤mr的月票~!) “一平一负,观音禅院的下场,就落在我身上了?” 金池和尚被老院主点名上台,只觉得自己的双腿发软,像是踩在棉花上,眼睛什么都看不清,梦游一般,走上了讲台。 他见到对面的云华道士,似乎朝自己施了一礼,于是赶忙回礼,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口中发涩,不知如何开口。 慌张之下,金池和尚又注意到讲台周围竖起的各色经幡,正随风飘舞,十分张扬。 “经幡,对了,我和那黑熊约定的信号,就是当我不经意的碰了经幡之后,它便立刻闯将进来……” 他心中又是一慌,赶紧朝前两步,站得离那经幡远远的,默默安慰自己。 “佛祖保佑,那黑熊如此乖巧机灵,一定能明白我的意思,不会闯进来的!” 金池和尚安慰过自己,渐渐冷静下来,他目光扫过台下,但迎着禅院中众僧人弟子期待目光,依旧毫无心理负担: “我若是赢了那云华道士,也就是个不胜不败,反倒是玄心观的颜面不大好看,我若是输的干脆利落,说不定便能得到葛道士的赏识,正是投奔道门的好机会……” “没问题,只要黑熊精不闯进来……佛祖,咳咳,不对,无量天尊!” 那位云华道士看金池和尚在一直发呆,终于忍耐不住出声:“这位师兄,为何一言不发,莫非是答不出我所提的问题?” 金池和尚这才回过神来,笑容满面:“请师兄重复一下刚才的问题?” ……………… “终于等到这金池和尚登台了……真是墨迹,只要他一晃荡那经幡,俺就干脆利落的冲进去!” 李二魁的那对儿小圆眼一眨不眨,无比期盼的盯着台上金池和尚。 可那金池在台上左晃晃,右逛逛,脚步有意无意间,可劲儿的往中间去躲,怎么也没有想要晃动讲台旁经幡的意思。 他挠挠肚皮,有些按捺不住心思: “糟了,这个倒霉和尚恐怕是讲法太过专注,忘了给俺信号了吧?” “……台上是佛道两方的前辈,台下尽是是道童僧人弟子,都在眼巴巴看着他讲法,平日里哪有这般露脸的好机会?” “嘿!亏得俺小熊灵性,若是换个认死理没头脑的黑熊精,见那金池不发信号,恐怕早闷着脑袋扭头走了,哪个会好心给他补漏子?” 李二魁自己得意了会儿,紧了紧充作肚皮上充当裤衩的袈裟,摩拳擦掌,左右打量几眼,没找着这院墙大门的位置,索性迸发蛮力,迎着那朱红色的大门,一头撞了进去! 金池和尚笑眯眯的,重复那云华道士的问题:“这位师兄,你方才提出的问题,是问佛道两家,谁才能教化众生?” ——轰! 一头皮毛黝黑的熊罴,猛然撞破了后院厚实的院墙,大踏步朝着这处讲台冲了过来! 它的个头足有两三丈高,腰间披着一圈血淋淋的披风!两只熊掌摆动间,就能带起呼呼恶风! 这只黑熊的血盆大口一张一合,似乎发出着可怕的咆哮声,如同从地狱闯入人间的恶鬼,叫人一看,就禁不住心中发寒! “……妖怪!有妖怪来了!” “快跑啊,这只巨熊一看就是只吃人的妖怪!” “救命啊……救命!” “……” 围拢在讲台周围的僧人弟子,被骇的魂不附体,四散逃窜,那些来自玄心观的道童仆役算是有些见识,却也是人人一脸惊色! “阿弥陀佛……” 李二魁按照事先约好的的步骤,口中瓮声瓮气的念诵阿弥陀佛的佛号,把脚下的铺的平整石板,给踩出一圈圈深深凹陷,也不管周围惊惶万分的人群,径直朝着讲台上的金池和尚走去。 金池和尚脸色惨白,脸上的笑意,像是迅速凝固的蜡像,一下子僵硬在原处,他口中还在下意识重复刚刚的话: “……教,教化众生。” 李二魁迈动着大步,没几步就走到了金池和尚身前,两根大腿一盘,屁股就砰一声坐了下来,只是滚圆的脑门还是远比讲台上的两人要高。 他冲着金池和尚,把两个厚实的巴掌随便一拱,声音像是闷雷一样炸响:“俺黑熊愿意皈依佛门!” “佛道两门,谁家才能教化众生……” 这问题还在云华道士的脑子中回荡,可他看着眼前这一幕,满腹的道法玄理,无论如何都吐不出来,只能胡乱猜想: “故意的!这只黑熊精一定是提前设计好的戏码!那和尚看 起来笑容满面,其实诡计多端,早就准备好了这出好戏!” “……也不对,这教化众生的问题,是我提出来的,怎么能这么巧?” 玄心观的葛道士身为师叔,脑子可比那些师侄好用多了,瞧着眼前这只个头骇人的黑熊精,他轻抚下巴的长髯,心念一动,登时就跳出大喝: “弟子众人,快把那头黑熊精围起来!” “没错,正是这只黑熊精!它为非作歹,不知祸害了多少人的性命,十恶不赦,罪不容诛!被我玄心观追缉多日,没想到竟然躲在观音禅院!” 葛道长三两句话,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稍稍一顿,便义正言辞的继续道: “我原本以为你们观音禅院是佛门正道,没想到身为人族,竟然勾结妖怪,暗藏祸心,图谋不轨,真是该当灭门!” 老院主怎能忍得他这般污蔑,登时就要站起发作,却又听到葛道长语气缓和下来: “不过我玄心观乃是道家正宗,亦是感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你们这些和尚愿意交出黑熊精,自愿离开观音禅院,这事情便不多追究了。” “……啊?” 李二魁眨巴眨巴小圆眼,愣了一会儿,才算是醒悟过来。 这群道士怪不得先前跟和尚们闹得剑拔弩张,原来是想抢观音禅院的地盘,可关俺什么事儿? 俺才刚刚下山,在那道士的口中,就变成了为非作歹,十恶不赦,罪不容诛的妖魔鬼怪了? 唉,这山下的人心,真是大大的坏! 第55章 斗战 李二魁又瞧瞧瘫倒在地,脸上汗涔涔的金池和尚,算是明白了,自己误打误撞掺和到了道家扩张地盘的破事中。 听得葛道士这样栽赃,他怡然不惧,索性巴掌一拍,站起身叉起腰来,大声争辩: “自古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这道士想抢别人家禅院的地盘,可赖不到俺这个心地正直的好妖怪身上!” 听了李二魁的话,葛道士哼也不哼一声,轻蔑之极,根本不屑于跟妖怪沟通。 他身后的三个年轻道士中,最小的那个叫做云轩海的道士跳将出来,指手画脚,对李二魁冷嘲热讽: “你这只腌臜的黑熊精,在葛师叔面前哪有开口的余地?识相的,就从速自我了断,还能得个痛快,否则等到师叔出手,你就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他话音刚落,他的二师兄连忙站出来,表示反对:“师弟还是太心急了,这等雄壮的黑熊精,哪能轻易就给杀了?” “它长了这么大个儿,想必也是个积年的妖怪,那熊胆若有了百年火候,应该也足够入药了,我们得把它圈养起来,每日抽取胆汁入药,才是长久之道!” “若是让它死在这儿,咱们运回去都嫌费事儿。” 那年长的大师兄听了两个师弟的言论,微微点头,最后点评道: “二师弟说的在理,等到这黑熊产不出胆汁了,再把熊肉一条条的熏干了晾放,看它这等雄壮的个头,足够咱们观中吃上半年,运气好,还能带挈亲朋们尝一口熊掌哩!” 李二魁听他们这么一说,一股子火气忽的就窜上了脑门,又惊又怒: “山上的妖怪若不怀好意时,最多也就想吃俺个熊掌尝鲜,没想到这山下的道士们,比妖怪还歹毒,竟然想把俺圈起来抽胆汁!” “道士们不是该讲究清净自然,平和无为,怎么敢如此滥杀?你们这些个人不像是道门正宗,倒像是邪门正宗!” 葛道士正瞧着老院主的反应,闻听李二魁这么一说,嗤笑一声,随口答道: “清净自然?守正无为?哈哈哈,你这只熊罴难得还知道古时候的清规戒律?” “哈哈哈,不过那些旧籍典故,早就腐朽无用了,都过时有几百年了罢,如今我们道家的新法,讲究的乃是随心所欲,肆意妄为!” 他看着那老院主闭目沉思,也不多加催促,随口说着,心中暗自思量: “我此番来时,观主暗中交代于我,无论如何,都要拿下观音禅院!可按先前那辩法的第三局,一平一胜一负,怎么都算不得赢,岂不是既丢了玄心观的颜面,又无功而返?” “如今之计,索性不论那佛道辩法的结果,直接抓了这只黑熊精,有了妖怪在手,占据大义,再一同拿下观音禅院的地盘!” 心中想到此处,葛道士也不等那老院主的辩解,挺身而出,朝李二魁喝道:“呔!你这妖怪,还不束手就擒!” 这一次不似先前与老院主的试探,他身上隐隐有雷光浮现,滋滋啦啦,在周身环绕不绝! 这位道士双掌从腰间一翻,在胸口处上下相合,便朝着李二魁连连拍去! 太清雷法! 那双掌之前有雷霆轰响,电蛇游走,无数银白雷霆枝杈乍然显现,每一根足有碗口粗细,数十丈内尽是雷光,如同九霄惊雷,轰然朝李二魁怒劈而去! “新法,旧经?这是个什么说法……” 李二魁心中疑惑,但见那葛道士攻来,赫赫声威,倒也丝毫不惧,嘿嘿冷笑。 “你们既然想吃俺,那俺就不客气了!” 他身上的气血涌动,妖力激发,皮毛上顿时覆盖了一层土黄色泽,迎着银色霹雳直冲而去,熊掌在气血的涌动下涨大数倍,猛然抽去! 腾蛇甩尾! 土黄色的巨熊,迎着那片银白霹雳冲去,势如破竹,每一步迈起,都带着四散崩飞的灰黑石板,那厚实无比的熊掌,高高扬起! 葛道士眼前一黑,再睁眼时,李二魁已经冲破混乱的银白雷霆,冲到他的面前,那宽阔的熊掌如同墙壁,重重覆盖下来,狠狠轰在他的胸口! 砰! 如同敲响了一声闷鼓,葛道士胸口处顿时传来几道噼里啪啦的骨折脆响,他的身形向后飞去,刚好砸在那三个年轻道士身上,又连连翻滚,一直滚落到法案外! “葛师叔!” 三个年轻道士顾不得自个儿鼻青脸肿,慌慌张张,纷纷冲到葛道士身旁,把他扶起。 只见葛道士捂着胸膛,软趴趴的勉强站起,肋骨 估计断了四五根,嘴角边尽是血沫。 李二魁的识海之中,青绿色的鼎灵教训道:“你这一招腾蛇甩尾,练的还不到家,如果境界再深些,巴掌呼出去,这个什么道士就原地变成一滩肉酱了,绝不会飞出那么远。” 他拍拍自个儿身上,缓解下身上被那些雷霆劈出的酸麻感,慢悠悠解释道:“俺想先留他一命,好好问些事儿,这才留了些力,不过也确实不该把他抽飞……” 那从地上爬起的葛道士,恼羞成怒,忽然推翻身旁搀扶他的几个师侄,一抹嘴边的血沫,目光又扫过端坐法案之后的老院主: “好,既然这只黑熊精有些本事,刚好让我把你们一起拿下!” “道童何在?” 刚刚的对战声势不小,四周原属于观音禅院的僧人弟子,早就胡乱的喊着神仙妖怪,四散奔逃,只有从玄心观来的那些道童仆役,虽然也有些骚乱,却还不曾胡乱逃脱。 此时听得道长发令,那混杂在一干仆役的道童,顿时应声站出来,不多不少,刚好一十八位,齐齐整整。 “打不过就想叫人?可这些道童都是不济事的屁大小孩儿,能有什么用处?” 李二魁见此情状,不禁生出些疑惑。 那葛道士不知用了什么法门,脸色涨的通红,似乎对胸口的伤势毫不察觉,双手十指弹动如飞,结成数个手印,最后猛的一合: 太清血炼秘剑! 第56章 血炼秘剑! 那些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道童,忽然身体一僵,脸色发白,手中捧的法剑拂尘,纷纷掉落地上。 一股股澄净无暇的殷红精血,像是被无形的的吸力摄取,从他们头顶卤门处升腾而起,汇聚一团! 随着气血被强行抽取,这些个年幼的道童身躯立刻变得萎靡下去,变瘦变薄,只剩下一层皮肤包裹嶙峋的骨头,很快被抽干血气,倒地而死。 虽然身旁的同伴一个个倒下,但他们毫毫不惧怕,脸上反而还尽是兴奋的狂热,直到临死前,口中还在不停念叨着莫名的咒文! 那葛道士凶狠的脸上,露出许多心疼之色: “嘿嘿,这十八位小童儿自幼进补各类灵药,日日诵读道经,锻炼体魄,气血意识纯净无比,可是能在易物堂卖出大价钱的好宝贝!” “算了,只要能完成观主的吩咐,再把你们两个都做掉,也算不亏!” 他这三两句话间,那些个道童便被抽干精血,倒地死绝。 而半空中汇聚一团的殷红血气,飞快幻化成了一柄血色法剑,表面浮现出无数个大小不一,漆黑无比的奇异道篆,从剑尖至剑柄流转不定,看起来就叫人心中泛寒! 那三个年轻道士极为兴奋,指指点点:“是太清血炼秘剑!葛师叔终于用出了这一招,他靠这一招,不知道消灭了多少个妖魔鬼怪!那熊妖和老院主,不消一合就会变成两截儿了!” “……乖乖!用人血献祭术法?这肯定不是什么好路数!还动不动就太清秘法……他们怎么可能算是道士?” 李二魁被葛道士这般凶残的做派,给唬的一跳,心思琢磨着: “莫非,这就跟那什么新法新经有关?” 他识海中的青绿色鼎灵哼了一声,及时提醒李二魁:“熊小子小心,不要大意,那柄血剑的威力还在积蓄,唔……估计马上就有妖族化形境界的水准了!” 李二魁应了一声,他伏低身子,偌大的熊身,似乎又拉长了几分,身躯的每一部分,都在积蓄发力,气血与妖力交织一处,隐隐化作暗红色的光焰笼罩全身,其中似有似无的,竟传出猛虎的低声咆哮! 那葛道士见血剑凝练完毕,便掐起指诀,把舌尖一咬,喷出一大口精血,半空中的血剑登时放射出漫天红光,化作一道人腰粗细的血虹,朝着李二魁迎恐劈下! 李二魁也毫不示弱,他坚实的身躯拉伸到了极致,随即骤然发力!整个熊身裹挟着燃烧的气焰,几乎如同一团暗红色的幻影,一念生出,霎时间便扑杀而至! 白虎扑杀! 嗤楞! 一阵如同刀尖在镜面上摩擦,令人作呕发狂的尖锐声音忽然响起! 那道血炼秘剑剑身横放,浮浮沉沉,却刚好挡在葛道士的身前,把李二魁的那对熊掌,牢牢的架在半空! 而李二魁的熊身上,从肩膀至胸口,被那血剑硬生生切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差一点儿就切到了脖颈!而诡异的是,这长长的伤痕之中,没有丝毫鲜血流出! 他慢慢收起巴掌,后退两步,双目死死盯住那血剑浮沉移动的轨迹。 葛道士捂着胸膛,原本涨红的脸庞,被李二魁忽然的扑击吓得有些苍白,此刻回过神来,终于冷哼一声: “哼,太清血炼秘剑迅疾无比,更可自发守防御,你这只熊罴想突破它伤害到我,真是异想天开!” “不过刚刚那一击,虽然没有剁掉你的熊头,但仍旧汲取了你的血气,这一击不成,你的下一击只会更弱!” 他扭头看向老院主,甚至行有余力的冷笑道:“院主,现在有这只熊罴牵制,你也许还有机会,如果再不出手,等这熊罴一死,下一个就是你了!” “阿弥陀佛……觉明,你过来。” 老院主看着那柄半空中,浮浮沉沉的诡异血剑,终于再坐不住了,他站起身,低声对着走近的觉明长老道: “如今这情形,观音禅院恐怕是保不住了……你去收拢那些逃散的弟子,但是千万记住,哪怕是死,我观音禅院的弟子也一定不能修习新法!” “院主!” 那觉明长老想要说些什么,又被老院主拦住,切切重复道:“等我死了,你就是下一任院主……一定要记住我的话,不要修习新法!” 老院主话一说完,袈裟一震,眉须飞扬,像是突然绽放了年轻活力,佝偻的身形,挺得笔直。 他一脚踩碎了面前的法案,飞身而起,半空中身形放出无量光明,合掌为拳! 大光明拳! 刺目的 光芒汇聚在他身上,竟然在他背后形成了一尊样貌模糊的佛像,与他一道举起右拳,重重砸来! “血炼秘剑,分化!” 那葛道士脸上阴冷一笑,双手指诀猛然分开,半空中浮沉不定的血剑,嗖的一下,竟然一分为二,其中一柄血剑迎着老院主刺去,另一柄则是朝李二魁再度劈来! 李二魁摸了摸胸口上渐渐开始渗血的伤痕,眼神冰冷,却并不慌乱。 也许此刻有蛤蟆精的坤元艮土罩,定能万无一失,但他此次下山,之没有带上这件法器,并非是因为大意,而是自信凭如今的本事不会失手! 他的身形往后一退,伏地蓄力,体表的赤红的血气与土黄色的妖力,又一次凝结成熊熊气焰,隐成白虎之形,低声咆哮,再度朝着葛道士扑杀而去! 白虎扑杀! 而当他身形袭掠至半空时,身躯表面的白虎模样的暗红气焰上,又从肩膀处往外,竟然再长出一对宽大鹰翼,如虎添翼! 鹰撕裂云! 李二魁居然将这两招合二为一!借助鹰击长空的气势,本就迅如狂风的身形,几乎又加快一倍! 而他盯紧了那血剑的踪迹,在那剑尖才要触碰过来的瞬间,身形忽而一蹿,硬是躲开了那血剑的劈击,双爪按下,交错撕出! 葛道士一声不吭,头颅高高飞起,从脖颈中腔子里喷出的鲜血,足有丈余之高! 那些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道童,忽然身体一僵,脸色发白,手中捧的法剑拂尘,纷纷掉落地上。 一股股澄净无暇的殷红精血,像是被无形的的吸力摄取,从他们头顶卤门处升腾而起,汇聚一团! 随着气血被强行抽取,这些个年幼的道童身躯立刻变得萎靡下去,变瘦变薄,只剩下一层皮肤包裹嶙峋的骨头,很快被抽干血气,倒地而死。 虽然身旁的同伴一个个倒下,但他们毫毫不惧怕,脸上反而还尽是兴奋的狂热,直到临死前,口中还在不停念叨着莫名的咒文! 那葛道士凶狠的脸上,露出许多心疼之色: “嘿嘿,这十八位小童儿自幼进补各类灵药,日日诵读道经,锻炼体魄,气血意识纯净无比,可是能在易物堂卖出大价钱的好宝贝!” “算了,只要能完成观主的吩咐,再把你们两个都做掉,也算不亏!” 他这三两句话间,那些个道童便被抽干精血,倒地死绝。 而半空中汇聚一团的殷红血气,飞快幻化成了一柄血色法剑,表面浮现出无数个大小不一,漆黑无比的奇异道篆,从剑尖至剑柄流转不定,看起来就叫人心中泛寒! 那三个年轻道士极为兴奋,指指点点:“是太清血炼秘剑!葛师叔终于用出了这一招,他靠这一招,不知道消灭了多少个妖魔鬼怪!那熊妖和老院主,不消一合就会变成两截儿了!” “……乖乖!用人血献祭术法?这肯定不是什么好路数!还动不动就太清秘法……他们怎么可能算是道士?” 李二魁被葛道士这般凶残的做派,给唬的一跳,心思琢磨着: “莫非,这就跟那什么新法新经有关?” 他识海中的青绿色鼎灵哼了一声,及时提醒李二魁:“熊小子小心,不要大意,那柄血剑的威力还在积蓄,唔……估计马上就有妖族化形境界的水准了!” 李二魁应了一声,他伏低身子,偌大的熊身,似乎又拉长了几分,身躯的每一部分,都在积蓄发力,气血与妖力交织一处,隐隐化作暗红色的光焰笼罩全身,其中似有似无的,竟传出猛虎的低声咆哮! 那葛道士见血剑凝练完毕,便掐起指诀,把舌尖一咬,喷出一大口精血,半空中的血剑登时放射出漫天红光,化作一道人腰粗细的血虹,朝着李二魁迎恐劈下! 李二魁也毫不示弱,他坚实的身躯拉伸到了极致,随即骤然发力!整个熊身裹挟着燃烧的气焰,几乎如同一团暗红色的幻影,一念生出,霎时间便扑杀而至! 白虎扑杀! 嗤楞! 一阵如同刀尖在镜面上摩擦,令人作呕发狂的尖锐声音忽然响起! 那道血炼秘剑剑身横放,浮浮沉沉,却刚好挡在葛道士的身前,把李二魁的那对熊掌,牢牢的架在半空! 而李二魁的熊身上,从肩膀至胸口,被那血剑硬生生切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差一点儿就切到了脖颈!而诡异的是,这长长的伤痕之中,没有丝毫鲜血流出! 他慢慢收起巴掌,后退两步,双目死死盯住那血剑浮沉移动的轨迹。 葛道士捂着胸膛,原本涨红的脸庞,被李二魁忽然的扑击吓得有些苍白,此刻回过神来,终于冷哼一声: “哼,太清血炼秘剑迅疾无比,更可自发守防御,你这只熊罴想突破它伤害到我,真是异想天开!” “不过刚刚那一击,虽然没有剁掉你的熊头,但仍旧汲取了你的血气,这一击不成,你的下一击只会更弱!” 他扭头看向老院主,甚至行有余力的冷笑道:“院主,现在有这只熊罴牵制,你也许还有机会,如果再不出手,等这熊罴一死,下一个就是你了!” “阿弥陀佛……觉明,你过来。” 老院主看着那柄半空中,浮浮沉沉的诡异血剑,终于再坐不住了,他站起身,低声对着走近的觉明长老道: “如今这情形,观音禅院恐怕是保不住了……你去收拢那些逃散的弟子,但是千万记住,哪怕是死,我观音禅院的弟子也一定不能修习新法!” “院主!” 那觉明长老想要说些什么,又被老院主拦住,切切重复道:“等我死了,你就是下一任院主……一定要记住我的话,不要修习新法!” 老院主话一说完,袈裟一震,眉须飞扬,像是突然绽放了年轻活力,佝偻的身形,挺得笔直。 他一脚踩碎了面前的法案,飞身而起,半空中身形放出无量光明,合掌为拳! 大光明拳! 刺目的 光芒汇聚在他身上,竟然在他背后形成了一尊样貌模糊的佛像,与他一道举起右拳,重重砸来! “血炼秘剑,分化!” 那葛道士脸上阴冷一笑,双手指诀猛然分开,半空中浮沉不定的血剑,嗖的一下,竟然一分为二,其中一柄血剑迎着老院主刺去,另一柄则是朝李二魁再度劈来! 李二魁摸了摸胸口上渐渐开始渗血的伤痕,眼神冰冷,却并不慌乱。 也许此刻有蛤蟆精的坤元艮土罩,定能万无一失,但他此次下山,之没有带上这件法器,并非是因为大意,而是自信凭如今的本事不会失手! 他的身形往后一退,伏地蓄力,体表的赤红的血气与土黄色的妖力,又一次凝结成熊熊气焰,隐成白虎之形,低声咆哮,再度朝着葛道士扑杀而去! 白虎扑杀! 而当他身形袭掠至半空时,身躯表面的白虎模样的暗红气焰上,又从肩膀处往外,竟然再长出一对宽大鹰翼,如虎添翼! 鹰撕裂云! 李二魁居然将这两招合二为一!借助鹰击长空的气势,本就迅如狂风的身形,几乎又加快一倍! 而他盯紧了那血剑的踪迹,在那剑尖才要触碰过来的瞬间,身形忽而一蹿,硬是躲开了那血剑的劈击,双爪按下,交错撕出! 葛道士一声不吭,头颅高高飞起,从脖颈中腔子里喷出的鲜血,足有丈余之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