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风日下[GB]》
7. 等下班
“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嘛,”夏芸热切地拉过卞生烟跟姜婉靠在一起,“你瞧瞧我们生烟,一天到晚都在忙着工作,自己的终身大事也不考虑一下。”
她这番亲昵劲头,倒真像个为继女考虑的和蔼后妈一样。
“我听说宗明一直在Y国发展呢,什么时候回来跟咱们生烟见见面,好歹也是同年岁的,总有共同话题不是。”
卞生烟忍无可忍,越看夏芸越是心火直窜。
“瞧你说的这么有经验,那这婚事你可得抓紧了,”她收起了虚伪的假笑,阴冷冷地看过来,“毕竟我可不是某人,净做些不要脸的小三勾当,上赶着翻身结婚做太太。”
夏芸脸色一僵,“卞生烟!你什么意思?”
卞生烟的一番话直接戳中了她的心事,毫不掩饰地撕碎了夏芸的端庄矜持。
在场几人均是脸色一变。
卞鸿南当即喝道:“卞生烟,你说什么呢!”
元兴文跟姜婉互相看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对上旁人还好,跟夏芸这种家伙继续客套来客套去,卞生烟只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她掀起眼皮,对上卞鸿南的眼睛,转而又移向了夏芸,拔高了音量一字一句道:“我说,你夏芸就是个登不上台面的小三,勾栏做派的婊子。”
这种话她不止一次说过,但在成年后,还是第一次在这种公开场合骂出来。
“真以为你个野鸡飞上枝头就真能变凤凰了?这么多年了除了装可怜你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我说过的话当耳旁风是吗?”
突然不对劲儿的氛围让四周的宾客看了过来。
夏芸有些气愤,但她不敢在这时候乱了阵脚去堵卞生烟的嘴。
卞生烟全然不顾忌周围投来的视线,将心里憋闷了多年隐忍的怒火全都发泄了出来。
她指着卞鸿南,脸色黑成一片:“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卞鸿南一怔,随即眼神闪了闪。
见状,卞生烟只觉得可笑:“我明明说过,我妈的忌日,谁敢大张旗鼓庆祝,我就让他不得好死。”
说完,卞生烟大手一挥,一巴掌拍倒了桌上的香槟塔。
顿时,数不尽的高脚杯和酒水倾撒下来,地上噼里啪啦摔了一地的玻璃碎片。
厅内无数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过来。
惊呼声连连。
夏芸躲闪不及,裙角沾满了酒水,脚踝还被飞过的玻璃割开了血痕。
她脸都吓白了。
卞鸿南面子上挂不住光,只能用没什么气势的姿态训斥女儿:“你真是无法无天了!”
转而,他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今天这么多人在呢,你非要给我找事是不是?”
卞生烟:“对,我就是找事。平常我都没说爸你什么,可我妈的忌日,谁忘了,你都不能忘。”
她转过身,对在场所有人不好意思笑笑:“抱歉啊各位,今天是我亲妈忌日,我酒喝多了,有些失态,让大家见笑了。”
说完,卞生烟便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宴会厅。
身后只留下了面容扭曲的夏芸和一脸怒容的卞鸿南。
—
京城某处墓园。
周遭都是黑漆漆的,月亮隐在云层中,星星发着微弱的光。
卞生烟打了车过来,随手脱了外套搭在肩上,也不管大理石凉不凉,就那么坐在了一处墓碑前的空地上。
墓碑上刻的是她妈妈胥柳诗的名字。
坟墓前空空如也,近期没什么人来过。
卞生烟酒喝的脑袋有些晕,脸颊发热。
她带来了一束花过来,是母亲最喜欢的向日葵,路上找了几个花店才买到。
她揉了揉眼睛,将花放在墓前,笑着说:“妈,今天来晚了,不好意思啊。主要是我这酒喝的,今晚还大闹一场,怪好笑的。”
说着说着,她就笑不出来了,扑在墓碑上活像个小孩儿一样,哽咽着,将这些年来的苦楚都说了出来。
“你还躺在这儿呢,他们俩凭什么耀武扬威的办生日宴……”
自从母亲去世后,卞生烟脾气就变得很差,对夏芸没个好脸色,对她亲爹更是没有好脸色。
平常见不到面的时候还好,若是碰上了,免不了要斗出一阵动静来。
作为商人,卞鸿南一直都想生个儿子来继承家业。
但奈何胥柳诗并没有再要孩子的打算。
她倾注了全身心的宠爱给卞生烟,教育她,培养她,给女儿最好的一切。
登堂入室的夏芸对卞家虎视眈眈。
如果不是卞生烟当时还小,公司资产股权方面的东西没拿到手之前在卞家站不住脚,她绝对不会放任她爸跟夏芸两个人好过。
这么多年来的争抢掠夺,让卞生烟在外人眼里成了一个心狠手辣雷厉风行的薄情形象。
她可以为了拿下市场交易权三天不合眼,带着团队凌晨蹲守在负责人必经之路的单位门口。
也可以因为品控问题,当场与合作了多年的友商翻脸干仗。
要想在卞家有话语权,既不争也不抢,迟早有一天连活着都是个问题。
卞生烟理了理思绪,跟母亲絮絮叨叨说了很久,但就是没把娃娃亲的事说出来。
在事情没有彻底解决之前,还是不要让母亲担心了。
夜色渐凉。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卞生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抓着外套出了墓园。
……
第二天上午,刚开完长达两个小时会议的卞生烟回到办公室,额心突突直跳。
又是一次鸡飞狗跳的破会。
因着昨天的闹剧,今天一天卞生烟的脸都是黑的。
那些个平日里作妖惯了的亲戚见她阴沉着脸,罕见地没怎么在她面前找事。
不然,今天的会议岂止是两个小时就能结束的。
这时,助理敲了敲门,进来的时候递上了她的手机,说是有微信消息。
因为页面隐私设置的缘故,助理并不知道究竟是谁发的,只恭敬地将手机送来给卞生烟。
“知道了。”
卞生烟接过解锁,看到了半个小时前元颂今发来的微信消息。
【姐姐不要忘记把公司的位置发我一下哦(小猫贴脸.jpg)】
卞生烟点进去,被那张猫猫表情包给治愈了不少。
明天就是那小子请客的日子了。
卞生烟倒是挺好奇这家伙会带她去吃什么。
高级餐厅肯定是不用想的,就元颂今的家境,也去不了什么高奢消费场所。
她敲了几个字回复:【今天如果能正常下班,我就开车过来学校接你。晚了的话再给你发位置,你可以在公司楼下大厅等我。】
元颂今几乎秒回:【好的(●v●)】
看到后面带的小表情,卞生烟才第一次体会到颜文字的可爱之处。
虽然那孩子面上一副生人勿进的气质,但在网上聊起天来,各种表情包和颜文字倒是丰富。
她甚至能想象到元颂今那张清冷淡漠的脸上如果浮现出跟这个颜文字一样的表情……
那简直可爱炸了。
……
最后一节课,元颂今收到了卞生烟发来的位置信息。
看来她被工作绊住脚了,不能准时下班。
元颂今盯着上面的位置消息看了好一会儿,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他回了个“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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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脸期待的颜文字后,就将手机息屏揣进了口袋里。
同在实验室的小组同学将提取的大黄蒽醌盖好,转过头来时就看元颂今正扬起嘴角,看向手中的烧杯时,眼底挂着淡淡的笑。
“颂今,你是碰上了什么好事啊,难得见到你这副表情。”
一语惊醒梦中人,元颂今恍然意识到自己有点过于明显了,于是又收起了笑意,恢复了那般冷淡的神色。
“没什么。”
他将药剂归类好,看了看老师布置的作业,发现他们这一组似乎已经完成了所有的任务。
提前完成的小组可以先放学。
于是元颂今将药剂交给老师,然后脱了实验服,背上包就离开了教室。
他先去寝室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这才出发前往微信上的位置。
卞生烟发来的定位是光盛集团的位置。
元颂今打车到公司门口的时候,正好是六点半。
他拿手机给卞生烟发了个微信消息,告诉她自己到了。
隔了十分钟也不见对面的人回复,想来应该是在忙,于是元颂今只好去前台。
“找我们卞总?”前台小姐问了一下:“请问先生您有预约吗?”
元颂今摇头。
前台小姐于是说:“抱歉,没有预约我们没有办法放您上去的。您可以在那边的休息区等候一下,或者再跟卞总打个电话联系试试。”
元颂今想了一下,说:“我去那边等着就行。”
于是他来到大厅休息区的沙发坐下,并用手机给卞生烟发了个消息。
等了足足一个多小时,卞生烟没回消息,也没下班。
元颂今有点昏昏欲睡。
他随手抓了一个抱枕抱在怀里,时不时翻出手机看看有没有新消息提醒。
就在这时,他留意到了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
那人刚露面,前台小姐就立马站了起来,微笑着说:“陈处长,您好。”
男人三十出头的年纪,面容冷峻刚正,但偏偏长了双多情的桃花眼,笑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我找你们卞总,她还没下班吗?”
前台小姐点头道:“您是跟卞总打过招呼了是吧,我帮您呼叫一下。”
她正要伸手去打电话,被称作陈处长的男人却是拦住了他,说道:“不用那么麻烦,我去那边坐着等她下班就好。今天是突然到访,没来得及预约,就不要打扰她工作了。”
说完,男人就转身到了休息区,坐在了元颂今侧边的沙发上。
刚刚的话元颂今都有听到,于是他暗暗打量起了这个男人。
气度不凡,衣质上乘,仪容仪表都透着一股子矜贵,但气势正派,是正经大院出身的高干子弟。
这么年轻的处长……
元颂今沉了沉眼眸。
终于,十分钟后,元颂今的手机有了动静。
他连忙解锁。
是卞生烟的消息。
亲亲姐姐:【抱歉,久等了,现在刚下班,我乘电梯下来。】
元颂今瞬间就来了精神,期待地抬眼,四下张望。
私人电梯门开的时候,元颂今一眼就锁定了卞生烟的身影,他匆然起身。
一早得知了他位置的卞生烟也是直奔休息区而来。
见到人,女子心情极好的招了招手,正要开口,只听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姐姐。”
——“卞总。”
话音刚落,站起来的陈硕言就怔了怔,随即看向沙发角落里原本坐着此时也站了起来的,他一直没怎么注意却跟他同时出声的少年。
元颂今也回看了过来,黑沉平静的眸子散发着冷漠。
8. 吃火锅
卞生烟目光在两人身上快速切换,随即对陈硕言招呼道:“陈处长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说完,她飞快地扭头对元颂今抱歉说:“元颂今同学,不好意思要麻烦你等我一下哦。”
元颂今心里有些不是很开心,但见这人似乎对卞生烟挺重要的,便只好点头,又坐回了沙发,眼睛却是一错不错地盯着两人。
陈硕言是来找卞生烟吃饭的,顺便聊一下城中几家公司资产评估批准程序的事。
他知道卞生烟对工作的态度一向很积极,拿这个接口来她总不会推脱。
谁料,听完的卞生烟歉意一笑,她指了指元颂今那边的方向,示意道:“真是抱歉了陈处长,我今晚有约了,实在是不好意思。改天我得空了,一定请您吃饭。到时候地点您选,不用跟我客气。”
陈硕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看那头正盯着他们的元颂今。
在卞生烟目光投过去的一刹那,男生的眼神已经变得温和纯良。
就像一只纯净乖巧的小猫。
陈硕言皱了皱眉,感觉有些不太对。
两人刚刚第一次注视的时候,那小子的眼神明明是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怎么现在……
思衬两秒后,他不由得失笑,“那小子还是个学生吧,真想不到有一天你会跟这种小孩儿扯上关系。”
一看就是那小子在纠缠卞生烟。
但这种敌意满满的话,陈硕言可不敢当着卞生烟的面说,怕败坏了自己在她心里的好感。
卞生烟也觉得这种情况发生在自己身上有些不可思议,可事实就是如此。
陈硕言的话让她觉得自己的目的似乎太明显了点。
不过,那都不是问题。
“陈处长说笑了,今天实在是一早就有安排了,不然我也不会拂了您的面子不是。”
卞生烟这话说的不假。
陈硕言作为那一层的人,年仅32岁就坐上了正级处长的位置,外头不知多少人都想着巴结他呢。
她对接的投行业务要是想在京城走的方便,跟陈硕言这种人打交道是必不可少的。
更何况陈硕言的确在工作上帮了她不少,若非不必要,卞生烟是绝对不会找事去得罪他。
“您下回早知会我一声,我就是再忙,也一定亲自接待。”
卞生烟漂亮话说的人心满意足,陈硕言也没有再纠缠的道理。
今天确实是他草率了,来之前没通个气,结果就只能遗憾折返了。
“卞总客气了,咱们之间不需要那么生疏,你叫我硕言就好。”
陈硕言明显想多跨出一步,跟卞生烟多些别的关系。
不过卞生烟是个很有分寸感的人,而且像陈硕言这种人物,他们做生意的不能得罪,但也不能太过熟络。
“这可不成,陈处长,”卞生烟谨慎惯了,不想日后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咱们啊,一码归一码。我这个铜臭缠身的生意人,哪能异想天开去高攀您呢。”
她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陈硕言意识到自己有些越线,于是道:“抱歉,那就这样,卞总,我等着你联系。”
卞生烟客客气气将人送到大门口。
等陈硕言上了车,她才折返回来,没走两步就发现元颂今自己跟上来了。
“姐姐,结束了吗?”小青年轻声开口问道。
卞生烟点头,“抱歉啊,让你等了那么久。”
元颂今摇头,颇为体贴地说:“也没有等很久,姐姐你工作比较重要。而且前台姐姐人很好,提醒我可以去那边坐着等。”
尽管他这么说,卞生烟心里却是清楚的不得了。
她手机六点半就收到了微信消息,现在都快八点了,元颂今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嘴上还说没等很久。
这孩子简直太懂事了,卞生烟加班的怨气瞬间就被治愈了大半。
她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走吧,咱们去吃饭。”
元颂今听话地跟上前去,两人一同上车。
这是他第二次坐卞生烟的副驾驶。
还是那天晚上的奔驰大G。
看来她经常开这辆车出行。
元颂今默默记下,系好安全带后,他拿出手机开始语音播报导航。
等到了地方,卞生烟一看店名,笑了。
火锅店。
店里面已经坐满了人,生意好的不行。
这是一家当地的传统老火锅,开了十多年了,不管是菜品还是服务都没得挑,颇受很多年轻人喜爱。
虽然想过元颂今不会敷衍请客吃饭这事儿,可在这里吃一顿,少说也得千八百块。
他一个农村出身的孩子,吃完这一顿,可能要花去一大半的生活费。
看他还在奶茶店兼职就知道,平常应该是节省惯了。
卞生烟垂眸轻笑,她当时只是嘴上过火答应玩的,没想到这孩子这么认真。
今天定是不能让他一个刚上大学的孩子破费。
周围飘过的空气都是醇香鲜美的火锅味,闻着就让人心驰神往,味蕾馋连。
说起来,卞生烟也很久都没吃过火锅了。
元颂今偷摸观察她的反应,见卞生烟没有露出不满的神色,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按照卞生烟的身价,这顿饭就得去五星级酒店里包个特供包厢,上西餐大厨,请东方名师,双管齐下,美酒珍馐上个遍才行。
结果现在就只能小心翼翼地请吃一顿火锅。
元颂今心里是有些愧疚的。
卞生烟这样的人,活到现在,估计从来没在宴请的时候吃过这么便宜的一顿饭。
元颂今提前订好了位子,两人由服务员带路,进了一个装修淡雅的包厢。
询问了卞生烟的意见后,元颂今将菜单递给了她:“姐姐喜欢吃什么就点。”
卞生烟大大方方接过来,勾选了几个主菜品后就将菜单又递回给了对面的青年。
“剩下的你来点就好,我不怎么挑。”
元颂今一看,卞生烟点的都是价格中等的菜品,且数量不多。
虽说他要塑造一个农村出身的大学生人设,可怎么能让姐姐吃个饭都这么委屈呢?
元颂今薄唇抿了抿,拿过笔唰唰勾了好几个。
两人点的是鸳鸯锅,一半辣锅,一半番茄锅。
等上菜的时候,服务员推进来的菜品将桌子堆的满满当当。
卞生烟一惊,还以为是他们上错菜了,拿过桌上的菜单一看,除了她勾的,剩下一长溜的全是店里最贵的荤菜。
元颂今一点也没有含蓄,将招牌菜品都点了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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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品总量其实不多,两人吃完没有问题,只不过,元颂今的大方程度让卞生烟心里一紧。
这孩子不会是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回头淡定付完钱实际兜里没剩下几个子了只能在寝室啃馒头吃泡面的那种吧?
想到这,她看向元颂今的眼神也变得复杂了起来。
许是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元颂今当即解释说自己平时有做兼职,这样一顿饭对他不是问题。
卞生烟想起来之前看到他在西门门口的奶茶店工作的样子,暗自叹了口气。
就算是做的有兼职,那也是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啊。
这孩子,这么会察言观色,真是懂事的可怕。
一顿饭吃得有些沉默。
卞生烟脑子里一直闪过元颂今做奶茶那天时被刁难的景象,眉头皱得紧紧的。
元颂今也不知道是不是菜品不符合卞生烟的口味,直到吃完饭,她的脸色瞧上去都不是多开心。
他心里一慌。
趁着上洗手间的空档,卞生烟绕到前台,想把账结了。
没想到服务员说跟她一起来的小男生已经结过账了。
卞生烟一愣,随后是无奈失笑。
看来是刚刚元颂今借口上洗手间的时候结的。
她不动声色地回了包厢。
元颂今已经收拾好了东西,黑沉安静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她,乖巧地等着跟她一起走。
刚吃完火锅,青年的嘴唇红得发艳,衬的脸蛋白皙又可人。
沉静的模样定在那儿,倒成了一番别样风景。
卞生烟扬了扬下巴,示意可以离开了。
两人一起出了火锅店。
上车后,卞生烟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对元颂今说:“我先送你回学校。”
哪知,等了好久,身旁坐着的人也一直没有吭声。
卞生烟觉出不对,扭头就看到坐在副驾驶上的元颂今一言不发地低着脑袋,脸快要埋进胸肌里了。
她额心一跳,伸手掰过他的下巴,将其变成与自己对视的姿势,拧眉道:“怎么了?没吃饱?”
元颂今眼里是藏不住的落寞,漆黑一片的眼瞳往上抬了抬,随即又瞥下去。
“没什么……”他很小声地说。
真没什么才有鬼呢。
卞生烟最是看不得有人在她面前藏心事,直截了当地问:“是哪里不舒服?你不是说过能吃辣的吗?”
问了她的口味后,元颂今还特意在微信上说自己也喜欢吃辣。
怎的这会儿吃出问题来了?
元颂今摇摇头,几度要张口,却又闭上了嘴,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卞生烟撩开他额前的头发,细细观察他的眼睛。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女子顿住了。
元颂今整个眼眶都红了一片,双手抓着裤腿,紧握成拳,焦灼不安。
卞生烟一惊,“怎么了这是?”
元颂今别过脸去,兀自瞧着车窗上的倒影:“……是不是我选的地方不好,姐姐不喜欢吃?”
卞生烟长眉一皱:“你从哪里看出来我不喜欢?”
元颂今看过来,表情恹恹的,无比小心地说:“这是我第一次请人吃饭,确实有点招待不周。姐姐要是吃不惯,我们明天去别的地方再试试好不好?”
9. 诊脉
卞生烟觉得这简直太荒唐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
元颂今抿了抿唇,纠结地看向她的眼睛:“我看姐姐你吃饭的时候一直皱着眉头,像是心情不好。”
卞生烟快被气笑了:“皱着眉就是觉得不好吃,那我板着脸出来岂不是对你厌烦到了极点?”
此话一出,元颂今怔了怔,继而小声试探地问:“那姐姐真的讨厌跟我出来吃饭吗?”
卞生烟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了两秒,心中思绪万千。
这孩子有点太过敏感了,不知道是不是受成长环境的影响,元颂今在她面前的种种表现,总是带着一股自卑小心。
她叹了口气,“我要是真的讨厌,你连见我面的机会都没有。”
闻言,青年的眼睛亮了亮。
“姐姐说的是真的吗?”元颂今有些不敢置信,但扬起来的嘴角暴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卞生烟拍了拍他的肩膀,重新发动车子,“我从不骗人。”
说完,即便没有扭头去看旁边副驾驶坐着的人,卞生烟也能感受到元颂今雀跃的心情。
“好了,已经快十点了,我得赶紧送你回去,不然一会儿到门禁时间,你真得睡大街了。”
“嗯。”元颂今抓紧了胸前的安全带,乖巧开口:“那就麻烦姐姐了。”
等到了京北大学门口,卞生烟停好车,等着身旁的人解开安全带下去。
但元颂今没有急着下车,而是忽然问道:“姐姐,半个月前的金耀会所那晚,咱们是不是见过?”
卞生烟一顿,原来他不是不记得。
她挑眉,大方点头:“是啊,当时你喝醉了,我以为你不会记得呢。”
元颂今怯怯抬眼,很是不好意思地说:“那天跟同学一起出来参加活动,第一次喝酒,不知道自己一杯就倒,所以……”
听到他说是第一次喝酒,卞生烟了然。
怪不得当时找不到包厢的时候就开始随便乱撞。
还真是喝醉了。
“我就记得自己好像找姐姐问路来着,但是后面不知怎么的就睡着了。”
元颂今回忆道:“第二天我准备去退房的时候,前台跟我说有人付过房费了,但是拒绝跟我透露相关人员信息。”
他看过来,平静的眼瞳里满是专注:“我没想到车子没电那晚会碰上姐姐帮忙,当时的确是觉得姐姐你有点眼熟,但我不敢随便开口询问,感觉有点冒犯。”
说到这里,元颂今似乎很是开心,十分郑重地说:“会所那晚,非常感谢姐姐。房费我会还你的,不过……”
他似是有些难以启齿,想了一会儿才继续说:“可能需要等一段时间……等我兼职的——”
卞生烟打断他:“你觉得我是为了让你还我房费才跟你扯上关系的?”
元颂今茫然摆手否认:“不……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不就得了,”卞生烟说:“我也没有让你还我钱的意思。”
那点钱她根本不在乎,更何况,元颂今这么真诚的孩子有一颗感恩的心,她很欣慰。
“在学校该吃饭就吃饭,如果生活上有困难,可以随时找我。”
卞生烟说的轻描淡写,事实也确实如此。
她创办的资助基金帮扶了不知多少大学生。
钱款总得要落到实处啊。
元颂今顿了顿,眸色闪过几重复杂思绪,好一会儿才犹豫着张口说:“谢谢姐姐。”
“好了,”卞生烟替他解开安全带,说道:“快回去休息吧。”
元颂今手都放在车把手上了,结果却忽然转身,专注凝视着卞生烟。
“姐姐,”他说:“你上次问我是不是会诊脉。”
他有些不好意思:“我刚上专业课两个月,可能不是很专业。所以当时不敢给姐姐你试。”
卞生烟都快忘了这事了,没想到这小子一直记着呢。
“没关系,我等你学成了再来。”
元颂今斟酌了片刻,轻声道:“姐姐要是不嫌弃我技艺不精,我可以先帮你诊脉试试,一点简单的我还是会的。”
卞生烟一听就来了兴致,于是把衬衫袖子挽起来,将手腕递了过去。
元颂今的目光在她手腕上的翡翠手镯看了几秒,眼睫垂了垂。
他小心翼翼抬手,将右手食指和中指搭在了卞生烟手腕上。
他的指腹有点硬,带着些微微的凉意。
感受着卞生烟温热手腕上稳定有力的脉搏跳动,元颂今喉头一阵发紧。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一样,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加快。
卞生烟手腕上的皮肤细腻光滑,隐约间似乎还散发着淡淡香气,勾的元颂今心神意乱。
这是他第一次与卞生烟产生肢体接触。
元颂今克制着收回手,不忘替卞生烟拉好衣袖。
女子挑眉问道:“怎么样,有没有诊出什么来?”
青年低垂着眉眼,嗓音变得喑哑低沉:“姐姐身体挺好的,就是有点肝气郁滞。”
卞生烟:“怎么说?”
元颂今说:“就是近期情绪起伏较大。”
说完,他补充问道:“姐姐最近是不是压力有点大?”
没想到还真被他说中了,卞生烟也不掩饰:“是有点,不过不怎么影响。”
她从第一次上班开始就一直没什么好心情,身边每天都是处理不完的破事,和鸡飞狗跳的神经病。
元颂今认真叮嘱道:“姐姐要注意身体,负面情绪会影响健康。平时可以多吃点清新的水果,例如橘子或袖子之类的。”
说这些东西的时候,他还真像个持证上岗的老中医。
卞生烟打趣道:“好好好,元医生,都听你的。”
她看了看时间,催促道:“这都十点四十了,你一会儿可别真被关在外面了。”
元颂今在听到那声“元医生”的瞬间,瞳孔缩了缩,深处涌现出一股别样的满足情绪。
他“嗯”了一声,随即打开门下车,边走边朝着卞生烟挥手示意,直到进了大门里,看不到人影,这才作罢。
卞生烟摇上车窗,调转车头回了家。
刚在玄关处换好拖鞋,她的手机就收到了元颂今的短信。
元颂今:【姐姐到家了吗?】
卞生烟卸了个妆,又舒舒服服泡了个澡,这才拿起手机慢条斯理地回复说:【已经到了。】
想了想,她又说:【今天这顿饭吃的很愉快。】
也已经洗漱完毕的元颂今合上书,盯着最新的一条消息思衬了半分钟。
元颂今:【姐姐满意就好。】
卞生烟开玩笑说:【没有被关在门外吧?】
元颂今:【没有,多亏了姐姐及时送我回来。】
卞生烟这才放心,两人没聊两句,互道晚安后就结束了对话。
—
尽管前两天闹得不是很愉快,但卞生烟还是该来公司就来公司,该上班就上班,哪怕撞见卞鸿南了,他只能干瞪眼,然后气得扭头绕道。
上次夏芸生日宴的变故,让不少人对卞家的真实家庭关系有了新的了解。
当年23岁刚开始崭露头角的卞鸿南偶然结识了文坛新秀小说家胥柳诗,两人迅速陷入热恋,这一段爱情故事一度被传为佳话。
卞老爷子对胥柳诗这位极有文学艺术涵养的儿媳也是称赞有加。
然而,如果不是夏芸的出现,胥柳诗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的丈夫曾经在年少时跟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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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子爱的轰轰烈烈。
只不过因为某些误会,两人分手,各自追寻自己的人生。
但不知为何,夏芸忽然回国,并意外在一场游轮酒会上撞见了卞鸿南,两人旧情复燃,卞鸿南被初恋勾的头脑发昏,什么好丈夫好父亲的形象全都不要了,铁了心要跟夏芸好。
但碍于现阶段的身份地位,他不敢跟胥柳诗提离婚,可又不想放弃初恋,于是干起了出轨的勾当。
胥柳诗便成了这场婚姻中的牺牲品。
旁人只听闻卞家太太胥柳诗28岁因创作上的精神压力于家中自杀去世,却很少有人知道这背后的缘由。
如果这种事放出来,对卞鸿南影响也是极大的。
所以这一切,只有卞生烟记在心里,恨在心里。
她一向是个敢爱敢恨的爽快人,跟亲爹的关系不好也毫不掩饰地体现在工作里。
从前卞鸿南还能因为她年纪小能力不足来敲打她,但现在反而是光盛离不开卞生烟了。
也是因此,工作上再有不愉快,两人吵归吵,卞鸿南也只能气愤一时,不能拿她怎么样。
隔天,卞生烟因为工作上的事又去了一趟京北大学。
处理完项目上的问题后,卞生烟开车,来到了中医药学院门口。
前两天元颂今在微信上说,他们老师教泡了一种可以医治肝火郁结的柠檬药茶。
元颂今见效果不错,就说等下次她再来京北大学的时候给她包好药茶,直接回家泡着喝就行。
卞生烟并没有多想喝这个所谓的柠檬药茶,只是看这孩子说的实诚,真心从她的病症出发,便答应了说来拿。
收到微信消息的元颂今当即从课堂上溜了出来。
卞生烟倚在车内,见他在上课时间跑出来,不由得斥道:“我的消息又不是圣旨,你怎么课都不上了?”
元颂今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和一包黄油纸包好的东西。
听到训斥的话,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我怕姐姐等久了。”
这理由乍一听上去没毛病,但仔细一想就没一个是对的。
卞生烟又不急着回公司,她发消息也说了让元颂今一会儿下课过来门口一趟。
这会儿正是上课的时间,卞生烟准备在车里休息一会儿,等元颂今下课后她拿了东西再走。
可这小子一收到消息就奔出来了,前后不过一分钟,给卞生烟都气笑了。
元颂今将那包东西递给卞生烟,解释说:“这个我按照一杯茶的份量分成了十小包,姐姐你可以每天泡一包喝。”
接着他又将保温杯递了过去,“这个是我早上泡好的,保温杯新买的,已经消过毒了,没有使用痕迹,姐姐直接拿去喝就行。”
卞生烟接过来,是个很漂亮的白色保温杯,上面有帕恰狗的标识,十分可爱。
因为握在手中太久,杯身染上了元颂今掌心的温度。
卞生烟挑眉一笑:“还真是细心啊元颂今同学。”
小男生抬起眼皮看她,平静的瞳孔里一片专注。
“我多加了一些柠檬片,喝起来应该不会太苦。”
“嗯,”卞生烟扬起长眉,将东西细致地收进了座位旁的收纳盒:“我会好好喝的,谢谢你。”
听完这话的元颂今抿了抿唇,他还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后还是没说出来,只能点头,冲卞生烟说:“那姐姐我先回去上课了,你回去路上开车小心。”
卞生烟对他招了招手,“去吧,上课要紧,下回可不能再这样跑出来了。”
也不知道元颂今听进去没有,反正他长腿跑的挺快的,不一会儿就见不到人影了。
卞生烟笑笑,带着泡好的保温杯和成包的药茶就离开了京北大学。
10. 生日
“卞总,你这两天喝的是什么呀,办公室很香呢。”
进来的总助一边抱着文件一边问道。
卞生烟:“是吗?”
她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了桌上的柠檬药茶,笑了笑:“应该是这个吧。”
自从喝了元颂今泡的药茶后,卞生烟心口那股沉重的感觉消了不少,哪怕是睡眠也好了很多。
而且泡了这柠檬药茶后,整个办公室都是混合着中药材和柠檬的清香味道。
总助问道:“这个是最新上市的茶叶吗?”
卞生烟从抽屉里拿出来一包没拆封的递给她,没正面回答药茶的来源,而是说:“尝尝,挺不错的。”
总助礼貌接过,笑道:“谢谢卞总。”
“对了,”卞生烟叫住她,“你知不知道现在的大学生都喜欢什么礼物啊?”
总助也是被这个问题给难住了,她一毕业就来了光盛做了卞生烟的贴身助理,关于现在大学生的喜好还真摸不清楚。
“不知道卞总指的是男生还是女生?”
“男生,”卞生烟脑海里浮现出元颂今的身影:“刚上大一的学生。”
总助想了想,无奈地回答说:“抱歉卞总,这个我还真的不清楚。如果经常运动的话,可能会喜欢篮球运动鞋之类的。数码也不错,他们很多不是要打游戏嘛,一个好的处理器是很有必要的。”
末了,她又补充道:“不过,还是要根据实际来,看他需要什么。礼物嘛,一般都是实用的最好,这样每次用的时候都能想着卞总你的心意不是嘛。”
卞生烟觉得很有道理。
周五,最后一节课,元颂今收到了卞生烟的消息。
【下课了来学院门口一趟,我在等你。】
看到消息的元颂今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找她,但奈何这节课是解剖课,他手上还拿着兔子的一条腿,实验服上全是血。
元颂今只能等实验结束。
六点,放学铃响,广播里响起了当下流行的时尚歌曲。
卞生烟闭眼抱胸在车里小憩。
忽然,车窗被人敲了敲。
卞生烟猛地睁开了眼,却见车外站着的是元颂今。
睡意渐渐消散,卞生烟坐起来,摁下了玻璃窗。
“下课了?”
元颂今点点头,“喝了茶后,姐姐最近感觉怎么样?”
卞生烟理了理衣襟,从腿边提起来一个方形盒子。
“托你的福,最近状态都很好。”
她将盒子递给元颂今:“生日快乐,这是生日礼物。”
元颂今定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他迟疑着接过盒子,脸上闪过错愕和惊讶。
卞生烟打趣他说:“怎么,今天你自己生日都忘了?”
元颂今嘴唇动了动,不知该说什么好,手指在礼物上摩挲了许久,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这是一部新手机。
前两天刚上市宣发的小米最新款。
卞生烟想不到该买什么,还是总助那句话提醒了她。
要买就买对方需要的,实用的,能让他每次用的时候都能想到你。
没什么比取代元颂今手里那台老旧得连屏幕都碎了好几道的小米手机更好的礼物了。
元颂今的眼眶不可控制地湿润了,抱着新手机僵在原地,许久都没能说出话来。
他的确忘记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或者可以说,他从没期待过过生日这种事。
卞生烟本来只想送个礼物,但这会儿氛围貌似不太对。
元颂今低垂着眼眸,一滴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滑出一条明显的、湿润的泪痕。
卞生烟一惊,下意识伸出手去帮他拭去眼角即将滴落的泪。
“怎么了这是,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给你送个生日礼物,要是不喜欢——”
“谢谢姐姐……”
元颂今吸了吸鼻子,快速眨了几下眼睛,抑制住了快要汹涌而出的眼泪:“谢谢你的礼物,这是我……第一次收到生日礼物,真的谢谢你……”
上次卞生烟问他年龄的时候,他也是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这个模糊的日子。
他根本没指望卞生烟会记住他的生日,还来送他礼物。
卞生烟顿感意外。
即便她母亲早年就去世了,自己跟卞鸿南的关系也不是很好,但每到她生日那天,总能收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礼物。
不管是熟悉的陌生人,还是尚未蒙面的陌生人,都会尽全力呈上最奢贵的东西。
这还是她头一回听说有人第一次过生日,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竟然会因为一件生日礼物而感动落泪。
而且是一个男生。
卞生烟内心思绪纷飞。
她转身,从驾驶室的收纳盒里抽出纸巾,就着趴在车窗上的姿势,伸出手来给元颂今擦脸。
“抱歉,但还是想祝你生日快乐。”卞生烟补充道:“成年快乐,小大人。”
元颂今接过纸巾,胡乱在脸上擦了擦,好半天才终于平息好了情绪。
来来往往不少人,对这边的景象投来了打量的奇怪目光。
一个大男生在一辆豪车前抽抽搭搭地哭,着实少见。
卞生烟余光扫了一眼,说道:“晚上有安排吗?”
元颂今红着眼眶摇了摇头。
“那好,”卞生烟摁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上来,带你去吃饭,庆祝生日。”
元颂今闻言,无比讶然,脸上晃过兴奋期待的神色。
他正要答应,却忽然闻到了自己身上的血腥味。
他当即往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
“姐姐今天,是特意来带我过生日的吗?”
卞生烟不理解他往后退的举措,但还是直接承认了:“对啊。”
而且今天是周五,她速度极快地处理完了所有的工作,就是为了今晚能腾出时间来陪这家伙过生日。
虽然是私心。
这么多年来,卞生烟还从没这么期待过给谁庆祝生日。
每次想到跟元颂今有关的事,她的心情就被奇妙地治愈了,发自内心地感到愉快。
也许,是因为那张年轻新鲜的脸蛋,也可能是因为青年人的真诚。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的确对元颂今来了兴趣。
一开始的简单认识,到现在时不时开车来学校见面,哪怕旁人不说,卞生烟自己也知道,这其中已经掺上了变了味的东西。
她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明确,自小养成的是非分明的处事个性让她十分清楚: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直面自己内心的情感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
也是如此,她看元颂今是越看越喜欢。
元颂今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不太敢靠近卞生烟:“刚刚是解剖课,我身上还有味道……”
虽然只是解剖兔子,但肉腥味和血腥味还是很重。
他真没脸拖着这样一幅散发着味道的身躯和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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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出门。
卞生烟一早就闻到了,不过并不清楚他是做了什么才染了这一身味道。
她看了看时间,才六点多,明天可以休息,于是卞生烟对元颂今说:“我订了蛋糕。”
听到这,元颂今的眼神变了变,眸底的期待快要溢出来了。
卞生烟继而说:“如果你不赶时间的话,可以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咱们再出发。”
元颂今很不好意思让卞生烟等自己。
卞生烟只说:“去晚了蛋糕会化掉。”
元颂今瞬间就不扭捏了,小声抱歉说让卞生烟等自己二十分钟,他则是迈开长腿朝着寝室的方向跑得飞快。
果然,还不到二十分钟,洗了澡换过衣服焕然一新的元颂今就出现在了卞生烟面前。
跑得太快,上车的时候他还在喘气。
卞生烟便将杯子递给他让他喝两口缓缓。
等元颂今接过杯子一看,这不是他前段时间送给卞生烟的那个保温杯吗?
想到这个杯子是卞生烟用过的,元颂今的脸颊当场就红了。
幸好刚刚奔跑的时候脸蛋就红了一片,因此这会儿的异样并没有被卞生烟发现。
他顿了很久,也没有要拧开用的打算。
卞生烟启动了车子,见他犹豫的神色,这才想起来,“哦,抱歉,我忘了这是我用过的了。”
她起身,扶着座位,伸手从后座拿了一瓶VOSS水。
俯下身的时候,卞生烟乌黑的长发散落下来,有相当一部分落在了元颂今的臂弯里。
肩膀也不可控制地跟他的碰在了一起。
元颂今呼吸一滞。
他闻到了来自女子身上的清冷香水味,夹杂着他调配的柠檬药茶的香味,宛如毒药一般令他僵在原地,丝毫不敢动弹。
“喝这个吧。”
卞生烟将VOSS水递给元颂今,青年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接住。
卞生烟仿佛没注意到他刚刚的异样似的,兀自拉上手刹,驾驶着车子出了校门。
“你不是中药学的吗,怎么还有解剖课?”
路上,卞生烟跟他攀谈起来。
元颂今手紧紧握着那瓶VOSS,如实回答说:“我们的课程不止是关于中医中药的,化学分析、生物研究都有,范围很广,大二才会开始系统地学习对应领域。”
“是吗,”卞生烟对这个不是很了解,以为中医学就是只有中医中药方面的东西。
“那你到时候准备从事哪方面?”
元颂今一字一句回答说:“中医药学。”
卞生烟目光直视前方:“想做中医?”
元颂今点头,“嗯”了一声。
中医专业真的很少见,卞生烟比较好奇元颂今为什么要选择这个专业。
他的回答也跟他人一样清晰简洁:“想治病救人。”
这是个再寻常不过的目的。
可能就跟小时候广告上说的长大要当太空人一样的孩童梦想,卞生烟于是不再问了。
车内一片沉默。
很快,车子就抵达了目的地。
“到了,下车吧。”
两人来的是一家五星级酒店。
元颂今在看到酒店名字的时候,眼眸闪过错愕。
但这微小的变化只有他自己知晓。
卞生烟拿上包,拍了拍他的肩,示意直接进去就行了。
元颂今没说话,默不作声跟在了卞生烟身后。
11. 许愿(100营养液加更)
卞生烟订了一个很大的包厢,装修奢贵华丽,摇曳的烛光将包厢衬托出的温馨暧昧的氛围。
透过巨型落地窗,可以清晰看到外面闪烁着霓虹灯光的高楼大厦和彩霞黄昏。
元颂今从没来过这样的地方,目光不由自主地被桌旁的全透落地窗所吸引。
两人落座后,侍应生用餐车推来菜品,依次有序上菜。
元颂今拿过手旁的菜单,对照桌上已经上过的菜看了看。
当瞥见上面一长串的数字时,他清冷的眼睛蓦地瞪大了。
价值五位数的菜……
他默默放下了菜单。
服务生要给元颂今倒酒,却被卞生烟伸手拦下了。
“酒撤了吧,换果汁。”
元颂今酒量不好,她一会儿回去还要开车,两个人都不能沾酒。
服务生应下,将冰桶里的红酒全都撤了下去。
不一会儿,一个插着数字“18”蜡烛的精致小蛋糕被端了上来。
元颂今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写了他名字的小蛋糕,亮灼灼的眼神看得卞生烟心里一痒。
等菜全部上齐,夜幕也刚好降临。
落地窗外的景色变得绮丽幻彩。
“砰!”
一颗烟花忽然在空中炸开,金色的光点绽放出漂亮的花朵后自由落下熄灭。
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五颜六色的烟火足足放了三分钟,最佳观赏角度刚好就是元颂今两人坐着的第36层楼。
元颂今看完,眼睛里仿佛也染上了烟火,盛满了惊喜光彩。
他回过头,正要跟卞生烟分享这烟花,忽的见到坐在对面的女子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元颂今一顿,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念头。
“这烟花……”他迟疑着张嘴,声音轻到自己都没什么底气:“是姐姐你放的?”
卞生烟不说话,就单手撑着下巴,挑眉看着他笑。
酒红色的美甲折射出对面元颂今懵懂的面容。
此中意味已经很明确了。
元颂今呆在原地半分钟,而后不知所措地低下头,胆怯地躲避着女子的目光。
氛围一下子就沉默了下去。
卞生烟并没有刻意去越过那条线,而是若无其事地给他倒了杯果汁,嗓音低沉清脆:“生日快乐,元颂今同学。”
元颂今好一会儿才敢抬起脸,他薄唇紧抿,默不作声地端过卞生烟给他倒的果汁,举杯示意道:“谢谢姐姐。”
“吃饭之前,先许个愿吧。”
卞生烟指了指桌上的蛋糕,用打火机点燃了蜡烛,而后看向他。
元颂今坐在原地,眼神茫然一片。
“……许愿的话,要怎么做?”
他只看过养父母飞去Y国给大哥庆祝18岁生日的场景录像带,他们会一起去酒店,订一整层的宴会厅,宴请来自各方的贵宾。
大哥西装革履,被打扮的无比光鲜,站在比人还高的蛋糕前,接受着亲朋好友的祝福和赞赏。
元颂今看了那录像带两眼后,就面无表情地将带子扔进了垃圾桶。
养父母到现在都以为是他们记错了位置,总之那录像带的影子再没出现过。
卞生烟站起来,拿过蛋糕附赠的王冠帽子折好,朝他走来:“来,我教你。”
她调整好了大小后,将帽子戴进了元颂今的脑袋上。
“现在,双手合十,闭眼,对着烛火在心里许愿。”
低沉的,带着些旖旎幻醉的声音在元颂今耳畔响起,像寂静夜空的幽灵,但更似拯救人类的神使。
元颂今呼吸一滞,心脏怦怦直跳,脸颊的肌肉不自觉绷紧。
太近了。
他能清晰感受到身边女子的体温,身上萦绕的冷香,甚至是唇齿呼出来的热气。
耳根肉眼可见地红透了。
热浪翻滚。
元颂今不敢动,还是卞生烟将手搭在了他肩膀上,抓住他的手腕,一步步指导说:“许愿要动起来啊,元颂今同学。”
指骨分明的手被另一只细长漂亮的手握住,掌心的温度几乎要将元颂今给灼穿心。
他顺着卞生烟的姿势,左右两手合十握紧,在摇曳的烛火前,在无尽的宁静暧昧下,元颂今闭上了眼。
片刻后,许完愿的元颂今睁开眼,下意识扭头看向卞生烟。
但两人谁都没有防备,以至于元颂今忽然转过脸来,差点亲上卞生烟的侧脸。
双目对视。
卞生烟露出了少有的错愕表情。
元颂今漆黑眼眸一慌,唇瓣又是习惯性咬紧。
桌上的烛火映照出他的半张脸蛋,冷峻、青涩、干净、纯粹,不染纤尘的气质,在此刻通通一览无遗。
卞生烟被眼前的美景一击,心口处一阵热流涌动。
她感到口干舌燥。
“许完愿,要吹蜡烛啊,元颂今同学。”女子再度开口,嗓音已是染上了不易察觉的黯哑。
她拍拍男生的肩,克制着说道:“不吹蜡烛,愿望是无法实现的。”
听到这话,元颂今当即回过神来,速度飞快地吹灭了蛋糕上的蜡烛。
卞生烟移开了身位,兀自坐回座位,“好了,蛋糕最后再吃,先吃龙虾。”
元颂今对她的忽然离去有些落寞。
侍应生过来,安静地替两人剥虾。
不过元颂今心情很好,一直到晚餐结束,眼睛都是亮亮的。
哪怕不时和卞生烟撞上视线,他也只是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然后扬起唇角,清隽的脸庞变得柔和,继续满足地吃起小蛋糕来。
晚餐结束,两人乘坐电梯正要下楼,拐角处忽然远远走来一群人。
元颂今猛地变了脸色。
他匆忙转身,低声对卞生烟道:“姐姐,我手机好像落在包厢了,我回去取一下。”
“是吗?”卞生烟不疑有他,“那你快去,包厢他们应该还没收拾。”
元颂今“嗯”了一声,随即快步转身,消失在了卞生烟的视野里,刚好和迎面走来的一群人错开。
卞生烟等在电梯门口,不料,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叫着她的名字。
“呀,生烟,你也在这里啊。”
闻言,卞生烟一愣,扭头就看到姜婉挽着元兴文的胳膊朝她走来,两人身边还站着几位西装革履的陌生面孔。
旁人面前,卞生烟表面功夫总是做的滴水不漏。
她回扬起淡淡的笑脸:“元叔叔,姜阿姨,你们也来了。”
姜婉笑道,“真巧,我跟兴文今晚要请几位老朋友吃饭,没想到居然会在这儿碰到你。”
卞生烟皮笑肉不笑地应付着。
几人没说两句,电梯就来了。
卞生烟伸手让他们先上。
“一起走吧生烟,反正电梯都来了。”元兴文劝道。
卞生烟只好说自己在等人。
而且她也不想跟他们挤在一个电梯里。
“这样啊。”元兴文见状,只得带着姜婉等人先进了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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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生烟,我们就先走了。”
卞生烟摆摆手,礼貌道:“元叔叔、姜阿姨再见。”
等电梯门关闭,卞生烟立马收起了虚伪的笑容。
真是不凑巧,来这里居然都能碰到他们。
这时,元颂今终于回来了。
卞生烟问:“手机找到了吗?”
男生点点头:“找到了,在桌子上,走的时候忘记了。”
“找到了就行。”卞生烟正要说你那个旧手机就算真丢了也没关系,直接用她送的新手机就行了。
但转而一想,旧手机里还有手机卡呢,她这才将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两人开车回去。
晚上九点,黑色卡宴抵达了京北大学。
卞生烟将车子停在西门门口,这里距离元颂今的寝室最近。
坐在副驾驶的青年解开安全带,低着头,轻声腼腆道:“今天,谢谢姐姐。”
卞生烟倚靠在位子上,闻言,她偏过头来,毫不掩饰眼神中浓烈的占有欲:“开心吗?”
元颂今先是抬了抬眼,随即老实地点了点头:“很开心。”
卞生烟没说话,只看着他。
车内的氛围忽然静下来,像是在酒店沉默的那几分钟,空气中充斥着让人抓心挠肺的焦灼。
元颂今僵硬坐着,迷茫的眼睛垂下后又抬起来,小心翼翼地和卞生烟对视。
“姐姐……是还有话要说是吗?”
他试了试去抠开门的按钮,但是抠不开。
上面的红锁显示,车门被主驾驶给控制锁住了。
元颂今只得看向卞生烟。
静谧的车内,无人应答。
男生好似是猜到了什么,但他不敢说,只咬了咬下唇,紧张到手心都出汗。
就这么过了不知多长时间,卞生烟忽然收回了令人头皮发麻的极具侵略性的眼神,状似无意地说:“啊,抱歉,我忘记解锁了。”
说着,她摁下了开锁键。
“咔吱”一声,手边的车门发出一声脆响。
元颂今眼珠子动了动,他很想伸手去开门,但也只是想想,心底是虚虚的。
“姐姐刚刚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卞生烟装傻,“有吗?”
她眨眨眼,表情很无辜:“我只是走神了。”
元颂今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看了会儿,像是在想什么。
卞生烟眼眸眯了眯。
校门口有不少夜市小摊,晚归的大学生们来来往往,有说有笑地结伴回校。
元颂今动了动嘴,说:“我真的要回去了,姐姐。”
卞生烟扬了扬下巴,“嗯,门就在那儿。”
话虽是这么说,她的眼睛却是如鹰一般紧紧锁定了元颂今的身影。
男生被看的心里发毛。
在卞生烟的注视下,他试探着,缓缓拉开了车门锁。
“咔哒”一声,门开了。
元颂今回头,犹豫着去看卞生烟的脸色。
见没有什么异样,他才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轻点脚尖,无比谨慎地一点一点挪下了车。
又是在一片沉寂的氛围下,他关上了副驾驶的门。
可身后直勾勾的目光并没有消失。
元颂今试着走了两步,脊背却是越来越凉。
最后他还是折返了回来,绕到卞生烟的车窗前,低头询问还不是还有事没说。
卞生烟仰头,和他的眼睛对视,眸色深处升腾起了一股玩味。
她朝元颂今勾了勾手。
12.车祸
元颂今只犹豫了一下,就弯下了腰,凑近了车窗:“姐姐,你想要——”
他“说”字还没说出口,卞生烟猛地拽住他的衣领,如猛兽扑食一般吻上了他的唇瓣。
元颂今始料未及,就那么被勾弯了身子,以一个无法挣脱的僵硬姿势贴在了车门上。
嘴唇被牙齿咬住,他瞳孔一缩,大脑一片空白,就连呼吸都被操控。
趁着这间隙,对方的舌头已然侵入进来,攻城略地般扫过元颂今的唇齿,勾缠着,交换彼此的氧气。
他看到女子的眼神中闪过微妙的戏谑,像是故意逗弄他似的,卞生烟追逐着他的舌尖,轻轻咬了一口。
微微的刺痛感让元颂今皱起了眉,但他像是被吓呆住了,脸上表情惊愕茫然,身躯一动也不敢动,只能任凭卞生烟调戏。
好一会儿,卞生烟才放开他。
元颂今捂着嘴巴连连后退好几步,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卞生烟细细品味唇腔中残留的余味,毫不掩饰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元颂今。
“你问我想要什么?”她扬眉,指了指自己的唇瓣,语气轻佻,“这就是我想要的。”
元颂今神色一怔,站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能反应过来。
卞生烟也不急着催他表示,只真诚道:“我对你很感兴趣,要不要和我试试?”
面前的人表情呆呆的,一时不知该作何回应。
这发生的太过突然了。
“抱歉,我第一次说这种话,可能有点冒昧,”女子看着青年,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自在,反而无比从容淡定:“但还是希望你考虑一下。”
元颂今定在原地,好看的眉眼敛起,似是纠结,又像惊讶,久久没有言语。
卞生烟便安静地坐在车里看他,等他开口。
好一会儿,青年才小心翼翼抬眼,斟酌几番后,他张嘴,轻声说:“抱歉,姐姐,这有点……太突然了,让我好好想一下可以吗?”
像是怕卞生烟生气似的,他当即补充道:“给我两天时间!就两天……周一的时候,我会回复你的。”
越说到最后,元颂今声音越小。
他漆黑的眼瞳垂了又垂,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
下午出发前,他换了一身简单的体恤衫,搭配一条灰色的牛仔裤,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清爽干净的气质。
只不过这会儿,因为卞生烟的暴力撕扯,元颂今的T恤领口有些皱,人也是一副被欺负过的可怜样。
卞生烟眼眸眯了眯,十分好说话地答应了:“好啊。”
说完,她冲元颂今勾起了唇角,重新启动了车子,“周一,我等你。”
在男生的目送下,卞生烟开车,驶离了京北大学。
等连车尾灯都看不到了,元颂今眨眼间就收起了小心翼翼的眼神。
他近乎病态地舔了舔刚刚卞生烟咬过的嘴唇,又低头,嗅了嗅皱巴一片的衣领,仿佛上面还残存着卞生烟的味道。
一抹餍足的神色慢慢在他脸上浮现出来。
元颂今痴迷地扬起薄唇,清冷黑沉的眼里跳跃着兴奋。
……
当晚,卞生烟没有收到元颂今的“晚安”消息。
她叹气一笑,心想自己真是太冲动了,那孩子说不准被吓得不轻,没把她拉黑就不错了。
整整两天,置顶在上层的元颂今的微信聊天框再没有新的红点。
卞生烟想,估计是她把人吓跑了。
还是有点可惜,第一次碰上这么对口味的,还没开始就只能潦草结束了。
周日下午,陈硕言打来电话,卞生烟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尊大佛没伺候呢。
于是两人约了顿饭,边吃边聊,顺便把市政府那边的一些消息同步了一下。
这一顿就吃到了晚上八点。
卞生烟执意开车将陈硕言送回去。
陈硕言拗不过,只好坐在了副驾驶。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卞总事业这么出色,身边倾慕的人怕是不少啊。”
不知怎么的,听到陈硕言这话,卞生烟脑海里反倒想起来元颂今的影子。
她敷衍地笑笑,“陈处长真是说笑了,我全身心都放在工作上,还真没关注过这个。倒是陈处长您年少有为,不知道有多少姑娘盼着和您认识呢。”
“是吗,”陈硕言偏过头来看她,意味深长地问:“就是不知道那些人里,包不包含卞总呢?”
这句话的深意尤为明显,卞生烟这种常年混迹生意场的精明人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其中的意思。
但偏偏陈硕言,是她不能随意招惹的人。
陈硕言出身于背景雄厚、实力显赫的陈家,是书香门第之后,家族几代从政。
他祖父更是当年赫赫有名的一把手。
陈家人在政商界的地位,毫不夸张地说,是位于顶端上层的存在。
那方领域,是权力与手腕的较量,背景与金钱的角逐。
陈家已经给陈硕言铺好了路,他日后,会顺畅无比的走向高处。
而高处,投来的视线只会越来越多,限制也是如此。
卞生烟不想某天居于高位后,因为一些不可言说的斗争而被人拉出来,翻出过去的某些东西审判献祭,因此她总是对陈硕言敬而远之。
哪怕看出来陈硕言对她有意思,可也仅仅止步于露水情缘。
于是她很是巧妙地说:“陈处长真会开玩笑,我自然是想巴结您的一员。”
人情世故里的虚伪谄媚,卞生烟比谁都懂。
但陈硕言想要的并不是这个回答。
他思衬了片刻,忽的坐正了身子,认真道:“生烟,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称呼卞生烟。
开车的女子没说话。
气氛一时有些焦灼。
等车子驶到了一个红绿灯前,卞生烟踩下刹车,这才深吸一口气,转过脸来和陈硕言说:“陈处长,非常感谢您的赏识。”
听到“处长”这个称呼,陈硕言心里一紧。
卞生烟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无比失落。
“但很抱歉,我跟您,可能不太合适。”
卞生烟坦诚道:“不得不承认的是,陈处长你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人。可实话实说,我不想消耗你的感情。”
陈硕言眼眸里划过一抹忧伤。
尽管知道会收获这么一个回答,但亲耳听到,还是令他有些难以接受。
“那看来真是缘分不够啊。”男人轻叹一声,无奈地露出一抹苦笑。
卞生烟是很想跟陈硕言打好关系的,但绝不是从男女之情出发。
“能冒昧问一下,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吗?”
虽然已经明白自己没戏了,但陈硕言还是想挣扎一下,起码得知道自己不足在哪里。
卞生烟笑了,“陈处长,你也太过于妄自菲薄了。”
她思索了一下,淡定出声说:“我没有什么理想型。”
说这话的时候,卞生烟想起了元颂今穿着运动服打篮球的身影,露出的两条大长腿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微微一笑,看向陈硕言说:“更多的是缘分吧。我这个人比较俗,我觉得时机成熟,缘分自会产生的。”
就像在会所碰见喝醉的元颂今,下班路上撞见电车没电的元颂今。
……?!
怎么今晚脑子里全是他?
卞生烟长眉皱起,表情也有些扭曲。
疯了吧她……
难道就因为那家伙两天没给她发消息,自己就心里不平衡了?
卞生烟眼眸暗了暗,眼见绿灯亮了,她拉下手刹,驾驶着车子前行。
陈硕言从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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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烟皱眉的那一刻就没再说话,他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卞生烟刚刚的变化,是因为想到了某个人。
他脑子里也莫名浮现出那天在光盛楼下见到的男生,记得他看向自己的冰冷眼神,和面对卞生烟时纯情无辜的面容。
陈硕言心里很不是滋味。
卞生烟喜欢年轻的吗?
陈硕言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虽然已过而立之年,但毫不谦虚地说,在京城政权一辈的年轻人里,他的长相也绝对是拿得出手的。
只不过跟大学生的青涩相比,多了一股凌厉周正的气势罢了。
陈硕言想了一会儿,无奈叹了口气。
他都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开始在意起自己的长相和年纪了。
但是那小子,绝对有问题。
如果放任他接近卞生烟,日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陈硕言张了张嘴,正要跟卞生烟说这事,忽的,车子猛地一个急刹车。
肩上的安全带勒得陈硕言不得不将到嘴的话封了回去。
“怎么了?”他深吸两口气缓了缓,一边问向卞生烟。
而驾驶位的人则是表情凝重,双眼紧紧盯着左前方的车祸现场。
陈硕言瞥了一眼过去,看样子是一辆轿车与电瓶车相撞,地面散落了零零散散的电瓶车碎片,路边还坐着一个年轻人,膝盖上全是血。
轿车车主正在对着地上那人破口大骂。
“MD,老子真是倒了血霉了,好不容易开车出来一趟,你眼瞎啊直接往上撞?知不知道这车多少钱,我刚提了不到一个月,晦气死了!”
元颂今感觉脑袋有点疼,但更疼的是腿。
他被撞飞后,在地上滚了两圈,又被滑过来的电瓶车碾了几下,现在膝盖里面的骨头像是扎了东西,一动就疼得卸了力,几次试过都站不起来,元颂今便只能坐在地上。
头顶大腹便便的男人还在狂喷口水,“你装什么死!流点血就跟要死了一样,想讹老子?你爹妈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元颂今没说话,他想找手机报警,但是摸了摸口袋,没看到手机的影子。
应该是不知道摔到哪里去了。
他偏头,四处看了看,终于在身后发现了屏幕碎成渣的手机。
他无视男人的唾骂,兀自倾了倾身子,捡回了手机。
但已经不能开机了。
元颂今表情一沉,仰头对上轿车车主。
“嘿你还敢瞪我?”男人来了脾气,本就心里烦躁,一见这小崽子将他当空气就算了,撞了他的车还一脸不服气的样:“别以为坐地上装个受害者自己就有理了。”
说完,男人像是猜到了什么,轻蔑地笑道:“我看你年纪轻轻的,别是惯犯吧。真不知羞耻。”
他唾了一口:“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听到这话,元颂今的眼神骤然变得阴森可怖。
他记不起有多久没听到这样的话了。
最开始这样骂他的人,是他的亲生父亲。
小时候,生他的母亲被关在没有光的地窖里,脚上带着锁链。
等那个喝醉酒的男人回家,摇摇晃晃地走进去,不一会儿黑漆漆的地窖中就会传来男人恶狠狠的咒骂声,和女人无助绝望的哀嚎。
后来地窖空了,挨打发泄的对象就转变成了他。
元颂今逃跑,反抗,男人就会更加用力地揍他,嘴里骂骂咧咧:“你妈跑了,我还打不得你了?你个晦气玩意,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让全村都看老子媳妇跑了的笑话是吧,你们娘俩都是一路货色!我呸!”
痛苦涌上来,如龙卷风一般将他紧紧裹挟。
元颂今心脏被捏得生疼,呼吸越发艰难。
见这小崽子阴狠狠瞪着自己,男车主顿时来了火气,抬脚就要踹上去。
元颂今下意识抱住脑袋,闭上了眼。
13.他插队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反而是耳边传来了一阵狭促的哀嚎。
元颂今怯怯睁开眼,就看到卞生烟寒着脸收回腿,刚刚准备踹他的男车主已经面朝下倒在了草丛里。
“陈处长,麻烦叫一下救护车。”
扭头跟陈硕言招呼了一声后,卞生烟蹲下来,查看元颂今的伤势。
“还能站起来吗?”
元颂今仰起脸,像是第一次见卞生烟似的,怔愣了好久。
见他满脸迷茫,一动也不动,卞生烟还以为是撞坏了脑子,脸色登时就变了:“元颂今?”
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元颂今眼睫颤了颤,总算有了点反应:“……姐姐。”
他本想冲她笑,让她放心,但嘴角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一样,怎么也笑不出来。
更是在望见卞生烟身后的陈硕言后,元颂今整个人都不好了。
地上的男人骂骂咧咧爬起来,鼻孔朝天地质问道:“MD,你敢踹老子?简直反了天了!”
他抬手就准备朝卞生烟走去,一旁正在拨打120的陈硕言二话不说沉着脸横在卞生烟跟元颂今面前,一米八几的气势一下子就震慑住了男人。
男车主不敢对陈硕言这个男人做什么,只能嘴上说两句,但气焰跟刚刚比,已然消了一大半。
“我劝你们不要多管闲事,这崽子撞坏了我的车,还企图碰瓷讹钱,要么你们就赶紧走,要么,就替他把钱赔给我。”
卞生烟没理会男人的叫骂,只问元颂今:“具体什么情况?”
元颂今语气恹恹的,但还是把事发经过说了:“他逆行,还开远光灯,我没看清楚,就撞上了……”
听完,卞生烟冷冰冰地回头,剜了一眼男车主。
被当场指出来,男人面子上挂不住,避重就轻地说:“谁让这小子骑那么快的,你看看给我车撞的,我刚提的新车,修车钱都好几万!”
卞生烟一记冷眼看过去:“逆行加开远光灯就够你喝一壶的了,还敢让他赔钱?”
这女人的眼神太过威慑,男人缩了缩脖子,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怼。
见元颂今仍旧坐在地上,膝盖上的血流个不停,卞生烟眉头狠狠皱起。
“报警了吗?”
元颂今摇头,拿出已经碎的无法开机的手机说:“手机撞坏了,开不了机。”
闻言,卞生烟再没了耐心。
她先是掏出电话报了警,上报了对方的车牌号和现场情况后,她挂了电话,上前两步,双手穿过元颂今的后腰和大腿后侧,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身体的忽然悬空让元颂今慌了神,手下意识就勾住了卞生烟的脖子。
“姐姐……”他气息有些不稳,但也做不了其他动作,只能紧紧抱住卞生烟:“你放我下来吧,我很重,万一把你……”
“闭嘴。”
卞生烟哪里顾得上那么多,现在等救护车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她抱着人,快步朝着车子走去,还不忘叫上陈硕言。
“陈处长,麻烦帮我开下后车门!”
看见卞生烟毫不费力就抱起了一个一米九的大男人,陈硕言拿着手机已经顿在了原地。
卞生烟的催促声让他猛地回过神来,于是两人合力将元颂今送进去后车座。
卞生烟还不忘回头,拍下了事发现场的照片。
走之前,她指着轿车车主,厉声威胁道:“你给我等着。”
去医院的路,卞生烟开的很快,全程都没再说一句话。
坐在后排的元颂今也是。
陈硕言从后视镜里看到他一直盯着他们前方驾驶室的方向,眼里漆黑一片,看不真切他脸上到底是什么想法。
直到抵达医院,车内谁都没有说话。
陈硕言觉得这样的氛围很是微妙。
卞生烟在他面前总是挂着从容淡定的笑,这还是头一回见到她表情那么可怕。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叫元颂今的大学生。
陈硕言心情变得糟糕了。
等到了医院,提前接到电话的院方已经派人等在门口了,元颂今被推进诊室检查。
忙完,卞生烟坐在诊室门口的凳子上,忽的想起来陈硕言也跟着来了医院。
她原本是要送他回去的。
卞生烟不好意思地看过去,正好跟陈硕言对上了目光。
男人扯了扯领带,维持着最后一丝得体。
像是看穿了她的内心似的,陈硕言摆摆手笑道:“卞总不用抱歉,反正我晚上也没别的安排,只要那孩子没事就行。”
卞生烟还是说:“真是不好意思耽误陈处长了,一会儿结束,我送您……”
“不用那么客气,”陈硕言说:“医院门口就能打车,而且这里距离我家不远。卞总辛苦一天了,也要早点回去才是。”
不一会儿,医生处理完出来,卞生烟当即迎上去,“医生,麻烦问下那个男生怎么样了,伤的重不重,要不要手术啊?”
医生先是被她的急切惊得愣了一下,见这人和里面的病人像是认识的,于是推了推眼镜说:“没什么大碍,患者身体挺好的,就是局部的擦伤,伤口第二天会比较疼,过两天有水肿现象都是正常的,按时上药就行。”
“脑袋呢?没有撞坏吧?”
医生摇了摇头:“只是轻微的磕碰,伤口已经处理过了。但是患者受了不小的惊吓,所以精神会比较紧张。”
闻言,卞生烟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谢谢医生。”
医生摆摆手,指了指缴费大厅,说:“先去缴费吧。”
见没什么事,陈硕言便道:“我去吧。”
卞生烟拦下他,“陈处长,这事就不劳烦您了。天也不早了,您先回去吧,这边我来处理就行。”
陈硕言觉得这些事都压给她不好,但卞生烟态度坚决,不像是要跟他推脱客套的样子。
于是陈硕言只得道:“那行吧,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你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卞生烟点头,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陈硕言走后,缴完费的卞生烟回到诊室。
因为有新的病患进来,元颂今便移到了门口的休息厅坐着。
他今天穿了条牛仔裤,这会儿两腿的膝盖处都破了一个大口子,露出模糊的血口子。
一块厚厚的纱布斜着贴在额前,膝盖也抹上了褐色的碘伏,但还是能明显看出蹭破的血肉。
一股淡淡的阴郁笼罩在元颂今身上。
撑在大腿上的掌心和手肘也有不同程度的血痕,随着时间过去,已经结了痂。
卞生烟来的时候,男生正垂着脑袋坐在凳子上,散落的碎发遮住了眉眼,卞生烟看不到他此刻是什么表情。
左边的空凳子上放了几盒医生开的消炎药。
卞生烟在元颂今右手边的空位子上坐下,“吓到了?”
元颂今没吭声。
卞生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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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看时间,现在已经是22:45了,从这里开车,最快也得二十分钟才能抵达京北大学。
折腾了这么久,要想在门禁前将他送回去是不可能的了。
“医药费我已经交过了,”卞生烟说:“时间太晚了,我帮你找个酒店,先住一晚上吧。”
说完,她起身,掏出车钥匙就准备去门口开车。
元颂今忽然闷声开口道:“姐姐不是说会等我周一的答复吗?”
卞生烟脚步一顿,她折返回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元颂今。
面前的人给她一种在闹别扭的感觉。
答复?
说起这个,卞生烟还有火气呢:“我不是一直在等吗?”
“那你还……”元颂今抬起脸,话说了一半,看到卞生烟的眼睛,剩下的话都被卡在了嗓子眼里,双眼盛满了委屈。
被车撞翻在地,他没哭;被轿车车主指着鼻子骂是有娘生没娘养的,他也没哭;医生给他刮掉嵌在肉里的石子上药,他也忍着没出声。
但现在,刚刚说出来的字字句句,无一不在彰显着他心底的难过。
卞生烟反问:“我还怎么了?”
元颂今眼眶红红的,气鼓鼓地别过脸去,语气酸溜溜的,带着一抹难以忽略的心痛:“……这不是还没到周一吗?”
卞生烟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你到底想说什么?”
元颂今再也忍不住,抬起手背抹了抹眼泪,哽咽道:“我只是还没想好,但为什么那个男人会出现在你身边……明明还没到周一,可他明晃晃的插队!这种事,起码也要讲究个先来后到吧……”
卞生烟听完,脑子先是空白了两秒,随即她闭上了眼,无奈地捂住脸。
医院走廊的氛围沉默了很久。
只能听见零星几点有人小声啜泣的声音。
元颂今哭得视野都模糊了,眼泪打湿了大腿的牛仔裤布料,擦了几下还是汹涌而出,根本止不住。
不是说欲擒故纵很奏效的吗,他考虑三天也不长啊,怎么事态完全不按照他预想的来。
果然网上都是骗人的!
元颂今嘴巴一扁,差点又要哭出来。
一只细腻的长手抓着纸巾盖在了他眼睛上。
青年顿时浑身一僵。
卞生烟便趁着这时候,一点一点地给他擦起眼泪来。
等眼角的泪水都清理干净,面前的景象也清晰了起来,元颂今看到卞生烟蹲着,捧起他脸的动作无比温柔。
嘴角还有被碰伤的血口子,一动就疼。卞生烟仔细地避开那处,将他的漂亮脸蛋整理好。
“是你先不理我的。”卞生烟将纸巾丢进垃圾桶,忽然捏住他的下巴,嗓音里染上了淡淡的不悦,但转而就放缓了语气。
“我一直在等你的回复。”
元颂今愣了片刻后,就听到卞生烟问:“先告诉我,这两天为什么不联系我?”
知不知道她拿起手机又失望放下这个动作重复了多少遍。
元颂今咬了咬下唇,思索了一会儿才蔫吧着脑袋回答:“我还没考虑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姐姐……”
于是卞生烟问:“那现在呢,也还没考虑好吗?”
元颂今吸了吸鼻子,像是故意气她的,只说:“还没到周一。”
卞生烟真的要被气笑了,看来这家伙是铁了心要等到周一,不然就是没考虑好。
非要强调周一,周一到底有谁在啊。
14.我家
“行,那就等到周一。”
卞生烟没辙,只能顺着他来:“现在起来,给你找酒店睡觉。”
元颂今闷闷道:“你还没说你跟那个男人的关系呢,明明我先来的,他凭什么捷足先登。”
卞生烟觉得好笑,这会儿倒是不嘴硬扯周一的事了?
还搞嫉妒那一套,幼不幼稚啊。
她抱胸,没好气地说:“我跟他认识的时候,你连高考都还没参加呢,说什么先来后到。”
听到这话,元颂今大受打击,两眼一闭,像是真要晕过去。
见他泪花在眼里打转,卞生烟强忍着笑意,手指勾着车钥匙就要往外走:“你不困,我困了,明天还要上班,要么跟上来,要么你就在医院凳子上过夜吧。”
元颂今只犹豫了一秒,便张嘴叫住了她。
“姐姐,我腿疼,站不起来。”
他说这话的声音很小,一是顾忌着医院内不敢大声喧哗,二是也没什么底气,只能靠扮委屈来博得卞生烟的注意。
医生叮嘱的话卞生烟还记在心里,所以听到元颂今说腿疼站不起来,她也没怎么怀疑,转身就来抱他。
元颂今真怕累着她了,小声推拒道:“姐姐你扶我一下就好……”
哪知,卞生烟就像在车祸那会儿一样,二话不说就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大步往医院门口走。
“扶着你走,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挪到门口。”她气息很稳,说话不疾不徐的:“我是真的快睡着了,你就安分点吧。”
路上不少深夜来挂急诊的病患都看到了,纷纷瞪大了眼睛。
元颂今实在感到不好意思,只能将红透了的脸埋进了卞生烟的脖子里,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说了。
等到了停车的地方,卞生烟出声支使道:“开个车门应该能办到吧?”
元颂今点头,伸手就去抓副驾驶的车门。
“欸,我让你开后车门。”这样一会儿到了酒店,她也能方便叫个适应生来一起把人送进房间去。
听到这话,元颂今扭过头来,一副受伤的模样:“我不想一个人坐后面。”
卞生烟盯着他的脸看了两秒,终究还是心软了:“开吧。”
于是元颂今欢天喜地地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又美滋滋地享受被卞生烟亲手系上安全带的服务,眼底的小雀跃快要跳出来了。
卞生烟从另一侧上车,边拽安全带边在车载导航上调出地图:“我看下导航,距离你学校最近的酒店是——”
她话还没说完,元颂今就说:“我没带身份证,姐姐。”
语气里透着一股根本藏不住的理直气壮。
卞生烟扭头,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所以呢?”
元颂今眨眨眼,说话的气势越来越弱:“……没带身份证不是不能办理入住的吗?”
他听见卞生烟笑了一声。
“没身份证确实不能办理入住,”她从包里夹出来一张身份证:“但我带了。”
元颂今一僵。
“而且,”卞生烟回过头来看他,眸底闪过一抹戏谑:“咱们要去的酒店,是我投资的。就算没身份证,你也可以想住几间就住几间。”
元颂今:“……”
这就是有钱人的钞能力吗?
他顿时泄气一般坐在副驾驶上,做什么都提不起来劲。
在车子发动的那一刻,元颂今还是没忍住出声说了实话:“姐姐,我不想去酒店。”
卞生烟装听不懂,“可以啊,我一会儿找个公园,你就在长椅上凑合一晚吧。”
元颂今一噎,全然没料到卞生烟会说这种话。
车子安静行驶了一路,氛围持续低迷。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元颂今抠着手指,不安地问道:“姐姐是厌烦我了吗?”
“怎么会,”卞生烟故意逗弄他,表面还是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我讨厌谁都不会讨厌你。”
听了这话的元颂今却没有多开心,他能感觉得出来,卞生烟开始有点敷衍他了。
这是个不妙的征兆。
“那你还是随便找个公园把我放下来吧,”元颂今情绪低低的,从鼻腔里发出来的声音也委屈:“我哪里都能睡的,只是一个晚上而已,反正我一个大男人又不会出什么事。”
卞生烟没搭腔,但车子真的停下来了。
元颂今蓦地一慌,手指紧紧抓住车门把手,准备要是一会儿真把自己扔下去,他就死拽着车门不放。
瞧见他防备的样,下车转到副驾驶车门口的卞生烟强忍着笑意。
“开门,下车。”
元颂今摇头,紧紧拽住腿边的车门杠。
现在下去肯定就要被扔掉了,他只是嘴上说说,哪能真在公园过夜。
卞生烟就那么看着他,“你先看看这是哪儿。”
闻言,元颂今才扭过脑袋,四下打量周围的景色。
看到一栋栋高级公寓楼,他怔了怔。
不是公园?
他们所处的位置明显是一个高档小区,整体呈现出黑白灰三色的简约格调,从装修外观来看,这里的地皮价格绝对高得离谱。
这会儿车子已经穿过了保安亭,停在了8栋前的私人车位里。
趁着元颂今愣神的功夫,卞生烟一把拉开了车门。
里面的人骤然一惊。
卞生烟睨着眸子,“要不要下车?”
元颂今看着她,眨了眨眼睛,没敢再说拒绝的话。
又是同样的姿势,他被抱着上了电梯,一路直达顶楼。
顶层只有一间住所,黑漆漆的厚重密码门嵌在墙里,衬的周遭环境越发冰冷孤寂。
原本的两间房子被全部打通装修,合并成了一间公寓。
卞生烟抱着人,径直朝着那扇门走去。
她手腾不开,到了门口便站住脚,示意元颂今去按密码。
“密码是20181103。”卞生烟偏头,在怀中人耳边轻声说道:“快点开。”
元颂今耳根子酥酥痒痒的,心里也痒痒的。
但他不想那么明显地表现在脸上,于是故作平静地摁下了密码。
“滴——”门开了,卞生烟抱着人走进去,顺带用脚勾上了门。
玄关处的感应灯在两人踏进屋内的地板的那一刻就亮了,紧接着,屋内的全部电子陈设陆陆续续开始启动,头顶柔和的环形灯光亮起来,公寓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元颂今呆呆地仰头,状似无意地打量起这里来。
卞生烟将他放在沙发上,自己则是转身去收拾客房。
她一直是一个人住,从来没让人进来过这里,因此即便在装修时就准备的有客房,但一直是空置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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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等铺好了床,卞生烟找来一次性拖鞋,一边拆开一边蹲下,给元颂今换上。
男生有些不好意思,不住地往回缩。
卞生烟不由分说抓住他的脚踝,淡漠的眼睛抬起,与他平静对视。
“别乱动。”她压低了声音说。
话音刚落,元颂今果真就不动了。
卞生烟这才低头,稍稍一使力,就脱掉了他的板鞋。
元颂今这辈子哪里受过这种待遇,紧张到脚趾都绷得紧紧的。
不过还好穿着袜子,应该没有被看出来。
“姐姐,这里是……”
哪怕心里有了猜想,元颂今还是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好奇地问一遍。
卞生烟头也不抬,专心替他换鞋:“我家。”
男生垂在沙发上的手攥了攥,想起刚刚卞生烟吓唬她的模样,故意噘着嘴说道:“姐姐不是说要给我扔到公园上凑合一晚吗……”
呦,还挺记仇。
卞生烟收拾完,用手背拍了拍他的脸,毫不掩饰地说:“我是有那个打算。”
元颂今眼神瞬间就变了。
但随后他就听到卞生烟说:“不过我可舍不得。”
卞生烟眼角挂着很浅的笑:“你说这么好看一孩子,要是被什么变态看到给我薅走了怎么办呢?”
又在拿他说笑。
元颂今心里一堵,干脆眼一闭头一歪,就直接睡在了沙发上。
卞生烟一边忍住笑一边将他翻过来,“你可不能睡在这儿,床给你铺好了,先在我这儿对付一夜,明一早我给你送学校去。”
听到这话,不知怎么的,元颂今心情好像更差了,他于是捂住耳朵,脸朝向沙发靠背,不听不看也不回答。
卞生烟还能奈何不了他?
她抓着元颂今的胳膊,手穿过他的腰,没怎么费力就将人给搂起来了。
常年体能锻炼的优势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元颂今被她丢进了客房的床上。
许是因为动作过大,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元颂今被腿上的伤刺激的“嘶”了一声,登时给卞生烟吓回了神。
“我瞧瞧,是不是伤口裂了。”
卞生烟掰开他的腿,后面就变成了抓住他小腿放在面前观察。
幸好,只是结的痂有些撕扯痕迹,没有出血。
卞生烟小心翼翼给他把腿放好,这才看了看时间说:“快十二点了,你这也暂时没法洗澡,就先这样睡吧,明早我送你回学校。你几点的课?”
元颂今沉默了一下,才小声回答说:“上午没课,下午最后一节才有。”
那倒还好,不用赶那么急。
卞生烟瞧了他一眼,累了这么久,她伸了个懒腰,长长吁出一口气,“我房间离得不远,有事你直接喊我。”
也不知道元颂今听没听进去,反正卞生烟说完后,就兀自转身去了浴室洗澡。
等她洗完出来,墙上的时钟表示还差几分钟就到零点。
不加班的情况下,这是她睡得最晚的一次了。
卞生烟穿着浴袍,头发是刚吹过的,还有些潮热,她一边走一边用手拨拉散热风干。
路过客房的时候,里面静悄悄的,但灯还亮着。
那小子还没睡?
不放心的卞生烟不由得调转脚步走了过去。
15.哭的稀里哗啦
元颂今规规整整地躺在床上,被子只拽了一角盖在肚子上,两条腿露在外面,破了大洞的牛仔裤和血肉模糊的沾了碘伏的膝盖让他看上去有些滑稽。
卞生烟刚探进来个身子,他就注意到了,瞥了一眼后便移开目光,状似无意地拉过被子,将自己盖的又紧了些。
“你睡觉不关灯吗?”卞生烟缓步走进来,问道。
元颂今将脸埋在被子里,说话瓮声瓮气的:“起不来,没法关。”
跟刚才在车里说自己没带身份证一样的理直气壮。
卞生烟哼笑一声,顺手就要给他关灯,元颂今却忽然叫道:“等一下!”
“怎么了?”卞生烟手指停留在墙壁的开关上,“你到底要开灯还是关灯?”
元颂今眨了几下眼睛,说:“姐姐你、关吧。”
也不知道刚在嚷嚷什么。
卞生烟见他没什么问题,便准备关了灯就回去。
谁料,开关还没按下去,从元颂今的枕头底下却忽然传来了闹钟铃响。
两人皆是一愣。
元颂今显然也没料到,他忙坐起来,伸手在枕头下面掏了掏,将今天车祸被撞坏的手机给拿了出来。
闹钟声响就是它发出来的。
原本开不了机的手机竟然因为一个定时闹钟给强制唤醒了。
碎裂的屏幕上还亮着闹钟的提醒页面,一行小字在闪烁。
元颂今差点忘记了这回事,下意识看了眼卞生烟,手赶紧就要去关掉。
可屏幕坏了,触控完全失灵,元颂今手忙脚乱地划了几下,闹钟却根本没有要关掉的迹象。
他急出一身冷汗,疯狂按开机键和音量键都不管用。
见状,卞生烟自然而然地走过来,一把就要去夺他的手机,不解道:“大晚上的设闹钟,你在寝室这个点要干什么?”
元颂今肉眼可见地慌了,抓着手机不放,嘴上还支支吾吾乱七八糟解释道:“姐姐没事的……就是我用来提醒我自己的,它坏了有点不太好关……我可以的!”
他动作不便,有意躲着卞生烟伸过来的的手,但最终手机还是被她抢走了。
手上的破手机震动不止,在快碎到看不清字的屏幕上,卞生烟眯了眯眼,勉强看清了闹钟上的提醒字样。
【周一了,快点准备好去表白】
看到“表白”两个字,卞生烟先是心里一沉,敢情这家伙一直推拒着不回应她,是想跟别人表白?
那她这么些天以来的所作所为,岂不是跟个笑话一样?
她拿着还在响的手机,眼神有些冷的质问元颂今:“你什么意思?”
床上的人一惊,随即耳朵垂下来,一副十分受伤的模样:“姐姐,你为什么这么问……”
“你还装,”卞生烟几乎是有些破防了,“我一直在等你回复,你倒好,两天了不发一条消息就算了,还特意定好了闹钟卡点去表白?”
她拿着手机朝床边走去,一字一句质问元颂今,态度已经完全没有了一直以来的怜爱:“你可真能耐,来,跟我说说,周一凌晨卡点也要让你去表白的,谁啊,这么大魅力?”
元颂今不住摇头,小声解释说:“不是的姐姐,你听我说……”
卞生烟将手机扔到他面前,此刻闹钟已经因为长时间的无响应自动关闭了。
元颂今只低头瞥了一眼,便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卞生烟身上,扁着嘴巴说:“你听我解释好不好姐姐……”
“行,你说,我听着。”卞生烟来到了他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人,黑沉的眼里满是审视:“解释完了你就给我出去。”
元颂今一愣,漂亮的眼里满是迷茫。
卞生烟的表情,不像是跟他说虚的。
元颂今一阵不安,面前人不善的目光就跟毒针一样扎进他心里,痛得连呼吸都成了难事。
他也没料到今晚会车祸,又被卞生烟撞上带回她家里。
原本这个时间点,他就应该美滋滋地发出表白短信,然后两人顺利结成情侣。
可现在,他的计划全乱套了。
元颂今越想越委屈,出声解释的时候,嗓音不由得带上了哭腔。
“我要表白的人,是你啊姐姐……”
闻言,卞生烟蓦地一怔。
元颂今靠坐在床上,抬手抹眼泪,一边强忍住哭意,一边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第一次碰上有人说喜欢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我怕我……因为太过激动而匆忙答应,等日后我们两个、有人后悔的话……”
长这么大,他身边只有无穷无尽的恶意。
因为想要个儿子,所以父亲买了个女人回来关在地下室。
后来母亲跑了,亲爹觉得丢脸,将他视作晦气玩意,整日不是打就骂。
再后来,爹也没了,他被人送到镇上的福利院,可里面的孩子都不喜欢他。
因为每个来领养的家庭,甚至平日里照顾他们起居的阿姨和院长都对长得漂亮又聪明的元颂今青睐有加,吃饭给他盛最多的菜,好心人送来的衣服和玩具也是先给他挑最好的。
元颂今并不喜欢被这样特殊对待,因为这些,他被那里的孩子排挤,趁院长阿姨不在的时候,他们把他推下水池,扯坏他的衣服,踩烂他的玩具,嘲讽他克死了自己的爸。
他唯一碰上对他散发好意的人,就是卞生烟。
但即便这样,元颂今也还是惶恐。
他道出了关于闹钟的实情:“我没有人可以问,只好自己上网找。然后就有人说,这种事,不能急……要考虑两天,给彼此一些时间,第三天再去回应最好……”
他恨不得当时立马就答应卞生烟,可那样的话,欲擒故纵的效果就显现不出来了。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也很容易被丢弃。
他不想做被卞生烟玩玩就丢掉的垃圾。
但这些真实的内心想法,他怎么能全盘脱出呢?
感情都是真的,只不过态度要演一半藏一半,不然就没法在卞生烟心里占据重要的分量。
床上的人已经捂住了脸,还在絮絮叨叨地说:“当时听到姐姐的表白,我真的特别激动,当场就想答应下来。可冲动是魔鬼,万一哪天姐姐发现我又无趣又幼稚,那抛弃我不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吗……”
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元颂今一股脑的说了很多,自己也不知道在讲什么,只想要快点解释。
卞生烟呆在原地。
她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这孩子内心的恐惧和不安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
身侧的床垫凹陷了一块,元颂今察觉到是卞生烟坐了下来,但难过的情绪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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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来,他的眼泪已经止不住了,哭得鼻子一抽一抽的。
“……我喜欢的人,只有姐姐。我后悔说考虑两天的话了,但我只能卡着点等周一来,我怕我慢了一秒,姐姐就心有所属,就对我不感兴趣了。”
静谧的房间里回荡着元颂今的小声啜泣。
原来是这样。
卞生烟忽的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坏了,居然让一个这么可爱的孩子哭的稀里哗啦的。
她于是往前凑了凑身子,将哭泣不止的元颂今搂进怀里。
“抱歉,错怪你了……”
元颂今听完,趴在女子的怀里哭得更厉害了。
他其实很少哭。
在碰见卞生烟后,他一直想在她面前营造一个坚强的人设,可不知怎么的,每次装作要掉两滴眼泪的时候,情绪就会彻底崩盘,难以控制。
特别是在听到卞生烟说让他出去的话,元颂今再会伪装也绷不住了,因为如果不解释清楚,卞生烟真的会把他赶出去。
他将下巴垫在卞生烟的浴袍肩膀上,抽抽搭搭地说:“姐姐,我说完了,你不要生气,我真的没有要跟别人表白。”
末了,他还抹了把眼泪说:“我一会儿就出去找公园待着,绝对不在这里烦你了。”
说完,元颂今作势就要从女子怀里挣开下床,但卞生烟却忽然将他搂得很紧。
元颂今的后背被一只手轻轻拍打安抚,他听见卞生烟的声音在他耳边轻柔响起:“现在已经周一了,告诉我,你的答复是什么?”
元颂今看不到卞生烟的脸,但能感受的出来,卞生烟对他的态度又回到了从前。
“我,我自然是想跟姐姐在一起。只不过……”
卞生烟放开他,看着他的眼睛追问道:“只不过什么?”
元颂今垂着脑袋,很是自卑地说:“我们才认识两个月,彼此都不甚了解。再加上,我家境很普通,父母都是农村人,一没钱,二没事业,我怎么配得上姐姐呢。”
卞生烟从床头柜抽出一张纸来给他擦脸:“我喜欢的是你就够了,旁的条件,根本不足为惧。”
元颂今又说:“那要是别人要拆散我们呢……”
就比如姐姐的家人,父母,朋友,但凡有一个觉得他身份低贱,他要拿什么去证明自己的资格呢。
卞生烟盯着他看了两秒,眼里闪过的淡定令元颂今心安。
“我要是连这点话语权都没有,打拼这么多年,岂不是太失败了。”
如今光盛虽然是她爸担任董事长,但公司的核心骨干都对她唯命是从。
卞家的那群尸位素餐的亲戚尽管时不时就会整些幺蛾子出来,可在这种私事上面,他们还没资格过问。
元颂今眨眨眼,像是还有些不大敢相信似的:“真的嘛?”
卞生烟看着他,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元颂今紧张地绞着手指。
忽的,面前的女子伸出手,毫不犹豫地扣住他的后脑勺,与他接了个浅绵的吻。
这是第二次接吻,元颂今依旧是在嘴唇相碰的瞬间就大脑宕机了。
许是因为说开了心意,又或许是氛围使然,卞生烟怎么亲都觉得不够。
于是她从斜坐着转变为单腿膝盖跪上来的姿势,倾过身躯压在元颂今身上,两人一齐摔进被子里。
16、地窖里的女人
元颂今被压制的死死的,卞生烟按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则是钳制住他的两只手腕举过头顶,以一种不容反抗的姿势定住他。
随即细细密密的吻落下来,卞生烟啃咬他的唇瓣,像是戏弄一般,追逐着他的舌尖挑逗。
两人现在的姿势十分微妙,女子刚吹好的长发散落下来,清冷好闻的香味拂过元颂今的鼻尖,令他心跳加速,浑身燥热难耐。
卞生烟的吻技不算娴熟,此前也没有接吻的经历。
但她的天赋就是擅长摸索学习,吻过一次就能总结出经验。
元颂今也想像她一般加深这个吻,但他一有动作,就会被卞生烟扑倒。
吻势逐渐强烈。
他的牙关被撬开,对方湿热的舌舔舐过口腔内的每一寸,攥取他为数不多的氧气。卞生烟刚洗漱完,带着些清新薄荷味道的牙膏味缠进来,元颂今不由自主地就陷入了其中。他只好放弃了挣扎,生涩地调整呼吸,小心翼翼地仰头,回应着卞生烟。
姐姐身上好香……
元颂今感到大脑一阵晕眩,但身体下意识沦陷在这情/欲中,被缠绕在身边毒蛇似的暧昧捆得无处可逃,还贪心地想要更多。终于,卞生烟放开了他。
元颂今目眩神迷地躺在身下,双眼一阵失焦,表情空白,只剩被亲得发红的嘴唇微微张开,胸膛在这强烈的刺激下不住起伏。安静的房间内响起两个人的心跳声。
见他像是失了魂,卞生烟又低下头去,在他喉结处轻轻咬了一口。元颂今浑身猛地一抖,几乎要跳起来,却被卞生烟单手摁了回去。
回了神后的男生瞪大了眼睛,这才惊觉自己刚刚下意识揪住了床头的枕头角,手臂青筋暴起,心脏怦怦直跳。被咬住喉结的感觉……太可怕了,身体内仿佛有一股奇异的涌动,促使他兴奋,激动,渴望被人吃掉。
“现在你觉得是真的还是假的?”
卞生烟躺在他身侧,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元颂今大口呼吸了一会儿,眼瞳开始恢复转动,终于有活过来了的感觉。他缓缓抬眼,看向近在咫尺的卞生烟,哑着嗓子回答:“…真的,我最信姐姐了。”
“那你还要去公园睡觉吗?”
元颂今小脸一红,“不是姐姐你让我出去的吗……”人不大,记仇倒是厉害。
卞生烟哼笑:“我让你现在去,你去不去?”元颂今头摇成了拨浪鼓:“我不想去。”
“不想去就睡这儿,”卞生烟给他掖好被子,又从床单里掏出来碎成白屏的手机放在床头柜,疑惑问道:“我给你买的手机怎么不用?”
元颂今舔舔嘴,乖巧出声:“不舍得换,本打算等那个手机坏了就用的……”
“那还真是赶巧了,”卞生烟摁了摁开机键,又没反应了。
“明天回学校,换我给你买的新手机。”
元颂今点头,姐姐说什么他都应好。
见卞生烟要走,小男生红着脸,不好意思地问:“姐姐,我们这是,在一起了吗?”
……"
卞生烟听到这话,脑子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她在思考元颂今为什么要问出这种问题。这还不明显吗?如果这都不算在一起,那他们刚刚的接吻算什么?
算她做慈善?
".……不然呢?"卞生烟这辈子没碰到过解决不了的问题,这还是头一个给她干沉默了的。元颂今抓着被子,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那我可以跟姐姐你一起睡吗?"
卞生烟:"….…"
她扫了一眼元颂今修长的身躯,结实的长腿,流畅漂亮的手臂肌肉,以及那张颠倒众生的美貌脸蛋,喉头顿时一紧。“不可以。”卞生烟很是无情地拒绝了这个要求。
元颂今嘴角耷拉下来。
“早点睡吧,"卞生烟起身,顺手帮他关掉了灯:“明早会有阿姨过来做早餐,下午我找人送你回学校。”元颂今还想说什么,但卞生烟似乎是有什么事,脚步走的飞快,还替他带上了门。没能达到目的的元颂今失望地叹了口气,但今晚总算是有所收获。他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嘴唇舔过刚刚卞生烟吻过的地方,脸上露出了惬意的微笑。
一
后半夜,元颂今睡得极不踏实。
他闭紧双眼,神色痛苦,双手无意识地抓住被角,额心渗出冷汗。他今晚又做了同一个噩梦…..破旧的土瓦房掉下来一片瓦片。
3岁的元颂今正蹲在屋檐下,拿着树枝在泥土地上画画。听到声响,他扭头看过去,掉下来的瓦片已经碎了。
原本瓦片位置的屋顶现在缺了一个白晃晃的洞,此时若是下雨,屋子肯定要漏湿完。
但他也做不了什么补救措施。
等他爸从山上回来,估计又要骂人了。
于是元颂今看了看,趁着没人,他走过去将瓦片捡起来,偷偷揣进口袋里。
要走远点扔掉才行。
元颂今揣着瓦片,小跑到地窖附近,眼看没人注意,他慌快地将碎片全扔进了草丛。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阵响动。
不像是瓦片砸在地上的声音。
元颂今顺着声音的来源走过去,发现好像是从地窖里面传来
的。他放缓了脚步,一点点拨开杂草靠近。这里是他们家的地窖,用于存放干柴和过冬的食物。
平日只有父亲会出入这里,元建国吓唬他说这里面有狼,会吃小孩儿。
因此元颂今即便是出去玩,也会离这里远远的。
一阵微弱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像是人在呼救,说的话元颂今听不太清楚,但他还是大着胆子靠近。
快要到门口的时候,父亲的声音忽然自身后响起。
——“你在这儿干什么?”
元颂今一惊,猛地回头,就看到父亲正沉着脸,手上拿了一把斧子。
他刚砍完柴回来。
元颂今心虚,不敢说话。
男人爆喝:"滚回去,再敢来这儿腿给你打断!"元颂今缩着脖子,下意识回忆起上个月隔壁三叔打他老婆的场景。
听说是他老婆出门了一趟,走的比较远,然后被三叔带人逮了回来,摁在村口打,愣是把她的一条腿给打断了。
三婶的惨叫令元颂今头皮发麻。
印象中,三婶是一个很和善的人,对邻里乡亲十分亲切。但没想到只是走的远了些,三叔就能下此毒手。看父亲还在盯着他,元颂今后背一凉,头也不回地赶紧跑开了。出于好奇,走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他爸背着柴火进去了。
男人站在门前,拽下腰间的钥匙开门,随后地窖的门被带上。但没一会儿,里面就发出了女人惨烈的尖叫。
像是厉鬼在哭嚎。
元颂今打了个寒噤,不由得回想起了前几天晚上,村里有人来放电影,放的恰好是一部恐怖电影,讲的是一个女鬼从枯井里爬出来杀人。他很害怕,快步跑开了。
不到半个小时,元建国就从里面提着裤腰出来了,嘴里骂骂咧咧:"MD臭娘们,净会给我找事儿!"
元颂今看到他爸出门了,但他猜,地窖里面绝对不是女鬼。
因为电影里的女鬼会杀人,但他爸却能完好无损地出来。他还是没忍住好奇,跑了过去。这次很顺利地就来到了地窖的门前。但门被一把生了锈的大铁锁给锁住了。他只能推开门缝,借着外头的一点光亮往里瞧。靠近门口的是一堆堆劈好的柴火,胡乱地摆放在两侧。
再往里就是从地里割下来捆好的稻草,卷成蜂窝子的形状挂在墙头。
但最最里面,似乎还有一个空间,被一道木栅门给隔绝了起来。元颂今踮起脚尖努力瞧,终于看清了那是一个人。
一个衣衫不整,只能如一滩烂泥一般倒在地上的女人。
她形容枯槁,身上的衣服跟破烂一样,头发糟乱结成一团,面色蜡黄发黑。
地上铺了一层烂被褥。
隔着老远,一股发霉的酸臭味就传了过来。元颂今听见女人嘴里有气无力地说着什么。
“不得、好死……”
“救我……”
“……要回家。”
元颂今没站稳,身子歪了歪,脑袋一下子就磕上了门。声响瞬间就引来了女人的注意。
几乎同一时间,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头,瞪大了浑浊的眼球朝门口看了过来。披头散发的恐怖模样令元颂今毛骨悚然。
他捂住嘴,拔腿就往外跑。
不一会儿,元建国带着一个挎着药箱的男人回来了,两人一起进了地窖。那个男人元颂今知道,是他们村里的中医先生。附近镇子的人都来找他看病。
以前他爸也偶尔带着那个中医过来,只不过不是给他看病,而是进了地窖。当时他还不懂他们两个进地窖是要做什么,但现在忽然明白了,是为了给那个女人看病。元颂今心脏控制不住地狂跳,心想要是里面的那个人跟他爸说了自己刚刚靠近地窖的事,他肯定要挨一顿毒打。
就这么心惊胆战地等到了两人出来,元颂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坐在门外的柳树前捉蚂蚁,听到那个中医一边摇头一边跟他爸说:“太差了…….”“身子***,不好怀。”“再生***可能会要命……”“你最近***少一点。”
具体的元颂今听不清楚,因为那个中医很是谨慎,说话刻意压低了声音。
他爸脸色阴沉一片。
送走了中医,元建国折返回来,看到元颂今蹲在地上在捉蚂蚁,于是踹了他一脚。
“天都黑了还玩个屁!”
元颂今在地上滚了两圈,然后摸了摸被踹疼的屁股爬起来,默不作声地跟在他爸后面。
直到晚上睡觉前,元建国都没提他去地窖的事。
元颂今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那个女人很会保守秘密,对她凭空冒出了一丝好感。
第二天,元建国又出去砍柴了,走之前吩咐他煎药。
是昨天那个中医开的。
元颂今给罐子添好火,火柴划拉两下,底下的干草就点着了,他赶紧将细柴火压上去,并用扇子开始扇风。等泥罐子的药平稳煎煮不再需要人照看时,元颂今又想起了昨天的那个女人。
于是他来到了地窖。
那个女人换了个姿势,坐在铺得乱糟糟的被子上,精神似乎好了一些。元颂今刚来到门前,她就发现了。
像是看到了希望,她用沙哑
的嗓音期待地喊道:“小朋友,别走!你叫什么名字啊?”
元颂今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心里疑惑的是,明明她的声音这么温和,真的跟昨天发出那恐怖声音的是同一个人吗?女人看不见他的脸,也不敢太过张扬,只放缓了语气说:"我以前没见过你,你是这附近的孩子吧?"
元颂今还是没说话。
女人自言自语说了很多,说她是敬寒市人,被拐卖来的,家里爸妈还在等她。
说着说着,她就开始哭了起来。
“小朋友,你有没有纸和笔,能不能让我写点东西。或者、你能帮我打个电话吗,给我爸妈打一个就行,告诉他们我在这里就行……”元颂今终于开口了,"我们村里没有电话。"
要打电话,需要去十里外的镇上,有一家裁缝铺的老板店里装了个座机电话。附近的人都去他那里打,一次五毛钱。
很贵。
元颂今没有钱,也不会打电话,更不知道要打给谁。因为他们家里不需要电话这种东西。从他记事起,这个家里就只有父亲一个人。
元鹏、元军他们几个家里有爷爷奶奶,还有妈妈,特别热闹。
虽然那几位婶婶元颂今不经常见到,但起码,元鹏、元军他们是有妈妈的孩子。
“你会寄信吗?”
元颂今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他想起来,自己在门外摇头,里面的人是看不见的。
于是他说:“我不懂这个。”
女人似乎很是失望,但她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不管怎么说,今天能跟这个小孩儿说上话就是好的。"你什么时候能再来?"
元颂今也不确定,只要他爸出去了,自己应该就能过来。
“有空就会来。”
听到这个答案,女人明显很激动,她扒在木门上,希冀地望着门外的小孩儿:“那我明天等你,你一定要来好吗?我很孤独。”
元颂今点了点头,蓦地又张嘴说:“好。”
想起来院子里还在煎药,元颂今没敢多待,扭头就走了。
幸好,元建国回来没发现他去过地窖,只端了煎好的药进去。
第二天下雨,元建国没出门,元颂今便没找到机会去地窖,只能趁着他爸去送饭的时候远远瞧上一眼。
连喝了几天的中药后,女人的精神慢慢有了好转,元颂今也跟她渐渐熟络了起来。
虽然一身破败糟乱,但女人的谈吐知性温雅。
她知道很多东西,讲她的家乡,她生活的城市,还有她的父母朋友,还给元颂今讲童话故事。
元颂今去那里的次数越来越多。
经常是女人在说,他就坐在门口,拿着刚摘得一捧狗尾巴草编草环,听她描绘外面多姿多彩的世界。
"外面真的有十二个轮子的大货车吗?"
他只见过村里拉沙子的三轮车。女人点头:“当然,还有飞机。”元颂今问:"飞机是什么?"
女人说:“就是可以在天上飞的交通工具,很大,一次能坐一百多个人。”“那是挺大的,”元颂今隔着门说:"我没见过。""你可以在电视上看。"
元颂今疑惑:“电视又是什么?”
女人用她的方式来描绘:“就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有一面是玻璃,可以播放电视剧,电影,唱歌。是一个会说话的盒子。”元颂今对这样的盒子来了兴趣。
“但是我们这里好像没有。”
“这里确实没有。”女人说。
这里是个很穷的山村,在深山里面,没有公路,也没有信号,什么都很破,且落后无知。
她刚被拐来的时候,曾经跑过几次,但都被速回来了,后面被打得很惨,她就学乖了,装作融入这里,跟周围的邻居打好关系,和那群同样被拐来的女人聚在一起,彼此慰箱着心底最后一丝希望。后来她还是控制不住要跑,在元建国面前失去了可信力,于是就被关在了地窖中,整日不见阳光。
女人问:“你以后长大,想做什么呢?”
元颂今第一次被问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有想过。
同龄的小孩儿除了玩泥巴,就是在田野里滚草。这附近最近的学校要七岁才能入学。
在此之前,他们就是没人管教的野孩子,什么都不做,全村都会宠着爱着。毕竟是来之不易的男孩儿。
他们曾经也聊过这个话题。
元鹏跟他弟弟坐在大坝上,笑嘻嘻地说:“跟我爸一样,买个漂亮媳妇儿回来生儿子。”他们的思想很浅薄,世界很简单,长大就结婚,结婚就要生儿子。
那媳妇从哪里来?
花钱买。
这里的女人、婶婶、大娘,乃至他们的妈妈都是被买来的。只有元颂今沉默不语。
他见过那些被买来的女人,一开始会极力挣扎,然后被打到遍体鳞伤。等装乖取得信任后,再跑,然后还是被抓回来,要么打残,要么打死。她们没有一个人是自愿留在这里的。
本来她们也不属于这里。
元颂今说:“我想,见见你说的那种世界。”
想看十二个轮子的大货车,能坐一百多个人的飞机,和会说话的电视机。女人欣慰地说:“会的,你以
后一定能见到的。”他们之间存在着一种微妙的关系,这促使两人默契地交换着信息。
元颂今跟她分享了村里其他几个女人偷跑的事。
“三婶被打断了一条腿。”
“四大爷家的儿媳妇跑太快摔下山,人没了。”
听到后面,女人的眼皮狠狠跳了跳。
“我们都在跑,可没有一个能出去的。”说这话的时候,女人脸上的表情有些麻木。元颂今看不清楚,只知道她听了这些,心情变得更差了。
也许他不该说这些。
元颂今抿了抿唇。
他开始在村子里晃悠,走以前没见过的偏僻小道,在各个山头一坐就是好半天。
他是村里的男娃娃,自然没人会注意他的异常。
路过的邮差大叔还跟他打招呼。
元颂今沉默着点头,然后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他知道这个邮差大叔会装作好心帮那些婶婶寄信,但是暗地里却将她们的信件全都送到男村民家里。
等女人们被打得跟狗一样趴在地上站不起来,他就会推着自行车假装路过劝架,然后走到没人的地方哈哈大笑,跟村口抽烟的老头说她们活该。这个村子里没有一个好人,大家都为了所谓的脸面不停地剥削女人,买进来的女人一个接一个,出生的婴儿越来越多,但基本都是男孩儿。
经过一座石板桥的时候,元颂今想下去洗把脸。
这里他很少来,还是第一次下到桥下。他跳下不高的土埂,踩着松软的泥土一点点靠近溪流。
忽的,他余光被某个东西所吸引,同时,他闻见了一股动物尸体腐烂的味道。就跟二大爷家那只死掉的老黄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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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的臭味。他皱了皱眉头,朝着手边的东西看去。
只一眼,就让他毛骨悚然。
死婴,准确来说,是女婴。
一具围满了苍蝇的女婴的尸体被随意丢弃在河边,甚至连块包裹的布料都没有。
她的脸腐烂了一半,露出里面发白的肉。成群的蛆虫在上面爬来爬去,啃食着,汲取着养分。元颂今吓得大叫,连滚带爬地跑上去,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手掌心被石子蹭破,裤子也撕开了。
元颂今扭头一看,再次被吓到失语。
他脚下踩着的,是根根幼孩的白骨,还有几具即将白骨化的尸体。
骨头很脆,他动的这几下,就把头骨给踩碎了。
元颂今几乎要吓晕过去。
他顾不上摔破的裤子,疯狂地朝着家的方向跑。
那之后,元颂今沉默地缩在家里好几天,脑海里的恐怖景象久久挥之不去。
见他把衣服摔破了,元建国气急败坏地臭骂了他一顿,然后拿着破了的裤子去找地窖中的女人缝补。
隔天,元颂今穿着缝补好的裤子又来到了地窖。
他跟那女人说了河边的事。
女人丝毫不意外。
“你们这里,就是这个风气。”她说:“你信不信,如果你出生的时候是个女孩儿,你也会成为那里的一员。”元颂今打了个寒颤。
他从来没在村子里见过同龄的小女孩儿,就一直以为这里没有女孩出生。
但实际上不是的,女孩儿也有,只不过都在那座桥底下,也有可能在村子里的其他地方,但绝对不会在村民家里。女人说:“你说的地方,肯定不止女孩儿的尸体。”
元颂今一怔。
女人的声音很轻,带着些令人胆寒的阴冷:“你猜猜那些逃跑失败死掉的女人去哪里了?”元颂今越发觉得惊悚。
隔着两道门,他似乎窥见了里面那个女人未来的下场。沉默良久,元颂今忽然压低了声音问:“你想不想出去?”女人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身体还是下意识坐了起来:“你能帮我?”元颂今“嗯”了一声,“但是我不知道这门怎么开。”
女人惊喜地说:“你有没有见过经常来这里的男人,钥匙就在他腰上,两把都是。”元颂今当然见过,但他不敢说元建国就是他爸,担心这个女人会连带着讨厌他。
“我帮你拿钥匙,明天晚上我会过来,到时候带你出去。”
女人几乎要喜极而泣:“你、你为什么要帮我?”
尽管觉得这孩子不会说谎,但女人还是有点难以相信一个孩子能带自己逃出去。而且,他没有任何理由这么做。
门外的元颂今沉默很久之后才说,“我喜欢你讲的故事,我希望你能一直讲下去。”
他不想她变成石板桥下的尸体,被苍蝇和驱虫残食,然后不知道哪天被人一脚踩碎骨头,成为土地的养分。女人掩面流泪,“谢谢你……”
尽管不知道这个孩子叫什么,长什么样,但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他们两人之间,已经建立起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就像朋友一样。
这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孩子。
虽然她被逼着,与那个男人生了个儿子,但直到现在,她都没见过那孩子长什么模样。
说实话,她也不想见到。
身上流淌着邪恶血脉的那个孩子,是她苦难的具象化,一旦想起他的存在,她就浑身恶心反胃。
她希望那个孩子早早死去。
不被
祝福和期待出生的孩子,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第二天晚上,天彻底黑了。吃过晚饭,村子再没有一点光亮。
入夜时分,元颂今悄咪咪坐起来,从熟睡的父亲搭在床头的裤子上解开了钥匙。他轻手轻脚地来到地窖,打开了门。地窖没有灯,女人不知道是谁来了,吓得一阵紧张。
“是我。”
元颂今稚嫩的声音响起,女人才终于放松了警惕,转而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喃喃道:“你真的来了……”
一片漆黑,没有灯,也没有窗户,外面的月光照不进来,元颂今只能摸索着找到木栅门锁的位置,然后翻出钥匙插进去。
一阵稀碎的声响过后,门开了。
女人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要冲出去,但元颂今却出声拦住了他:“等一下。”
女人以为他是要反悔,当下就要跑出去,元颂今只好摸到她的手紧紧抓住,说:“我看不见这里,你牵着我,咱们一起出去,我带你去找路。”女人这才冷静下来,回握住孩子的小手,依靠她对这里的熟悉,通畅无比地出了地窖。
见到月光的那一瞬间,女人几乎要哭出来,但她知道现在不是庆祝的时候,于是强忍着鼻腔的酸涩转身去看元颂今。面前的孩子是她从来没见过的生面孔,面庞稚嫩青涩,但不难看出来,骨相生的极为出色。
如果不是声音跟她这么久以来一直隔着门交流的人一模一样,她真不敢认。当目光瞥见元颂今腿上穿着的裤子时,女人神色明显一顿。
元颂今没注意那么多,只顺着月色在前面带头,对女人说:“跟着我走,不能经过村口,那里有人守着。”这么长时间以来的踩点,让他对村里现在的情况了如指掌。
女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几乎全程都在奔跑,一刻也不敢停歇。身后是无尽的黑暗,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深渊。
元颂今带着她从后山小道穿过去,那里是元建国平常砍柴的地方。实际上,从这里翻过去,再越过两道山弯,就能抵达距离镇上不远的加油站。
这是没多少人知道的路线。
元颂今也是在晃悠了几个月后才发现的。到了那里,路上车就多了,离开不成问题。
元颂今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纸条,还有几张从抽屉里随手抓出来的皱巴巴的纸币,对女人说:“坐车需要钱,这些应该够了。”紧接着,他展开手中的字条,上面是他歪歪扭扭画出来的地图,很简陋,但位置都标的很清楚。元颂今还没到上学的年纪,暂时不会写字,只能用笔画出来,然后当面口述。
“我们现在在这里,”他指给女人看,“你就顺着这里下去,前面还有两座山,山上没有路,只能爬,翻过去就会看到一个加油站,路口有很多车经过。”他不能离开家太久,他爸晚上会起夜,万一发现他不在,钥匙也不见了,肯定会带人追过来的。
必须要赶在他爸醒来之前将钥匙放回去。
装作神不知鬼不觉,这样兴许就能洗脱自己放了人的嫌疑。
女人惊喜地接过纸条和钱,正要拔腿就跑的时候,她忽然转过身来,含着泪对元颂今笑着说:“非常谢谢你,我应该不会回来了,不知道能不能抱一下你?”元颂今一怔,他没想到女人居然会提出这个要求。
但他真的很想和她抱一抱。
这么久以来的相处,哪怕元建国没说,元颂今也猜到这眼前的女人就是生了她的母亲。
他很想喊一声“妈妈”。
为了不耽误女人逃跑的计划,他一直忍着,没有对她表现出过分的亲昵。
但冷漠的孩子,心里也是期待妈妈温暖的怀抱的。
在女人提出这个要求后,元颂今嘴唇动了动,分外别扭地答应说:“好吧。”他伸开了双臂。
女人顿了一下,随即冲上来抱住了他。
她身上很冷,手脚都是冰凉的,但元颂今还是感受到了温暖。他多想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
浓烈的酸涩感涌上鼻腔,他现在就想告诉所有人,他也有妈妈。他妈妈会说谢谢他,还会抱抱他,他不是没有妈妈的野孩子。
但他妈妈不属于这里,她有自己的家,她见过外面的广阔世界,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情到深处,元颂今张了张嘴,一句“妈妈”即将脱口而出。但下一秒,他的耳畔听到了一声极为痛苦的呢喃:“对不起……”
元颂今不解,妈妈为什么要对他说对不起呢?
没等他松开怀抱,面前的女人抓着他的衣服,将他狠狠往后一推!
随即,元颂今感到身体腾空而起,危险地向着山下跌去。他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女人。那短暂坠落起飞的瞬间,他望见了母亲眼中的抱歉。
女人看着他的方向,神色复杂痛苦地说:“真的对不起,但我是个自私的人,只想回家……”如果这个孩子现在回去,很有可能会惊动其他人,到时候对这里尤为熟悉的当地人就会成群地围上来抓她。这次被抓回去的后果她很清楚,只有死路一条。只要这个孩子回不去,起码直到天亮前,她都是有时间逃跑的。
更何况,这是她被那个狗杂种男人强迫后生下来的孩子,她无论
17、议论
“什么?”
卞生烟刚起身,听到这话,她便又坐了回去,揽住元颂今的腮帮子跟他对视:“怎么,又在吃醋?”
元颂今眼睫垂了垂,脸上是乖顺的表情,同时也有些气闷:“……他好像每天都给姐姐你发消息呢。”
卞生烟哈哈 笑,顺手解开手机拿到他面前,一条一条地划过跟陈硕言的微信聊天记录:“来,你看看,我们究竟在聊什么。”
元颂今很不想在她面前承认自己小心眼,但眼睛还是瞥了过去。
通篇看下来,可以说,这份聊天记录再正常不过了。
两人虽然经常有交流,但聊得很少,往来间发的还都是工作上的东西。
陈硕言对待工作还是很认真的,哪怕真有事,他也会当面提,不会在网上不合时宜地说。
至少从这份聊天记录来看,他一直都挺安分的,没做出越界的事。
见他渐渐放了心,卞生烟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小脸,“谁家的元颂今这么爱吃醋啊?”
元颂今不禁红了红脸。
自两人正式在一起后,他这才发现卞生烟只是对外一丝不苟。一旦只剩下他们两个,姐姐就会拿他打趣逗弄。“我才不是爱吃醋,明明是那个陈处长总想勾引姐姐。”
他其实还想说更难听的,就比如陈硕言平常工作在外是 副正经的样子,来找大生烟的时候就穿的花枝招展的,十几万一套的手工高定西装恨不得焊在身上,整个什么酒红色的领带,还强包地别了个领带
夹。
任谁看不出来他是故意那么打扮的。
卞生烟对这些没什么感觉,陈硕言在她面前一直是维持着优雅得体的形象,最最出格的莫过于元颂今出车祸那晚的表白。
在她明确表示了自己没那个意思后,陈硕言后面倒也挺正常的,没再有过散发私人情感的行为。
"颂今,你可不能这么想人家陈处长。"卞生烟佯装板起脸道。
元颂今一直看不惯陈硕言,日常的相处中也能很明显察觉到他对陈硕言的敌意:“陈处长是我的朋友,更是我的贵人,工作方面,我需要他的帮助。”
不多结交陈硕言这样的人脉,怎么能在圈子里混的开呢。
元颂今听了这些话,心里更是不舒服了,但他没直接表现出来,而是体贴地窝在卞生烟的怀里,很有眼色地抱歉说:“我知道错了姐姐,你不要生气。”
卞生烟也没有要生他气的意思,只是想跟元颂今说清楚,陈硕言跟她,除了工作上的交涉,其余就再没有联系了。不能因为他总是患得患失的,就去给人家陈硕言扣帽子吧。而且,陈硕言哪里勾引她了?
卞生烟想破脑袋都没想到勾引体现在什么方面。
"乖,以后要是哪里不舒服了,你就跟我说,但是不能再这样猜忌人家。"
万一哪天没注意直接在陈硕言面前开大了…..卞生烟不敢想那时候的场景。元颂今“嗯”了一声,听话地抱住姐姐的腰蹭了又蹭,眼底却是划过一抹阴冷。
等吃完饭,卞生烟准备开车送他去学校,但元颂今却摇头道:“姐姐你就放心去公司就行,小区门口不远处就是地铁,我自己乘地铁去就行了。”
“那哪成,”卞生烟拿了车钥匙,脸上满是不解:“我出差不在家,你坐地铁上学倒还说得过去。但现在我在这儿,有车为什么不坐?”
元颂今神情闪了闪,说:“就是……我想走路锻炼下身体。”
这个说辞实在是太假了。
卞生烟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放下挎包折返回来,长腿一步步逼近,将元颂今抵在了墙上:“来,跟我说说,为什么不想坐我的车去学校?”
元颂今不自在地别过脸,但马上就被卞生烟强硬地嵌住下巴掰了回来与她对视:“嗯?你在心虚什么?”
青年黑白分明的眸子不得已迎上她的眼睛,脸上写满了纠结。
“就是…”男生咬了咬下嘴唇,过了一会儿才小声地说:“我有几个同学看到我总是从你的车上下来,就……”
卞生烟眼眸危险地眯起,语气也冷了下来:"就什么?"
元颂今似乎很难以启齿:"就有一些不太好听的话,说、说我是被包养的……"
越到后面,他的声音越小,散发着难以言说的委屈。
他在同学们心中一直是个农村出身的俭朴形象。
开始和卞生烟交往后,他的吃穿用度都发生了肉眼可见的改善,更是经常乘坐价值不菲的豪车来学校。
只要不瞎,都能看出来端倪。
卞生烟的眼神逐渐阴沉,没想到她就出差了两个星期,这孩子身边就出现了这种风言风语:“所以你的想法呢?”元颂今怯怯抬眼,专注凝视着她的眼睛说:"我不想姐姐被他们议论。"“我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是他们说的话,太难听了,我受不了他们把你扯进来。”
原来是这样。
卞生烟暗自松了口气,心想要是元颂今觉得跟她在一起丢脸,她现在就要好好收拾他一顿。
“嘴长在人家身上,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女子吻了吻他的唇瓣,云淡风轻地说:“你过得好,他们才
会嫉妒。”
未了,像是觉得这种安慰作用不大,卞生烟哼笑一声,又说:“要是真有不识好歹往枪口上撞的,你也可以动手,一切后果,我给你兜着。”
“姐姐……”元颂今一副感动得快要哭出来了的样子,十分乖巧地开口道:“清者自清,往后,我不跟他们来往就是了。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这孩子不争也不抢,总是本本分分的,物欲不高,给了张黑卡也没怎么刷,浑身都透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纯粹,卞生烟对他是越看越喜欢,又搂在怀里亲了两口才放开人。“乖,该反击的时候就要反击。你姐我有钱有本事,区区几个碎嘴子的东西还整不了?”
她拉着元颂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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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一同出门:“走吧,我送你去学校,气死那群眼红的苍蝇。”
“嗯。”元颂今扬起嘴角,无比雀跃地跟在卞生烟身后。
等到了学校,元颂今故意下车绕到卞生烟驾驶室的车门前,俯下身子和她道别。"在学校要好好吃饭,晚上加班的话就不用等我了,自己先睡。"说完,卞生烟还从窗口伸出手来,勾了勾他的下巴:“记住我说的,咱们有嚣张的资本。”
元颂今不好意思地抿抿唇。
卞生烟没停留太久,虽说她这个CEO想什么时候到公司就什么时候到公司,但工作始终都在那儿等着她,越眈误只会对她越不利。黑色卡宴重新发动,元颂今站在校门前,目送着卞生烟离开。等连车尾灯的影子都看不到了,元颂今才扭头进了学校。
那次车祸之后,他的小电驴就碎成了渣渣,没法骑了,但日常的校园出行还是需要一个交通工具的,于是他又买了一辆电瓶车,每天停放在校门口的车棚里。到了学校就骑着去教室,中午又骑着去吃饭。晚上就停在门口的车棚,再步行去坐地铁。
偶尔卞生烟下班比较早,他又刚好下午最后一节有课,卞生烟就会开车过来学校接他,两人去找餐厅吃饭约会,生活井然有序。今年大二刚开学没几天,元颂今就转专业到了隔壁中医学。
想当初报志愿那会儿,他最中意的专业也是中医学。只不过因为报考考生名额限制,最终他被调剂到了中药学专业。京北大学转专业的基础条件是在大一下学期递交转专业申请,大二开学才能转去对应的专业。元颂今刚来这个新班级不到三个月,只认清楚了专业课的老师,以及申请师承的导师,其他同学都还不是很熟悉。
每次卞生烟问学校的情况,元颂今就回答说跟同学相处的还可以,实际上,他就没认识几个人。
上午第一节课中间休息,上厕所的时候,元颂今听到洗手池有人在提他的名字。"听王生说,那个小白脸早上又是坐女人的车来的。"“又?他哪天不是坐女人的车来的哈哈哈哈哈。”
"也不知道傍的什么大款,诶,你说富婆们怎么就喜欢给那种穷小子花钱呢?"“还能有啥,活好呗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转来之前,我就听我中药学的朋友说了,他家穷的都揭不开锅,还一天到晚自视清高,摆着张死脸不知道给谁看呢。”
“这种人离了女人就不能活的,也不知道陆导师看中他什么,明明每年师承都只带三个学生,今年居然破格多要了一个他。”
“还能有什么原因,除了他背后的那个女金主出面运作,还有谁能让陆导师改变心意?”
“要我说,这些富婆真是眼神不好使,元颂今那种书呆子,空有一副皮囊,他在床上能硬起来才怪。要是换做我,肯定叫那些老女人快活的要死——”话音刚落,只听“砰!”一声巨响,是从身后的厕所隔间发出的。
众人猛地回头,只见元颂今从里面不紧不慢地走出来,面色冰冷地扫过每一个人的脸。
18、吃太饱了撑的脑子都没了
他先是看向了刚刚说最后一句话的男生,然后一言不发地朝他走了过来。
弓洪没想到他就在厕所里,脸上一阵心虚,说话都发抖:“你……你干嘛?”
元颂今步子迈的很轻,但宽肩窄腰身高腿长的优势一显现出来,无形的蓬勃威压就涌向了四面八方,其余人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
弓洪脚步慢了一步,退无可退,被元颂今迎面掐住了脖子,一言不发地摁在了洗手台里。同时,头顶的水龙头被打开,无情冲刷着他的脑袋。
元颂今我“ ”弓洪被水流刺激得眼睛都睁不开,额头还磕在了大理石洗手台壁上,疼得他眼冒金星,伸手想抓元颂今却被他抓住手腕灵活地反别在了身后,差点将两条胳膊都给拧断。
厕所里回荡着男人杀猪般的惨叫:“啊啊啊啊MD你松手啊!”
元颂今就跟没听到似的,等水池蓄满了水,他抓着弓洪的头发,将他提起来又摁进去,反复几次,大有种要把弓洪溺死在这里的势头,骇人的场面吓得围观的几个男生腿瞬间就软了。
有人想上来拦,但元颂今一个回头就将他给踹飞到了垃圾桶旁边,惨叫声越发强烈。
弓洪的朋友们你看我我看你,没一个人再敢上前,只隔着距离哆哆嗦哮劝道:"元颂今!有事好说……先松手好吗,一会儿要出人命了,你、你也不想惹麻烦吧?"
这个书呆子平日里不苟言笑,斯斯文文的表面看着像是谁都能欺负一脚的,但没想到突然发起疯来着实恐怖。
听到威胁警告的元颂今扭过头来,黑沉的眸子扫了一圈,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冷漠和阴森。
想到出门前卞生烟说的,他脸上缓缓扬起了一抹令人脊背发寒的笑容。
“惹麻烦?”他将目光移到了浑身狼狈地被摁在水池里的弓洪:“长嘴不知道怎么用的废物,死了也是为民除害。”
闻言,所有人脸色一变。
弓洪更是在元颂今说完那些话后察觉到后脖颈处渐渐收紧的手,吓得崩溃大叫,鼻洋眼泪一齐流,就着被淹在水池里的姿势咕瞻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元颂今 求你松手,我再也不敢乱说话了…我对不起你……"
他几乎要吓尿了,因为元颂今忽然支棱起来的样子,好像真的不怕会有什么后果。
要么,是他背后那个富婆给他的底气和权力,要么就是元颂今本身就有点毛病在身上,他们这一刺激,他就发病乱咬人了。但不管他有没有病,这会儿都是不能随意招惹的。
生怕元颂今听不清楚,弓洪又拔高了音量道:“我真的错了……不该说你坏话,我给你道歉好不好,对不起对不起呜呜呜呜……”
话还没说完,一只带着高档腕表的手腕就伸到了他面前,弓洪一遍发抖一边斜着眼睛看了看,就听到元颂今低着头,低声问道:“这表好不好看?”弓洪哪敢说不好看,虽然没明白元颂今到底要搞什么名堂,但他还是很快地点头夸赞说:“好看好看好看!非常好看……太好看了!”
弓洪的几个朋友被这景象看的,一时摸不着头脑。
元颂今倒是对这回答十分受用,他晃了晃自己的手腕,心满意足地看了又看,脸上是无比骄傲。
他还扬起手腕来,冲门口站着的几个瑟瑟发抖的家伙问道:“你们觉得好看吗?”
谁敢在这时候跟他对着干?顺着他才是硬道理,不然一会儿又发疯干出人命来,谁负责?
于是几人点头如捣蒜,用这辈子能想象到的所有精美词汇,恨不得将这块表给捧到天上去。
“姐姐去国外出差给我买的,”元颂今声音很淡定,但语气里难掩得意,“她时时刻刻都记挂着我,所以我不允许你们说她一个字的不好。”
他目光下移到弓洪脸上,和他倒流眼泪的眼睛对视:“你听到了吗?”
弓洪连连点头,颤抖着说:“听到了……听到了!我给姐姐道歉……我对不起姐姐,我再也不乱说话了!”
元颂今这才放开人,慢条斯理地打开另一个水龙头,开始用洗手液冲洗刚刚抓过弓洪头发的手指。
他洗得很仔细,眉头皱的紧紧的,无比嫌弃与弓洪的接触。
也就是这么一会儿,刚刚还跟他叫嚣的几人赶紧拽过抖成筛子的弓洪,一溜烟挤着出了厕所。
听到声响,一早就吸引来了附近教室的不少学生围观,只是还没等他们叫来老师,这场闹剧就结束了。
元颂今洗完手出来,门口众人不约而同地给他让出了条路,各个脸上都满是复杂的惊异神色。
一
光盛集团。
卞生烟到了公司后收到了一条短信,然后心情就十分不美妙。她打了几个电话过去,还是跟之前一样,没人接。
在她表弟又一次送错了文件惹得三分之一的财务部员工都要重新核算一遍账目后,卞生烟忍无可忍,将文件夹摔在了这个所谓的姑姑的宝贝儿子脸上,将他一顿臭骂。挨了训的表弟哭着跑去找亲妈,然后卞生烟又将她姑姑这个总经理给炮轰一顿。
卞鸿南得到消息下来劝架的时候,他亲妹妹正坐在沙发上,哭的一把鼻涕—把泪。
外甥也委屈地哭红
了眼,一边给他妈递纸,一边给自己擦泪。
“舅舅!你看表姐,一天到晚火气那么大做什么,不就是数据算错了吗?财务部就干这个活的,重算一遍怎么了?表姐说我就算了,怎么连我妈都骂呢!”卞鸿南正要张嘴说话,卞生烟直接将一杯还冒着气的热茶丢过来摔到表弟黄元洲身后的墙上,顿时就碎的噼里啪啦响。
姑姑卞双文捂着耳朵尖叫,跟杀猪似的倒在沙发上。
办公室乱作一团。
"卞生烟!"
卞鸿南气得头顶冒火,他这个做老子的还没做主,当女儿的就开始当着他面动手了,像话吗!
“自家人面前,你未免太放肆了吧!这可是你亲姑姑,一言不合连长辈都不放在眼里了?”“你闭嘴!”卞生烟在气头上,谁来都不好使,此时看他爸更是火上浇了油一般,火气蹭蹭冒。
黄元洲这个狗屁总监没有核对好数据就往上面送,那我招进来的那群财务部的小姑娘就活该给他擦屁股?这不是小账目,是集团过去三年的所有项目RO对比分析,财务部至少要半个月才能重新算
完,那她们本职工作就不用干了,天天给他一个蠢货兜底?”
黄元洲—听就不服了:“你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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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蠢货呢?!”
“就是你,蠢货,猪狗不如的东西。”卞生烟一点也没放过他,憋在心里的不痛快一下子发泄了个干净。
你 没本事二没什么正经学历,在国外混了个水硕回来,天天啥都不干混吃等死领分红,谁说你一句什么了?非要打肿脸充胖子学人家去管理部门,这就是你干出来的好事?吃东西不会,拉尿倒是有
一套。”
尽管家族里的人都知道卞生烟说话比较刻薄恶毒,但这还是黄元洲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她表姐这个CEO骂的一文不值,瞬间就破防了。从小被家里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独生子少爷一边哭一边吸鼻子,“你要看不惯我,找人接替我啊!至于说的那么难听吗?真以为我稀罕上这个班!”卞生烟冷笑一声: "人事部就在9楼,自己坐电梯下去办离职手续啊。"
听了这话,原本还雄赳赳气昂昂的黄元洲一下子就不吭声了,几秒前还信誓旦旦说不想继续干,但腿愣是没迈出去办公室一步。他除非脑子坏了才会将这个一年到头什么都不用干还能坐着领工资跟分红的好工作拱手让人。
心里再有委屈和不满,也不能拿钱开玩笑啊。
卞双文赶紧趁机朝着哥哥哭诉道:“哥呀,光盛到底是你管事还是你这个女儿啊,她一个CEO就敢定夺元洲的去留了,也太不把你放在眼里了吧。”卞鸿南深吸一口气,他也不明白卞生烟到底是抽哪门子风,数据错了底下人加点班重新弄弄不就行了,至于跟家里人闹这么大吗?
“说的轻巧,你怎么不自己加班算?”卞生烟火力全开,恨不得吐口唾沫在她爹脸上:“你加过班吗?你董事长位置给你坐昏头了吧?”
接着,她指者屋子里的下双文跟黄元洲道:“你、你还有爸你,”连卞鸿南也被她包含在内:“真是吃的太饱了撑的脑子都没了,你们能舒舒服服地坐到现在这个位子,都是谁的功劳?”
卞生烟一字一句道:“这个公司,是我,还有我手底下的员工日日夜夜加班加点干出来的!”
"你们付得起他们的加班费吗,知道公司规定早上几点上班吗?"
一旁听得快要哭出来的秘书默默给卞生烟倒了杯温茶润嗓子,大生烟喝完,继续开喷,声音大的办公室内外都听的一清二楚,半路跑来看热闹的员工围在门口足足好几圈, 泪涕下地感慨。"呜呜呜呜卞总真的,我哭死……"
"卞总一直都是跟我们一起加班的,董事长他们根本不懂我们打工人好吧。""我财务部的姐妹听到要重算数据的消息,天都塌了,在厕所哭了好半天。"
“之前我有回下班晚了,是公司最后一个走的,没想到卞总也刚下班,她就顺路给我带到了小区。你们都不知道卞总人多好,车里还是香香的,可惜我就只坐过一次。”
……
卞鸿南脸色越发不好看,对卞生烟的态度也是大不如从前。
秘书忙不迭的烧水递茶,但都只给卞生烟一个人。
卞双文的哭诉声,黄元洲的破防声,以及亲爹的火冒三丈,全被卞生烟一个人怼了回去。最终,这场争吵以卞鸿南装作心脏病发结束,卞生烟也不管他真病假病,直接一个电话叫来救护车,给他爸送进了精神病院。
19、给他屎都打出来
下课前,元颂今被辅导员叫到了办公室问话,边上站着今天被摁在水池里的弓洪,和被一脚踹翻到跟垃圾桶躺在一起的蒋川。
弓洪头发还没干透,面色发寒地瞪着进来的元颂今。“元颂今,你今天是不是在第一节下课期间打了他们两个?”
元颂今先是转头,看了看弓洪跟蒋川两人,随即一脸淡定地疑惑道:“打人?”本以为他们会暗戳戳报复,没想到居然选择告老师,真是幼稚。
“你还装傻!”弓洪一下子就叫了出来,尤为气愤地说:“老师,当时那么多人都看到了,你现在问他,他肯定不会承认的了啊!”
蒋川摸了摸微微发疼的肚子,也愁眉苦脸地点头说:“老师,这都不需要问,监控肯定都拍到了,还有那么多的人证,您还叫我们来对峙,不纯纯多余吗?”
辅导员白了他们一眼,转而道:“要是走廊的监控是好的,我能叫你们过来问话?”
此话一出,弓洪跟蒋川瞬间就傻眼了,“什么?监控是坏的?”
“都不知道坏了多久了,”辅导员扶额,“跟学校反馈过了,一直说会修的会修的,结果到现在还是没个影。”
元颂今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来紧张和心虚。
辅导员:"元颂今,当时的事弓洪他们都跟我说了,你怎么解释打人的事?"
“老师,我没有打人。”元颂今平静地说。
弓洪跟蒋川越看他是越不顺眼,差点就要冲上去撕碎这个小人的嘴脸,辅导员一个警告的眼神投过来,两人这才蔫吧地又站了回去。
"行,你说说怎么回事吧。"
元颂今就把当时在厕所听到的他们的发言如实说了,还特别强调了一句:“我知道我家穷,但这不是他们可以给我造谣的理由。”说到家境的话题时,他眼睫不可控地垂了垂,整个人都萦绕着一股卑怜。
他们在所有人面前传谣说我是被包养的,平常我都没计较那么多。可对那位好心资助我的姐姐出言不逊,胡亂揣测我跟她的关系,老师,换做是您,能忍得了旁人这么欺辱自己的资助人吗?”听到这话,不止弓洪姜川跟他们的辅导员,就连办公室的其他老师也震惊地看了过来。
元颂今以年级第一的成绩转入到中医学这事他们都有所耳闻,他本人对外展示的也一直是个品学兼优的内敛形象,不争不抢的平淡性格倒是让不少人对他心生好感。
在转专业进来之前,辅导员就有去了解过这个学生的背景。
但很让人意外的是,他在提交的家庭材料信息里填的是孤儿,没有任何父母亲人的联系方式。
在寻常的相处中,他所表现出来的种种行为也与常人无异,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将自己养这么大,还成功考上了大学的。原来是一直有人在背后资助。
辅导员顿时心生愧疚,为自己一直以来都忽视了学生的真实情况而感到抱歉。
一见到元颂今黯然神伤的模样,辅导员当即道:“你这孩子,有困难怎么没跟老师说呢,贫困补助也没见你申请。”
元颂今声音低低的,像是在刻意隐忍真实的情感:“老师,我自己有在做兼职,平常开销也不大,维持生活足够了,贫困补助应该留给更需要的同学。”
在所有人都要被他这番话给感染到时,弓洪猛地回想起来,指着元颂今左手手腕上的表叫道:“什么资助人会出差回来送他表的?既然是孤儿,京好好拿钱吃饭啊,这种东西是你戴的吗?”话音刚落,弓洪就感受到一抹阴冷到令他脊背发寒的视线,再看过去时,元颂今已然恢复了正常。
“既然是我的资助人送的,那我吃什么用什么穿什么戴什么,都跟你没有关系吧?”元颂今意味深长地看向了辅导员:“难不成,学校连这种事都要插手吗?”辅导员故作镇定地咳嗽了两声以缓解尴尬。别的不谈,元颂今说的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人家有资助人,而且也没有申请学校的贫困补助,吃穿用度都是背后的资助人负责,就算他穿金戴银开豪车,那也不是他们可以随随便便指手画脚的。辅导员瞪了弓洪一眼:“你就不能收收你的性子,人家的私事管那么宽做什么?这已经是我这个月第三次喊你过来了,上次你跟你前女友的事——”“老师!”弓洪自知理亏,于是赶紧张嘴打住了辅导员接下来即将要说的话。
蒋川也不敢吭声,因为之前弓洪跟他前女友闹得轰轰烈烈的时候,他也在场,因此挨了导员一顿训。元颂今神色淡淡,站在原地不言一语。
本来是想调解一下他们的矛盾的,现在看来,纯纯就是弓洪这几个嘴上没个把门的乱说话,才引发了后面的冲突。“我看你们也没受什么伤,毕竟是你们先说话没个正行的,这事就这样吧,我做个见证人,到此为止,行吗?”元颂今没有意见,平静点头,冲辅导员示意没有问题。
弓洪跟蒋川尽管心有不服,但辅导员面前,他们也不敢发作,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出了办公室的门就开始原形毕露,低声咒骂元颂今小人行径。元颂今装听不见,正要走的时候,导员忽然朝他招了招手,让他过去。
“老师,怎么了?”
元颂今往前走了两步,导员看了看
周围,刻意压低了声音对他嘱咐道:“要是生活上碰上什么困难,随时过来找老师,不要自己憋着,办法总比困难多。”自他转来这个新班级后,元颂今就只跟这位新导员正式见过两次面,但听了她刚刚的话,元颂今打心底里感受到了温暖。
“谢谢老师。”
导员斟酌了一会儿,又不放心地问道:“你跟那个资助人之间,没有产生什么不可言说的问题吧?”
她问的很是隐晦,但基本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元颂今微微一笑,“老师您放心,资助人姐姐从我很小的时候就一直在帮助我,我们认识很久了,关系特别好。”看他这么说,导员再有不安,也得将心放回肚子里。出了办公室,没走两步,元颂今就停住了脚。
弓洪跟蒋川骑在一辆小电车上,冲他的方向不善地指了指,嘴里说了一句什么话。凭口型,元颂今看出来,那句话意思是:“你等着瞧。”他装作没留意,兀自找到自己的小电车,插上钥匙就骑走了。
白天CEO办公室的闹剧已经传开了,但这在光盛并不是罕见的事。
卞生烟跟集团里的亲戚管理层不和睦的状态已经很久了,员工们平时上班还能吃上几个老板又争又斗的热乎瓜。
从发现来的救护车是精神病院的开始,卞鸿南就气不喘了脸不白了,一骨碌就坐起来,能走能蹦,还有力气跟卞生烟吵上两句才走。
卞生烟当然知道她爸没事,这老不死的一天到晚装病。
夏芸一听说卞鸿南差点被精神病院的人给抬走的消息,吓得当场就要晕过去,被佣人搀扶着站稳后就着急忙慌地跑来公司,确认卞鸿南没事这才转去卞生烟的办公室跟她对峙。卞生烟吵了一上午的架了,骂夏芸也是顺嘴的事。
等彻底清净下来,办公室已经被打扫了两遍。
吃完午饭,卞生烟将黄元洲提交上来的错误数据项目给财务部——安排下去,又在晚上带着他们所有人团建吃了顿饭以示安抚犒劳,这才结束了一天的行程。等八九点钟团建结束后,她开着车在路口等红绿灯时,左方商业街,一个在女装奢侈品店晃悠的人影引起了她的注意。看清楚对方的脸后,卞生烟当即调转了车头,将车子临时停在了路边。“宝贝儿,看中什么你就自己挑吧,刷我的卡就行,我有点累了,先坐会哈。”
柏为的腿是真的逛酸了,这个新交的女伴儿哪哪都好,就是太有活力了,贼爱逛街买东西,他一个大男人别的都不在话下,可唯独逛街是他的致命弱点。实在是逛不动了,他理了理衣襟,有气无力地对女朋友解释。对方已经不在乎他陪不陪了,只要能结账付钱就行。于是在店员的带领下,女人兴冲冲地直奔当季新上架的货品。
柏为以为终于能休息了,正要换个舒服的姿势躺下,面前忽然站了一个高大的人影。
他眯着眼,还以为是来端咖啡送点心的店员不会事挡着光了,于是直接不耐烦地摆手道:“怎么个事啊,东西放下就行了,挡在这儿干什么?”
“柏大少近来日子过得不错啊,瞧这小脸,红光满面的。”
听到这个声音,柏为瞬间就吓得睁开了眼。
一见到卞生烟,他原本不耐烦的冷脸飞快地换成了谄媚的笑容,并搓着手站起来,讪笑着招呼她:“哎呦卞总,好久不见啊真是……您怎么有空来这儿呢?”
卞生烟冷哼一声:“少搁那套近乎,路过看到你,顺便问点事。”
柏为狗腿子似的笑道:"哎您只管说,但凡我知道的肯定都告诉您。"
卞生烟随意在另一侧的沙发上坐下,自然地跷起了长腿:“知不知道元宗明最近在整什么?”
听到这个,柏为一顿,随即转了转眼珠子道:“他不是一直都在国外吗,唉卞总你也知道,我虽然跟他是发小,但是呢,自从他毕业后留在Y国,我们就没怎么见过面了,联系也少。”
“是吗?”卞生烟掏出手机,一边解锁一边说:“那你肯定也知道他这两天摔断腿的事吧?”
柏为下意识就点头:“啊对,是,我当然知道……哎等等等等会儿,他怎么了?”
卞生烟将翻出来的短信聊天记录扔给他看:“这是他今天早上回我的,你自己看。”
柏为手忙脚乱地接过卞生烟扔过来的手机,眯着眼睛将短信记录上上下下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无比诧异地说:“他玩极限滑雪把腿摔断了?这么严重!”卞生烟伸了伸手,柏为立马恭恭敬敬地将手机双手递了过去。
“反正我是联系不上人。上次他说他在Y国发展事业,忙的走不开,暂时没有回国的打算。这回又说摔断了腿,怎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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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国的飞机烫屁股啊?”柏为圆滑地捧道:“卞总,宗明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了,你们俩的关系,不是迟早也得见一面的吗?”
卞生烟跟元家少爷的婚约已经在圈内传开了,元家见拿捏不了她,逢人便说起跟卞家的婚事,以至于卞生烟现在想瞒都瞒不住,走哪儿都是恭贺的声音。“我是得跟他见一面,不过不是商量结婚,而是要弄死他。”
卞生烟的语气听得柏为一阵阵心惊。
见从他嘴里问不出来什么有用的消息,卞生烟只好起身离开,驱
车回了公寓。
柏为点头哈腰地将人送到门口,等车影子都看不到了,他赶紧冲进店里找了个隐蔽的角落给某人打电话。
"喂!宗明,你没事吧?"
元宗明正在海岛上度假呢,接到好哥们的电话,他慢悠悠地摘下脸上的帽子,眼睛被强烈的太阳光刺激的睁不开。
他挥了挥手,让人帮他把遮阳伞挪挪。
“怎么了柏为?”
“你不是腿摔断了?”
元宗明喝着饮料呢,听到这话,差点一口被呛死。
他猛地坐起来,咳嗽不止,抓着电话摁开了免提键:“咳咳……你个缺德玩意儿,我好好的呢!你咒我做什么,安的什么心啊……咳咳咳!”
柏为一脸难以置信:“你没事?”
元宗明大声嚷道:"我当然没事!"
说完这话,那头好半天都没出声。
元宗明最不爱这样打哑谜的,直言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柏为便把刚刚碰见卞生烟的事给说了。
"你不是给她发信息说出去玩滑雪,结果腿摔断了吗?"
听到这种无稽之谈,元宗明还是气得忍不住骂道:"我什么时候给那样说了!"末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问柏为:“那个手机的全部信息聊天记录你看到了没?”
柏为苦了脸,卞生烟的手机他哪里敢多瞧,不就是大致扫了一眼当时的页面,好像消息不怎么多,两人就没怎么好好聊过,基本都是卞生烟发了很多话过去,那边隔上很久才回复一两条。元宗明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这下,饶是迟钝的柏为也发觉了不对劲儿。
他小心翼翼地询问电话那头的人:“宗明,你当初让我给卞生烟的号码,究竟是不是你的?”
元宗明:"emmmm……"
柏为立马就怒了:“你跟我说实话,那号码是谁的?!”
想当初元家刚把联姻的消息放出去的时候,卞生烟脸黑的跟要吃人一样,谁见了都要绕道走。也不知道怎么的,卞生烟忽然就找上了他,问他要元宗明的号码。
柏为很少跟卞生烟正面打交道。
整个京城的上流氏族,谁不知道她的威名?
他们这代年轻一辈里面,最有手段最有魄力,同时也最最不能惹的人,就是卞生烟。
她可是能三天不睡觉就堵着人检察官门口逆风翻盘做交易的狠人。
因为元宗明长期待在国外,所以除了少数几个交情颇深的朋友,一般人还真没他联系方式,包括卞生烟。
其实若是她想要,直接问元兴文跟姜婉就行了,但卞生烟连看都不想看到他们,更别提要号码了。
保不齐回头又一顿散播他们正在交换联系方式交流感情的谣言来。
于是她就找上了元宗明的发小——柏为。
但这种出卖好兄弟的事柏为怎么能做呢?
于是他打哈哈说好久没跟发小联系了,要花点时间找找号码,转头挂了电话就赶紧给元宗明打电话求助,隔着手机都能听到他撕心裂肺的恐惧。
元宗明当时也是吓了一跳,毕竟什么联姻娃娃亲,都是他们长辈搞出来的,他自己也不想跟卞生烟那个可怕的女人扯上关系,奈何家里生意实在是救不起来,他就只好被家里人拎出来,牺牲婚姻来成全大业。
可发小柏为跟他要电话的时候,他是真犹豫了。
动动脚指头都能想到,若是卞生烟得到了他的号码,肯定一天到晚二十四小时电话轰炸他,折辱他的心灵,践踏他的尊严,将他狠狠羞辱,让他从此抬不起头!
关键是这些事本来就不是他想要做的啊!凭什么要承受无妄之灾?
元宗明思来想去,冒出来一个好点子。
他赶紧从通讯录里翻出来一个号码丢了过去,让柏为发给卞生烟。当时他的说辞是为了防止电话被打爆,所以才用的小号。
但结合刚刚他接电话时的反应,元宗明明显对那个号码的信息内容全然不知。柏为这才终于意识到,当初元宗明让他发给卞生烟的号码,压根就不是他的!这个事实令柏为暴跳如雷。
他元宗明在国外潇洒快活,卞生烟逮不到他无所谓。可他柏为可是要在京城混下去的啊,要是哪天被卞生烟发现,不得给他屎都打出来?
20、快递(含200营养液加更章)
“哎呀,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反正卞生烟只要信了那就是我的不就得了。”
元宗明是不大关心那么多的,反正就算真的给了他的号码,他十天半个月不回一次信息,卞生烟不也是得苦巴巴地候着。
更何况,那次他给出去的号码,又不是没有人用。
柏为都说了两人还你来我往地聊了几句,想来应该是那小子受不了卞生烟的骚扰就开始捉弄她了。
"你没事,我有事啊!"
柏为握住电话叫了起来,忽然意识到自己声音过大,他不放心地探出脑袋往店门口看,没发现卞生烟折返回来的身影,这才将心放回肚子里。
"你都不知道她刚刚跟我说了什么?"
元宗明不慌不忙,“说什么?”他张嘴,美女服务员便将切好的水果用牙签喂给他:“她找我,除了说联姻的事,还能干什么。”
柏为平静地陈述:“她说找到后要弄死你。”
这下元宗明真觉得刚吃的菠萝烫嘴了,这简直比他爸妈断他生活费还要可怕,以至于质问的话问出来的时候他噪音都夹的变调了:“你给她说了我在哪儿了?!”
“那种事我能干吗!”
柏为恨铁不成钢地说:“听着,我不管你跟她之间怎么处理,但大生烟确实一直以为那个号码对面就是你,万-哪天犀露了,我怎么办?咱俩二十几年来的交情,我是可以为你两助插刀,但你总不能让兄
弟浑身都插满刀吧?"
元宗明清了清嗓子,听到这话,他沉寂已久的良心终于开始苏醒了,毕竟自己能安安稳稳睡在海岛上度假,还不都是多亏了兄弟在国内的周旋打点。
要是没有柏为拖住卞生烟,他这会儿坟头草都不知道有多高了。
"我懂我懂,肯定不能让你去担这个风险。"
元宗明一边说着,一边翻出来某个被他遗忘在角落里的微信联系人:“这事我来解决,保证你能全身而退。”
柏为半信半疑:“你要怎么做?”
元宗明神秘兮兮的:“你别管,我有我的节奏。”
“回头卞生烟要是问起来我,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就像这回说我摔了腿,你就大大方方点头说对’就行了。”事到如今,两人已经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柏为心里再有不安,也只能听元宗明的。与此同时,元颂今收到了一条消息。厨房锅里正在煮汤。
感受到裤子口袋的震动,他放下锅铲,拿出手机解锁。【你怎么跟卞生烟聊起来了?】
在看到那个几乎从来没联系过的微信好友给他发的消息后,元颂今的眼瞳微微一缩。他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
像是被窥见了秘密一般,元颂今琢磨着,好一会儿才编辑了文字发过去。【我的号码,是你放出去的吧?】他没正面回答,而是反问元宗明。这小子居然在线。
元宗明顿时一个视频电话打了过去,但马上就被元颂今拒接了。有时间回他微信,却拒绝视频电话?
元大少爷心里有些不爽。
他又打了一个过去,元颂今依旧是立马拒接。
很快,元宗明就收到了这个异父异母弟弟的回复消息。【在忙,不方便接电话,有事打字。】
还从来没人敢对他用这种疏冷命令的语气说话,元宗明很是不爽地皱起了眉。大二的学生,能有多忙。
【一直没跟你说,真是不好意思,之前卞生烟找我要号码,我手误把你的发过去了。现在看来,你已经被她骚扰一年了?怪不得高考完的暑假你就办了新电话卡(牙笑jpg)】
元颂今目光沉了沉。
他跟这个所谓的哥哥之间,一点感情都谈不上。
从他在无数新闻记者的见证下被接进元家开始,元宗明就处处看他不顺眼。在元家,他只是冠上了小少爷的名头,实际上的存在感跟下人差不多。元氏夫妇为了商业名誉,从福利院收养了他。
但脱离了摄像机的记录,无人在意元颂今是谁,在哪儿,缺什么,做什么。新的生活开始后,那场轰轰烈烈的收养新闻仿佛从未出现过。
热潮褪去,元颂今只是一个无人在意的孤儿。
元宗明从未掩饰对他的敌意,一个凭空出现在家里的男孩儿,不论他是否有野心,都是对他,和对这个家的财产的一种严重警告。
于是元颂今去了最普通的学校,过着再普通不过的生活,沉默着,拿着养父母随随便便从指缝里露出来点就能让他衣食无忧的钱上学,读书,吃饭,安安静静地长大。
他是幸运的,能在富庶的元家长大。
但同时也是不幸的,因为他不可以过于出彩,不能让外界留意到他的存在,从而引发可能会影响到元家真正大少爷地位的争议性言论。
即便入学,在提交的家庭材料上,元颂今也还是写的孤儿。
唯一负责他日常事务的便是元兴文身边的一个男秘书,但元颂今很少和他有交流。
十二年过去,元家大势渐去,几乎没人记得他们还收养过一个孩子。
而生性内敛寡淡的元颂今也与养父母的关系很淡。
他在家主动开口的次数屈指可数,只是按部就班的上学、放学、回
家。元宗明从大学毕业后,便一直定居在了Y国。在家里的生意开始露出端倪时,他回来过一趟。于是刚高考完那天,元颂今就听到了客厅内养父母与大哥的争吵。
"你们开玩笑吧,让我去跟卞生烟结婚?!"
元兴文咳嗽两声,“宗明,你不要这么激动,听我好好说。”
姜婉也正准备劝呢,元宗明忽然嚷嚷道:“爸,妈,你们真不知道卞生烟是个多么可怕的人吗?”
元兴文怔了怔眼,一脸疑惑:“人家管理那么大一个光盛,到今天事业有成,做事拿捏有度有分寸,身姿模样也是万里挑一,她能有多可怕?”
怕元宗明觉得大生烟个性强势不好拿捏,姜婉便说:“生烟只是对外凶了点,人还是很好的。而且你们要是结婚了,她也能帮衬帮衬咱们家。万一你们日后真培养出来感情了,那不是更好?”
元宗明脸上写满了一万个不愿意,他凭什么要靠跟一个女人结婚才能挽救家中的生意啊,说出去他元大少爷的脸往哪搁?
但他的能力所有人都一清二楚,元氏集团交给他,只会死得更快。
这一点在他爸跟他妈身上已经验证过了。
元宗明不想让自己的婚姻成为商业联姻的牺牲品,他有自己的追求和热爱,凭什么要跟一个没什么交情的陌生人结婚。
再加上,卞生烟那说一不二的臭脾性,谁受的了她啊?不过,光凭以上几个理由,是不可能说服元兴文跟姜婉的。虽然爸妈从小到大都纵容他宠爱他,但这次是家里真碰上麻烦了,必须得求助卞生烟,他就是再撒泼打滚都没用。
于是元宗明眼珠子一转,面露为难地苦着张脸。
见状,元兴文心疼地问道:"儿子啊,你究竞还有什么顾患?生烟那姑娘,我们都接触过,是个十分不错的人。在京城这些小辈里,论权势论于腕,大生烟样样都拿得出手。怎么说,都足我们要高攀人家啊。”
坐在一旁的姜婉柔声劝道:“宗明,你有什么顾虑就直说吧,爸妈一定想办法给你解决了。”客厅的氛围安静了好一会儿,元宗明搓着手,面露难色,犹豫着,像是被刀架在脖子上,迟迟说不出来。这可给元兴文和姜婉看急了。"到底怎么了啊,你说啊。"
“爸,妈,”元宗明一边叹着气,一边忧心地皱起眉,余光不停打量着爹妈,吞吞吐吐好一会儿才说:“不是我,是卞生烟。”
"卞生烟又怎么了啊?"
元宗明眼一闭心一横,挪开视线十分纠结地说:“她、她喜欢*男人啊……”中间那个字他说的太轻,元兴文跟姜婉都没听清,一头雾水地问道:“她喜欢男人?”这话说出来,姜婉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脑子不好使了,“她要是喜欢女人我才惊讶呢。”元宗明焦急地拍了拍大腿,一副急得快哭了的样子:“不是,是她喜欢……上男人啊!”
“上男人……”
元兴文跟着念了出来,念完就两眼一黑,差点倒在沙发上。
姜婉惊叫一声,赶紧去扶丈夫,给他顺气,并扭头骂道:“宗明!你说什么胡话呢?这种事是你能随便胡诌的吗!”元宗明感到很委屈,但仍然装作淡定的样子,“真的呀,我亲眼所见,她在外面玩的可花了,什么样的男人没玩过。”缓过气来的元兴文心惊胆战地摸了摸脑门,偏过头,挥手屏退了所有佣人,转而抖着声问儿子:“你说真的?”元宗明脸不红心不跳的点头,“这种事我怎么能开玩笑呢?”
元兴文听完,又要两眼一闭晕过去,还是姜婉紧紧掐住他的人中,这才堪堪保持了清醒。
这种事如果属实,那简直太可怕了。
他们儿子可是要给元家传宗接代的,怎么能被卞生烟那种可怕的女人玩弄。就算卞生烟一开始对他不感兴趣,但保不齐哪天就因为元宗明的美貌给吸引了注意力。于是几人的聊天重心从劝元宗明结婚,到想办法不让他去结婚。
思来想去,除了解除婚约,这事根本没有别的解法。
可他们又舍不得撇下卞家这块大肥肉。
就在这时,元兴文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你说,要不换颂今跟卞家兑现婚约吧?”姜婉跟元宗明对视一眼,互相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可行”二字。
婚约是老爷子定下来的,要是忽然换了人,卞家那边肯定说不通。
而且元颂今还没成年,本来在家里就没什么存在感,忽然莫名其妙多了一桩婚事,心里肯定也不平衡。
于是元家悄悄将联姻书契上的名字换成了元颂今,还瞒着他去卞家提亲,打算在双方都谈的差不多的时候装作不经意地说一下换人的事。只是没想到,卞生烟看都不看,当场将联姻书契给撕了个粉碎,还发了好大的火气,给元兴文夫妇两人吓得连换人的事提都没敢提。直到今天,元兴文一家三口都以为这事保密性做得很好,殊不知,元颂今在他们密谋这事的那天就全都知道了。
关于号码的事,纯属意外。
大一开学前几天,元颂今的手机遭到了某个人的信息轰炸,内容全是让他出来见面,约谈一下退婚的事。一开始是打电话,但是他手机常年静音,没有接电话的习惯,因此只看到了短信。
本以为是谁
在恶作剧,但等看清楚对方对他的称呼时,元颂今拿着手机愣了很久。【元宗明你个缩头乌龟,就是你怂恿你爸你妈去搞什么娃娃亲的吧?都二十多岁的人了,你怎么不自己露面说啊?】
【舒舒服服当你的元家大少爷不好吗,非要出来恶心人。】【老一辈开的玩笑,你凑什么热闹。】【这个婚,我不可能结,更不可能和你结。】
【真以为你躲在国外不回来就可以装死?这婚事,咱俩必须见面说清楚,你搞定你爸妈,我搞定我家人。】【看不到消息?还在装死?】
【回消息啊你个傻逼。】
……
再三看了几遍,猜到对面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他日思夜想的姐姐时,元颂今淡漠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狂喜。再后来,就变成了如今的局面——他新办了一张电话卡,对所有人说自己换了手机号。别人不知道内幕,但元宗明心里却是跟明镜似的。他这个弟弟平常做事就不声不响的,忽然这么高调的说要换手机号,绝对是因为被卞生烟给扰烦了。
看来那个女人着实可怕。
但实际上,元颂今原本的卡并没有注销,而是放在了隐私系统空间里,里面只保存了卞生烟一个联系人。他伪装成元宗明与其保持联系,并神不知鬼不觉地糊弄到了现在。
说起来号码这个事,他还挺感谢元宗明的,只不过,如果一开始对面联姻的人不是卞生烟,只怕这个家伙也会毫不犹豫地将他的信息给泄露出去。想到这儿,元颂今眼神顿时变得阴沉无比。
【你想说什么?】
元宗明乐呵呵的:【我这个弟弟真是学聪明了,不过你打着我的旗号去骗卞生烟,到底有什么好处呢?】
关于元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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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卞生烟的关系,元宗明是一概不知。在他看来,这俩人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但他十分好奇,自己那个内向寡言,对一切都满不在乎的弟弟,怎么会突然来了兴致,去捉弄卞生烟这么久。
元颂今将锅里的汤盛起来,放在一旁的保温箱里,这才拿起手机,敷衍地敲字回复:【好玩而已。】
元宗明看到这四个字,眼睛瞪得大大的,拍腿狂笑。
出息了,真是出息了,他这个弟弟居然能有如此高的觉悟!
这天底下,恐怕还没人敢耍卞生烟。
元宗明笑到嗓子都干了,急忙喝了两口椰子汁润肺。随即他倚在躺椅上,一边摩挲着下巴,心里一阵思衬。
要不就趁着元颂今不知道联姻对象换了人,让他这个二愣子将计就计帮自己挡住卞生烟得了。反正他撒的谎貌似还挺有说服力的。
元宗明:【不愧是我元家的男人。】
【交给你个任务,回头卞生烟再问我下落,你就找个理由继续拖住她。】
元颂今装傻:【为什么?】元宗明气得在电话那头嘴里一阵咕哝。这小子,刚刚还夸他灵光呢,这会儿脑子又死机了?【按我说的做就行。】
元宗明将“难不成你真想跟她结婚?”这话反反复复打了好几遍,最终还是一个个清除了。
算了,元颂今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他的联姻替身,在一切尘埃落地之前,还是不要随便透露消息了。
万一这小子得知了一切,连夜跑了咋整?他可就这一个可以利用的弟弟啊。
见元颂今没回复,元宗明便以为对面是没答应,直接阔气地转了一笔账过去。【这是辛苦费,好好干,哥不会亏待你。】
望着屏幕上的六位数橙黄色转账信息,元颂今挑了挑嘴角,毫不客气地收下了。有钱不赚,是王八蛋。
聊天到此结束,元颂今面不改色地清空了两人的聊天记录。没过一会儿,门口就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他放下锅铲,兴冲冲地走出厨房,和刚进屋的卞生烟接了个甜滋滋的吻。“做什么呢,屋子里这么香。”卞生烟在他腰上狠狠摸了两把,心痒痒的。元颂今掰着指头报今晚的菜单。
“酸菜鱼。”
“肉末蒸蛋。”
“红烧排骨。”
"水晶包。"
“葱花豆腐汤。”
卞生烟一听,全是她爱吃的,心里更是高兴,抱着人埋在他脖颈处吸了两口,工作一天的疲惫顿时消散了个干净。
"我们颂今真是体贴贤惠,你来了之后,我这地方也是有烟火气了。"元颂今别开发红的脸,小声道:“姐姐先洗手吧,马上就开饭了。”趁着卞生烟去洗手间的空档,元颂今忽然想起来什么,隔着厨房拔高了音量喊道:“姐姐,客厅桌子上有你的快递,是赵阿姨下午取了送来的。”
赵阿姨是卞生烟公寓的专属家政保姆。
在元颂今来这里之前,一直是赵阿姨负责卞生烟的日常起居和饮食。
后来两人同居后,勤俭持家且厨艺一绝的元颂今很快就包揽了全部的家务。于是赵阿姨便只负责在一三五来一趟打扫一下房间的卫生和快递签收。听到有她的快递,卞生烟随口应了声,下一秒便想起来自己买的是什么。她小心翼翼地抬头,见元颂今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的身影,似乎对此事全然不知。也是,元颂今是个很有分寸的孩子,未经允许,从来不会乱拆她的快递。
卞生烟稍稍放了点心。
擦完手,她将快递拿去了卧室拆。
幸好,包装也是私密发货,什么货品信息都没透露,赵阿姨估计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只知道是她的快递就取了回来。
元颂今将菜都端上了餐桌,一边解开围裙一边在屋子里搜寻卞生烟的影子。
除了卧室外,其他地方都没看到人。
奇怪,要吃饭了怎么不见人。
元颂今试探着叫了一声:“姐姐,吃饭了。”
“哎,知道了。”
元颂今这下听清楚了,声音是从两人的卧室发出来的。他一脸疑惑,这个点,姐姐在卧室做什么?
他正要推门前去看看究竟,卞生烟却是已经从里面走了出来,并不动声色地带上了门。“姐姐,都要吃饭了你在卧室做什么?”卞生烟神色淡定,“没什么,就是找点东西。饭好了是吧,快开饭吧,我好饿。”
元颂今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儿,但卞生烟已经朝着餐桌走去,他也不好再浪费时间去查看,于是扭头跟上去。
等吃完饭,元颂今将碗筷都摆进洗碗机,卞生烟忽然从身后抱住了他,轻轻嗅吻着他耳后的皮肤。
元颂今感到很不好意思,他手上还有油污没洗干净呢,于是就着被抱住的姿势,也不敢动。
姐姐这么粘人还是头一次。
尽管元颂今又激动又惶恐,但还是无奈道:“姐姐,我手上很脏,别一会儿给你衣服沾上了。”卞生烟咬了咬他的后脖颈,没怎么使力就看到元颂今肩颈的皮肤上浮现出了一个清晰的红色咬痕。"宝贝儿,我今晚准备了东西。"
元颂今身子顿了顿,强迫自己忽略掉灼热的耳根,呼吸陡然加快:"….…什么东西呀?"
卞生烟伸手撩开他的衬衫下摆,顺着腹肌摸了上去,薄唇在元颂今耳畔暧昧呢喃:“我放在浴室了,你一会儿去洗澡,穿着出来好不好?”听到这话,元颂今大脑一阵血涌翻滚,尤其是卞生烟的手摩学过他前胸膛处的nipple,神经细胞像是要爆炸一样喧嚣起来,浑身都发红发烫。但他面上还是维持着镇定的模样,嗓音不自觉变得喑哑:“.……好,我一会儿就去。”卞生烟“嗯”了一声,手上动作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元颂今知道这是姐姐在无声催促的意思,于是他只好加快了洗手的动作,随即进了浴室洗澡。
卞生烟先是听到里面一片沉寂,随即是花洒被打开放水的声音,最后又是一片沉寂。这半个小时,卞生烟恍然觉得像过了半个世纪之久。终于,门开了。卞生烟急不可耐地看了过去。
21、围裙
元颂今捏着粉色蕾丝围裙的裙摆边缘,颇为不适地捂着鼓囊囊的、几乎快要走光的胸肌,一步一个脚印地缓缓走出来。这围裙是纯棉面料,穿在身上也不会有难以忍受的摩擦感。
几乎是打开浴室门的那 瞬间,卞生烟就注意到了他脖子上戴了一圈黑色的,嵌有铃铛的皮圈,但这皮圈对于他的脖子来说实在是有些大了,只能松垮垮地挂着。元颂今尽力调整过大小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调到最小直径后还是很大,不能完完全全地绑在脖颈的皮肤上。从胸口往下,围裙全靠的是颈部一条两根手指宽的绳子挂住才没全部掉下来。
腰后的绳子系成了结,将整件薄薄的围裙牢牢贴在了皮肤上,可还是难以掩饰元颂今优越的身材。他光溜溜的肩膀宛如冰乳玉石一般又白又嫩,但因为刚洗完热水澡出来的缘故,面上浮现了一抹诱人淡粉。漂亮的肌肉线条随着动作流畅绷紧,锁骨从颈部的带子横着穿过,春色若隐若现。
元颂今捂着胸口,极为小心地走了出来。
他下身也光溜溜的,什么都没穿,因为身后还晃动着一根粗长的白色毛绒绒狐狸尾巴,这让他没法穿裤子,包括内裤,只能光着走出来,极力拉扯不小心露出来的边角。围裙的长度设计得实在微妙,堪堪到大腿根处,稍微动作大点,要么是上面遮不住,要么是下面全走光。
元颂今咬着牙,每一步都走得尤为谨慎,脖子上的黑色皮圈环随着动作发出阵阵铃铛声响。
“姐姐……”他看着卞生烟,小声地、带着遮不住的羞耻叫了一声。
卞生烟挑眉,看清楚元颂今脖子上的皮圈,她顿时笑倒在沙发里。
元颂今的脸更红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一脸不解。浴室里放的东西就这些,他都穿戴在身上了,姐姐为什么要那样笑话他呢?
难道是他穿得太丑了?
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的元颂今顿时心情就不美好了,他蹙着眉,鼻子一酸,差点就要哭出来。他就应该把身材练得更好一些的。尽管他现在的身材已经完美到无可挑剔了…..
卞生烟笑够了,自己从沙发里爬起来走到他面前,摸了摸男生发红的脸蛋:“宝贝儿,你怎么把腿环戴成项圈了?”一边说着,她忍住笑意,一边替元颂今摘下来。
“腿环?”
元颂今怔怔出声,怪不得他都调成最小的尺寸了还那么大,原来压根不是项圈。想到这儿,他面上闪过一片尴尬的热意。他在浴室看到这个,还以为是姐姐要……越想越窘迫,元颂今的脑袋几乎要羞耻得钻进地板里去。还是卞生烟一把抓住他,将刚刚取下来的腿环给他绑在了大腿上。
“你看,腿环这么戴才对嘛。”女子戏谑地拨弄了一下铃铛,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这声音听得人心脏直跳。
元颂今低头一看,对于脖子来说有些大的皮圈此刻正牢牢地贴在他的大腿根处,将皮肉勒紧出凹陷的一圈,显得尤为色情。而卞生烟抬起头来,看向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在元颂今的注视下,卞生烟翻出手心里一直握着的黑色遥控器。瞥见她挑起的唇角,元颂今瞳孔骤然一缩。毫无防备的,卞生烟摁下了遥控器。
元颂今当即身子一抖,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小急促的呻/吟,双腿控制不住地发颤。他极力克制,但奈何后方身体里的震动实在让人无法忽视。
那东西的长度跟一支钢笔差不多,宽度虽然能忍受,但顶端设计的有倒钩,一旦陷进去,就不容易掉出来。特别是在“嗡嗡”声下,butt plug像是有了追逐的目标,越发往里深入。元颂今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卞生烟替他拂去围裙上的褶皱,满意地感慨道:“我们颂今打扮起来真好看。”
元颂今咬着唇,一个字也说不出。“要不,你回头就穿着这身做饭怎么样?”这个提议未免太过出格了,元颂今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女子的脸。
大生烟跟没看见似的,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嗯 等我回家的时候,一开门就能看到你在厨房做饭。要是那个尾巴是你自己长出来的就好了,等我开门,你就会像 条小狗 样冲中我摇晃尾巴,然后
——"
“姐姐……”元颂今无奈地打断她,他垂着脑袋,眼睛被额前的碎发遮住,只能听到他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声微弱的求饶:“……你很喜欢这样吗?”
卞生烟挑了挑眉。
这衣服是她看了很久才决定买的。
一开始是因为元颂今总是系着厨房墙上挂着的那条印有花花姑娘的围裙做饭。
卞生烟每次看过去的时候,都只能望见她背对着自己在忙碌。
除了那系在腰后的绳子结,她什么都瞧不着。
于是卞生烟就开始想象,如果元颂今只穿一条围裙做饭的话……通常后面的幻想内容就直接在床上实现了。“转过来我瞧瞧。”卞生烟说。
元颂今深呼吸了两下,局促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但看到姐姐那么炽热期待的目光,他还是乖乖听话,转过了身子。卞生烟盯着那条狐狸尾巴,眸色越发意味深长。她扬了扬眉,命令道:“扭一扭试试。”元颂今脸
色一僵,看过来的眼神透着茫然:“扭……什么?”
“腰,”卞生烟索性走过来,扶着他的腰身,故意贴在他耳边教导说:“晃一晃,我想看看尾巴动起来的样子。”
元颂今脸色爆红,但身体依旧是听话地不行。
在令人头皮发麻的视线里,他生涩地扭了扭腰。但因为幅度过小,嵌入的尾巴没怎么晃起来,反而是大腿上的铃铛一直在响。
元颂今很是不好意思地扭过头,看向卞生烟,湿漉漉的眼睛凝视着她,像是在问:“……可以了吗?”
不过,这跟卞生烟要求的效果还差得远。
见姐姐不说话,元颂今就想把这个东西拿出来,因为实在是有点不舒服。
然而下一秒,卞生烟就恶劣地摁下了按钮,档位瞬间提高,元颂今浑身跟通了电一般猛地一抖,腰身一塌,尾巴立马就晃了起来。
元颂今死死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并紧紧抓着卞生烟的手臂才不至于摔倒。
“嗡嗡”声越来越大,青年的呼吸声陡然加急。
等他受不住再次抬眼,用渴求的目光看过去时,卞生烟伸出舌头,如饿狼一般舔舐过自己的犬牙。
……
铃铛声响了一夜….
第二天是周六,卞生烟上午并不打算去公司,于是她抱着元颂今好好睡了一个懒觉。不用一睁眼就去上班,夜里,卞生烟不免好好放纵了一回。到最后,耐性一直不错的元颂今嗓子都哭哑了,抱在怀里的枕头被他掐得变了形,膝盖跪得红彤彤的。
卞生烟醒来的时候,元颂今还在睡。
身上的围裙早就被她解开丢到了脏衣篓里,此刻,她抱着的人正不着寸缕,但手感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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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生烟偏过脸,用目光细细描摹着青年的眉眼轮廓,伸出手指抚过他微微皱起的眉骨。
元颂今的脸可以说是上天的杰作,皮肤水润光滑,不含一丝瑕疵,干净、清透,光是看着,扑面而来的清爽感似乎就能驱散阴霾。
他看人时的眼神是沉静的、淡漠的,像个无欲无求的清冷谪仙。
而当注视的对象变成卞生烟时,那双不染纤尘的平静眸子便会睁大瞪圆,眼尾扬起开心的弧度,像星星一样亮晶晶的。
卞生烟目光下移,视线停留在了他被啃咬得红肿不堪的nipples前。
元颂今从头到脚的皮肤都是白净的,衣服底下的肌肉也是。
她回想起了昨晚牙齿在上面厮磨的感觉,像是刚蒸腾出锅的白面馒头,软和,香甜。卞生烟又将脸埋了进去,嘴里发出惬意的舒叹。她以前从来没想过枕边多一个人,生活会变化这么大。尤其是在元颂今来了之后,她原本混乱的作息也逐渐回归正轨。
以前经常是加班到很晚,哪怕回了公寓也会抱着电脑直到入睡。生活被工作侵占,而她能给自己的定位,除了管理好公司,力求越爬越高以外,再没有第二个选项。
即便空闲下来,除了开车出去逛逛,卞生烟还真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但现在,她不仅睁眼闭眼就有美人在怀,家务有人处理的井井有条,公寓里充斥着温馨的烟火气,还喜欢上了晚上的时候两个人去逛超市,一起挑生活用品。
假期时间多半是约会,偶尔会一起去看新上映的电影,更多的时候是爬山、自驾游看日出,在海边赏月。
若是她下班的早,元领今就会提前将晚餐准备好,她进门第一时间就能间见饭菜飘过来的香味,然后元领今就会放下锅铲,小跑过来接过她手里的包,顶着 张无比清冷身欲的脸粘糊糊地眼她要亲亲。若是回来晚了,客厅的灯也会一直亮着。洗漱完毕的元颂今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书,直到听到开门声,他会立即放下课本,飞奔过来迎接她。
这个比她小了足足五岁的青年意外闯进她的生活里,反而将她的一方小世界刷新成了活力满满的彩色。
卞生烟这么想着,牙齿情不自禁地又咬了上去,元颂今睡梦中迷迷糊糊地哼唧,痛意令他睁开了眼。
“….…姐姐。”元颂今睡眼惺忪,瞳孔都没有聚焦,茫然地看着卞生烟的眼睛。
卞生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亲了亲他的脸蛋,哄慰道:“今天周六,你没课,好好睡觉吧。”“嗯……”元颂今含糊应下,用脑袋蹭了蹭卞生烟的脸,像一只黏人的大狗,肌肉分明的臂膀下意识将她搂进怀里。卞生烟也想继续睡,但一闭眼,脑子里就自动浮现出了昨天收到的元宗明的短信。
元兴文夫妻俩用了她最反感的方式铺天盖地地宣传卞、元两家的联姻婚讯,而中心人物元宗明明显不想跟她正面硬刚。但除了从元宗明这里找突破口以外,别的法子她该用的都用了,只可惜收效甚微。
眼下,只有让元宗明主动挑起明显的退婚情绪,这桩可笑的婚事才能就此打住。她可不想当元氏集团的免费打工人。
更何况,她以后可是要娶元颂今过日子的,元宗明占了她的结婚名额,那元颂今不成了地下情人?她卞生烟放在心尖尖上的宝贝儿,怎么能那么委屈。元宗明这个狗日的一天不除,她这软玉在怀的生活就没法安心持久。卞生烟眸色沉了沉。
要快
点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