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罗伦萨交响曲》
1. 调风戏月
京市下了点小雨,淅淅沥沥地打在车窗前,将车水马龙的景色模糊成一团迷离的光泽。
霓虹灯光与雨丝交织,一辆黑色大G在密集的街道里龟速前行,驾驶座的男人堵得有点不耐烦,轻啧了声,开了前座的阅读灯打算找根烟抽。
灯一打开,暗色的车内蓦地被暖黄色的光打亮,后座的女人被微弱的灯光洇得轻吟一声,掖了掖身上米色的兔毛毯,开口时声音还有点沙哑。
“到了?”
“刚下高架,看样子还得堵一会儿。”
陈帆应了声,见尹敛醒了,也放弃了找烟的动作,干脆直起身和她聊起来。
“怎么想到这时候来市中心?”
“说了,和朋友有约。”
车里有些闷,放的香薰是陈帆一向喜欢的某个品牌的特调玫瑰,尹敛以为闻了这么久怎样也该习惯,谁曾想即使到现在仍是被那里面的人工香精熏得够呛。
“有时候真怀疑你前女友是因为你的品味和你分手的。”
她被那灯晃得半懵半醒,嘴上算不上客气,陈帆听得太阳穴突突,从后视镜打量起尹敛蔫蔫的神情,火气又很快消下去。
“昨天没睡好?从上我车睡到现在了。”
“唔......算是。”
尹敛从毯子里伸出纤细的食指轻揉了揉太阳穴,打开了车窗。
十一月,有些凉的冷雨顺着车窗的缝隙飘到她精致小巧的脸上,还有些顺着她白皙脆弱的脖颈晃悠进了单薄的衣领,她也不在意,伸出车窗把眼睛闭上,任由那薄雾一样的湿润划过眉眼浸入嘴角。
京市的堵车潮一来,管你是mini cooper还是大G都得规规矩矩堵上个把小时,非机动车道上的老大爷轮椅都比机动车快。
陈帆隔壁的车道停着辆红色的保时捷轿跑,里面坐着两个一眼二代的公子哥,堵车无聊,正推搡开玩笑呢,一人突然透过车窗看到什么,眼睛都直了。
“我去......”
“干嘛?被我掌懵了?”
另外那人还想逗趣,就见同伴一巴掌呼过来,压自己脸到座椅靠背上。
“仙女啊......”
“不是魏登,你是不是有毛——”
葛峰被魏登惹毛了,正要凑过去揪他耳朵,余光顺着他眼神望去,一下止住了话头。
月白如昼,女人轻轻探出身子,半倚在缓缓行驶的车窗边,细雨如丝,轻柔地拂过她的脸颊,再沿着她精致的轮廓缓缓滑落,最终隐入锁骨间那抹不经意的阴影中,在她瓷白透亮的肌肤勾勒出清新脱俗的线条。
她的容颜未经脂粉雕饰,鼻尖挺翘,唇色红润,眼眸清澈如水,荡漾起汤汤涟漪,睫毛上挂着晶莹的雨珠,随着她的眨动星光沉浮,宛若清水芙蓉,自带浑然天成之美。
葛峰只觉得自己心脏狂澜,就见女人那双淡眸轻轻一瞥,就和他对了个正着——
他清了清嗓子,掂量着面前美女的难追程度,正准备出口搭讪。
“小敛,下雨天看什么呢。”
前座传来男人的声音听不真切,尹敛笑了声。
“乐子。”
女人的声音如脸般清丽动人,说出的话却不留情面。
葛峰的脸一僵,就看见女人伸出莹如玉葱的指甲,轻轻往潋滟的唇角一点,细嫩的皮肉微微陷进去,清雅的眉眼闪过一丝促狭,随即毫不留情地关上了车窗。
“......”
耳边魏登的嘲笑和车后的喇叭声一样刺耳,葛峰伸出手用力擦了擦嘴角。
是霄云里声色犬马下残留的嫣红唇印。
大G龟速过了十字路口,看到绿灯闪着黄光,原来是市中心主干道发生了处交通事故,绕过那段,交通顺畅不少。
陈帆也顺带着眉头松开,指关节敲击着方向盘,视线透过后视镜望向尹敛,和她闲聊。
“京市的富二代也就那样,十年前我来这打拼,求爷爷告奶奶的,谁能想到就是为了见这种货色。”
陈帆搞艺术经纪这方面已经有十五个年头,五年前靠着钢琴天后尚云宁环球巡演赚得盆满钵满,这会儿答应带尹敛这个钢琴新秀,多半也是看在她老师的面子上。
经验多了,人就容易靠经验判断是非,许是这行业起步太辛苦,如今苦尽甘来就记起了初创时期的仇来,尹敛没顺着说,只是专心打字。
【六六】:宝儿你来了吗?需不需要我去接你。
【尹敛】:有点堵车,还有一公里就到。
【六六】:那我下楼等你!
尹敛的指尖在屏幕上顿了片刻,正想回不用了,蓦地发现有一条未读的信息被排挤在了公众号广告的下面。
眼皮倏忽一跳,大G的引擎已经停了下来,陈帆嚯了一声,打开车门,目光从上到下打量起眼前的酒店,最终停留在正中央金光闪闪的“云鹤楼”几个大字,还是没忍住问。
“小敛,你这朋友是土豪啊?”
云鹤楼,京市出了名烧钱的高档会所餐厅,一共九层,按会员等级预定雅间,从下往上难度逐级递增,传闻俯瞰市中心的第九层消费门槛到了千万级。
朋友不是土豪,朋友的老公是,京林艺中和尹敛同班的班花订了婚,订婚对象正好是街对面出了名的京市私立高中出来的,妥妥的京圈公子哥,自然得选在像样的地方请双方的高中同学吃一顿。
尹敛下了车,转头看到在大门口朝她挥手的吴嘉宜,和陈帆道别后,吴嘉宜冲了上来挽住她的胳膊。
“小敛,”她八卦的目光望着扬长离去的大G,“刚刚那个是谁啊?”
“我的经纪人,一年前在佛罗伦萨的沙龙音乐会就是他帮我组织的。”
“还以为你有情况呢,”吴嘉宜吐了吐舌头,左右看了眼没认识的人,凑到她耳边轻声抱怨,“那帮人又开始了,我不习惯,找机会出来透透气。”
京林艺中和京府国际就隔着一条街,一个是盛产美女的艺术院校,一个是闻名京市的富二代聚集地,高中就厮混在一起的不少,如今趁着这个机会,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到里面上演着怎样调风弄月的戏码。
尹敛向来不喜参与这些,高中时期就离街对面那帮公子哥远远的,现在过来,也是尤子晴当时和她有些交情,没必要和高中一样端得事不关己的样子。
两人说着话,一楼的门童就迎上来,引着她们穿过一片闲云野鹤的装潢,尽头是两座金相玉映的电梯。
进了电梯,有专人帮她们按上八楼的按钮,“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礼仪小姐早已等在门口,引着她们去尤子晴订的雅间,名唤“桃花源”。
一打开门,就看到镶在墙面上的玉饰金碧辉煌,正中间有两大圆桌,人却没有几个呆在自己座位上的。
犬马声色中衣香鬓影浮荡,轻盈的调笑声拥着举盏碰杯的清脆响声一道让人沉醉。
尹敛敛了眉,刻意低点头,仍是架不住周遭人意欲窥视的打探。
她将手里的礼物给了女主人,尤子晴也喝得有些醉了,馥郁香水混着酒意,凑到她耳边道。
“还以为你不会来。”
尹敛没多解释,脸上漾起星点笑意:“订婚快乐。”
“唉,只是订婚,还没结呢。”
尤子晴的眼神扫过歌台上几个随着舞曲摇曳的歌星,再落在角落和男人相谈甚欢一身名牌的闺秀,仍然笑得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
“不过,等真的成了孙太太,一切都值了。”
尤子晴的订婚对象孙文荣,家里是最早做物联网生意的那批,近几年行情好,从里面捞了不少金,成了这行业的地头蛇,身价蹭蹭往上涨。
他对尤子晴也算名分金钱都舍得给,像眼下这种情况,在他们那个圈子里已经算好的,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尹敛没搭话,端着杯橙汁找了处还算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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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嘉宜也不习惯这种场面,挨着她旁边吃瓜——
一边往垃圾桶里吐籽一边望着那些风流旖旎评价。
“那个太瘦了,手臂和竹竿一样。”
“那个脸上整的痕迹也太明显了,哪家医院做的?我要避雷。”
“那个还行,是不是前段时间拍电视剧出圈的女二号......”
“那个——”
“诶?那个怎么往外面走?啊?怎么还故意摔倒了???”
砰。
玻璃杯砸向地面的尖锐声吞没吴嘉宜的最后一个尾音,一瞬间,雅间里本就趁波逐浪的目光齐齐朝门口望去。
“对...对不起,先生。”
诱人垂怜的纤细嗓音,仿佛蒲公英的花籽那样干净美好,生怕稍大声些就吹跑似的娇柔。
大门中央的女人身材窈窕,纤细的腰身连带着手中的红酒一同摔倒在地。她微微挺直腰肢,不经意露出胸前的饱满,柔刚并济的眼神在她眼中打湿成引诱的雨,直勾勾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我...会把衬衫赔给您的,无论多少价钱。”
浮光掠影,纸醉金迷,又是一场良子佳人的好戏,尹敛垂眸懒得瞥,眼底满是无趣。
“可怜。”
她正欲起身,却听得门外的青年慢悠悠开口,他声线懒散,尾音拖得微微上扬,带着点钓,听得人耳骨发热。
纤瘦的身影不着痕迹地顿住,尹敛睫尾微颤,清眸下意识瞥向门口。
大门不窄,那女人已占据了大半视野,被她视为目标的男人只能窥得一隅。
恰逢雅间内扑朔迷离的交织灯光转至门前,照亮他手背上蓬勃交错的青筋,他微微蹲下膝盖,指尖就这么懒洋洋地一点,食指上戴的一枚银戒在灯光漫射中闪起冷硬的光。
袖口微微挽起,露出起伏的劲瘦臂肌,不是白皙极致的肤色,而是极为健康的小麦色,小臂薄肌下静脉血管微微鼓起,盘踞延伸至掌骨,凌冽拓拔的男性张力呼之欲出。
女人被晃得没了心神,条件反射以为他想拉自己,只是刚伸出手,青年低笑了声,连停顿都懒得,指腹径直往下,轻轻一沾地上猩红的酒液。
“是瓶好酒呢。”
可怜——
是瓶好酒呢。
赤渍从他指腹缓缓滑至指根,留下一道狭长晶亮的濡湿,宛若绵延山峦里起伏的绛色甘霖。
重新直了身,一眼没看旁边不可置信的女人,萧玺野长腿迈入包间的同一瞬间,先前的纵情酒色在顷刻间被一场簌簌骤雨浇得透彻,偌大的场子安静得只剩下众人的呼吸声。
点歌机里的歌恰好切到下一首,情意绵绵的伴奏茕茕徜徉,暗昧的氛围灯刚好洒过门扉,下一秒洇过他修拓高挑的身躯,又陡然变亮。
与聚会里心照不宣的西装革履背道而驰,一身宽松的黑衬衫松垮地穿在他身上,最上方的扣子解开两颗,露出勾绘廓清明晰的锁骨。
牛仔裤挡不住他笔直劲瘦的腿部线条,腰胯上系了根深色系皮带,正中央银色的金属印记与右手上食指的银戒交相辉映,锋芒里藏着点撩人的钩子。
他似是被那光晃得有些不耐烦了,又往前迈了一步,猝然间,深邃张扬的眉眼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下,与生俱来的桀逆就再也掩饰不住。
优越的眉骨在眼眶投下暗色阴翳,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里浸着些似笑非笑的散漫神态,像口淆着墨色的深井,看得人心莫名发慌。
几滴溅到的红酒渍沾染在他高挺的鼻梁,不仅不违和,反而带着些诡谲的美感。
感受到周围人的眼神,萧玺野依旧是一副倦怠模样,他的唇角天生有些上扬,某个角度像极了勾人的猫儿,鼻尖有颗小痣,伴随着他有一搭没一搭的笑细细牵动着。
说出的话却是调笑里带着点冷,眼神不算客气地望向围簇中央的主人翁。
“孙文荣,你请人请得挺广啊,专业碰瓷的都找来了。”
2. 垃圾短信
萧玺野带着懒调的声音在包间里漾了一圈,此起彼伏的倒吸声淹没在脉脉含情的伴奏中。
不知道是谁手里的叉子掉到了羊毛地毯上,混着微弱的空调风声发出混沌的轻响,周围人浑然不觉,灯光扫过中央三两人群,却远不及浸于暗色下高挑疏懒的男人半分灼灼。
孙文荣率先反应过来,给尤子晴使了个眼色,后者如梦初醒地招呼服务生把一身狼狈的女人请出去。
在场认识萧玺野的人都熟悉他的性子,几个公子哥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把自己带的女伴和明星都打发走了,原本衣香鬓影的场面瞬时清淡许多。
“呦,还以为你没空来了呢。”
率先打破现场沉默的是在圆桌旁坐着的女生,她不经意抚了抚鬓边烫染得当的卷发,笑意盈盈地望向懒洋洋往椅子上一靠的萧玺野,语气熟稔。
“看来得提前恭喜玺老板,东郊的合同这么快就拿下了。”
“宥婷,你改口得倒快。”她左手边的男生自然地接了话头,右脸颊显出个不深不浅的酒窝,“大家不都是从小学开始就玩在一起的兄弟,谁管那些破称呼。”
停了片刻,他转了转左手熊猫盘面的腕表,朝萧玺野抛了个媚眼。
“是吧,玺爷?”
此话一出,京府国际的几个同学都不由得笑了,方才绷起来的气氛总算缓和了些。
萧玺野眉都懒得抬,任由凌知维打趣,釉着墨色的深瞳疏淡扫过或熟悉或陌生的音容笑貌,蓦地在一处停留了片刻,还来不及别人留心,就又收了回去。
所有焦点瞬间飞蛾扑火般明暗里聚焦在他身上,作为主人翁的孙文荣反倒受了冷落,艺中的几个女生组成小团体在墙角里讨论八卦,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到坐在角落的尹敛和吴嘉宜耳中。
“高中听了那么多回,这次终于见到真人了。”
“那位不一直是风云人物?长得是真好,脾气也是真臭,以前艺中那些追他的女生后来怎样都忘了?看看得了,招惹不起。”
“你还别说,本来以为孙文荣在富二代圈里算有头有脸的了,他进来随便一坐,我就觉得孙被他比下去了。”
那人笑她:“半路起家和三代从商能比吗?”
“那还只是萧脉传下来的,你忘了他母亲以前是做什么的?驻英大使馆的公使衔参赞啊。还记得先前校园贴扒出来萧的家世,据说和退役的那名正厅老干部有血缘关系......”
“好啦,涉及到那老人家的事,别瞎揣度。”
隐晦角落里,吴嘉宜兴致勃勃地听着八卦,手里的西瓜都快被她捏碎了,她眼睛亮闪闪的,情不自禁探出个头来,那群女生被她吓了一跳,嚷嚷着离远了些。
“诶,怎么还不让人一起听呢。”
她有些可惜地轻吁一口气,转头一瞥,吓了一跳似的捏了捏尹敛的脸,柔软细嫩的触感转瞬即逝,指缝间流出点点软肉,让人心不由凹下去一块。
“姑奶奶,你差点把吸管都咽下去了。”
吴嘉宜的声音算不上小,在宽敞的雅间里萦回须臾,尹敛乘着周围人陡然投过来的目光,只一瞬就将嘴里被咬成纸折子的吸管吐了出来,莹莹唇瓣还泛着晶泽水光。
“......刚刚走神了。”
她纤细掌骨晃了晃玻璃杯里所剩无几的橙汁,刻意避开那道转瞬即逝的炽灼目光,思考倏尔,拿起一旁的包就想要开口。
“六六,我——”
“刚才吃到哪了?可别我一来就断了。”
落拓的嗓音一坠地,所有人的注意力又跑到了那人身上,来这的人心知肚明不是奔着这顿饭来的,本就吃得粗疏,现在被他一点,这才讪讪从四周坐回圆桌处。
孙文荣叫来服务员再点了几桌菜,尤子晴在一旁张罗座位,女主人的姿态具显。
那些公子哥带来的女伴悉数走了,剩下的全是两个学校的老同学,两大桌空了几个位置,尤子晴拉上尹敛的手,将她安排在了自己的右手边——
萧玺野的正对面。
圆桌很大,左右间隔分明,尤子晴知道尹敛在高中鲜少关注班级以外的事,遑论街对面的京府国际,便充当东道主介绍起来。
“这是我的高中同学,叫尹敛。”她亲昵地对着尹敛笑了笑,“都说了是大美女吧,高中的时候一心扑在艺考上,联谊什么都参加的少,大家可能面生些。”
“确实......没见过。”先开口的仍是凌知维,他笑眯眯地望着尹敛,除了表面的和善外窥不出别的什么情绪,“如果见过,肯定是有印象的。”
高中时,京林艺中和京府国际就一直在寒暑假举办联谊晚会,凌知维向来是爱玩的主儿,几乎每场必去,像尹敛这么仙儿的长相,要看到早下手了,怎么会没印象。
“呦,说得您记忆多好似的。”过了会儿,坐他旁边的女生呛了一嘴,嘴里不留情面,脸上却还含着笑意,让人分不清说的话是褒是贬。
“叫尹敛,对吗?”她声音纤纤的,挡不住标准的当地口音,右手腕上梵克雅宝的手链晃得人头晕目眩,“看着真是面熟,怎么感觉认识——”
“诶,沈宥婷,你怎么还认识上了。”凌知维因沈宥婷抢了她搭讪的话,佯装不满地与她玩笑,“你都能认识,我们中还有谁不认识的。”
如果说萧玺野去隔壁艺中的次数是倒数第一,那沈宥婷怎么也能拿个倒数第二。
凌知维饭也懒得吃几口,混不吝地往椅背上一仰,勾住左手边萧玺野的脖颈。
“是吧,玺爷——”
坐在一旁的青年曲着长腿,凛厉的指骨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见凌知维把话头引到他的方向,垂着的眼皮微微一抬,那双洇着墨痕的瞳孔稍在尹敛身上停留几秒,刚要张口。
“不认识。”
飞快果决的否定裹挟了凌知维嬉皮笑脸的玩闹,尹敛脱口而出后,意识到自己说的太过刚硬,顿了片刻,软下嗓音又说了一遍。
“这桌里除了以前的同学,确实一个都不认识。”
尹敛的嗓音本就偏细,软下来说话更有说不出的吴侬软语腔调,听得这帮京圈公子哥们心被小猫轻轻挠一下似的,刚刚那点无足轻重的冒犯瞬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凌知维只觉得骨头都酥了,连带着说话的声音也跟着尹敛软了几分:“你不是京市人吧?”
“嗯,我高中从江城转到京市的。”
“怪不得,”凌知维感叹了句,“江南软妹子啊——”
本来只是碍于尤子晴的面子搭搭话,这样细细看起来,好像还真是他的菜。
心里久违有团火苗要烧起来的架势,凌知维难得坐得稍微端正了些,清了清嗓子,刚要再接再厉,就听到清脆的叮的一声,谁的手机收了条信息。
周围人环视一圈,最终落在从包里拿出手机的尹敛身上,后者淡淡笑了下,划开手机屏幕,脸色突然僵了片刻,眨眼间又恢复成了寻常神色。
“谁的信息呀?”
尤子晴与尹敛坐得近,偏过头想去看的瞬间,尹敛面不改色地划回了主界面,语气平静。
“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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圾短信。”
把手机握在手心里,尹敛抿了抿唇,和尤子晴打了个招呼就往卫生间走去,云鹤楼面积大,就连卫生间都要七拐八绕才找得到,除了男女卫生间外还有几个挂上牌的小房间,许是为了满足一些人的恶趣味特地设的。
尹敛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就继续向前走,走廊尽头是两面镜子,台面镜面都擦拭得敞亮,水龙头被打开,哗哗的水声流入她细嫩的指缝里,滤成涓细的清流。
尹敛拍了点水在她脸上,今晚刚下飞机就来了这儿,本就没化什么妆,清莹秀澈的水珠顺着她莹白的肌肤缓缓滑落到殷红的嘴角,被她无意识地吞咽了口,纤细的玉颈微微滚动,脑中昏沉的思绪刚刚有清晰的迹象——
湿漉漉的手陡然被炙热的滚烫紧紧握住。
心里一惊,尹敛条件反射地想挣扎,奈何那人太了解她身体的每个小动作,刚开始力道刻意松懈,就着她撤回小臂的动作往后撤,在她放松警惕的时候又陡然一紧,拉着她单薄的上身向后倒去。
尹敛穿着高跟鞋,被他猛地一拉全然失了平衡,两人的肌肤隔着滑腻的布料碰了个正着,起伏的劲瘦臂肌在她凸起的脊椎轻轻擦过,唤起轻微的痒意。
带着薄茧的指腹不经意划过她细嫩的手背,粗粝的冷硬碾得她雪白的肌肤微微下陷,下一秒,截然相反的滚烫温度却笼罩起她泛红的掌骨,是他手背处微微鼓起的青筋。
难解难分的触碰,尹敛大概猜到是谁,反抗的动作也停了下来,静了片刻,耳后的人似乎是轻笑了声,声音散漫,尾音沙哑里带着点钓。
“垃圾短信?”
骨节明晰的手沾上尹敛手背上的水珠,透明的滑腻顺着他上扬的尾音从女人的指根转到手背,再慢慢顺着她雪白的肌肤一路往上,最终停在乌黑柔顺的发丝。
修长的指节轻轻一拨,后颈处一枚绯红的吻印便映入青年的眼帘,与周围皙嫩的皮肤反差鲜明,粗涩指腹覆上那抹娇嫩赤色,轻轻按了按,遂如愿激起女人的微末颤抖。
“尹敛,你真编得出口啊。”
他的气音随着尹敛的身躯一同绵延起伏,尹敛抬起湿漉漉的清眸,从纤尘不染的镜子里望向身后好整以暇的青年。
神情依旧是在门口见到时懒散的神情,不同的是,那双在灯下显得淡漠的眼睛此刻离她只有咫尺距离,利落澄明地倒映出她双颊微红的模样。
他的唇角似乎在笑,又带着点冷,桎梏住她的手青筋盘错,该是用了点力的,却又感觉不到痛,反倒像她把他困住了似的。
干净的镜面被蒸上些许雾气,模糊了尹敛脸上的红潮,连带着她的思绪一并出走,那两条未回的短信不由分说地浮现在她脑海里。
「今晚还是我家?」
「或者就在这里。你知道的,我都可以。」
只是稍微一想,耳尖又忍不住红了起来。
蓦地,耳垂的痛感迫使她蹙眉回神,身后那人不满尹敛的分心,轻轻一咬后松开牙齿,转而用挺直的鼻尖去摩她耳后的痣。
他散漫的表情依旧,呼吸却重起来,鼻尖压着耳骨,带着凉意的唇不经意侵过残留牙印的耳垂,刺激得尹敛一激灵。
不远处脚步声传来,夹杂着女生的调笑打趣,该是和尹敛同班的几个女同学。
尹敛的意识瞬间清醒了许多,想推开却发现根本徒劳无功,只能任由声音越来越近。
“萧...萧玺野!”
她不得出声制止,声音却软得像块被浸湿的棉花。
“放手,有人来了。”
3. 唐培里侬
水流声潺潺,伴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尹敛觉得自己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她抬头对上萧玺野带着兴味的眼神,自知硬来对她没好处,只能换一种方法。
娇嫩的唇被齿尖咬得红殷殷一片,尹敛尽自己所能挤出些生理性盐水,让眼睛变得湿漉漉一片,直勾勾地看着他。
“你答应过我的。”
声音融化在洋洋盈耳的淙淙声中,也渐渐浸满了可怜的湿意。
这回萧玺野总算有了点反应,他轻笑一声,微微低头,鼻尖小痣上挂着几滴晶莹的液体,不知是刚刚不小心弄到的水珠还是别的什么。
“原来你的记性也不是那么差,”无动于衷者歪了歪头,手上束缚的力道减轻了些,话锋一转:“那么我问你的问题呢。”
他家,还是——
这里。
尹敛眨了眨眼,才发觉自以为的小聪明早已被他看穿。
可忆起昨晚的激烈,今天要是再来几次,估计明天腿都站不起来。
心里仍不愿向他妥协,奈何眼前人大有她不回答就不放人的架势,眼看门外的玩笑声恍若近在咫尺......
尹敛情急之下提出缓兵之计。
“我家......好不好?”
尹敛的房子在郊区,离市中心远得很,她本以为这样说萧玺野就不会答应。
谁知青年轻挑眉峰,方才唇角的冷意竟淡了些,一个懒散至极的好字落入尹敛耳骨。
一瞬间,她以为是自己听岔了。
只是时间容不得她思索,最前面的女生已经走过了转角,尹敛的身体瞬间绷紧,下意识低头压在萧玺野的胸膛处——
“您好,前方卫生间正在维修哦,各位可以去东南角的另一处。”
不知何时守在门口的服务生拦住了女生的去路,后者相互看两眼,说说笑笑去了另一边。
脚步声泯没在水声中,尹敛后知后觉被萧玺野摆了一道,眼里的湿意几乎是一瞬间收回,纤细指腹关上水龙头,稍稍一挣脱,脚尖总算触了地。
什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尹敛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
离开时,身后传来青年沉缓的笑意,她想起适才自己亲口说出的那句“我家”,双颊又开始隐隐发烫。
真是越来越疯了。
萧玺野这个人。
尹敛在桃花源门口多站了会儿,打开手机仔细检查完脸上没有奇怪的印记后,才走到原先的位置上。
尤子晴在高中时就是社交能手,几乎把本班和京府国际那几个班的人都混了个熟,尹敛回来时,她正开了瓶刚递上来的唐培里侬,倒了小半杯在手掌中轻轻摇晃,靠在孙文荣怀里聊五年前两校之间的趣事。
“当时国际管得不严,艺中可恨不得在我们每人身上安摄像头,我和文荣约会都得躲个两条街,生怕被那个姓徐的年级主任发现。”
“哦,我知道她!”旁边有个叫瞿铃的女同学附和道,“她可怕得很,每次中午都会在小树林和校外小吃街转一圈,走路都没声音的,听说一旦被抓到别说第二天了,当天下午就直接把家长叫过来了。”
“不会吧,这么恐怖?”沈宥婷停下手里摆弄刀叉的动作,撇了撇嘴,转头望向一旁的凌知维,“我有点忘了,我们当时老师有管吗?”
“别说约会了,翘课都没事,只要期末成绩好,”凌知维摊手,“玺爷高三的时候不是每周三下午都会翘两节课,Lilith也从没说过他什么。”
“哦,我想起来了,”沈宥婷微微眯眼,回忆起什么,“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凌知维摸了摸左耳处冰凉的耳钉,视线忽地望向坐下没说几句话的尹敛身上:“尹敛呢,高中有没有谈过——”
“在聊什么呢。”
沉冽的男声伴随着拉开椅子的声音在凌知维左手边响起,后者睇了眼旁边拓拔的侧影,刚要开口,被尤子晴抢了先。
“高中那些风花雪月呗。”
她笑眯眯地打量了一番坐姿随意的青年,又转头替尹敛回答凌知维的问题。
“小敛那段时间为了佛音(佛罗伦萨音乐学院)在准备意语B2,哪有时间谈恋爱呀。”
她观察着凌知维的神色,刻意顿了顿,倏然朝尹敛甜甜地笑开。
“就算是现在,我好像也没听过小敛交了男朋友呢。”
眼皮溘然一跳,尹敛不知话头怎么就引到了自己,抬头一望,就见尤子晴兴致勃勃的目光如狼似虎,恨不得把“抓住机会,拿下钻石王老五”这几个字写在脸上。
她心里明白尤子晴的意思,虽然对这事不感冒,甚至称得上刻意回避,但也不好当场拂了她的面子,点了点头表示回应。
灯光倾泻,众人又聊了会儿,凌知维拿起手机,提议桌上刚认识的人都互相加个微信。
这桌本就是京府国际的人多一些,凌知维的心思在场人心领神会,也没人戳破,趁着热闹的氛围挨个加着微信。
尹敛思索了一会儿没找到理由拒绝,辄打开手机依次扫了凌知维和沈宥婷的微信,顺其自然地保持着“扫一扫”的界面,想扫下一个人的微信二维码——
却在手机只扫到几段修长有力的指骨时遽然顿住。
周遭的喧腾声不知何时消了许多,尹敛望了眼邻近,才发现许多人都没有萧玺野的微信,却也不敢贸然上前,自己反倒成了第一个人。
“......”
手机都伸了出去,现在缩回去未免太突兀,但要真扫上去,旁边的人稍微扫一眼就能发现两人早就加了好友的事实。
真是,难办。
想到这里,尹敛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原本清冷的眼梢多了几分栩栩的鲜活,宛若乱琼碎玉砸入湖心,漾起丝丝潋滟涟漪。
萧玺野离她咫尺,自然将她眉宇间绽露的情绪尽收眼底,喉结不自觉微动,表面仍是一副意慵心懒的劲儿,伸出匀称指节,漠然地将尹敛递过来的手机推远了些。
“我没有微信。”
“......”
这借口未免也太敷衍了些。
身旁的人看在眼里,不免唏嘘这样的美人都加不了萧玺野的微信,再低头看看自己,默默地把拿在手里的手机又放了回去。
凌知维和沈宥婷相比之下就冷静许多,一副“这人果然还是老样子”的表情,拍了拍尹敛的肩以表安慰,却发现她身体都僵了,只当她第一次被人这样果断地回绝下不来台——
殊不知晦暗光线下,只有尹敛一人捕捉到了萧玺野低头望她时,眼中掠过的极具侵略性的促狭笑意。
电光火石间,尹敛的心脏也随着他狡黠的眸光,漏跳了半拍。
那双眼睛分明是在说——
现在欠的,晚上都是要还的。
漏尽更阑,这场阔别许久后的同学聚会终于到了尾声,孙文荣喝得多了撒手不管,徒留尤子晴一人尽地主之谊将客人送到了云鹤楼大门口。
尹敛见她忍着醉意四处张罗的样子实在辛苦,一手搂住烂醉如泥放声高歌的吴嘉宜,一手拍了拍她的肩,示意自己先送吴嘉宜回家。
“好的,辛苦你了。”尤子晴一脸的不好意思,拿起手机打开打车软件,“我帮你们打车吧。”
“不用,她家就在附近,我直接把她送回去。”
尹敛这话也不全是客气。她这次饭局没喝酒,意识比较清醒,自己送吴嘉宜到家相对更放心,加上京市中心实在拥堵,真要打车可能还不如走那几步路快。
在尤子晴的再三叮嘱下,尹敛一手勾起醉鬼的脖子,一手和身后认识的同学道了别,任重道远地踏入了茫茫夜色里。
清丽背影融于簌簌雨夜,宽松的外套依旧挡不住窈窕的身姿,皤白裙摆在夜静更阑里愈发粹美,衣尾勾勒出纤直的大腿形状,光是背影就足以漾得人心荡神驰。
泊车的将车开了上来,萧玺野淡淡地收回视线,静等凌知维抽完烟。
烟蒂微涩的气味弥漫在夜色里又被细雨迅速冲刷干净,凌知维掐了烟头,转头望向支着长腿随意靠在车边也格外撩人的青年,随口问了句。
“今儿怎么没喝酒?”
睨了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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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维一眼,萧玺野打开布加迪的车门,坐上了主驾驶。
“喝酒误事。”
“呦,”凌知维调笑,“搞得你后半夜有多重要的事似的。”
萧玺野没应,车里安静下来,徒有雨珠滚落在前窗又被雨刮器扫去的淅沥声。
凌知维靠在副座上,突然想到什么,问他。
“你觉得那个叫尹敛的怎么样?”
“谁?”
兴许雨声太大,萧玺野眯了眯眼,没听清似的,凌知维只好再说一遍。
“就那个今晚坐你对面的女孩,眉眼淡淡的,有点高冷,我还没试过这一款——”
说到一半,他的语气里染了些调笑:“说起来萧玺野真有你的,那么漂亮的人连个微信都不给加,有时候真他妈怀疑你喜欢女人吗?”
话刚坠地,黑色布加迪猛地靠边减速,幸好凌知维系了安全带,否则脑壳铁定撞到前窗玻璃上。
“自己滚回去。”
“你丫跟我开玩笑呢?外面在下雨!”
“后备箱有伞。”
凌知维瞪大眼睛,见萧玺野一点没有插科打诨的意思,只得骂骂咧咧地走出车门,结果手刚碰到后备箱的盖上,黑色布加迪就一骑绝尘,车尾灯都看不见了。
“......”
至于吗???
以前也不是没打趣他,没见这么玩不起啊。
凌知维低骂了几声,又望了眼愈发凶猛的雨势,只得躲在树下给家里的管家打电话。
-
雨帘从夜幕中倾泻而下,落在伞骨上,发出清脆的噼里啪啦响声。
尹敛送吴嘉宜回家之后,特意在她家里呆了会儿,一方面是为了躲雨,一方面也是为了拖时间。
她大学出国后就不怎么回京市,就在长云区的一处老小区里租了个一室一厅以备不时之需。
老小区建得有些年份,室外的漆一半都脱落,内里也只有楼梯没有电梯,老旧的灯泡摇摇晃晃,刺得人眼睛疼。
尹敛租的房子在最高层六楼,不知是不是今晚社交消耗了太多能量,她爬到的时候已经有些气喘吁吁。
粗略扫了一眼,门口没人,尹敛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她今天特地拖到后半夜才回来,想来那大少爷也没耐心等她那么长时间。
又或许,她的计谋奏了效,他觉得她家太破太偏,当时只是随意应和,根本没想过来。
这样想着,一直绷紧的神经倏然松懈下来,尹敛从旁边的发财树盆栽下找出钥匙,打开门,里面一片漆黑,空气中有股许久没人居住的冷淡味道。
尹敛上星期刚从佛罗伦萨回国,在尚姨那住了几天想回来,昨天就被萧玺野逮住做到了凌晨,今晚算是她半年里第一次回这里。
她不在时有请阿姨每月打扫,故门外发财树长青,进去时也备好了一次性拖鞋,尹敛摸着黑脱了高跟鞋换上拖鞋,在墙壁处寻找灯开关——
触到的不是灯开关,而是一具火热有力的身躯。
掌心被烫得一颤,尹敛下意识抬腿自卫,却被青年精准地握住了脚踝,呈半包围式困在墙壁与胸膛之间。
“你往哪踢呢?”
带着揶揄的哂笑震得尹敛胸口发热,青年那双勾人的眼睛在乌黑的阴晦里亮得出奇。
尹敛认出了萧玺野,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倒感觉他遒劲掌骨握住的脚踝正轻微地颤抖着。
两人的下半身周密地贴在一起,萧玺野自然也感受到了她哆嗦,轻声微叹一声,那双烁眸却离她更近,尹敛不可抑制地眨了眨眼睛,两人长而密的睫毛纠缠在一起,扫起点点痒意。
“怜怜,”他撩人的嗓音在这种境况下愈发勾得人心慌,尾音晃了晃,带起些诱人失守的委屈,“我等你好久。”
尹敛的心尖不由自主的一颤,却不是被勾的,而是被吓的。
萧玺野很少唤她名字,真要唤,也是连名带姓一起叫。
唤她怜怜,从认识到现在只有两种情况。
上/床后,和——
上/床前。
4. 酒色误人
窗外风声扑簌,瓢泼骤雨隔着老旧的窗棂不迭地拍打着,屋内却寂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交缠耳际,振聋发聩。
尹敛打量着萧玺野的表情,打算找个话题把眼前危险的局面拉远,于是清了清嗓子,带着些质问的语气:“你怎么进来的?”
萧玺野轻笑了声,不知有无识破她的计谋,抓着她脚踝的手倒是大发慈悲地放了下来。
目及所处依旧是他挺直的鼻尖与那颗细小的鼻尖痣,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望进她的双眸,似是一头伏击而动的猎豹。
“门口那棵树直突突地立在旁边,想不注意都难。”他歪了歪头,微凉偏硬的碎发扫过尹敛漂亮的额头,“下次换成地毯下面,嗯?好歹让我多找几秒钟。”
......好像被嘲讽了。
无视他带着调笑意味的瞳孔,尹敛试着轻推了下他结实的胸膛,语气放软地叫他名字。
“萧玺野。”
“嗯?”
“你压得我喘不过气了。”
又是几秒诡异的静默,就在尹敛以为他会直接吻过来的时候,身上一直压着的躯体居然真的移开了。
咔哒一声,猝然的豁亮反倒让尹敛不适应地眯起了眼睛,缓过神来,身型清挺的青年曲着腿靠在墙边,眼神不经意地扫过她眼下的乌青,轻啧了一声。
“现在有困意吗?”他突然转了话题。
尹敛没太跟上他的脑回路,下意识回道。
“还好,就是腿酸。”
顿了会儿,她又找补了句:“但今天没那兴致。”
补的那句还挺坚决,萧玺野眉眼划过裙摆下那双修长笔直的大腿,脸上没什么波动。
“喝点?”
尹敛被那上扬的尾音勾着望向客厅的茶几,才发现那里不知何时多了瓶红酒。
“你带来的?”
她问完后才发现这问题挺蠢的,于是避开了萧玺野带着笑意的眼神,有些慌忙地走到茶几边,才发现红酒瓶的瓶身和软木塞上都沾了些露气,如他所言,应该是放了些时间的。
人的神经一放松下来,感性就卷土重来,尹敛望着那染着水汽的红酒瓶身,兀地忆起方才身体相贴时,他衬衫上好似也浸了凉气,与他手掌炙热的温度南辕北辙,宛若溅落水火。
她正想着,手心被一修长的指腹勾了下,下一秒,手里就被塞了个红酒杯。
“喝酒助眠。”他声音淡淡的,没什么别的情绪,“你在那没喝,现在喝点,刚好。”
尹敛瞥了他一眼,见他好像真没什么别的想法,暗自忖想她在云鹤楼那会儿是否真的想歪了,以防万一,还是端着红酒杯坐在了沙发上的角落小口抿着。
酒的确助眠,但小酌怡情,大饮伤身,尹敛自知在今晚那种饭局上一旦开了戒,不免被人一杯一杯灌得酩酊,还不如直接说不喝,而现在就喝一杯,似乎......
也没什么事?
她喝了半杯,脑子没醉,先上了脸,抬眸望向坐得离她十万八千里的萧玺野,不确定地问了句:“你真只是找我喝酒的?”
“不然呢。”萧玺野扬了些弧度,眸底闪过一抹她看不懂的光,“每次找你都只能是为了上床?”
尹敛被噎住,又抿了口酒。
他们本就是情人的关系,说得不好听点就是炮友,不上床还能干点别的?
虽然心存疑窦,奈何眼前的酒实在香醇,尹敛给自己倒第二杯的时候已经觉得脸有点发烫,就连脑子好像也烫了起来。
她细细地抿,本就殷红的嘴唇愈发鲜艳,有几滴猩红的酒渍不慎沾染嘴角,顺着动作流到小巧的下巴上,滴落雪白的玉颈。
门外狂风暴雨依旧,尹敛却觉得手脚都温暖了起来,她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脸颊,觉得有些困意了,便打算逐客。
“萧玺野,你也喝得差不多了吧?外面有司机在等你吗?”
“......萧玺野?”
问了两句没人应,尹敛疑惑地抬眸,眉睫处沾上的水汽随着动作颤了颤,却见挺拓的身影沉默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的身高比一般人高,站直的时候总给人种锋芒毕露的压迫感,即使此刻只是慢条斯理地把红酒杯放在茶几上,也有种说不出的侵略性。
砰的一声,玻璃底座与茶几稍稍摩擦发出略微刺耳的声响,尹敛的注意力变得迟钝,像是初生的幼崽那样极易被稍大的声响所吸引。
“诶,你怎么没喝?”
她较真地望向那半杯没怎么喝的红酒,声音透露着真切的不解,还隐约含着些醉酒后的沙哑。
敢情刚刚就她一个人在闷头喝酒?
正有些纳闷,身前遽然投下一道颀长的阴影,尹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迂缓地抬头,撞入一双比酒液还要浓稠的黑眸。
“没醒好,淡得很。”
依旧是淡薄散漫的语气,与眼里翻涌的情绪大相径庭,可惜尹敛的注意力都在酒上,听到他的话还真蹙起了眉头。
醒酒还有规矩?她这杯怎么很好喝。
面颊微红的女人犹豫了几秒,见眼前这人站在自己面前不走,只是直勾勾地望着她,还是伸出洁白纤细的手臂,将手里剩余的小半杯红酒不情不愿地递到青年手中。
“你喝我的试试......”
“嗯。”
还没说完,萧玺野懒散嗯了声,接过尹敛递过来的酒,没有丝毫迟疑地沿着她浅粉色的唇印喝下一口。
唇印瞬间融于唇齿,只残余一半,尹敛盯着那抹樱粉色沾上青年唇角,再被他漫不经心地伸出艳红的舌尖舔舐干净,驽钝的神经总算恢复了些,暗道一声不好,在沙发上轻轻挪动着,想找个机会逃跑——
就被他蛮横的指尖掐住了下巴。
尹敛不备,被他掐得轻呼了一声,唇舌趁机闯入,萧玺野的吻和他给人的感觉如出一辙,铺天盖地的压迫感顺着舌尖蔓延到口腔,丝毫没有躲闪的余地,压得尹敛舌根发麻。
酒液让渡津液,青筋鼓起的手背轻轻捏了捏她的下巴,又从容转向粹白衣裙的拉链,极具张力的小麦色皮肤在她近乎象牙白的肤色下野得不像话,修长指骨一挑,刺啦的声响被吞没于湝湝水声。
陌生侵略的气息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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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口腔的每处角落,细弱的叫声可怜都没成型,就又被另一个炽灼至极的吻吞没,唾液都来不及吞咽,更不用说酒液。
殷红的液体已分不清是谁的,萧玺野淡淡抬眉,望向尹敛唇珠上残余的水珠,没忍住又亲了一口,感受到怀里人的嘤咛,炙热小臂往纤细腰肢上抱紧了些,尾音里带着些哑。
“这次是甜的。”
狼披上羊皮不过三秒,遂原形毕露得彻底。
尹敛自知又上了这人的当,只是喝了酒脑子本就迷糊,被他亲后仿佛已成了一团浆糊,只能摆出不情不愿的投敌姿态,嘴里嘟嘟嚷嚷道。
“要做就快点......”
可惜催促的话语而未来得及说完,尾音就率先变了调,青年伸出湿热舌尖,舔上昨天那处彰明较著的吻印。
于是旧印未消,又添新痕。
下一秒,尹敛感到身上一凉,皤白裙摆掉落地毯,也一同染上了水渍。
狩猎者总喜欢看尽猎物挣扎无措的姿态,才肯恩施她一个痛快。
这点在今夜,体现得尤为明显。
床被下陷,发丝濡湿,萍踪浪影里,目及所处只有青年劲瘦起伏的背肌,小麦色的皮肤在灯光下晃出津津汗液,反射出眩目的烁,叮铃一声,尹敛刚微微松口气,就看到青年直起精健的腰,抽空将食指的银戒摘了下来,放在床头柜——
她眼皮一跳,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猝然大脑一片空白,酒液的焦灼已从唇舌蔓延至四肢百骸,连带着脚趾都漾起绵绵不绝的颤。
急风骤雨毫无间隙地拍打着窗沿,雨水顺着玻璃亟亟流淌,尹敛只觉得冰凉的泪珠划过眼角,又被人漫不经心地舐去,像是安抚一株在暴风雨中摇摇欲坠的花骨朵。
只是这安抚大概没什么诚意,因之风暴只停了一瞬,就又迫不可待地卷土重来。
脚踝被人高高抬起,在凸起的骨节处落下清浅一吻。
只可惜身上动作要是能有吻一半温柔就好。
翌日清晨。
尹敛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她的整只手臂早已失了力气,在床上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触到昨夜被人抛至床脚的坚硬物体,以为是闹铃往右一划,谁知手机里突兀传出豪迈热情的女声,倒是把她混沌的意识一下子吓醒。
“Surprise,Lynn! 你那边现在应该是早上八点?没打扰你过sweet weekend吧哈哈!”
尹敛眨了眨眼睛,看清手机上显示的来电人姓名,有些疑惑。
“Annie?”
只是刚开口就后悔了,声带像是被人为撕扯过,单单吐出两个字节就不可遏抑地透着颤音。
电话那头静止了三秒,随后就是几乎要冲出手机屏幕的振聋发聩的尖叫声。
“OMG,darling,你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尹敛还没找借口解释,乔安妮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个“oh”声跌宕起伏绵延不绝。
“我知道了,是之前在佛音校门口见到的那个亚洲帅哥吧——”
“我就说鼻子挺的男人能干!!!”
5. 吻不留痕
乔安妮打趣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尹敛只觉得耳朵都麻了,她将手机拿得远了些,清了清嗓子,有些威胁意味地道。
“好了乔安妮,你要没什么事我先挂......”
“诶,别啊!我是问你独奏会的事的!”
乔安妮见好就收,说明了这通电话的来意。
“你在京市的钢琴独奏会什么时候来着?”
“下周六。”
“还有一星期了啊,”乔安妮掰着指头数了会儿,“还是和之前一样,开完就回佛(佛罗伦萨)?”
“嗯,”尹敛应了声,语气上听不出什么波动,“我的Steinway还在佛,没想过在这儿长住。”
“唉,你说你这何必呢,反正也从佛音毕业了,直接回国发展不好吗?”
乔安妮是意籍华裔,也是尹敛在佛罗伦萨音乐学院的同窗,从小生活在罗马,大学又直升佛音,对于京市的印象仅停留在祖父房间红旗飘飘的老照片,心底早就好奇了许久。
“Lynn,跟你商量个事呗。”
“怎么?”
“给我送张你独奏会的门票,我下周过来一趟。”
尹敛扑闪了下眼睛,还没来得及反应,蓦地听到洗浴间有细微的响动。
下一秒,洗浴间的门被人打开,原本早该离开的男人上身未着寸缕,下半身只懒散系了条浴巾。
宽肩窄腰的身材一览无余,盘虬的青筋从紧实的大臂一直蔓延到分明的掌骨。
对上尹敛惊异的视线,萧玺野轻挑眉骨,眼神落在她裸/露的双肩,再到右手的手机上——
“行,Annie,我等会儿再和你说,拜拜。”
尹敛匆忙地挂了电话,下意识将被褥往肩上拨了拨,脑子没跟上眼前意料之外的变故,语气也不自觉地有点冲。
“你怎么还没走?”
刚说完这句话连她自己都愣了好一会儿,这话听着怎么像刚消费完提上裤子不认人的膏粱纨绔......
她微微蹙起眉头,想要道歉,又忆起昨夜青年摆她一道,心里置气说不出口。
所幸面前刚被她这位膏梁子弟糟践的头牌并不打算和她一般见识,抬额点了点被抛至墙角的黑衬衫,神色淡淡。
“衣服都这样了,怎么走。”
被他这样若有似无一点,模糊记忆席卷而至。
夜色朦胧里,尹敛好像的确抓上了什么凉爽丝滑的东西就往外扯,丝绸裂开的声音与瓢泼的雨声合二为一,她听得更加上瘾,于是越发向下——
“对不起,”她的耳尖红成一片,很有礼貌地率先认错,“你那件衣服多少钱,我赔给你。”
从前两人见面都是在彼此清醒的状态下,她就算是被青年撩得再甚也会保持理智,譬如不在他身上留下见不得人的痕迹,又譬如循规蹈矩地洗完澡后再做,只是昨晚实在是醉得有点狠了,谁知道......
尹敛心虚地瞥了一眼萧玺野下巴上两道鲜红的抓痕,一看就是女人的指甲盖弄的。
“我家里有创可贴,等会也给你几片。”
说着,她还真拿起手机在网站搜同款品牌的衬衫是多少价钱,一副铁了心要为自己过错补偿的样子,却听得青年轻笑一声,声音比刚才冷点。
“尹敛。”
他叫她的名字时总带有几分与平时不同的郑重意味。
尹敛的心思都在手机上,随意应了声。
“嗯?”
“你知道我是京府国际的?”
划拉手机屏幕的声音消失,没过几秒又恢复原样,尹敛的眼睛依旧没有望向萧玺野,语气稀松平常。
“......算是。”
她昨天本就露出了些破绽,萧玺野的观察力又一向敏锐,现在说谎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狭窄的卧室里沉默少顷,尹敛抿了抿唇,算是给出一个蹩脚的解释。
“当时两个学校隔得近,没听过说不过去。”
意思就是,在佛罗伦萨那晚,是先睡了你,得知你的名字,才知道大家说的那个人就是你。
说完后,也不管萧玺野是什么反应,尹敛从床上抓起已经皱得不成样子的白裙子粗粗套上,莹粉的脚趾踩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手机上显示的赫然是方才查到的衬衫价格,但这价位实在让人肉痛,多看不了一眼。
尹敛微叹一声,心里盘算着这周都只能吃泡面了,还是咬咬牙继续道。
“那件衬衫我会直接买了新的发到你家里。”
她微微低头,乌黑的发丝垂落,隐约露出后颈处青年吮吻多次的红印,却浑然不知地找着昨夜不知甩到哪里去的一次性拖鞋。
“如果你不想让别人看到我给你发的包裹,我也可以直接微信转账给你——”
她忍着喉咙口的哑意,很有条理地整理思路:“但我在国内的卡最近有点...拮据,你不介意的话,过两天再转给你。”
说了那么多,旁边的人却一声不吭。
尹敛找到了在花盆后面仰翻的拖鞋,有些疑惑地抬眸,冷不丁撞进一双深沉的眼眸中。
这人平时习惯懒散模样,却也挡不住周身散发的淬厉气质,如今不苟言笑起来,就越发像极某种伺机而动的肉食动物,无端让人心尖一颤。
尹敛琢磨了下自己的言论,没发现有什么不对,下意识地问:“怎么了?”
萧玺野只是喉口发出一声冷笑,伸手捞起地毯旁的裤子,言简意赅。
“随你。”
顷刻间,他又恢复了平常散漫的样子,尹敛安下心,将适才一闪而过的奇怪抛之脑后,紧接着,另一个问题接踵而至——
怎么让萧玺野体面地从她家走出去?
-
“您好,您的快递急件到了。”
四十分钟后,门铃响起,尹敛打开门,从快递小哥的手里拿过包装良好的塑料袋,匆忙道了声谢后关门,将袋子里面的白衬衫拿出来递给一旁的青年。
“......你将就一下,到家就可以换下来了。”
这间房子尹敛平时也不怎么住,虽然这么说不太合适,但萧玺野确实是她带回来的第一个男人。
她搜罗了一下衣柜里实在没什么他穿得下的衣服后,就在外卖软件试着搜索同城的急件快递。
出乎她意料的是,还真有,只不过卖家是郊区的一家百货超市,而唯一符合萧玺野尺码的那件衬衫还挂着特价的标签,上面写着“十九块九包邮”。
天知道尹敛想到它一会儿会穿在萧玺野身上有多想笑。
淡淡瞥了一眼尹敛手里的塑料袋,再到那件与塑料袋相比好不到哪里去的白色衬衫。
上面贴着的“促销爆款——仅需十九块九”标签,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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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彰明较著的旗帜,很难不让人注意。
萧玺野倒没有尹敛想象中的不情愿。
他伸出手掌,自然地拿过衬衫,当着她的面就换了起来。
他本就是极为标准的倒三角身材,全身都笼罩着一层恰到好处的薄肌,八块腹肌中央是一条笔直的鲨鱼线,就算只是轻轻撑起手臂也能看到周身鼓动的青筋与肌肉。
尹敛的眼眸不知什么时候就被他的小臂所吸引,那里有两道结痂的红痕,又细又长的,也随着他的动作伏动起来。
昨晚她到底抓了多少地方啊......
尹敛这样想着,也就忘了把眼神从青年身上移开,直到她听到面前低沉的声音,略带严肃地叫她的名字。
“尹敛。”
“嗯?”
“我们再来一次?”
砰!
等到萧玺野回过神来,他已经被尹敛推搡着赶出了门,女人还不忘拿出一盒创可贴丢在他脚边,随后毫不留情地把门关上。
胸腔发出一声似笑非笑的轻哼,嘴角却先勾起了弧度,萧玺野弯下膝盖捡起地上的创可贴,拇指捏起刚翻了个面,电话铃声响起来。
“玺老板。”
电话那头传来凌知维混不吝的声音,听背景音里隐约的风声该是在室外。
“今儿天气那么好,一起去宏华打球?”
萧玺野带着懒调的声音越来越远,尹敛松了口气,才发现自己腿颤得厉害,裙子能透出来的那么点地方,全都是密密麻麻的深浅吻痕。
“......”
她总算知道萧玺野刚刚看自己的眼神里透着些什么了。
本来打算今天还要去琴房里练会儿琴的,但现在这个样子别说琴房了,连门都出不了。
尹敛轻叹一声,发信息和尚云宁请了假,泄了力般瘫倒在床上,眼睛蓦然被什么闪着光的东西吸引了视线。
是萧玺野的戒指。
他怎么会大意到把戒指忘在她这里?
尹敛微微蹙起眉头,望着那枚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银饰,不知怎的就回忆起她在佛罗伦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也是戴着这枚戒指。
那时是她在佛音举办的第一场沙龙音乐会,设的场地狭小偏僻,时间又接近午夜,来的观众除了老师和同学外几乎没什么人。
钢琴独奏刚弹到一半,负责人却突然告诉她有人将二楼的位置悉数包揽。
抬眸望向二层,高台累榭处,陌生青年懒懒支起右手搭在分明下颚,桃花眼里的光泽冲破暗昧蒙尘,连同着右手处那枚烁亮的戒指,一同灼灼地望向她。
尹敛不得不承认,他的长相气质,足以惊艳任何一个与他初识的人。
只是可惜,对于她来说,望向他的第一瞬间,席卷而来的却只有久远而悚然的记忆。
她见过他。
确切地说,是在另一个人身边,见过他。
本该时间地点都忘得彻底的匆匆一瞥,越涌过五年的泛滥口,在她望向他的须臾,被摹状得宛然在目。
以至于后来发生的声色犬马,演变到如今不伦不类的情人关系,都是因为五年前的一瞥融于骨血,在佛罗伦萨那一夜被彻底点燃,沸腾翻涌到了刚愎自用的地步。
所以......
她刚刚骗了他。
她认识萧玺野,可不是在和他上床后。
6. 认知偏差
窗外天气由阴转晴,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尹敛光滑的肩头,一路吻过她纤细洁白的手臂,最终停留于那把玩着戒指的修长五指。
尹敛思索片刻,觉得因为一枚戒指再去找萧玺野不太现实,他们自从一年前确定地下情人的关系,见面最多的地方除了佛罗伦萨的酒店,就是他在京市郊区的私宅。
他们这样的关系,她当然知道不能干预对方太多,因此就连对于他的职业,除了从他事后偶尔的电话得知他从事投资以外,也没有太多了解。
尹敛相信,他也一样。
这样的关系很好,甚至就是她当初提出做情人时的理想状态,没理由去打破。
打定主意,尹敛打开微信,准备告诉他遗落戒指这件事,并询问他是否同意到时让快递小哥把戒指和衬衫一道送过去,只是字刚打到一半,陈帆的电话就拨了进来。
有了刚刚和乔安妮通话的教训,尹敛没什么犹豫地按了拒听,打开和陈帆的对话框告诉他自己昨天着凉了不方便说话,有什么事可以在微信里说。
对话框最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只是过了几秒,还是保持着原样,尹敛等得眼睛都酸了,正准备放下手机,对面终于发了一条其短无比的短信。
【陈帆】也没啥事,尚姐和我说你请假了,所以问问。
【尹敛】......有话直说。
和这位艺术经纪人共事了一年多,尹敛早已深知他的禀性,要单纯只是询问自己身体,大可直接发短信,不必又是电话又是在对话框里犹豫那么长时间。
不出尹敛所料,这句话之后,对话框最上方又开始了漫长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她干脆把手机放在一旁去煮了壶热水,回来的时候,陈帆刚发出一条短信。
【陈帆】小敛,你没和我说昨天你是和孙总那帮人聚餐啊。
踌躇半天,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情。
京市上流圈子就这么大,孙文荣那帮富二代从小就因为爹妈的原因一起长大,现在要么继承自家集团的事业,要么就自己创业,早已形成了坚不可摧又资源雄厚的小圈子。
要是能顺着孙文荣那根杆子,试着往上攀攀姓萧姓凌那几人的关系,尹敛一个素人摇身一变成为艺术周刊封面上红透半边天的新兴音乐家,那简直是一句话的事。
陈帆知道尹敛一向不屑于这个,但上赶着的机会不抓住不是傻子嘛,这才编辑了好多遍才“委婉”地问了几句。
【陈帆】你早和我说,我就买几份礼物拖你带上去了。
【陈帆】小敛,你加他们微信了吗?
【陈帆】把握住机会啊傻姑娘!!!!!
第一句话就像是破了陈帆的封印,后面的信息无论是文字还是语音都朝着放飞自我的方向迈进,尹敛突然有些后悔和陈帆说“有话直说”这四个字了,安静半晌还是回复了句。
【尹敛】加了几个。
那头总算是安生了会儿。
-
宏华高尔夫球俱乐部。
看到备注“小敛”的对话框发来的文字,陈帆的心刚安定下来——
【小敛】但帆哥,你昨儿不还说最看不起的就是那帮富二代吗?
嘿,这姑奶奶!
普通富二代和那个圈子里的人能一样吗?!
陈帆心虚地看了眼陪着来打球的某富二代,刚把手机收起来,就听见宏华门口有不小的动静。
宏华老板下场亲自迎接,身后跟着礼仪小姐和球童一大堆,那可不是小阵仗,陈帆没忍住好奇地张望了会儿,就看见他方才编排的那几位爷赫然出现在了宏华门口。
陈帆:......
突然有点慌是怎么回事。
日光将昨夜草坪上的水珠蒸发,秋风吹过人下巴,带起丝丝凉意。
凌知维戴着顶棒球帽一身休闲装扮,朝宏华老板挥了挥手:“嗨,飞哥,帮我们找个清净地儿。”
大少爷一发话,一群人连忙屁颠屁颠地去清场地,凌知维慢悠悠走进刚腾出地方的山地球场,从高尔夫球架上找了根顺手的钛金1号木,拿过球童递上来的球,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先下去。
他颠了颠手里的球,见一旁的人拿着球杆靠在墙上不准备动作的样子,咦了声。
“诶,你下巴贴创可贴干什么?”
萧玺野淡淡瞥了一眼凌知维打量自己下巴的眼神,面不改色地答。
“猫抓的。”
“Cream什么时候这么凶悍了,”凌知维条件反射地打趣,“要不是知道你没有女人,都怀疑是床/上抓的了。”
话刚出口,猛然觉得不对。
虽然从小学开始就和萧玺野称兄道弟的,但这家伙的心思到现在凌知维也摸不出冰山一角。
照理说他这样的商贾世家培养出来的惯会揣度人心,只是他从父辈那里学了七十,萧玺野就学了个百分百不止,到现在和他明来暗往还是容易让人犯怵。
思及昨天在车上祸从口出的情状,他心里一跳,急忙扯了句客套话转移话题,连自己都觉得生硬:“你今儿倒穿得不一样,不穿黑色了。”
“嗯。”
一个简单短促的调被青年勾成撩人的尾音,他回得比往常快,几乎要跟上凌知维的末音,不知是在应前一句还是后一句,后者愣了会儿,越发分不清萧玺野此时的心思。
不过有件事至少可以确定,今儿的萧玺野确实与往常不太一样,下巴上的创可贴是一处,更多的是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气态,比平常和缓了不止一星半点。
不对劲。
正想着,萧玺野懒散的声从旁传来。
“你先发球。”
也不是什么正经的比球,彼此都跟闹着玩似的,凌知维打了一杆没打好,球掉到中心湖里,也不恼,笑了下纯当让球。
球童捡球的功夫,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顺口提了一嘴:“昨天聚会结束,云琼和我打了个电话,说下周就要回来了。”
萧玺野轻嗯了什么,没什么感情,顺手打了一杆,进了果岭,比分一下拉了大开。
“唉,要我说,她不就和你表了次白,至于给人家说成那样嘛,多久没联系了,”凌知维开了口,嘴皮子又开始管不住,“我们和云琼那都是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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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辈打小的关系,何况她长得漂亮脾气也好,萧伯父还挺喜欢她,你这样一搞,我和沈宥婷都很难做......”
“说完了吗?”
依旧是疏懒到漫不经心的语气,只一句,凌知维就知道刚刚说的他大抵都没听进去。
“说完了就继续,可别再打湖里去了。”
凌知维抽了抽嘴角,泄愤似的挥了一杆,没再打到湖,但也偏得不能再偏,眼睛一瞥旁边球童忍着笑意去捡球,心情蓦然有些烦躁。
“本来还想给你一张下周六合奏团的门票,现在看来也是我多事了。”
他轻哼一声,撑着下颚等球童把球捡回来,却见那双一直没看他的眼睛突然转了过来。
“你刚刚说什么?”萧玺野问。
“下周六有云琼参演的合奏会啊,就在京源那儿,”凌知维有些莫名其妙萧玺野的反应,“怎么,感兴趣?”
他尾音微微向上,刚带了丝扳回一筹的窃喜,就瞧着刚垂眸睨他的青年若无其事地把头转回去。
“没兴趣。”
“......”
秋末泠凉,几场球赛下来也足以将薄寒灼得滚烫,萧玺野靠在一边喝水,有几个球童鼓足勇气想上前搭讪,被他撩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一眼,就吓得重新退到了旁边。
指腹划过徒留下戒指印记的食指,莫名擦出几分燥热,让他想起尹敛皮肤截然不同的软糯,远望过去雪白,实际一捻就红,像初冬季的含羞草。
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萧玺野掏出手机点开和尹敛的对话框,里面的对话还停留在他昨天的问题,除此之外,干净到索然。
微信是她回国后才加上的,先前一直用gmail沟通。
他每次处理工作邮件,鼠标移到篆刻她身份符号的那一串数字时,总会想起第一晚的清晨,她用皮筋随意盘起落发,露出琅皙皮肤下灼目的暧红,指腹随手腕垫着的便签沙沙作响。
“微信好久不用了,保持关系的话,用工作邮箱也可以。”
拙劣生涩的借口,一如她今早回答他问题时的破绽百出。
但他确实答应了。
这一年里,他们见面的次数实际算不上频繁,除了她回京市看望老师的几次,频率最多也是一月一次,无一不是在佛罗伦萨的酒店度过。
做的时候也没什么可说的,开场白大约就是谁先洗澡,下次谁准备/套,或是明天还有事,做的次数能不能少些。
大部分是尹敛先开口,萧玺野说都可以,随后话题结束,只有彼此的喘息声留在佛罗伦萨的夜空中盘旋到凌晨。
不用问也知道,在尹敛心里,他对她了解甚少,甚至可以说除了脸和名字对上以外没有任何了解,因为她也是这样对他的。
但不得不说,她对他的误解挺大的。
哂笑一声,萧玺野的喉结滚了滚,刚想开口和凌知维说一声自己先走了,摩挲食指指根的动作却兀地停了下来——
手机在掌心被震得发麻,停留在屏幕上的对话框多了一则信息。
最上方是明晃晃的两个字。
尹敛。
7. 他的戒指
日丽风和,尹敛坐在摇椅上双腿交叠,手里捧着一只老大爷标配的保温茶杯摇晃,一杯胖大海蜂蜜茶入喉,才觉得嗓子眼的干哑好了些。
纵欲伤身。
她的眼皮已经困得有些睁不开,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猝然想起来还有什么事没办——
萧玺野的戒指。
方才和陈帆斗嘴斗得热闹,一时竟忘了这档事,这下想起来,未免又觉得有些头疼。
支撑着身后的摇椅坐稳,她掏出手机,继续刚才未编辑好的文字。
【尹敛】刚刚发现你戒指掉我这儿了,如果不介意的话,明天我让人一起把戒指和衬衫送到泰晟院那里?忙的话不着急回复。
编辑完后,她检查了一遍没什么问题就点击发送,五分钟过去还是没有人回复,尹敛当他在忙,将手机放在茶几上就开始清扫屋子。
昨天她醉酒,两人的动作又激烈,客厅和卧室理应都是乱的。
但她环视一圈,只在垃圾桶里找到了几个用过的套,其他地方无论是水渍还是脏乱都没有。
萧玺野的事后意识真是进步神速。
尹敛到现在还能想起他们在佛罗伦萨酒馆的第一夜。窄小的房间隔音不好,床板响了一夜,醒来时几乎看不到四周有一块完好的地方,下楼的时候酒馆老板娘调笑里带着无奈的眼神让人记忆犹新,临走前还往萧玺野的手里多塞了两盒......
不能再想下去了。
尹敛用手指掐了掐颊肉,趁着时间还早,拿出下周独奏会准备的曲谱再熟悉一遍。
下周是她在京市举办的第一场钢琴独奏会,也是继佛音正式毕业后的第一场。她和尚云宁都非常重视,这几天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是在琴房里度过的,今天请假,明天就更要花十二分的精力去弥补。
也许在大众的印象中,钢琴家的职业本质是表演者,通过自己的技巧演绎不同风格的钢琴乐曲,生活也应该是充满诗意的浪漫主义色彩。
尹敛不否认钢琴家有这样浪漫与诗意的时刻,但绝大部分时间,钢琴家的生活都极其平淡,甚至说机械也不为过。
和高中生刷题一样,在每一场盛大的“考试”面前,钢琴家都要花上数周甚至数月的时间反复练习相关的曲目。
尹敛性格相对蕴蓄,对外寻找存在感和需求的情况很少,深交的朋友除了高中那几个,就是佛音认识的华裔乔安妮。
因此相比在外界寻找自身价值,钢琴能给她的情绪价值其实更大。
手上没有琴键,尹敛就抬起纤长手指模仿敲击琴键的动作练习,翻了好几页琴谱,眼睛都有些酸了,抬眼一看时针,已经转过了两个数字。
她拿起一旁凉透的蜂蜜水又喝了一口,才发现旁边的手机不知何时显示了萧玺野回复的信息。
打开一看,离他的回复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
【萧玺野】介意。
短短两个字,符合他一贯的风格,隔着屏幕都有一种简洁明了的压迫感。
尹敛蹙眉,思考片刻,按下文字。
【尹敛】是因为戒指很重要......
打到一半指尖顿了片刻,把字都删了,换成——
【尹敛】是因为担心戒指送丢吗?
本以为屏幕那头还是会过一段时间回复,尹敛刚把手机放下,就听见茶几上传来震动的提示音。
【萧玺野】是,它很重要。
尹敛的指尖一颤,差点以为她把之前那句话发出去了,还没等她拿起手机,萧玺野又发来一条信息。
【萧玺野】你明天有时间吗?可以来泰晟院给我。
泰晟院,又被称作“新贵盘”,是京市最新建造的顶级楼盘之一。
虽说不在市中心,但背靠京市最大的金融科技园区,又紧邻泰安区的许多古董老宅,成为了许多创一代和富二代的首选住宅。
长云区离泰晟院不远,打车不堵的话也就二十来分钟的时间,尹敛却回绝得干净。
【尹敛】不想做了。
【萧玺野】......
屏幕那边应该还想说些什么,但尹敛等了会儿,只瞥见他平淡地问。
【萧玺野】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来拿。
大少爷说着又要莅临寒舍,但他们现在可不是在佛罗伦萨,这样约见的举动怎么想都觉得奇怪,尹敛脑仁有些疼,只能回道。
【尹敛】下周六我有个重要的活动,活动结束了我去泰晟院把东西给你。
【萧玺野】好。
将手机搁置一旁,尹敛揉了揉太阳穴,瞧见不远处的银戒,还是没忍住好奇心拿过来瞧了瞧。
很基础的款式,外环上没有任何裱饰和雕刻,内环也只有一串日期——
2019.5.23
简约,却锋利,直径完美契合青年凌冽的指骨根部。
微凉的冷意透过指腹传至尹敛心脏,让她不可抑制地想起昨夜的他,扬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指根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乖张地求索深处。
萧玺野的床/技总让她怀疑在佛罗伦萨那晚他是否和她一样,也是第一次。
现在看到这枚戒指,内环镂刻着五年前的一串数字,更是让她下意识地觉得这该是某个特殊的日子,比如——
初恋的生日。
合乎情理的猜测,尹敛内心没什么波澜,甚至松了口气。
大概是宽慰她动机不纯,他也只把她当作消遣。
-
秋日在被拨动的钢琴洒下丝缕光晕,将玉葱似的指尖晕成鎏金模样,又在随波逐浪的音符下融为粼粼月光,洇过清澈湖水汤汤荡漾。
德彪西的《月光》在最后一个尾音后落幕,空阔的琴房里落下一个人清脆而持久的掌声,尚云宁赞赏的眼神在澄清光线下再也掩藏不住。
光影交错间,她眼底似有欣慰的泪光闪烁。
“小敛,好,很好。节奏和缓急都控制得无可挑剔。”
她深吸一口气,对上尹敛的清眸,粲然展开一笑,却又在一瞬间让人觉得感伤。
“你妈妈如果听到你能练到这样的程度,也会觉得特别开心的。”
“尚老师......”
尹敛眼中波光微动,想要说什么,却还是将话咽回了喉中。
“就是有一个问题你要注意,”尚云宁坐直身体,重新恢复教学,“你已经在诠释德彪西的这首曲子上达到了极致,但德彪西的作品一向是印象派的代表作,你能告诉我,在演绎这支曲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想什么。
尹敛的心几乎在第一刻就有了答案,却下意识回避。
“就是...在想曲谱。”
尚云宁盯着尹敛看了会儿,最终还是妥协般地叹了口气。
“小敛,你要知道,施加太多自己的理解在钢琴上,它最终都会替你表达给观众。”
“《月光》的曲调确实偏舒缓清冷,可我怎么刚刚好像在你的琴键里听出了——”
后半句话在唇舌间徘徊了半晌,尚云宁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她转移了话题。
“对了,安妮和我说也想来京市听你的第一场正式独奏会,我就给了她张票。”
“她也和您说了?”
尹敛有些惊讶,没想到乔安妮不仅给她打了电话,还和尚云宁说了这件事。
“嗯,不仅说了,一听到有票立马跑来了。”
尚云宁笑意盈盈地抛出一颗重磅炸弹。
“刚刚发消息,说是到小区门口了。”
乔安妮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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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尹敛认识之后,才知道她在高中的老师原来就是全球闻名的钢琴独奏女王尚云宁。在见到尚老师本人后,她更是凭借奔放热情的性格很快和尚云宁处成了忘年交。
事实证明,清冷孤傲的钢琴女王也怕乔安妮这样的缠郎。
尹敛一想到乔安妮前几天在电话里窥出的端倪,毫不怀疑以她的性格,等会儿一进门,就会当着尚云宁的面问她sexual partner的床/技怎么样。
只是这样想着,就不免头皮一阵发麻,当即有些着急地站起来。
“那我去楼下接她。”
还没来得及等尚云宁答应,尹敛就换了鞋下楼。
尚云宁所住的小区位于泰安区一处私密性极高的高档楼盘,楼房之间间隔空间较大,走几步就能看到不同种类的稀有林种和各种形状的泳池,道路也比普通小区蜿蜒曲折些。
尹敛转了一圈,脚已经酸得不行,还是没能找到乔安妮的踪影,不免思绪有片刻游走,一个没注意,在转角处撞上了一具温热结实的身躯。
男人和她似乎都愣了一下。
对面的人胸口结实,撞得尹敛头疼,她也知道是自己的问题,率先道歉。
“对不起,刚刚没看路......”
“没关系。”
他的声音和尹敛适才转瞬感受到的衬衫触感一样,平整、干净。
“如果方便的话,想问下31号楼怎么走?”
31号楼,恰好是她刚下来的那一幢。
尹敛觉得挺巧,要是他问其他幢自己说不准还指不上路。
“我就住在那幢,跟我来吧。”
“是吗?那就麻烦你了。”
他的语气似乎也有些惊讶,但很快恢复了和缓的声调。
尹敛和他并肩走着,才第一次看清了他的脸。
他生得很高,眉眼立体深邃,眼睛形状像东方人,那双深蓝色的瞳孔又昭示着他混血的特征。
尹敛突然想起某部很早以前看过的中世纪爱情电影,里面的男主角摘了眼镜,坐在卷帙浩繁的西欧图书馆时,大概就是和他相似的感觉。
英俊、儒雅。
却又多了些其他的特质。
两人默契地没有讲话,保持距离走到了对应的楼幢。
尹敛走入电梯,先按了自己的楼层,见男人迟迟不按自己的楼层,思索片刻,仍是礼貌地问道。
“先生,您要去第几层?”
询问落地,却久久听不到回答,电梯关上门后已经开始平稳上升,尹敛疑惑地抬眸,却见男人嘴角噙着末细微的笑意,眼神变得玩味起来。
“好巧,我也要去这一层。”
叮的一声,电梯开门的声音与男人的尾音一齐落下,尹敛眉毛微蹙,没忍住轻呛了声。
“你自重。”
同一幢楼就算了,怎么可能巧到同一楼层?
两人之间的氛围因为尹敛的一句话紧张起来,男人挑了半边眉,没有立即说话。
电梯门因为迟迟没人进出,眼看就要关上,他修长的指节重新按了开门按钮,身体微微移动,投下的阴影恰好为尹敛遮住了走廊里过于眩目的光线。
倏忽间,他掌中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李斯特的《爱之梦》。
悠扬的钢琴曲前奏令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这铃声是——
他自己弹奏的。
蓦然意识到什么,尹敛听到男人将手机放在耳边说了几句话。
随后电梯外的门被打开,尚云宁看到在电梯里站位奇怪的两个人,明显愣了一下。
“老师。”
“师母。”
两道声音近乎重叠,尹敛的身体蓦地一僵。
师母?
8. 夜色危殆
宽敞的客厅里,一侧的墙壁镶嵌着各类钢琴大赛的奖杯和合照,乔安妮坐在真皮沙发上吃着瓜,望向尹敛双手捂脸的表情,真心安慰道。
“Don’t worry, Lynn. 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谢谢您嘞。
放下纤长的手,尹敛趁时泽跟着尚云宁区厨房端果盘的空隙,拿出手机打开论坛输入问题——
和老师丈夫的学生产生了尴尬的误会怎么办?
正打字到一半,就听到有人在她身边道。
“这没什么,说明你防范意识强。”
尹敛手僵了僵,转头对上时泽狡黠的眼睛,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下。
尚云宁端着果汁盘也走了出来,见三位小辈都在自家沙发上乖乖坐着,当即介绍起来。
“没想到那么巧,安妮和小泽都赶同一天来了。”
“小泽,这是我的学生尹敛,安妮是她的朋友。”
尚云宁接着转头对两个女生道:“时泽是我丈夫在苏黎世大学任教时认识的很优秀的学生,这几天正好来京市办事顺路看我,本来就想介绍给你们认识来着。”
尚云宁的丈夫是剑桥的经济学博士,后来赴瑞士苏黎世任教,两人相处的时间很少,感情却一直稳定。
她将他们婚姻的稳固归功于没有发生矛盾的充足时间,因此保持清净的同时也能不时感到有人陪伴自己,双方对当下的相处模式都感到满意。
“您好。”
尹敛扬起礼貌的笑意和他打招呼,和先前在电梯里的模样判若两人。
时泽只是笑着睨她。
“对了,小泽,我记得你也学了好几年钢琴,”尚云宁乐于向周围人推荐自己学生的才华,“你最近如果有空,可以来看我学生的钢琴独奏会,就在泰安区附近。”
“是呀!Lynn的钢琴天赋在佛音可是远近闻名的。”
乔安妮爽朗笑着插科打诨,蓦地想起什么,转头就对尚云宁道。
“尚老师,您还不知道吧,Lynn今年状态也很好,不仅获得了佛音在京市的第一个正式独奏名额,还得到了个帅气的炮——”
“嘶!”
正说到兴头上,乔安妮没心没肺的笑陡然凝固住,只感觉桌布下的脚趾被尹敛踩得痛彻心扉,而罪魁祸首还摆着那副无辜的莞尔笑意询问她怎么不说了。
她也想说啊......
但再说下去,恐怕她脚下的皮靴就要被尹敛踩扁了。
趁着时泽和尚云宁还在交谈,乔安妮可怜兮兮地撤回了仍留痛意的脚,脸上龇牙咧嘴的,声音却也小了许多。
“怎么?现在都是21世纪了,性/生活也不能提?”
就知道乔安妮会提这一茬,尹敛早有准备,用叉子叉起桌上的芒果切就往她嘴里塞。
“就是不能提,这是我和他的约定。”
“What???他要求你的?”
乔安妮没忍住语气上扬了许多,以为萧玺野是那种睡了不负责,或是家里已经有情况还要出去找的渣男,原本轻松的神色顿时凝重了不少。
“Lynn,我和你说,像这种敢做不敢当的男的......”
“我要求他的。”
“......”
乔安妮鲜少有这样语塞的时候,她脸上愤怒的表情僵住,立马收回去显得双标,直接套用公式把渣的属性换成自己的好姐妹又确实做不出来,顿了好久,只能咋舌。
“哦,懂了,这是你们的play。”
好吧,她选择双标。
眼看终于把乔安妮说服,尹敛刚松一口气,后知后觉有道似笑非笑的目光不知从什么时候望向了自己——
是时泽。
尹敛眼皮一跳,一时猜不透他听到了多少。
恰逢其时,手机铃声在客厅响起,尹敛按了接听键放至耳边。
过了片刻,她原先舒缓的状态几乎是在一瞬间绷紧,密如蝉翼的睫毛止不住地颤动着,连对面的尚云宁都发现了异常。
“小敛,怎么了?”
“......老师。”
尹敛用素白的手遮住另一只手微微颤抖的五指,朝她扬起一抹苍白的笑意。
“我今天可能得,先走一步了。”
-
泰安区,临艺演奏厅。
夜晚的泰安区一点也不逊色于市中心。作为京市历史最悠久的街心,这片看似平淡的胡同大院拥有着数量最大的独栋院落,不知哪个转角处就能遇到以前的老干部或酣嬉淋漓的高干子弟。
霓虹灯像银色的宾利车窗照亮,隐约勾勒出尹敛清冷婉丽的面容,她此时双手交叠,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驾驶座的男人朝后座望了一眼,安慰她。
“还有十分钟就到演奏厅。”
“谢谢你送我过来,时泽。”这样突发的时刻,尹敛也没有心情再寒暄,这是发自内心的感谢,“到下个路口就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跑过去。”
“不着急那两步路。”时泽拒绝了尹敛的请求,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你经纪人现在怎么说?”
一想到陈帆的那通电话,尹敛就感到头疼。
从接通电话时陈帆支支吾吾的语气,她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他说今晚只是提前一天去检查独奏会的场地,谁知用主办方的门卡却刷不进演奏厅的大门,问保安一问三不知,打电话给先前的主办方对接人也始终处于忙线状态。
这情况他干了十几年艺术经纪也着实没处理过,提前一月检查排练的时候还都好好的,偏偏离演出开始还有五天,演奏者经纪人突然连门都进不了。
唯一的可能只能是——
即将到来的演出,不是尹敛的那场。
连陈帆都觉得棘手的情况,尹敛自知过去一时也解决不了什么,但总比干等着好。
她从不是习惯坐以待毙的人。
从一开始掩饰不住的慌张到现在迅速处理信息后的镇静,她的接受和应对能力都远远超越时泽对她初始的衡量。
他第一次认真打量尹敛的眉眼。
从漂亮的额头、直挺的鼻,再到那两片抿起的透着晶亮的唇瓣。
原来尚云宁心里打的是这个算盘。
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意,时泽见尹敛没有心情说,自然也不会多嘴再问,将车停在了临艺演奏厅的马路对面。
尹敛一下车,就望见陈帆蹲在大门口昏昏欲睡的场景,不觉心里一酸,跨过马路对面也坐在了楼梯旁。
“那人还是没回消息吗?”
“你来啦,”陈帆虚弱地朝她笑,看起来挺累的,“给那孙子打了百八十个电话,硬是一个没接,刚托人关系给临艺的老板发了信息,被搪塞说在应酬,要晚点过来,要我在这儿先等着。”
这几个月和陈帆对接的是临艺的艺术总监,叫李洪。一个星期前的对话还是一切照常,这几天开始就常常不回消息,陈帆觉得不对劲,才会提前一天来检查场地。
尹敛本就是新人,当时预约到临艺的独奏厅一半是靠老师的名头,一半就是陈帆的人脉。艺术总监不接电话,老板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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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为了个新人抛下应酬过来,这下真成了两难的局面。
街道风声渐长,醉汉的呼喊声与会友的嬉笑打闹声一同裹挟着凛冽的寒风砸向尹敛的耳廓。
她紧了紧外面的风衣,只觉得这风灌过喉咙吹进了心里似的。
陪陈帆等了会儿,见人还没来,尹敛抿了抿唇,轻声道。
“帆哥,你先去睡觉吧。”
陈帆:“啊?我怎么留你个女孩子在外面等......”
“我没事,你看着挺累的,先回去吧。”
陈帆急了:“尹敛,我跟你说,这可不是件小事!”
“我知道,我会等到他来。”
陈帆听着尹敛一声比一声坚决的语气,一下失了气势。
他今天的确挺累的,白天和那群公子哥应酬,晚上又碰到这样的糟心事,换谁心里都不好受。
但陈帆觉得,尹敛的心里只会比他更不好受。
那可是她毕业以后第一场正式的独奏会啊,这姑娘从七月份一直练到现在,现在突然在场地这块出了纰漏,没人能比她更着急。
陈帆再三叮嘱尹敛别等太晚后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淹没在灯红酒绿的闾巷。
尹敛缩了缩有些酸的鼻子,望着街道上的车水马龙,陡然想起几年前好像也有这么一次——
她真的等了,好长好长,的时间。
最后等来了那人抢救无效的消息。
气温越发凉了,眼眶却涌上莫名的热意,尹敛撑着下颚,感到久违的疲乏不堪,肩上却猝然感到一股沉厚的暖意。
意识清醒过来,抬眸,一身白衬衫的男人不知何时站在她身侧,沉默地将西装披到她肩上。
“时泽?”尹敛开口时,声音苍哑得连自己都惊异,“你没走?”
“嗯。”他的眼神掠过尹敛发红的眼尾,“是师母叫我送你过来的,不安全把你送回去我不放心。”
因为时泽刚刚的动作,两人挨得有些近,风声划过耳侧,尹敛望见他那双深蓝色的瞳孔里映出了她此时的模样。
有些狼狈。
她微微蹙起眉,纤细的五指抓住肩上的西装外套一角,张口就要拒绝。
“不用了——”
“诶!玺爷,别走啊!我真不是故意骗你来见林云琼的。”
马路对面的呼喊声打破了两人有些奇怪的氛围,尹敛只觉得这声音耳熟,转过头望见不远处叼着烟追人的凌知维,一下愣住。
“都到这儿了,好歹喝杯酒再走呗,大家伙都等你呢。”
凌知维追得人都快嗝屁了,还是没想通萧玺野这人原则性什么时候变这么强了。
以前对林云琼无感好歹也念着打小的情分和大家伙一起坐下喝几杯,今儿一进九尾见是给林云琼接风洗尘的,二话不说给他脑门来一掌就要走。
他也很尴尬的好不好!
越想怨念越深,步调也追得越快,一抬头,却见萧玺野蓦地停了脚步。
青年身型高挑,懒散模样走在临街上,已吸引周围不少侧目。
此刻倏然驻足,更是惊得枝雀回眸,萤火注目。
裤腿随着他骤然的动作卷起一阵冷厉的风,发尾洇过锋利眉骨,荫翳凌冽深瞳,一时让人看不清神色。
下一瞬,有力的脖颈却不经意微微一转,峭拔的眸光径直望向马路对面。
直白的,灼灼的,不加掩饰的。
如同平澹的湖光被一道锐利的墨刺穿,挟着危殆的色泽,纵贯乌夜月色瞥向台阶上的白裙女人,最终落在——
她肩上的西装外套。
9.步步越界
鹤唳风声,月明如昼,空气中似有火舌顺着萧玺野望向她的眼神徐缓燃起,尹敛密长的眼睫情不自禁地颤了下,陡然间涌上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脑中嗡的一声,身体下意识绷直,将肩上时泽的西装外套脱下来,还至他手上。
还未多说一句谢谢,耳边就传来凌知维的声音,吞没周遭渐起的喧嚣。
“诶,尹敛?你怎么也在这里?”
他人性格爽快,见到前几天认识的新朋友也不矫情,跨过马路就朝尹敛走去,还不忘拉上一旁的萧玺野一起。
“我们正在‘九尾’喝酒,一起啊。”
泰安九尾,高干子弟与富二代少爷们近期的新宠酒吧,和市中心老牌的霄云相比,环境干净些,包厢多,花样也多,适合年轻人玩儿。
在凌知维踏上台阶的刹那,时泽一只手肘着刚被“退货”的外套,眼神略过走在前面的凌知维,反倒瞥向后面一身黑衣的青年,随意问道。
“你朋友?”
“你们很熟吗?”
两个问句几乎交叠在一起,凌知维迈上阶梯的脚步一顿,吊儿郎当的笑意陡然僵住。
天地良心,他刚刚可什么都没说。
那是谁说话了???
他惊恐地转过头,就见身型清挺的青年懒散站在最后一层台阶,微微扬起凛冽的下颚。
那双深眸酝着浓艳的墨意,无视凌知维不可思议的眼神,直直地望向尹敛,又问了一遍方才的问题。
“你们,很熟吗?”
“......”
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尹敛蹙眉,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也不准备回答。
她泠然的清眸警告似的望了台阶下的萧玺野一眼,刚想找借口搪塞过去,身后的时泽先她一步开口。
“不怎么熟。”
顿了几秒,似是无意间补了句。
“小敛的师兄而已。”
尹敛:???
他什么时候变成她师兄了?
不得不说,时泽虽然从小说生活在欧洲,却对中国语言艺术的言精意深掌握精湛,就连凌知维都被他唬到,说了几句师兄妹情谊的恭维话。
要是被他知道他们实际今天才认识,估计要花几个星期骂这小老外。
在阶梯上叙旧也不是办法,至于为什么会在这儿坐着,尹敛只粗略地提了一句在等人。
不说不要紧,一说凌知维更加来劲,好说歹说让她来九尾里边喝酒边等。
“我们今儿订的可是二楼视野最好的包厢,那人什么时候来保准你看得清清楚楚的,”凌知维把尹敛推进九尾还不忘回头看一眼时泽,“尹敛她师兄,你来不来?”
时泽观察了一圈九尾里的状况,确定没想象中的乌烟瘴气后,才放心让尹敛进去。
对于凌知维的邀请,他婉拒得彻底。
“小敛,安全到家后给我发消息。”
望着尹敛进了九尾,凌知维倏然没了笑意,有些严肃地望向萧玺野。
“萧玺野,你是不是——”
他脸色凝重,观察了片刻青年疏懒的神色,笃信地开口。
“讨厌尹敛啊?”
“......”
萧玺野悠然地靠在门口的柱子上,听到凌知维的问题,懒懒地抬起眼皮,一副看傻/逼的眼神。
凌知维:“我现在都怀疑你性取向了萧玺野,人家大美女上次加你微信死活不同意,这次还无缘无故呛人家,活该你没女——”
萧玺野:“不进去?再在外面站着简直给你脑子雪上加霜。”
凌知维愣了下。
“啊?你又不走了?”
“没说过要走。”
萧玺野慢条斯理地直起身,睇了眼凌知维嘴里燃至一半的烟,懒散道。
“把嘴里东西扔了再进来。”
九尾没室内不能抽烟的规矩,他这又是闹哪出。
凌知维瞥向拓拔的身影消失在酒吧大门后,蓦地忆起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很少见萧玺野抽烟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明明之前两人烟瘾不相上下才对。
比起寻常酒吧纸醉金迷的装修风格,九尾更像是欧式小镇的清吧氛围,舞池包间却样样不少,玩得花,又裹着层文化人的包装,因此深受京圈年轻人的喜爱。
尹敛心里着急临艺老板的消息,光是上楼梯就看了好几回信息,一时没注意,鞋跟踩空了台阶,身体摇摇晃晃地就要坠下来。
她的手条件反射地想抓身旁的扶手,只是手的确抓住了什么,却不是冷硬的金属,而是温热的,又有些硌的——
“这位小姐,你吃谁豆腐呢。”
好整以暇的声音从她耳后传来,带着不紧不慢的调笑意味。
尹敛刚要松手,那人反而又往上走一个台阶。
身体的摩擦面积顺理成章地扩大,他粗糙的指腹划过尹敛敏/感的腰窝,隔着纤薄的衣料徐缓摩挲,又不着痕迹地帮着她重新站稳。
“我这人报复心重,豆腐都是要吃回来的。”
尹敛敛了眸,耳尖却贻着星点的红,将手从萧玺野的腹肌上撤了下来。
“......对不起,不小心的。”
“是吗?”青年哂笑反问。
尹敛:“嗯,我不会在公共场合对你动手动脚。”
“意思是在床/上就会?”
“......”
尹敛又不应了,面对着他往后走了两层台阶,两人恢复了正常距离。
“如果你是因为我离你朋友太近而不满,我会离开。”
尹敛淡淡向下睨他,将他今天的不对劲归咎于对她试探他友圈的警告。
“是有不满,但不是因为这个。”
萧玺野隐了嘴角顽劣的笑意,那双桃花眼却还是直勾勾地望向尹敛。
九尾一楼是常客区,二楼则是贵宾区,楼梯间隐蔽,来往的人并不多,桃色的水晶灯打在青年深邃的眉眼,竟多了几分巫山洛水的拉扯感。
尹敛一时被他极具攻击性的眼神晃了心神,没注意青年的脚下正在轻微地动作着。
漫不经心的语调在他舌尖晃悠。
“穿这么少在外面坐着?”
脚下登一阶台阶,墨色身躯在不自觉逼近。
“你有师兄?以前怎么没听过?”
脚下不疾不徐再登一阶。
“尹敛小姐,需要我提醒你吗?”
脚下登完最后一阶,片刻前被尹敛拉远的距离须臾间又变得抵额可及。
“和我做情人的前提,是身心干净。”
“你不会,真把我当作是,用完即扔的炮友了?”
萧玺野的问题接踵而至,尹敛被问得大脑有一瞬间空白,直到他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脆弱的脖颈,犹如野兽咬断猎物脖颈前惺惺作态的怜悯,才猝然找回了自己的意识。
其实此时只要尹敛稍微一想大概就能发现不对劲。在她的视角里,她和萧玺野这一年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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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地点都是酒店,双方了解局限于身体。
但他的问题里,却充斥着对她人际关系信手拈来的——
稔熟。
就像是一本厚重的黄页被他事无巨细地翻开,里面陡然出现了一个从未听过的,具有危机性的名字。
于是借着调情名义询问出来,充满懒散论调的压迫感,一直是被他运用到炉火纯青的拿手好戏。
尹敛该想到的。
可惜萧玺野根本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
尾音的撩人语调微微上扬,勾得人心痒,身体随意前倾,投下的阴翳将她整个身躯包裹住,唯一触手可及的光亮转而变成了他的眼睛。
那双微微上挑,撩惹,又闪着冷光的眼眸。
楼下传来一阵骚动,一群醉酒的青年吵着要上二楼,保安前来阻拦仍是无果,淆乱的动静让尹敛下意识朝楼下望去。
只是刚被迫分神,就听得身边的人不耐地轻啧一声。
“尹敛。”
看着我。
“你的答案呢?”
回答我。
“还是你想换一种方式回答?”
那就抱住我,亲吻我。
青年的声音刻意压低,掺着一抹不易察觉的诱哄,尹敛的视线果然被他引得重新在他身上,动了动嘴唇,刚要回应——
“......玺野,是你吗?”
清亮的女声盖过楼下的喧嚣,娇嫩得如同栀子花尖上的露珠。
尹敛的生理反应比记忆先一步到达,她的眉毛不自觉地蹙紧,身体都有一瞬间的颤抖,下意识后退两步和萧玺野保持距离。
萧玺野几乎是立刻察觉到尹敛的异常,挑了眉,面不改色地直起身。
林云琼站在二楼包厢的门口,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青年的侧脸在水晶灯的照耀下若隐若现。
而紧邻着一层台阶,一身白裙的女人披着件单薄的外套背对着她,瘦削的背影有些眼熟,明明是最素净的颜色,却因为靠着旁边那个男人太近而显得刺眼。
一句话问下去,谁也没有回应,她却不见任何尴尬,将脸微微转向好不容易绕过醉酒人群上楼的凌知维,热络地与他开起玩笑。
“凌知维,再晚点来,我和宥婷都把好酒喝光了。”
“害,这话说的,喝呗,爷请客。”
凌知维条件反射应了声,抬头才发现楼梯间的两人气氛有些奇怪。
“诶,尹敛,萧玺野,你们怎么不上去?”
“尹,敛?”
话音刚落,却是林云琼轻柔地开口。她表情不见任何变化,依旧和煦地望向身穿白裙的女人,见她转过头来,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即温柔地咯咯笑了。
“我说呢,谁背影这么熟悉,原来是你。”
三人走上二楼,尹敛迎上林云琼绵和无害的视线,耳边是凌知维不可置信的声音。
“不会吧,云琼。你认识尹敛?”
“嗯,何止是认识。”
林云琼的眼神在尹敛和萧玺野之间细微移动,最终随和地抚了抚自己额际的碎发,笑容温婉。
她人生得白净,无论是肌肤还是身材是一眼就能看出精心调理过的精致,一颦一笑娉婷袅娜,说话的语调,嘴角上扬的弧度,让人想起精巧的宋画吴冶。
标准的,落落大方的,无懈可击的大家闺秀。
于是,就连和人拉近距离,都显得那么好施乐善。
“我和尹敛......”
“可是,很熟悉呢。”
10.香花酒意
“很熟悉?”
凌知维觉得新鲜,望完林云琼又望尹敛。
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尹敛先开口。
“不算熟,林小姐是我母亲生前的最后一位学生。”
干净、客套,简切了当。
既不会拂了林云琼的面子,又恰到好处地绕开她平易近人下的主导权。
只是“生前”二字,仿佛一层裹着碎玻璃的糖纸,从尹敛口中云淡风轻地说出,也洇上了一层心悸的意味。
林云琼淡笑着望尹敛,还想再说什么,伸延的视线就被萧玺野不着痕迹地挡住。
他几乎是一眼没望她,转头问凌知维。
“打算在外面站多久?”
凌知维只得硬着头皮:“害,那大家都进去,别给人家挡道了。”
豪绰的包厢里陆离斑驳,凌知维订的这间主题包厢将房间设计成了维也纳金色大厅的样式,最中央摆了一架价值不菲的玉白三角钢琴,四周都有金色的大小提琴作饰。
牛皮沙发上,各路琼枝玉叶欢声笑语,投骰喝酒样样不落,洋烟洋酒撒了一地,没人愿意多看一眼。
门被打开时,沈宥婷正在打台球,她收起球杆丢给一旁的服务员磨砂,呦了声算是招呼。
“凌知维你终于来了,还以为你死外面了。”
“咦?云琼你身后是......”沈宥婷眨了眨眼睛,放肆的表情收敛了些,“玺老板也来了啊,还有那个女生叫什么来着。”
“尹敛。”萧玺野开口。
“哦,对,尹敛。”她的脸上划过一抹稀奇,很快隐没,“记起来了,孙文荣未婚妻的高中同学,上次加了微信的。”
这次的圈子比云鹤楼那次的还要狭,尹敛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圈包厢里的人,有熟面孔,但没见过的也不少,其中有几个在政要新闻或是豪门八卦中瞥过一眼,大多都是三代从政的凤雏麟子。
看来萧玺野他们上次赴孙文荣的宴,还真算是给足高中同学面子了。
“刚到外面抽烟,正好碰着尹敛在等人,就捎她上来等,”凌知维转头问这次宴会的主人公,“云琼,没关系吧?”
林云琼笑:“当然没关系。”
沈宥婷则皱了皱脸,一脸看破不说破的表情。
这小子只有对美女这么好心吧。
“那...尹敛,你要坐哪?”
她理所当然地把尹敛当成了凌知维准备下手的目标,语气有些轻浮。
尹敛听出了沈宥婷口吻中的意思,垂眸勾起一抹轻笑,并不在意。
既然说要等人,她自然选择最靠窗的位置。
凌知维本来想靠着尹敛坐,奈何被一帮兄弟押着灌酒,本就是熟人局没什么避讳,很快喝得东南西北都找不着,耍起酒疯引得哄堂大笑。
沈宥婷和林云琼自然也是众星捧月坐在中央,萧玺野则懒懒靠在台球桌旁,就算什么话都不说,周围也能围一堆人。
多么鲜明的团体标志,上流人的圈子里仍有阶级。
而他们,是这个阶级的顶层。
尹敛睁着清眸专注地望向窗外。风比方才还要大,吹得街道两旁的梧桐树悉数偏斜一边,有几片树叶绕了几个弯才落在台阶上,临艺演奏厅门口还是空空如也。
内心焦急如同枯叶逢火,耳边是轩裳华胄们的谑浪笑闹。
她突然有些后悔来到这里,后悔不在台阶上继续坐着,后悔不久前差点被萧玺野双眸蛊惑,说出些诞妄不经的言语。
把他当做是...用完即扔的炮友吗。
萧玺野的声音在尹敛脑海中盘旋,与她身后嘈杂的声音交错着。
不然呢。
该当作什么。
他和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诶,我说玺老板,你也太不够意思了。”
耳后蓦地传来沈宥婷打趣的话语,将尹敛的思绪微微抽离。
“我们云琼可刚从国外回来,这周六就要参加第一场合奏会了,来都来了,你没点表示?”
“就是,玺野,云琼可是和我们一个院长大的妹妹,”有人顺着沈宥婷的话开始起哄,“从小就最黏你谁不知道啊,这么重要的事,你真没准备个礼物啥的。”
“为了你,云琼都把京源那么好的场儿让出来搬到临艺了,你都不看一眼?”
“搬到临艺了?”有不知情的人笑道,“真的假的?就对面那又小又破的场地?”
“是啊,临时调的,据说花了不少功夫。”
“就那个馆儿要屁的功夫,他们家主子就是我兄弟。云琼,早找我啊,一句话的事。”
林云琼浅笑着听那些话,眉眼间闪过一抹惬然,刚要开口,就听到尖锐的砰的一声,所有的视线瞬间聚焦于靠窗边的位置。
“......”
尹敛胸膛还在轻微起伏着,望向方才不小心摔碎的玻璃杯,手指仍在不自觉地颤动着。
“不是,她是谁啊?”
“不认识,好像是和凌知维一起来的吧。”
“来了话也不说一声,突然给我来这动静,专门吓人的吧。”
“妈的,老子心情都被整没——”
咣当!
那人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阵狂烈的响动,比刚才那动静大多了,震得人耳膜发聩,地面都抖了几下,扬起阵阵烟尘斗乱。
架杆上的台球杆被人顺倒在地,砸碎了不少香槟红酒,木屑混着酒液黏连在地毯上,有根杆子还顺着引力滚到了他的脚边。
那人被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想要骂回去,却在看清罪魁祸首的脸时顿了下。
“......萧玺野,你发什么神经。”
“手滑了。”
萧玺野眉都懒得抬,淡淡瞥了眼地上倒成一片满目狼藉的台球杆,又似是不经意抬起那双深得不像话的黑眸,和那人眼神对上,语气萧疏。
“有问题?”
怎么敢有问题。
门外已经有大批服务员进来收拾残局,将地毯上的玻璃渣与木杆碎屑悉数荡除,幸好没砸到中央的三角钢琴,否则这间包厢就算是废了。
原本兴致高涨的众人望着这样一副场景,顿时没了心情继续作乐。
先前的起哄也不欢而散,在场的人心里都门清,萧玺野和林家孰轻孰重,只当萧玺野被众人说得烦了,弄折点东西当作警告。
于是一个两个打了哈哈就过去,也没人再提萧玺野和林云琼之间的事。
喧哗的包厢得了片刻的安宁,尹敛却没有了再待在这里的念头。
手机里是陈帆问她有没有等到人的消息,窗外是空无一人的演奏大厅,舌尖腥甜的酒味化为自嘲的苦楚,密密麻麻地缠绕着她每一根神经。
周六,临艺演奏厅,合奏会......
一切昭揭时,她一晚上的焦急溘然显得那么可笑。
“尹敛,你脸色怎么这么白呀?”
关切的柔和女声混着沉湎酒色朝她耳骨砸来,与尹敛身上不谋而合的纯白,多的只是那层白下奢牌香水纷繁弥漫的气味,不由分说将她包裹起来。
林云琼走来坐在她对面空闲的座位上,眼神有一瞬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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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满地的碎屑,又移开。
“刚刚在忙,没来得及和你叙旧,不好意思啦。”
她朝着尹敛歉意地笑了笑,唇红齿白,使人怜念纷生。
“不过,你一向通情达理,一定能体谅我的,对不对?”
不知是否是尹敛的错觉,人群朝着中央更聚拢了些,显得她所坐的地方越发荒凉。
林云琼带着一身香花酒意,跨过满地碎渣访她孤身一人处,还真是善解人意。
尹敛对上她友善无害的眼神。
那里碎光浮动,平和、安静、端庄,总之都是世间最拿得出手的东西汇聚在里面,那是她与生俱来的资本。
望着这样的眼神,尹敛笑了,伴随而来的是林云琼嘴角笑意的凝固。
尹敛:“当然。”
她的语调,与她刚提起的善解人意如出一辙。
可林云琼嘴角精雕细刻的弧度却好像僵硬了半分。
“尹敛,你真是变了不少。”
林云琼弯起眼眸变成月亮模样,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
“还以为你会和四年前一样,一见到我——”
“就一会儿歇斯底里,一会儿哭着求我呢。”
包厢里的空调温度似乎被人打了下去,微凉的风吹过尹敛的背脊,激起细末的冷颤,她听着林云琼那软语温言的语调,却笑得更盛。
“是吗?我不记得了。”
“哦,不记得了?那就最好。”
手里冰凉的酒液如同赤蛇舔舐着林云琼雪白的肌肤,她声音绵软如卉,柔而无辜。
“毕竟,你之前,可是口口声声说——”
楼下排演的鼓点节奏暴烈地冲击着尹敛的耳膜,淹没了林云琼最后说出的半句话。
尹敛上扬的嘴角最终僵直,眼尾甚至氤氲起了深红的湿意......
“聊什么呢?”
蓦地,诡异凝滞的气氛被一声带着懒意的疑问刺破。
萧玺野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疏慵的嗓音轻微上扬,目光却灼灼地划破周遭寒冽的空气,直勾勾望向靠窗的某一处。
在萧玺野面前的桌上,是一只摔得只剩下瓶颈的威士忌酒瓶。
一群人不知何时已经围在桌旁玩酒桌游戏很长时间。
而现在,威士忌酒瓶的瓶口正好对向——
尹敛和林云琼之间。
“指到云琼了啊,”沈宥婷顺着萧玺野的注视,下意识望向更为熟悉的林云琼,“你选真心话还是——”
“诶,你这人眼睛有问题?”喝醉了的凌知维嗤笑着打断她,“我看明明离尹敛更近。”
“......”
空气再次沉寂下来,周围人观察了会儿眼色,正想把说胡话的凌知维拖走,就听得旁边有道声音插了句——
“嗯,是她更近。”
又有个说胡话的了,明眼人都会选林云......
等等,刚刚谁说话了来着?
周围人面面相觑了会儿,确定是萧玺野出声后,没人再出言制止。
许是包厢里空气太过沉闷,倚靠在桌角的青年单手撑额,眼皮微微掀起,一双桃花眸单是滟滟地望向她,就让尹敛感觉到有熊熊烈火从他瞥视的地方燎起。
自额头,眼尾,鼻尖,最终落至——
唇瓣。
从淡薄的荧惑星火到势不可遏的燎原之势,在他眸中,只需须臾几秒。
几乎是视线到达唇瓣的下一秒,她听到他疏倦堕沉的声音浅浅滑过耳侧。
“尹小姐,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11.暗昧丛生
楼下的鼓点愈发激烈,融于包间化为琐细的震动,陆离浮夸的光线流连在萧玺野那张野性的脸上,如同浸上酒液般润饰一层光彩溢目的冶艳。
原本喧哗吵闹的包厢因为他一句上扬的问句不约而同安静了下来,各怀心思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流转,没人能猜透萧玺野这话含着几分玩笑几分真——
包括尹敛。
她还沉浸在方才与林云琼的对话中,后背脊椎骨的寒颤还未完全退却,现在猝不及防成为了人群的中心,清眸中不免划过一抹诧然。
他想...干什么?
尹敛沉湎于揣摩的思绪中,没注意场子一时冷下来,萧玺野的脸上却没显现任何不耐,黑眸依旧疏懒而炽灼地攥着她的每一寸表情。
“噼啪”一声,不知谁打开了打火机,一簇明黄的火炽照亮了青年的半边脸,本就锋利的五官被照得更具侵略性,眼眸里溺了些火苗在里头,直把人看得吸进去。
“尹小姐,”散淡的声音伴随着火光的飘飖忽轻忽重,他歪头,扬起点笑望她,“时间快到了,你不选,我就帮你选了。”
话都讲到这份上了,说不参加大家都下不来台面。
实在拿不准萧玺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尹敛只能随便选一个。
“大冒险。”
“哦,”他应了声,眼皮耷拉着,似是随意点了个,“正好缺个司机,那就——”
“送我回家。”
“......”
尹敛已经忘了走出包厢时,身后人看她的眼神都是怎样的。
惊异的,打量的,看好戏的......
明明凌知维带她过来的时候还是一如所愿的低调,怎么轮到他就会变得这样惹眼。
思绪回到身侧——
尹敛紧了紧身上单薄的外套,转头望向车内青年静默的侧影。
暗色的车身与他墨色的衬衫融为一体,车窗贴了防窥膜,月光艰难地透了些在他鼻尖上、眼睛里,伴随着光线的游动掠过些许星光,浮光掠影间又肇始恍然。
他似乎真的如方才所言,只是恰巧缺个司机。
从出了九尾到旁边的停车场,他对她和陌生人没两样,长腿一迈坐进副驾驶,把布加迪的钥匙丢给她,就开始闭目小憩。
萧玺野:“你知道去哪里。”
他声音低低的,一如既往懒散,让人摸不清情绪。
若是往常尹敛倒也没必要和他争,只是今天心情实在不妙。
她撇了撇嘴,不知道为什么,适才和林云琼对峙的时候只觉不可理喻,现在徒留和他两个人,却蓦地有种委屈的感觉滋生。
“萧玺野,”她连名带姓叫他,认真的,带着些鼻音,“今天不做。”
寂静的车内星辰浮动,青年似乎轻笑了声,睁眼睨她。
萧玺野:“我没说要做。”
尹敛:“那叫我出来干什么?我说了,我在等人。”
萧玺野:“你等得到吗?”
“......”
是啊,她等得到吗?
今晚临艺老板有意推脱,放她一夜鸽子,第二天大可以说自己喝醉了,忘了这回事,再找个理由把重复安排演出的锅甩给负责人或其他下属,她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早该想到了,她站在临艺门口等人,楼上那帮人又谈起临艺的事,这么巧的事情,萧玺野怎么可能猜不出来。
尹敛垂眸哂笑一声,调整好刚才不经意流露的情绪,语气平静:“我不会开车。”
反正他们先前的见面都在床/上,他怎么知道她会不会开车。
“是吗?”
萧玺野靠在副驾驶,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她。
尹敛倔强地与他对视了会儿,仍是率先略显狼狈地移开了视线。
几乎是错开目光的下一瞬,她感到一股温热而强势的气息铺面而来,布料的摩挲声在微凉的空气中发出不合时宜的暧昧轻响。
是他蛮横的掌骨覆上她的腰间,激起身不由己的悸动。
张弛间,她望见他那双撩人的眼睛,和鼻尖那颗性感的痣,随着他唇角的笑细细牵动。
“怜怜,下次扯这种谎的时候,记得左脚先把刹车松了。”
“......”
又是这种,由他掌控一切的感觉。
她的计谋被他轻易识破——
就连呼吸都由他掌控。
喉间落下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他的指腹不经意滑过尹敛纤细的腰肢,停留在她凹陷腰窝的某处,轻轻一按——
尹敛呼吸一窒,硬生生将喉咙口纤细的呜咽声咽了回去。
回过神来时,才意识到面前的人呼吸倏忽变得有些沉。
“怎么不喊出来?”
这人,太恶劣了。
今晚神经本就处于紧绷的状态,当下还要被人这样拿捏,尹敛只觉越发鼻酸,眼眸中似有水汽氤氲汇聚,恍然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顺着眼角流下来。
“怎么哭了。”
萧玺野罕然地一愣,垂着眼,望着被泪珠浸湿的指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弄得好像我欺负你似的。”
“......”
尹敛:“你不就是在欺负我?”
萧玺野:“输了游戏还想耍赖,明明是你欺负我才对。”
尹敛说不过他,只能红着眼瞪他。
萧玺野喉咙滚了滚,瞥过眼睛,拇指略显生硬地抹过她眼角,感受指尖冰凉的液体顺着凸起的筋络划过虎口。
“他让你等了多久?”
“什么?”
尹敛一下没反应过来。
她平日里鲜少将情绪显在脸上,许是今日受够了委屈,故而情绪外放了些,就连随意说出的两个字都尾音拖长,带着点钓。
她皮肤薄,禁不得揉,萧玺野刚刚只是用指腹摩挲了几下,眼尾的红晕就比周围地方更绮靡些,被本就莹白的肤色一衬,更是鲜丽得如同被雨打过的梅蕊。
偏偏她还一脸无辜,全然不知的样子。
萧玺野其实挺想告诉她的。
她这种眼神,真的,很容易让人想——
“没什么。”
恢复疏懒的声音自身侧响起,青年拉开了些距离,耸拉着眼皮,看起来是真困了。
“喝得脑子都糊涂了,看来今儿真只能靠你送喽。”
尹敛忆起他前几天摆她一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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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将信将疑,但她现在心里乱得很,不想回家,也确实没其他地方可去。
没再和萧玺野争辩,她沉默着将车开到泰晟院,院门的保安认得这车牌,还没等她打开车窗,大门就自动敞开来。
萧玺野的车和萧玺野这个人如出一辙。通身的哑光暗色,就连车窗都贴了深色窗膜。
本该最低调的颜色,偏偏又在月光的辉映下赫赫瞩目。
夜色已深,三两行人听到熄火声,都不由朝着这辆车的方向侧目。
尹敛不想太过引人注目,熄火后在包里翻找了会儿,最终找出一次性口罩戴上,思考片刻,再拿出一片准备给萧玺野戴上。
青年似乎刚醒,又或是真如他所言,喝得醉了,一下没适应前窗外路灯的光亮,眯着眼睛顿了会儿。
下一秒,凌冽的指骨精准地抓住了尹敛递过来的纤细手腕,声音里还沁着些哑。
“......做什么?”
虽是问句作结,他的眼神却先一步扫过尹敛手中的一次性口罩,又缓缓抬起硬挺的眉骨,瞥向她脸上戴的那只,哂笑一声。
“尹敛小姐,我们又不是在偷/情,用得着装备那么足?”
尾音里没了平日里的钩子,反而多了些带刺的讥诮。
尹敛愣了片刻,猜测是他被吵醒心情不好。
不过——
偷/情吗?好像,也挺贴切。
尹敛在心底默默认同这一定义,对上萧玺野的眼神,又怎么也说不出口,于是晃了晃手里的口罩,随意编了个借口。
“今晚在外面坐得久,好像有点感冒,怕传染到你。”
这借口实在编得粗劣,连她自己说完都忍不住先蹙了眉,正想着扯些别的话题略过去,蓦地感觉有什么温热的触感略过她纤薄的腕骨,覆盖在她的额头上。
青年掌骨上凸起的青筋,猝不及防的,伴随着她心跳的频率,在额骨处一下一下地搏动着。
她呼出的热气透过口罩的缝隙传递到他宽拓的掌心,他的指尖从而变得更炽烈,在某一瞬几乎要将她灼伤。
窗外鸟雀不知寒,冷不丁吱呀叫了一声。
伴随着啼鸣的末音,尹敛听到他轻微的呼吸声凑近,手背从她额头拿下,只是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又有什么更加柔软的东西抵上了她的前额。
软的,轻柔的,一点也不像他的。
但的确是,他的额头。
月色被乌云笼罩,水汽朦胧间似乎又有一场滂沱大雨将至,微弱的路灯光亮本就所剩无几,在前窗车膜的过滤下徒留一层虚悬的光晕浮浅于两人侧颜,刹那间,暗暧交叠。
可尹敛却觉得,她从未有过一瞬这么看清过萧玺野的脸。
那双本该酝着潋滟墨色眼眸里,正缭绕起她望不到底的湖色。
“尹敛。”
他叫着她的名字,与那褪去撩人表意的眼睛那般,语调少了玩世不恭的懒散。
他该是看透了她张口扯谎的把戏,又或许没有。
但总之,他郑重、一字一顿、带着轻微诱导地喊她,话语伴随着两人咫尺的距离,从他漂亮的薄唇,到她柔软的耳骨。
“跟我上去?楼上有药。”
12.掐我脖子
“嘀,请输入密码。”
电子按键的声音清晰地转至尹敛的耳中,她的指尖不由捏了捏衣角,盈盈清眸隔着段距离望向门口挺拓的青年。
......
不知道刚才怎么想的。
萧玺野用那样的语气一开口,她就不由自主答应了下来。
额骨似乎还残留着他额头的温度,光是想起方才他们在车内额头相抵的情景,就有烫度在脸上隐隐发热。
可他们又不是真的嘘寒问暖的情侣,答应他上楼,她大概就能猜到进门后会发生什么了。
“叮咚”一声,掌中的手机屏幕亮了下。
尹敛打开微信,是时泽的消息,问她安全到家了没有。
这样...应该也算安全到家吧?
只是谁家的区别。
尹敛抿唇,正在屏幕上打字,手机信息框冷不丁插入了一条视频通话的请求,是陈帆。
有些刺耳的铃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响得突兀,正在开门的萧玺野闻声淡淡瞥了她一眼。
“这么晚了还要回信息接电话,尹小姐还挺忙。”
“......”
尹敛不理他,继续在与时泽的对话框里打字。
【尹敛】谢谢,已经安全到家。
发送消息后,她没什么犹豫地将陈帆的视频通话按了拒听键。
那边果然没一会儿开始信息轰炸。
【陈帆】姑奶奶,你什么时候开始不接电话了?
【陈帆】你还在那儿等吗?我托了关系约临艺老板明天见面,你先回去吧,我们明天再去讨说法。
【陈帆】尹敛,看手机!!!!!
叮咚的提示声接连不断,尹敛敛了眉,有些不忍心告诉陈帆真相,尾指抖了抖,刚想回他——
遽然突然感觉身体一轻。
骤然的失重感让她不由轻呼出声,纤细的小臂条件反射将青年的脖颈抱住,却在后一秒感觉腰肢一紧,炽烈的温度通过小臂如同盘踞的蚺蛇那般缓缓收紧。
她仓猝抬眸,望进那双深邃如墨的眼眸。
“萧玺野,你干什么?”
“怜怜。”
又来了,又是这个称呼。
带着漫不经心的紧迫感,顺着他描摹她五官的眼神越发逼仄。
“你是不是——”
“太不把我当回事了?”
......
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个样子的,尹敛已经记不太清了。
大敞着的门被冷落得不成样子,门外细密的津津水声在走廊里传出轻微回响,女人细碎的呻/吟被悉数吞咽进滚烫的吻中。
尹敛手掌无力地敲击着青年结实的背肌,耳尖粉红一片,乌黑的发丝顺着脸颊滑至萧玺野的喉结处,扎得萧玺野有些痒。
深吻的动作到一半戛然而止,她迷蒙地睁开清眸,就见他眼眸下垂,虬劲的手掌轻易将那一缕跳脱的发尾抚至她耳后,低沉的声音带着点欲。
“怜怜,掐我试试。”
她被吻得迷糊,一下没听清他讲得什么。
“嗯?”
萧玺野:“掐我脖子。”
尹敛难以置信地望他:“......这是在外面。”
“这一层都是我的,不算外面。”
尹敛盯着他鼻尖那颗痣不敢乱动,却感到他的掌骨带着她的指根,徐缓从他衣领处上滑,直到落在脖颈处的凸起,那里正随着他的呼吸起伏滚动着。
莹白的指尖被青年压得充血,力道正随着他压着她的姿势渐渐收紧,他的喉结剧烈地滚动着,尹敛反应过来,吓得立马挣脱他的手,开始推他的胸膛。
“我不喜欢这样。”
“......是吗?”
问的那句很哑,勾得人心痒,萧玺野深深望她一眼,没再多说什么,单手抱起尹敛往门内走去。
“砰”的一声,门被他用脚关上,客厅是与上次她来时一样的宽敞干净,整体都是简约的暗色调,就是有些太沉闷了。
她以为萧玺野会直接带她去床/上,抱着他的脖颈不由紧了些,蓦地想起什么,问他。
“你家里还有套吗?”
萧玺野的脚步没停:“没有。”
“什么?”尹敛挣扎着就要在他怀里下来,“那我下去买......”
“我和你说过的吧,没说今天要做。”
喉咙滚了滚,还没等尹敛反应过来,萧玺野把尹敛抱到了客厅的沙发上,眼神在她被吻花的唇上停留几秒。
“当然,如果你想,我也不介意。”
尹敛感受着沙发上柔软的弧度,抬眸望向面前清挺的背影,后知后觉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脸上又开始发热,她拍了拍自己的面庞,差点以为自己是真感冒了,要不然今晚怎么会脑子这么不清醒。
手机仍旧响个不停,尹敛敛神,低头望向满屏的信息,思索片刻,还是没在手机里告诉陈帆在九尾听到的事。
既然他已经为她联系到了临艺老板,明天不妨去聊一聊。
这个哑巴亏,她不会随便吃。
和陈帆报了平安,手机那头总算消停了会儿。
一件事解决,另一件事又紧接着涌上心头——
他们今夜不做,那萧玺野,为什么要带她上楼?
正凝眸思考着,太阳穴旁突然传来“嘀”的一声,她回过神来转头望去,是一只温度计。
刚刚离开的青年不知什么时候又站到了她身边,手里拿着测量好的温度计左看右看,表情有些沉。
“三十七度九。”
听到那个数字,尹敛自己都懵了片刻。
在楼下胡诌乱扯的借口,没想到真的应验到了自己的身上。
“对不起。”
霍然想起什么,尹敛的表情迅即由惊讶转为愧疚。
“刚才还和你接吻了,不会传染给你吧?”
“......你第一个担心的是这个?”
萧玺野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有时候真搞不懂她的脑回路。
他侧身走去客厅中央的桌子,尹敛才看清那里放了一只医药箱。
原来楼上有药,是真的。
“发烧,感冒,其余没什么症状,”他从医药箱里拿出几盒药放在桌上,“这几盒够了,水在冰箱里,我给你拿?”
萧玺野认真说话的时候,声音比以往低些,像被拨动的大提琴琴弦。
尹敛被他问得不知道怎么回答,有些匆忙地站起身。
“不用麻烦你了,我家里也有。”
他没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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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将视线从医药箱转移到她的身上。
尹敛自觉有充足的理由,却没由来得被那双眼睛看得心慌,猜想是自己说得还不明确。
“我们的关系,没必要给我这些,现在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萧玺野还是没说话。
尹敛揣想是大少爷没被这样拒绝认为失了面子,于是再三道谢,站起身朝门走去——
“怜怜。”
沉抑的嗓音从身侧传来,她疑惑地抬眸,就感觉有什么苦涩的东西混着青年的吻不容置辩地压了过来。
她没有防备,被压得连连后退,蝴蝶骨靠在大门上。
腰后是门把手冷硬的金属,身前却是他灼烈的温度。
尹敛轻声呜咽一声,药片混着津液被吞下,她不可置信地抬眸,恰好对上他沉静的眼眸。
“我突然想起来了。”
他又叫她一遍,语气愈发轻柔,口齿交缠间语气含糊,烫得她唇珠微颤。
“床头柜里,还剩一盒。”
最后的字句将尹敛的心震得发颤,她感觉到他的吻逐渐下移,从吮吻唇珠,到下巴,再到锁骨以下发烫的肌肤。
“你上次买的,觉得还行,就多买了几盒。”
他的吻落在了起伏处,尹敛猛地闭起眼睛,抓住他的头发。
黑暗中,他轻笑,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上面。
“看来以后得再多备一些才行,防止你中途跑掉。”
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尹敛只觉得耳朵被雨堵住,颅内的理智似乎也在大雨如注的风暴里飘曳。
渐渐地,脑海中的一些东西变得不那么重要,因为有其他地方攥取了她稀薄的注意力。
强横的,温热的,他的——
“萧玺野,”尹敛用手背止住他亲吻她嘴角的动作,用仅剩的理智好心告诫他,“感冒真的会传染。”
吻突兀被止住,青年也不恼,开始一下一下啄吻她的手指,从指根一路到指尖。
尹敛被他吻得指缝微开,他就趁机用舌尖透过指缝舔舐她的唇瓣,弄得她唇上和手上都亮晶晶的。
“嗯,你说得有道理,”吻得尽兴了,萧玺野才煞有其事地回应她,要是声音没那么哑,倒真像是知错就改的乖学生,“所以......”
“药我们各吃一半。”
唇舌被挤压到再也无法闭合。尹敛没想到,再感受到沙发的触感,会是这个时候。
趁一吻间歇,她喘着气,几乎是慌不择路地在找别的话题。
“今天知道林云琼认识我,你好像一点也不惊——唔!”
只是话刚绽露半句,又被迫吞回腹中。
萧玺野吻得更凶,一手撑着沙发扶手,一手护着尹敛的头不让她磕碰到什么。
她的发丝绵软,随着动作,一下一下地蹭着他的掌心,以温和轻缓的弧度,蛮横无礼地激栗起他青筋血管的躁动,存心刁钻到要灼烫他的心口。
尹敛选择在这个时候提起第三个人。
显然是太不明智的做法。
“专心点,怜怜。”
她的双腿被他的固定着动弹不了,好不容易一颗药被半渡半喂地咽了下去,失力地仰起脖颈望向天花板,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
溘然听到包装撕开的声音。
13.抓我的背
究竟是药片的包装,还是别的什么,尹敛根本来不及想。
灼热的吻再度袭来,身上的凉意还未使她瑟缩,愈发燥热的就这样丝丝入扣将她围困。
从午夜至凌晨,药是一粒一粒喂够了,别的地方也是。
翌日。
床头传来闹铃声,尹敛睁开眼睛,欲抬头在闹铃响第二遍之前迅速关掉,却倏然感到腰上挂着什么挺沉的东西——
萧玺野的手臂。
迷迷糊糊入睡前,她就感到被温热的触感包裹住,却又意外他真的会这么做。
尹敛尝试几次将那手臂从腰上拽下去,皆无济于事。
拽不下去,脱不了身,只能稍叹了口气,转向他的脸。
意志清醒,昨晚刻意沉沦的理智总要在退潮后浮泛在水面上。
昨夜,当她问出那个问题后,萧玺野表现得与其说是不想回答,更像是——
没必要回答。
记忆淌回佛罗伦萨的那一晚,他们答应做彼此情人。
度过的第一晚里,她的确有被他显目皮囊蛊惑的成分。
可在那之后,没有拒绝与他长期保持这种关系,她不也得承认,掺了点叵测的心思在里面。
可他这样的人,真的看不出来吗?
“你还打算看多久?”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尹敛猝不及防与萧玺野睁开的黑眸对个正着。
她清眸里的繁复情绪似是被他眼眸深处的如砥坦荡烫到一般,化为一层沉重的湿意。
来不及收回的愧怍被当成残存病症的不适,温热的气息不但没有远离,反而更近地朝尹敛移去。
等到她反应过来,她的额头已被青年的前额微微抵住。
“行,不烫了,看来治疗效果还挺好。”
他口中裹着揶揄笑意的意味深长,尹敛只当没听懂。
尹敛:“萧玺野,和你说个事。”
他炙热的呼吸仍喷洒在她鼻尖,没有远离的意思。
尹敛被那双眼睛紧盯着,心里的话倏地怎么也问不出口,只能换了个话题。
“下次吻的时候,能不能尽量在看不到的地方?每次都要给脖子涂好厚一层粉,不太舒服。”
她方才抽空望了身下一眼,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仍是被脖颈锁骨那块繁芜细密的暗红刺得触目惊心。
现在虽然已经入冬,穿的衣服也厚实起来,可以后有演奏要穿正装时,总不能给每一层裸/露的皮肤都打上粉。
她诚意劝诫,希望他将心比心:“你看,我每次做的时候,也尽量不抓你的背——”
“嗯,下次注意。”
倾洒在她鼻尖的呼吸,蛰伏着来到尹敛布满红痕的颈侧,青年将挺立鼻梁微微压进她微凹的锁骨,鼻骨微硬的触感激得尹敛下意识往后退。
搭在她纤瘦腰肢的那只手,却微微向下,阻止了她的去路。
“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一件事——”
他的声音还透着刚醒后的哑,像是被砂纸磨过的柏林酒。
“以后再做的时候,不要再抓床单了,抓我。”
“抓我的背,抓我的手臂,挠出红痕,甚至挠出血都没关系。如果你对我的要求是刚才那个,那我提这些要求也不过分。”
他停了会儿,极具侵略性的眼神猛地抬起,眼里漫着散漫却致命的勾人笑意。
“毕竟,情人之间就是要满足彼此在床/上的需求,你说对吧。”
他说得有理有据,她有权要求他不要在她身上留印记,他自然也可以提出希望她改变的地方。
可怎么想,尹敛都觉得有点不对劲。
明明一开始的初衷是想让他在床上减少亲吻的频率,现在怎么会......
含糊答应一声,尹敛弯腰捡起昨夜的衣服套上,赤脚踩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八点四十三分。
离陈帆和临艺老板约定的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应该够她回长云区洗漱好再过去。
她忍着□□的不适应缓慢踱步,左右张望着,搜寻昨夜被他解掉的高跟鞋扔在了哪里。
“尹敛。”
身后蓦地传来他沉缓的声音。
“这里不是酒店,不用这么着急回去。”
动作急遽顿住,尹敛茫然地转过头,似乎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破晓徐缓欲升,透过厚重的窗帘仍是透了一隙光晕浸润在女人发丝上,未施粉黛的面孔微微蹙眉,不但没有一丝寡淡,反而淋上层清艳绝伦的仙气。
可这样出尘的面孔再往下,却是密密麻麻触目惊心的吻痕,从下颚、脖颈到锁骨,一路蜿蜒肩头,甚至裙下隐约透出的脚踝,都能看到牵连泛起的暗红。
于是仙气添了分欲气,两者融合在她身上,不突兀,倒是秾丽得勾人。
萧玺野顿了下,继续道。
“卫生间有一次性洗漱品,用完扔了就行。”
他语气诚恳,简明扼要,再要推拒,反而显得尹敛矫情。
“好,谢谢。”
她磊落地道了谢,走进卫生间望见镜子里的自己,还是没忍住愣了愣。
眼神比红晕先一步移开,萧玺野的洗漱台很干净,除了基本的男士生活用品摆放外,几乎没有其余的生活痕迹。
也是,他和她一样,常年在国外周转,这里也不是他在京市的本宅,大概只有周末休假或带女人回家的时候才会来这里。
老实说,尹敛并不太在意他有没有过其他女人,以前有和将来有都与她没有太大的关系,再进一步说,她真希望萧玺野有时再表现得无情些——
她不知道其他炮/友是否也会和他们一样,在上/床的时候拥抱、调/情、亲吻。
但他如果继续这样,总会让她有些负担。
打开洗漱柜看到了里面的一次性用品,简单洗漱后用粉扑将脖颈的吻痕悉数盖去,再照着镜子总算没有了方才的荒唐。
尹敛出来的时候,萧玺野也换好了衣服,睨她一眼,准确的说是她的脖子,又悠然移开。
“要走了?”他问得疏懒。
“嗯,”尹敛答得简洁,走入客厅找到茶几角边侧躺的一只高跟鞋,又四周寻觅另一只,“中午和人约了饭,在市中心,挺远的,得早点赶过去。”
萧玺野:“我送你?”
尹敛寻找高跟鞋的动作停了下来。
窗外大雨初歇,隐约能看到窗棂上流动的水渍,尹敛的睫毛似是被那水珠拨动得颤了颤,随即笑开。
“和我就不用说客套话了。”
“我从不说客套话。”
“......”
青年似乎是耐心告罄,向前走几步遮掩住尹敛的视线,微微弯腰,一双乌眸堪堪与她平视。
“点了两人份的早餐,吃完再走。”
没等尹敛回答,那洇着深意的目光从她惊愕的面容缓缓滑过,瞥向那密布吻痕的脚踝,最后落在她赤着的脚上。
“这个季节穿高跟鞋太凉了,已经让人送了外套和皮靴过来,马上会到。”
尹敛蹙了蹙眉,刚想拒绝,却被他一句话堵住。
“人好好地上了我这楼,下楼又是咳嗽又是发烧的,这名声我可担不起。”
“......”
萧玺野点的是蟹黄馄饨,蟹膏蟹黄混着鸡汤香油,光是味道就称得上酥香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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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敛被他这么一提,再赶上香味刺激,很不争气地真感到有点饿了,干巴巴地道了句谢,便坐在餐桌旁望着他把包装袋拆开。
包装袋上印的餐馆名字尹敛有些印象,似乎是泰安区一家极为有名的老牌饭庄,平时店里的客人都照顾不过来,更不用说开外卖渠道了。
不知道萧玺野是和老板认识,还是托人趁早去蹲了,送过来的时候馄饨都还是烫的,刚开盖时尹敛被那蒸汽扬了一脸,五官不免全皱起来,自己都觉着好笑。
蟹黄馄饨皮薄如纸张,咬下去一口全是蟹黄陷儿,酥纯鲜嫩。
尹敛一碗下肚,只觉整个身体都是暖的,连带着对面与她一道吃馄饨的人,也顺眼起来。
“萧玺野。”
她叫他的名字,浸着自己也未察觉的怡悦软意,如同梅枝尖儿上最柔软的那瓣花心。
萧玺野扬起眉望她,没有说话。
“这馄饨,大衣,皮靴多少钱,我也微信给你?”
“......”
眸底那点温意转瞬被雨打去,萧玺野放下手里的筷子和汤勺,嘴角扬起点森冷,又迅疾压下去。
“就当上次抵你给买的衬衫了。”
说起那个,尹敛就很不好意思:“这...差得也太多了。”
“我看差不多,”说着,他就站起来,没给尹敛再推却的机会,“戒指还在你那?”
尹敛含着馄饨汤应了声,在她计划里,两人再怎么样也是这周末再见,压根没想到昨天会和他碰面。
“这周六晚上吧,我把它给你。”
萧玺野:“你独奏会结束后?”
尹敛一愣,没想到萧玺野会主动提起这件事。
“对。”
“好。”
他回得简洁,仿佛没见过昨日她在临艺门口苦等的情景,拿了车钥匙就要下楼。
“我在楼下等你。”
尹敛到楼下的时候,望见萧玺野靠在车旁打电话。
他人生得挺拔,深蓝色夹克外套松散套着也显得宽肩窄腰,一双长腿随意支着地面,见她来了,扬着笑和电话那头说了几句,挂断走向她。
“鞋码正吗?”
他睇了眼她脚上的靴子。
“嗯。”尹敛大概猜到他是怎么知道她鞋码的,匆匆略过去,“其实你直接把我放到地铁站就成,明诚商圈那边地铁都是直通的。”
“我在那正好也见个朋友,”他笑意淡了点,转身替尹敛开了副驾驶的车门,“顺路的事。”
泰晟院离市中心有些距离,周末人流量又大,尹敛思索片刻,还是顺着萧玺野的意思坐了副驾驶。
他的车不似陈帆的总有股玫瑰调,泠淡的调刚要一闻就散,尹敛昨日恍然没闻出来,今日再仔细辨别了会儿,像是极淡的龙涎。
算起来,这还是两人第一次白天单独呆在一起,尹敛没来由地感到一股不自在。
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猝然发现她对他的了解浅尝辄止,开口什么都觉着突兀。
“我记得,你公司是在科技园区那边?”
半晌,她才斟酌着问出一个浅淡的问题。
以前听萧玺野在电话挂断后随意谈起过,他时下在京市的主营产业在科技股权投资领域,与父辈的房地产业有分歧,算是产业融合转型的阶段。
而科技园区就在泰晟院北面不远,她以为他今天是要去那里的。
“嗯,最近东郊的合同签下,主营转了部分到那里。”
他握着方向盘,将控股的事一笔略过,在一处红灯刹车停下,向她解释。
“但沪市分公司的合资人今天在明诚,我正好过去和他聊聊。”
14.未言之喜
车停在离明诚商圈两个路口的位置,仍是受到了不少行人的注目。
萧玺野从驾驶座下来,低眸却见尹敛又要戴口罩,不觉好笑。
“尹敛,”他歪头,额前碎发粗浅滑过高挺眉骨,似乎是真的疑惑求知,“和我一起出来真的很丢面儿吗?”
京市不比佛罗伦萨,被双方认识的人看到或拍到传到网上,那可就是铁证如山了。
尹敛自然是要主动剔除这样的可能性。
她脸本就生得小,戴普通的棉口罩就足以把半张脸尽数遮挡。
面对路人投来的目光,连寒暄都赶不上就要和萧玺野告别。
“萧玺野。”
偏偏这时一道清朗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她条件反射转头瞥,却感到身旁一股热源贴近,萧玺野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站的,恰好是她的身侧。
她感到有两股视线同时在她身上停留,抬眸往方才出声的位置望去,第一眼看到的是男人那双眼眸。
好干净的眼睛,像冬日的太阳。
烜赫、灿烂,但没有温度。
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就是萧玺野方才提到过的合资人。
看起来是个明朗、端正的人,永不会被阴晦浸润染色的那种,几乎迅即能从其身看出少年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可这样的人。
手里拿着只燃到一半的烟。
乔柏林掐灭了烟,缭绕升起的白雾在他面前不像烟雾,反倒更像袅袅缭绕的晨霭。
他敏锐地关注到萧玺野淡淡挡住他视线的动作,当即明白了什么,轻笑了声,从马路口走来。
“你好,”他首先望向尹敛,眉目坦荡,声音疏朗,“我叫乔柏林。”
风伴随他的尾音吹过尹敛耳侧,她有些疑惑地望向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和她打招呼:“您好,我叫尹敛。”
“尹,敛。”
他一字一顿叫她名字,顿了会儿,抬眸问她。
“你是江城人?”
尹敛眉心一跳:“你怎么知道的?”
“他以前在江城读过高中,熟悉那儿的口音。”
萧玺野疏薄的语调如同初冬的凉雾般徐徐飘至尹敛耳骨,后者来不及反应,就被他扣住大衣的帽檐拉到她额前。
顿时,视线一半皆被帽檐的深色遮住,别说乔柏林的脸了,前面的路都看不清。
“唔,萧玺野,你干什么?”
尹敛的声音也被帽檐闷得含糊,乔柏林的眼神在两人之间逡巡了会儿,趁着尹敛扒拉帽檐的功夫,淡笑着用口型对萧玺野说了两个字。
恭,喜。
若是尹敛此刻揭开帽檐稍微快些,望见乔柏林吐出的字眼,大概也要困惑。
恭喜。
有什么可恭喜的呢。
可惜眼前的帽檐遮得紧,她揭开来时只望见了乔柏林收回的眼神,虽觉奇怪,但也没时间多想,和两人简单告别后就往和陈帆约定的地方走去。
女人绰约的身影消失在拥挤的步行道中央,萧玺野轻淡收回视线,听见身边的轻笑声。
“就是她吧。”
问句作结,但话语里没有半分疑问的意思,萧玺野懒散支着长腿,睨一眼乔柏林指根处夹着的烟,不置可否。
“乔柏林。”
后者挑眉望他。
萧玺野:“你知不知道光点烟不抽也是种毛病。”
“......”
乔柏林轻笑一声,听不出恼意,但也没接话。
“进去聊?”
“你情绪不对,恢复正常了再说。”
乔柏林露出诧异的表情:“我现在哪里不正常?”
“得了吧,好歹也从小玩过一阵的。”
萧玺野猜也能猜到。
“又被她耍了?这是第几次了?”
“彼此彼此。”
听到萧玺野提起的“她”,乔柏林眼睛里总算掺了点别样的情绪,宛若平静的湖面被霜雪吹成错叠的漩。
“你不是也清楚,尹敛答应你是因为什么。”
“说到底,你我都没好到哪里去。”
-
尹敛抵达明诚二楼餐厅时,陈帆已经在门口早早候着。
“尹敛,这里!”
他一见尹敛就高高挥着手,眼底虽透着疲惫,但更多的是留有希望的欣悦。
“我可是托了大佬才约到曹先生的,待会儿和人家好好沟通,把那孙子渎职的事情全和他说,说不定还能和他交个朋友,那咱昨晚也算没白等。”
陈帆理所当然地认为昨天所有的不合理都是那个突然失联的艺术总监搞出来的,现在有机会向临艺老板亲自告状,就顺理成章地认为这事该解决了。
尹敛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就被陈帆拉着进了餐厅的包厢。
明诚的餐厅大都装修奢华,一打开门,靡衣玉食的氛围便弥漫在空气中。
坐在正中央的就是临艺的老板曹翌,他旁边坐着个身材娉婷面容娇丽的女人,该是他的女伴。
曹翌的视线从女伴移到缄默进门的陈敛身上,眼神里闪过一抹淡淡的惊艳,当即将手从女伴的腰上拿了下来,上下打量她。
“你就是尹敛小姐吧。”
尹敛被他的视线看得不太舒服,扬起得体的微笑说了些客套话,只希望他能快速切入正题。
“唉,说起这件事,我也头疼,”曹翌迎着陈帆希冀的目光,水到渠成将所有过错推到李洪的身上,“我那么信任他,他居然给我捅出这个大篓子,把林小姐和尹小姐的合奏安排到了同一天,昨儿我已经说过他了,一定要他好好反省。”
“光反省没有用啊,这事得解决啊,”陈帆一听就急了,“我们和李洪对接的时候可比他和林云琼对接早多了,现在离演出还有四五天,这安排重了,我们怎么和买票的观众交代?”
“我也理解你们的心情,”曹翌笑着说,“这不,我临时让人想了解决办法,尹小姐的演出安排移在我们临艺的次厅,就换个楼的事,也能给观众个交代。”
陈帆蹙紧眉头,意识到事情不对劲,身旁的尹敛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曹先生,这恐怕不合适吧,”尹敛抿唇,与微笑着的曹翌对视,声音冷静,“论时间,是我们先申请正厅通过的,论谁最后一个被通知这场变动,那也是我们。为什么最后是我们必须接受调动,把原本专门给钢琴独奏的展厅搬到次厅去。”
“不然呢?你想怎么解决?”
软硬皆施似乎是每个商人谈判的底色,曹翌眼底的笑意淡去,嘴角冷凝起来。
“林小姐的合奏团规模比你的大三倍,只有正厅能容纳这个规模。尹小姐如果还不满意,是需要曹某把李洪辞退,还是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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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下场把林小姐的合奏团劝退?”
不得不说,曹翌是个精通颠倒黑白的商人。
过错方轻而易举通过道德的施压将尹敛钉在了被动的一方,如果这时尹敛顺着他的引导说下去,那么辞退李洪和得罪林云琼的责任就全然落在了她的身上,真正导致这一闹剧的罪魁祸首却能完美隐身。
但如果她答应呢?这个哑巴亏就只能她和她的观众承受,曹翌同样不用承担任何的罪责,里里外外把自己摘了个干净。
气氛一下僵滞起来,连中央空调吹过的风都显得森冷,尹敛虽早已预料到了这种情况的可能性,但真的面对这么不要脸的施压还是觉得语塞。
“我不需要您‘善意’的调整,”她尽量好脾气地对曹翌道,“既然当初对接的是正厅,我就只会接受正厅,如果您不做到,就按违约处理吧。”
这句话坠地,周遭空气顿时更冷,曹翌蹙眉,冷笑道:“尹小姐这是在我威胁我?”
“不是威胁,是最后的妥协,”尹敛一字一顿道,“希望您能主动以临艺的名义给我和我的观众一个交代,如果做不到按原来的安排让我表演,就请取消与我的合约,并把违约的补偿赔付给观众——”
尹敛话还未说完,一声尖锐的响声从对面传来,是曹翌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望向她。
“你以为你是谁,敢这样和我说话?”他眯起眼睛,语气彻底沉了下来,“今天和你们见面已经算是给面子了啊,陈帆。”
他转头,开始威迫起一旁的陈帆:“你带出来的人原来就是这个德性?给台阶都不知道下。一个初出茅庐没有背景的新人和人家的国际合奏团能比吗?别给脸不要脸。”
陈帆被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哪边都不想得罪,下意识拍了拍尹敛的肩:“小敛,事情还有的商量......”
意思是曹翌背景不简单,不要把场面闹得太难看。
尹敛怔了片刻,对陈帆的反应有点失望,回过神后当即挣脱了他的手臂,拿起手机就要走:“抱歉,如果我们谈不拢,我想今天就这样了——”
“她的手机在录音!”
曹翌身旁许久没说话的女人突然高声尖叫起来,尹敛抬眸望她,就见她猛地站起来,要抢她手里的手机。
沉闷的空气骤然扰乱起来,尹敛下意识往门的方向后退,仍是被她用指甲抓上了手背,留下两道崎岖冒血的划痕。
细密的痛楚从她抓挠过的地方蔓延开来,尹敛顿时蹙起眉头。
她的后背贴上门板,单手压下门把手试图出去。
可不仅是那女人,就连不远处的曹翌都在快步向她走来。
愣神间,女人再次朝着她的手臂扑过来,手机被打到一旁的瓷砖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连带着尹敛都被她的力道撞得重心不稳,踉跄着朝身后倒去。
眼前的景象瞬息颤动,尹敛下意识收起手肘欲减少摔倒地面的摩擦力,倏忽间被一只炙热的掌骨托住了腰身。
空悬的心脏仿佛是没适应猝然的安逸,仍急剧地跳动着,几乎要撞破肋骨。
他手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递到腰侧的肌肤,浓烈得似是要与她胸腔燃起的躁意融合为一。
周缘的声音迅即安静得犹如噤蝉,也是在此刻,青年疏懒散漫的声音自尹敛身后响起,砸得周围人发聋振聩。
“谁能解释下,这是什么情况?”
15.紫红皮鞭
明明那么宽敞的走廊,攘来熙往因为他一句话凝冻似的,像陡然撞上冰山的舴。
曹翌整张脸僵住,面庞涌上难堪之色,眼神不确定地在萧玺野和尹敛间踌躇。
“萧玺野,你们认识?”
“不认......”
“关你什么事。”
还没等尹敛说完,萧玺野哂笑一声,弯腰捡起瓷砖角落处的瓷砖,拇指翻了个面,望见屏幕上的录音记录,挑一边眉。
“你这是说了什么浑话,还被人录上音了。”
曹翌:“明明是她......”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德性。”
萧玺野将手机丢给一旁的尹敛,面上淡淡,意有所指:“丢人都丢到明诚来了,你外公知道吗?”
一提到外公两个字,曹翌脸立马青了。
碰到谁不好,怎么碰上这阎王爷了呢。
窘态维持不过几秒,曹翌迅即恢复脸色,扯上抹还算友善的笑望尹敛:“我和尹敛闹着玩呢,是不是?”
闹着玩?
闹得见血,手机都飞出去的那种?
尹敛自然瞧见了曹翌眼神里的警示,清丽的面容勾勒一抹极清淡的笑意,宛若荏弱的菟丝子:“嗯,闹着玩呢。”
曹翌眸中闪过几许得意,刚想开口,就听到面前的女人继续道。
“所以曹总不会介意,我把闹着玩的内容公布到网络上吧。”
“......”
荏弱的菟丝子开了花,原来是朵绮丽的夹竹桃。
尹敛仍然挂着那点极淡的笑,见曹翌嘴角渐渐僵硬,语调软和依旧。
“曹总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
“哎呀,姑奶奶,你脾气真是比你老师还大了。”
明诚马路口,陈帆喋喋不休地跟在尹敛身后抱怨。
“刚刚曹翌那意思分明是肯服软了,你也退一步有什么不可以?非要弄到这个地步,到时候再要找到像临艺那样的场馆,简直是难——你突然停下来做什么?吓我一跳!”
尹敛蹙眉转头,很认真地问陈帆。
“退一步?我们可是吃了那么大个哑巴亏。”
“哎呦祖宗,你是钢琴家,不是资本家,”陈帆只恨尹敛太年轻,“这职业看起来光鲜亮丽,实际上一旦签了约,要多被动有多被动。”
“你和曹翌那样的资本家杠,能有什么好结果?唉,说起来,今儿也是运气好,里面有个难缠的主,外面正好站着个更难缠的克他——”
他咂嘴,后知后觉有点不对劲:“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碰到萧玺野呢,和传闻里不太一样啊,他认识你?”
尹敛:“不知道。”
“刚看他扶你,还以为有情况呢,”陈帆纯当耍笑,“尹敛,你说你怎么那么木呢?刚离那爷那么近,也不知道摔人家怀里,哎呦呦,这说不定真给咱摔出个狗屎运......”
“停停,陈帆。”尹敛骇异地望他,“你最近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
陈帆:“......”
尹敛没再停下来,继续朝地铁站走着。
“临艺这条路走不通,我就试试另外的。”
陈帆:“现在离你演出还有四天?哪来的馆给你表演?”
尹敛身体僵了僵,没说话。
回到家,尹敛登上网站,果然看到临艺在微博把变更的通告发了,评论热度比她想象的高些,原本不知道她的也因为这波操作得知了她的名字。
她把这情况和尚云宁说了,后者说这条路会艰难些,但尊重她的决定。
尹敛其实也知道这样得罪曹翌不算是明智的做法,但她大概就是这样的性格,有仇必报,大不了换条路走。
因为相信路有很多,她也能坚持走下去,所以有时诚然疏于人情世故,也不会放弃自己的处事原则。
但说不伤心那也是假的,从佛罗伦萨回来后排练的场地都是临艺,现在突然变成这个局面,难免也有不舍。
尹敛敛了眉,从微博退出,登入京源的官网。
林云琼临时将场地从京源调到临艺,京源音乐厅的位置大概率还空着,即使希望渺茫,她还是想要试试看。
试着拨打了官网联系人的电话,没什么意外地拒接了,尹敛又找到了官方的微信公众号和邮箱,将请求发了过去,石沉大海,没什么动静。
“叮”的一声,是乔安妮的语音。
【安妮】Lynn,我刚看到临艺官网发的通知,你没事吧?
【尹敛】没事,就是辛苦你特地跑过来看,结果变成了这样。
【安妮】这有什么,下次有的是机会,我担心的是你的状态。你现在在哪?需要我陪你吗?
尹敛感觉眼眶有些酸,但还是下意识想说不用了,打字刚打到一半,就见乔安妮转手发了个地址。
【安妮】这里怎么样?我最近刷到的,看起来很解压,今晚一起玩?
尹敛打开来一看,是一家网红迪厅,在特色一栏十分慷慨地写了“男/模”两个字。
【尹敛】......Annie,这里不是德希。
【安妮】我知道啊,但你不想看看吗?顺便和你那位比较一下啊嘿嘿。
尹敛太阳穴突突地跳了几下,被乔安妮这么一提醒,骤然想起什么被遗忘的事。
她退出和乔安妮的对话框,往下划拉好几下,找到萧玺野的对话框,点了进去。
里面的对话还停留在她问他戒指的事上,她莹白的拇指在屏幕上顿了片刻,打出“谢谢”后,点击发送。
今天还真是挺巧的,萧玺野也在那家餐厅吃饭。
如果没有他,这事真可能没那么容易解决。
等了会儿,对面仍没回复,估计他都忘了这件事。
尹敛没多想,默默地退了和他的聊天框,蓦地听到门铃声响。
“Lynn,快开门啊,外面冻死了!”
尹敛忙去开门,就见乔安妮一身半透视豹纹紧身裙,身姿妖娆地靠在她门框旁,见尹敛呆愣的样子,给她抛了个香艳的媚眼。
乔安妮:“宝贝,Surprise!”
尹敛差点以为她约了vogue时尚封面的拍摄,忙侧过身子让她进屋:“你怎么穿这么少过来?”
“等着过会儿和你一起去炸场子啊,”乔安妮靠在尹敛的沙发上,抱怨道,“刚给你发了那么多消息也不回,只好上你家找你喽。”
有发很多消息吗?
尹敛一愣,打开手机翻了翻,果然有不少乔安妮问她到底要不要去这家迪厅的信息。
她把手机放在茶几上,眼神里掺着些无奈:“Annie,我今天没有心情......”
“越是down就越要给自己找乐子啊,Lynn,”乔安妮说歪理总是一套一套的,“你就是太闷着自己了宝贝,受了这么大委屈,可不要好好放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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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不是这种‘放松’啊。”尹敛苦笑。
“放心,到时候你就不说话,觉得不适应提早走也没事。”
乔安妮将她最后的防线拆毁,等到尹敛回过神,已经将包装袋里的另一条裙子拿出来在她身上比划。
“最近怎么又瘦了,不过身材还是很好的嘛。”
“......”
乔安妮选的迪厅就在长云区南面,坐地铁只需二十几分钟。
还没进门,漫天盖地的电子音乐就从大厅里传来。
门口的安保检查了身份证就放人进去,乔安妮订了个离DJ台不远的半开放包厢,一坐上去就有不少人来搭讪。
她在佛的时候就参加过不少类似的趴,对于京市这样的自然应付得轻而易举,一群人前几分钟还是陌生人,后几分钟就玩开了,姐姐长姐姐短叫得乔安妮十分开怀。
尹敛靠在包厢角落喝果酒。她酒量不太好,不敢尝试龙舌兰伏特加那样的烈酒,也就调了杯可乐兑葡萄酒兀自喝着。
有一点乔安妮说得没错,人心情低落的时候听一些激烈音乐的确能减轻不少烦恼。
尹敛压了压头顶的帽子,将身边欲攀谈的人劝退,耳膜鼓噪着DJ台上热烈电子乐腾涌的气浪,心中的酸涩如酒液般渐渐发酵,就连紧绷的大脑都轻快了几分。
去他的临艺,去他的曹翌,去他的......
嗡嗡。
手机振动声让尹敛蹙了蹙眉,她在包里胡乱翻找一通,看都没看一眼就直接接通了放在耳边。
“喂?”
“......”
电话那头静默了几秒,尹敛的眉蹙得更紧了,刚想挂断,遽然听到沉抑的声线横越屏幕,凉凉地攀到她的耳骨。
“尹敛,你现在在哪儿呢。”
脑子飘到了云里,又被那头的人硬生生拉了回来。
她眯了眯眼,对那人好似质问的语气感到不爽。
“你谁啊?”
“......”
又是长达几秒的沉默,一声冷笑从电话那头绕了个圈,喷洒在她耳侧,冽得人心颤。
尹敛眨了眨眼,意识清醒了些,正欲开口说什么,耳边传来乔安妮的大嗓门。
“Lynn,弟弟型的你喜欢吗?认主的那种哦~”
尹敛脑子宕机了几秒,下意识往乔安妮的方向望去,就见一个长相可爱,穿着干净的男生笑意盈盈地望着她,怎么看都是个清纯男大的形象。
如果忽略他手中,缠绕着的,紫红皮鞭的话——
清纯男大见尹敛瞥向他,笑着就拿起鞭子递给她:“姐姐,你想当我的主人吗?”
她的呼吸窒了瞬,不是因为这男生说的话,而是手机那头的嗤笑声,如蚺蛇般滑腻地缠绕进她耳廓。
“主,人?”
他的气音微微上扬,宛若沾水打磨的砂纸,勾人里带点凉。
粗涩的呼吸却犹若涌动的火舌那般,险些将她燃尽。
“玩得挺花啊,怜怜。”
尹敛暗道不好,刚要解释,就听见耳边传来挂断的提示音。
响得干脆、敞亮、不留余地。
她心里一颤,赶忙放下手机打开历史通话一瞧。
萧玺野三个字,荦荦映入眼帘,惹眼得骇人。
......救命。
尹敛喉咙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好像,要完蛋了。
80、游翡冷翠
尹敛坐在他贲张起伏的腹肌上,僵持着不动。
她随着他的动作望向他的脸,在脸侧亲了一口,想蒙混过关,却没那么容易。
萧玺野制止了她想要离开的动作,又被他拍了拍腰臀。
“怜怜,会很舒服的。”
他的声音已经沙哑得不像话,狼似的眸光毫不掩饰地直视她。
即使现在还什么都没做,尹敛就感到脊椎骨一阵发麻。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做着最后的挣扎,“听你嗓音应该有点渴了,我给你去拿杯——”“不用,喝你就够了。”
他没再给她迟疑的机会。
下一秒,整个人被提起,本就单薄的睡衣随着她的动作漾起靡丽的皱褶,最脆弱的地方覆盖住他蓬勃的呼吸,尹敛感到自己的身体在一阵阵发烫。
还没开始,她就已经感受到了灭顶的快感。还剩下几厘米的时候,青年有力的小臂压着她往下坐,尹敛怎么样都不肯下去。萧玺野轻笑一声,又是别样的热气喷洒在柔软处,身子一软,还想不从,就感到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她的腰窝—彻彻底底的失力。
毫无缝隙接触到的那一刻,尹敛捂住脸,感觉热气流过身体通通冒了上来。她甚至能感受到青年粗粝的头发混着柔软的皮肤纹理丝丝入扣地摩擦她的肌肤。轻哼声与水渍声交错在宽旷的房间里,尹敛这回连咬唇的力气都没有,两只手颤颤巍巍地撑在床被上,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他脸部的每一个五官。
从高挺的眉骨,到挺拔的鼻梁,再到润泽的嘴唇。轻微的啵声响起,她的整个身体都在随着他唇上的力度颤抖,她想抬高点身体,还未完全分开,就又被他按下去。“萧玺野,可以了…”
她真的害怕他窒息。
萧玺野却越战越勇,又是第二次哆嗦到极致后的绵长喘息,青年悱恻地亲了亲她大腿内侧,用纸巾擦了擦湿透的下半张脸,又去吻她的耳后。
“舒服么,宝宝。”
他镶着笑意的热气混着她的味道在她鼻腔环绕。
尹敛的大腿还止不住地抖着,整个人趴在床被里,没有回答。
萧玺野看她这副样子,被可爱到,没忍住把她整个人翻过来,逗她。“宝宝这么喜欢,以后每次都这样对你,好不好。”
她本来就已经没了力气,又要被他这样戏弄,没忍住凑过去要咬他的肩膀,却被他抓住破绽,又深又狠地缠住她的舌根吮吻。
他们太久没做,萧玺野忍了很久,等到尹敛身体足够软的时候,两人才彻底融为一体。这一夜过得既热烈又漫长,做到最后,尹敛恍惚连意识都由他掌控。他们的汗液交织在一起,萧玺野帮她轻柔地拨了拨眼前濡湿的碎发,动作却判若水火。
翌日,尹敛是被青年一点一点吻醒的。他抱她抱得很紧,整个身体都自然地倾向她,尹敛被他亲得有点痒,轻哼一声,想躲过去,却被他直接扣住下巴吻住。这次不再是浅尝辄止的轻吮,吻得好深。
她感觉到他身体又有变化,忙不迭伸手抵住他的胸膛,开口的时候,才发现嗓音已经哑了一半。
“别了,飞机真的要赶不上了…”"那就订下一班。"身体先压了下来。
两人又不知道在床上黏了多少个小时。到最后,尹敛累得根本起不来,几乎是被萧玺野抱到了车后座。
"等会儿还要值机,好累……"车被司机开动,她无意识地抱怨了句,听见萧玺野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好像是关于飞机和佛罗伦萨的事,只可惜尹敛现在太累,趴在他腿上,脑袋都有点嗡嗡的,没太听清他说了什么。
又迷迷糊糊睡了会儿,她感到额头被人轻轻地吻了下,拍着她背的手停下来,身上披了件外套,上面还有属于他的淡淡的香味。身体被人轻轻抱了起来,萧玺野走得很稳,尹敛轻轻挽住他的脖子,嗓音是自己也没有发觉的软。
"萧玺野,放我下来吧,被别人看到不太好。"
机场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尹敛一想到要被萧玺野抱着过去,还是感到有些难为情。
“不会被别人看到。”
说话间,属于室外的熙攘声已经消失,萧玺野直接抱着她来到一个类似于飞机通道的地方。
“我们坐私人飞机过去。”
……”
尹敛坐在真皮沙发上,看着面前宽敞到不可思议的空间,无论装潢还是结构都是萧玺野一向喜欢的简约风,应该已经买了有段时间。萧玺野就坐在她旁边,见她思考什么的样子,有些好笑地捏了捏她的手心。
“怎么了?”
"你有私人飞机?"她转过头,不解地望向他。
“那之前过完年回京市,你和我坐经济舱……”
“这架一直在欧洲,不常用,”他很自然地说,“还有,和你一起坐经济舱,我也很喜欢。”
经济舱人多,座位窄,他就坐在她旁边,手臂自然贴在一起。
他很希望那一班飞机永远不要停。
既然是坐私人飞机,尹敛也不必刻意遮掩身上密密麻麻的吻痕,将萧玺野的外套还给他后,又被他放在桌台上的手机吸引了注意。
从车上就注意到了,萧玺野的手机壁纸,好像从原来的暗色换成了不一样的。
尹敛接过萧玺野递过来的一杯水,眼睛从他的手机屏幕上移开,突然道。
“好像有点太凉了。”
萧玺野很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来,用指腹测了测温度。
"好像是有点。"
他说着站起来,往直饮水的地方走。
尹敛望着他的背影,眨了眨眼眸,压下嘴角的笑意,伸出手去将他的手机捞过来。
萧玺野前段时间和她提过要告诉她手机密码的事,尹敛当时觉得没什么必要,现在却因为这个苦恼起来。
他的手机屏保仍和先前一样,是Cream睡在一张灰色毛毯上打滚的照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恶趣味,还特地怼着它的脸拍,估计Cream看到后又要生气地挠他。点击屏幕后,手机果不其然显示面部识别失败,需要输入密码的指示。
她听着饮水机的水流声响起,咬了咬唇,心跳陡然加快起来。试了一遍萧玺野的生日,不对。再试了一遍两人在烨林认识的时间,也不对。
尹敛盘坐在沙发上,最后试了一遍自己的生日——通过了。
她看到他新换的手机壁纸后,整个人愣住。的确是她在弹琴的照片,却不是在京源演奏会的,也不是巡演中,而是她第一次在佛音上台表演时的照片。
那是她第一次在异乡独自一人上台表演,内心不自信,整日都有心事,就连表演的礼服都是临时问乔安妮借的。
明明应该是她最青涩的一场演出,却在这张照片中展现出了不一样的感觉。少女轻垂眉眼,指尖跃动,洁白的肌肤在灯光的倾洒下仿佛渡了一层薄雪。
专注、独立、自信。原来,这就是他眼中的她么。
从这张照片的角度来看,萧玺野应该是坐在角落的位置,整张照片的中心是她,可却只能看到她的侧脸。
不知怎的,尹敛忽然想到网络上最近很火的一个话题。
暗恋者视角。
心中不由泛起一股酸涩的感觉,肩膀却被人一把搂住。萧玺野将玻璃杯递到她唇边,尹敛吓了一跳,轻抿一口后,有些心虚将他的手机屏幕关上。
“我就是想………”“嗯,我知道。”他很坦然地拿过她的手,将她的指纹加在了解锁选项里。“谢谢你愿意了解我,怜怜。”
去佛罗伦萨的航程不过一两个小时,飞机马上要降落,尹敛握紧萧玺野的手,保持着真挚又好奇的态度问他。
“所以,我在佛的每一场演奏会都来看过么。”萧玺野毫不犹豫地点头。"每一场,都会。"
尹敛:“所以那一场独奏会……”萧玺野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猫一样的嘴角微微扬起,用亲吻阻止了她继续深想下去。
“不是第一场,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场。”
飞机落地佛罗伦萨,时隔半年再回到这里,尹敛的记忆瞬间被唤醒。仍然是印象中的圣母百花大教堂,高耸的建筑屹立不动,狭窄的街道上人群熙攘,河上的老桥热闹非凡,春天的佛罗伦萨是一如既往的生意盎然。
刚刚才下飞机的两个人,转头就扎进了人群扎堆的中央市场。中央市场商品琳琅满目,路却很狭窄,来往人潮汹涌,尹敛以往习惯自己一个人在空闲的时间来这里吃早饭。而现在,她的身边多了一个人。
萧玺野就在她的旁边,牢牢地牵着她的手。
他的手很暖和,一年四季皆是如此,周遭肩摩踵接,他的手却始终握得很紧,护着尹敛不被撞到。
尹敛按着记忆中的位置,果然找到了那家以前经常一个人去吃的小餐馆,那里的牛肚包是出了名的美味,她也想带萧玺野来尝一尝。
这家店在当地很出名,虽然现在还没到晚餐时间,但门口已经排了不少人,尹敛在排队无聊的时候,无意间瞥见餐馆对面的店面。
是一家男装店。
“萧玺野,”她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你觉不觉得那件外套和你的衬衫很配?”
“嗯?”他的目光都在她身上,随着她的目光不紧不慢地望向那家男装店。
尹敛:“就是店门口的那件呀,感觉很适合你。”是很适合。都是深色系,偏宽松,是他一如既往的风格。萧玺野看着那件衣服,嘴角勾了勾,用小拇指挠她。
“你要给我买吗?女朋友。”“可以呀,”尹敛一口答应下来,“我给你买衣服,你请我吃牛肚包。”“一言为定。”
等他们排到队的时候,餐馆大叔对上两张亚洲面孔,试探性地说了一句。”‘扭督刨''?"这倒让正准备付钱的萧玺野愣住了。
尹敛很难得见到他这样怔愣的表情,笑得肩膀都微微颤抖起来,说了声yes后,凑到他耳边道。
“这家店经常招待外国人,几乎会说所有国家语言的‘牛肚包''。”“原来是这样,”他恍然大悟,“但我觉得他说英文我好像更能听得懂。”尹敛趴在他肩膀上继续笑。
两人人手一个牛肚包走去男装店,尹敛煞有其事地拿了那件外套在萧玺野身上比划了下,眼神里瞬间多了几分自信。
“你看,我太了解你了。”她说,”尺寸刚刚好。““女朋友好棒。”
他毫不吝啬夸奖她,没有丝毫犹豫地将几十欧元的外套穿在几万元的衬衫上,又主动弯下腰,替她拿吃完的包装袋。
“人好像重新多起来了。”他伸出空着的另一只手,“牵住我的手,怜怜。”
两人又在集市逛了会儿。暮色将近。尹敛从未觉得夕阳中的佛罗伦萨,原来是如此美好。
他们回到圣母百花大教堂的时候,暮光顺着科林斯柱的沟纹向下攀爬,将晨昏线熔成穹窿边缘一道沸腾的金边。
阳光透过彩色大理石析出晶体的棱角,将他们头顶纷繁的壁画被晕染成浓郁的亮色。两人站在钟楼塔顶,钟声荡漾,从塔顶望过去,整个佛罗伦萨的全貌尽收眼底。
文艺复兴时期的佛罗伦萨,是抛弃愚昧信仰,走向新的信仰和救赎的起源地。而现在,他们俯瞰这座城池古老的街道,蜿蜒的河流时,跨过六个世纪的繁芜,从未如此深切又遥远地感受到这座城市的历史脉搏。
尹敛正感慨,忽觉手背温热滑过。
一向散漫高傲的青年,正弯腰低头,珍重地在她手背烙下一吻。
她在望佛罗伦萨,而他始终在望她。
风声蔓延,阳光盛大。
萧玺野的嗓音裹着佛罗伦萨初春的风,热烈地吻过她耳侧。
“整个佛罗伦萨见证,我所有的信仰,连同我自己,都只属于你。”
81、佛罗伦萨
日落黄昏,尹敛和萧玺野从钟楼塔顶下来后,市政广场边的咖啡店已经亮起了暖黄色的灯光。最后一缕夕照还黏在米开朗基罗大卫像的青铜睫毛上,充满意大利风情的广场已经沁出欢声笑语的暖意。
路灯次第亮起的瞬间,尹敛遥遥就望见人群中一抹白纱随晚风舞动。
有新郎新娘在市政广场上跳舞。
咖啡馆的黄铜灯球在石板路上滚出无数个深黄色漩涡,欢快律动的那不勒斯舞曲随着腾跃的裙摆翩跹起舞。方才还在散步的佛罗伦萨居民自然地加入进来。
尹敛原本只是想在街角一旁观赏,却被人群簇拥过去,新娘微笑着伸出手,邀请她与他们一起跳舞。
灯光染着月光倾泻而下,她不算熟悉那不勒斯舞曲的舞步,却对舞曲的节奏十分敏感,新娘显然也察觉到到了这一点,十分热情地夸赞她节奏感好。
尹敛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转过头想找萧玺野的身影,却看到他正举起手机在录像。
八点钟声恰好敲响于韦基奥塔楼,面容清丽的女人仰起脖颈,转头看向他的瞬间,海神喷泉翻涌的浪尖恰好混染灯晕跃入她明亮的眸中。
咔嚓一声。
萧玺野扬起嘴角,放下手机。抬眸,方才还出现在屏幕里的身影已经朝他跑了过来。
她今天穿了一条浅色的波西米亚裙,裙裾随着她跳舞的动作浮动起荡人心神的弧度。先前在集市时为了防止吃饭弄脏头发,又随意掰了一个麻花辫,此刻麻花辫松松垮垮地垂落在她左肩,发圈上的波点恰好与裙上的相配,明媚的同时又多了几分随性。
“萧玺野,大家都在一起跳舞,”她歪头,扯了扯他的袖子,“你不一起跳吗?”
"尹敛小姐,”萧玺野的眼神始终热烈地专注地望向她,“所以,你要邀请我跳舞吗?"
尹敛伸出手:“当然。”
话音刚落,萧玺野已经搭上了她的手。
两人随着轻快的舞曲跳舞,尹敛比先前跳的时候熟练很多,萧玺野相比之下反倒生疏,有好几次险些踩到尹敛的脚。
尹敛向他开玩笑:“怎么反倒你像是舞池里的那个灰姑娘。”萧玺野挑眉,也不避讳:"那你是我的王子么,尹小姐。"
他不得不承认,他的艺术天分好像的确不算高,礼仪课的那些东西学不进去,也不愿意学,在京府国际的时候,几乎是每节必逃的课。
在遇到尹敛之后,他曾尝试过好几次钢琴,名贵的乐符在他手里律动,不知怎么的就好像变了味道。
他也曾无数次可惜无法像其他人一样,与尹敛有四指连弹或合奏的机会。但到最后,他也释然了。无法与她在台上的同一台钢琴上合奏,那么在台下,他会用更多的时间陪伴她。
“我?王子?”尹敛被他逗笑,轻踩了下他的脚,“喂,萧玺野,少占我便宜。”青年懒散地轻哼了声,不置可否。
舞曲结束之时,萧玺野感到肩上被人拍了拍,身穿礼服的新郎面带友好的微笑,向他们指了指拐角处一家漾着灯火的店面。临走前,他对他们说了一句。
"Vi auguro tanta felicità."(意语:祝你们幸福。)
走到转角处,尹敛抬头,望见店面的装潢时,一瞬间愣住。是一家婚纱店。
商店橱窗里,一件婚纱静静地伫立着,象牙白真丝面料被撑成盛开的花冠,从腰部向四周绽放出流畅的褶皱。灯光透过玻璃,洒在头纱上,那些细腻的褶皱和精致的蕾丝花边被勾勒得愈发清晰。
尹敛低头咳嗽了两声,转身要走,却被萧玺野握住了手腕。
萧玺野:“要进去看看么。”尹敛转过头,望他:“你想进去?”青年点头,意思再明显不过。
尹敛走过去望向一排排的婚纱,每一件都是毋庸置疑的精致圣洁,只一眼就能看到背后设计者的用心。婚纱的含义,的确非同一般,是身份转变的象征,却也是流动的契约。
尹敛停在最后一件婚纱前,看了很久。
“以前在佛音读书的时候,有过一段时间兼职,在婚礼上弹琴。”尹敛道,“当时几乎每周都会弹《圣母颂》《梦中的婚礼》这些曲目,每次弹的时候,我就会想——”“结婚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她扬起温和的笑容,转过头,很真诚地望向萧玺野。
“天在将黑未黑时最美,爱在将爱未爱时最迷人。”
"我不想以后提到尹敛这两个字的时候,所有人想到的只是萧太太的名号。"
这句话不是拒绝,尹敛发自内心问出来,纯粹想知道萧玺野会怎么想这件事。
萧玺野听懂了她话里的深意,很坦然地笑了。
"无论国内外,人们都习惯于创作一个太太的称号,然后冠以夫姓,却没有一个对应的称号给予丈夫,用以显示妻子的重要性。"
他以前在牛津读书的时候,教高数的教授同时是一位英国有名的女权主义者,她曾深刻探讨过这个问题。但这是制度与历史共同选择的结果,要去改变它,就像是在尘封多年的墙壁上开凿洞穴,填入新物,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与精力。
"但我知道,你绝对不会只是萧太太这一个身份,尹大钢琴家。"
"况且,如果要说人与人的关系到最后一定会有契约或枷锁绑定,"他伸出左手,食指处的银戒熠熠生辉,“那也是你先拴住的我。”
别出心裁,但也令人满意的答案。
尹敛本心也不是想刁难他,挑眉表示赞同,重新牵住他的手往店门外走。
“我怎么感觉,你早就排练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她随意开起玩笑。“那你可冤枉我了,怜怜,”青年的嗓音镶着笑意,“纯粹发自肺腑。”
夜色中的佛罗伦萨,模糊了感性与理性的边界,也成为了今晚浪漫的发源地。
萧玺野订的住宿位于维琪奥桥边的一家旅馆,尹敛望着似曾相识的建筑,几乎是一瞬间就忆起了两人之前在这里,都干了什么。
“萧玺野,你这人,真是……”尹敛的脸都红透了。
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后去的旅馆,当时两个人都没轻没重,萧玺野食髓知味,到最后竟然在里面待了三天都没人出去。
尹敛道现在仍记得旅馆酒店老板娘看他们下来时的眼神。揶揄、敬佩,还有八卦。
尹敛转身就要走,却被萧玺野一把抱住往楼上去。他就是蓄谋已久,早就安排好了旅馆的房间,甚至连位置都未曾变过。
一关上门,尹敛就被压倒在了柔软的床上。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屋内温暖,萧玺野似乎提前做过准备,原本略硬的床板现在也柔软了许多。
两人先是在房间里又吻又摸,随后在浴室里亲了起来。尹敛被雾气蒸腾得有点喘不过气,刚要出声,又被青年的吻吞咽了下去。
重新回到床上的时候,尹敛感到自己的手被他带着去摸他结实交错的腹肌线条,耳畔传来青年炙热的闷笑声,他一边继续亲她,一边去够抽屉里的盒子。
萧玺野:“怜怜,还记得吗,上次在这里的时候,我们用了多少个。”
尹敛咬住唇不说话,他就自顾自地说下去。
"也对,这个难回答,得分哪天,最多的那天——"
“萧玺野,你别说下去了……”
她终于没忍住,张开嘴刚想说什么,就被青年抓住破绽。
他不停地搅她的舌根,水渍声发出的同时身体一沉,尹敛蓦地感到窗外的雨声都小了许多。她的所有感官仿佛都只能感受到眼前的男人,她感到战栗的同时,难以言喻的舒爽感又密密匝匝地从尾椎骨一路攀爬至颅骨……
这次又是足足三天没有出旅馆。
这几天佛罗伦萨都是细雨朦胧的天气,尹敛从旅馆的窗户望向维琪奥桥河边珠雨连串,坠入汩流中溅起水花,又听见门外响动,转过头望去。
罪魁祸首关上门,手里拿着药膏,小心翼翼抱着她去浴室涂药膏。
尹敛只感觉那块冰冰凉凉的,有点痒还有点痛,她没忍住掐了掐青年的手臂,萧玺野抬眸看她一眼,将小臂凑她更近。
“还疼么。”嗓音里有点心疼和内疚。尹敛难得听到他这样的语气,本来想说只是擦破点皮的,现在这话也咽了回去。
她煞有其事地点头:“萧玺野,我们只要待在一起你怎么就……”她欲言又止:“以后你就不能控制一下自己吗?”
“嗯。”他这次答应得很快,没等尹敛感到惊讶,就听见萧玺野继续说。
“我下次尽量用力小点。”
……"
等会儿。这是用不用力的问题么。
尹敛和他对视了会儿,自己也放弃了。说实在的,除了太用力和会哄不会停之外,萧玺野的技术真的还挺好的。
仔细想想,这人身上,确实有很多需要深入了解,才能发觉的优点。
他们在乌菲兹美术馆中赏画,在米开朗基罗广场前照相,在佛罗伦萨美术学院里听课。有时尹敛走累了,萧玺野就帮她提高跟鞋,她喝完咖啡后,他会很自觉地帮她拿着,一点也没有公子哥的脾气。
过了几天,佛罗伦萨又重新恢复了晴朗的好天气。
尹敛早早地就预约了佛音的通道,出门前,看到这几天都穿宽松夹克的青年罕然换上了一套正式的西装,衬得他本就挺拓的身影越发宽肩窄腰。她第一次看到这样西装革履的萧玺野,不免觉得稀奇。
“你知道今天我要带你去哪里?”“嗯。”
他毫不犹豫地点头,嗓音里含着笑意。
“已经期待很久了。”
尹敛因为萧玺野这身正式的装扮莫名紧张起来,寻思也买条稍微合身的礼裙穿上。萧玺野亲吻她的面颊,说日常装扮就已经很好。
她从佛音门口走向钢琴演奏厅的这一路上,来来往往的学生都不由向他们的方向看去。尹敛在这儿生活了好几年,还没经历过这种仗势,不由也随这些目光望向身旁的男人。
这人本来骨架就好,平时穿衣随便都显身材,现在这样打扮一番,的确让人移不开眼。
萧玺野注意到尹敛的眼神,弯下腰,凑到她耳边。
“喜欢我这样穿?”
虽然是疑问句,但语气里早已有了答案。他的呼吸离她更近。
“那我以后在床/上也这样穿,你来替我全部解开,好不好。”
话音还未落,他拉着尹敛的手,往他西装内衬摸去。果然,穿着变了,这人恶劣的本质还是不会变。
她感受到手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触碰到萧玺野的腹肌,前几夜的记忆就又这样轻易被他勾了出来。
“别闹,”她看了他一眼,尽量忽视手里滚烫的触感,“我今天有惊喜准备给你。”
“是么,”青年挑眉,"那我更期待了。"
再次来到这间钢琴演奏厅,尹敛感到既陌生又熟悉。如今回想起来,青涩时期的演出似乎都与这座城市交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而这间不大不小的演奏厅,又承载了她太多的回忆。
尹敛的目光望向第一排最角落的位置。
由于视角原因,坐在那里的观众可以看到演奏者的表演,而当演奏者上台表演时,第一排最右面的位置却会因为幕布被恰好挡住。原来这么多次,萧玺野都是在那个位置上看她的演出。
“虽然知道你已经来过很多次了,但这是第一次,我们单独在这里。”尹敛关上门,转过头扬起笑意面对他。
“我和院长说了,这里一整天的时间,都只属于你和我。”
她在佛罗伦萨半工半读的那几年,自己攒了钱买了架施坦威V125,虽然不算贵,但对当时的自己来说,已经算是最好的礼物。
既然已经准备将生活定居在京市,那么在佛罗伦萨买的施坦威,尹敛打算直接捐给母校。她和院长商量后,后者欣然接受的同时,同意将演奏厅空余一天的时间借给她。
尹敛选择在这一天,将她和萧玺野的遗憾弥补。
萧玺野意识到她的用意,罕然感到眼眶有些酸涩。
“那尹小姐,”他撇过头,嗓音沙哑,“今天的演出,我该坐在哪里呢?”
仍然是那个熟悉的角落,还是第一排的中央位置。
尹敛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
“今天,你要和我一起上台。”
萧玺野轻笑一声:“可是尹大钢琴家,我不会弹钢琴。”
他掩去眉眼间的肆意随性,用一种郑重而诚恳的表情看向她。
“虽然很不想承认,看到你和别人四手联弹的时候也会嫉妒,但在弹琴这方面,好像的确不是我的专长。”
她值得最完美的音乐。他不想破坏她的表演。
尹敛明白他的意思。
心里知道是一回事,真正看到面前这个懒散惯了的大少爷将内心的话说出来,又是另一种感觉。
内心骤然泛上一股柔软而酸涩的感觉,尹敛拉住他的手,不由分说把他带到舞台上。
“萧玺野,你知道有一种器乐体裁,叫作交响曲吗。”
交响曲,一种以规模庞大、音响丰富为特色的大型管弦乐。因其色彩绚丽,富于戏剧性和表现力,常常用于揭示社会中的发展与矛盾。
尹敛以往总觉得,比起交响曲的丰富与宏大叙事,她的确更喜欢独奏的自由和沉着。交响曲不受自己控制,多了几分她不熟悉的彷徨感,而一个人的独奏,更能掌握节奏,不会被其他器乐所打扰。
但是现在——
她握住他的手,将他放于钢琴键上,与她一起弹奏。
“随便弹些什么就好,只要是你,就都可以。”
她和萧玺野的关系,又何尝不是像交响曲那样。
他们,是如此不同的两个人。
经历那么多事情的碰撞,从一开始的不和谐到现在习惯了彼此截然不同的性格与节奏。
也许,正如交响曲因不同乐调而显得壮丽的曲风那样,她的生活,会因为有另一个人的参与,而更加丰富多彩。窗棂白鸽腾跃,余晖洒透过这座古老城市的城墙,洒在跳动的黑白键上,映出两个人挺拔的身影。一曲完毕,尹敛转过头。
“感觉还不错,”她很认真地回忆刚才的即兴乐曲,“竟然弹出来了一种钢琴之外乐器的感觉。”
萧玺野一时不知道她这是夸他还是损他。
他松开琴键,转而握住她的手,眉眼都朝向她。
“那尹大钢琴家,”他问,“你要不要为我们刚才的即兴乐曲取一个好听一点的名字?”
“当然。”
尹敛毫不迟疑地点头。
斑斓的光影将她漂亮的眉眼点亮,她思考了会儿,蓦地想到什么,清眸里漾起若隐若现的笑意。
“那我们就叫它——”
"《佛罗伦萨交响曲》。
82、求婚领证
两人从佛罗伦萨音乐学院出去的时候,春日的佛罗伦萨浸在蜂蜜质地的暮光里。
黄昏、白鸽、晚霞。
暮色中的佛罗伦萨构成了所有浪漫的代名词。
尹敛从维琪奥桥望向波光粼粼的湖面时,恍惚轻漾的水波纹仍残留着白昼的暖意。耳边传来萨克斯手的民族乐调,她双手撑在桥边,额角的碎发被晚风轻柔吹拂开来。
尹敛问萧玺野。
"当时,你看到我走过来的时候,想的是什么?"是纳罕,了然,亦或是兴味。
阿诺河在脚下蜿蜒如缎带,对岸的圣母百花大教堂穹顶正被夕阳镀成玫瑰金。萧玺野顺着尹敛的目光望去,老桥的拱廊下正浮动着星星点点的灯火。
他语气轻缓。“心情复杂,但最多的,是庆幸。”庆幸。他和尹敛,可以不再是两条单独行走的相交线。他们,还可以有第二个交点。
石砌建筑倒映在阿诺河上,在暮色中舒展轮廓,阁楼的木窗被晚风吹开,晾衣绳上雪白的亚麻床单微微鼓起,像突然绽放的栀子花。
“如果上一次在这里见面,是我们的第二个节点。”萧玺野低头笑了下。
“我希望,它能见证我们的第三个节点。”对岸旧宫的塔楼传来七下钟鸣,广场鸽群旋舞。萨克斯手似乎换了一首曲目,连带着旋律都柔和起来。
"那天的维琪奥桥,好像也有这样一个落日。"
那是他在参与她的独奏会前,偶然在桥上瞥见的。那时的他在想,尹敛是否也会经过这段路,她在路过这座桥时,是否也会因为这样的落日驻足。
而现在,他们于同一座桥,赏同一日落。
萧玺野转身的同时,风划过尹敛的发尾,她似有所感,摸了摸脑后的白纱。是那天在婚纱店,他们一起看过的婚礼头纱。
萧玺野望着尹敛怔愣的样子,轻笑出声。"果然很好看。"
恣肆的眉眼在夕阳的照耀下洇开柔和的色彩,他单膝下跪的刹那,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拖拽放慢。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紧张的萧玺野。
鸽群在他们头顶盘旋成流动的穹顶,他低头,想要从西装口袋里拿出戒指盒。
这么简单的动作,手微抖着,试了两三次才拿出来。
天鹅绒戒盒内镶嵌的铂金戒圈泛着珍珠母贝光泽。与他食指上银戒样式相似,却又不尽然相同的款型。
这上面没有篆刻任何的日期与姓氏。她接受它,亦或是不接受,都是自由的。
正如萧玺野所说,是她先锁住了他。而现在,他只是把一部分的他交给她。
“这几天我始终在想,要怎样正式的求婚形式才能展现我对我们这段关系的重视,”他的嗓音真挚诚恳,面色郑重地望向她,“但在看到你戴上它之后,我好像已经等不及了。”
“尹敛,我知道你自信、独立,即使没有这段关系,你依旧能成为你想要成为的人。”他说,“但我好像已经受不了了。”
“我受不了离开你,想要每时每刻看到你,想要和你进一步,再进一步。”说着,萧玺野自己也低头笑了。
“讲实话,我从没发现自己这么贪心过。”“我的人生如果有另一个人的参与,那个人只能是你。”他的眸色与戒指的亮色一同闪着光,“所以,如果你也有和另一个人走下去的打算——”“能不能考虑一下我?”
裁剪得当的西装将他整个人衬得挺拔而庄重,神情里没有半点平日里的随性,眼眸里照进落晖的光芒,比焰火更耀眼。
她早该想到的,想到萧玺野穿得这么正式,不只是去演奏厅那么简单。
他在她的面前,卸下了所有的高傲与散漫。他在问她,他的人生只能是她,而她的人生,能不能考虑他。
鼻腔涌上一股淡淡的酸意,尹敛垂眸,望向他手中的戒指。
“我不需要考虑。”
她的清眸里漾起淡淡的暖意,嗓音挚诚。
“我也,只能是你。”
指骨上沁出点点凉意,萧玺野把她抱在怀里,鼻梁埋进她柔软的颈窝。尹敛感到锁骨浸上点点湿意,他抱着她的力道更紧。
萧玺野哭了。
鼻腔的酸意逐渐蔓延到眼中,尹敛竟然也有了想哭的冲动。
从未想过的关系,从没料到的人。到如今变成了她生命中,那么重要的人。
两人牵手回到旅馆后,尹敛摩挲着中指的戒指,还未缓过神。戒指大小正好合适,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房门关上的声音响起,萧玺野弯下腰亲了亲她的脸颊,手机上在输着什么。
尹敛朝他的方向望去,看见他在手机上输着几个字。中国籍在意大利怎么登记结婚。
噗嗤一声笑出声,她对上萧玺野的眼睛,好笑地问他。“我又不会中途跑掉,回国再登记不行吗?”“就是怕你中途跑掉。”他关上手机,曲起一条腿在床上,低下头来吻她。
“好怕这一切都是五年前的一场梦。”醒来,就又回到了那片空旷的烨林。
她又变成了隔着薄纱的音符,在他脑海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迹后,又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这当然不是梦。”尹敛听后,双手箍住他的脖颈,凑近他的唇。
“我是真实的,你也是,”她的双手在他滚烫的脖颈上抚摸着,“你能感受到我的,不是么。”
“不够。”粗哑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天旋地转间,尹敛已经被他抱着骑/坐在他身上,灼热的触感从两人相触的地方迅速蔓延开来。
萧玺野的手拍了拍她的腰,将她向下压。“怜怜,我想要感受得更深入些。”
尹敛感受到他西装裤的弧/度,目光缓缓滑向他今天衣冠楚楚的模样。
今早他凑到她耳边说的话,现在全都浮现了出来。
在床/上也这样穿,并且由她全部解开么。
她的双手在他期待的眼神中,徐缓移到他紧系的领带上。
因为萧玺野今天穿得十分正式的缘故,领带系得很牢,就连扣子都扣在了最上面。
尹敛纤细的指骨碰至领带的一角,尾指若有似无地滑过他的喉结。
下一秒,极为明显的吞咽声响彻空旷的房间。
萧玺野的胸膛起伏起来,幅度不大,但尹敛能感受到他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紧实的腰腹依然悄然绷紧,跃跃欲试地向上顶。尹敛感受到他的躁动,挑眉,手上解领带的动作依旧不急不慢。
“不要着急。”
她的声线里裹着一抹狡黠的笑意。
“夜还很长。”
夜的确还很长。他们之间的接触,也远远不止于此。
过了几分钟,领带终于被尹敛解开,她又开始慢条斯理地解扣子。滚烫的热度沁上她指根处冰凉的金属,萧玺野喉结滚动得更加剧烈。
在解到第三颗扣子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了了。
“宝宝,不要折磨我了。”他的嗓音已经哑得不像话,即使隔着那么多层的布料,尹敛仍是能轻易感受到他向她传递过来的热情。
“帮帮我。”
他的嗓音已然透着颤意,尹敛终于肯施舍,手掌伸进他的衬衣,抚摸起他贲张的肌肉线条。
她故作不解:“我要怎么帮你?”
话是这么说,掌心却开始顺着他起伏的肌肉线条一路往下。直到摸到那块冰凉的金属——他的皮带。
他的手带着她,去抚摸那块皮质触感下,火热得坚硬的身躯。
萧玺野:“解开它。”
被萧玺野解了那么多次衣服,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细致而深入地去探索他的身体。
滚烫的,热烈的。属于她的。
像是在拆一件期待良久的礼物,礼物兴奋,连带着尹敛的心脏也开始跳动起来。拆干净了礼物,露出内里鼓噪汹涌的声势。只是这份礼物,似乎并没有想象中听话。
她亲自打开了他,他却急不可耐地用自己来回报她。尹敛跌入了礼物盒中。她也成为了礼物的一部分。
汗水相融,衣衫尽褪,她的眼神里尽是迷离,与自己也未曾察觉的餍足。床板吱呀呀地响动着,她张开口,想让萧玺野轻一些,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浪迹萍踪间,他麦色的肌肤紧贴上她雪白的身躯,汗液流过他紧绷的小臂,挺拔的鼻尖留恋她柔软的颈项。又是重重的一记吮吻。
“宝宝,我好爱你。”他的语言直白,行动更甚。“怜怜,宝贝。”他用唇细密吮她耳垂。
“老婆。”尹敛快要被他撩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空气被挤压、蒸腾,又粘稠成彼此身上的汗如雨下。似乎和萧玺野的每一次亲密,都能让尹敛感受到一种濒临窒息的快感。极致的着迷,上瘾。他们的身体,是如此契合。
筋疲力尽后,尹敛在他怀里睡去,隐约感觉到他抱着她去洗澡后,又重新回到床上。翌日,又是在他怀里醒来。
萧玺野说已经习惯了有她的生活,尹敛又何尝不是。她在佛的那几年,在单身公寓住的时候时常做噩梦,即使是回到京市的那段日子,也没有好转的情况。
而现在细细想来,她夜晚做噩梦的情况,竟然已经不自觉地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
尹敛无可否认的是。萧玺野在身边,会让她感到安心。
昨晚疯狂的一夜仍历历在目,她全身却换好了干净整洁的睡衣,除了身体酸软外并没有其余不适的感觉。
萧玺野见她醒了,轻柔地亲吻她的额头,小臂微微移了些位置,方便尹敛换一个更加舒服的睡姿。
尹敛感受着他身体的温度,抬眸,看见他左耳的蓝牙耳机。
“你在和谁通电话?”她的嗓音里还掺着事后的沙哑。“段旭。”萧玺野伸出手,轻捋她柔顺的发丝。
尹敛问:“是有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吗?”“不是,”他用惺忪平常的语气回答,“我让他把我们的证件带来佛。”
尹敛猛地抬头,撞入一双含笑的眼眸。
他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怜怜,我们就在佛罗伦萨领证吧。”
83、哄哄老公
我们在春天订婚,因为夏天属于我们。
在中国驻意使领馆登记结婚后,萧玺野和尹敛又在意大利的其他城市玩了一圈。
两人在皮恩扎小镇感受广袤的乡村风光,在西西里海岸聆听夏夜的海潮。
初夏的燥热降临时,无尽夏日化为意大利的一抹潋滟波光。
尹敛的休假已经告罄。自从环球巡演结束后,陈帆将接演出的自主权全权交给她,其余事务没有那么紧急,但在京市的工作已经重新启动了。
她赤脚从沙滩上踩过去,柔软的触感使得脚底的触感酥麻,萧玺野在一旁打工作电话,见她晒够了太阳,目光落至她赤/裸的脚背上,弯下腰摸了摸她的脚踝。“凉不凉。”温柔得都不像他的语气。
电话那头的虞柯临刚才还在和他讨论珠宝VR展的事,突然听到萧玺野来这么一句,直接给他整懵了。
"不是,你刚刚是在和谁说话——"
萧玺野没理他,目光依旧望向尹敛。后者摇了摇头,知道他在打电话,没开口,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室外吧台,示意先过去喝口水。
等尹敛走远了,萧玺野才直起身,对着电话那头慢悠悠地道。
“还能是谁。”虞柯临挑眉:“成女朋友了?”
萧玺野纠正他:“是老婆。”
“……哈,”虞柯临冷笑一声,“就等着我这么问是吧。”
他直接把电话挂了。
萧玺野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刚要去找尹敛,又拨进来一个电话。
乔柏林的。
他按下接听键,那头传来键盘敲打和会议记录的声音。
乔柏林:“虞柯临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他没心情和你聊了,让我和你接着谈。”
“关于珠宝皮革VR合作展的事,项目负责人现在刚从巴黎飞到京市,你——等会儿。”
键盘的声音停顿,他清冽的嗓音微微上扬。“你定位怎么还在意大利?”
“是啊,我们在意大利蜜月,”萧玺野的嗓音里掺着笑意,“新婚的夫妻喜欢黏在一块,你能理解的吧?”
一秒、两秒、三秒。
乔柏林静默了三秒钟,嗓音比刚才冷了点。
“萧玺野。”“嗯?”懒散的调。
“这几天,除了朋友圈晒结婚证, ‘误发''和尹敛的合照到微博后秒删,以及把你那万年不动的灰色背景换了以外,恭喜你又成功想出了新秀恩爱的方式。”他真心实意夸赞道。
“希望你合作展的方案也能想到这么多。”乔柏林也毫不留情把电话挂了。接连被挂了两个电话,萧玺野的心情却愈发好起来。休假结束后,萧玺野和尹敛坐飞机回京市。两人各忙了一段时间,萧玺野提议去民政局走一遍国内的流程。
那两本红色的小本子到手,尹敛感觉手心烫烫的,走出民政局的时候,萧玺野牵着她的手问。
“这周忙吗?”
“还好,这周演出不多,也都在京市。”尹敛回完吴嘉宜的信息,转头看向他,“怎么了?”
萧玺野握着她的手更紧。
“怜怜,和我爸妈见一面吧。”
虽然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天,但真的来到萧家门口的时候,尹敛还是感到心脏在砰砰跳个不停。她终于知道萧玺野见尹渠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受了。
萧玺野感受到了她心情的变化,捏了捏她的手心。“别紧张,我父母都很喜欢你。”
坐在萧家大宅极富中式风格的宅邸中,尹敛望向宽绰方正的檀木桌上点燃的龙涎熏香,恍然明白萧玺野身上淡淡的龙涎味是从哪来的。
主座上坐着身穿中山装的男人。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质,即使就坐在那里什么也不说,也依旧能感受其凛厉的气场。廖佳慧就坐在她的旁边,亲切地给尹敛沏了一壶茶喝。
尹敛接过茶壶,道了声谢,廖佳慧眉眼弯了弯笑起来,盘睡在她膝盖上的Cream轻轻叫了声,顺势跳到尹敛的大腿上,用柔软的毛发轻蹭她的胳膊。客厅的气氛因为Cream的动作缓和了不少,萧玺野坐在尹敛身边,身体自然地贴近她,胳膊揽着她的肩,问她烫不烫。与尹渠习惯喝的龙井不同,浓郁的茶香几乎是还未尝到的时候就扑面而来,尝了一口,尹敛隐约知道这是某种贡茶,但又感觉和平常尝的有些不一样。她一只手轻柔抚摸着Cream雪白的毛发,另一只手被萧玺野紧握着,摇了摇头示意不烫。廖佳慧从容自若地和她聊着天。
"Cream看起来真的很喜欢你,这家伙平常对人可傲娇了。"“可惜我上次去佛的时候有工作,没待几天就走了,下次也要好好去那里玩玩。”
“对了,小敛,”她语气轻柔,不经意提起,“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办婚礼呀?我都已经在期待到时候穿什么了。”
尹敛放下茶杯咳了咳嗽,萧玺野拍了拍尹敛的背,很自然地回。
“都看怜怜。”
廖佳慧挑眉,看向萧玺野:"那房产的事——"“她不用搬进我的房子,我们会重新买一套,离京源更近一点的。”
萧玺野话一出口,萧赟的目光也看了过来。
他面色没有变化,可光是眼神就足够有压迫感,尹敛感受到他探究的眸光在她和萧玺野之间转了一圈,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
“那孩子呢?”尹敛这回真是差点被茶水噎到了。谈到这个问题,萧玺野的身体也坐直了。他观察了下尹敛的表情,表情都严肃了很多。
“如果尹敛不想要的话,”他说,"我可以结扎。"……”砰的一声。
萧赟的茶杯放回檀木桌上,脸色都青了。廖佳慧的神色也一下郑重起来。
“萧玺野,”她用眼神示意他,“这种事不应该和我们商量一下吗?”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和她商量就够了,”萧玺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脱口而出,“而且生孩子这件事,本来就是女方身体有负担,我支持她的任何选择——”“胡闹。”萧赟的嗓音透露着不满。
萧玺野脸上依旧是一副本该如此的表情,直接和萧赟对峙起来。剑拔弩张间,廖佳慧先回过神,拉了身旁的萧赟一把,随后转过身对尹敛道。
“他们爹俩经常这样,习惯就好。”
时代不同,受教育的观念也不一样。在廖佳慧心目中,期待儿孙绕膝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就像萧玺野说的,要孩子这件事,关键在于女方的意愿。她对这方面持开放态度的同时,还有些欣慰萧玺野能够想得这么开。
小辈之间的婚姻,感情最重要。
尹敛见萧玺野这架势,再继续下去难免会爆发争吵。握住萧玺野胳膊的时候,他怔愣了下。
方才还一脸无所畏惧的人,就这样被轻轻拉了一把,就偃旗息鼓了。
萧玺野反握住她的手:"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不仅是尹敛,萧赟和廖佳慧都愣住了。
他们从没看到过萧玺野这样。
尹敛嘴角扬起一抹无奈的笑,小声说她没那么容易被吓到。
萧玺野想送她回车上,廖佳慧先站起来。“我送小敛吧,你和你爸再好好聊聊。”
尹敛和廖佳慧走到庭院里,后者忽然停下来,摘下了手中晶莹透亮的玉镯。尹敛意识到什么,连忙摆手,说这太贵重了。
廖佳慧只是笑着将玉镯戴在了她的手上。"无关贵重,只是好看。"
尹敛晚上和吴嘉宜尤子晴她们约了饭,饭店就在泰安区附近,她打开微信和萧玺野说了声后准备骑共享单车过去,手机一震,对方几乎是立马发来一条语音。"我马上就好,等我出来送你。"
尹敛刚想说饭店很近,对方就好像早就预判了她会说什么,另一条语音接踵而至。
"地址先发给我,怜怜。"
他的身影几乎是在尹敛发完地址的后一秒出现在门口。
尹敛和朋友约饭的地点在泰安区的一家火锅店,开车差不多十分钟路程。萧玺野替她系好安全带,回到主驾驶座的时候,还是没忍住,亲了亲她的脸。
“刚刚待在那里,有没有觉得不习惯?”这是他今天,第二次问这个问题。
他真的很在意,她是否能接受他的家庭。
说实在话,尹敛生活在一个物质精神都恰到好处的家庭,对于她来说,最好的家庭形式大概就是尹渠和柳沁没有离婚之前,一室三厅、一家三口的日子。她和萧玺野有着截然不同的家庭背景,说没有一点不习惯当然不可能,但经过这半天的相处下来,尹敛至少了解了一件事。萧玺野的父母,和他一样。都是品行、心性还不错的人。
相比于这个问题,尹敛其实更在意他在萧家时,另一个问题的答案。
"萧玺野,你刚刚说的——"话说到一半,车就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萧玺野松开方向盘,转过头:“怎么了?怜怜。”“没事,不急,”尹敛松开安全带就要下车,“等回家再和你说……”
还没来得及开车门,就被他攥住了手腕。
尹敛回过头,对上他幽怨的神情。
“等会儿还有应酬,老婆又要和别人去吃饭,心情有点不好怎么办。”
她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很快答道。
“应酬不也是去吃饭?”
“……”
萧玺野被气笑,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她更近了点,嗓音压低,挟着不易察觉的引诱。
“这能一样吗,老婆,”他道,“你就不能哄哄我么。”虽然已经被他叫了有一段时间,但尹敛现在听到他用这样的语气叫这个称呼,脸上还是有点热热的。她的目光移向他微抿的嘴唇,只是一眼,就被他抓住破绽。他与她十指相扣,握得很紧,与此同时,身体几乎要压过来的趋势。他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脸,说。
“亲亲我,老婆。”
尹敛被他蛊惑,嘴唇不自禁地贴过去,就被他缠住舌根不放松,尹敛怕迟到要推他,哪知这人顺势将另一只手也十指相扣起来。
“萧玺野……”
她的嗓音被吻得很软,萧玺野觉得身体愈发热起来,好不容易松了口,就又开始啄吻她的下巴。
“换个称呼。”粗哑到不能听的嗓音。
尹敛咬了下唇,没答应他的要求,转过身要去开车门,就又被他抱住。
"老婆,换个称呼。"大有不说出口就不放她下去的架势。
尹敛因为他身上的热度有点受不了,只好凑到他耳旁说出那两个字。
“老公。”
两个字作结,火却烧起来。逼仄的空间,一发不可收拾。
火锅店包间内,尤子晴和吴嘉宜在包间里正吃着西瓜聊八卦,一眼瞥见姗姗来迟的尹敛捂着嘴唇打开门。刚想问她怎么那么晚才过来,在看到她脖子的吻痕后,不约而同噤了声。
吴嘉宜连忙把倒好的西柚汁给尹敛端上。尤子晴望向窗外,纯黑色的布加迪恰好飞驰而过。
她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意思。这男的,真的绝了。
尹敛正喝着西柚汁,感觉两人的眼神都在看她,轻叹一声,近乎放弃地松开捂着脖颈的手。
“不是要吃饭么?”她拿起筷子,狠狠往自己碗里夹了一大块肉,“边吃边聊呗。”
气氛重新活络起来,吴嘉宜说起自己这几天在学校里遇到的淘气小孩,每天疲于应付学生和家长,人都快萎了。
尤子晴捞了块土豆片,想到什么似的看她。
“诶,你有没有和小敛说那件事?”“什么事?”尤子晴道。“你妈托人给你介绍相亲对象的事。”
吴嘉宜“哦”了声,提起这个,兴致总算高涨一点。
"前几天我老妈说要给我介绍对象,原本没抱太大希望的,但见了面之后发现竟然还挺帅的,初步接触下来人品性格啥的也都还OK,就是——"
吴嘉宜鲜少有欲言又止的时候,尹敛和尤子晴都望过来的时候,她像是豁出去了一样。“就是觉得他好像有点不太行。”
“……”……”
场上一片寂静,吴嘉宜转过头,真诚地看向尹敛。她凑到尹敛耳边,嗓音压低,问出一个想知道很久的问题。
“小敛,你能不能偷偷告诉我们——”
“萧玺野行不行啊?”
84、他很卖力
“玺爷,这才待了多久,怎么就要走了。”
另一边,云鹤楼顶层饭局上,凌知维正喝到兴头上,一眼就望见捞上西装外套就要走的男人。
他喝了酒没眼力见,站起身就要去拦萧玺野,一旁的沈宥婷闻着他身上的红酒味,翻了个白眼,将他拉回来。"人家要回去陪媳妇儿,你个单身狗懂什么?"
凌知维“嘿”了声,看了眼手表。
“这不才晚上八点,急什——”
还未说完,他就感到有一个眼神瞥过来。
凌知维立马自觉闭嘴,还没来得及改口,萧玺野就已经好整以暇地看向了别处。他面对桌上面面相觑的合作商,神色自若道。
“我有分离焦虑,离不开我老婆太久,请见谅。”
众人目瞪口呆间,萧玺野转身走到门口,又想到什么似的,特地回桌上拿起那不能再亮眼的红本本。
“结婚证差点落这儿了。”……”
故意的。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凌知维被他这波操作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用手肘戳了戳一旁沈宥婷的肩膀。“不行了,沈宥婷,”他说,“你掐掐我,看我有没有在做——啊!你这么用力掐干什么???”
沈宥婷面无表情地松开手,望他。
“你感觉到痛了?”"废话!"凌知维龇牙咧嘴。
“那就不是在做梦了,”沈宥婷脸上鲜少露出这么新奇的表情,“真没想到萧玺野这家伙也有今天。”
不过,也早该想到的。一物降一物。萧玺野对尹敛,根本没有抵抗力。
云鹤楼门口,萧玺野等人泊车上来的同时,发消息问尹敛需不需要他来接她。对方过了会儿才回,说晚上还要和朋友逛会儿街,不用接她。
他望着手机屏幕上尹敛发过来的文字,整个人都好像瞬间没了精神,神情松懈下来,刚准备就在附近随便走走,掌心又是一震。
【怜怜】你那边已经应酬好了吗?【萧玺野】嗯。
那头没立即回,篆刻于心的那两个字几次转变“对方正在输入中……”,萧玺野的心好像也在随着这条将发未发的短信,晃过来,荡过去。终于,“叮”的一声。
她发来一条语音。
【怜怜】我现在和六六她们就在市中心,我来找你。晃过来又荡过去的,从萧玺野的心,变成他嘴角的弧度。
【萧玺野】好。
云鹤楼处在十字路口的正中心,前后都隔着马路,来往车流密密麻麻,他还是隔着很远就望到了她。
尹敛正和吴嘉宜尤子晴说笑,刚在斑马线旁止住脚步,就感到手上一轻。原本在掌心里的购物袋,都被萧玺野自然地拎在了他的手上。
前几个星期都在忙演奏会的事情,今天和朋友们放松,尹敛玩得很开心,也买了很多东西。买的时候没觉得,真的拎在手上的时候,才感到是真的沉。手心一热,她感到青年略微粗粝的拇指小心翼翼地滑过她掌心被微微勒到的红痕,耳边传来他压低的嗓音。
“手痛不痛?”
尹敛摇了摇头,后知后觉今天萧玺野身上有些不一样的味道。
“你喝酒了?”“没有,这是凌知维身上的酒味。”他弯腰俯身,好让她闻得更真切。
“我要来接你的,我不会喝。”
身体贴得很近,他身上淡淡的香味萦在她鼻尖,冲淡了一晃而过的红酒味。
尹敛恍惚间,连什么时候与他十指相扣都不知道。
"其实你可以喝一点——"没必要为了接她不喝的。
她话说到一半,青年很自然地接上。
“嗯,确实可以喝。”他捏了捏她的手掌。“我们回家,慢慢喝。”
尤子晴在旁边低头咳嗽两声,一向多话的吴嘉宜看到这一幕也只能默默吃狗粮。蓦地,她想起什么,坏笑两声,凑到尤子晴耳边八卦。
“嘿嘿,还记得小敛吃饭的时候和我们说什么吗,”她道,“果然只要一见面就——”
“六六。”尹敛转头,有些慌张地叫停她。
吴嘉宜眨了眨眼睛,意识到什么时候猛地住了嘴,心虚地瞥了一眼萧玺野,就见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微妙的弧度,眼神如狼似的盯着尹敛。
糟糕。
好像闯祸了。
尹敛感到握着她手心的指骨又紧了几分,她感到腕骨的血脉都好似被他的温度一并焦灼着,耳际传来他低哑上扬的尾调。
轻的,哑的,像一把炙灼的钩子。
"宝宝,你和她们都说了什么?"
……”
要命。
尹敛和吴嘉宜尤子晴告别后,就坐上了萧玺野的车。婚后因为两人的工作都比较忙的缘故,他们平常还是住在自己的公寓和房产里。但忙的这一阵过去,萧玺野就又不老实了起来。这一个星期里,尹敛有三天都被他不知怎么的就拐进了泰晟院的公寓里。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上的衣物就转而变成了他贴过来的身躯,和怎样也抵挡不了的,他的气息。思绪间,车已经被开到泰晟院楼下,尹敛轻抿了下唇,刚想和萧玺野说自己有事要讲,刚一张开唇,就被他衔住。他的唇齿浓郁,的确没有酒味,尹敛却好像被他吻得有些醉了,随着他热烈的撩拨头脑都不清醒起来。
"上…上楼去,别在这里。"尹敛被他抱着上了楼,关了门的刹那,她的腿就被萧玺野掰着绕在他腰间。这样的姿势,整个人的重心被迫依附于她,尹敛双手不禁握住他脖颈,感受到他全身杀下起伏的肌肉线条与滚烫的身体温度。唇被吻得发肿,他却丝毫不知疲倦,啄吻着她的脸颊缓缓上移,又开始衔住她的耳垂缓慢厮磨。呼吸交错间,耳垂被人轻轻咬了一口,尹敛嘤咛一声,听见他含着笑意问她。"回答我啊宝宝,和别人说了你老公什么坏话。"
他根本就没打算放过她。
尹敛一听这个,身子抖得更厉害了,轻哼声随着他手上逐渐用力的动作越来越频繁,但就是闷着不说。
萧玺野知道她在忍,坏着心眼停了亲吻,就连手上的力道都轻了许多,宛如单薄的鹅毛在皮肤上轻扫,宛若隔靴搔痒般,难耐的欲/望非但没有被遏制,反而越扩越大。尹敛受不了他这样故意的捉弄,原本软软搭着的手用了点力气,凑上前想要去吻他,临近嘴唇之时他却又故意偏开一点,她柔润的唇瓣就这样印在了他的面颊上。
“萧玺野……”
她软着嗓子,想让他吻她。
萧玺野挑眉,手上的动作没停,不轻不重的撩动透过单薄的衣料感觉更甚,尹敛感觉自己的心好像也随着他的动作被羽毛轻轻扫过。
“老公……”尹敛被他撩得眼尾都红成一片,“帮我——”
青年的喉咙滚了滚,声线哑了点,语调却依然稳。“帮你什么。”他伸出殷红舌尖,轻轻舔过她唇角的涎液,在她又要吻过来的时候,故技重施躲开。"老婆,你一会儿不肯和我说,一会儿又不说清楚,这怎么行。"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啊。尹敛忍得唇都被咬红了,脑袋一热,也就脱口而出。
“只是随便聊了几句你行不行而已,用得着这么小气么。”
“……”
话一出口,她才发觉不对,青年愣了一瞬,随即轻笑出声。
原本轻柔抚摸她的力度陡然变大,微妙的痛痒伴随着猝不及防的快感席卷上她头颅,灵魂都颤抖间,她的闷哼声被萧玺野含住,舌根被他吮吸、舔咬。
“原来是这个。”
他的唇压着她缠磨,眼神却浓郁直白地望着她,将她陷入情/欲的神态尽收眼底。
舌尖轻轻被咬了咬,尹敛听见他含糊地问。
“那你的答案呢,老婆?”
尹敛不想回答,他吻得更凶更重,连带着手里的动作也一并下移,敏感被他轻易捕捉,他感受到了她身体的热情,回应得更积极。"老公行不行,嗯?"
思绪飘荡间,尹敛回忆起今晚吃饭的时候,吴嘉宜满是好奇地问她这句话时,她脑海里闪过的片段几乎是一瞬间让她耳根微红。
尤子晴察觉出她的异常,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小敛,你不对劲。"吴嘉宜的八卦心更重。“你们一周几回?”尹敛想了会儿:“看彼此忙不忙吧。”吴嘉宜再接再厉:“体验感怎么样?”
尹敛眼睛都瞪大了:“六六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
“哎呀,都是成年人了,都懂的,”吴嘉宜嘻嘻笑着,“有一说一,我光看萧玺野那鼻子就觉得——”
"这种鼻子的男人不会差。"尤子晴嚼着水果补充道。
“没错!”话题都聊开了,尹敛脸热热的,顺着说下去:“别的都挺好的,就是…有点太凶了。”尤子晴望过来:“哪个方面?”事实证明,哪个方面都凶。脆弱的地方被人轻轻勾动,水声交织间,尹敛抬眸,回望青年不满她走神的目光。
萧玺野微微压眉,轻咬了下她的下唇,又好整以暇地将耳朵凑近。“很难回答么,老婆?"“….…”布料越蹭越皱,流渍溢动,她哆嗦着还是没忍住缴械。“行…行的。”“只是行?”萧玺野不满地压眉,不愿意就这样放过她,“宝宝,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没卖够力。”
他这样说着,就真的变本加厉,尹敛不到几分钟又失去力气。她贴在他耳边道。“没有,你很……”那两个字落入耳中发热,萧玺野继续问她。“那爱不爱老公?”她的手被青年沾着水液的指骨带着往下,尹敛感受着掌心的温度,想要逃脱又被他攥住。“爱的……”语调里已经浸了哭腔。皮带解到一半,放在茶几上的电话响起来,她迷离的眼神清醒了些,动作停下来。
"萧玺野,有电话。"
青年握着她的手,两人的汗液蹭在一起,他拍了下尹敛的腰。
“宝宝,你觉得我现在有心情接么。”
尹敛吻了吻他的下巴:“万一是有重要的事呢。”
……”
萧玺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将她修长匀直的腿放下来。皮带解到一半,深色裤子上沾到不少水液,凸起的弧线彰明较著,尹敛只是看了一眼就感到喉咙发干。
萧玺野此刻的心情有些烦躁,在看到谁打来后更甚。
电话被接通,虞柯临还没开口说话,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男人粗哑的嗓音。
“你是巴黎时差没倒过来还是睡昏头了,这个时间打给我。”
看来打得不是时候。
虞柯临也不恼,嗓音懒散悠闲。
“给你寄了新婚礼物,东西叫人放在门口了,记得拿。”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传到尹敛的耳中。她回忆起刚才进门的时候的确看到门口有个礼盒,只是他们都进去得太急,匆匆看了一眼没来得及拿。
此时虞柯临这么一提,萧玺野也有了点印象。不过他可不会相信虞柯临有这么好心。
“你送的礼物?”他轻嗤一声,“你当我不了解你。”虞柯临知道他现在耐心不好,也不否认。
“是好东西。”他留下这一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尹敛的腿还有点软,刚才萧玺野吻得有点太凶了。她想找个别的话题先缓缓,就先打开门将外面的礼盒拿了进来。礼盒包装得精巧别致,方正的盒子看不出里面装着什么,最上方的插着一张卡片。
【不用谢。—Karin】
尹敛抬眸,撞进萧玺野浓稠依旧的目光。
“想打开?”
除去转移话题的意思,她其实还真有点好奇的。解开盒子的丝带,在望见礼盒里装着什么之后,尹敛整个人僵住。
“怎么了。”
萧玺野见她这个样子,已经跨步走了过来。
尹敛心脏狂跳起来,忙不迭想把盒子盖上,已经来不及——他炙热的掌骨握住了她的手腕,盒子里的东西随着两人身体的碰撞发出细碎的金属响声和闷撞声。
在看清里面是什么之后。萧玺野的呼吸粗重起来。
85、一起快乐
尹敛站起身,想将盒子放回门外,却被萧玺野兀地往前一步,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皮质细长的触感与金属亮色的镣铐相撞,凛冽的光泽划过黝黯的房间,漾起微妙紧张的气氛。两种不同的触感捏在手心,萧玺野意味不明地笑出声。
“虞柯临这次送的东西难得还行。”
什么叫…还行?
尹敛眼皮一跳,往后退几步。“萧玺野,你别真的想玩——”
“不玩,不就可惜了么。”
萧玺野笑着将那条细长的鞭子递交到她的手上。
"老婆,我说过的,我是你的。"
“你想怎么处置我,都可以。”
尹敛以前从未想过,萧玺野有朝一日会以这种姿态面对她。他的身体被固定动弹不了,凉意洇过他线条交错的腹肌,他随着喘息浮荡起阵阵麦浪,尹敛握紧了手里的皮质触感,先试探性来了一下。
“疼么。”她问。"不疼,”萧玺野的眼睛直白赤/裸望着她,嗓音粗哑到不行,“很爽。"
……
她就不该问他这个问题的。
尹敛微微跪坐在床/上,一开始还是没太敢用力,直到萧玺野手腕上的镣铐动了动,她看见他的喉结剧烈滚动着。“宝宝,用点力。”
他的皮肤结实,颜色偏麦色,却也禁不住这样力道的鞭挞。清脆的声音响起,红痕在他的腹肌上显现,他的手腕拉紧再松开,脆生的摩擦在床头响起。
尹敛低头,眼神滑过他身体上错综的红痕。从手臂、腰腹、再往下,恍惚她的同一位置也在隐隐发烫。
“还要继续吗?”她的嗓音已经没了先前的不确定,末音里挟着点抖,但不是害怕。也许,是兴奋。
萧玺野知道她已经进入状态,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没有丝毫犹豫道。“当然,要继续。”
“尽情处罚我,主人。”
玩得最过的那一次,软硬适度的皮质落在他的腰腹以下,半痛半爽的闷哼声响起,萧玺野想去扶尹敛的腰,却又因为手铐的束缚动弹不得。
眼尾泛红,整个脖颈充/血,这是尹敛第一次见到他这样惘然又渴求的样子。就好像,他真的是她一个人。任她为所欲为。
“宝宝,可以了。”他动了动手腕,“放开我。”他忍不了了。
尹敛并没立即应话。
她跨坐在他腿上,单手持着鞭子,四目相对的刹那,萧玺野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还没玩够。
汗液流过挺直的鼻尖,他急促的呼吸好似也混杂在彼此交缠的暧昧氛围中,成为一抹欲燃愈烈的助燃剂。青年的下巴被洁白的拇指抬起,尹敛微微抬眸,嘴唇碰上萧玺野的下唇。在他想要回吻的时候,她学着他先前在门前的样子,好整以暇地缩回去。被情/欲裹挟的感觉并不好受,濒临极限却又被她生生按下去,萧玺野伸出舌尖舔了舔尹敛纤细的指骨,酥麻湿意扫过。
“解开我,宝宝。”他压低声音,极尽引诱她。尹敛感觉被他舔过的手指又痒又麻,不禁望向床头柜的钥匙。萧玺野意识到尹敛的犹豫,进一步放软语气,掩去挟着蓬勃欲/望的嗓音,对她说尽好话。“那里有一把钥匙,帮我解开,”他说,“我们一起快乐。”
一起…快乐。可真的体验过一个人掌握快乐的尹敛,又怎么肯轻易放弃。她微微坐直身体,上半身离萧玺野更远。青年嘴角的笑意凝固。
尹敛:“不是说要我尽情处罚你?”
她轻笑一声,将锁链拉得更紧。
萧玺野“嘶”的闷哼出声,脖颈连青筋都绷起。
“尹敛,游戏该结束了——”
“叫错了。”她歪头,重新掰正他的下巴。
“重新说,我就给你奖励。”
“…….”
萧玺野轻顶了顶腮,在尹敛望过来的时候,又换上另一副表情,顺应她喊出那两个字。
出乎意料的乖顺。
尹敛挑眉,没有多想,低下头亲了他一口,在他唇张开的同时,又一次缩回去。故技重施的感觉,还不错。
水渍与汗渍相融间,她好像成为了今晚的主导者。只是这样的事大抵怎样也耗体力,只是一会儿尹敛就觉得累了,放下手里的皮质想要洗澡,一只脚刚踩上地毯,金属的碰撞声再度响起。
“宝宝,你累了,”他沙哑开口,说的话善解人意,“解开我,我抱你去洗澡。”
事后被他抱着去洗澡是常有的事,尹敛下意识认为他这句话没有问题。也就忽视了,今夜的情况的确不太一样。
钥匙插入锁孔,手铐被打开,亟待已久的野兽被释放。对视的那瞬间,尹敛被萧玺野的目光烫得心尖一颤,暗道不好想要撤离,却被他迅猛抓住脚腕。
她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被抛着重新回到了床上,她刚一只手撑在床被上,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什么,萧玺野就重新压了过来,完全没有给她任何多余反应的时间。
瞬息间,时间被挤压,溢出,倒置,尹敛耳边像是下起一场时远时近的雨。她咬住他肩膀,骂他不讲信用,他就任由她咬,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愿多说,专心致志地将她送至云奔雨骤。忍太久了。以后再玩这种游戏,他要和她提前讲讲规则。
夜色浓郁又散开,一番阵势下来,尹敛又是累得脚趾都不想动,被萧玺野抱着清洗后回到床上,才想起她今天本来要和他说什么事。
“萧玺野,你下午在泰安区说的——”“先睡觉。”萧玺野轻吻了她的额头。“晚安,老婆。”
翌日清晨,尹敛仍是感觉全身都酸,不想动。萧玺野做了早餐拿到床上,尹敛赌气不吃,他半跪在床上给她换睡衣,再打扫床边的满地狼藉,最后抱着她去洗漱。
“你下次不准这样了。”尹敛喝着他煮的粥,目光移向他正在收拾的那些东西。
"说好随便我玩,你就要乖乖的——""昨晚实在忍不住了,宝宝。"
收拾完那些东西,萧玺野又贴到沙发旁边搂着她。"下次一定。"……”
尹敛在手机上划着下一周的工作安排,倏地想到什么,侧过头很认真地叫他名字。
“萧玺野。”
萧玺野也意识到什么,表情严肃了些。
尹敛:“我并没有不想要孩子的意思,但时机的确不是现在。”
好不容易接触到京源这个渠道,半球巡演打开知名度后,接下来的工作只会越来越忙。她在决定走钢琴这条路后,目标就不只是在于孤芳自赏。她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有一位叫作尹敛的钢琴家,也都能够听到她的音乐。
“按照我和帆哥定下来的计划,在京市的表演结束后,可能还要有国外的几次演出,等到事业上稳定下来,才会考虑孩子的事情。”她很真挚地和他解释,“这个过程可能是一年,也可能会更久。在那之后,我才有能力和时间对一个新的生命负责。"
这是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和萧玺野说出来之后,心里轻松很多。
在等待他答案的时候,她不可避免设想他的答案会是怎么样的,心里的假设还未来得及构建,手就先被他握了起来。
“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怜怜,”他牵起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手背,“我昨天说的就是我的想法,你的身体就应该你来做主,况且——”他笑着,低头埋入她的颈窝。
“我等了多少年才能顺理成章和你单独待在一起,还不想那么快有小朋友来参与。”
尹敛忽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86、盛大婚礼
七八月份,尹敛在演奏会商演的同时,也在和陈帆接洽个人独立工作室的事。在工作多起来之前,尹敛和萧玺野一致决定先将婚礼办了。
“马上要秋天了,”他用嘴唇摩挲她的耳朵,“尹小姐,我们办一场超级盛大的婚礼,好不好。”
无论是萧玺野还是尹敛,平常都对盛大的概念追求兴致不高。但对于婚礼这件事,两人罕然地在另一层面达成统一意见。
一生只有一次的事情,就是要盛大。
从选婚纱到拍婚纱照,萧玺野和尹敛都亲力亲为。对于婚纱的选择,尹敛想到了在佛罗伦萨婚纱店橱窗里看到的那件。
“要不我们再去一次佛把它买回来?”尹敛盘坐在沙发上,柔软的发丝盘在脑后,做着清单的划选,"只是几个月过去了,不知道它还在不在——"她还没说完,就感到搂着她的萧玺野低头笑起来。
尹敛像是意识到什么,挑眉:“萧玺野,你不要告诉我……”那件婚纱早就被他买好了。
“嗯。”萧玺野亲吻她的头发。
“你和我简直心有灵犀,怜怜。”
婚礼的地点挑选在佛罗伦萨的圣詹姆斯教堂,深秋时节的佛罗伦萨,阳光如同融化的黄金那样流淌在教堂高耸的穹顶。阳光透过教堂彩色玻璃窗,洒下斑斓的光影,圣洁的氛围下,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蜡烛香和玫瑰花香,交织出庄重而浪漫的气息。
宾客坐在教堂天鹅绒的长椅上,男士穿着笔挺的西装,女士则身着精致的长裙,吴嘉宜望向教堂内成簇成簇的新鲜娇艳的玫瑰,情不自禁对尤子晴道。
“真好啊。”尤子晴也弯了弯眉眼:“指哪方面?”“哪方面都好。”
神圣、郑重、浪漫。所有有关美好的名词,仿佛都在这一刻具象化。
这场婚礼盛大而瞩目,有媒体早早地就在教堂外蹲守,能进入教堂的,却都是萧玺野和尹敛最亲近的朋友和家人。
尹敛挽着尹渠的手臂缓缓地从教堂的入口处走来,身着的婚纱精致而契合,蕾丝与珍珠在光线下散发明艳的光泽。婚纱的领口处微微露出她白皙的肌肤,头戴一顶精致的头纱,上面镶嵌着闪亮的水晶,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她手中捧着一束同样娇艳的玫瑰,花瓣上还带着点滴露珠。
萧玺野一身剪裁得体的正装,站在婚礼的仪式区,本就颀长挺拔的身躯在灯影的照耀下愈发耀眼。
当尹敛走到他面前时,他轻轻地握住她的手,连手都有轻微的颤抖。抬眸间,她从他的眼底,看到了流动的隐隐热意。
牧师的声音在教堂内回荡,交换戒指后拥吻,宾客纷纷起立,玫瑰洒满全场。尹敛的发丝上也沾染上几片,萧玺野垂下眼,笑着将她头发上的花瓣抚下。
“尹敛小姐。”他凑近,炙灼的热气喷洒得她耳热。
“我对你,矢志不渝。”
婚礼仪式过后,就是晚宴和after party,尹敛和萧玺野一开始还黏在一起,跳完开场的第一支舞后,她看到乔安妮她们在向她招手。在萧玺野哀怨的眼神中,尹敛开心地走过去和她们一起喝酒,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悄悄话,轻笑声回荡在佛罗伦萨曼妙的夜空中。
过了会儿,吴嘉宜喝得有点晕了,迷迷糊糊地朝着一个方向傻笑。“小敛,你看到没,有个女孩子好可爱啊,眼睛又大又圆,脸还那么小….….
顺着吴嘉宜的目光望去,尹敛遥遥地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宁酒?”
乖巧漂亮的女孩朝她扬起一个很甜的微笑。“小敛,新婚快乐。”
“谢谢,”尹敛目光柔和地看向她,“你是和乔柏林一起来的吗?”
“不是,我是和裴裴一起来的。”
宁酒答得很自然,将手里的新婚礼物递给她。
“这是我和小姨一起为你挑选的新婚礼物,希望你会喜欢。”
礼袋很轻巧,包装却很精细。尹敛真诚道了声谢,又想到她方才说的话。
裴裴,是谁?
晚宴的门口微微响动,裴月黎手里还拿着件改到一半的礼服,递给一旁的助理后,长腿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赶过来。
"我都说了,今天有事,再急的单不能明天回沪再给我么?"她朝四周逡巡一圈,找准目标后,立马变了神情,径直就朝尹敛走过来。
“小敛,你刚刚在婚礼上实在是太漂亮了,”她扬了扬脖颈上挂着的相机,"我刚刚拍了很多照片,等会儿我们加ins,我把我拍的都发给你。"裴月黎和尹敛加完ins后,又想起什么,将手里的礼盒递给她。"这是我自己设计的巴洛克珍珠耳坠,觉得和你的气质很配,就当作新婚礼物啦。"
“谢谢。”尹敛又接过一个礼物,手里都快拿不下了。"我们都在那边喝酒,一起来吧。"
宁酒过去的时候,看到满桌的香槟塔和红酒,歉意地笑了笑。“抱歉小敛,我不喝酒。”
尹敛看她在自助吧台拿的全是甜食后,饶有兴趣地问她。
"你很喜欢吃甜的?"“还可以,”宁酒叉了一块巧克力蛋糕边嚼边说,“就是不喜欢苦的。”
“其实,你可以叫我‘甜酒’。”过了会儿,宁酒嘴巴鼓鼓的开口,尹敛才发现她的脸型虽然偏可爱,但眼睛其实微微上挑,像一只小狐狸。"我身边的朋友都这么叫我。"
好有趣的名字。尹敛这样想着,眉眼没忍住弯了弯。
宁酒看了条信息临时有事要先走,裴月黎和尹敛继续聊,谈起为尹敛设计新年演奏会礼服的设计师罗琴是她在沪大服装设计系的导师。
“所以你和甜酒都是沪大的?”尹敛恍然。“是的,”裴月黎点头,“但我大学最后一年去巴黎游学了,在那之后回母校的机会就少很多。”
另一边,萧玺野倚在墙边和虞柯临喝香槟。
“恭喜恭喜,新婚快乐。”虞柯临嘴上这么说着,神情却又明晃晃地望向另外一个位置。显而易见的心不在焉。
萧玺野知道他的心思,没戳穿,朝宾客的方向看了眼。
"乔柏林人呢?"
“不知道,”虞柯临手里端着香槟,往口中猛灌一口,“刚刚还在这儿呢。”
晚宴结束后,尹敛和萧玺野直接回了佛罗伦萨订好的酒店。
打开宁酒的礼物,里面是手工搭建起来的水晶钢琴模型,模型精细,型号与她在新年演奏会时用的施坦伯格完全一致,每一个零部件琐碎又精致,尹敛几乎是一眼就能看出她花费的心思。
裴月黎的礼物和她所描述的一样,是看起来就极为贵重的巴洛克珍珠耳坠,珍珠本以圆润为美,巴洛克珍珠的形状却没有规律可循,每一颗凹凸程度不同,但都是独一无
二的。
尹敛珍惜地将这些礼物收好,连动作都放轻很多,萧玺野显然也感觉到她心情的变化,进门后蹲下来脱她的高跟鞋。
“很高兴?”他在她洁白的脚踝处轻吻,“是因为老公吗?”
她眨了眨眼睛,低头,望向面前向她俯首的男人。“占一部分吧。”她轻声说。“是么。”萧玺野站起身,将她压向玄关柜,不动声色地靠近。“占多大一部分?”
尹敛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凑近他耳边,不忘煽风点火。“想知道吗?”她呼出的呼吸混着两人身上淡淡的香槟味,有什么在暧昧流动的空气中一触即燃。
“我的身体会告诉你答案。”
萧玺野喉结剧烈滚动起来,他抱着尹敛去洗澡,花洒洒下水来,将两人的衣物打湿。他们今晚都喝了点酒,尹敛感觉浑身燥热,萧玺野更甚。
在浴室里的时候萧玺野就差点没忍住,尹敛的腿侧都被吻得发红,浴巾刚擦干身上的水渍就被男人揉得发红,尹敛经历了一遍又一遍水渍的洗礼,暗红印记在洁白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水液汇流、交融,他亲遍她的全身,温柔而放肆地侵入她的领地,在尹敛仰脖的同时,重吮她耳垂轻笑。
“果然占很大一部分。”
窗外传来盛大的烟花声,佛罗伦萨的夜空被绚烂的烟花照得透亮,到达最高峰的那一刻,萧玺野吻她的湿发,轻声道。
“新婚快乐,尹小姐。”
与之前计划的那样,萧玺野和尹敛在靠近京源演奏厅的附近买了一栋公寓,到了第二年,尹敛的个人独立工作室装修完毕,再次获得了京源一波流量的加持,发展速度很快。到了炎热的夏季,尹敛想要拓展南半球的观众,在与宁渡云商量之后,又开始南半球的巡演。
北半球夏季,南半球冷寒,几乎是每隔一天,尹敛都能接到萧玺野隔着时差的电话。她一开始觉得他工作也挺忙的,让他减少电话的频率,他还是每天守时,到最后,尹敛都习惯了他每天的电话问候。
从澳大利亚回京市的那天,男人一身衣冠济济的深色西装,吸引机场来往无数目光。尹敛拉着行李箱走到他旁边,不经意停下,问道。
“这位先生,你在等人?”
男人压下眉骨,深深望进她的眼睛。"我在等我的妻子。"
“那你等到了么,”尹敛问他,“如果没等到,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
“…….”
凌晨午夜,行李箱被抛至一边,两人的确喝了足足一瓶酒。只不过是在床上喝的。
红酒的腥甜在唾液中稀释,尹敛被吻得头晕目眩,恍惚身体也跟着意识一道在酒液里浮荡。
积埋已久的激情发泄出来,她鬓边的发丝都已汗湿,意识朦胧间,尹敛看到他又要去床头柜拿套,伸出手轻轻握住了萧玺野的手腕。
他的动作猛地一顿,抬起眼皮,用浓郁而直白的眼神望向她。
恍惚间,尹敛差点以为他要把自己吃了。
萧玺野将手收了回去,身子压下来,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舔咬尹敛的耳朵。
“可以不戴么,老婆?”
他已经蓄势待发。
87、红酒吮背
尹敛被他吻得头脑发晕,浑身燥热。点头的下一秒,她感觉腰下被萧玺野垫了个软枕。
人被他有力的小臂捞过去,毫无缝隙的接触,两人都不由自主喟叹出声。真正意义上的,融为一体。
这样的感触陌生又熟悉,尹敛咬着唇,感觉眼前被汗液模糊成时隐时现的光圈。
萧玺野泛红的掌骨掐着尹敛的腰,结实的小臂配合着动作绷出盘虬交错的青筋,性感得要命。
他弯下腰,掰开尹敛盖住自己脸的手,朝她耳边呼气。
“怜怜,我听说,做的时候越爱对方,生出的宝宝就会越漂亮。”又是一个重力,尹敛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听他继续道,“那我们的孩子,一定会是最漂亮的,是不
是?"
……这都是哪里听来的道理啊。
见尹敛不回答,萧玺野也不恼,只是用行动告诉她他有多爱她。尹敛受不了,被他逼着一遍又一遍说着她爱他。
萧玺野好像听不够似的,她每说一遍,就低下头吻她心口,时轻时重地咬,在她皮肤留下一串串印记,又不厌其烦地回应她。
“老婆,我也好爱你。”“别绷太紧,现在就累了?”“你觉得就这点时间,够你老公用吗?”
也许是因为喝了点酒的缘故,又或许是别的,萧玺野今晚的兴致格外地高涨。尹敛已经累得精疲力竭,底下的软枕更是湿得不成样子。腰被人不轻不重地捏了下,身体被翻了个面,尹敛趴在床上,感受到凹下的脊椎处传来湿滑的凉感。
“萧玺野…….”
他竟然将床头柜的红酒倒在了她的背上。
柏图斯红酒酒液在女人白皙的背脊上反射出晶莹的光泽,又在脊椎处微微凹陷,形成一道靡丽的曲线,萧玺野感受刚刚消下去的欲/望如燎原星火那般又蓬勃燃烧起来。"趴下去,宝宝。"
尹敛笔直修长的大腿压入柔软的床被中,感受到背脊处湿润的凉意被他唇齿间的烫热所取代,他埋在她的蝴蝶骨上细细啜饮。
红酒液被他一点一点地吞吃入腹,她也好像化作了流动醇香的红酒液,被他吮吸干净。他将他的所有都交给了她。
热烈交换于彼此骨血,尹敛轻靠在萧玺野怀里,感受着他有一下没一下地安抚她的身体,困倦地眯起眼睛。
他给她愉悦的不只有身体,还有心理。
南半球巡演过后,尹敛的工作室接到了许多大洋彼岸的演出单,她暂时将演出范围缩小至东亚地区,在剩余演出顺利结束后,给了自己一个月的假期。假期里,尚云宁约尹敛喝咖啡。咖啡店里,她聊起对于未来的规划。
“前几天京大音乐系对我发出了客座教授的聘请,”尚云宁目光温柔地看着她,“你明天有时间来京大听我一节课吗,小敛?”
“当然啦,老师。”尹敛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这个机会很难得。”
尚云宁无意提起: "那你对这个机会感不感兴趣?"
京大音乐系的客座教授是对音乐造诣的极高认可,尹敛说不心动是假的。
“感兴趣,”她没什么好避讳自己内心的欲/望,“但我觉得我资格还不够……”
“资格这种东西,别人评价的才最精准,”尚云宁柔和地笑开,牵起她的手,“既然有了目标,就朝这个方向努力,你没什么做不到的。”尹敛被尚云宁的话鼓舞到,这几天回到家,尹敛就开始在网上查客座教授的聘任条件,里面提到的条件有很多,不光是音乐造诣上的,还有学历和论文要求。她将头发盘起来,奋笔疾书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淡黄色的灯光晕在她精致清丽的侧颜上,长而密的睫毛在鼻梁骨倒映出繁细的剪影。萧玺野下班回到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尹敛正翻看着京大音乐系往年客座教授的简历,忽而感到肩上一沉,男人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项,粗粝的发尾随着热烈的吻一同扫过她的皮肤。
"想去京大?"
低沉的语气,明明是问句,尾调却没有任何疑问语气。
无论是读博还是做客座教授,尹敛知道,这都是萧玺野一句话的事。
"嗯,今天突然有的想法。"
尹敛将笔放下来,回过头看他,还未再说什么,就被他抬起下巴来深吻。
这吻来得气势汹汹又不容拒绝,她的舌根被吮得发麻,终于停下来的时候,连唇都是肿的。
萧玺野弯下腰,领带卡在两人身体之间,有一下没一下地亲吻她的脸。
"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这一年里演出的次数太多,心是时候沉静下来。”尹敛被他吻得很痒,想躲开却又被抓住,身体离得更近,"感觉现在的状态,学习一些新的东西比较好。"
当吸收的量足够多的时候,尹敛会将它们内化于自己的技能,这一年里的环球演出和制作新曲,她都是这么做的。但反复的动作会消耗人对于特定事物的热爱与耐心,她觉得现在是时候让自己重新去吸收新知识。
萧玺野知道她的性格,要帮她的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我相信你能做得很好。"
他吻她的额头,嗓音里若有似无透着几分委屈。
“但好不容易演出结束,是不是应该再休息一会儿,就当陪陪老公……”
尹敛被他的嗓音蛊惑,再反应过来时身上一凉,扣子被他解开,裙子应声而下,她惊呼的瞬间,溢出口的音调就被他吞入口中。
翌日清晨,尹敛被他紧环着腰徐缓转醒,意识还没完全清醒,就感到一阵恶心感翻涌。
她慌忙将萧玺野的胳膊移开,都还没来得及穿拖鞋就跑去卫生间干呕。扶着盥洗台缓了好一会儿,尹敛脑袋还是晕晕的,听到卫生间的门被人轻轻敲响。
“怜怜,怎么了?”语气是藏不住的焦急与担心。
翻涌的恶心感终于消退了些许,尹敛打开门,对上萧玺野的眼神,摇了摇头。
"没什么,应该是昨天吃得有点——"
还没说完,她脸色一变,匆忙松开拥抱后又跑回卫生间干呕起来。
门被打开又关上,尹敛感到背被人轻轻地顺着,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萧玺野的手都带着些许颤抖。
“这个月生理期正常吗?”他突然问。
被他这样一提醒,尹敛倏地反应过来生理期的确推迟了几天。
“我……”萧玺野将毛巾打湿,弯下腰细心帮她擦拭脸颊。
“老婆。”他看着尹敛,嗓音低沉里挟着点抖。
“要不要测一下?”
验孕棒上的两条杠彰明较著,尹敛坐在沙发上,还没从怀孕了这件事上缓过来,就被萧玺野忙前忙后的身影吸引了注意。
“萧玺野,你不用……”话还没有说完,男人半跪在地毯上,给她穿上拖鞋。“最近天气凉,怜怜,你不能这样不注意了。”
给她披上薄毯的时候,她感到他的整只手都在抖,茶几上的手机响个不停,尹敛用脚背踢了踢萧玺野的小腿,示意他注意工作短信。萧玺野摇了摇头,目光都在她身上。
“现在有没有舒服一点了?”尹敛感受着他紧握手心的温度,缓缓点了点头。
“好一点了。”“好,”他这才放下心,坐在她身边,“等会儿我们去医院检查。”
孕检报告出来,尹敛大概算了下时间,大概是在一个半月前怀上的,这两个月来,他们虽说没有在备孕状态,但有意无意地远离烟酒,显示的指标都正常。从医院回来之后,尹敛就感到萧玺野的目光始终放在自己身上,她只觉得这眼神炽热又熟悉。
从泰晟院上楼的那几步,他也要寸步不离地赶着她,生怕她磕碰到哪了,晚上入睡的时候倒是老实不少,朦胧间,尹敛感到有人在亲吻她的脸颊。湿热的触感滴入她的脖颈,困乏间,她听到他的喃喃轻语。
“怜怜,我们有孩子了。”
这几个月里,尹敛真心觉得萧玺野这是把她当作国宝来看了。
最近他的公司在对接新项目,白天工作很忙,忙不完的时候仍是到点回家,边处理工作边照顾尹敛。无论是做饭还是切水果都是由他自己来,原本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硬生生在这段时间里变成了厨艺精通的烹饪大师。
尹敛看他在厨房忙碌的样子哭笑不得,曾不止一次提过这些都可以由阿姨来做,萧玺野想也没想拒绝。
“现在不做,孩子出生了也要做。”他从没想过让尹敛到厨房里面去。
“现在正好让这小家伙先熟悉熟悉他爹做菜的口味。”
等到孕期稳定了,尹敛的情绪变得不太稳定。
妊娠反应的缘故,这几天她待在家里胸闷,静不下心,闲暇的时候去工作室转悠却又觉得腿脚酸。尹敛曾尝试看一些有关孕期心理学相关的书籍,翻到第二页就再也看不下去。
反倒是萧玺野把孕期指南和百科翻了一本又一本,这个时候该吃什么,怎么做,他比她还要清楚,用尹敛的话来说,这才过了几个月,他就快要成为这方面的专家了。
“萧玺野!”
又是一周周末,尹敛从卧房里出来,看到餐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式,也不知道怎么了,心情突然就烦躁起来。
“你什么时候这么会烧菜了?”肚子渐渐显怀,她只能穿些宽松的衣物,萧玺野连忙从餐桌走过来扶她,却被尹敛一把推开。
尹敛面带委屈地问他:“我有没有胖?”萧玺野想也没想就回答:“没有。”
“……你骗人。”
尹敛被他理直气壮的话差点骗到,只是一想到方才体重秤上的数字,眼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积蓄的眼泪就这样啪嗒掉在了他的衣袖上。她语气夹杂着自己也没意识到的哭腔。
“都怪你,你厨艺进步这么快干什么,我都被你喂得变胖好几斤了…….
原本什么事都理性分寸的人情绪如失闸般宣泄而出,往日里脾气差性格又散漫的人在这时候主动低下头颅,伸出拇指帮她擦眼泪。“是老公的错,”他这时候哪顾得了自己的那些脾气,一心一意都在尹敛的身上,“我不应该把饭烧得那么好吃的。”
“那也不是!”尹敛抽着嗓音反驳,“你烧给我吃的肯定是要最好吃的。”
“嗯,”萧玺野顺着她的话下去,“那我继续钻研。”
“那也不行!”尹敛被他的话绕进去,说不过就开始掉眼泪,“不是,你这个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其实萧玺野也不明白,他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只是看到尹敛的模样,他觉得可爱还来不及,能有什么气。
吃完饭后,萧玺野坐在沙发上给尹敛梳头发。怀孕后身体和心理发生变化再正常不过,尹敛的身体是比先前丰腴一些,但在萧玺野眼中,她这样极美,不一样的美。又或者说,尹敛无论怎么样,在他眼中都很好看。
尹敛任由他帮自己梳头发,用叉子去叉桌上的猕猴桃。
刚叉起一片来吃,寡淡无味,怎么也下咽不了。
尹敛鼓着嘴巴站起身,四处张望找垃圾桶,萧玺野拉住她,直接抽出餐巾纸摊开手掌,让她吐到自己掌心。
“不好吃么。”
清甜的汁水被纸巾包裹,有一些透过纸巾渗到他手心,萧玺野将纸巾放在茶几上,很快又抽出一张新的给她擦嘴。尹敛摇头:“就是味道有点淡。”
萧玺野在果盘里叉起一片尝了口。酸甜口的,比平常要酸点,但怎么也不应该是淡的。
88、甜蜜日常----93、校园if(5)...
尹敛的预产期在春季。
临近预产期的几个月里,她的胎动频繁,经常半夜里被小家伙吵醒,每次晚上醒来的时候就会感到骨关节的不适感,腿脚也酸软无力。
这几天里,萧玺野几乎是养成了浅眠的习惯,尹敛一有风吹草动就本能地醒过来,伸出手将她搂过来。
“宝宝又踢了?”
尹敛咬唇,孕期脾气大,几乎是没怎么想就将自己的胳膊抽了出来。
"和你一个德行。"
野得很,不让人消停。
萧玺野好脾气地笑笑,凑过去用鼻尖轻轻蹭她的脖颈。"老婆,转过头看看我嘛。"
“看你干嘛。”尹敛脑袋昏昏沉沉的,想睡觉奈何小家伙一直消停不下,声音里透着些许疲惫。
“这小家伙不懂体谅妈妈,让我和ta说道说道。”
尹敛转过身,就感到萧玺野指节分明的掌骨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衣,轻柔地抚摸她的肚子,唇瓣湿热轻吻她隆起的小腹,萧玺野的嗓音严肃与轻柔并存。
"萧池同学,你已经惹得妈妈够辛苦了,现在让她好好睡觉。"
萧池是萧玺野这几天给肚子里的小家伙新想出来的名字,尹敛那时正被他喂着吃水果,听到他的提议,含糊开口。
“哪个''chi''?”“一池春水的‘池''。”
尹敛拒绝的动作就这样停了下来,笑他。
“现在还不知道是男孩是女孩,你就这么着急取名字了——”“我希望是女宝宝,”萧玺野说,“我就喜欢女孩,像你。”
在萧玺野半是苦口婆心半是威逼利诱的劝说下,小家伙竟然真的消停了下来。
尹敛的表情微微缓和,抬眸,对上萧玺野的眼神。
“看来ta还真挺喜欢这个名字的。”她妥协道。
萧玺野望着她的表情失笑,没忍住又凑过来亲了她一口。
“是ta更喜欢你,不想让你受罪。”
尹敛怀孕行动不便之后,萧玺野干脆直接家里办公照顾她,到最后不用说生活作息,尹敛往客厅的方向望一眼他就知道她想要哪个东西。
“你负责躺着,其他的我来做。”这是他在这段时间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
尹敛生下萧池的那天,恰好是春季的最后一个节气谷雨,串珠滴沥落入池水中,发出嘀嗒轻响,还当真应了萧池的名字。她选择的是无痛剖腹产,由于麻药的作用,整个过程麻麻的没什么太大感觉,等生产结束药效褪去,那股细细密密的痛感才从肚子一路蔓延到全身。意识迷糊间,尹敛被医生推着到了另一间担任病房,右手被人轻轻握住,萧玺野的掌心已经溢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渍。
"辛苦你了,怜怜。"他想吻她的额头,却又怕牵动了哪里,罕然地显出不知所措的样子。“我们的女儿很漂亮,长得很像你。”
萧玺野说得毫不夸张。萧池长得和她妈妈很像,特别是眼睛和鼻子的地方,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地好像里面含着水会说话一样。鼻尖挺俏,皮肤很白,笑得时候发出咯咯的声音,像个清冷漂亮的小公主一样。
但尹敛和萧玺野很快发现,这小家伙性格上不仅和她妈妈搭不上任何关系,反而朝着她老爹的方向大步迈进,大有一去不复返的架势。
"哇!!!妈妈她欺负我!!!"
幼儿园门口,肉嘟嘟脸颊的男孩从门口跑出来,一见到妈妈哇地一声大哭出来。男孩母亲焦急地蹲下来询问:“谁欺负你了?”
"就是她!萧池!!!哇,她简直就是恶霸!!!"
男孩母亲顺着男孩的目光看过去,原本生气的目光在触及小女孩水灵灵的漂亮眼睛时就瞬间融化。好漂亮的孩子。“你说谁欺负你?”孩子母亲看了眼柔软无辜的萧池,又望了眼自己的儿子,不可置信道。“就是她啊,老妈!”小男孩害怕地朝那个地方偷看,在萧池望过来的时候,又急忙移开,“在李老师发点心的时候,她总是扮鬼脸吓我,我被吓得没坐端正拿不到饼干,都怪她都怪她!!!"萧池靠在幼儿园门旁的小树上,软声糯语地回答。"那是你在打嗝,我帮你把嗝止住。"小男孩不服气道:“那你趁我午睡的时候,往我额头贴猪头贴纸呢?!”
“好啊,肃池同字,别以为你凑到妈妈耳辺找就不知迫你仕说什么了。说话间,身型挺拔的男人越过人潮走了过来,肆意立挺的眉眼在夕阳的照耀下反射出张扬的光泽。萧玺野低头望着向他耀武扬威的小脸蛋,煞有其事道。"私自告状,恶作剧同学,罪加一等,罚你下一个星期都回自己小房间睡。""哇!老爹,你简直是公报私仇!"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性格,萧池可太知道她这便宜老爹什么德行了。找这么多借口,还不是想一到晚上就独占妈妈。她才不会这么容易就让他得逞!眼看着父女两个人又要斗起嘴,尹敛拉了拉萧池的手,朝她示意道。“好啦小池,先和同学道歉。”不管怎样,这次确实是萧池做的不对。聪明漂亮的小女孩适时地耷拉下眉眼,走到男孩身边道了声歉,男孩母亲听着萧池的嗓音心都要化了,赶紧把自己儿子按头。"人家都和你道歉了,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她这儿子,怎么这么娇气呢。眼看男孩母亲揪着男孩的耳朵远去,萧池对着男孩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还没来得及转身,突然感到身下一阵腾空,下一瞬,自己就被男人单手抱在了身上。耳边传来她那便宜老爹懒散的嗓音。"人看着小小的,心眼儿倒不少。"萧玺野一手抱着萧池,一手牵着尹敛回到车里。尹敛为了方便照顾萧池坐了后座,在快要回到家的时候,倏地记起什么,朝萧玺野的方向道。"等会儿我可能还要去一次京大。"萧玺野透过后视镜望她:“书忘了?我让段旭去拿。”在萧池上幼儿园之后,尹敛就申请了京大音乐系的博士,最近在思考博士论文的选题方向,有关音乐学的参考文献在家中摆了一堆。萧池深受尹敛的熏陶,前几天在坐在钢琴凳上玩的时候,盲弹琴键竟然还真有不小的音感,高兴得尹敛捏着她的脸夸她是天才小钢琴家。尹敛还没答应下来,萧玺野就将电话拨了出去,她也就随他,干脆将全身心都放在萧池身上。回到家里,钢琴房里多了一架在施坦威旁边的小钢琴,萧池一看到,立马眼睛冒亮地就跑了进去。清脆青涩的钢琴声响起,尹敛明白萧玺野的用意,转过头看他,后者搂紧她,亲吻她的脸颊。“女儿多跟你待在一起比较好,别跟我小时候一样浑。”尹敛搂住他脖颈笑,歪头看他:“你也知道你小时候浑?”萧玺野被她看得身体发烫,动了动喉结,搂她腰肢的手开始不规矩起来。“老婆。”又是那种黏糊糊的,听着让人耳根发烫的声音。尹敛感到尾椎骨被他轻一下重一下地按着,几乎是立马明白了萧玺野想要干什么。“别闹,”她被按得酥酥麻麻的,眼看萧池就要转头,她握住萧玺野向下的手,“昨天你不是已经……”萧玺野凑到她耳边:“小池上个星期都是和你睡的,就一晚哪里够。”……”都是做父亲的人了,怎么就没个正形呢。尹敛咬了咬唇,感受到他的手与她的十指相扣,拉着就要去房外时——“妈妈~”萧池甜甜的嗓音从钢琴房里传来,“你能教我这首曲子怎么弹吗?”萧玺野:“……”萧池的音乐天赋很高,小学二年级就能在学校的舞台上表演曲目。一曲完毕,台下掌声雷动间,尹敛感动得眼眶湿润,萧玺野搂紧她,去后台接小池同学。刚走到后台,尹敛远远地就望见一个稚嫩的男生往萧池的地方走,耳朵红成一片,结结巴巴地对小池同学说。"萧池,你刚刚弹得真好。”他从背后拿出一个漂亮的水晶球,水晶球里面是一架做工精致的钢琴模型,“我…我想把这个送…送给你,你愿意接受吗?"萧玺野气得脸都黑了。尹敛也有些好奇小池同学会怎么反应。萧池看了眼男孩手中的水晶球,又看了眼他红透的脸,刚想说什么,就看见自己便宜老爹挡在自己身前,饶有兴味的眼神扫过小男孩手中的水晶球。“呦,我姑娘可没那么好追。”小男孩被萧玺野一个眼神给吓跑了。夕阳西下,晚霞染红天空,萧池一只手牵着爸爸的,一只手牵着妈妈的,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才不会接受他的水晶球呢,”路上,萧池凑近尹敛的耳边轻轻道,“我有自己的‘水晶球’。”尹敛低下头问她:“那你的水晶球是什么呀?”小池同学小而柔软的手捧着尹敛的掌心,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当然是我最最最亲爱的妈妈呀~”尹敛今天因为萧池感动哭了两次,等到家的时候,眼睛肿得消不下去,萧玺野小心翼翼地把热毛巾敷在她眼睛上,用指腹徐缓摩挲她眼角的泪痕。“小池长大了,”尹敛抽着鼻子道,“一回家就自觉写作业,写完作业练琴,怎么这么乖啊……”“嗯,她性格像我,但更喜欢你,”萧玺野握紧她的手,“所以她在学着让自己静下心,学着让妈妈更放心。”“怜怜,我好开心,”他轻吻她的唇,“我们的女儿那么聪明,又那么乖,还有——”尹敛的眼神望向他,在他眸中看到了一抹狡黠。“也知道一到晚上,不来打扰我们。”“…….”主卧的房门不知何时被萧玺野悄悄关上,他唇灼热的温度从她的唇瓣侵略至全身,激起身体一阵阵快感的颤栗。
"怜怜,我们再要个宝宝好不好。"粗重呼吸间,他的身体倾轧而上,在她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细密酥痒的亲吻一路往下。
"小池说想要个妹妹一起四手联弹,这么小的愿望,我们满足一下,不过分……"
89、校园if(1)
"小敛,你昨天放学以后急匆匆地就跑出去了,干什么去啦?"喧杂的食堂熙攘,身穿校服的少女正用勺子挖着土豆泥吃。她整个人长得很白净,脸小皮肤好的缘故,从老远就能一眼望到她,鼻尖唇瓣精致,只是额头上的刘海稍微有些厚,只能在抬头时才能看清她浸着波光水意的盈盈清眸。听到吴嘉宜茶余饭后的闲谈,尹敛停下手里的动作,含糊开口。"昨天尚老师让我送磁带过去,我第一次去京府国际,怕迷路所以早点过去。"“尚云宁?尚大钢琴家!”吴嘉宜一提到那个名字就来了劲,“去年在京源新年演奏会一战成名的那位啊,你认识她?”"准确地说,是我妈妈认识她,”尹敛平静地放下手里的土豆泥,朝门口方向望了望,“子晴人呢?"
“又去京府国际玩啦,”吴嘉宜吐了吐舌头,“她说最近遇上了个还算聊得来的人,还是家里有矿的那种,没事就往那边跑,都不和我们吃饭了。”
家里有矿。
尹敛被吴嘉宜的描述逗笑,收拾好桌上的桌盘站起身,听吴嘉宜继续和她讲八卦。
“不过要说京府国际那边,一板砖砸下来十个里面八个家里都有矿,剩下两个那属于是上头管矿的,”她和尹敛放完桌盘,朝教室方向走去时倏地想起什么,“诶,小敛,你最近刷论坛了吗?"
尹敛放了颗薄荷糖在嘴里,舌尖压下硬糖坚实的质感,薄荷微妙刺激的感觉顺着上颚蔓延开来。
“没刷。”
“我就知道你对这些不感兴趣,”吴嘉宜继续道,“不过我们学校论坛最近真的疯了,到处刷屏的居然都是京府国际萧玺野的帖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京府国际的论坛呢。”京府国际。萧玺野。
尹敛脚步停下来,不是因为这名字熟悉,而是因为通往教室的这条路在施工。从食堂到高二一班统共有两条路,这条最短的路封锁了,尹敛只能绕到经过琴房那条较远的路去。
“不过是实话,那家伙确实帅,那种死亡角度竟然还能被拍出那种感觉,关键人家还有钱,据说学习还不错,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一旁的吴嘉宜还没注意前面道路发生了什么事,一门心思感叹人生的差距,尹敛随口问了句。
“他就没什么缺点吗?”
“缺点啊……”吴嘉宜想起来什么,"据说他脾气可臭了。"
“不管我们学校的美女还是京府国际那边的女生接触下来,都说他脾气差得要命,搭话不超过一句就自动冷场,还会时不时怼人,毫不留情,”吴嘉宜总结道,“连子晴那样和谁都处得来的人,都说他脸上差点贴上生人勿近几个字了,也只能远远看看那副好看的皮囊了…
倏地,挖土机一个动作将地面的尘土纷纷扬起,眼看那些沙粒就要随风吹到她们面前,尹敛连忙拉着吴嘉宜后退两步——
脚踩下去,却不是坚硬的水泥质感,而是别的什么柔软的东西。
午休将至,人潮汹涌,尹敛撇过头去,却只看到戴着黑色帽檐的修长身影一闪而过。
"怎么挑在中午施工啊,真是的。"
吴嘉宜说到一半的话被打断,见尹敛有些愣神,用手肘戳了戳她。
"小敛,你在看什么呢?"
深色衣袂消失在转角,隐于人群/交叠,尹敛收回眼神,摇了摇头。
“没什么。”
昨天去京府国际送磁带之后,尚云宁邀请尹敛去大礼堂旁边的琴房练琴。京府国际的琴房和京林艺中的差不多大,里面钢琴的价格却翻了个倍,音色自然是很不错的。尹敛没抵住诱惑,摸到琴键后就停不下来,意识到时间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九点钟了。
再加上回去的时候误打误撞迷路又遇到了个奇怪的人,耽搁了更长时间,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尹敛插入钥匙回家,望向客厅里空无一人的寂静,稍稍松了口气。
"小敛,你这是去哪了呀?"柳沁皮笑肉不笑地从卧房里出现,显然是守株待兔已久。尹敛:“妈妈你听我解释……”
于是乎,昨晚受到了双重惊吓的她,今天下午的午觉睡得都不是很好。
闭眼,深呼吸。
尹敛趴在课桌上,感受鼻尖抵上坚硬桌板时沁入的微凉质感,再一次尝试入睡。
意识逐渐变得朦胧间,一个背影却猝不及防地闯入她脑海里。暗色,挺拔,昂扬,随着身后洁白的雪与飘摇的树枝微微浮动晃荡,像是一搅就极易流逝的春水。
明明是本该毫不相关的词,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昨晚在烨林碰到的那个奇怪的人。
她没看清他的脸,只知道他的腿很长,胸膛很热。溢出的轻笑声,很好听。
临近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课,尹敛的困倦情绪更重,思绪透过打开的窗户飞到了云端里。
讲台前,老刘滔滔不绝地在黑板上讲题,与往常一样,大有收不住的架势。
周围转笔和交头接耳的声音越来越大,老刘不满地将教科书往讲台上一抛,“砰”的不大不小的一声,窃窃私语忽地止住,他不满的声音传遍整个教室。
“不是还有14分钟?你们就这么着急放学?”他逡巡一圈,将目光定格在最安静的尹敛身上,“学学人家尹敛,每天不仅上课认真听讲,放学后还主动到琴房里面练琴,要是有人家一般努力,我还需要每节课都把知识点重复那么多遍吗?”"
被突然cue到的正在发呆的尹敛:“…….”
下课放学,教室里又闹哄哄的,众人围在尤子晴的课桌旁边,后者漂亮的脸已经被问得有点不耐烦了。
“哎呀,别问了,我又没有很了解他。”"才刚认识两天,什么嫂子,谁在瞎说???"
尤子晴一记眼刀飞过去,拨开围上来的人群朝门口走。
“你们这群人怎么这么八卦啊,”她一把挽住尹敛的手,“不和你们聊这些无聊的话题了,今晚我要陪小敛一起去练琴——”
“子晴,你就说说嘛,”瞿铃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我今天中午也出校了,刚好看到你和孙家那公子哥在一起。”
尤子晴的脸色变了变。
“我看得不太真切,”瞿铃继续道,“但从我的角度,你俩是不是牵——”
“咳咳。”
尹敛低头咳嗽两声,将瞿铃的话打断。“子晴,快走吧,再晚琴房要登记不上了。”
最近刚开学的缘故,京林艺中的琴房并没有那么难订,在朱姨办公室里的登记表上签字以后,尹敛如往常那般去了最靠西边的琴房。她喜欢那间琴房,不仅是喜欢那间琴房的琴,更多的,是在那里能看到傍晚时分窗外余霞成绮的模样。
不像日出那样缥缈,也不像午后那样灿烂,淡淡的光辉隐藏在云朵后,反射出间于白天与夜晚分界的旖旎色彩,就如同变化流动的旋律那样,很容易让人不知不觉陷进去。尹敛一投入到练习中常常会忘了时间,隔壁琴房的尤子晴练得累了,就跑到她的琴房里聊天。
“小敛,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青春期的少女脸上露出神秘又羞赧的表情,即使还没完全说出来,尹敛大概就能猜到尤子晴想要问她什么。
“你觉得他怎么样?”
尤子晴打开手机相册,将手机翻转过来。透过屏幕,尹敛看到她和另一个男生的合照,两个人举止不算亲密,靠得也没那么近,但就是能感受到那种暗戳戳的青涩暧昧感。
“你说哪方面?”尹敛问。
“身高,长相,当然还有——”尤子晴拖长语调,“感觉。”
听完尤子晴的描述,尹敛又一次很仔细地观察着照片中男生的长相。五官端正,身高也不矮,放在同龄人中间一眼就能挑出来的人,当然,最瞩目的还是他校服衣袖下面那只价值一百多万的百达翡丽手表。
“身高长相都OK,”尹敛想了想,“至于感觉——”她一时不知道自己刚才转瞬即逝的感觉准不准确。
“每个人感觉都不一样,以你的眼光觉得长相OK那肯定算帅的了。”尤子晴满意地收回手机,朝她面颊上亲了一口。
"我妈今晚又要加班,能去你家蹭饭吗?"
尹敛望向她,后者撒娇似的贴上来。“哎呀,实在是柳阿姨做得太好吃啦~”
等两人练完琴出校园,夜晚吞没了最后一片流动的晚霞。
路过转角,对面学校显赫的招牌在夜色中仍然昭著,尹敛遥遥地就看到有一个男生在门口等人,在见到尤子晴出来了之后,立马将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
尹敛认出来了。就是刚刚在照片里的那家伙,好像叫孙文荣。
孙文荣似乎在校门口已经等了许久,见到尤子晴后就立马把手上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尤子晴有些意外但也没拒绝,两人在路灯下说悄悄话,尹敛微微转过头没看他们,转而观察起道路旁种植的树木。
这些树和平常看到的梧桐或银杏都不太一样,树干浅白,树枝微红,昨晚下的雪到今天还没能全部融化,覆盖在枝叶上,仿佛浮荡着一层薄薄的泡沫。尹敛感觉这树有些眼熟,目光落在树叶尖端的那一小簇雪上,伸出食指刚想去触碰,白烨树忽地微微摇晃起来。
那一簇雪就这样落在了她的指尖,尹敛想收回手,却恰好与那人缩回来的指尖碰到一起,凉意与炙热一道浸润指腹,连带着心好像也被烫了一下。电光石火的交擦旋踵即逝,她的耳边传来一声轻响,那人微微站定的身影在她视线末尾洇出一小片黝黯的阴翳。
路灯那头传来孙文荣惊讶的声音。
“萧玺野,你怎么还在这儿?”
萧玺野。
这三个不算陌生的名字落入尹敛耳中,她顺着前面两人诧异的目光看去。
身型挺拓的少年穿着黑色兜帽衫,路灯洒下的余光在他肆意张扬的面孔上晕开,即便只能看到侧颜,也足够惊艳。
他随意站在马路边,来往车辆的前照灯照亮他抬起的掌骨,小臂随着他动作不经意从袖口露出,起伏有力的薄肌恰到好处地展现出少年蓬勃的张力。
懒散的音百无聊赖,偏生尾音挟着点钓,像是钩子往人心里挠了一下。
“拿书。”
这时候想起来拿书了?
孙文荣更觉诧异,但仔细想来,这人哪一次不是随性做事。他不好多问,重新将目光转向尤子晴。
“子晴,你要去哪里,我让司机送你。”他指了指路边停的林肯车,藏着哪些心思再明显不过。
尤子晴看了眼车的位置,心里有些心动,但还是礼貌地拒绝。"不了,我今天要去同学家吃饭,我们不顺路的。"
听到尤子晴提及其他同学,孙文荣像是才注意到尹敛似的朝那儿望去。路灯模糊她的五官,也模糊了她与身旁少年的距离。
刚刚只粗粗瞥了一眼还未注意,尤子晴这位同学长得其实很精致,只是略显厚重的刘海将她本就小的脸几乎是挡了一半,那股清冷坚韧的劲儿也有大半都化作了若有似无的淡漠。
孙文荣张了张嘴,想开口说什么,只是刚冒出一个音节,就很快被萧玺野打断。
“孙老爷子不在老宅等你吃晚饭?”
怎么可能,那老爷子看他跟看金笼子里的麻雀似的,一会儿不回又得让司机在旁边咕咕哝哝了。
被萧玺野提醒了这么一句,孙文荣也消了别的心思,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对尤子晴道。
"子晴,既然我不顺路的话,那我先回去了。"尤子晴朝他温和地笑:“嗯,好,明天见。”
“明天见。”
暧昧期的少男少女依依不舍地在路灯下分别,本就是唯美的一幕,尹敛在一旁如同观赏文艺片的片尾那般安静看着,眼神无意间扫过孙文荣的背 影——只是一秒,视线被人兀地挡住。
她一愣,反应过来是谁站在她面前后,条件反射以为他要从自己面前走过去,还好心地想要给他让路。
只是刚后退一步,就听得面前的少年轻笑一声。“看他做什么,我比他更好看,不是吗。”
萧玺野这样的人,也只能远远看看他那副好看的皮囊了。
吴嘉宜中午时说的话倏地在尹敛脑海中涌出来。
中午还在讨论的主人公此刻站在她面前,溢着懒调的嗓音随风灌入她耳中。恍惚间,尹敛差点以为他听到了她们今天的对话。
她眨了眨眼睛,还在思考怎么应对,少年显然并不打算给她犹豫的机会。须臾之间,萧玺野向她的方向再走一步,两人方才扯远的距离就这样被他无限拉近。
这一次,他的声音跨过劲风喧嚣,清晰得让人耳骨发热。
“不要看他,看我。”
90、校园if(2)
少年立体肆意的五官在盘桓的灯光下晕染出几分柔和的色彩,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眸却毫不掩饰地直直望着她。
尹敛第一次感受到。
原来一个人的目光也可以如此有重量。
风声渐长,白烨林的树叶穿梭在他们两人不远不近的距离。她不再与他对视,低头看了眼飘落在鞋面上的白烨树叶,耳边传来尤子晴的声音。
"小敛,怎么愣在原地呀?"
尤子晴道别完孙文荣,笑意盈盈地走过来,在意识到一旁的萧玺野后,明显愣了愣。“你们认识?”
尹敛几乎是立马回答:“不认——”“马上认识了。”他的反应显然也并不比她差。
这样说着,萧玺野的眼神扫过尹敛胸口上的铭牌,轻笑。“挺巧,你和我名字还是反义词。”
尹敛听他这样说,还仔细想了下,质疑道。”‘敛′和‘野’算反义词吗?"少年抓住破绽,挑眉。"原来你认识我啊,尹敛同学。"
最后那四个字在他的语调下被刻意拉长,就连寻常的一平一仄也浸了几分意味不明。
尹敛意识到被他套路,耳根有点热热的,只能转头望向一旁看戏的尤子晴。她用口型问尤子晴。
“这真是萧玺野吗?”怎么跟别人口中的不太一样?
尤子晴也纳闷,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不晓得这算怎么回事。
反倒是被提及的主人公先开了口。
他微微弯下腰,深色卫衣领口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敞开,若隐若现地露出他凹伏的锁骨。
"尹敛同学是觉得我哪里不像吗?"
他似乎知道自己哪一个五官都很勾人。尹敛顺着他低头的动作不自觉地由上而下描摹起他整张脸,从洇着亮色的黑眸,直挺的鼻尖,再到泛着微红的嘴——
等会儿。他什么时候离她这么近了。
"看来是真的看得很仔细了。"意识到尹敛回过神,萧玺野毫不吝啬地夸赞她。
尹敛这次直接不理他,拉着尤子晴就往家的方向走去。等到小区楼下时,她缓缓停下来,才发现方才的步伐比以往都要急,不仅是尤子晴在喘,她的呼吸也急促了许多。尤子晴扶着腰大喘气,目光移向她:“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么——”
“闻到红烧排骨的味道了,”尹敛转移话题,朝楼上望去,“我妈今天回来得还挺早。”
柳沁这几天大部分时间都挺忙的。就尹敛了解到的,她在泰安区一户人家当钢琴家教,家教的学生好像也在对面的京府国际就读,叫林云琼。柳沁似乎不愿向她透露太多关于她工作方面的事,尹敛明白她的意思,是不想让她分心,可在尹敛心中,柳沁的事远比学习和弹琴的事要重要得多。
"妈妈,我带子晴一起回来啦!"
因为昨晚的事情,尹敛见到柳沁还有点心虚,正好尤子晴一起过来,她倒也能顺理成章含糊过去。桌上的菜式丰富多样,柳沁递给尹敛和尤子晴一人一副筷子,笑眯眯的眼神扫过尹敛,再移向一旁的尤子晴。
“我做得菜都偏甜,要是吃不惯我等会儿多放点盐。”
“没有没有,阿姨烧的菜刚刚好,我就喜欢阿姨烧的菜!”尤子晴的嘴一向很甜,这次说的也的确是真心话。
柳沁烧菜的口味和北方地区不太一样,的确偏甜口但吃起来一点也没有发腻的感觉,尤子晴从第一次尝起就对这味道念念不忘,家住北边却天天往南边跑。等饭吃完,尤子晴被自己老妈一个电话叫走,柳沁站起身准备收拾桌上的碗筷,却被尹敛抢先。
尹敛:“妈,今天我来洗碗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柳沁哪不清楚自己女儿的性格,笑意盈盈地说了句好后开始擦桌子,只是还没擦两下,尹敛又从厨房探出头来。"等我洗完碗,擦桌子也我来吧。"
柳沁这回没再应好,抽出纸巾擦了擦手,对尹敛说。“这些等会儿再说,小敛,我和你谈点事情。”
尹敛知道躲不过,乖巧地坐在客厅上,听到柳沁问她。
“你昨天去京府国际了?”早该知道的,昨天的事尚云宁肯定和柳沁讲了。尹敛点头,思索了片刻,还是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其实挺羡慕一心想要考京大音乐系的那些同学的,我这几天也在犹豫,要不要和其他同学一样冲京大或者京音大。"“但我其实想要和尚阿姨一样,”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地望向柳沁,“欧洲也好,别的地方也好,我真的很想在大学期间到外面看一眼。”
柳沁听完她的话,是意料之中的沉默,就在她以为柳沁不会同意时,手掌被人包裹住。
"小敛,我非常支持你的想法。"
尹敛猛地抬眸看向柳沁。
“人生不是单程轨,如果你决定要走云宁的那条路,妈妈完全支持你,有野心是好事,敢于去行动更是了不得。”
“就是我总有点担心,”柳沁似是想起什么,握着尹敛的手紧了紧,"下个月我要去泰国出差一趟,如果你还要找云宁练琴的话,一定要注意时间,不可以再这么晚回来了,这样是很危险的。"
去泰国出差。
这不是柳沁第一次出差的情况,国外有很多知名的钢琴比赛,柳沁作为钢琴老师时不时就会陪自己的学生去国外进行比赛前的急训和排练。
这本该是一件极为正常的事情,可不知道为什么,尹敛心里莫名涌上一阵不安的感觉。
柳沁还在交代自己出差后的注意事项,等到一大通话说完了,她才发现尹敛似乎在走神。
"小敛?”柳沁的尾调微微上扬,透露出些许不满,“你在认真听我讲话吗?"
尹敛抿唇点头,在柳沁松开她的手准备往厨房走时,没忍住拉住了她的衣袖。
两人皆是一怔,尹敛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让她不得不开口。
“妈妈。”
“你能不能…不去泰国?”
进入三月,京市的天气变得晴好透亮,老刘和学校领导商量后安排,每周三下午两节课都留给同学在琴房练琴。尹敛待在最熟悉的琴房里,面对眼前的钢琴却连打开琴盖的心思都没有。
门外响起规律的敲门声,她几乎是一秒就冲出房门问门口的男生。“怎么了?”
男生努了努嘴,指向琴房窗户对面办公室的方向。“老刘叫你过去一趟。”
教师办公室内,尹敛接过老刘的电话,听到柳沁那头航班取消的消息,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老刘笑她也太离不开妈妈了,去泰国一个月的时间都舍不得,尹敛扬起嘴角毫不犹豫地应了声是,转而高高兴兴地跑回琴房准备练琴。
打开琴房,却发现原本纯黑的雅马哈钢琴盖上多出了好多颗五彩缤纷的糖果。这些糖果小巧却精致,有些像她前几天从买的,但仔细看,能看出每一颗糖果的切面和形状都不一样,很明显是人手工做的。
尹敛本该疑惑的,但这已经是连续三天出现的事了,从一开始的诧异到现在的习惯,尹敛自觉这样的自己很不正常。
理所应当地接受并不是她的性格,如果是学校送的还好,可如果是其他人送的——她就要和那个人说清楚了。
这样想着,尹敛随手拿起一颗糖果就往朱姨的办公室走去。下午两三点钟的时间,朱姨午睡应该已经醒了,尹敛站在门外轻敲了下门,发现门并没有关。
踏进办公室,她没有见到想象中的身影,入目的是少年挺拔昂扬的背脊,耳边响起的是他按动圆珠笔的声音。
“尹敛同学,一天下午进出琴房两次,扣两分。”
笔尖触及纸质的声音沙沙作响,他在登记表上写着她名字那行打上两个圆圈,明明是背对着她,尹敛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能想到他的神情。
"萧玺野?”她想起他的名字是自己也从未发觉的快,“你怎么在这里?"
他不应该是在京府国际吗?怎么跑到京林艺中的琴房来了?
萧玺野坐在椅子上转过身,用惯用的疏懒语调叫她的名字。
“尹敛。”“嗯?”
“你这么在意我的吗?”他摇了摇手上的记分单,纸页划过他劲瘦的小臂,划出一道转瞬即逝的红痕,“你刚刚可是被扣了两分诶。”“……”
这人,怎么还有点欠揍呢。
京林艺中的琴房的确有不允许课间时间随意走动的规则,被扣分到一定程度就得到指定天数后才能继续申请。
尹敛深吸一口气,和他解释:“第一次是刘老师叫我过去。”“哦,”少年善解人意地应了声,"那这一次呢?"
“这一次……”尹敛这才想起手里糖果的事,“我有事要问朱姨。”
萧玺野点头:“这样啊,朱姨下午临时有事,让我看着,你有什么事可以问我。”
尹敛几乎是下一秒就反驳道:“这件事你不知道。”“你怎么确定我不知道?”他反问。
尹敛干脆摊开手中的糖果给他看:"我是来问这些糖——"
“我送的。”
尹敛一下噎住。
或许是没想到这个人是他,又或许是别的原因,她感到诧异的同时,心脏又不由自主加快跳动起来。
“怎么这副表情?”萧玺野歪头,将手中的计分板放在桌上,站起身,"我不可以送吗?"
他问得理所当然,反而让尹敛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为什么要送,以什么身份送。
似乎是看出了尹敛的疑问,萧玺野轻笑了声,回答她无声的问题。“以暂时琴房管理员的身份送的。”
窗外鸟雀吱呀了声,温煦的风透过窗户吹乱了尹敛耳边的鬓发。她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那每个琴房都有,对吧。"
“每个琴房都有。”萧玺野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那就对了。
尹敛心满意足地点头,转身想走的同一瞬间,少年清冽的嗓音继续道。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尹敛的脚步顿住。
心脏猛地一跳,她惊诧地回眸,正好对上萧玺野那双直白坦荡的眼眸。
他的眼神攻击性很强,却因为淋漓尽致的磊落,非但没有给人以不适的感觉,反而让人下意识将他说的每句话都当作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
譬如此时此刻,在他口中,最为理所当然的事情变成了——
“我送的糖,当然只能是你的。”
91、校园if(3)
放学铃响,尹敛踏入琴房的那刻,看到琴盖上糖果的同时,几乎是一瞬就想起了萧玺野那张脸。
自从一周前的那天后,她虽然不能说刻意躲着他,但也从没动过这些糖果。尹敛不清楚这个大少爷兴致突起下午两节课翘课来这边打临时工是什么意思。
这些手段是他惯用的伎俩?还是出于新奇第一次尝试的方式?无论哪一种合理的理由,当尹敛尝试将它放在萧玺野的身上时,又变得没那么合理起来。
叮咚一声,尹敛望向手机上弹出的信息。是她最近认识的一名网友,网名叫“甜甜酒”。
与她可爱的名称有些差异的是她的头像,是纯色的灰色调,看着有些神秘。
【甜甜酒】Hello,下课了吗?【尹敛】刚刚下课。
“甜甜酒”发了个OK的表情包,随后甩出一个链接。
【甜甜酒】最近和我说叔在研究一个心理课题,麻烦填填问卷~【拜托拜托.JPG】
尹敛打开问卷链接,是几个看起来很简单的问题,应该是性格测试之类的。她迅速填完后,屏幕转了几圈后显示结果—B型。
【甜甜酒】和我猜得没错,果然是B型啊……
还没等尹敛问她,她就主动和尹敛说这是弗里德曼的经典性格测试。他将人的性格分为两类——A类和B类。
A型人格者具有极强的进取心、侵略性、自信心、成就感,并且容易紧张,而B型人格则相对松散、与世无争,对任何事皆处之泰然。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尹敛问她。【尹敛】有没有可能一个人既是A类又是B类?
“甜甜酒”抛了个问号的表情。
【尹敛】就是具备侵略性和自信心的同时,还让人感觉很松弛的样子?
“甜甜酒”那头“正在输入中……”好一会儿,才发来短信。
【甜甜酒】不太可能,你心里有人选?
她点击发起语音通话,尹敛按下接通键,将这几天的事说出来,电话那头少女轻笑了声,告诉她。“对这种人,绝对要反撩回去,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从琴房出来,恰好是黄昏与黑夜的交际,昏黄的灯光侧打在尹敛的面孔,她如以往那样放学走回家,拐过小巷,却听见有轻微的脚步声尾随。风声惊动,尹敛走得快了些,后面的脚步也随之加快,拐角处,她一下撞上少年结实烫热的身躯。
他的胸膛很热,也很硬,尹敛感受到他从衣料上透出的蓬勃温度,头脑晕晕的,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少年一把抓住手腕,拉到了身后。
黑暗中的人影停顿后快速离去,尹敛握紧他炙热的手腕,恍然他劲实小臂的温度正纤悉无遗地透过皮肤纹理,熨入她腕骨中流动的血液里。
少年的脸隐于半明半暗之间,依稀能分辨其利落锋致的轮廓。
尹敛加剧的心跳平复下来,意识到他挡在自己面前,低头道了句谢,却发现萧玺野握着自己手腕的手越来越紧。
尹敛蹙了蹙眉:“疼——”他松开手,朝后退了半步,淡淡的语气。“抱歉。”
尹敛望了眼手上镌印的红痕,有些无奈。实际上他并没有用太大力气,但她的皮肤很薄,一握就红,再加上皮肤白,远远望过去就显得格外显眼。
她轻声说了句没事,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却发现萧玺野也往这个方向走。他和她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红绿灯的光线夹杂着细密的雨珠洇入尹敛的眼尾,她回过头,隔着一条狭窄的马路望向对面的少年。
红灯边缘的光泽在他侧脸晕染出暗绯的光泽,在尹敛望向他的瞬间,萧玺野几乎是一瞬间捕捉到了她的眼神。
四目相对。
光线由红转绿,萧玺野朝她大踏步过来。
这场雨来得不太是时候,周围的行人大多没有准备,急匆匆地从马路边穿行而过。萧玺野今天穿的是京府国际的校服,规整的衬衫领带在他身上平白多了几分不羁,领带最上方两颗扣子微微解开,露出的锁骨已经被雨水悄然打湿。人群迅急的人行道里,他站定,脱下校服的外套,递到尹敛手上。
萧玺野:“回头望我做什么?”
尹敛的目光落在他手上的校服外套上,少年骨节分明的手又往她的方向伸了伸。
她并没有立即拿,而是问他:“你家也往这里走吗?”泰安区这一带都是平房住宅,她不认为萧玺野会住在这里。
面前的少年手仍没有收回的意思。他坦然得让她诧异:“没有。”
尹敛:"那你往这里走——""我不放心你。"
他的话就如瞬息之间的雨季,猝不及防落了她满身。尹敛抬眸,似乎是要在他眼中找到一丝一毫开玩笑的痕迹。遗憾的是,她想要寻找的那些揶揄、顽劣、试探,都没有。他就这样趁着她愣神,自然地将外套套在了她的头上。
“腿长在我身上,不要赶我走。”他这样对她说,“送你到楼下,我就离开。”
……”
他好像没尹敛想象中的,那么强势。
两人一前一后站在小区楼下,尹敛将湿透的外套递给他,见到少年满脸的水珠时,愣了愣。
因为没有外套的缘故,原本就较薄的衬衫被雨打湿,贴在他贲张的胸口,若有似无地显现出他蓬勃的肌肉线条——
萧玺野的眼神朝她望过来。尹敛移开了视线。
他没什么推脱地接过外套,洒脱朝她摆了摆手就要回去,却被尹敛叫住。"那个….萧玺野?"
他的身形顿了一刻,回过头,撞入少女灵动的眼眸中。
“楼上有干毛巾,给你一条?”
尹敛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提出给萧玺野毛巾的人是她,踏入家门口才意识到这句话有多么奇怪的,也是她。柳沁今天回来得晚,客厅里给她留了包好塑料膜的饭菜,只需要尹敛简单热一下就可以。尹敛换上拖鞋,准备去卫生间拿一条没用过的毛巾给萧玺野,走到门口时,却发现他的耳尖比往常要红一些。“你怎么了?”她一下蹙紧了眉。如果是因为给她披外套/弄得他自己着凉了,那她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这样想着,她伸出手背想要探他的温度,萧玺野却后退一步,指了指额前被染得濡湿的碎发。
“湿。”
他以往随意恣肆的表情收敛了很多,薄薄的眼皮耷拉着,隔着段距离去够尹敛的毛巾,在暮色瞳朦下竟隐约显现出些许可怜的色彩。尹敛听他这样说,没立即动。
就在萧玺野以为她要关上门的时候,她蹲下来,从玄关柜里拿出拖鞋。
“没关系,”尹敛在少年抬起眼皮的同时,很郑重地和他说,“进来吧,量一下温度。”客厅里,尹敛谨慎地和柳沁报备拍照后,从医药箱内拿出温度计递给萧玺野。他的头发在擦干后显得有些卷翘,不太听话地翘在脑袋上,从她的角度看莫名有些好笑。尹敛隔着点距离坐在沙发的另一端,望着他将温度计放在额前,“嘀”的一声。她问他。
“发烧了吗?”萧玺野往温度计刻度标上瞥了一眼,答得很快。“没有。”
尹敛:“真的没有?”他没任何犹豫地回她:“真的没有。”
前几天在琴房面对她的时候那么直接,真的进到她家里,反而局促起来。
这是尹敛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萧玺野,难免觉得稀奇,又瞥了眼他通红的耳尖,不太相信他说的话,作势要拿温度计来看。
萧玺野抬高手臂,不让她去拿,尹敛就干脆站起身来抢。他的反应敏锐,好几次就差一点点就要够到,却见他身体往后微微一撤,尹敛躲闪不及,整个人身体都朝他扑过去。仅差分毫。
少年蓬勃的心跳声与她微乱的呼吸重叠在一起,在寂静的客厅漾起微妙的涟漪。
两人离得极近,近到尹敛发现他的鼻尖原来有一颗小痣,嘴唇被浸润过似的泛起水泽,唇形薄薄的像小猫一样,看起来很好……
她及时回过神,撑着沙发想要重新坐起来,却被萧玺野猝不及防地那么一拉。
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不由分说浸入感官,如他给人的感觉那样,散漫又不寡淡。
这一次,萧玺野没有刻意躲开,尹敛伸手拿过他手上的温度计,仔细去看刻度标上的数字。
36.5°。
的确,没有发烧。
可是——
尹敛望向他耳尖的目光被他捕获,萧玺野扯了扯嘴角,问她。
“为什么耳朵红就一定是发烧?”
为什么不能还有一种可能。
温度计落在地毯上发出迟钝的响声。
为什么这人连类似表白的话,都能说得这样惺忪自然。
"那还能是什么?"
她的好胜心被他挑起,皮肤相贴间感受着他青筋跳动的皮肤纹理,率先打开了两人之间那扇隔着纱帘的窗。
“不会是——”尹敛放缓语气,“害羞?”一句话落地,两人之间的气氛更显微妙。萧玺野的表情略微有些变化,身体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果然有用。尹敛像是扳回一局那般,心下更有气势起来。
她一只手撑着沙发,一只手捏了捏自己耳骨的相同位置,柔软的皮肤被洁白拇指徐缓抚摸,耳骨微微凹陷成她一小半圆形,她看见萧玺野的喉结滚动了下。
眼神更暗。耳朵更红。身体,更烫。
尹敛勾动了下嘴唇,问他。
“也想让我这样摸摸你么?”
92、校园if(4)
闻言,萧玺野懒散的目光严肃起来。
他紧绷的肩膀只是紧绷一瞬,很快松懈。
“你在钓我。”他几乎是确信地说。
在他毫不掩饰的直白目光下,尹敛心中的小心思仿佛尽数被他看穿。她将手指从耳骨上放下来,没意思地撇撇嘴。
“谁叫你先——”“我可没钓你。”
萧玺野重新抓住先机,挺拓的身躯不知道何时已经离她更近。
“我在追你。”“他说他在追你???!!!”
食堂内,吴嘉宜的嗓门大到几乎全食堂的人都能听得见,尤子晴嘴里咬着春卷,连忙一把把她给按下去,眼神往老刘的方向示意。
“你这一嗓子,是生怕老刘听不见啊?”
“不是,我实在是太震惊了啊……”吴嘉宜咋舌,眼睛里是怎么也掩藏不了的两个字吃瓜。
“他真直接和你这么说的?”尹敛点头:“直接得可怕。”
“哇靠,太刺激了,这叫什么来着,”短短几秒钟,吴嘉宜把小说名都编好了,”''男神校草爱上我,霸道直球表白后,我和他HE了!!!''"“我去,吴嘉宜,你这是真行,”尤子晴不由竖起大拇指,转而感叹一声,“小敛的爱情到来了,我的爱情还在何方~”
“你不是有孙文荣吗?”吴嘉宜揶揄道。“他?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看他有点不顺眼,”尤子晴叉起一块西瓜放在嘴里嚼,“没什么理由,就是直觉他渣。”
“不是吧?那他比窦娥还冤啊,就这样被你的直觉给pass掉了?”吴嘉宜“啊”了一声。
“你还真别说,有时候直觉还挺准,”尤子晴望向尹敛,“对吧,小敛?”尹敛十分自然地应了一声,听到尤子晴又问她。
“诶,你对萧玺野直觉怎么样?”
……坑。她俩绝对是在给她挖坑。
尹敛跟着她们来到京府国际的时候,操场正在举办篮球比赛。
凛落锋致的少年三步上篮投球得分,球衣露出的劲瘦小臂线条清晰,在阳光勾勒出起伏的弧度。比赛结束,萧玺野所在的班级毫无悬念大获全胜,全场掌声一片,目光都集中在一人身上,却没有人敢上前送水。
萧玺野用毛巾随意擦了擦额前的汗珠,凌知维也在后面擦汗,收着身边京府国际与京林艺中女生送来的水不亦乐乎。
见萧玺野独自一人走到角落喝水,凌知维怀里满满的功能饮料,不忘走到他跟前炫耀。
“哎呦,今天来的人还真是多,我这都放不下了…”“你说你但凡平常脾气好一点,女生缘也不会这么不好,是吧,”凌知维环视一圈,“一个敢和你搭话的人都没——喂,你朝哪走呢?教室在反方向!”说到一半,凌知维倏地噤声。
鎏金阳光将萧玺野恣肆的五官照得透彻明亮,没有同年龄段男生的青春痘,没有驼背,有的只是独属于少年昂扬蓬勃的姿态。也许是顾忌身上有汗,他特地选择站得尹敛有一定的距离,背脊挺拔,恰到好处地为她遮住午后略微刺眼的阳光。
眼前阴鹜兀地投下,与尤子晴吴嘉宜交谈的尹敛察觉到什么,抬起头,撞入一双被阳光浸得越发深邃的黑眸。
"今天下午不是在上课吗,怎么过来了?"从未有过的熟稔语气,语气不再惺忪,甚至称得上郑重。
连带着凌知维在内的周围人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凉气。
尹敛察觉到四周投过来的眼神,他总是能轻易成为视觉中心。
“今天下午学校施工,放假半天。”她这样说道。
"好巧。”他帮她挡住周围目光,神色自然,“我们学校运动会,下午也放假。"今天有太多的巧合。以至于尹敛被他半推着正大光明走出校园的时候,还觉得梦幻。
“喂,萧玺野,你就这么正大光明地把我带出去……”
真的可以吗???
少年的语气很愉快:“就是要这么正大光明。”
步行在学校隔壁的小吃街上,萧玺野给尹敛买了一串棉花糖,怕她沾到头发上,用手指将她额间的鬓发夹至耳后。
绵密的口感在舌苔上炸开,他温柔的样子配上这张脸竟然意外的不矛盾。
尹敛这次没有抵触。
两人逛小吃街累了,尹敛走到街道尽头的长椅上坐下,望向树叶枝头的树叶飘动,恍然它们叫什么名字。
“白烨林。”她脱口而出,“和京府国际那片林子是同一个树种。”
那天天黑,虽然也匆匆瞥了一眼,但终究记得不是那么真切,现在回想起来,很多细节都被自己遗忘了半干净。就比如烨林那天巡逻灯亮起时,其实有一瞬间照亮了霜雪,也一并照亮了霜雪边帽檐下的那张脸。
"2月11日在烨林的那天,是你?"本该是一闪而过毫无根据的念头,就这样被尹敛问出了口。
四目相对时,萧玺野的眼睛被夕阳照得很亮。
这次,是她先认出的他。
"嗯,尹敛同学,那天你弹的《牧神午后》很好听,糖也很好吃。"他的目光落在她嘴角被沾染的棉花糖上,嘴角微微弯起,神情更加柔和。“我这个人向来知恩图报,现在的糖切面是不是比前几天都要好看一点?”原来,那些糖果真的是萧玺野自己做的。
“萧玺野。”
说不动容肯定是假的,但尹敛还是嗓音严肃地对他说。
“我不是可以随意玩弄的人,虽然这样说可能会辜负你的心意,但如果你是抱着和我玩玩的心态做这些,那可以尽早停止,这对我们两个人都好。”
尹敛不得不承认,她对他不反感,甚至称得上有感觉。
但如果他和其他公子哥一样,只是想找个懂艺术又长得好的女生长面子,那这样的人大有人在,尹敛也没空陪他玩这样的游戏。
她将这番话说得直白而坦率,以为这样萧玺野就会知难而退,但他听到她的话,回答得毫不犹豫。
“不是玩弄。”他说,“尹敛,我们不要以玩玩为目的开始。我们就像普通情侣那样,循序渐进、彼此认真地去试。”
“我这个人,平常可能不太会说话,性格也强势,如果你感到不舒服了,告诉我,我会改,"他姿态放低,嗓音真诚,"但不要怀疑我,也别丢下我。”
尹敛回京林艺中的时候,尤子晴和吴嘉宜都围上来打探情况。
在知道萧玺野怎么说了之后,两人纷纷感叹,吴嘉宜偷偷用手肘碰尤子晴的胳膊,朝她挤眉毛。
“没想到这大少爷这么纯情呢?”
“哼,男人得到前都这么说,”尤子晴认真对尹敛说,“小敛,别让他轻易得逞,继续钓着看他态度!”
尹敛恰好也是这么想的。
嘴上说说谁都会,只有行动证明才能一切。
每日出现在琴房的糖果,无论晴雨天都隔着一段距离送她到家,暴雨天的时候,尹敛躲在保安亭下面等待雨小一点再回家,萧玺野第一次动用家中的关系,让司机送她回
去。
暴雨潮湿中,尹敛蹙眉想要拒绝,他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
“怜怜,别拒绝我,”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已经知道她最受不了哪一种语气,“你手机关机了,柳阿姨很担心你。”
由于这几天他持之以恒地送尹敛回家,就连柳沁都从诧异到默认了。
语言上挑不出错,行动上更是超乎尹敛想象,她坐在轿车的后座,对上身边少年灼热的眼神,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思考他们未来的关系。
“萧玺野,我已经决定报考佛罗伦萨音乐学院了,”她对他说,“毕业之后就要出国,如果真的在一起,我们会异地。”
在她看来,这是一个大问题。她也不觉得萧玺野会完全不在意。
她开始考虑他与现实之间的抉择,萧玺野却已经将现实全部安排妥当。
“正好,我最近在和父母商量报考京大还是去英国留学。”他说,“最近语言考试的成绩已经通过了,申请牛津也就是这个月的事情。”
尹敛惊诧地望向他:“你——”
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她要去欧洲留学,而他恰好也要去。
这些天接触下来,萧玺野怎么会不知道尹敛是怎样的性格。虽然决定去欧洲绝大部分是因为尹敛也要去那,但是为了让她感到不那么有负担,萧玺野还是说。
“这是我的选择,我不会拿我的人生玩笑,”他真挚的嗓音混着雨声潮润将她淋湿,“但怜怜,你也是我人生的一部分,这是不会改变的。”他可以给她适应和考虑的时间,他会向她迈进,但这不意味着他会轻易放开她。
“还有两个月,怜怜。”
司机停下车,递给尹敛一把伞,隔着雨幕,她听到少年这样说道。
“我好期待你的答案。”
高考过后,盛夏来临,尹敛和柳沁依依不舍地道别后,踏上去往佛罗伦萨的航班,在佛音附近,她就近租了一间单身公寓。单身公寓所在位置虽然还处于佛罗伦萨的市区街道,但尹敛第一次一个人住,还是在国外,难免觉得有些阴嗖嗖的。
和柳沁报备完后,她一人缩在被单中,身上莫名有些凉凉的感觉。吞咽了下唾沫,就在她考虑要不要开灯睡的时候,门外响起轻微的敲门声。
她从猫眼中看到身型挺拓的少年站在门口,只是刚打开门,萧玺野就直接握住了她的手腕。
“萧玺野,你怎么来——”“我不能来么。”
还未说完,他就握得更紧,长腿不由分说直接迈进来。这是他们接触这么长时间以来,萧玺野罕然地展现出强势的一面。
“一声不响就来这里,还住安全性这么差的房子,”他低笑一声,辨不出什么情绪,“我就这么没存在感吗。”“萧玺野!”
尹敛感受到手腕微微的痛感,仔细一看,才发现他食指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枚冰凉的银戒。她蹙眉望他。
“即使是男女朋友关系,你也没必要管我这些事,我可以照顾好我自己。”咔哒一声,门被关上。
他已经进入了她的私人领域,而她对此竟然全然没有反感。心里咯噔一声,尹敛正在思考她究竟什么时候对他这样放松警惕的时候,他的步伐已经在向她走近。
一步、两步、三步。
他前进得毫无保留,她退后得惊慌无措。
也许是因为这几个月的他都太好说话了点,以至于让尹敛差点忘记,他这个人极具攻击性的本质。
小腿已经碰到床的边缘,尹敛隐约感受到危险的气息逐步靠近。
本就锋致的少年眉眼此时已经变得更为利落张扬,单单一个望她的眼神,尹敛就感受他再也掩藏不住的侵略性,如同燎原的火焰那般,从他眸底蔓延开来。
“怜怜。”
他靠近她,声音贴着她,身体也是。
“你刚刚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竟然就这样,开口说出来了。
尹敛惊讶于自己的潜意识,却忽视了越来越靠近的温度。
直到少年熨烫的小臂,就这样紧紧她的,隔着一层布料贴上她的手腕。属于他的气息扑面而来。
萧玺野:“怜怜,再说一遍,好不好?”尹敛抬眸,一眼望进他的眼睛。刚要开口,就被他炙热的唇齿堵于口中。
他用行动,知道了她的答案。
从那天过后,萧玺野美其名曰佛罗伦萨更有人文素养,更便于他预习牛津学前的课程,在尹敛住的房间对面重新租了一间房间。
那间房间的租客是在佛音学管弦乐的留学生,起初听到萧玺野要租房的时候死活不同意,奈何萧玺野给的报酬实在丰厚,从一脸不耐烦到兴高采烈拿着一沓钞票高高兴兴离开只需要须臾几秒。
尹敛第一次在国外住有些害怕,他就在晚上陪她到十点,等到她睡了后,再一个人轻轻关门去到另一间房。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牛津开学前,尹敛一如往常地在课桌上预习课题,习惯性地将头发扎起来,露出莹白修长的脖颈,长而密的睫毛在鼻梁上洇出剪影。
以往在这个时候,萧玺野也会在一旁预习,但今天的他有些不同。尹敛能感受到他有话想对自己说,但转头望向他时,他又会若无其事地移开。
今天是萧玺野待在佛罗伦萨的,最后一晚。
两人之间的氛围微妙而躁动,尹敛抬笔,望着眼前的试题,却怎么也做不下去。
微微轻叹一声,她关掉台灯,对上萧玺野比灯光还要明亮的眼睛。
尹敛:“你现在不去收拾行李吗?”萧玺野静静地看着她:“我想多陪陪你。”
也许是今天的他太过安静,她内心恍然感到一种不安的感觉。她朝他靠近一点,抬起头,缓缓地问。
“以哪种方式陪我?”……”萧玺野的呼吸粗重起来。
这几天的时间里,尹敛不是没有感受到萧玺野的忍耐。每次夜深人静时隔壁房间响起时间过长的冲澡声,还有她晚上借吹风机时,看到他泛红的掌骨。
她咬了咬唇,莹莹的眸光望着他。“要不要试试?”
试试什么。显而易见。
萧玺野的肌肉绷紧起来,他郑重地对她说。“怜怜,这种事情,要想清楚了才可以。”
他不希望她因为一时兴起,或是可怜他才做出这样的选择。
“我想得很清楚了,”尹敛同样以很认真地回答他,“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也在尝试着,将你纳入生活中的一部分。”
她真挚地,冷静地,给予她最坚定的答案。“所以,如果是你,我不会后悔。”
洗澡的水声响起,尹敛换好睡衣从卫生间出来,在看到在书桌边等的人时,还是感到面颊微烫。
萧玺野看了她一眼,又很快移开。
“洗好了?”
“嗯,洗好了。”
“好,”萧玺野捞起一旁的睡袍,"我去洗。"
再简短不过的对话。尹敛坐在床边,却感觉脸都快要被煮熟了。
萧玺野回来时,就看到少女将自己的脸埋入枕头,睡衣勾勒出她窈窕美好的腰线,薄薄的背部随着呼吸浅浅浮动着。他才进去这么一会儿,就睡着了么。
萧玺野垂眸,无奈地勾了下唇,捏起被角想要给尹敛盖上,却被她握住了手腕。
"唔,不是要做吗?"她的嗓音透着轻微的哑, "我刚刚在做心理建设。"
他弯下腰,很认真地重复她的话。“心理建设?”尹敛:“嗯。”“害怕吗?”这次他声音压低,隐隐透着点哑。尹敛没立即作声,不承认也不否认。“我看小说都说,第一次都会比较疼。”
说着,她抬眸,睫毛微微颤动着。"萧玺野,你到时候能轻点么?"
萧玺野一条长腿已经压了上来,低头亲了亲她柔软的脸颊。"我尽量。"
……
什么叫,尽量?
尹敛还没仔细思考这句话的深层含义,就被他压/在身下,抬眸望过去的时候,恰好能看到他隐于睡袍下蓬勃贲张的肌肉与跳动的青筋血管。
他正在慢条斯理解着睡袍,眼神却如同环伺的狼群那般,不加掩饰地扫过她每一寸外露的肌肤。
从脸颊、脖颈,顺着流动的水滴一路往下。尹敛隐约感到。床/上的萧玺野,和平时不太一样。
还未开始,她就莫名有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轻轻呜咽一声,她感受到他烫热的指尖轻轻拨开睡衣的一角。
肌肤留有的水汽被他干燥的指尖抚干,又重新抚上别样的湿润。明明是第一次,他却好像早已熟悉她身体的构造,本就宽松的衣物被他灵活的指尖轻易褪去。尹敛还没来得及感受身上突然而至的凉意,少年紧实火热的身躯就压了过来。
这是她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萧玺野。
他的皮肤呈好看的小麦色,小臂覆盖一层恰到好处的薄肌,肌肉上浸出的汗渍在灯光下亮晶晶的,平日里懒散张扬的五官此刻平添了一份从未有过的野性。
他的眼型本就微微上挑,大概是由于他在上位的缘故,他向下睨她的时候,某种角度像是准备猎食的某种肉食动物。
而她,是他手到擒来的猎物。
心下蓦地一颤,尹敛被他这样的眼神看得没来由的发慌,身体紧绷起来,与她肌肤相贴的萧玺野又怎么会感受不到。
"宝宝,放轻松。"
他的嗓音也哑得可怕,拍了拍她的腰。"我会轻一点。"
可无论是捻过她肌肤的动作,还是像要吃了她的眼神,半点都不像是会轻一点的样子。
可惜尹敛被他亲得昏了头,竟然就这样相信了他的话。身体放松下来,全身的肌肤被他抚摸揉捻,迷糊间,她听到清脆的撕拉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大腿多出一双炙热的手掌,将她整个人抬起。他的动作是那么轻柔,直到下一秒——
判若水火的刺痛使尹敛猛地清醒。
她的表情还维持着迷蒙的状态,嘴巴微微张开,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话也讲不出来。
眼尾的泪珠滑落至口中,又被萧玺野轻柔地吮舔干净,他加深了亲吻,将她的呜咽声吞入他的腹中。
完全融入的那一下,他喟叹一声,咬着她的耳垂,在她耳畔哑声道。
“怜怜,我永远爱你。”
从那一天开始,萧玺野好像打开了某个开关。
去英国的航班被他推迟了整整一个星期,那一个星期里,从床、沙发、再到盥洗台和淋浴间,他们几乎把每一个地方每一个姿势都试了不下几遍。被抱坐在盥洗台上,尹敛双手撑着水池,眼神迷离地望向镜中的她和他。
他在她身后的镜像,被浴室弥漫的水雾糊成一团又一团看不清的朦胧。她叫他停下来,无论哪种语气,哪种方式,叫得喉咙都哑了,都不管用。
开关在他身上打开,他就也要在她的身上同等打开那道阀门,邀请她与他一同坠入欲/望的温床。
“萧玺野,你到底什么去英国?”
不知时间又过去多久,她被他边抱边亲放在床上,哑着嗓子推他又黏过来的身躯。
“宝宝,这才几天就受不了。”他埋下头,吮她脖颈,黏痒的感觉顺着皮肤蔓延而上。
"以后当了你老公,宝宝是不是每天都要赶我走。"
尹敛被他舔得快哭出来了。
后来好不容易送他去英国,这人又是每逢考完试或节假日就去佛音找她。英国与佛罗伦萨离得是那样近,她被他突然袭击到习惯,却还是在他堵在她新找到的琴房门口时,忍不住蹙眉。
“萧玺野,”她看他利落地关上门,慢条斯理在解皮带,忙不迭警告他,“你别不分场合,这是在琴房……”
“没人告诉你么,怜怜?”
他低笑一声,按了中央系统,“嘀”的轻响,琴房的窗帘自动落下,冒着红光的摄像头也被一键关闭。
“这间琴房是我让人建的。”
……
难怪。
她早就奇怪怎么在佛罗伦萨,会有与京林艺中如此相似的琴房存在。
她来不及反应,就被他抱在琴凳上,熟悉的凉意从他的指尖一路向下攀延,伴随着他指尖的舞动与身体的规律——
原来,他最擅长弹奏的钢琴,是她。
尹敛佛音毕业那天,柳沁与尹渠仿佛约好一天和解那般,共同来佛罗伦萨看她。
那天阳光正好,她在佛罗伦萨米开朗基罗广场前与柳沁尹渠拍了全家福,忽地望见萧玺野也在拍她。
“你别站在角落里拍照了,”柳沁见到他,和蔼地朝他招手,“来,和我们一起拍一张吧。”
萧玺野放下手机,爽朗地应了句好。相机按下时,他毫不犹豫地握住了尹敛的手。
尹敛从未想过,从校园到婚纱的故事,也会在她身上发生。当这一天来临时,她在父母与朋友温和柔软的目光中,身穿婚纱走向他。而萧玺野在众人面前毫无保留地向她展开所有,深情地吻她的额头,向她许诺最郑重的誓言。
这一刻,尹敛仿佛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婚礼结束,众人散去,尹敛坐在铺满玫瑰花的婚床上,突然想到什么,歪头问他为什么在高中的时候就毫不犹豫地向她表白。
“因为我不想错过你。”他说,“当时在京府国际门口再次见到你的时候,好像就有一个声音说,要我抓住机会,不要因为犹豫而和你错过很多年。”“哦?”尹敛的兴致被他挑起,“照你这么说,你是觉得你高中的时候不和我表白,我们还能走到一起吗?”
“当然。”他坐在她身边,牵起她的手掌放于他的左心口。那里,一颗炽热真诚的心脏正在蓬勃跳动着。
"怜怜,你要相信,无论在哪个时间点,只要我见到你,就会爱上你。"
“而无论我们的故事无论是顺利或是曲折,只要是我们,结局就都会很完满、很完满。”
话音落下,他低下头,虔诚亲吻她的手背。
“因为我属于你,是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