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今天黑化了吗》
1. 入梦见花影(一)
【请宿主接收主线任务一:强迫男主季云衍跳艳舞,任务限时两个时辰。】
姜姚噌地一下从照雪宫的金丝拔步床上跳起来,头顶哐当撞上床顶,疼得她眼泪都飙出来了。
姜姚抱着头蹲在玉蚕丝绒被上,使劲揉着自己的头的同时,疯狂在脑子里呼唤系统。
【你疯了吗?强迫季云衍跳舞就算了,还是跳艳舞,你是嫌我死得太快了是吧?】
系统委屈的小奶音在姜姚的脑子里响起:【我也不是故意的呀姚姚,这就是原书的剧情,咱们要按剧情线来走,不能崩主线的!】
姜姚被系统一噎,颓丧地翻了个白眼,一仰头倒进柔软温暖的被褥里。
想她姜姚,一个刚刚大学毕业不久的青春少女,还没享受够现代社会的美好生活,因为熬夜看了本古早言情小说《拯救那个黑化仙君》,就被系统拉进这个光怪陆离的小说世界。
《黑化仙君》这本小说里,反派魔尊“姜姚”攻打修真界,男主季云衍为了保护天下苍生,以身饲魔,被迫自封筋脉,入魔族随侍“姜姚”左右,被“姜姚”使用各种手段折辱,逐渐黑化成为一个狠辣乖戾的大魔头。
女主苏寻雁是男主季云衍的徒弟,用她的温柔包容温暖季云衍的心,将他从毁天灭地的边缘拉回来,最终二人打破世俗偏见,有情人终成眷属。
男女主的爱情感天动地可歌可泣,然而书中世界的剧情却突然之间急转直下。
在正魔大战中,反派魔尊姜姚因为太过拼命想要把季云衍打下去,遭受反噬,回到魔族雪域之后一命呜呼。
为了维持剧情稳定,系统将在凌晨三点刚好翻完这本小说的姜姚拉进了小说世界。
姜姚必须走完所有的剧情线,将季云衍的黑化值拉到70%以上,才能给系统积蓄完能量,把她传送回现代世界。
姜姚无奈只能顺从,穿书三天就在床上摆烂躺尸了三天——没办法,反派的床太舒服了。
“尊主,您起了吗?”门外传来侍女旻和的声音,轻柔地敲了敲门。
姜姚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起来,拉开鲛纱帷幔,一迭声喊:“起了起了。”
旻和推门进来,低垂着头,不敢直视姜姚,浑身紧绷地说道:“尊主,您吩咐了今夜传季侍君......侍寝,侍君已经在偏殿等候了。”
姜姚笑容一僵。
这个剧情点上,作为魔尊的“姜姚”已经攻打完修真界,将怀泽仙君季云衍掳回魔族照雪宫了。
为了羞辱季云衍,“姜姚”将他纳入后宫,封为低等的侍君,和她的那些莺莺燕燕相提并论。
今天晚上,“姜姚”传季云衍侍寝,用尽各种手段都不能让季云衍对她有一丝一毫的垂青,一怒之下,传了歌舞伎过来玩乐,借此逼迫季云衍学跳艳舞,借此羞辱季云衍。
旻和见姜姚半晌没动静,悄咪咪地抬起头觑着她的神情,见她神游太虚,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问道:“尊主要传侍君过来吗?”
姜姚还没吱声,系统就已经疯狂警报。
【姚姚姚姚,快点答应啊,你只有两个时辰啊!】
姜姚被它吵得头疼,只能捂住脑袋摇手,有气无力地说道:“把他叫过来吧。”
旻和得了命令,连忙退了出去,一下子松了口气。
魔尊穿这件鹅黄色的寝衣,竟然衬出了几分娇俏可爱,旻和觉得自己真是疯了,竟然会觉得喜怒无常的尊主大人可爱。
姜姚不知道旻和的小心思,只觉得这件质地轻薄舒适的寝衣深得她心,她也懒得换衣服,等旻和出去,又软成一滩水窝在被子里。
【姚姚,你不打扮一下吗?】系统疑惑地问。
姜姚像某种软体动物一样缩着,浑身上下充满着摆烂的气息,有气无力地说道:【没必要,我是要逼男主黑化,又不是要攻略他,换什么衣服,就这样吧。】
作为一名通读全文的读者,姜姚十分了解本书男主季云衍的德行和操守。
他克己复礼恪守道心,如果不是因为“姜姚”从中作梗,原本就是一个正人君子,不会对她产生什么奇奇怪怪的心思的。
毕竟男主的爱永远只属于女主啊!
姜姚打了个哈欠,泛着紫色光晕的发尾在丝被上散开,如同海藻般浓密惑人。
姜姚在床上不知道躺了多久,迷迷糊糊地快要睡过去的时候,房门才被人吱呀一下推开。
【姚姚,男主来了!】
姜姚的脸从被窝里蹭出一双眼睛,透过朦胧的鲛纱,看见了一身银白色的天云锦,莲花香气顿时透过鲛纱,悠悠地勾惑着她的鼻息。
天云锦号称修真界最清雅的衣料,用天山雪莲的莲丝制成,一寸之价可比万金,可这万金之价的衣料,却不足以衬托此人的风姿一分。
他缓步而来,衣摆顺着他的脚步划出莲华之姿,禁步压在衣裙上却不曾晃动半分,衣襟一丝不苟地贴服在胸膛上,往上掩住凸起的喉结,乌发红唇,周身却泛着冰清玉洁的崖岸之态。
即便被俘,筋脉尽封,也不曾掩埋他怀泽仙君一丝一毫的仪容。
姜姚被这极具冲击力的美貌慑了心魄,不禁咽了咽喉咙。
姜姚:【系统,他就是男主......季云衍?】
姜姚差点呼吸困难,别说是反派了,就是她这样心智坚定的,看了也迷糊啊。
系统:【对啊,快点做任务吧姚姚!】
系统这句话如同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把姜姚给淋醒了。
姜姚拍拍自己的脸。
欣赏美男可以,别把自己搭进去了。
姜姚回忆着原书台词,不由得正襟危坐起来,语气不自觉地带上几分严肃和紧张。
“季云衍,你过来。”
原本应该缱绻勾魂的语调被姜姚念得如同白开水一样平淡无奇,一丝一毫勾引的意思都没有,话里话外就差搂着季云衍的脖子喊一声兄弟了。
系统:......
季云衍站在帷幔开外三步一动不动,闻言只是叹了口气,似是长辈对待无理取闹的小辈般无奈地说了一句:“姜姚,别闹了。”
姜姚不知道为什么,心脏突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倒吸一口气,眼眶里的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毫无征兆。
姜姚愣住了,她为什么哭了。
可是还没来得及思考怎么回事,一股不甘心的情绪突然喷涌而上,一下子冲上她的天灵盖。
姜姚一把掀开帷幔,伸手拽住了季云衍的衣襟,将他扯进床榻,压在被褥上。
“季云衍,你凭什么对本尊这么说话?”
眼眶酸涩得发红,似是气恼又是羞愤,姜姚一时之间竟然无法控制自己的举动,攥住季云衍的手微微颤抖。
季云衍的眼神坚定而慈和地望着她,如同水包容万物般包容无理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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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的姜姚。
“我是你的师尊,不论你做错什么事,我都会为你负责。”
师尊这两个字一下子刺痛了姜姚脆弱的心灵,她冷笑一声,“师尊?季云衍,你有什么脸说这种话?”
她低下头,一口咬破季云衍的唇角,鲜艳的血珠倏地冒了出来,瞬间被她的舌尖勾走。
“季云衍,你说有这样的师徒吗?”
季云衍眉梢都没动一下,平淡地说道:“姜姚,不要闹了。”
季云衍一句话,姜姚猝不及防从原主的情绪里抽身脱离出来,嘴里淡淡的血腥味刺激着她的感官,季云衍衣冠不整的模样霎时映入眼帘,吓得她匆忙松手。
她一个翻身从季云衍身上爬下来,手脚并用地滚到床头,咬着牙把系统给的台词念出来:“你好样的,季云衍,你不想伺候本尊,多的是人伺候。”
“旻和!把轻衣馆的人叫过来,本尊要听曲观舞。”
姜姚念出口的台词像是牵线木偶一样,惹得季云衍皱着眉头看着她。
姜姚被他盯着寒毛直竖,急中生智,身体松软地靠在床头,嘴角勾起一抹邪异的笑。
“怎么,想侍寝了?”
季云衍皱了皱眉头,道:“不要胡言。”
看到季云衍转开了脸,姜姚才暗自松了口气,心脏依然砰砰跳。
【系统,我刚刚怎么回事?】姜姚紧急呼叫系统。
系统说:【应该是宿主体内还残留着原主的情绪碎片,所以情绪激动的时候容易被控制。】
难怪刚刚身体不受控制。
姜姚问:【那原本的姜姚还活着?】
系统:【没有,原主因为正魔大战身受重伤,在你进入这具身体之前就已经死去了,只是身体里还有遗留的情绪,只要你保持情绪稳定,就不会被控制。】
姜姚瞥了不远处静坐的季云衍一眼。
季云衍曾是“姜姚”的师尊,然而“姜姚”天赋一般,修为平平,性格安静内向不善言辞,被季云衍流放在流云峰跟着他的师叔修习术法,宗门内许多人都不知道,季云衍有“姜姚”这样一个徒弟。
而女主苏寻雁却是天赋异禀,被季云衍带回自己的洞府景阳峰亲自教导,一路保驾护航,帮助苏寻雁成为一代宗师。
如此不公平的待遇,难怪“姜姚”要黑化堕魔,成为魔尊,把季云衍囚禁在照雪宫里。
姜姚还没来得及为原主叹息,轻衣馆的歌舞伎们如蜂拥般冲了进来,一个个坦胸漏乳搔首弄姿,努力地想要一搏姜姚的青睐,好扶摇而上鱼跃龙门。
“尊主,您想听什么曲子?”
“尊主,奴家刚学了一曲新舞,不如跳来为尊主助兴吧?”
“尊主,俺在人间进修了按摩术,俺给尊主按一按放松一下吧?”
姜姚:......
众魔争先恐后地挤到姜姚面前来,生怕错过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势必要把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
姜姚被吵得头疼,清了清嗓子,大喊道:“都闭嘴!”
众魔霎时间噤声。
姜姚指了那个说自己学了新舞的魅魔,道:“你过来。”
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不敢看季云衍一眼,在魅魔期待的眼神里,硬着头皮说道:“你来教一教季侍君,身为娈宠,怎么跳舞,才能赢得主上的欢心。”
话音一落,季云衍偏着头望过来。
2. 入梦见花影(二)
姜姚顶着季云衍快要把人盯穿的视线,硬着头皮挥退了其他人,只剩下那个男舞姬。
男舞姬得意非常,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尊主,您想看什么奴家跳什么舞呀~”
姜姚的眼神不住地往季云衍身上瞟,脑子飞速转动,思考着究竟让季云衍跳什么舞才能不得罪他。
系统补刀说:【这是不可能的姚姚,你的任务就是要得罪季云衍啊!】
姜姚顿时语塞,在脑海里把系统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五六七八遍。
她可是还记得,原书里,反派女配的下场是被黑化的季云衍一剑穿心,踹下魔尊宝座。
一想起来就觉得头皮发麻。
姜姚忍住乱飞的五官表情,勉强拉平了唇线,“你......你看着办,只要能讨本尊欢心便可。”
这就是让人自由发挥的意思了!
男舞姬兴奋异常,抬起下巴点了点季云衍,“还不过来,杵在尊主大人身边做什么?”
魔族与修真界素来势不两立,季云衍这个昔日的仙君如今沦为阶下囚,修为被封无法使用灵力,与凡人无异,他自然不需要怕。
姜姚凶巴巴地瞪着季云衍,“还不过去学,等着本尊扭着你去吗?”
鲛纱隔绝了床外的视线和光线,昏暗的帐子里,只能靠细微的感官变化捕捉位置。
姜姚知道季云衍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
虽然是被原主的情绪控制了,但是到底是她一不小心轻薄了季云衍。
这翻脸不认人,一下子就把人赶下床,似乎有点不太道德。
光滑柔软的缎面被摩挲而过,身旁的人撩开鲛纱帐,红烛的一缕微光透进床榻里,给了外头的人惊鸿一瞥的机会。
然而未等人窥探芳泽,帐子又掩下了。
男舞姬是魅魔一族进献给姜姚的,生得貌美如花我见犹怜,只是脑子缺根筋,是个实实在在的笨蛋美人。
见季云衍下了床,得意地扬起头,乐颠颠地说道:“看好了,我只示范一遍,你要原封不动地跳给尊主大人看,才能讨得尊主大人的欢心。”
男舞姬面不改色,单手掐了个诀,安静的寝殿里突然响起一阵暧昧朦胧的乐声。
顺着音乐的节奏,男舞姬登时变了表情,媚眼如丝地望向帐中人,扭胯晃腰,舞步都踩出一朵花来。
姜姚原本想欣赏一下男舞姬这动人的舞姿,然而下一秒,这浑然忘我动情热舞的魅魔突然伸手抽掉了自己的腰带,一把甩在地上,衣裳松松垮垮地散开来,如同昙花花瓣轰然散开。
随后,男舞姬扭着腰一步一步朝姜姚走过来,每走一步,就脱一件衣裳,等到靠近床榻,身上只剩下薄如蝉翼的里衣,因沾了薄汗,半透明地粘在胸膛上。
男舞姬呵气如兰地朝姜姚抛媚眼,“尊主,您还喜欢吗?”
姜姚看着男舞姬近在咫尺的脸,差点暴跳如雷,整个人头皮发麻。
教季云衍跳舞就算了,怎么还是这么热辣劲爆的脱、衣、舞啊!!!
姜姚尴尬到脚趾快要抠出一座照雪宫,不敢去看季云衍此时此刻的脸色。
她只能言不由衷地拍手,赞叹道:“不错不错,深得本尊的心意。”
“季侍君,你自小天赋异禀过目不忘,不如就给本尊跳上一跳,检查检查你学习的成效如何?”
季云衍的视线似乎穿透了鲛纱定在她身上,让她觉得好像浑身长了虱子,哪里都痒。
男舞姬还在一旁煽风点火,他觉得季云衍肯定跳不出他万分之一的风姿,届时尊主看到季云衍拙劣的舞姿,一定会知道他跳得多么出众,一下就宠幸了他,让他成为魔族至高无上的尊主夫人的!
“季侍君,快跳啊!尊主大人等着呢!”
季云衍岿然不动,甚至于即使刚刚才欣赏了这么香艳的舞蹈,脸上的宁静淡然也没有被打破一分。
好像这天底下没有任何人能叫怀泽仙君变换神色。
季云衍薄唇微启,只短短说了四个字:“我不会跳。”
姜姚就知道季云衍不会乖乖屈服,紧急呼唤系统:【怎么办怎么办?季云衍不跳的话,我会怎么样吗?】
系统为难地对手指:【姚姚,如果不能完成任务的话,你会受到惩罚的。】
姜姚瞪大眼睛:【什么惩罚?】
系统:【我也不知道,是主系统随机给的处罚,按照任务的难易程度,惩罚程度也不同。】
【而且......】系统弱声弱气地补充:【原主已经死去,宿主完成系统任务,为系统积蓄能量,才能帮宿主维持身体机能的正常运转。】
也就是说,完不成任务,姜姚很可能就会死。
【那你现在的能量,还能维持多久?】
系统声音越来越低:【省着点花的话,大概还有半个时辰。】
就半个时辰?!
姜姚两眼一黑,万万没想到自己还面临着如此严峻的生存考验,差点头一昏厥过去。
【快快快,有什么办法,让季云衍赶紧跳个舞完事儿!】
系统为难地挠头,【我不知道啊,姚姚,你得自己想办法。】
姜姚抓狂,【要你何用!】
系统委屈巴巴地不敢说话。
姜姚搜肠刮肚,突然间灵光一闪。
她记得,原主修习的魔族法术中,有一种名为傀儡术,能够暂时控制人的行动,让受控者按照控制者的心意做事。
反正系统只需要让季云衍跳艳舞,也没有说让季云衍心甘情愿跳艳舞。
虽然有点对不起季云衍,但是为了活着,也只能对不住他了!
姜姚一咬牙,从脑子里翻出傀儡术的口诀,嗖地一下给季云衍施了法咒。
季云衍的手脚当即不受控制地动作起来。
他的手放在腰带上,一勾一颤,流穗覆盖住禁步,摇摇晃晃地掉落在地上。
天云锦的衣裳如流云一般铺开,在他洁白如玉的胸膛上滑动。
姜姚不自觉地咽了咽喉咙,霎时间觉得脸热。
外裳被他细长的手指捏住,如同剥洋葱一样剥开他单薄的衣料。
薄裳落地,铺就一地银华。
季云衍朝姜姚一步步走过来,跟魅魔的舞蹈一样,每走一步,就褪去一件衣裳。
仅剩一件里衣之时,季云衍撩开床帐,钻进玉蚕丝绒被的怀抱里。
温热的躯体散着令人心折的暖意,铺天盖地地朝姜姚扑过来。
季云衍的手指握住他身上的最后一件衣裳——
【叮咚,任务一已完成。】
【进度提醒:当前季云衍黑化值0%,请宿主继续努力。】
脑子里系统的提示音和姜姚的鼻血一起涌出来,姜姚突然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不省人事地晕了过去。
-
“尊主,尊主?”
姜姚一睁眼,床顶上熟悉的鲛纱帷幔映入眼帘,身旁是旻和松了口气的眼神。
“尊主您醒了真是太好了。”
姜姚揉着额头坐起来,旻和细心地给她拿了枕头靠上。
“我这是怎么了?”姜姚问道。
旻和忧心地说道:“尊主怎么不舒服也不说,方才魔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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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尊主看过了,说是尊主在正魔大战中损耗过多,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姜姚点了点头,在寝殿里环视一圈,竟然不见季云衍的人影,“季云衍呢?”
旻和道:“季侍君已经先回寝殿了。”
姜姚松了口气,她竟然在季云衍面前流了鼻血,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她捂住快要被煮熟的脸,摆摆手让旻和先离开。
等到寝殿没人的时候,她才把脸放出来。
【系统,季云衍没事吧?】
系统:【姚姚你怎么这么问,季云衍当然没事啊。】
姜姚道:【毕竟他现在和普通人一样,我是怕傀儡术会给他留下什么后遗症。】
系统:【不会的,姚姚你现在术法生疏,只能使用最低等的傀儡术,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突然被系统嘲讽了一下,姜姚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对了,完成了第一个任务,现在你的能量能维持多久?】
系统数了一下,说:【大概是三天差不多。】
姜姚一下子就气醒了,【我辛辛苦苦冒着被季云衍打死的生命危险,做这个任务,你竟然只给三天,这也太抠门了吧?!】
系统低声狡辩:【姚姚,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嘛,现在的能量确实只能够维持三天,咱们要尽快做完下一个任务了。】
姜姚深吸一口气,警告自己莫生气,咬牙:【行,下一个任务是什么?】
系统说:【要等时机成熟,才能触发下一个任务,姚姚,再安心等等吧。】
姜姚无语了,一把掀开被子,换了身衣服出去散步。
再和这个垃圾系统聊下去,她觉得自己还没到死亡时间,就先被气死了。
虽说天空有些灰蒙蒙的,但这已经是魔族领地里难得的晴空了。
自三千年前,第一次正魔大战中魔族大败之后,便被人族赶到极北苦寒之地,昆仑山以北的地界,这里长冬无夏,常年落雪,群山环绕,地势险峻,是极难生存的险境。
三千年来,魔族一直在这里生活,一旦有魔越过昆仑山去人族,就会被人族修士歼灭。
当然,也有不少自诩强悍的修士,会穿越昆仑山来到魔族领地,意图杀几个魔族以求扬名立万。
但三千年来,魔族也一直不甘心居于此地,寻求办法抢夺人族那些适宜生存的领地,只是几乎都是无疾而终。
直到“姜姚”堕魔,成为魔族最强悍的尊主,打服魔族三十六个部落,一统魔界,进攻人族。
此次魔族大胜而归,修真界四大宗门割地赔款,不仅搭进去一个季云衍,还将半数奇珍异宝进献魔族,实在是大大的屈辱。
魔族三十六部落的首领都提议让“姜姚”把魔族皇宫照雪宫搬到修真界去,但“姜姚”却是不愿意的。
修真界对魔族众魔来说,也许是向往已久的桃花源,对“姜姚”来说,却是永远也不愿意踏足之地。
姜姚顺着照雪宫的回廊慢慢地走着。
今天的照雪宫十分热闹,处处挂满了红绸灯烛,各种各样长相身材的魔物抱着捧着东西进进出出,有条不紊地忙活着。
姜姚拉住一个头上有犄角的小魔,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小魔白净的小脸红扑扑的,显然十分地兴奋,“尊主,今夜是庆功宴呀,您忘记了吗?”
小魔话音刚落,姜姚的脑子里就响起了系统任务发布的声音。
【请宿主接收主线任务二:在魔族庆功宴上挑起季云衍的下巴,嘴对嘴喂酒。】
【限时三个时辰。】
3. 入梦见花影(三)
姜姚:............
小魔蹦蹦跳跳远去,姜姚站在原地。
【系统,你这次的任务怎么突然这么具体了?】姜姚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系统缩了缩不存在的脖子:【姚姚,这是自主触发的,我也没办法呀。】
姜姚深吸一口气,一转身大跨步跑回寝殿,把自己摔回柔软的被子里。
系统不解:【姚姚,你这是干嘛呢?】
姜姚在床上滚一圈,把自己裹成蚕蛹,【睡一觉。】
遇事不决睡大觉,旷古真理。
系统:......
等到姜姚一觉睡醒,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旻和和另一个魔族侍女站在她的床边,犹豫着不敢叫醒她。
见姜姚起了身,旻和松了口气,挂好纱帐,将姜姚扶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尊主可要洗漱更衣么?”
姜姚脑子还没清醒过来,脱口而出反问:“要做什么?”
旻和的心提了起来,轻声提醒道:“今夜是正魔大战的庆功宴,众位魔将都在大殿等着尊主呢。”
这么一说,姜姚突然想起来那个令人头疼的任务,顺带看了一眼任务时间——只剩半个时辰。
姜姚头疼地揉揉眉心,“洗吧洗吧。”
姜姚坐在梳妆镜前,和旻和一起来的另一个侍女旻光给姜姚梳头。
姜姚撑着下巴打了个哈欠,直起身伸了个懒腰,头一歪,被旻光握在手里梳理的一缕发丝被这么一拽,头皮都跟着痛了起来,不由得嘶了一声。
旻光当即吓得魂不附体,连忙松开发丝跪地求饶,额头咚咚咚地咳在白玉砖地上,“求尊主饶命,求尊主恕罪,求尊主开恩!”
旻和也连忙跑过来跪下磕头,“尊主开恩!旻光她不是有意的,求尊主饶恕她一次吧!”
姜姚揉着头皮,被旻光这通红的眼睛和哭腔吓到了,哭笑不得:“我没怪你的意思,快起来吧。”
不就是扯到头发了吗,多大点事。
旻光愣住了,一抬头,额头磕破了一块,血丝哧哧地往外冒。
这下轮到姜姚吓到了,她道:“我没事,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你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旻光愣愣地看着姜姚,眼底闪着不可思议的神情。
旻和赶紧推了她一下,轻声提醒:“还不快向尊主谢恩!”
旻光又给姜姚磕了三个响头,提起裙摆慌忙退下了。
旻和松了口气,起身欲给姜姚继续梳头,却见姜姚上下打量着她,一颗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尊主,可是奴婢有何不妥之处吗?”
姜姚摇摇头,“我只是在看你的衣服。”
旻和愣了一下,低头去看自己的装扮,穿戴整齐妥帖,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啊。
却听得姜姚说:“我看刚刚旻光身上穿的,是织花锦做的新衣服吧,怎么你身上的,还是粗棉裁的旧衣?”
姜姚记得,从修真界搜刮来的物资,有大半都进了照雪宫,其中的一些衣料,原主让人赶制了新衣,分给在照雪宫做活的宫女侍卫,旻光有的,旻和也应该有才对。
旻和没想到姜姚会问这个,将补了三次的中衣往袖口里藏了藏,“奴婢......奴婢瞧着那织花锦太过漂亮,舍不得穿,就收起来了。”
姜姚觉得她没说实话,故意说道:“今日是照雪宫开庆功宴的日子,你不穿新衣服,反倒穿这件旧的,是想丢本尊的脸,让魔族三十六部,都觉得本尊刻薄寡恩,薄待了身边人吗?”
姜姚这话一出,旻和当即吓出一身冷汗,连忙跪下请罪,“求尊主宽恕,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旻和咬着下唇,眼皮不住地颤抖。
“本尊身边,不留不忠诚的人。”
旻和脸色大变,支支吾吾道:“奴婢,奴婢想把新衣裳带回家中,给小妹穿。”
原来这织花锦并非普通的织花锦,而是用四季花的花汁染色,可以抵御严寒酷暑,是难得一见的法衣。
“奴婢在照雪宫,有尊主的法阵加持,不必为严寒烦扰,可是小妹在雪域里,终日经受风霜雨雪,奴婢不忍,想把这件法衣留给小妹。”
姜姚没想到旻和竟然存了这样的心思,也没有想到,照雪宫之外,魔族众生究竟又生活在怎样的一个环境里。
姜姚叹了口气,伸手把旻和扶了起来,“只是一件衣裳而已,你去跟制衣局说一声,带一件回家给你妹妹,这件就你自己留着吧。”
旻和怔住了,嘴唇翕动着,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
姜姚把梳子塞进她手里,朝她歪头笑,“梳头吧。”
旻和在姜姚的再三要求下,梳了一个简单大气的发髻,否则她还想给尊主编一个更漂亮的发型,让她惊艳四座。
姜姚打开原主的衣柜,只见里头都是大红大紫大黑的衣服,非常符合世人的魔族的刻板印象。
也非常不符合姜姚的审美。
姜姚四处翻找,终于在衣柜的最下方发现了一套嫩绿色的襦裙,只是款式略显老旧,看起来是很多年前的衣服了,但一直被妥帖地存放好。
不过聊胜于无,总比穿这些花花绿绿的衣服好。
姜姚在旻和不赞同的眼神下换上了这套衣服,整个人如同春天抽叶的新芽,生机迎面扑来,看得旻和一下子愣住了。
魔族久居雪域,从来都是死气沉沉,危机四伏,从未见过这样干净纯粹的颜色和直击人心的生气。
姜姚对着镜子转了个圈,满意地笑了,拉着旻和出门,“走吧走吧,要迟到了。”
迟到是不会迟到的,魔族素来不受这些条条框框的约束,只以强弱论尊卑,姜姚什么时候到,庆功宴就什么时候开始。
姜姚踏入照雪宫大殿的时候,三十六部魔将纷纷起身,齐声高呼:“恭迎尊主!”
姜姚被这浩大的声势吓了一跳,捏了一下嗓子,有些硬邦邦地说道:“都起来吧。”
众魔这才抬起头,看见了姜姚的这身装扮,霎时间都齐齐愣住。
姜姚没意识到这对魔族来说是多大的冲击,径自走向她的位置坐下。
力魔大将神经大条,抄着大嗓门问道:“尊主,你今日怎么穿这种奇怪的衣服来庆功宴?”
力魔一族力大无穷,全身都是肌肉块,但是从来不会拐弯抹角,一根筋的脑子直愣愣地就把众魔心里的问题给讲出来了。
姜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子,问道:“哪里奇怪了,不好看吗?”
力魔大家道:“是啊,这怪颜色一点都不好看,不如尊主那身大红花的,喜庆!”
姜姚:......
众魔纷纷点头,都十分赞同力魔大将的意见。
姜姚眼光扫过在场众魔,不是红配绿就是黄配紫,简直就是大型穿搭灾难现场。
姜姚:尊重,祝福,但不理解。
姜姚转移话题道:“我觉得好看就行,你们随意啊,快点开宴吧,本尊要饿死了。”
力魔大将瘪瘪嘴,伸出一根手指戳戳身旁的速魔大将,“诶,你不觉得尊主的衣服真的很难看吗?”
速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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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与力魔一族截然不同,以灵巧迅捷、机智敏锐著称。
而速魔大将展开他从人间淘回来的书法大家的折扇,风雅地摇晃着,意味深长地说道:“尊主大人终究和我们是不一样的呀。”
力魔大将没听明白,懵懵地问道:“有什么不一样?因为尊主是雌,我们是雄的吗?”
速魔大将无语地瞥了他一眼,不太愿意和这个傻大个说话。
他的意思是,尊主毕竟是由人堕魔,与他们这样土生土长的魔族还是不甚一样的,即便她如今在雪域魔宫生活,也仍然改变不了生为人的习性。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底下人怎么想的,姜姚并不知道,她只知道,距离她的任务结束,只剩下两刻钟的时间了。
姜姚正想着,该找什么借口把季云衍带到这么多魔的面前。
没想到,瞌睡也有人送枕头。
魅魔大将昨夜就听自家的小崽子大为诉苦,说季云衍是如何不要脸地勾引尊主,竟然在尊主面前大跳脱衣舞,把尊主迷得五迷三道,把他抛之脑后云云。
他们好不容易得来的旷世奇才尊主,绝对不能被修真界的人再蛊惑了。
于是她起身举起酒杯,道:“尊主,属下敬您一杯。”
姜姚眨眨眼,也举起举杯,隔空和魅魔大将碰了一下。
魅魔大将一饮而尽,颠倒众生的绝色容颜上勾起美艳绝伦的笑,“那日决战,尊主俘虏了修真界的仙首,怀泽仙君季云衍,属下还没见过这位仙首的真容,听闻如今他已是尊主的入幕之宾,不知尊主可否请季仙君移驾,前来一见呢?”
当时决战,季云衍和姜姚硬碰硬地斗了一场法,撼天动地,他们谁也没透过那缭乱的法术看见季云衍的真容,被魅魔大将这么一说,众魔也想亲眼瞧瞧,令魔族闻风丧胆的怀泽仙君,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力魔大将附和道:“对啊尊主,叫他出来见见,我倒是要看看,修真界第一人,长的什么鸟样!”
姜姚看魅魔大将的眼神跟看救命恩人差不多,轻咳两声,脸上勉为其难,“既然你们都想见,那就叫他过来吧,旻和。”
随侍在侧的旻和应了一声,当即去传季云衍过来。
“各位都好奇,这位季仙君都长什么样,可是属下却有另外的疑惑,想请尊主为属下解惑,不知可否?”速魔大将把手里的折扇一收,搭在手里,起身朝姜姚作了一揖。
速魔大将打扮得很众魔很不一样,头上戴着方巾,和人间的白面书生一个扮相。
姜姚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你想问什么?”
速魔大将道:“属下想问,尊主为何想把怀泽仙君收入后宫呢?”
速魔大将话里话外带着三分揶揄的色彩,引得众魔哄堂大笑。
银魔大将道:“这还用问吗?听闻这怀泽仙君俊俏非常,有修真界第一美人的称号,谁不想一亲芳泽呢?”
“你说是吧,尊主?”
银魔略带深意地笑了起来。
姜姚不善交际,一时之间面对这么多陌生人……陌生魔的七嘴八舌,实在是有些难以招架。
她只能面带尬笑,不作言语。
速魔大将挥挥折扇,不赞同地欸了一声,“你们这些魔懂什么,属下想听尊主亲口说呢。”
一时之间,所有的视线都汇集到姜姚身上。
姜姚如芒在背,张开嘴,一时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道:“当然是因为——”
“我喜欢他!”
季云衍在迈入照雪宫大殿前的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这句。
4. 入梦见花影(四)
“我喜欢他......的容貌!”
在众魔脸色大变前,姜姚转变了口风,振振有词道:“正如你们所说,季云衍花容月貌,我若不好好享受一番,岂非是辜负良宵?”
“更何况,他可是修真界的仙首,将他收入本尊的后宫,不正可以借机羞辱修真界吗?”
银魔大将闻言大笑,“不愧是尊主,修真界第一人又怎样,还不是要乖乖伏在尊主的膝上求饶?”
姜姚见他们没有起疑,悄悄松了口气。
一回生二回熟,昨天第一次演戏演得不好,今天再来,也算是有进步了。
旻和瞧瞧看了身侧的季云衍一眼,见他面不改色,甚至情绪上毫无波澜,不由得暗道一声可惜。
如果他不是魔族的敌人,以这样惊世的容貌和修养,当真可以匹配得上尊主了。
速魔大将也跟着笑了,“尊主所言......有理。”
“不知季侍君听完,有什么感想呢?”
速魔大将早就察觉到季云衍来了,一转身,似笑非笑地晃着折扇,盯着季云衍瞧。
季云衍却没有给他半分眼神,跨过大殿的门槛,踏过地面上铺就的雀羽流光毯,行至姜姚面前。
姜姚眼里一闪而过错愕,暗自咬舌。
也不知道季云衍来了多久,不会被他听到了吧?
季云衍却半分也没有提及方才的对话,只是垂眸望着坐在虎皮大椅上的姜姚。
姜姚和他对视两秒就受不了了,挪开视线,假装平静道:“既然来了,就、就坐本尊身边吧。”
话说太快,差点就真的咬到舌头了。
季云衍绕到她身侧坐下,如同乖顺的小媳妇出来见生人。
魅魔大将仔细地打量着季云衍,也不得不承认,她送给尊主的那个小魅魔,长得太小家子气了,难怪尊主不喜欢。
有季云衍这样的珠玉在前,尊主哪里还看得上别人?
魅魔大将叹了口气,还是回去安慰安慰那个小崽子吧。
“不就是个小白脸儿吗?”力魔大将皱起眉头,不甚理解道:“尊主你怎么喜欢这样的呀,我一拳头能打死好几个!”
“哎呀,季侍君这容色,当真是比我前些时日在人间见到的花魁还要楚楚动人,不怪尊主喜爱。”银魔的眼神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季云衍,像是一条黏腻湿滑的毒蛇。
“诶,怎能这么说?季侍君是修真界第一美人,如何能和以色侍人的庸脂俗粉相提并论?”速魔笑吟吟地补充道。
姜姚听得如坐针毡,心想等她下线以后季云衍可是你们的顶头上司,能不能都谨言慎行一点啊?
但季云衍脸上神情淡如水,像是没听到似的,这些污言秽语都入不了他的心。
姜姚悄悄瞥了季云衍一眼。
系统突然上线,急吼吼说道:【姚姚,还有五分钟到截止时间了,快点快点抓紧啊!】
姜姚只能说:【知道了!】
她做好心理建设,伸出两根手指,掐住了季云衍的下颌,强迫他扭过头来,和她对视。
姜姚还能看到季云衍眼中一闪而过的愕然。
姜姚顺着力魔大将的话说道:“是挺像小白脸的。”
“不过本尊养得起。”
姜姚拿起金樽酒杯,送到季云衍的唇边,“喝了它。”
季云衍盯着姜姚,没有忽略她往下乱瞥的眼神。
心虚了。
姜姚端得太久,手指微微颤抖,差点把酒晃得溢出来。
季云衍久久不接,姜姚深吸一口气,眼一闭心一横,准备执行下半个任务,先喂自己喝。
左右季云衍长成这样,她也不亏。
姜姚的手往回撤了一小步,谁料,一直没有动作的季云衍却突然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姜姚顿住了。
季云衍从她的手中取过酒杯,毫不犹豫地饮下。
一滴没剩。
姜姚愣神片刻,在脑子里疯狂呼唤系统:【我的老天奶,这是怎么回事?系统系统系统,快出来!】
系统也呆住了,【姚姚,季云衍自己喝了?我记得资料里显示他滴酒不沾啊!】
姜姚也懵:【这跟说好的不一样,不是要我逼着他喝吗?】
原书中,“姜姚”给季云衍递酒,季云衍冷着脸拒绝了,并且看“姜姚”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
但是,现在,季云衍他竟然喝了?!
一滴酒站在季云衍的唇边,湿润了他的唇瓣,如同清晨玫瑰花上的露珠,鲜妍夺目。
姜姚看得眼睛差点直了,弱弱发问:【那现在,算完成任务吗?】
系统说:【当然没有啊!还有两分钟,姚姚,要嘴对嘴啊!】
姜姚捏捏耳垂,感觉耳朵烫得过分。
姜姚眼神飘忽不定:【系统,我觉得这不太好,强吻男主这件事情,我有点做不来。】
古人云:一鼓作气再而衰,她刚刚鼓起来的那口劲儿散得一干二净,思前想后又觉得不太行。
不管怎么说,季云衍是要和苏寻雁终成眷属的。
系统看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着急得像拉女生开房的渣男,【哎呀姚姚,你不能这么想!】
【你不做任务,你就会直接嗝屁,而且这也不算不道德,季云衍还没喜欢上苏寻雁呢,你们之间没有任何阻碍!懂吗?】
【还有三十秒,快快快姚姚!】
系统急急急的催促声在脑子里来回晃荡,吵得姜姚头疼欲裂。
【二十秒了!!】
姜姚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可是......】
【没有可是!】系统反驳:【想想你的小命啊,想想你爸爸妈妈,想想你的手机空调WiFi!】
【十秒!】
系统焦虑地倒数,像是给姜姚发来地狱的催命符。
【九、八、七、六......】
姜姚受不了了,一把抄起桌上的酒壶,对着壶嘴灌了一大口,把自己的嘴鼓成金鱼包。
【五、四、三......】
姜姚掐住季云衍的下巴,眼睛一闭,对着他的嘴亲了上去。
【二!】
姜姚舌尖撬开季云衍的唇瓣,打开一条细微的缝隙,火辣辣的酒带着姜姚的体温,顺着缝隙滑入季云衍的喉咙。
【一!】
姜姚瞬间松手,剩余的酒被自己咽进喉咙里,辛辣的酒把她的口腔、喉咙、食道乃至胃,都灼烧一遍,如热火燎原。
底下魔将们难得见到如此香艳的场面,顿时之间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吹起了口哨。
“尊主威武!”
“不愧是尊主,实在是霸气啊!”
与此同时,系统提示音响起通报:【恭喜宿主成功完成主线任务二,获得生命能力值,剩余能力值可维持七天寿命。】
【当前季云衍黑化值为:0%,请宿主继续努力。】
姜姚的心情如同坐过山车一样一起一落,获得生命值的喜悦一下就被打散了。
姜姚愤愤不平:【我都这么羞辱他了,在大庭广众之下强迫他喝酒,他的黑化值怎么一动不动啊?】
【你们系统的测算不会有问题吧?】
系统义正词严地反驳:【怎么可能?我们可是很准的!我都跟你说了,季云衍就是个石头心,天生的大道修者,心怀天下,任何事情都不足以撼动他的道心,他可是来感化“姜姚”的!】
洁白无瑕,毫无私欲。
可是这世间,真的会有人完全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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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黑吗?
姜姚偏头去看季云衍。
他取出一张帕子,仔细地拭去唇上残留的酒,在帕子上留下湿润的唇印。
姜姚突然觉得口干舌燥,蹭地一下站起来溜没影儿了。
只留下季云衍一个人坐在原位,周遭一群魔头虎视眈眈。
季云衍站起身,却被速魔大将开口留住:“宴席还没结束,怎么季侍君就要走?”
“季侍君初来乍到,我们这些东道主还没有尽地主之谊,难道季侍君不愿意和我们这些乌合之众,一起饮宴吗?”
季云衍抬眸去看开口说话的速魔大将,眼神之中只剩下冷漠。
他这些年冷待了姜姚,对她心怀有愧。
她堕落为魔,也是他的错。
他自封筋脉,孤身入雪域,就是为了度化姜姚,将她引回正道一途。
而对这些心怀叵测的魔族异类,他却是半分都不会手软。
速魔大将身后,一个断了一条胳膊的魔族大将低着头走了出来,眼神阴鸷地盯着季云衍,咧开鲜红的大嘴,一股股黑气呲呲地往外冒。
“季仙君,你还记得我吗?”
这些年,在季云衍剑下死伤的魔族数不胜数,他自然不可能记得。
速魔大将看得清楚,轻笑一声,“幻魇,你可是白问了。”
幻魇一族是魔族中唯一的魇,最擅长幻术入梦一道。
“季云衍,当年我不过是因为想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才偷偷跑去人间,可是你却不分青红皂白打伤了我,让我断了一条胳膊。”
“断臂之仇,永世不忘。”
幻魇大将一步一步走上台阶,逼近季云衍。
“今日,我便要叫你知道,断臂的痛苦。”幻魇大将歪着嘴,“左右,你只是尊主闲来无事逗趣儿的玩物,我就是在这里杀了你,尊主都不会骂我一句半字。”
若是姜姚真的喜欢尊重季云衍,就不会当着这么多魔的面,有这样的狎昵言行,显然不过是解闷的玩意儿。
尊主喜欢这样的小玩意儿,他杀了季云衍之后,就会帮尊主寻来百八十个,代替他陪在尊主身边。
季云衍看着幻魇大将一步步逼近,即便身无法力,脸色依然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慌张失措。
速魔大将不由得在心里赞叹一句,不愧是修真界的仙首,大难临头也临危不惧,只可惜啊。
旻和早在季云衍被其他魔族大将为难的时候就跑出去找姜姚了。
尊主也是,怎么就这样走了,季仙君如今手无缚鸡之力,又是魔族三十六部的死敌,如同绵羊入了狼窝里,如何能够全身而退呢?
旻和跑过两条走廊,终于见到了发呆的姜姚。
“尊主!”
姜姚闻言转头去看她,骤然回神,还有些懵懵的,“旻和,怎么了?”
旻和喘了口气,提醒道:“尊主,季侍君还在大殿里呢......”
姜姚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系统,我把季云衍忘在大殿了。】
系统也哽住了:【我也忘记了,姚姚,我们快去救男主吧!】
姜姚唰地一下站起来就往回跑,【系统,季云衍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这件事情触及到了系统的知识盲区:【我也不知道啊,季云衍身上有男主光环......按道理应该没问题的。】
【但是,也说不好,】系统抓了抓脑袋,【大殿里魔族三十六部的首领都在,季云衍万一被打死了,这个世界就要崩塌了!】
姜姚欲哭无泪,连忙加快脚步赶往大殿。
照雪宫,大殿。
幻魇大将举起镰刀,“季仙君,黄泉路上,可要记得是我杀了你,阎罗殿里,别认错了。”
他猛地挥下镰刀!
5. 入梦见花影(五)
“住手!”
一道强悍的魔息呼啸而来,骤然弹开了幻魇大将挥下的镰刀。
转瞬之间,姜姚已然挡在季云衍身前,面如寒霜地扫视过在场的三十六部魔将,“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幻魇大将以镰刀驻地才勉强稳住身形,脸色愈发难看。
他没有想到,姜姚竟然会去而复返来找这个死敌。
幻魇大将气愤道:“尊主,他当年砍掉了我一条手臂,是我不共戴天的仇敌,如今尊主还要护着他吗?”
姜姚的目光落在幻魇大将的断臂上,沉默片刻,问道:“是你伤的?”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所有人都知道,她在问季云衍。
季云衍道:“是。”
三十六部首领的目光皆投向姜姚。
速魔大将道:“尊主,虽说如今季云衍是你的娈宠,但到底于幻魇有断臂之仇,你可不能包庇偏私,寒了三十六部的心啊。”
姜姚顿时看向速魔大将。
今夜庆功宴,此人一直在挑拨离间带节奏,似乎对她这个魔尊颇有微词。
姜姚凝视着他,问道:“速魔大将,你还知道,谁是你的尊主吗?”
速魔大将没想到姜姚有此一问,脸上的怔愣一闪而逝,当即回答道:“自然,尊主您正在属下面前。”
姜姚哼道:“既然你知道本尊是你的尊主,就应该知道,本尊要做什么,不容旁人置喙。”
速魔大将一噎,道:“是。”
姜姚这才收回目光,重新放到幻魇大将身上。
她抬手,整座大殿的魔气争先恐后地汇聚到她的掌心之中,团团凝成一个黑雾球。
而后,猝不及防地往后一挥,打进季云衍的胸膛,将季云衍整个人带飞出去,钉在大殿的墙壁之上。
不止幻魇大将,就是其余三十五部的首领,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唬住了。
“今日的话,本尊只说一遍,都听清楚了。”
“季云衍是本尊的人,要打要杀,都需由本尊来做,尔等——”
姜姚冷厉的目光落在三十六部首领身上,朱唇微启:“不配。”
“自此之后,你与季云衍的恩怨一笔勾销。”
庆功宴不欢而散,幻魇大将不太甘心地站在大殿门口回望,却被速魔大将拉着走远了。
姜姚捂住扑通扑通的小心脏,有些腿软地扶住虎皮大意,惊魂未定地喘气。
系统有些担心地问道:【姚姚,你还好吧?】
姜姚方才调动魔气拦下幻魇大将的全力一击,身体消耗太大,积蓄七天的生命值一下回落成两天,忙活半宿的任务不仅一分没赚,甚至还倒贴了一天生命值。
姜姚欲哭无泪:【我没事,就是心痛。】
系统当即大呼:【什么?心痛!那快点叫医生来看看!】
此心痛非彼心痛,姜姚深呼吸,扶着椅子站好,这才慢慢踱步到季云衍身边。
季云衍被姜姚的魔气击中,挂在墙壁上,脸色苍白如鬼,额头上冷汗直流,唇边鲜血潺潺地冒出来,把天云锦清雅的银白染成胭红,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能厥过去。
姜姚:【系统,查一下季云衍的黑化值。】
系统连忙调出面板,生怕晚一秒季云衍就没了,【当前黑化值:0%。】
姜姚:......
她的怒气不由得呲呲往上冒,这季云衍是圣父吗?这样打他都不提黑化值?!
姜姚心情不好,说出来的话自然也不太好听。
她冷脸道:“为什么承认是你伤了幻魇大将?”
季云衍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一开始是想不起来,但是他这么多年,确实只见过一只魇,和眼前的幻魇大将,也大抵对得上。
多年前他路过一个城镇,只见一缕幻魇魔气缠绕在一个垂髫年纪的小姑娘身上,便出手打散了它,未免小姑娘梦魇缠身,有损寿元。
或许这幻魇并不想对小姑娘做点什么,然而人魔本不共存,幻魇若继续跟在她身边,只会让她受伤,甚至危及生命。
季云衍并不后悔做了此事。
只是此事谁是谁非,本就难以定论,幻魇大将视他为仇敌,也无可厚非。
季云衍道:“问心无愧。”
因为问心无愧,所以心怀坦荡,无可不认。
姜姚的怒火已经积蓄到喉咙口,下一秒就可以喷涌而出。
但她压住了。
方才的情势,只要季云衍否认,她就能顺势保住他。
可他偏不,骑虎难下的局势,她只能打伤他,否则三十六部魔将联起手来,她可未必能保得住他。
她真的很想一巴掌呼过去问季云衍清醒了没有,但她抬起自己的手,看着他惨白的脸,终究只是将所有的魔息收回体内。
季云衍没有了桎梏,整个人往前一歪,无力地扑进姜姚的怀里。
姜姚差点没接住,季云衍看着文文弱弱的,这体重可真是一点都不含糊啊!
算了,毕竟是她打的人。
更何况,男主可千万不能死啊!
姜姚把季云衍搬回寝殿,把旻和吓了一跳。
“尊主,季侍君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啊?”
姜姚烦躁地揉了揉脑袋,闷闷地说道:“我打的。”
旻和瞬间噤声。
“你去找个大夫来,给他治伤。”
旻和道:“这恐怕有些难,尊主,魔医是没办法治疗人族的伤势的。”
姜姚愣了愣,“你是说,这里的医生治不了?”
旻和点点头,“魔医只能治好魔族的伤病,若是治疗人族,只怕越治越乱。”
姜姚扶额,“那怎么办,我带他去人族治疗吗?”
瞧季云衍这个样儿,恐怕还没到人族,人就已经没了。
旻和道:“倒不是全然没有办法,虽然魔医无法治疗季侍君的伤势,但是巫医大人,应该能治好。”
姜姚眨眨眼,疑惑道:“巫医?”
旻和解释道:“巫医大人隐居在隐雾山上,据说她当年曾在人间游历,修习一身人族医术。”
“雪域又没有人类,她的医术,也无用武之地啊。”
旻和却道:“尊主,您可能不知道,其实咱们雪域,人族还......挺多的。”
姜姚疑惑地歪头。
旻和没有继续解释下去,只道:“尊主您快点带季侍君去隐雾山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季云衍的伤势要紧。
魔族雪域,隐雾山。
乌辰欢在院子里收药材,突然闪现出两个大活人,差点让她把药材都掀翻了。
定睛一看,这可是稀奇事儿,一个大男人竟然昏迷不醒地靠在比他矮一个头的女人身上。
乌辰欢啧了一声,实在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她在打量姜姚的同时,姜姚也在看她。
“敢问您可是隐雾山隐居的巫医?”
乌辰欢玩味地摸了摸下巴,笑道:“是我,没想到尊主大人也能认识我,实在是有失远迎。”
姜姚略感惊讶,“你认识我?”
乌辰欢摇摇头,手指点了点她身边的季云衍,道:“我只认识,他。”
“能把怀泽仙君打成如此重伤的,除了魔尊大人,别无他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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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姜姚惊讶于她敏锐的观察力,承认道:“我来这里,就是想请巫医救治一下季云衍,不要让他这么轻易就死了。”
乌辰欢眯着眼观察了一下季云衍,“我还以为尊主不希望他活呢,不然怎么把他伤得这么重?”
姜姚扶额道:“此事说来话长,总之先救人吧。”
乌辰欢倒是没有拒绝,让姜姚把人带进屋子里去。
给季云衍把过脉之后,乌辰欢神色有些沉重。
“能治吗?”姜姚问道。
乌辰欢道:“季仙君在正魔大战中受了重伤,又自封筋脉伤了根基,与普通人无异,尊主您这一掌,打得真是无情,若非他自幼修道体质特殊,只怕早就去地府见阎王了。”
虽说乌辰欢说了这一大堆,但姜姚从中提取出的中心思想就是还有救。
“能治,对吗?”
乌辰欢点点头,道:“是还有治,只不过,需要一味药引。”
姜姚:“是什么?”
乌辰欢的眼神落在她的胸口,目光灼灼道:“需要尊主一滴心头血。”
姜姚觉得她这一晚上愣神的次数比在大学课堂上走神的次数还多。
“我的心头血?有什么用处?”
乌辰欢比她更惊讶,“尊主大人,您难道不知道您自己的体质吗?”
姜姚:“不知道。”
乌辰欢觉得有点意思,玩味道:“尊主您难道没有想过,为何您当年在修真界学道,修为进展迟缓,而一朝入魔,却一日千里,无人能出其右吗?”
姜姚确实没想过这些,她一个破看文的,纠结那么多细节做什么?
在乌辰欢灼灼的目光下,姜姚避开她的视线,心虚道:“为什么呢?”
乌辰欢恨铁不成钢地道:“人的天分、悟性与生俱来,不可能一夕之间改变,然而你的至阴之体,是修魔的绝佳体质,却很难引灵力入体,为己所用,成就大道,却能够吸引浊气,修为卓著。”
天地鸿蒙初开,分灵浊二气,人族引灵入体,修道成仙,魔族以浊炼能,窥探长生。
至阴之体受浊气青睐,即便是呼吸也能引气入体,若要修道,便需排出体内浊气,引入灵气涤荡浊息,这才是姜姚无法修道进展迟缓的根本原因。
“那我的心头血,对治疗季云衍,有什么用处?”
乌辰欢微笑道:“您难道没听说过吗,至阴之体,又叫做——炉鼎。”
修道一途艰苦,许多人苦修百年,都难窥真意,故而有些心术不正之人,便会另辟蹊径寻求旁门左道精进修为。
而炉鼎,就是这些修士用来采补的最佳体质,透过双修之道,掠夺彼身的灵力,提升自己的修为。
乌辰欢指了指姜姚的胸口,“您的一滴心头血,能辅助怀泽仙君洗涤体内的浊气,同时治愈他受损的经脉,加上我配置的灵药,不出三日,便能痊愈。”
这些专有名词听到姜姚头晕脑胀,她毕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即便这个世界光怪陆离,有许多她不理解的现象,但乌辰欢说能治,便死马当活马医一次吧。
姜姚一咬牙:“可以,我马上取。”
这一次乌辰欢却阻止了她,“等一等,尊主大人,我可还没说完呢。”
姜姚道:“还有什么话?”
乌辰欢笑道:“我行医问药,并不是免费的,是需要酬金的。”
这是应当的,姜姚道:“你需要多少,我照价付便是。”
身为魔尊,现在的姜姚富可敌国,并不差钱。
乌辰欢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不不不,我要的不是钱。”
“而是——一缕情丝。”
6. 入梦见花影(六)
姜姚不甚理解地皱了皱眉头:“什么是情丝?”
“万物有形而化,情之一字,自然要寄托于人身上,才能具体而形象地展现出来。”
“所谓情丝,便是情之所寄。”
“既然是人人都有的,我把我的给你,行不行?”姜姚问道。
乌辰欢摇摇头,“不不不,我要的是一对有情人的情丝。”
乌辰欢的话绕来绕去,把姜姚绕晕了。
“这有什么区别吗?”
乌辰欢托着腮眨着眼看着她,“尊主大人,您能看得出来,我是什么魔吗?”
对于魔族来说,一眼辨认同类的种族是本能,就像是人类一眼能看得出男女一样。
但姜姚又不是土生土长的魔族,自然看不出来。
乌辰欢没有为难姜姚,直接道:“我是魅魔。”
“可是,我却是天生没有情丝的魅魔。”
魅魔一族,以情入道,而天生没有情丝的乌辰欢,是魅魔一族的异类,她不晓得情爱,也不懂如何以情入道,这么多年来身无法力,只能栖息在隐雾山。
她想通晓情爱,就需要炼化一对有情人的情丝,才能真正悟道入道,成为一只真正的魅魔。
乌辰欢叹息道:“多年前,我在人间流浪,寻求有情人的情丝,只是这天下之大,竟然找不到一对真正的有情人,我心灰意冷回了魔族,开堂问诊,希望能请前来治病之人,为我寻得情丝。”
姜姚听完她的遭遇确实深表同情,但是,情丝既然是人族情爱的寄托,若没有了情丝,也就没有了情爱,剥夺一对有情人的情丝,岂非是硬生生拆散一对鸳鸯。
姜姚不敢苟同。
“怎么样,尊主大人可答应么?”
姜姚偏头去看躺在床上的季云衍。
“若我不答应,你便不治了,是吗?”
乌辰欢道:“自然,我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尊主大人若想救怀泽仙君,只有这一个办法。”
姜姚道:“我不能答应。”
乌辰欢很是意外,蓦地站起来走到姜姚跟前,一双紫瞳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瞧。
“尊主,您难道不想救仙君吗?”
姜姚道:“我当然想救,但是想让我去抽一对有情人的情丝,我做不到。”
姜姚没办法做到慷他人之慨。
乌辰欢不太理解地歪了一下头。
来找她治病的魔,都答应得十分爽快。
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缕情丝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这个微不足道的报酬,还是第一次有人拒绝支付。
乌辰欢道:“那我爱莫能助了,尊主大人,请回吧。”
姜姚拉住乌辰欢,道:“我还没说完呢。”
“若有一日,我有了心仪之人,情丝颤动,我可以把我的情丝剖给你,以作今日请你救治季云衍的报酬,可否?”
乌辰欢更意外了,惊诧道:“你愿意把你的情丝给我?”
姜姚道:“绝无戏言。”
作为二十一世纪母胎solo二十二年的新青年,她一直觉得自己已经断情绝爱,别说是爱上一个人了,就是碰到个男的都想敬而远之。
生活里没有爱情也能过得下去,哪怕她有一天真的动心,把情丝抽给乌辰欢,也不是难事。
乌辰欢觉得姜姚真是个怪人,不过她既然愿意支付这个报酬,她也不会拒绝的。
乌辰欢答应了此事,给了姜姚一把匕首和一个药瓶去取心头血。
站在隔壁房间里,姜姚看着这把削铁如泥吹毛断发的匕首,既紧张又害怕地咽了咽喉咙。
姜姚:【系统,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无痛取心头血?】
系统为难道:【没办法的姚姚,你知道的,我只是个穿书系统......】
姜姚欲哭无泪,【那怎么办,我真的要把刀捅进心脏啊?那我到时候不会伤口感染直接去世吧?】
姜姚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到底为什么要逞英雄,为什么要这么心慈手软想救季云衍啊?
系统弱弱说道:【应该不会,但是,姚姚,你本来生命值就不多,取了心头血,可能会继续降低你的生命值。】
姜姚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早知道就不应该打季云衍那掌的,还不如和三十六部首领硬碰硬呢!
乌辰欢在外头敲了敲门,“尊主,你好了吗?”
姜姚高声回应道:“等一会儿,马上!”
姜姚把刀反握,刀尖抵在轻薄的襦裙上,冰凉凉的铁贴着温热的躯体,激得人直打哆嗦。
姜姚紧张得牙齿都在打颤。
季云衍,我可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姜姚用力一捅,冷刀噗嗤一声刺破皮肤没入心脏。
姜姚只觉得浑身都在疼,每一颗细胞都在抽搐,向每一根神经都传达出疼痛难耐的讯号。
她嘴唇煞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掉落,打湿了取血的药瓶。
姜姚颤颤巍巍地举起手,用牙齿咬住活塞,把活塞咬得变形,从瓶口啵地一下拔出来。
姜姚大口喘息着,药瓶搁在刀口下方,等了好半天,才有温热的血液顺着刀身流下来。
滴答、滴答。
姜姚盖上活塞,把药瓶放到桌子上,一狠心把匕首一拔,血突然如同水泵里的水一样喷涌而出。
姜姚咬破了嘴唇,抄起回春散不要命地往伤口上撒,药沾进翻开的皮肤里,慢慢地长出新的血肉,既疼又痒。
【检测到宿主生命值正在极速下降。】
【二十个时辰、十八个时辰、十五个时辰......】
......
【十个时辰。】
【三个时辰。】
姜姚倒在床上,呼吸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连带着心脏不停地抽动,不知道忍耐了多久,床单被抓得变形,浑身湿哒哒的如同刚从水里爬上来的水鬼一样。
她慢慢地从床上爬起来,握住桌上的药瓶,扶着房间里的家具,一步一步地挪动着,走出门,把药瓶交到乌辰欢手里。
乌辰欢看着她难看的脸色,道:“尊主,您没事吧?”
姜姚摇摇头,“你赶紧治吧。”
乌辰欢拿着药走了,姜姚脱力地滑坐在地上,靠着柱子,无意识地搓着手臂,【系统,我好冷啊。】
姜姚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如同被强力胶水糊住了,眼前的景象都悉数变得模糊。
【姚姚,不要睡啊姚姚!快醒醒啊!不能睡啊!】
姜姚已经听不见系统的话了,眼皮沉重地盖了下去,血迹斑斑的手垂落在地,一动不动地仿佛一尊木偶。
【警告!警告!】
【检测到宿主生命值抵达临界值,即将失去生命体征。】
【姚姚!】
系统看到姜姚生命值归零,失声大叫起来。
就在它准备去主系统空间求助的刹那间,无数的符文从姜姚身上那件嫩绿色的襦裙上飞出来,环绕在姜姚身边,围成一个金色的光圈。
系统顿时愣住了。
符文一个一个争先恐后没入姜姚的身体里。
系统面板登时迅速滚动起来。
【检测到宿主生命值上升。】
【一个时辰、三个时辰、十个时辰......】
【一天。】
【两天。】
【五天。】
【十天。】
面板停在十天的位置上,惊呆了系统。
符文悉数消失不见,姜姚身上的血迹也消失不见,嫩绿色的襦裙如同洗褪色了一般,瞬间失去了生气。
系统揉揉眼睛,姜姚这是......活过来了?
乌辰欢刚把药灌进季云衍嘴里,一搭脉,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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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季云衍的旧伤在快速愈合,显然是对她医术的最大肯定。
乌辰欢满意地笑了笑,正要撤手,突然间,季云衍身上的生机正在快速衰败,像是被吸了精气一样急速流失。
乌辰欢笑容一僵,这是怎么回事?
-
姜姚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没缺胳膊少腿,也没任何不舒服的感觉,反而神清气爽,来拿心脏上的刀口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惊恐地叫醒系统,别是自己撞了邪吧?
【我怎么没事了?】
系统把昨天晚上符文冲进姜姚身体里的事情说得神乎其神,【姚姚,这件衣服到底是哪里来的?】
姜姚也不知道:【你一个系统,你问我?】
系统对手指:【我只能知道书中剧情发生的故事,剧情之外的,我没办法知道啊。】
姜姚无语住了,就知道系统一点靠不上。
【不过姚姚,这次取心头血真的太危险了,你下次可不要再捅胸口了,这件衣服的符文我看已经失效了,下次再捅可就没有得救了!】
姜姚道:【你还好意思说,不是说没事的吗?而且这是仙侠世界,为什么我取怎么一点心头血,就差点死了?】
从前看电视剧里,主角的心头血一捅就是100cc,而且还能活蹦乱跳的,怎么轮到她这里,就差点寄了?
系统:【宿主,你现在这具躯体,魔尊“姜姚”是已死之人,血液流速比常人慢很多,心脏不能及时补充供血,昨天晚上取血的时候,不是也等了很久,血才流出来吗?】
【而且,因为原主已死,你的身体是不能储存魔气的,丹田空虚,一旦你离开魔族去人间,不能随时调动周围的魔气为你所用,就和现在的季云衍没有什么两样。】
姜姚:......
好好好,这可真是啥也干不了。
【你就不能给我开个什么金手指,让我能打一点吗?】
系统嘟嘴道:【没办法的姚姚,我们是正经系统,不能破坏位面生态。】
在姜姚鄙视的眼神下,系统邀功似的拉出面板,嘴皮子利索地说道:【不过有个好消息,你看,现在你的生命值可以维持十天了!】
姜姚觉得好像天上掉馅饼似的,这还因祸得福了?
这符咒,到底是什么东西?
姜姚满腹疑惑无人解答,但是她也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忙去隔壁看季云衍怎么样了。
季云衍躺在床上,呼吸是平稳了许多,只是脸色依然苍白。
连睡觉也睡得端端正正像个人机,姜姚腹诽道。
不过,没有他这么好看的人机而已。
乌辰欢顶着两个黑眼圈走进来,打了个哈欠,像只幽灵一样飘到床边,给季云衍搭脉,又打了个哈欠。
姜姚道:“你昨天晚上做贼去了?”
乌辰欢白了她一眼,“怎么可能?我堂堂巫医需要做什么贼?”
“这小子不知道怎么了,昨日刚喝了药,分明已经好起来了,后面又突然衰败起来,简直是见了鬼了。”
害得她昨夜熬夜翻了一夜典籍,也没找出是怎么回事。
“该不会是你用药用错了吧?”
专业领域被质疑,乌辰欢顿时暴跳如雷,“绝对不可能!我用的药绝对正确!你看他脉象平稳,已无大碍,只是身体尚且虚弱。”
“原本今日就能醒过来,现在看来,至少要五天之后了。”
姜姚如今有十天的生命值,季云衍五天之后醒过来,对她来说就有五天的富余时间,还行还行。
姜姚正以为自己可以好好休息几天睡大觉的时候,一只传音纸鹤从照雪宫的方向飞到她的手中。
一打开,旻和的声音就传出来了。
“尊主不好了,上清宗明霞仙子私闯雪域,想要把季侍君带走!”
上清宗明霞仙子,正是原书女主,苏寻雁。
7. 入梦见花影(七)
苏寻雁是季云衍在明面上唯一的弟子,师尊被带进魔族雪域,她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只是四大宗门元气大伤,谁都不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派人攻打魔族,救出季云衍,即便是季云衍所隶属的上清宗也不例外。
苏寻雁自然气不过,即便无人相助,她也要从魔头姜姚的手里,把季云衍救出来。
照雪宫大殿内。
魔兵们将苏寻雁团团围在中间。
旻和手握长枪,眼瞳已经转为朱红色,周身魔气四溢,道:“明霞仙子,您不是我照雪宫的客人,还请您退出照雪宫,不要挑起两族争端。”
苏寻雁气红了眼,质问道:“你们把我师尊藏到哪里去了?快把师尊还给我!”
旻和道:“季仙君自愿入魔族,维护人魔两族和平,如今是我魔族的贵客,不劳仙子费心。”
言下之意,季云衍是自愿留在魔族的,轮不到苏寻雁来这里指手画脚。
“你们若不交出我师尊,今日我便血洗照雪宫,叫你们一个个,尸骨无存!”
“尸骨无存?”一声轻笑从殿外传来,霎时间,一缕青绿色的影子从众人的头顶掠过,如蜻蜓点水般飘然落地。
“本尊倒是想瞧瞧,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姜姚灿然一笑,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苏寻雁。
姜姚觉得她最近演魔尊真是演得越来越顺手了。
演技提升得这么快,说不定回现代之后,可以去娱乐圈闯荡闯荡。
苏寻雁见到姜姚,目眦欲裂,大喝道:“姜姚,你赶快把我师尊放了,我师尊是瑶池莲台,怎可被你这样的人玷污清白?!”
苏寻雁对季云衍的滤镜是挺重的,但是想想,瑶池莲台这四个字,也确实衬得起季云衍。
姜姚道:“季云衍如今是本尊的人,你想要,那便来抢吧,打赢了本尊,人就给你带走。”
姜姚心头那股古怪的情绪又涌了上来,脑海中一幕幕记忆碎片一闪而过。
她看见“姜姚”躲在八卦通天台的角落里,看着年幼的苏寻雁穿着俏丽的衣裳,跪倒在季云衍的脚边,行拜师大礼。
季云衍送了她一把断流剑作为拜师礼。
她看见“姜姚”苦苦哀求药堂弟子给她赊一瓶廉价的回春散,而苏寻雁却拿着景阳峰的令牌轻而易举地调走了最上品的补灵丹。
她看见“姜姚”在宗门大比中被普通弟子打得吐血,而苏寻雁却一招制敌,风光无限。
凡此种种,皆是心魔。
苏寻雁受不了这样的挑衅,如大江大河奔腾般的灵力自金丹中迸发出来,凝聚于断流剑之上,朝姜姚劈砍过去!
姜姚目光一凛,眼中的阴厉铺天盖地地吞没了她的理智,刹那间,整个山头魔气震颤,裹挟着呼啸的风雪从四面八方冲进大殿,吞噬断流剑挥来的灵力,如猛虎下山般朝苏寻雁扑过去!
苏寻雁忙提剑去挡,却如同螳臂当车一下被冲倒在地,五脏六腑像是被掰开揉碎,呕出一口鲜血来。
风雪散去,姜姚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心,没有想到,这样可怕的力量竟然是从自己的身体里爆发出来的。
她又被“姜姚”留在身体里的残念控制了吗?
苏寻雁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不甘和愤恨的眼神盯着姜姚。
姜姚抬起手,一把锋利的冰锥从她的指尖凝出来。
心头的怨愤,这么多年不曾被注意的苦和恨,都在叫嚣着——
杀了她。
姜姚看到了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转动,冰锥越来越长,越来越利。
下一秒,就能够突破自己的控制,刺破苏寻雁的喉管。
不行啊!
姜姚奋力调动着全身的肌肉,控制着冰锥不要往前去。
“手下留情!”
一抹蓝色的身影突然闪现,挡在苏寻雁面前。
姜姚感觉到身体的桎梏消失了,连忙收起冰锥,这才去看苏寻雁面前那个人。
来人身着四海宗标志的蓝色道袍,额间系一条抹额,剑眉星目,气质舒朗。
这身打扮让姜姚死去的记忆突然复苏,记起来他就是本书的男二,女主苏寻雁此时的未婚夫,四海宗少主越轻寒。
没错,这个时候,苏寻雁是有未婚夫的,而且这桩姻缘,还是身为师尊的季云衍亲自定下的。
这桩婚事也成为后期二人的虐点之一。
越轻寒抱剑躬身道:“请尊主手下留情,饶我师妹一命!”
姜姚道:“原来是越少宗主,你们二人擅自越过昆仑山来我魔族雪域,看来是修真界对本尊,有新的指教了?”
越轻寒额上冒出冷汗,连忙道:“并非如此!苏师妹只是忧心怀泽仙君的安危,这才擅闯照雪宫,冒犯尊主,请尊主念在她是仙君的弟子,饶她一命吧!”
“饶过她?”姜姚哼笑一声,“本尊这照雪宫可不是菜市场,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她苏寻雁今日若是全须全尾从这里走出来,来日,本尊岂非要沦为人魔两族的笑柄?”
越轻寒道:“怎会?尊主今日若肯高抬贵手,人魔两族必会感念尊主海纳百川心胸宽广,日后定然更加忠心侍奉尊主!”
姜姚本就不想杀苏寻雁,此时越轻寒的出现正好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她道:“你倒是会说话,那就把你的小未婚妻带回去吧,日后不可踏入照雪宫半步,否则,就不是受点轻伤,这么简单了。”
越轻寒道:“多谢尊主,我这便带师妹离开。”
越轻寒转身扶起苏寻雁。
苏寻雁忍住喉咙的痒意,握住越轻寒的手,焦急地摇头。
放过这次机会,下一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魔族救走师尊了。
越轻寒知道她忧心,但是他们并不是姜姚的对手,不能硬碰硬,只能狠下心,强行将苏寻雁带走。
旻和道:“尊主就这么放走了他们吗?”
“你觉得我不应该放走他们吗?”姜姚反问道。
旻和道:“他们是冲着季仙君来的,而且,那个少女是季仙君的弟子,年纪轻轻便已经是金丹期的修为,实在是不可小觑,日后恐成心腹大患。”
姜姚略感意外地看了旻和一眼,笑道:“没想到你竟然有这样的见识,留在我身边做侍女,有些可惜了。”
旻和大惊失色,连忙解释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姜姚抬手打断了她,“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哦对了,你什么时候出宫去看你妹妹?”
姜姚的话题跳跃得太快,旻和有些跟不上,只能凭本能回答道:“三日后是休沐日,我打算那时回去一趟。”
姜姚点点头道:“那记得叫上我,我跟你一起去。”
旻和懵了一瞬间,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姜姚已经走远了。
忙活奔波了好几天,姜姚扑进寝殿的床榻上,缩进被窝里,不消片刻就睡着了。
只是这一觉,她睡得并不安稳。
许是看见了苏寻雁,让她不免回忆起当初在上清宗学道的日子。
她是被季云衍带上山的,只是季云衍却把她交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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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师叔玉宁道君。
玉宁道君是整个上清宗最慈祥和蔼的君上,许多人都想拜入她的门下,因而她的弟子也最多,流云峰上人满为患。
枝繁叶茂本是好事,只是人太多了,不免有许多事情便难以顾及到。
玉宁道君负责看护镇妖塔,平素十分忙碌,姜姚被带进流云峰,也只是交给了她的大弟子王冲月照顾。
王冲月为姜姚安排了饮食起居和修道课程,一开始还能日日问候一两句,后来更新的弟子入门,便也顾不得她了。
而她资质平庸,连引气入体也是修了两年才入门,就连刚入门的小弟子,都做得比她好。
她跟不上课程,愈发沉默寡言,也渐渐成为了一个小透明。
后来某一日,季云衍突然出关离开上清宗,不出三日,便带回了一个新徒弟,便是苏寻雁。
他为她举行了盛大的拜师仪式,昭告全天下,她是他怀泽仙君的徒弟,众人无不拜服羡艳。
而姜姚,却觉得讽刺。
原来他不是不会做,只是不会为她做。
拜师大典结束的那天夜里,玉宁道君突然召见了她,给了她一件嫩绿色的崭新襦裙。
那是姜姚入门十年来,第一次收到师长所赐的礼物——哪怕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毫不起眼的凡人衣裳。
姜姚把这件衣裳小心保存,存放在衣柜深处,日日抚摸,却无论如何也舍不得穿。
玉宁道君给苏寻雁挑选了见面礼玲珑玉,让王冲月送去。
王冲月便把此事交给姜姚。
何其讽刺的是,竟然也是因为苏寻雁,作为季云衍的首徒的姜姚,才第一次踏入属于季云衍的洞府景阳峰。
朦胧月色下,姜姚看见季云衍将他的独门剑法亲自传授给苏寻雁。
目睹这一切的姜姚失手摔了玲珑玉,被罚跪在戒律堂,望着上清宗如山高的祖宗牌位,第一次问自己:为何要留在上清宗?
可是没有答案。
苏寻雁为姜姚求情,她才得以免罚。
可是姜姚并不感激她。
为什么苏寻雁生来什么都有,而她却连自己师尊都不肯看她一眼?
她哪里做得不好吗?
亦或是,她生来就是一个令人讨厌的人。
因为摔了苏寻雁的礼物,不少弟子开始寻衅滋事,日日磋磨姜姚。
不是今日洗衣,就是明日砍柴。
有时候还会故意戏弄她,像猫逗老鼠一样,打着教导的旗号,把她耍得团团转,打得遍体鳞伤。
她去药堂要一瓶回春散,都被人说矫情。
苏寻雁带着景阳峰的令牌而来,说为下山除妖做准备,将药堂半数补灵丹都收入囊中。
一颗补灵丹,可抵百瓶回春散。
可是,凭什么呢?
姜姚听到自己问,为什么呢。
她猝然睁开眼,一抬手去摸眼角,只摸到满手泪水。
她,为什么会哭呢?
系统见她终于醒了,松了口气,【姚姚你可终于醒了,你梦到什么了哭成这样?】
姜姚脑子一团乱麻,不知道从哪里寻找源头,只是说:【没事。】
系统也没有深究,只当她是做噩梦了,说:【姚姚,季云衍醒了,有新任务啦!】
姜姚惊讶:【季云衍怎么快就醒了,不是说要五天吗?】
系统说:【不知道啊,反正已经醒了,快做任务吧。】
【主线任务三:将重伤未愈的季云衍推入冰湖浸泡两个时辰,限时十二个时辰。】
8. 入梦见花影(八)
乌辰欢笑着揶揄道:“尊主大人还真是心系怀泽仙君,来得这么快。”
姜姚无视了她的问题,目光看向她手中挑拣的药材,不由得好奇道:“雪域常年苦寒,这些药材多是喜温向阳的,你从哪儿得来的?”
乌辰欢心情好得很,虽然还没明白季云衍的身体是怎么回事,但是好歹醒得快,证明她的药没用错,医术依然高超,故而乐意回答姜姚的问题。
“当然是外头来的。”
话音刚落,药库的门被人推开,一个身着短打棉衣的络腮胡男人搓着手从里头走出来。
“哎哟,巫医大人有客人呐?”络腮胡热情洋溢地走过来,对乌辰欢道:“大人,药材都已经入库了,您盘点一下?”
乌辰欢瞥了姜姚一眼,选择性忽略了络腮胡的第一个问题,掏出一袋灵石给络腮胡,“不用啦,李道友的东西,我是信得过的,不然怎么每次都烦你送来呢?”
络腮胡抱着灵石数了数,爽朗地笑了,“巫医大人想要的药材,我李会怎么能随便糊弄呢?给大人的,保准是最好的!”
“天色不早了,我得早点走了,不然赶不上在天黑前越过昆仑山了。”
乌辰欢表示理解。
天黑之后的雪域危机四伏,像李会这样只是筑基期的修士,最好不要留在雪域过夜,否则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待李会走远了,姜姚问道:“他是个人族修士?”
乌辰欢点头,“对啊,他不只是个人族修士,也是个来往人魔两地贩卖货物的商人。”
“他是修真界杏林谷的医修,怎么样,是不是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乌辰欢道:“修真界四大宗门独大,其中医药一道被药王宗垄断,其他小宗门难以出头,想要求存,就得另辟蹊径,因此,李会才会冒险穿越昆仑山,来到魔族贩卖药材。”
“你不是昨日问我,来我这儿看病的人多不多吗?”乌辰欢伸了个懒腰,狡黠地笑了,“我告诉你,特别多。”
乌辰欢意味深长道:“你知道,为什么魔族众人听说你收了季云衍做侍君,一点都不惊讶吗?”
见姜姚飘过来的眼神,乌辰欢摇头晃脑道:“因为和你一样养了人族做宠物的魔,多如羊毛。”
“人族生来脆弱,如蝼蚁一般一捏就死。”乌辰欢拿起一根人参须,两根手指并拢,轻轻一捻,人参须瞬间化为粉末。
“但是脆弱的生物,也有脆弱的美。”
“三十六部的首领,几乎都豢养了人宠,而我们家首领,还养了几个人族男宠,据说十分懂得伺候,深得我们家首领的欢心。”
乌辰欢无不得意地说道:“我这里自然是财源滚滚,客似云来。”
乌辰欢是魔,魔族生来体健,寿元也比人类长许多,人类的生老病死,即便是修习了人族医术,她也是一知半解,无法真正地感同身受。
拥有世间最高超的医术,却无法拥有与之匹配的仁心。
只为自己有了更多获得情丝的可能而高兴,不为那些困在魔族的人类伤心挂怀。
姜姚觉得心头发闷。
魔族视人族,便如同人族视蜉蝣,微渺如尘,朝生暮死。
“季云衍醒了吧,我去瞧瞧他。”姜姚不知道如何再同乌辰欢聊下去,只能转移话题。
乌辰欢叫住了转身的姜姚,手心中凭空凝出一篇黑色树叶。
“虽说尊主大人一言九鼎,但终究还是要有些保障的,这片叶子便是我们之间的契约,希望尊主大人,不要忘了。”
姜姚拿过她手中的树叶,“知道了。”
乌辰欢看着姜姚的背影穿过回廊不见了,这才拍拍手,继续挑拣药材。
季云衍确实已经醒了,只是身子还虚弱,无法下床走动,靠在床边闭目养神。
姜姚静静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来,心怀天下苍生的怀泽仙君,为何单单对“姜姚”一个人这么狠心。
她假装咳了一声,冷漠道:“既然醒了,就别睡了。”
季云衍睁开眼睛,只见姜姚身上嫩绿色的襦裙已经褪色成青绿色,原本波澜不惊的面色突然皱起眉头,眼中闪动着姜姚看不懂的神情。
姜姚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裳。
许是放得太久,一拿出来穿就氧化了,有什么好奇怪的。
姜姚反瞪了季云衍一眼。
季云衍上下打量着姜姚,见她还能瞪他,举止寻常,心才慢慢落回原处,又恢复了怀泽仙君那幅淡然飘渺的状态。
虽说季云衍心中思绪翻飞,但姜姚这一根筋的看不出他那数十年如一日平静无波的脸色有什么变化,径自走到床边。
“苏寻雁擅闯照雪宫,想救你回人间。”
季云衍眉头轻蹙,如同流云聚雾,道:“她不该来的。”
姜姚轻笑一声,语气中不免带上几分生气和谴责,“你心疼了?”
季云衍不明白她为何会这么想,否认道:“没有。”
姜姚冷冷地笑。
口是心非。
明明一样是亲传弟子,凭什么对苏寻雁照顾有加,对“姜姚”不闻不问。
若是放在从前,她确实想为男女主的爱情保驾护航,可是,她在梦里所见的,却让她无法再用局外人的眼光去看待他们。
即便主观上,季云衍和苏寻雁并没有想要伤害“姜姚”。
姜姚道:“苏寻雁是你的徒弟,正所谓,教不严师之惰,你既是她的师父,她犯了错,你就代她受过,如何?”
季云衍静静地看着她愤恨的侧脸,道:“你恨我,是吗?”
姜姚的心似乎被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击中了。
“姜姚”这么多年受的苦难,她心里的恨,就这样让季云衍给揭开了。
姜姚几乎气笑了,“恨?你有什么资格叫我恨?”
姜姚一把拽住他的手腕,默念咒诀,眼前景色骤然一变,便从温暖的室内换到冰天雪地之下。
雪花从寒天飘落,落在二人的乌发上,又被冷风吹散。
“苏寻雁冒犯本尊,本尊心情差得很,你是自己走下这冰湖,还是本尊推你下去?”
即便天气严寒,风雪不断,这雪域最高峰上的冰湖依然澄净如镜,没有被任何污浊之气所染。
季云衍身上只穿着单薄的里衣,被寒风一吹,如同枯萎的稻草一般摇摇欲坠。
他无奈地叹息,赤足踩着寒凉的积雪上,没入刺骨的湖水之中。
湖水浸过季云衍的胸口,打湿了他的乌发,漉漉地贴在胸口裸露的平复上,一抬眸,越过雪花看来。如同深海中勾魂摄魄的妖孽。
姜姚差点被摄了心神,匆忙转过身,捂着扑通直跳的小心脏,嘴巴大口大口地呼气。
姜姚:【系统,他这也太犯规了吧?】
系统没懂姜姚怎么了,【什么犯规,姚姚,男主哪里犯规了?】
系统这AI时灵时不灵的,姜姚一时无语,把脑子里季云衍出水芙蓉般的容貌赶走。
【你给我定个闹钟,等两个时辰到了,提醒我把季云衍拉起来。】
系统设置好程序,拍了拍胸膛,【放心吧姚姚,交给我没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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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姚像仓鼠探头一样,鬼鬼祟祟往后看了季云衍一眼,见他已阖上眼睫,轻轻舒了口气。
虽说她心里头生季云衍的气,但不知怎的,又没来由得觉得心虚。
姜姚道:【系统,他这个样子,泡两个时辰不会怎么样吧?】
系统的机械音有些卡壳,【应该没事吧......】
姜姚皱眉:【什么叫应该?】
系统翻了一下剧情,道:【原书里,反派女配把男主丢进冰湖里泡了两个时辰,还威胁男主求饶,只要男主求饶就放他起来,男主宁死不从,最后折腾掉了半条命,卧床大半个月,黑化值蹭地一下就涨到10%了。】
姜姚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真的可以吗?之前按原书的剧情节点走,季云衍的黑化值一点都没变啊。】
系统给她打气:【当然可以啊姚姚,之前应该是哪里出了问题,这次你已经把男主丢进冰湖里了,绝对不会有岔子的!】
姜姚狐疑地嘟起嘴,【行吧行吧,死马当活马医算了。】
姜姚靠着冰湖旁一块大石头站着,百无聊赖地望着天空。
雪花哗啦啦地掉下来,天空半分生机也没有,云层一层一层地交叠着,密不透风地把这片天地拢起来,仿佛一个巨大的囚笼。
她只穿了一件襦裙,不知怎的,就在这高山冰湖畔坐了片刻,就觉得身上寒津津的。
她搓了搓胳膊,扶着大石站起来,手心按到了石头上锋利的凸起,一不小心竟然被划破了手掌心。
一滴鲜血没入大石之中,顺着大石头上被积雪埋没的纹路滑落下去,形成一道复杂的符文。
姜姚捂住手心的伤口,抬头去看,那道符文突然间红光大盛,一下子把她包裹住拉了进去。
季云衍眼中冷光一闪,身形一动,在姜姚的身体彻底被红光淹没之前拉住了她的手,却不想着红光吸力巨大,把季云衍也一起拽了进去。
剧烈地下坠感撕扯着姜姚的皮肤,叫她连呼吸也不敢。
陡然间,一道灵力套在姜姚身上,将她包得严严实实,阻开了凌厉的罡风。
姜姚愣了一瞬,抬眼去看,只见季云衍的指尖泛出冰蓝的灵力,唇边溢出一缕血丝。
这里是魔族雪域,魔气充裕,灵力却是稀薄,对人修而言,每使用一次术法,丹府内储存的灵气便少一分,而且还会遭到反噬,故而人修鲜少在雪域动用灵力。
季云衍旧伤未愈,动用灵力必然会伤及内府。
季云衍......这是在救她吗?
没等姜姚想个明白,二人便双双扑通一下掉进冰冷的湖水中。
姜姚顿时呼吸不畅,拼命地往上挣扎,但她不通水性,一下就憋不住气,鼻腔喉咙里都灌进好几口水,窒息的感觉一下涌了出来,逼得她掐住了脖子,剧烈地咳嗽起来。
身上的灵力突然凝聚在她的脚下,一下像是装了风火轮一样,托住了姜姚的双腿,迅捷如风地将她抛向岸边。
空气被吸进肺部,姜姚剧烈地咳嗽起来。
季云衍干燥的大手贴着姜姚的后背,精纯的灵力飘进姜姚的经脉,帮她顺了气。
姜姚捋直了舌头,在这个古怪的湖里喝了好几口湿咸的水,口中却感觉干涩难耐,似乎在渴望着喝更多。
姜姚咽了咽干涩的喉咙,还没来得及向季云衍道谢,脑海中就响起了系统的播报音。
【检测到男主季云衍脱离任务地点,计时终止。】
【剩余任务时限:十个时辰。】
【请宿主尽快返回任务地点完成任务。】
9. 冰霜折连理(一)
姜姚偏头去看季云衍,他的眉眼皆被湖水洗过,如同水妖般摄魂,叫她觉得身体里的血液流速陡然加快,口干舌燥得紧。
姜姚心头砰地重重一跳,蹭地一下从地上跳起来,后撤好几步,仿佛季云衍是什么令人害怕的东西。
手上的血一点一点地往外冒,姜姚不住地颤着手,想要提力运气,却发现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来。
姜姚警铃大作:【系统,怎么回事?我用不了法力了。】
系统:【姚姚,这方小世界有特殊的磁力,在这里,谁都无法使用法力。】
姜姚想起把她从水里托举起来的那股灵力,瞥了站在原地垂眸不语的季云衍,道:【那季云衍怎么能用法力啊?】
系统支支吾吾道:【姚姚,咱不和他比,他是男主......】
简而言之,他是男主,做什么都合理。
姜姚:......
姜姚道:【那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也能够使用法力吗?】
系统:【没有。】
姜姚:............
这个垃圾系统除了发布任务之外,到底还有什么功能?!
姜姚手心里的伤口一抽一抽地疼,一狠心撕了裙摆当绷带,想要绑住伤口止血。
一只玉色的手包住姜姚的皓腕。
季云衍眉头微微一拧,似乎是不理解为什么姜姚的手会一直出血不止,“你......”
姜姚猛地想把手抽走,却被季云衍牢牢握住。
姜姚心虚地提高了声调:“你干什么?”
季云衍抬头扫了她一眼,最终什么话也没说,指尖凝出蓝色灵力,贴在姜姚的手掌心。
季云衍略显粗粝的指尖滑过姜姚手掌心娇嫩的皮肤,酥酥麻麻的触感从掌心传到她的心头,激得她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手指不自觉地收缩,指尖触到季云衍滑动的手背。
季云衍手上动作一顿。
他神色莫名,握住她手腕的手改为抚平她的指尖,让手掌如娇花般舒展开来。
姜姚觉得有些痒。
季云衍道:“忍着点。”
姜姚咬了下唇瓣。
伤口随着季云衍的治疗迅速愈合。
姜姚倏地撤了手,背在身后,大拇指不住地揉搓着痒意丛生的掌心。
见鬼了,季云衍给她下了什么蛊?
姜姚又悄悄后退几步,抬起头去看这四处乌黑的空间,企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这是什么地方?”姜姚问道。
季云衍道:“应当是某位大能陨落的道场。”
姜姚奇怪道:“什么大能,竟然陨落在魔族雪域的最高峰?”
季云衍也不曾听说过,修真界亦或是魔族有哪位大能陨落。
然而世界之大,多的是隐世避世的大能,即便是季云衍也不能全部得知。
“此处古怪,还需尽早寻找出路。”
季云衍咬破指尖,以血为媒绘就一道符咒,双指一挥,符咒瞬间化为一簇灵火,跃动在他的指尖。
姜姚跑回他身侧,道:“你怎么能用灵力?”
季云衍也感受到了这方天地的禁锢,只是强行冲破了禁锢,原本就没有痊愈的内伤更是雪上加霜。
只是他没有表现出来。
此地虽说是遗世大能所落,然而多年在逆境中磨砺出来的感觉却让季云衍感觉到此地危险重重,不得不防。
季云衍见姜姚脸色苍白、瘦瘦小小的模样,忽然想起来,当年第一次见姜姚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瘦弱的模样,只到他的腰腹的身高,沾满灰烬的脸满是小心,默默地隐藏埋在眼底的濡慕。
心似乎被一根细细的针刺了一下。
当年收姜姚为徒之时,他也曾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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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会倾尽所有,护她安全无虞。
却不曾想,最后竟然落到如今的地步。
是他没有护好她。
季云衍没有回答姜姚的问题,别过脸,道:“走吧。”
他抬步走了,只留姜姚一脸问号,挠了挠干痒的喉咙,忍住想喝那汪湖水的欲望,小跑着追着季云衍去。
四周都是山壁,逼仄狭窄,除了那汪湖水,并没有其他的事物了。
季云衍伸手去探山壁,四处抚摸,却没有找到任何的机关和暗道。
姜姚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如同一根小尾巴,从他的肩膀处探出头来,道:“怎么样,有何发现吗?”
季云衍收回手,一偏头,便和姜姚的眼睛直直对上了。
季云衍搭在墙上的手指微微蜷缩,挪开视线道:“未曾。”
姜姚的心思被自己的喉咙吸引,没察觉到季云衍的小心思,继续挠喉咙,哼道:“号称修真界第一人的怀泽仙君,也不过如此。”
季云衍顿了片刻,道:“我是人,并非神。”
即便他身负渡劫期高绝修为,也只能一个能吸纳天地灵气为己所用的凡人罢了。
姜姚刚想张口讽刺他几句,但只觉得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粘住了一样,喉咙里火辣辣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姜姚捂住喉咙,着急地支吾起来,捉住季云衍的手迅速摇晃起来。
季云衍反握住她的手,冰冷的手指却带着稳定人心的力量,坚定地压住了姜姚挠喉咙的手。
清凉的灵力如同夏日的薄荷饮料般流淌进姜姚的喉咙,安抚住姜姚喉咙里灼热的气息。
姜姚喉咙里的热意稍减。
季云衍松开手。
刹那间,姜姚眼中一抹红光闪过,突然拉住季云衍往回撤的手,指尖插入他的指缝里,与他十指紧扣,一抬头,张嘴就咬在了他的喉结上。
10. 冰霜折连理(二)
周遭景色俶然一变,温暖的烛火盈盈照亮了室内,窗外黑如永夜的寂然却衬得轩窗上的大红“囍”字幽幽地泛着寒光。
鲜亮的红绸挂在床头,满床的百子千孙被上洒满“早生贵子”,红艳艳的盖头盖住了坐在床沿的新人的容貌。
温热的血散在姜姚的口腔里,逼得她霎时清醒,一抬眸,红盖头下俊俏的容颜陡然映入眼帘。
姜姚一愣,“季云衍?”
季云衍不知为何,浑身上下被一条细细的银链捆起来,手脚皆被缚住,就连嘴唇都被胶布贴住了。
视线下移,季云衍的喉结处破了皮,溢出丝丝缕缕殷红的血丝,粘在他的皮肤上。
而血丝旁还留着浅浅的牙印。
姜姚见自己竟然趴在季云衍身上,双手双脚如同八爪鱼一般死死地缠住季云衍,吓得匆忙撒了手,整个人后撤八里地,脚尖磕在桌腿上,疼得她眼角眼泪都要出来了。
霎那间剧烈的疼痛感让姜姚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方才她和季云衍分明是在冰湖下那个黑漆漆的山洞里找出路,怎么突然又变成在人间喜房里了?
而且,为何季云衍竟然穿着新郎官的喜服,还坐在床上盖着红盖头?
怪哉。
床榻上的季云衍霎时闷哼一声,把姜姚的眼神从虚空中瞬间拉回在他身上。
姜姚感觉到一阵危险的气息:【系统,系统?】
系统没有任何回音,姜姚心里的不安渐渐弥漫开来,搓了搓手心,只能硬着头皮一步一挪地走到季云衍身边。
她咽了咽喉咙,手指微颤,捏住了红盖头的边缘。
手一掀,季云衍如玉的容貌就暴露在温润的烛光之下。
姜姚撕掉他嘴巴上粘着的胶带,又去解他身上捆着的灵力锁链。
然而这灵力锁链束缚得很紧,姜姚用力扯,都不能撼动半分,只能把自己累得满头大汗。
姜姚泄气地往后一靠,哀怨地瞥了季云衍一眼,“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解不开?”
季云衍沉默片刻,回答道:“这是断魂锁。”
姜姚眼神迷茫,“断魂锁?”
这是什么东西,书里没说啊!
季云衍见她难得露出些许懵懂,语气不自觉地放缓些许:“据传千年前,魔族有一修为达化臻境、半步飞升之大能,游历凡间之时,偶遇一修士,一见钟情。”
俗套的爱情故事,魔族大能爱上人族修士,不惜一切代价将他掳掠回魔族成亲,只是那修士刚烈,只知道人魔难共存势不两立,被魔族大能强迫之后,没过多久就郁郁而终。
却不想魔族大能爱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就此疯魔,年年都从人族搜罗与她的心上人相似的男子,以图慰藉她千疮百孔的心。
后来大能囿于情爱无法修成大道,只能郁郁而终。
姜姚猜到了这熟悉的开头,却没有猜到结局。
但这小说常见的套路开端,不就和现在的她和季云衍,一模一样吗?
姜姚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这魔族的疯,还真是一脉相承。
正思索间,喜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名身穿黑金暗纹长裙的女子走了进来,见姜姚二人衣裳整齐地坐在床上,略感惊讶道:“尊主还未就寝吗?”
这女魔竟然认识姜姚。
姜姚霎时正襟危坐,板起脸端起魔尊的架势,“你是何人?”
女魔闻言笑了一声,道:“我身陨多年,尊主不认识我,也是正常的。”
此魔身上煞气横生,丝毫不加掩盖,修为上至少能和“姜姚”并驾齐驱,她说自己神陨多年,再结合季云衍所说的旧事,几乎可以断定,她就是此间主人。
姜姚震惊:“你已经死了,怎么会认识我?”
女魔似乎是听到了好玩的笑话,轻笑一声:“我是身陨,又不是死了,外头的消息如何会一概不知?”
姜姚沉默了,她这些年的所知所学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开始怀疑自己的语言水平。
身陨和死了,这两个词有什么区别吗?!
女魔没有发现姜姚的异样,反而十分满意她的状态,“尊主是至阴之体,天生就该修习我魔族的功法,才能事半功倍,一日千里。”
她的目光挪到被五花大绑的季云衍身上,“倒是尊主怎么还不采补了这昔日的修界魁首,叫自己的修为更上一层楼呢?”
……采补?
姜姚的面无表情快绷不住了,采补季云衍,她是嫌自己死得太快吗?!
任务还没完成呢!
姜姚顶着季云衍飘过来的目光和女魔这试探的语气,道:“这不是你先进来了吗?”
言下之意,是女魔搅扰了她的好事。
女魔愣了片刻,勾唇笑道:“是我唐突冒犯,尊主请便,毕竟春宵一刻值千金,可要好好把握才是。”
眼见女魔转身欲走,姜姚急忙叫住了她。
“这是你的地方?”
女魔点头道:“不错。”
姜姚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这也太朴素了,本尊与他的新婚之夜,怎能如此粗糙潦草?”
女魔笑道:“是我考虑不周,尊主如何能屈就于我这小小茅屋,请尊主稍候片刻,我这就为尊主准备。”
“本尊在照雪宫,用的都是极品鲛纱蚕丝,你这里能寻得到吗?”
女魔诚实道:“确实没有。”
姜姚道:“既然如此,不如送我们二人回照雪宫。”
女魔才明白原来姜姚醉翁之意不在酒,无奈地叹口气:“并非我不愿意送尊主回宫,只是尊主有所不知,此处是我的封印之所,只能进不能出,尊主还是安心在这里住下吧。”
“尊主想要的,我会尽力为尊主准备。”
女魔一走,姜姚的腰杆一下子松了下来,歪在床头。
余光瞥见季云衍还在,又默默地直回来,抬头望着帐顶,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季云衍觉得既无奈又好笑。
他在她幼时不曾陪伴在她身边,也不曾亲眼得见她这孩子气的一面,如今能给他机会弥补,已是极好。
姜姚轻声道:“你的灵力呢?不能挣脱这断魂锁吗?”
季云衍道:“断魂锁的钥匙在锁主人身上,若是强行挣脱,必遭反噬,神魂俱伤。”
故而得名断魂锁。
他的内伤已经够严重了,灵力更是用一次少一分,必须用在刀刃上。
然而这间喜房刚一出现,断魂锁就已经出现在季云衍身上了。
毫无征兆。
如此悄无声息,只怕和那个一心撮合他们二人的女魔脱不开干系。
姜姚思索片刻道:“你觉得方才那个女魔所说,是真的吗?”
季云衍道:“她既能言明,便是真的。”
姜姚心一慌,捉住季云衍的手道:“那怎么办?我们出不去了?”
季云衍反握住她的手,昆山玉碎般的嗓音平和地说道:“静心凝神。”
姜姚刹那间心神颤悸,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将浊念都压下。
姜姚在脑子里把他们从冰湖掉下来之后发生的事情都推演一遍,道:“我记得,我是碰到了冰湖旁的巨石,手心流血,才触动了封印。”
也就是说,若要进入这个封印,必须以血为媒。
进入封印之后,她法力尽失,而季云衍却还能保有灵力,难不成这个法阵,是专门针对魔族的?
既然这个女魔是化臻境的高手,为了对付她专门做了这个封印,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有谁,会费尽心思将这个女魔封印在雪域最高峰的冰湖之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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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这个女魔已经身陨,即便再有实力,也不至于被如此忌惮吧?
还没等姜姚理出头绪,女魔已经去而复返。
女魔歉然地看向姜姚道:“尊主恕罪,我手里已不剩什么宝物,无法给尊主的新婚之夜准备什么好装饰,唯有好酒一壶,赠予尊主,祝愿尊主与夫人花好月圆。”
姜姚眉头一皱,道:“放下吧,你可以出去了。”
女魔恍若未闻道:“我先为二位斟酒吧。”
姜姚:“不用你了,你可以出去......”
女魔的眼睛里突然晕出红瞳,盯着姜姚的眼睛道:“尊主,您说什么?您想让我为你斟酒,对吗?”
姜姚神情一怔,眼睛里透出一样的红,一板一眼地复述道:“我想让你为我斟酒。”
女魔心满意足地笑了,放下酒具,斟了一杯美酒,递给姜姚。
“尊主,您会喂新郎喝下的,是吗?”
姜姚双目无神地从女魔手里接过酒杯,抵在季云衍的唇边,道:“喝。”
季云衍双唇紧闭,只是眼神盯着姜姚。
女魔轻笑一声,“季仙君,你还在挣扎什么?乖乖喝了这杯酒,成全了尊主,也成全你自己,不好吗?”
“季仙君,”女魔的话如同魔音绕耳,“你自小便苦修,严寒酷暑从未停歇,只因你的师尊,上清宗的宗主对你寄予厚望,你不能辜负,你师弟生辰接受众人庆贺之时,你被囚禁在罡风崖上生死一线。”
“修真界战败,却把你推出来承受魔族的怨恨,他们依然是洁白无瑕的修士、仙长,而你,已经是魔族的傀儡,日后即便再回人族,也没有人会接受你了。”
“季云衍,你甘心吗?”
甘心吗?
季云衍从未问过心,他只知道,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宿命。
修道讲究顺势而为,随心而动,他不会抗拒自己的宿命。
他偏头凝视着女魔,黑色的眼瞳如同千年寒冰般不可动摇,反问道:“那你呢?被修士封印湖底数十年,你甘心吗?”
“幻魇妙霜。”
季云衍说出口的那一刻,周遭的一切如图层交叠一般开始崩塌,温暖的喜房消失不见,又变回了那个黑漆漆的洞窟。
在黑暗中,妙霜轻轻扯了一下唇角,道:“没想到,这世间竟然还有人认识我。”
她打了个响指,墙壁上的明珠应声而亮,照亮了山壁。
数不胜数的明珠放置在敲碎了顶端的头盖骨上,属于人类的骨骼埋藏在石壁内,森森地透出些许灰白,冷寂地在墙壁上注视着这方空间里的人。
季云衍道:“解开你对她施加的幻术。”
妙霜幽幽地从喉咙里溢出一声轻嗤,“至阴之体,虽说修炼一日千里,只是神魂脆弱,极易入侵,是制作傀儡的好材料。”
“我在此地幽禁了这么多年,她是我最佳的身体容器,你说,我会放过她吗?”
幻魇一族擅长幻术,而妙霜又是其中的佼佼者,若是季云衍强行唤醒姜姚,只怕对她的神魂是一种重创。
“季仙君,你想要保住尊主,就乖乖听话,不要妄动。”
“喝了这杯酒,与她共同在美梦里沉沦吧。”
“你们会很幸福,很幸福的。”
-
“小姐,小姐,该上喜轿了。”
姜姚俶然睁开眼睛,旻和正笑盈盈地看着她,“小姐,姑爷来接小姐了。”
姜姚直觉旻和不应该在这里,眉心拢了起来,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可是,她已经想不起来了。
旻和给姜姚盖上红盖头,道:“小姐,快出门吧,今天是您成婚的大喜日子,可别耽误了吉时。”
成婚?
姜姚微愣,成什么婚,和谁成婚?
11. 冰霜折连理(三)
姜姚糊里糊涂地被塞进喜轿,摇摇晃晃地不知坐了多久,坐得眼冒金星头昏眼花之事,喜轿终于停了下来。
轿帘被撩起,一只修长宽厚的大手伸到了姜姚面前。
姜姚糊里糊涂地把手搭在他干燥的掌心里,被他收拢的手掌紧紧地包裹住了。
好烫。
姜姚被拉出喜轿,周遭的恭贺声喜乐声不绝如缕,脑海中竟然出现了一丝怪诞的荒谬之感。
仿佛她这个时候不应该在这里成亲的。
可是她要干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稀里糊涂地被牵着跨过火盆,拜过天地高堂,然后送入洞房,在喜房里等待夫君的到来。
从日暮坐到天黑,姜姚感觉到腹中空空,饥肠辘辘,只是在夫君没有揭下盖头之前,她不能有任何动作,否则会被夫家笑话。
她只能乖乖地等着。
等到瞌睡虫都在她的脑袋里安营扎寨了,房门才被推开。
姜姚蓦然惊醒。
一双皂色大靴出现在姜姚眼前,紧接着,喜秤挑开了她的盖头,眼前的一切在她面前怦然展开。
姜姚心头砰砰直跳。
夫君如星如月的眉眼落入她的眼中,叫她浑然忘了,今夕是何年。
他弓下身子,乌发垂散在她的手背,发尾摇摇晃晃地拂过她的皮肤,仿佛小猫爪子一样挠心,激起一阵颤栗。
红唇如点,玉肤胜雪。
他笑了一笑,玉容灿若骄阳,声如昆山玉碎,低语浅唤:“娘子。”
姜姚的脸不自觉地烧了起来,磕磕绊绊地回道:“夫、夫君。”
他脸上的笑愈发纯粹动人,仿佛觉得姜姚的反应十分可爱。
饮过交杯酒后,姜姚用了些许膳食抚慰自己的五脏庙,这才心满意足地去耳房洗漱。
等她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床榻边,褪下喜服,只着里衣,松松垮垮地露出半个胸膛,手上捧着一卷书,闲闲地看过来。
“娘子,过来。”
姜姚被他引得走过去,好奇地望着他手上的书,道:“你在看什么?”
目光落在他的书上,只是这书却没有字,只是一卷一卷的图画。
姜姚目光一呆,双颊通红地别过脸去,却直对上他盈满笑意的眼神。
姜姚只觉得浑身燥热起来,转身想逃,却发现她已经整个人被他圈进怀里,如同笼中的鸟,插翅难飞。
他的唇瓣贴在她的耳边,道:“娘子,春宵苦短。”
芙蓉帐暖,书啪一下掉在地上,卷动着翻滚,最后又合上了。
姜姚婚后和丈夫的日子过得蜜里调油,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的夫君似乎太过热情了,她不太受得住,日日精神萎靡需要补觉,活像被狐妖吸干精气的书生,而他却精神焕发,瞧着愈发俊朗。
姜姚忿忿地在他的手腕上留下一个牙印,他却笑容满面,把另一只手伸过来,问她解气了没有,要不要再咬一个。
她偶尔会想起她自己有什么未完成的任务,可是很快又被抛之脑后。
她原本以为生活会如此平静安宁地过下去,不曾想,有一天会被打破。
这一日,姜姚踏青回家,发现府里来了一个古怪的老头。
老头鹤发童颜,穿着白色道袍,颇有些话本里仙人仙风道骨的味道。
老头道她夫君是难得一见的修道天才,欲带他回宗门,修道成仙。
姜姚呆住了。
修道成仙,这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好事,如今这样好的机会摆在她夫君面前,他如何能放弃呢?
可若前往宗门修道,必得斩断凡间一切情缘,一心向道,姜姚与他,必须生离,此生不再相见。
姜姚紧紧地抱住他,眼泪不值钱地往下淌,她不知道该叫他去还是别去,张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似乎明白她的心思,用细腻的手帕轻轻擦去她的泪水,叹气道:“我知道你的心,莫哭。”
他拍着她的背,诱哄道:“我都听你的,只要你说别去,我就不去了。”
姜姚心里明白这是好事,而且她的潜意识里似乎隐隐约约觉得,她夫君本就该是云巅之上的仙君,而不是和她在红尘里缠绕的凡人。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口,姜姚却突然就说道:“我不许你去。”
他笑了,伸手抱住她,把她捂在胸口,“嗯,我不去。”
老头离开了,姜姚的日子似乎又和从前一般无二。
然而老头才离开不到三日,她夫君失踪了。
无助、惶恐、害怕瞬间淹没了姜姚。
姜姚去找公婆,公婆却给了她一张放妻书,说夫君已经随仙人上山修行,与她再无瓜葛,让她另觅良人。
可她能去哪里呢?
姜姚不相信夫君会离开她。
她揣着放妻书,四处去找寻那缥缈的仙山。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漂泊在人世间,被中人骗去钱财,被流氓调戏,被野狗抢食追赶,风餐露宿,无依无靠,每夜只能藏在陋巷里,用漏风破烂的竹篓把自己罩起来,仿佛这样,她就可以风霜不侵。
眼泪在无人在意的角落落进尘土里。
她抱紧了自己,低低地呢喃:“我好痛啊,夫君。”
可是,回答她的只有萧肃呜咽的风声。
天一亮,她又启程赶路。
或许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在一座偏远的小城里,她迎面碰上了他。
他一身白袍,手持长剑,容貌俊朗出尘,和新婚之夜那日别无二致。
可是她却容颜衰败,面皮苍老,如同枯萎的花朵,再也配不上他。
他见了她却神色大变,指挥身后一众同门将她团团围住,厉声呵斥道:“大胆魔族,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入侵我弋阳山!”
什么魔族?
姜姚眼中露出迷茫之色。
魔族,是在说她吗?
她不是魔族啊,她只是,比他......老得快一点,只是多年风霜摧残让她和从前长得不一样了。
可是她不是魔族啊!
如果他不爱她了,想一心修行,可以告诉她呀,她绝对不会妨碍他的,她会走得远远的,一辈子......不,永生永世不再见他。
但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啊!
姜姚急切地解释道:“我不是魔族,夫君,你看看我,我是你的娘子啊!”
只是对面的白衣仙君却皱眉道:“我不曾结契,何来妻室?妖孽莫要胡言乱语!”
他不信。
姜姚眼神恍惚,他不信。
“怎么可能呢?”姜姚张了张嘴,低声道:“我们在宥城皆为夫妇,是写过婚契,拜过天地的夫妻。”
“你难道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我是妙霜啊,我是你的妻子!”
话一出口,姜姚陡然从幻境中惊醒。
妙霜?
她不是妙霜。
她是——姜姚。
突然,耳畔掠过一阵细微的风,带来惑人的讯音:“他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不认你,他想杀了你,掩埋过去。”
“负心薄幸之人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杀了他吧,杀了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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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长剑陡然出现的姜姚手中。
“杀了他,一切就都结束了。”
姜姚被蛊惑着抬头,望进白衣仙君深如寒潭的眼睛里。
她霎时一怔。
他的眼神直直地望着她,眼含鼓励,嘴唇翕动,无声地说道:“我在。”
黑色玄铁打造的重剑握在姜姚手中,她抬起手,剑尖锋芒四溢,直指前方。
姜姚道:“你说的没错,一切都结束了。”
重剑利落干净地朝后斩下,那一团隐没的黑气瞬间显形,又瞬间消散干净,只留下凄厉的叫喊声随着幻境的崩塌轰然散去。
周边的街景如火灼烧一般化烟而去。
那个黑漆漆的山洞又出现在眼前。
连带着摆着夜明珠的白骨怼到她面前,惊魂未定的姜姚又被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后背撞到一个胸膛里。
季云衍垂眸看她,道:“没事了。”
季云衍身上灼热的气息快把姜姚淹没了,肌肤相贴的瞬间,幻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又争先恐后地挤进她的脑海里。
吓得姜姚连忙跳开。
真是......见鬼了!
是幻境又不是真的,再者说,幻境里的两个人是“妙霜”和“白衣仙君”,又不是她姜姚和季云衍,她心虚个什么劲儿啊!
说服了自己之后,姜姚才顺着细微的喘息声去看重伤的幻魇妙霜。
妙霜奄奄一息地躺在红湖边。
有了夜明珠的照明,姜姚这才第一次看清了她一开始掉下来的这片湖的模样。
竟然是艳丽的红色,如同荼蘼的彼岸花一般。
妙霜恨恨地盯着姜姚,“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姜姚却反问道:“他就是你的掳掠到魔族来的那个凡人修士,对吗?”
妙霜闻言冷笑一声,神色癫狂道:“掳掠?哈哈哈哈哈,分明是他抛弃了我,独自去修仙求道。”
“再见之时,他却说我是魔族,毫不犹豫地杀了我。”
妙霜道:“我在人族生活了这么多年,从来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魔,也没有害过任何人,可是这个满嘴仁义道德的仙君,却不分青红皂白地杀了我。”
“何其讽刺啊!”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人的抛弃,妙霜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魔族的身份,只会在人间和她的夫君相伴到老。
幻魇与其他魔族不同,只要不沾染魔气,或许他们终其一生,都不会使用魔气,布置幻术。
可是世事难料,谁能想到,最后事情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次战斗中,妙霜侥幸没有死,她逃离了人族,回到雪域潜心修炼,以图报仇。
修得大成之后,她回到人族弋阳山,将那个人带回魔族囚禁,日日夜夜折磨。
那人不堪忍受自缢而死。
可是妙霜犹嫌不足,所以她把人间所有像他的人都掳过来。
一个个折磨致死。
这座山壁里的所有白骨,都是修士的身体,这里就是他们最后的埋骨之地。
然而,弋阳山在千年前威名赫赫,举全宗之力翻越昆仑山,来到雪域,封印妙霜。
他们无法杀死撼天动地的化臻境大魔,只能将她全身的血液抽干,化作这汪红湖,并将尸体沉入湖底,以她的血,封印她的身体永生永世。
所以妙霜才会说,她只是身陨,而非真的死亡。
“姜姚,”妙霜的灵体慢慢变得透明,可是她依然想不明白,在幻境里,季云衍也是那个负心薄幸的人,可是——
“你为什么那么相信他?”
12. 冰霜折连理(四)
姜姚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她望着这四方墙壁上森森的白骨,还是不自觉地颤栗。
“这些修士,有你从人族寻来的替身,也有弋阳山来围攻却被你斩落的修士,可是,却没有你的夫君,对吗?”
妙霜一怔,不可思议地看向姜姚,“你怎么知道的?”
姜姚是猜的,但她猜对了。
她道:“那个幻境,是你的心魔,而不是我的,仔细想想,其实很古怪。”
那位白衣仙君,本已答应妙霜,不会去修仙求道,可是不到三日又变卦,一瞬间消失无影,等到妙霜找到他的时候,他却认不出昔日朝夕相处的妻子。
极有可能,他离开妙霜之前,就失去了和她相处的记忆,完全不记得她这位结发之妻。
妙霜这样聪明的人,即便当时一叶障目,这么多年过去了,想必也察觉到了其中的关窍。
妙霜惨笑:“即便他被下了忘尘咒失去所有的记忆又如何?他依然选择了站在他的宗门,站在他的大义面前!”
“他把那把剑捅进我心口的时候,根本没有顾念昔日夫妻情分,唯有他的道!”
“那个老头说的没错,他是天生的修道天才。”
妙霜的目光望向姜姚身后的季云衍,意味深长地笑了,“尊主相信他?他也是修真界的仙君,是魔族不共戴天的仇人,希望终有一日,尊主不要信错了人,落得我这般下场才好啊。”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妙霜最后一缕灵体彻底消散在尘世之中。
魔族本无魂魄,妙霜的灵体是一缕执念残留于世,她的法力被阵法压制无法使用,便以红湖里她的血为引,拉姜姚入幻境,意图利用姜姚杀掉季云衍,同时夺取姜姚的身体,离开封印。
然而她失败了,灵体也就此消散在天地之间,世间再无这个人了。
姜姚伸手去握妙霜飘散的灵光,眼神空空地望着前方,缓声道:“我不是相信他,而是相信我自己。”
在最后一刻,姜姚回答了妙霜的问题。
咔哒一声,季云衍身上的断魂锁察觉到主人的离去,霎时间崩裂开来,碎成两段掉落在地。
红湖湖水眨眼之间便蒸发殆尽,留下湖底两具尸身并头而卧。
妙霜已死,封印自然得解,封印施加的不能施展法力的条件也随之散去。
二人重新回到冰湖之上。
消失多时的系统终于重新上线了。
【姚姚......】系统快要着急得哭晕过去了,【你终于回来了,我以为要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姜姚问道:【你怎么突然联系不上了?】
系统:【那个封印有特殊磁场,把我挡在外面了,刚才我联系主系统去修复了,只是还没修完,姚姚你就出来了。】
姜姚:.......
她是不能指望这个半吊子系统了,还是靠自己最要紧。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那个扎心的任务三,你快点看看还有多久?】
姜姚现在可是时时刻刻都惦记着自己的小命。
【任务三:将重伤未愈的季云衍推入冰湖浸泡两个时辰,剩余任务时间:两个时辰。】
姜姚:......要不要掐得这么准啊!
系统话音刚落,姜姚不假思索地一掌把季云衍推进冰湖。
季云衍猝不及防地栽进冰湖,愣愣地望向岸上的姜姚。
姜姚心虚地搓着手,恶狠狠道:“看什么看,你两个时辰的处罚还没完呢,给本尊好好受着!”
季云衍蓦地咳了两声,脸色比周围的雪还苍白,整个人泡在水里,如同一尊易碎的琉璃像。
姜姚心中闪过一丝不忍,但任务在身,她实在是不得不做啊。
此时天色昏暗,天空中一颗星星也没有,冰冷的雪花依然没有停止下落的意思,站在山巅,西北风呼啸而来,吹得人面皮都要皱了。
然而姜姚实在是太累了,在幻境中消耗了她不少心力,即便是在这样恶劣酷寒的环境里,她的眼皮也忍不住下坠,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不自觉地沉入梦乡。
然而她睡得并不安稳,眉梢紧皱。
季云衍原本心头有气,他与她好歹在幻境中......一出幻境,就迫不及待把他推下冰湖。
虽说是他唐突冒犯,何况他们二人本是师徒,怎能如此逾越世俗规矩?
季云衍不知道是在气自己,还是在气姜姚,心乱如麻。
一时之间,系统竟然察觉到季云衍身上的黑化值有了松动。
【检测到攻略对象季云衍黑化值拨动,当前黑化值:1%。】
系统的嘴差点张大成“0”形。
然而下一秒,系统就看到黑化值迅速滑落,变成了0%。
系统:???
系统悄咪咪探头去看季云衍。
只见他在冰湖之中,面色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即便睫毛上都凝聚出寒霜,也面不改色。
季云衍原本以为姜姚是想报复戏弄他,却没想到在冰湖中浸泡不到一刻钟,他身上的新痕旧伤竟然奇迹般地愈合起来,五脏六腑的浊气被洗涤一空,沉疴治愈,充沛的灵力又重新填满灵府。
季云衍微微一愣。
她推他入冰湖,竟是这个目的吗?
熟睡的姜姚并不知道季云衍心头澎湃的想法,只是觉得身上满是寒气,枕着的石头实在是硌得慌,叫人睡不好。
季云衍从冰湖中抬起手,想要抚平她紧锁的眉头,可一见自己浑身冒着寒气,只能将抬起的手又慢慢收了回去。
别惊扰了她才好。
季云衍捏了个诀,用灵力将姜姚的周围包裹起来,形成灵力罩,隔绝了风雪。
睡梦中的女孩眉头慢慢地展平了。
姜姚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神清气爽,虽然这一觉前半段睡得不好,但后面还是可以的。
姜姚伸了个懒腰,却见季云衍竟然在一旁打坐,脑子一机灵,连忙敲醒系统:【系统,泡冰湖完成了没有?】
系统道:【当然了,昨天季云衍足足泡了两个时辰才起身,奖励是五天生命值,你现在有十五天的生命了。】
姜姚嘴角抽了抽,这种被人预告说还有多少日子可以活命,就像是癌症患者被下了病危通知书,那滋味哪能好受得了?
姜姚叹了口气,【那季云衍的黑化值怎么样了?】
系统犹豫片刻,【还是0%......】
虽然昨天晚上季云衍的黑化值有了拨动,但是1和0区别也不大,最后还是归零了,还是别和宿主说了吧。
姜姚气成河豚,【你不是说按照剧情走他就能黑化吗?怎么还是0啊!我忙活了这么久,陪他风里来雨里去,一点好处都捞不到!】
系统赔笑脸:【姚姚别生气嘛,咱们还有机会。】
姜姚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雪。
昨天晚上应该雪停了,否则的话,怎么可能只有屁股上有雪?
看来老天爷还是有点眷顾她的。
季云衍黑化值没变,姜姚连叫他的名字都不肯,直接道:“喂,走了!”
季云衍顺从地起身,没有半点怨言地跟在姜姚身后,反倒让姜姚心里升起一丝愧疚,觉得自己不应该对他发脾气。
但是“姜姚”又不是会道歉的人,只好一路无言,别别扭扭地回到照雪宫。
姜姚把自己摔进寝殿温暖柔软的蚕丝被里,舒服地喟叹一声。
旻和安排她沐浴更衣,姜姚整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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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头都软了,只能任她摆弄,直到旻和把她收拾得清清爽爽,又趴回床榻上一动不动了。
系统暂时没有任务给她,原本以为可以休息两天,没想到照雪宫的侍卫长来报,说昨夜在雪原上,死了两个人族修士。
旻和不赞同道:“雪域每日都有人族修士丧命,照往常一般处理便是了,何须来回禀尊主?”
侍卫长面露难色,道:“昨夜丧生的其中一个修士,是药王宗宗主之子,方白术。”
姜姚听得脑瓜子一嗡,从被窝里爬出来,震惊道:“你说谁?方白术?”
侍卫长点了点头,“确定是方少主无疑。”
修真界四大宗门,分别为上清宗、四海宗、元合寺与药王宗。
上清宗出剑修,四海宗出法修,元合寺主佛,药王宗则以医道为主。
虽然在四大宗门中排名最末,可却轻易得罪不得,毕竟谁没有需要医修出手相助的时候?
药王宗宗主膝下仅有一子一女,而方白术就是药王宗宗主最喜爱的儿子。
正魔大战刚刚平息不久,如今方白术在雪域丧生,不知药王宗作何感想。
姜姚只觉得头皮发麻,问道:“尸体呢?”
侍卫长已经把尸体收在偏堂了,道:“尊主可要去看吗?”
姜姚听到尸体就想到昨天晚上被白骨包围的窒息感,整个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但是没办法,她必须得去瞧瞧。
姜姚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补充道:“叫季云衍一起去。”
两具尸体被咬得浑身上下血淋淋的,清理血污之后,才能辨认出容貌来。
其中一个身材矮胖,面容白净,想来是养尊处优长大的。
而另一个络腮胡满脸,瞧着狰狞可怖。
姜姚顿了一下,昨日在乌辰欢的药庐里见到的那个络腮胡的脸和眼前的尸体重叠起来。
他是李会,为乌辰欢供给药材的人族修士。
那么这个白白胖胖的,就是药王宗的少主,方白术了。
昨日李会竟然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着药王宗的少主一起出行!
姜姚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医修本就攻击力弱,李会只是筑基期,方白术也不过金丹期,就敢闯入雪域,实在是自不量力。
姜姚问道:“死因是什么,查清楚了吗?”
侍卫长道:“二人身上都有被冰原魔狼啃咬的痕迹,特别是方白术,大腿和肚子的肉基本上都被吃个干净,喉管皆被咬断,想来是夜里遇到魔狼袭击。”
冰原魔狼是魔族雪域特有的魔兽,通常昼伏夜出,成群行动。
夜里的魔族雪域十分危险,各种魔兽会出来觅食,冰原魔狼也不例外。
想来是他们二人没有在天黑之前离开雪域,夜里遇到了魔狼,双拳难敌四手,才被咬死的。
“还有没有发现有其他修士的痕迹?”
侍卫长摇摇头,“不曾。”
“但是,”侍卫长皱眉道:“属下在雪地里发现一缕青色的头发。”
侍卫长犹豫着把青发递给姜姚。
旻和道:“尊主,青发是青魔一族的象征,青魔一族善于驯兽。”
旻和停住话头,抿着唇,咽下半句话没说。
姜姚收起青发,道:“通知方宗主,来雪域认尸吧。”
挥退了旻和和侍卫长,尸房里只剩下姜姚和季云衍。
从进来到现在,季云衍一言不发,姜姚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主动问道:“方如天是个怎样的人?”
正魔大战,药王宗一直躲在后方治疗伤员,“姜姚”也不曾正面和药王宗之主方如天打过交道。
季云衍沉吟片刻,评价道:“能言巧辩,指鹿为马。”
13. 雪映千面镜(一)
姜姚不由得多看季云衍两眼。
原书里描写的“季云衍”,两耳不闻窗外事,修真界四大宗门暗地里的纠葛都不被他放在心上,只挂念着天下苍生。
而且原书中,方如天一出场便是上清宗忠实的拥趸,然而在季云衍叛变之后,方如天便立即转变态度,指责上清宗养虎为患,接连出现了“姜姚”和季云衍两个叛徒。
并且联合四海宗逼迫上清宗让出仙首的宝座,硬生生气死了上清宗宗主。
上清宗一时间群龙无首,作为三代首徒的苏寻雁不得不在一片乱局中接过重振上清宗的重担。
姜姚是从剧情里认识的方如天,却也没想到,季云衍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君,竟然也能识破方如天的真面目。
季云衍被姜姚的眼神盯着,脑海中不知为何竟然浮现出在妙霜幻境里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场景。
眼睛难捱地挪开,拇指不住地摩挲着指节。
姜姚或许不知道,他修炼过金睛术,双目可勘破一切障眼之法,故而在幻境之中,她在他眼中,便是姜姚原本的样子,而非“妙霜”的容貌。
季云衍喉结滚动,压着声道:“回神。”
姜姚恍然发现自己一直盯着季云衍看,实在是失礼。
她掩饰性地咳了一声。
“此事你怎么看?”
季云衍的眼神扫过两个尸体狰狞的脸,道:“方白术的金丹不在体内。”
姜姚一怔。
季云衍像是什么都说了,又什么都没说。
-
“方如天拜见魔尊。”
和方白术如出一辙的矮胖身材颤巍巍地扶着膝盖跪下,朝姜姚磕了头。
姜姚忍着折寿的风险受了他的叩拜,道:“起来吧。”
“请坐,方宗主。”
方如天被身旁的高挑少女搀扶着坐下,老泪纵横道:“听闻犬子在雪域遇害身死,恳请尊主容老夫见犬子一面。”
方如天张口就说“遇害”,而非“遇险”,便是暗指方白术在魔族是遭人暗算以致神陨,想把这口锅扣在姜姚头上。
姜姚轻轻一笑,“见嘛是一定的,只是,方宗主,本尊还没和您算一算这笔账。”
“方少宗主不打一声招呼,就擅闯我魔族雪域,真当本尊和魔族三十六部都是摆设吗?”
方如天眼泪在一瞬间停止了流动,抬起袖子擦了擦泪痕,道:“我知道尊主大人一向不喜人修进入雪域,犬子私自闯入雪域,是他的错,只是人死如灯灭,还请尊主大人宽恕他的罪过吧!”
话落,方如天胖乎乎的身体灵活地从椅子上滑跪下来,朝姜姚苦苦哀求。
姜姚道:“他私闯雪域,被魔狼咬死,是自作自受,用得着本尊宽恕吗?”
方如天连忙说是,“是犬子自作自受,只是他还这么小,不免好奇魔族雪域的风景,偷偷来看一眼,明明越少宗主和明霞仙子都毫发无损地走出雪域,他以为没有危险,这才来到雪域的。”
姜姚还是第一次见方如天,也是第一次见识到方如天的嘴皮子。
分明就是话里话外指责姜姚轻飘飘放走了越轻寒和苏寻雁,却狠心把方白术弄死在雪域。
姜姚道:“看来方宗主消息灵通。”
她起身从王座上走下来,亲手将方如天扶起来。
“方宗主是不是觉得,本尊偏袒越轻寒和苏寻雁?”
方如天连忙道:“并非如此啊,尊主请莫要误会才是,我......”
姜姚食指竖在唇瓣,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误会?”姜姚笑了一声,“本尊记得,当初正魔大战结束,修真界与魔族签订了协议,人族所有的修士,没有取得本尊的手令,谁都不能入雪域。”
“方宗主确定,越轻寒和苏寻雁毫发无损地从雪域走出去了吗?”
方如天哭丧的脸一僵。
姜姚偏头看向方如天身后一言不发的妙龄少女,“方仙子,您觉得呢?”
少女眼中闪过诧异,没想到姜姚如此敏锐,一语道破她的身份。
她躬身朝姜姚抱拳,话却是对着方如天说的,“父亲,据女儿所知,越少主和明霞仙子离开雪域时身受重伤,特别是明霞仙子,如今还在闭关疗伤。”
方如天脸上闪过恼怒的神情,“白芷,莫要胡言乱语。”
方白芷被父亲呵斥,垂下头道:“是。”
姜姚似笑非笑地看向方如天,问道:“方宗主,有什么问题吗?”
方如天还想说什么,却被姜姚抬手制住了。
“方宗主不是挂念方少主吗?本尊让人带方宗主去认认。”
“其余的话,日后有的是时间。”
姜姚今日要同旻和一起去宫外看她妹妹,没有那么多时间陪方如天周旋。
而且,这个老狐狸心机深沉,一时半会还搞不定。
姜姚想了想,决定让季云衍去招待方如天。
刺激一下季云衍,或许黑化值能有所变化呢。
系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天总是没动静。
旻和换了一身普通的绸布衣裳,带上从轻衣馆领到的织花锦衣裳,走出了照雪宫。
旻和道:“我......我家的地界偏僻得很,只怕尊主去了......不适应。”
姜姚双手交叉背在身后,小辫子一甩一甩的,颇有小学生春游的既视感,“怎么会呢?你都不知道我小时候住的是什么地方,比......”
姜姚说到一半停住了,陡然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原来的世界了,而是小说中的一个角色。
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在这个世界里都不存在。
旻和以为戳到了姜姚的伤心处,道:“尊主,您别伤心,不管从前上清宗如何欺辱您,如今您是我们魔族的尊主,整个修真界俯首称臣,无人再敢冒犯您了!”
俯首称臣吗?
其实并没有,修真界一直在蓄力,重新夺回主动权。
只要季云衍逃离雪域回到修真界,他们就能再次发动两族大战,将魔族踩在脚下。
原书中,季云衍被“姜姚”逼得黑化,成为新魔尊,修真界被压得几乎抬不起头,只有苏寻雁走了出来,感化季云衍,让他离开魔域,重新回到人间,避免两族大战,化干戈为玉帛。
姜姚只是朝旻和笑了一下。
故事已经写定,原本就不可更改,而她,也是这个故事线的推动者。
姜姚和旻和一路向西走,手里抱着一叠纸和炭笔,一直写写画画。
旻和不知道姜姚在做什么,也不敢多问。
雪域人烟稀少,每走二三里,才能见到一间房屋伫立。
而越走,就越荒芜,只剩下白茫茫的大雪,将她们淹没。
姜姚问道:“还要走多久啊?”
旻和满是歉意地看着姜姚,道:“抱歉尊主,您受苦了,就快到了,再过一户人家。”
姜姚锤锤自己的膝盖窝,鼓着腮帮子,拉长了声音道:“我不是嫌远,而是......”
眼前出现一座破旧的圆顶石屋,旻和越过姜姚走了过去,有些腼腆地和姜姚道:“尊主,到了,就是这里。”
旻和推开门,唤了一声:“晓黎。”
姜姚走过去,只见一个健壮的女孩从屋子里跑出来,她比旻和要高出半个头,身上穿着兽皮制的大袄,用毛绒皮圈扎着高马尾,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眼神坚毅,瞧着精神得很。
“姐姐,你回来啦!”晓黎见旻和回来,眼睛不住地泛光,拉住旻和的手,道:“快进来!”
旻和按住晓黎,“晓黎,快些见过尊主!”
晓黎这才分了一个眼神给旻和身侧的姜姚,愣了须臾,连忙抱拳躬身行礼道:“拜见尊主!”
姜姚把她扶起来,道:“不用这样,外面可冷得很,不请我进去吗?”
晓黎道:“自然,尊主请进!”
姜姚跨入门槛,抬眼打量着这件房子。
屋子的墙壁用的是普通的岩石,因为形状不规矩,还有几处无法完全契合,露出几个透风的小洞,不时有风雪冲进来,落在屋内。
恍惚之间,姜姚好像见到了自己小时候住的旧房子。
晓黎搬了一块磨圆的石头,放在火堆旁边,搓了搓手道:“尊主请坐!”
姜姚道了声谢,顺着坐下,把手搭在火堆上烤火。
“你们家里,只有姐妹二人吗?”
旻和道:“是,父母在妹妹出生后不久就死了,只有我和妹妹相依为命。”
雪域这样险恶的环境,也不知道这姐妹二人,是如何走过来的。
火堆上吊着瓦罐煮水,晓黎用烧开的水给姜姚泡了茶。
三两碎末叶子飘在茶碗上。
旻和歉然道:“尊主恕罪,我这里实在没什么好东西。”
旻和和晓黎喝的都是白水,唯一所剩无几的茶叶都拿出来款待姜姚了。
姜姚拿过他们二人的水杯,往里头兑了茶水。
“喝吧。”
姜姚抱着茶碗,吹着热气朝姐妹俩笑。
旻和转过头,用袖子擦去眼睛里溢出来的泪,这才低头抿了口茶。
姜姚透过火光望向晓黎道:“这四处漏风的屋子,夜里也挡不了魔兽,你要如何生存?”
晓黎道:“我不怕魔兽,夜里哪只魔兽敢来,就别怪我用刀割破他们的喉咙!”
说起自己的实力,晓黎颇有些得意,“像冰原魔狼那种小虾米,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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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能杀三四个!”
旻和神色一变,急忙喝住:“晓黎,别乱说!”
姜姚微微挑眉,“旻和,你让她说。”
晓黎没有看懂二人之间的机锋,只是乖乖地摇了摇头,“没什么说的了,尊主。”
姜姚搁下茶碗,无视了旻和紧张的目光,道:“好,既然你不说,那我来问。”
“冰原魔狼是雪域最常见的魔兽,是吗?”
晓黎瞥了旻和一眼,才点头道:“是。”
姜姚道:“魔族人人都知道,如何猎杀冰原魔狼,对吗?”
晓黎犹豫着道:“大部分都知道,冰原魔狼的弱点很好找,只要剖开腹部击碎魔丹,它就死了。”
她身上穿着的保暖皮衣,就是用冰原魔狼的狼皮做的。
姜姚道:“若是常年在雪域行走的人族,可会知道魔狼的弱点?”
晓黎道:“人修若是常年行走雪域,必有保命手段,也有可能。”
李会在雪域贩卖药材,一年来回不知多少趟,轻车熟路怎会轻易就被冰原魔狼杀死?
更何况方白术作为药王宗的少主,身上保命的法宝不知凡几,如何会这般容易身死?
也难怪,方如天会怀疑是姜姚蓄意杀害方白术。
姜姚吸了口气,眼神锋利地看向旻和,道:“旻和,我问你,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旻和脸色煞白,扑通一下跪地,额头哐一声磕在地上。
“奴婢求尊主,莫要再彻查此事了!”
姜姚问道:“你在怕什么?”
旻和道:“奴婢不希望尊主受伤。”
姜姚道:“你若是不说,叫我无缘无故蒙在鼓里,难道不会更危险吗?”
旻和闻言愣了半晌,垂下眼眸,道:“是。”
“尊主或许不知道,药王宗同青魔一族,乃世代仇敌,无解之怨。”
-
方如天掀开尸体上的白布,儿子血肉模糊的当即摊开在他面前。
方如天面色晦暗。
他为修真界治疗了多少病患伤员,将那么多人从鬼门关前拉回来,却独独救不了自己的儿子。
方白芷上前一步,“父亲,人死不能复生,请您节哀。”
方如天心头怒火陡然腾起,俶然一巴掌甩在方白芷脸上。
方白芷被打得后退两步,单膝跪倒在地。
方如天怒道:“你亲弟弟死了,你很开心是不是?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方家唯一的子嗣,你是不是觉得,就可以做继承药王宗的春秋大梦了!”
“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
方白芷抹去唇角的血丝,垂下眼睫,“女儿不敢。”
“呵,你不敢?”
方如天道:“你胆大包天,有什么不敢的?!”
“你……”
方如天指着方白芷的鼻子骂,却不想突然有人推门而入,刹那间停住了话头。
他有些意外地眯起眼,慢慢地朝季云衍抬起手:“怀泽仙君。”
季云衍还穿着昔日作为上清宗仙君的那身银白色道袍,神情恬淡如水,完全看不出被囚魔族的样子。
“方宗主。”季云衍微微颔首道。
“我记得你说过,青魔一族最擅长驭兽,和药王宗又有什么恩怨?”姜姚吹了口茶水上的白雾,缓缓开口问道。
旻和道:“尊主可知,药王宗的镇宗之宝?”
原书章节太多,有些地方姜姚迅速地翻过去,恍惚记得药王宗就是靠着这个镇宗之宝,一跃成为天下医道之首的。
旻和垂下眼帘,低声道:“药王宗的镇宗之宝,名唤九转金丹,据说修士渡劫飞升之时,若能得九转金丹加持,便能免受九九八十一道雷劫,直接飞升。”
修道飞升,雷劫是必经劫数,八十一道雷劫并非能够轻易渡过的,若有办法能够越过雷劫直接飞升,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美事。
“然而,所谓的九转金丹,并非是药王宗研制出来的什么灵丹妙药,而是青魔一族历代八十一位首领的内丹融合而成的魔丹,据说有抵挡八十一道雷劫的威力。”
魔族原本寿命便比普通人类长出两倍不止,然而千年来,青魔一族却换了八十余位首领,每次推举出新首领,皆会被药王宗雇佣高手屠杀,获取其体内的魔丹,导致族群凋敝。
自称正道的药王宗,竟然会用如此卑劣的手段炼制秘药,巩固权位,实在是讽刺。
难怪后期的季云衍融合了九转金丹之后无人能敌,原本以为九转金丹是什么提升功法的秘药,当做机缘用在男主身上,没想到竟然是魔丹,强行提升修为,只怕最后对自己的反噬更加严重。
季云衍这样孤高的个性,怎么会主动用这样的药?
14. 雪映千面镜(二)
姜姚想不明白。
青魔一族与药王宗的世仇从千年前便结下了,此事本不是秘密,旻和又为何要向她隐瞒此事呢?
姜姚心里这么想,也就这么问出来了。
旻和抿了抿唇,道:“奴婢不希望尊主卷入药王宗和青魔一族的纷争,方如天如此精明的人,怎会看不出方白术的伤口有异?”
“青魔绝不会让方白术活着离开雪域,方如天心中自然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不能说,否则,莫说是魔族三十六部,便是在修真界,也再无立足之地。”
所以方白术死了,就只能是死了。
方如天能私底下去调查杀人凶手,却不能在明面上和魔族作对。
而姜姚,就是青魔一族拿来挡在他们身前的护身符。
只要姜姚在,方如天就不敢对青魔一族直接动手——至少在雪域内,青魔一族可以肆无忌惮地行事。
姜姚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药王宗对青魔一族所做之事实在是太过分了,如果方如天敢在雪域对青魔一族下手,那她作为魔尊,绝对不会对放任他胡作非为。
天色将晚,姜姚与旻和要回照雪宫去。
临走之前,姜姚拿了一条编织的草绳,围着墙角量了房屋的尺寸。
晓黎送她们到门口,旻和把装着织花锦的包袱塞进她手里,嘱咐等她离开了再打开看。
旻和一路上小心翼翼地觑着姜姚的脸色,生怕她生气。
“尊主......”
姜姚瞥了她一眼,心肠不由得软了些,“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没怪你。”
旻和眼里顿时冒出泪花。
姜姚连忙把帕子捂到她眼睛上,“这么冷的天,一哭就结冰,别把自己冻坏了。”
看不见她的眼睛,却能看到她的嘴角慢慢地上扬半个弧度。
二人回到照雪宫,旻和先去安排姜姚的晚膳,姜姚自己则沿着回廊走回寝殿。
这一路上走得腿酸得很。
月亮趴在屋檐上,照亮这个无雪的夜晚,也拉长了屋檐下季云衍如玉般的身影。
姜姚顿住脚步。
“那个,你怎么在这里?”
季云衍挡住了前路,姜姚挤不过去,只好干巴巴地开口问道。
季云衍道:“在等你。”
姜姚眨眨眼,抬手指了指自己,“找我有事吗?”
季云衍定定地看她,见她脸上丝毫不见异色,心头似乎被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堵住了。
他闭眼一瞬,将这些不合时宜的气都压了下去,只一息,便恢复了怀泽仙君不以物喜的模样。
他道:“方宗主希望将方白术带回药王宗安葬。”
死者为大,方白术都成这样了,姜姚也没必要阻拦,点了点头道:“随他吧。”
见季云衍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姜姚疑惑道:“你有其他想法吗?”
季云衍道:“方白术尸体有异。”
姜姚:“你是担心会被方如天拿来做文章吗?”
季云衍:“你且留他几日。”
姜姚咬了下嘴唇,心里头警铃大作。
季云衍对她这么好,提醒她要警惕方如天,她都这么对待他了,怎么还不黑化,反而还是出淤泥不染的白莲花?
这也太圣父了点。
不会是背后使什么坏主意吧?
季云衍见姜姚眼中满是疑虑,无声地叹了口气,语气稍缓道:“有何犹疑?”
姜姚清了下嗓子,“哦,没、没事,那就留他几天,嗯,留几天。”
“我就先走了。”
姜姚一侧身,贴着回廊的柱子,慢慢地挪动,从季云衍和柱子的缝隙见擦过去。
然后一溜烟跑没影儿了。
季云衍:......
姜姚一回寝殿就把自己关起来了,除了叮嘱旻和把方如天留在照雪宫里,还有每天送点吃食之外,旁的时间都不许人打扰。
姜姚拿着炭笔,打了个哈欠,手上动作没停,繁杂的数学公式铺满白纸,围绕着一座圆顶石屋。
系统透过姜姚的眼睛看到她的图纸,疑惑:【姚姚,你在做什么呢?】
姜姚道:【我画建筑图纸呢。】
系统震惊:【你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五六天呢,就为了画这个图纸?】
姜姚点头:【这个可不是普通的图纸,我前几天和旻和去她们家,她们的房子四处漏风,而且很不结实,如果不加固重修,可挡不住暴风雪。】
系统不解:【那你直接给他们做个阵法抵挡风雪就好了,干嘛这么麻烦?】
姜姚搁下笔,拿帕子把手指上的炭粉擦掉,【如果只是晓黎一家,画个阵法不是难事,但这不单单是画给晓黎的,是给所有魔族画的。】
系统:?
系统:【画这个干什么用?】
姜姚道:【我那天出去,看到很多魔族都生活在冰天雪地里,他们的房子都和晓黎住的一样,他们是最底层的魔,别说是修炼了,就连温饱都成问题,活得长久也是受苦。】
【从前我不明白,为什么魔族要翻越昆仑山去人族,但是现在我知道了,他们想去温暖的地方,想脱离这个冰冷的世界。】
然而,还有许多的魔族,却依然留在雪域,无法出去。
【我想着,既然没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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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让魔族去更温暖的地方生活,好歹,要改善他们的生活条件。】
系统愣了愣,智脑里的马赛克滋啦一下铺满了。
系统:【......姚姚,你为什么会怎么想?】
姜姚手掌拂过图纸,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你不知道吧,我大学是念建筑系的。】
【我小时候,住的房子也和他们一样,也是夏天漏雨,冬天穿风,几块破木板遮头,所以从小,我就想给自己、给爸妈一间风吹不到、雨打不湿的房子。】
她的小村子,每个人都住这样的屋子。
后来,她就想,要让所有人都住上好房子。
所以她在大学报考建筑系,学着怎么样建造一间干净、亮堂的屋子。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1)
姜姚弯起眼睛。
系统不太明白姜姚心里的情绪变动,但是他能探测到,姜姚的情绪是向上的。
从她来到这里之后,这是系统唯一一次探测到姜姚有向上的情绪。
姜姚严肃地对系统说道:【图纸已经差不多好了,我想离开雪域一段时间,去人族寻找合适的建筑材料。】
系统懵了一下:【姚姚,你还有任务呢!】
姜姚道:【我会带季云衍一起去。】
系统被设定好程序的小脑瓜没有这种情况的应对措施,呐呐道:【可是,万一出事了怎么办?你现在只剩下十天生命值了。】
姜姚这次很坚定。
魔族雪域里都是雪山,不仅难寻材料,而且雪山开采矿藏,容易引发雪崩,姜姚不能冒这个险。
这里是仙侠世界,必然有很多特殊的材料,可以建造出御寒的屋舍,她想去看看。
姜姚想做的事情,谁都拦不住她的。
姜姚很满意自己花了五六天废寝忘食熬出来的作品,整个人一骨碌翻上床,趴在锦被里睡着了。
她睡得很沉,直到迷迷糊糊听见敲门声,才梦游般地抬起脸,道:“外卖放门口就行。”
然后又啪地一下睡着了。
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姜姚却浑然不觉地熟睡着。
一袭白衣压在枕边,玉色的手搭上姜姚的额头,确认没有异样之后,便要撤走。
谁知,温暖的掌心被熟睡的小猫觊觎,蓦地一把抓住,贴在自己的脸颊边。
女孩脸上细小的绒毛拂过他的掌心,酥酥麻麻地似乎挠进心里。
季云衍俶然间僵住了,一动不敢动。
“妈妈。”姜姚蹭了蹭他的掌心,呢喃道。
季云衍唇瓣微抿,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道:“睡吧。”
15. 雪映千面镜(三)
姜姚又做梦了。
她仿佛一只漂流的游魂,悬在半空,冷眼旁观这里发生的一切。
小山村里火光冲天,无数的火从人的脚底烧到身上,惨叫声充斥在整座山谷之中,如同厉鬼恸哭。
小女孩站在道路中央,背上背着小竹筐,呆愣愣地不知该如何反应。
陡然间,一阵阴风从小女孩背后猛地扑过来,掀翻了竹筐!
姜姚猛地扑过去,却见阴风张开血盆大口,想要一口吞了她的身体!
姜姚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
摸着噗噗跳动的胸口,姜姚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为何这样的场景,会出现在她的梦里?
又为何......如同亲历?
姜姚深深吸一口气,却有一股幽幽的饭香顺着扑进她的鼻腔里。
姜姚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偏头望去,只见桌上放着饭菜,盘子下压了符纸,这道符纸唯一的功能就是保温。
姜姚觉得有些新奇,旻和今天怎么这么有心?
姜姚坐到桌边,举起筷子正要大快朵颐,不料菜刚送到嘴边,外头一阵激烈爆炸砰地炸起,她的寝殿头顶当即被燎了个屋角,半片瓦檐都被掀开了。
青绿色的火焰在屋顶跃动。
姜姚的菜被震得啪嗒一下掉一地。
姜姚:我的饭!
系统紧接着上线:【主线任务四:在季云衍面前杀死方如天,限时两天。】
姜姚的筷子紧接着跌在满地残羹上。
姜姚咬牙:【系统!】
系统无辜脸:【姚姚,这是自主触发的,我也没办法啊。】
姜姚扶额,一抬眼,只见旻和匆匆从外头跑进来,喘着气道:“尊主,青魔大将闯进照雪宫,要杀了方如天。”
姜姚刚睡醒脑子有点懵,“青魔大将?他怎么知道方如天在照雪宫?”
旻和为难道:“照雪宫中有不少青魔一族的奴仆,青魔大将自然也难免知道些。”
姜姚只觉得头疼,还没缓过神,头顶上的爆炸声又轰然炸响,吓得她心脏猛地一跳。
姜姚一时无语,这再放任他们这样打下去,只怕要把照雪宫给掀了。
姜姚对旻和道:“你去找季云衍来,让他去劝架。”
这下换成旻和迷茫了,“尊主,叫季侍君来,有何用处?”
姜姚阴恻恻道:“拿他当人肉盾子!”
旻和:?
屋外青魔大将和方如天打得不可开交,把照雪宫炸得七零八落。
好在暂时没伤到人。
旻和偏头去看差点拿一把瓜子磕着看戏的姜姚,无奈道:“尊主不去阻止吗?”
方如天只是元婴期的修为,而青魔大将是出窍境的魔修,比方如天高了整整一个大阶,自然节节败退,只能勉强招架。
方如天行了恶事,自然要受到惩罚,青魔大将出手教训,也是泄愤,何必阻止呢?
姜姚给了旻和一个眼神,笑道:“有免费的打架看,没什么不好的,别紧张,大不了把照雪宫拆了,我去找药王宗要点赔偿。”
旻和:……
姜姚虽然面上同旻和说笑,心里头却像是坠了一块大石。
季云衍再怎么说也是修真界的怀泽仙君,方如天再作恶多端,难保季云衍不会为了修真界的脸面护着他。
如此一来,要杀方如天,只怕是难。
姜姚一时走神,却不想斗法的二人陡然间释放了杀招,灵浊二气碰撞轰然炸开,如排山倒海般的余波震碎了大片屋舍,直直朝姜姚的方向冲过来!
姜姚刹那一怔,如刀的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到她的跟前。
姜姚下意识抬手去挡。
电光石火之间,一点灵力不知从何处闪现,以星点之力截住雷霆万钧的气刀,当即击飞出去,硬生生弹开青魔大将与方如天纠缠的身影,截停了这场斗法。
好强悍的力量!
姜姚回身去看,只见季云衍素衣负手而立,濯白的莲花冠挽住如瀑青丝,恍若谪仙遗世。
姜姚一怔。
季云衍内府受损,竟然能用一点灵力硬生生打断两位高阶修士的斗法,当真是深不可测。
她真的能在季云衍眼皮子底下,杀掉方如天吗?
只是,季云衍今天怎么突然戴起这莲花冠了?
眨眼间,青魔大将与方如天分别落地,一站一跪,神情皆是疲惫。
姜姚转开眼睛。
“在本尊的地方斗法,怎么,都当本尊死了吗?”姜姚眯起眼笑,端出魔尊的架势来。
青魔大将脸色一白,急忙下跪低头道:“属下罪该万死,请尊主责罚!”
“只是方如天与我青魔一族有不共戴天之仇,属下实在是忍不了!”
青魔大将铁青着脸,双手紧握成全,青筋暴跳,“方如天”三个字仿佛要在牙缝里咬碎嚼烂。
姜姚歪头,勾唇一笑,颇有些病娇的意味,张开五指,伸手一抓——
半跪在一片狼藉中的方如天俶然被吸走,脖颈霎时被姜姚握在手心里。
脖颈里的动脉随着心脏的搏动而流淌着血液,彰显着生命的存在。
姜姚只觉得掌心发烫,手脚发麻。
自己的手上握着的,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作为一个生活在和平年代,连只蟑螂都踩不死的普通女孩,姜姚感觉道自己手上生命的流动,头皮紧绷着,手指不敢真的收紧,只能轻飘飘地搭在方如天的脖颈上。
但是,她不能表现出来任何负面情绪,只能压下紧张和慌乱,假装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是一只蝼蚁,你若杀不了,本尊帮你杀。”
青魔大将大喜过望,可是下一秒,笑容就僵在脸上。
季云衍握住了姜姚的手腕,道:“他还不能杀。”
姜姚蓦地转头去看季云衍,“为何?”
季云衍对上她的眼睛,真诚道:“方白术尸身存异,方如天不能死。”
姜姚冷嗤:“你说存异便存异吗?若本尊非杀不可呢?”
季云衍皱眉,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姜姚突然变得如此不讲道理。
“莫要任性。”季云衍声色严肃了些,不免带上几分为人师表严厉。
姜姚不知为何,十分讨厌季云衍这幅自以为为她好的模样,一股烦躁之气从心脏里逸散出来,按捺不住一把挥开他的手,冷淡道:“少来教训本尊!”
季云衍抿唇看着自己的手,沉默了下来。
方如天得到片刻松弛,心头突突乱跳,心思不停转动,扑通一下跪倒在姜姚脚边,痛哭流涕道:“尊主!尊主!”
“在下实在不知何处得罪了大将军,竟叫他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
“如今尊主是两界共主,千万不能受奸人挑唆蒙蔽,冤枉在下啊!”
青魔大将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颠倒黑白的言论,大恨道:“方如天,你说什么!你药王宗做了什么事情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方如天被“吓得”一哆嗦,拉着姜姚的衣摆,涕泗横流:“尊主!大将军当着您的面就敢如此对尊主说话,背后不知如何无知狂妄!”
青魔大将登时瞪大眼睛,大为恼火,“方如天,你!你简直是卑鄙无耻!”
“尊主!您千万不能相信方如天的鬼话!”青魔大将急切道。
姜姚被两人的话吵得头疼。
“行了,都给本尊闭嘴!”
姜姚揉揉额角,“旻和,把他们两个给本尊关起来,明日本尊再来断这个官司!”
“尊主!”方如天惨白着脸,抱住姜姚的大腿恸哭道:“尊主千万不能明日再断,否则在下是断断活不过今夜的!”
“求尊主救命啊!”
姜姚使劲挣脱失败,吐了口气,“那你想怎么样?”
方如天缓了缓哭劲儿,道:“照雪宫是尊主的宫殿,青魔大将未经传召便私闯照雪宫,实在是没有将尊主您放在眼里,尊主可要好好地惩戒他,才能给众魔竖立一个榜样。”
“否则,三十六部大将有样学样,不把尊主放在眼里,尊主还如何管理魔族呢?”
姜姚垂头去看,方如天脸上的焦急已经敛去,换上了一幅义愤填膺的模样,似乎真的是全心全意为姜姚着想。
姜姚像是胸口堵了口气,不上不下难受得很。
青魔大将闻言神色骤变,急忙辩解道:“我没有!尊主,是他,是方如天先闯入青魔部领地,挑衅我等,我、我这才追着他进来的,绝非有意擅闯照雪宫!”
方如天反驳道:“尊主,在下对天起誓,绝对没有进入青魔一族的领地,一直都待在照雪宫中,没有离开半步,尊主若不信,可以问问看门的侍卫们。”
“不知青魔大将究竟与在下什么仇什么怨,竟然如此污蔑在下,意图挑起两界纷争,实在是歹毒啊!”
青魔大将被方如天这颠倒黑白的能力气得嘴唇发抖,当即从地上站起来,怒气冲冲地抡起刀朝方如天捅过去,“你胡说!”
这一刀从背后劈下,距离太近,姜姚来不及出手阻止,心里暗道不好。
方如天不避不闪,正正地迎向刀锋。
刹那间,一根灰色发丝破空而来,紧紧地缠绕住青魔大将的钢刀,将其牢牢缚住,动弹不得半分。
钢刀只在方如天的脖颈半寸之上。
好坚韧的头发!
“敢在阿姚面前动手,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一个矫健的身影从房檐上一跃而下,手里牵着灰色发丝的另一端,高马尾一甩一甩地晃悠到姜姚身边。
他咧开嘴笑,一颗小虎牙若隐若现,狗狗眼里仿佛藏着星星,亮亮地看向姜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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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姚,我回来啦,我帮你制住了他们,怎么样,还不错吧?”
他把毛茸茸的脑袋伸到姜姚面前,一根麻花辫垂在胸前,弯起眼睛,露出一幅“求表扬”的模样。
姜姚懵了一下,谁能告诉她,这个小孩是谁啊?!
系统好心科普道:【姚姚,他是妖族少君敖玉衡,也是你的......未婚夫。】
姜姚:???
姜姚记得原书里没有这段啊!
【什么未婚夫?】姜姚在心里大吼,【什么东西!】
姜姚还来不及反应,旻和便先一步行了礼,“见过少君,少君从妖族回来啦。”
手上凝聚的灵力骤然被捏散,季云衍指尖隐隐泛白。
妖族素来与世无争,与修真界交好,也不轻易招惹魔族。
然而此次魔族能如此轻易地拿下修真界,实际上也与妖族倒戈相向有很大关系。
而妖族愿意相助的一大原因,就在于妖族少君敖玉衡。
敖玉衡见姜姚没有摸他的头,狗狗眼里染上失落,“阿姚,怎么了?是我惹你不开心了吗?”
姜姚俶然回神,下意识回道:“没有!”
“那个,你怎么来了?”姜姚对热情的人实在没什么招架之力,只能尬笑。
敖玉衡直起腰,白皙的脸上染上红晕,耳边的小麻花辫上系着的铃铛一晃一响,“我阿娘说,咱们的婚事也差不多要定下来了,她原本想派人来问的,毕竟如今事情都平息了,也该提上日程了。”
敖玉衡抬起眼睛,深蓝色的瞳色里仿佛藏着大海,却落满繁星,期待中带着些许紧张和羞涩,道:“但是我很想见你,就偷偷跑出来了。”
顿了一会儿,敖玉衡才补充道:“我阿娘和阿姐都不知道。”
妖族王君膝下只有一对龙凤胎,圣女敖天枢是下一任王君继承人,平时管束敖玉衡最为严厉,要是被她知道敖玉衡偷偷跑出来,只怕是要挨一顿教训。
敖玉衡可怜兮兮地看向姜姚:“阿姚,你到时候可要好好护着我。”
一边说着,一边手指一弹,就把青魔大将的钢刀直接挥开了,逼得他后撤了好几步。
姜姚:......
姜姚艰难地点头,“知道了。”
没了束缚,敖玉衡一步窜到姜姚身边,面对青魔大将和方如天板起脸,“你们竟然敢在阿姚面前动手,简直是活腻歪了!阿姚是好性子容你们撒野胡闹,我敖玉衡可不是吃素的!”
青魔大将面如土色,硬邦邦顶道:“如今少君还不是我魔族的尊主夫人,便管起我魔族三十六部来了?!”
敖玉衡抬起下巴,“我为何管不了?阿姚的事就是我的事,有我在,谁都不能欺负阿姚!”
青魔大将不欲和敖玉衡多说,直接看向姜姚,声音颤抖道:“尊主,药王宗犯下如此恶事,屠戮我青魔一族,如今青魔族人在雪域中人数占比不足百分之一,正魔大战中又损失惨重,我的两个孩子也战死沙场,如今我只求尊主一件事,请尊主——把方如天交给属下处置!”
青魔大将将大刀插进地里,单膝跪地,低着头,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
姜姚望着青魔大将半头白发,顿时无言。
姜姚想起了那个梦。
被大火吞噬的小山村,烈火焚身的村民,惊恐的小女孩,和青魔一族的惨状不同又相同。
青魔大将是个坚韧的母亲,也是个坚定的首领,失去孩子的痛苦令她颓唐,可是她又坚毅地扛起这个担子,千里迢迢跨越雪域,来到照雪宫追杀仇敌。
方如天察觉到姜姚的动摇,也顾不得脸面了,他不能死,更不能落入青魔一族手中,否则只怕是比死还难受百倍!
他急忙辩解道:“尊主,药王宗愿意永生永世侍奉尊主,以尊主为先,药王宗的一切都归尊主所有,悉听尊主调遣,请尊主不要听信青魔胡言乱语啊!”
左一个跪求,右一个利诱,又恢复成敖玉衡没出现时的模样。
敖玉衡大为跳脚,怒气冲冲道:“你们这是做什么?!难道你们想逼着阿姚做决定吗?”
姜姚拉住敖玉衡,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兜了一圈,还是要她做决定的。
姜姚吸了口气,走过去扶起青魔大将,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青魔大将唰地抬起头,压着激动的声音,一字一句坚定道:“挫骨扬灰。”
姜姚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垂眸去看浑身狼狈的方如天。
上次第一次见方如天的时候,他意气风发,张嘴就刺,表面恭敬,实际上丝毫不将姜姚这个魔尊放在眼里。
可如今惊恐异常,抓着姜姚的衣摆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抬头望着姜姚,咬牙抛出最后一个筹码:“尊主!药王宗愿意将九转金丹进献,尊主千万不要听信青魔胡言乱语啊!”
16. 雪映千面镜(四)
姜姚不是这方世界的人,也没有同其他修炼之人一样对九转金丹看得那么重要,更何况,她终究是要离开的,所以,方如天的这个筹码,对她来说,也没有那么诱人。
“带走吧。”姜姚转头,不再看神色各异的两人。
系统惊呼:【姚姚,你的任务!】
姜姚作出决定的那一刻,心里反而平静下来了。
她道:【系统,说到底,这是药王宗和青魔族的恩怨,我不能替青魔大将作决定。】
而且,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到让她感受到了青魔大将心里头的痛苦和彷徨。
姜姚不知道她拒绝任务会受到什么惩罚,但是这一刻,她不想跟着任务走,只想跟着自己的心走。
方如天的挣扎声渐渐远去,姜姚一扬手,被打得破烂的照雪宫又恢复了昔日的模样,似乎这里没有经历过这场恶斗。
敖玉衡见姜姚双眼无神地望天,伸出小拇指去勾她的。
“阿姚~”
姜姚一偏头去看见敖玉衡湿漉漉的眼睛,心不由得软了,声音也软了,“你偷跑出来,不怕挨打吗?赶快回妖族去吧。”
敖玉衡一听就仿佛狗耳朵竖起来,坚决摇头,手掌挤进姜姚的手心里,抱着她的手摇晃,“阿姚,我不想回去,我就是想见你,就是被打,我也要留在照雪宫。”
敖玉衡可怜兮兮地看着姜姚,姜姚瞧着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点头道:“你想留下就留下,但是你娘和姐姐知道了,只怕你是跑不了打。”
敖玉衡顿时眉开眼笑,撒娇道:“那你可要护着我呀~”
姜姚被他磨得没脾气,道:“好。”
姜姚被敖玉衡拉着走远了,只留季云衍一个人站在原地。
旻和不忍地上前安慰道:“仙君,您先回吧,敖少君是我魔族未来的尊主夫人,地位在您之上,尊主和少君说话,您还是别去打扰为好。”
说到底,未来敖玉衡才是姜姚的正宫,季云衍怎么说,也只是低等的侍君。
旻和张口想再是什么,却被季云衍瞥了一眼,明明他神色平静无波无澜,可是不知为何就是心里发毛,嘴里的话却一个字也蹦不出来了。
直到季云衍抬步远去,旻和才恍然回过神来,惊觉后背竟湿汗一片。
-
敖玉衡对着满桌菜肴吃得满嘴是油,眼睛比刚见到姜姚那时候还亮。
“阿姚,你这里的饭真好吃,你不知道,放春山的饭菜都没滋没味的,”敖玉衡道:“我还是喜欢在雪域住,比放春山好多了。”
放春山是妖族王宫所在,位于东海之滨,乃整个修真界最快入春之境,与魔族雪域,堪称一个天一个地。
姜姚严重怀疑这孩子想住雪域,完全是因为这里的饭菜好吃。
原主因为在上清宗吃苦受罪,如今是不愿意亏待自己,特地聘请了大厨为自己做饭。
姜姚瞧着孩子饿坏的模样,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道:“那你多吃点,还有很多,别着急。”
敖玉衡捧着大鸡腿忙不迭点头,“还是阿姚你对我最好了~”
姜姚看着他吃得香,觉得自己也能多吃两碗饭,没想到还没吃两口,系统的提示音就响起来了。
系统:【检测到方如天已死,宿主任务失败。】
姜姚还没来得及和系统掰扯两句,侍从就禀报说方白芷求见。
姜姚恍然想起来,如今雪域里还有一个药王宗的人。
敖玉衡放下筷子,道:“阿姚,你要见她吗?”
姜姚沉吟片刻,“叫她进来吧。”
须臾,方白芷身着一身素服出现在姜姚面前,朝姜姚抱拳,“见过尊主。”
姜姚道:“你怎么来了?”
虽然接连失去两个亲人,但方白芷的脸上并没有激烈的情绪,反而十分平静,如同置身事外一般,道:“方才宗门传信,父亲魂灯寂灭,想来是已登极乐,在下此番前来,是想请尊主允准,让在下带着弟弟的尸身回药王宗安葬入殓。”
姜姚略感意外,“方宗主死了,你不想找青魔族报仇吗?”
方白芷道:“冤冤相报何时了,终究是药王宗先对不住青魔族,如今父亲身死,恩怨两清,日后桥归桥路归路,也是了结了一桩因果。”
姜姚没想到方白芷心境竟然如此通透,没有为难她,“那你就带着方白术回药王宗吧。”
方白芷眸中掠过一丝惊讶,声音却四平八稳道:“多谢尊主。”
方白芷转身之前,姜姚叫住了她,问道:“你知道,修真界有没有一种建筑材料,能抵御飓风暴雪,坚不可摧的?”
方白芷不知道姜姚想做什么,但还是思索片刻,道:“据在下所知,放春山以西,有一座青金石矿,青金石水火不侵,质地坚硬,或许能满足尊主的需求。”
“只是,那座青金石矿,是四海宗的私矿。”
如果是无主之物,姜姚还能去寻,若是四海宗的私产,只怕就有些麻烦了。
方白芷带着方白术的尸体踏上归途,姜姚打发敖玉衡去休息,自己独自坐在凉亭里,铺上图纸继续改图。
系统看着姜姚这没心没肺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姚姚,你没完成任务,是会有惩罚的!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啊?】
姜姚手上的笔略微一顿,而后又稳稳当当地画出一条顺当的直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好担心的,而且,你不是说了吗,我要是不能顺利推进剧情线,就回不去现代社会了,现在顶多就是一点小惩罚,有什么大不了的?】
系统被姜姚这一串大话噎住了,道:【姚姚,你不明白,主系统的惩罚很恐怖的,绝对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
姜姚拿笔戳着额头想了想,【什么惩罚?水淹还是雷劈?】
以姜姚这么多年看文观剧的贫瘠经验,只能想到这些酷刑。
系统欲言又止,程序毫无预兆地嗞了一下,陡然消失。
姜姚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回应,心里头一股不安的情绪陡然蔓延开来,眼皮突突跳了几下。
姜姚反复掐了好几下手心,强自镇定下来,安慰自己或许系统只是突然信号不好联系不上了而已。
她深呼吸着,眼睛往下看到了自己的图纸,脑子不知为何突然间竟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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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方才想要做什么来着?
姜姚眉头紧锁,盯着图纸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原来是画好了图纸,准备去修真界寻找合适的建筑材料。
方白芷向她推荐了青金石,只不过青金石是四海宗的私产。
没关系,在这个世界上拳头才是硬道理,即便如今是四海宗的,过几天也许就不是了。
姜姚收起了图纸,一抬头,只见季云衍站在凉亭外,雪落满了油纸伞,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姜姚抿了下唇,隔着回廊与他相望,冷然道:“你来做什么?”
季云衍道:“方白芷返归药王宗,你允准了?”
姜姚单手支着额头,颔首道:“是本尊允许的,怎么了?”
季云衍微微叹了口气,见姜姚语气带刺,只得温声解释道:“我并非要干涉你的决定,只是方白术身陨一事过于蹊跷,方白芷此时匆匆返回药王宗,恐有异数。”
姜姚上下扫视了他一眼,蓦地挑眉一笑,“怀泽仙君今日怎么突然会为本尊考量了?你是修真界的仙君,本尊是魔界之主,你不觉得,太过荒谬了吗?”
季云衍垂下眼眸,拢在广袖里的手指不自觉地缩了缩,嘴唇翕动,道:“你是我的弟子,无论何时,我都希望你能回头。”
姜姚眼瞳一颤,支着额头的手猛地收紧,青筋暴起。
姜姚闭了闭眼,眼睛的情绪换了又换,最后只发出了一声调笑。
“弟子?季侍君,你别忘了,你现在是本尊的男宠。”
季云衍唇色泛白。
“哦对了,敖玉衡是我魔族未来的尊主夫人,你的主君,你若是闲来无事,明日便去他的殿中请安吧。”
话落,姜姚也不管季云衍的反应,手掌一挥,将图纸收进乾坤袋,径自离去。
纸伞落地,溅起一地雪花。
一片雪花飘落在姜姚的鼻尖,冻得她猛地一哆嗦。
脑子里突然滋啦一声,马赛克瞬间在姜姚眼睛面前铺开。
【系统连接中……】
【连接成功,系统为您服务。】
系统的小奶音当即跳了出来,【姚姚,我回来了!】
它疲惫地抹了把马赛克汗,呼了一声,【可算是连接上了,姚姚你没事吧,主系统给了你什么惩罚?】
姜姚蓦地一怔,眼睛渐渐恢复焦距,脑子里却一片空白,冥思苦想,最后只能摇头道:【没有啊,我没受到惩罚。”
系统挠挠脑袋,【啊?没有的吗?真怪啊,主系统明明说有处罚的。】
姜姚想了想,【也许是第一次,不用处罚?】
系统这小脑袋瓜也想不明白,只能说:【可能是吧。】
【不管了,姚姚,主线剧情有了偏差,原本要剧情后期才死的方如天现在就已经死了,药王宗夺位的剧情提前开始了,咱们得赶紧去修真界,确保檀祁桢能顺利当上药王宗宗主。】
檀祁桢,正是方如天的嫡传大弟子。
而檀祁桢,正是在“姜姚”的扶持下,踹开方白芷,登上宗主宝座的。
这出戏,不能没有姜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