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石》
7. chapter 07
虞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想,她也是个怪物。
一个会被狐狸精引诱,想要吃掉他的怪物。
躺在床上时,虞潋仍旧回想着留青食指的气息,明明什么都没有,偏偏又像是洒满调料的肉骨头似的吸引着虞潋。让她想将她狠狠拆皮剥骨,吞吃入腹。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将留青从识海里挤出去。
江依白突然问:“小鱼你想吃什么?”
在这个瞬间,虞潋惊慌了一秒。
江依白不会知道自己想吃留青了吧?虞潋控制不住地乱想着。
“他们在群里讨论明天聚餐吃什么,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虞潋心落了下来,原来是这件事。她沉吟了一会说:“串串吧,我记得一家很好吃的串串叫味独珍,我们可以去哪里吃。”
“行,那我帮你发了。”
“好。”
江依白在群里发了虞潋想吃的店后,原本还在争执的人都一致投了赞成。毕竟论好吃的地方,肯定还是本地人要比他们这些外地人更了解的。
许周:[那我们就去吃味独珍串串,明天下午下课后一起过去吧。]
江依白:[没问题!]
蔡合:[好。]
李乐水:[OK!]
虞潋:[嗯。]
虞潋放下手机,正准备睡觉,留青的消息就弹了出来。
留青:[睡了吗?]
虞潋:[没。]
留青:[猫猫歪头.jpg]
留青:[怎么还不睡?]
虞潋盯着留青发来的可爱猫猫沉默了,可恶,对方使出了卖萌的绝招,让她直接缴械投降。
虞潋:[明天有个聚餐,刚和他们商量了地点。]
留青:[多吃一点。]
留青:[吃好喝好睡好。]
留青:[猫猫摸肚肚.jpg]
好可爱……
隔着手机屏幕,虞潋看不见留青的神情。她脑海里控制不住地将留青和猫猫划上等号,没一会,她已经迷迷糊糊记不清留青真正的模样了。
一想到留青,她就想到可爱猫猫。
萌,太萌了!
虞潋:[嗯嗯!]
留青:[早点睡,我不打扰你了。]
虞潋想要猫猫,她舍不得结束对话,但理智还是战胜了情感,毕竟明天又是要早起的一天。
虞潋:[好,你也早睡。]
留青:[晚安。]
虞潋:[晚安。]
手机那头的留青看着明显比前两天更好说话的虞潋笑了笑,看来他这步棋是走对了。
他就知道虞潋根本拒绝不了可爱猫猫。、
虞潋放下手机,很快就睡了。但这一晚她却睡得不安稳,总是做着梦。
梦里她变成了一条小狗,留青变成了一根香香的肉骨头。他逃她追,两个人天涯海角地跑,谁也不肯罢休。最后还是虞潋技高一筹,顺利将骨头吃进了肚子里。
但骨头刚一进肚子就开始闹腾,他不肯被虞潋吃。虞潋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哄着骗着,留青总算安分下来了。
第二天虞潋起床时,迷迷糊糊地想起自己昨晚荒唐的样子,顿时吓了个清醒。
啊啊啊啊,虞潋你脑子坏掉了吗?一天到晚就跟个糨糊一样,还猫就是人,人就是猫都搬出来了。
虞潋忍不住想仰天长啸,她糊涂啊。
都怪留青,美色惑人就算了,居然还搬出可爱猫猫,想让她做个昏君。
哼,虞潋单方面宣布,她今天不要理留青了。
“小鱼,你怎么这么走这么早?”
江依白刷着牙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含糊不清地说着,看到已经收拾好的虞潋睁大了眼睛。
虞潋打开门急冲冲地跑出去:“有点事先走了,早饭我帮你带。”
虞潋走到王婶店门口时,谨慎地环视了一圈,没有见到疑似留青的人,她才走上去。
快速买好早饭,她飞快地走到学校里。等跨过学校门了,她才发觉自己又做了一件傻事。
她又没做亏心事,凭什么要躲开他。
虞潋抿了抿唇不太高兴,一遇上留青她总是做傻事。
她不喜欢这样。
今天的早读是英语,虞潋不用去教室,她直接往语文组办公室走去。虞潋还顺路将给江依白带的早饭送到数学组办公室里。
等虞潋慢慢吃完早饭,语文课代表就抱着作业来了。昨天的作业是一套卷子,除了作文不用写外,其他的都要做。
虞潋随意翻开看了几眼,答案各有千秋。有人答得正经,有人答得搞笑,还有人一本正经的搞笑。
虞潋笑了笑,将桌子上的巧克力给了课代表卢碧蔓两颗:“给,拿去吃吧。”
“谢谢老师。”卢碧蔓笑着接过虞潋的巧克力,蹦蹦跳跳地走远了。
虞潋感叹道:“还是年轻好,年轻人连走路都这么有活力。”
没一会七班的课代表也抱着作业进来,虞潋同样给了她两颗巧克力。
七班的课代表是个很害羞的女孩子。虞潋给巧克力时,指尖轻轻触碰到她的掌心,她就红了脸。她轻声和虞潋道谢后,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办公室。
没一会儿,老师们渐渐都来了。整个办公室一下喧哗了起来,从上次考试的成绩讨论到昨天的菜价。话题内容丰富多彩,涵盖各行各业。
虞潋边听着边批改着作业,今天上午第三节就是高一七班的语文课,她要在这之前把试卷全部批改完。
彭雨真来时,她已经改了一小半了。
“诶,小虞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彭老师边放包边问,“吃早饭了吗?”
虞潋抬起头笑了笑:“吃啦。今天起的有些早就提前来了。”
彭雨真拿起改过后的卷子看了看,摇了摇头:“写得一塌糊涂。”
虞潋手上动作不停,嘴上回复着:“平时练习就是这样的,都没认真对待。我高中的时候不也是这样过来的。等到考试了才知道学生的真正水平。”
“平时练习不上心,考试怕也不会做哦。”
虞潋认真地说:“不会的,我看过四班跟七班上次月考的成绩,一个第一,另一个第四。不都挺好的吗?”
彭雨真想起这些学生每次考试的成绩也笑了起来,但嘴上还是继续损道:“高考又不是只和我们学校的比,外面那么多好学生都是又聪明又努力的。我看这群懒鬼拿什么去跟人家比。”
虞潋也明白彭老师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毕竟这些话当年他们读书的时候,老师就是这样说了。
现在看来每一届都是这么过来的。
她也就笑笑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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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
七班的教室在二楼,虞潋跟着彭老师进去时,里面还在吵闹不停。她径直走向教室后面的凳子上坐着。
原本一窝蜂围着学生一见到虞潋马上四处散开来,露出正中间的人。
虞潋假装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是那个害羞的语文课代表。
原本可爱的女孩不知道怎么了,头发变乱了,眼眶还红红的。
虞潋叹了一口气,站起来走到她的后面想要帮她重新绑一下发绳。但虞潋的手刚一碰到她,她就猛地往旁边缩去。
“别担心,老师只是帮你理一下头发。我保证轻轻的,不会用力的。”
虞潋的指尖轻柔地穿过她的发丝,尽可能温柔地将她的头发拢在一起。虞潋将她原来快断的发绳收在包里,用自己手腕上的粉色发绳系好她的头发。
“好啦。老师说过不会痛的,你看我没有骗你吧!”虞潋轻快地说道。
她微弱地点了点头。
虞潋还想说些话,但上课铃声已经响起,她只好退回去坐着。
彭老师的课有趣并不呆板,学生们都热情高涨地积极应和着。但虞潋却注意到课代表埋着的头,几乎一节课都没抬起来。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去说去做。
下课后,虞潋找彭雨真问了问课代表的事情。
“课代表?你是说柏瑶吗?”
虞潋点点头:“她今天来交作业,我给了她两颗巧克力,然后她就脸红了。感觉是个特别内向害羞的学生。”
彭老师想了想说:“我对她了解也不多。只知道她是个非常内向的孩子,平时也很少和人说笑。大部分时间里,她似乎都是默默坐在教室里做题。”
“那看来跟我想的差不多。”虞潋抿了抿唇,面上看不出一点高兴。
中午和江依白一起去吃饭的时候,虞潋面上依旧低沉着,她无意识地拨弄着餐盘里的菜,却没有一点想吃的感觉。
江依白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问:“怎么啦,小鱼?”
虞潋放下筷子说:“没什么,只是有点没胃口。”
江依白笑着说道:“没胃口就不吃了,一会我带你去小卖部买两根烤肠。晚上咱们去吃大餐。”
虞潋被江依白的笑感染也笑着点了点头:“好。”
小卖部在足球场下面,一个不大的小超市里面几乎涵盖着学生在校内所需的全部物品。在小卖部外面是一排排桌子,会有很多不去食堂吃饭的学生在这里吃泡面。
虞潋被江依白拉着穿过一排一排人,在身影交错间。她似乎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小卖部的烤肠分淀粉肠和肉肠两种,淀粉肠两元一根,肉肠则是三元。江依白大手一挥豪气买下四根肉肠,她和虞潋一人两根。
“给。”江依白将装有烤肠的袋子递给虞潋,“走吧,回办公室午休一会。”
“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事要处理。”
“行,那我走啦。”
江依白走远后,虞潋往前走,开始在一排排桌子里寻找起人来。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但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最后,虞潋是在一个角落里找到柏瑶的。
她安静地坐在角落里,背对着所有人。
虞潋走过去问:“请问这里有人吗?”
“没……没有”
8. chapter 08
虞潋过去坐在她写对面,拿出一根烤肠递给她:“给,刚刚多买了一根烤肠。”
柏瑶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烤肠,努力挤出一个笑:“谢谢你,小鱼老师。”
“不用谢。”虞潋边吃着边问她,“怎么没去食堂?”
柏瑶摇了摇头:“没什么胃口,不想吃。”
虞潋理解似地点了点头:“确实,今天我也没什么胃口。”
最近气温逐渐升高,空气的湿度也开始增加。闷热潮湿,使人的心也燥热难耐起来。在心头最烦恼的时候,确实没有进食的欲望。
她视线一转突然指着旁边的树林说道:“松鼠!”
柏瑶顺着虞潋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只棕色的小松鼠正抱着尾巴站在树枝上。
望鱼一中在山上,学校周围全是树,校内绿化也做的很好。小卖部和旁边树林只隔着一堵墙,经常有各种小动物来这里做客。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看它,小松鼠歪了歪头跑远了。
“啊,怎么就跑了?”虞潋有些可惜地说。
虞潋问柏瑶:“你也喜欢在这里看松鼠吗?”
柏瑶愣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喜欢。”
实际上她从来不知道这里居然会有松鼠经过,但她还是下意识顺着虞潋的话往下说了。她不想让人知道她在这里的真正原因。
虞潋说:“我高中的时候也喜欢到这里来看松鼠。有时候心情很不好,看到它们可可爱爱的样子我就会高兴起来。”
柏瑶点头,但仍旧不明白虞潋为什么这么说。
虞潋想了想又说道:“前面文庙状元桥那里也很适合一个人去赏景发呆,而且你还可以备一点面包去喂鱼。那边都是树,去的人也很少,再加上靠近艺体楼经常会有很多好听的背景音乐。”
“如果想一个人呆呆的话,去那里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这个时候柏瑶才明白了虞潋的目的,她埋着头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虞潋笑了笑站起来撑了个懒腰:“十二点五十了,你快回寝室吧,别被老杜逮了。我也回办公室午休去了。”
柏瑶跟着站起来拿起桌上的垃圾看着虞潋走远,等到虞潋的身影消失在道路的尽头再也看不见时,她眼里的泪宣泄而下。
“谢谢你。”她小声地说。
虞潋听不见这微弱的道谢,她只是叹了一口气,想起了一开始的自己。
在遇见留青之前,她也和柏瑶一样。泪水常常流在眼里,却又找不到人说。她只好自己去到一些没有人的地方,默默地把那些悲伤和痛苦变成眼泪挖出来。
后来遇见留青之后,他教她什么是喜欢,什么是拥有,什么是快乐。可以说,虞潋人生的分割线就是遇见留青,从此以后她的一切都顺顺利利的。
回到办公室,虞潋趴在桌上怎么也睡不着。她戴上耳机,手机点开音乐软件,随机播着歌。她试图以这样的方式催眠自己,让自己离开那些过往的悲欢。
只是在指尖不经意划过微信时,她突然有些想留青了。
留青。
虞潋在心里默默叫着他的名字。
无论如何,不管他们最终以怎样的结果散场,虞潋都不得不承认留青在自己心里的分量实在太重了。
她装作不在意,把一切都当无所谓,却始终骗不了自己的心。
尽管若干年后,这份感情在岁月的河流里被洗刷殆尽,可是留青留下的刻痕却会长久地停在那里。
[我想你了,哥。]
手比脑快地先将思念传达了出来,反应过来后,虞潋立马把消息撤了回去。
等到留青结束长达五个小时的刺青工作后,看到的只有一条“虞潋撤回了一条消息”。
他边摘手套边回:[怎么了吗?]
留青:[抱歉,刚刚在给客人刺青,没看到消息。]
虞潋醒来时,留青的消息刚好弹出来。
虞潋:[手滑,发错了。]
她把手机放下,打算去操场走两圈。下午第一节课是自习课,整个操场基本上没有人。
虞潋扫了一圈后,松了口气。
她喜欢一个人独处,喜欢死寂的沉默。
在她还和父母生活在一起时,世界总是吵闹的。不是父母的争吵就是母亲不停地抱怨,她讨厌这样的闹腾,她只想安静地躺在阳台上,像一棵树一样一个人生活。
后来到了留青的家里,托留青是个哑巴的福,她的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
习惯了长久的缄默,再见到热闹时,虞潋总有些不适应。
她转了两圈后,正准备回去许周却迎面走了过来。
“虞潋?”许周惊喜地叫道,“你也来操场散步啊。”
虞潋点点头,不太想搭理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总给虞潋一种不妙的感觉。具体的虞潋也说不出来,但她直觉自己应该离他远一点。
“这么巧,不如我们一起吧。”
“不用。”虞潋干脆地说道。想到晚上还要一起吃饭不宜把关系弄僵,她又补充道:“我刚走了两圈已经累了,你慢慢走吧。”
虞潋利落地绕过许周走上了教学楼的阶梯。
许周在她身后捏紧了手,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就是不肯看我一眼,为什么!
他在办公室时,看到她一个人在操场散步,怕她不高兴,马上跑下来想要安慰她。为什么却仍旧要被她拒绝?
许周想不明白。
他面色阴沉地跟着虞潋上了楼,追上虞潋后又变的温和起来。
“虞潋。”许周轻声叫住她,“这个给你。”
许周伸出手递给虞潋两颗巧克力,和她放在办公室里的是同一个牌子。
“谢谢。”虞潋接过巧克力后说,“没想到你也喜欢吃这个牌子的巧克力。”
许周笑了笑:“以前不喜欢的,但后来偶然尝了一颗,就爱上了。你呢,你为什么喜欢它呢?”
虞潋想了想说:“我见到他的第一面他就给了我一颗这样的巧克力。因为他喜欢吃,所以家里总有很多这个牌子的巧克力,我吃习惯了,也就不爱其他的了。”
许周咽了咽口水颤着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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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
“我哥啊。”虞潋毫不犹豫地说道。
“原来是咱哥啊。”许周呢喃着放下心来。
只要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青梅竹马,他就还有机会。
虞潋回味着口腔里的巧克力,其实它一点都不甜,微苦地混淆着人的味觉。
有很多时候,虞潋也搞不懂留青为什么总喜欢吃这样苦涩的东西,茶是苦的,巧克力也是苦的。
其实想来,她也并没有太了解留青。关于他那些晦涩难寻的过往,她一字不知,留青也从来不提。
虞潋恶劣地想:说不定他心里有一个忘不掉的白月光,所以才从来都一个人。
算了,他的事谁爱关心谁关心,反正她是不想掺和了。
虞潋没有理会旁边的许周,她自顾自走回办公室。
许周却叫住她:“虞潋,晚上见。”
虞潋回头笑了一下:“晚上见。”
一想到晚上就能吃到好吃的了,虞潋情不自禁地笑起来,也不知道这几年味独珍的味道变没变。
下午的课上完后,虞潋回到办公室抄教案。彭老师突然问:“你们晚上是不是要聚餐啊?”
“对。”虞潋问,“老师你怎么知道的?”
“刚在走廊上听见两个实习生在谈。你今天早点走吧,回去好好打扮一下。”
“马上就要工作了,人生大事也该考虑得了。看上哪个帅哥,就大胆地上。”
虞潋忍俊不禁地说:“那也得看帅哥喜不喜欢我啊,要是人家不喜欢,那岂不是自取其辱。”
彭老师挪了挪凳子靠近虞潋说道:“你没试过怎么知道?我跟你说啊,烈男最怕女缠了,只要你想就没有拿不下来的。”
虞潋并没有把彭雨真的话放在心上,她看那些男的简直太普通了,甚至连留青的一半都没有。
只有一个许周长得勉强还行,但还是不能入虞潋的眼。
其实留青长得也并不算特别突出的帅,但他那双眼睛太漂亮了,简直会说话一样。春水荡漾,但那双眼却在天之水上。
他身上更有一种奇特的气质,吸引着虞潋不停地靠近。原先虞潋并不明白,如今才想通,那是生与死交杂的同类气味。
他们都曾向往过死亡,但最终又都没有死成。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融洽地一起生活了三年。
毕竟他们是一类人。
傍晚六点,江依白的最后一节课终于结束。
虞潋提前几分钟带着她托付的包来到走廊,等江依白下课一起去操场集合。
“小鱼。”江依白蹦蹦跳跳地跑出来紧紧抱住虞潋。
虞潋无奈地笑了笑:“才一个小时不见,怎么就这么黏人了?”
旁边江依白的带教老师看着他们笑着摇了摇头,向来严肃地老头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慈祥。
“知道你要聚会,你走吧今天好好去玩。明天记得把试卷做完给我。”
说完他就走了,只留给虞潋和江依白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走吧,我们去吃好吃的。”
9. chapter 09
虞潋她们到集合的篮球场时,那里只有许周一个人。看到虞潋过来他飞快的扬起一个笑,原本就温润的气质变得更加温柔起来。
“你来啦!”许周笑着走上前说。
虞潋不浓不淡地点了下头没说话。边上的江依白先开了口:“你怎么这么早就在这里等了?”
许周推了推眼镜:“下午我没课,所以结束地早了一点。”
看到许周的动作虞潋才注意到,他突然戴了个眼镜。虞潋有些好奇地问:“你怎么突然戴眼镜了?”
许周先愣了一下,接着很高兴地摘下眼镜向虞潋展示:“我有点小近视,不过度数不太高,所以平时需要高强度用眼的时候会戴一下。今天太期待这次的聚餐了,所以出来时忘摘了。”
“哦。”虞潋点点头,“你戴上眼镜还挺不错的。”
遮住了那双眼睛之后,人看起来都顺眼了不少。
徐周非常惊喜地说道:“真的吗?你不会哄我的吧?”
虞潋认真地看了他一眼,戴眼镜确实比不戴眼镜看起来好一些,于是她点了点头。
许周还想说些什么,但边上突然窜出来一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hello,我们来迟了,辛苦你们等啦。”
虞潋看过去,是一对举止亲密的男女。她有些眼熟但不是很清楚。
江依白扯了扯虞潋的袖子,小声说:“男的叫蔡合,女的叫李乐水。他们是一对非常恩爱的情侣。”
许周先看了一眼虞潋,见她认真看着江依白后,勉强挤出一个笑来:“没事。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走吧。”
“行啊。”蔡合牵着李乐山先走了出去。
味独珍串串店离学校并不远,几人商量一番后就决定步行走过去。
从一中门口的花街走出去就是一条步行街,虞潋望着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愣了愣。
许周注意到她僵硬了片刻,问:“怎么了吗?”
虞潋摇了摇头嗓音艰涩地说:“以前我住在这里。”
步行街是最近几年才修起来的,原来这里是老城区最拥挤的地方。所有的人一起分做不同的家庭里,挤在小小的方方的屋子里。人全的时候,走动都会不可避免地碰到其他的人。
在这样的地方,虞潋生活了十五年。
后来拆迁之后,这里就改建成了步行街。从废弃的城中村摇身一变成为了旅游热地。
许周环视了一圈说:“这里肯定留下了很多你生活的痕迹吧。”
虞潋脸一下白了:“没有。”
说完她拉着江依白走到最前面去。江依白侧身对许周翻了一个白眼。
这人也太没有眼力见了,虞潋最不喜欢的就是提起从前,这个人还一个劲地提。
原本走在最前面的蔡合和李乐水手挽着手,自顾自说着情侣间的呢语,对他们三个之间的交锋毫不过问。
味独珍串串店位于步行街后面一条老巷子里。作为已经开了十年以上的店,它的口碑不依赖于繁华的街道和豪横的装潢,更多的是当地人之间的口口相传。
它虽然简陋但干净整洁,五人一走进去,店员就热情地迎上来问:“你们几个人啊,吃红汤还是鸳鸯喃?”
“五个人。”许周转过身问,“你们能吃辣吗?”
虞潋和江依白都点了点头。
李乐水说:“蔡合不能吃辣,要鸳鸯吧。”
店员又问:“菌汤还是番茄呢?”
许周看着蔡合。蔡合想了想说:“番茄吧。”
“行,你们坐这稍等一下,那边是打调料的地方。串串在冰柜里,自己拿哈。”
店员带着几人走到靠窗的位置坐着。由于现在并不是热闹的时间段,整家店也就只有她们一桌。
虞潋站起来去打好料碟之后又坐在临窗的位置上,看着外面的行人。
其余几人都在拿菜,许周看她发呆样子走过来问:“怎么不去拿串串?”
虞潋拿筷子搅了搅自己的味碟说:“我又不挑食,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
许周问:“那比较喜欢的有没有?我帮你拿。”
虞潋托腮想了想还真有一个,她不好意思地说:“那麻烦你帮我拿两根土豆。”
“好。”许周笑着走过去了。
虞潋继续在位置上发呆,窗户却突然被敲响了,一阵没有起伏的电子音传了过来。
“男朋友。”
没有音调听不出是疑问还是肯定。
虞潋侧过头去一看,居然是留青。他的手在屏幕上划着,声音也跟着发出来。
“他是你的男朋友吗?”
虞潋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这是你现在和人交流的方式吗?”
留青仍旧固执地问:“他是你的男朋友吗?”
虞潋收起脸上的笑回道:“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问我这个问题的,小叔叔还是其他?”
留青板着脸,低垂着眼看不出情绪,冰冷的机械电子音同样没有情绪。
“我是你哥。”
听见这话,虞潋笑了起来:“留青,我已经成年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不管我是和人交往还是结婚生子,都用不着你来过问。”
留青眼睑轻颤了两下,抬起头定定地看着虞潋,试图从她的面部表情里找到一丝谎话的线索。但很快,他就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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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来。
虞潋是认真地觉得他们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一想到这一点,留青心里猛地刺痛起来。
“我明白了。”
他在手机屏幕上用力地写出这几个字,然后转身就走。
虞潋看着他走远地身影忍不住撇了撇嘴,这人也太不禁逗了。
江依白端着满满一盆菜回来时,虞潋正上下划着她和留青的聊天记录,在考虑要不要先向他示个好,毕竟先前她的话还是有一点过分的。
但很快虞潋又想,明明更过分的话留青都说过,也没见他服软啊。于是虞潋心安理得地放下手机准备享用美食。
江依白看着虞潋一会高兴一会沮丧纠结来纠结去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小鱼,你是嫌我们光吃饭太无聊,要给我们表演川剧变脸吗?”
“才没有,刚刚我在想事情而已。”虞潋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到许周他们端着串串走过来就闭嘴不再说了。
许周将装有卤土豆的盆子放到虞潋身侧说:“你要的土豆我拿来了。”
虞潋点了点头,自己动手把土豆煮进锅里。
等菜好的间隙里,几人开始聊起来。从最近的实习内容聊到大学时的生活。
虞潋心不在焉地随意应付着,她的脑海里仍然想着留青怒而离去的背影。
该不该主动给他发个消息呢?
“虞潋,你说是不是?”
“啊?”
虞潋茫然地抬起头,不知道怎么突然话题绕到了她身上来。
江依白戳了她一下,小声说道:“刚刚在说大一的那场辩论赛呢?”
“辩论赛?”虞潋只疑惑了一会就想了起来。
大一的时候确实有举办过一个小班辩论赛。虞潋本来不想去的,但他们班差一个人,虞潋就去凑了个人数。没想到一路混到了总决赛,最后还拿了个冠军。
许周取下被锅底熨烫起雾的眼镜笑了笑:“嗯。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决赛好像是我和你打的。”
虞潋搅了搅自己的碗里的调料,从里面挑出一颗脆豌豆吃了起来。她仔细地想了想还是想不起来许周。
许周一看她的表情也明白了:“都过去三年了,你忘记了也正常。不过我倒是一直都记得。你是正方三辩,一路把我怼的说不出话来。”
虞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有这么厉害吗?”
许周肯定地点了点头,他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沉默了一瞬接着说:“要不是你我们也不会输那么惨。”
“笃笃笃。”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重重敲着窗棂。手的主人漫不经心地靠在墙上,从高处俯视着坐在凳子上的虞潋。
10. chapter 10
虞潋惊慌地抬起头,看到距离自己不到一拳距离的留青时一下红了脸。
留青的眼神专注地盯着她,似乎一定要从她的眼睛里找出一点对他人的情意来。
“哥。”虞潋呐呐地叫了一声。
留青点了点头站起身,顺手还摸了一把虞潋顺滑的头顶。他斜瞥了一眼许周,将另一只手上的酸奶摆在虞潋面前。
“谢谢你。”
虞潋红着脸捧起酸奶,高兴地朝留青笑了笑。这是虞潋最喜欢的酸奶,只有阳新大道才有卖。
原来他刚刚急匆匆地走是为了给自己买酸奶啊,虞潋轻叹一声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
她咬了咬唇,一句对不起马上就要溜出来了,却被留青一下堵了回去。
他伸出他好看的手,从虞潋的视线里慢慢挪到了她的唇上。他指尖轻扣,虞潋的唇就轻轻分开了。
留青的眼神严厉幽深,虞潋一眼就读懂了。
他不要她咬唇。
想到旁边还有其他人,虞潋往后靠远离了他的手。
留青也不恼,反而笑了起来。他笑时,两颊旁的酒窝凹下去,生生冲淡了他冷淡的棱角。
虞潋许久没见过他笑了,一时沉迷其中,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他笑起来真好看,虞潋控制不住地想
窗外种着一株樱花,时节已到花开正盛。一阵风吹过,几瓣花随风落了下来。一些沉入泥土,一些留在了窗棂上。
留青捡了两瓣放在指尖上,漫不经心地摩挲着。他指间的摩擦缓慢又若即若离,不像是在摸花,更像是轻抚过美人脸庞。
虞潋的眼不受控制地落在他淡粉色的指尖上。花瓣的淡粉与他指尖的微红相得益彰,让人更想轻咬一口。
不是花称人,反而是人比花美。
留青将樱花瓣插进虞潋的发间,手指借机捏了捏她泛红的耳垂,不自觉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闷声的笑来。
他空着的那只手闲敲着窗棂,整个人往虞潋的方向俯了俯身,气势汹汹地将她压迫在凳子上,不敢挪动分毫。
许周戴上眼镜问虞潋:“这位是?”
虞潋犹豫了许久该如何介绍留青。
哥?朋友?还是陌生人?
虞潋想了想还是说:“他是我哥。”
许周惊讶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在心里默默吐槽着:“兄妹还搞得这么暧昧”。但他还是敛起情绪,挤出一个笑:“既然是你哥,不如进来一起吃吗?”
虞潋摇了摇头替留青拒绝了:“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看虞潋将视线转移到许周身上,留青敲了敲窗棂,将她的目光引了过来。
他微微低着头,食指放在额头旁边慢慢地移了出去,然后又把左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一起在胸前对了对。
他说:“明天见。”
留青的手指长且瘦削,漫不经心地做起手语来,赏心悦目得很。
虞潋看着他的模样笑了出来。她学着留青的样子同样回了他一句:“好,明天见。”
留青的手语很好,但大多数人都不懂手语,再加上他平时也很少和人打交道的缘故,他几乎只有很少的时候才会打手语。
虞潋和留青住到一起后,由于每次都要通过纸笔来交流,很是麻烦。她就去学了手语,这样她和留青就能顺畅的交流了,不用再通过其他的媒介。
留青惊讶地看着虞潋的手语,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打过了,动作间有些阻塞,但一会后又行云流水起来。
原来她还记得,留青笑了笑。有一瞬间,他很想俯身给她奖励,但他还是忍了下来,毕竟来日方长。
留青带了一瓶酸奶来,走的时候手上空荡荡的,心却被春水灌满。
虞潋笑着说道:“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
李乐水捂着嘴偷偷地笑着问:“真的是哥哥,不是情哥哥嘛?”
虞潋刚喝了一口水还没来得及下咽,听到她的话差点呛住。她边咳边说:“就是普通的哥哥。”
许周抽了一张纸递给虞潋,替她解围:“你哥好像有点高冷,都不怎么说话的。”
虞潋一怔,看了许周一眼后,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不喜欢有人在自己面前提起留青不能说话这件事,关于留青她不许任何人评价。
吃完饭后,许周提出一起走走,但虞潋婉拒了。
她跟着江依白一起慢慢从步行街往回走。这里和她离开时相比,早已天翻地覆。
虞潋偏头对江依白说:“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去逛一逛。”
江依白知道虞潋有自己一个人出去的习惯,也没多过问,只说:“那你早点回来,我在屋里等你。”
“知道啦!”
虞潋看着江依白走远的身影,等她消失在人潮里,她才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虞潋去的地方是个公园,叫做“北纬三十度”。
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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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临江,坐在最边上的草坪里能够看到江水缓缓从城中而过。对岸是山,太阳就从那里落下去。随着水流进地平线,蓝天与白云正在江中心。
一个地方就能把湖光山色以及夕阳西下尽收眼底。
虞潋握着刚刚留青给的酸奶坐在草地上,斜坡下的小路有许多人走动。晚饭后的时间,适合散步消食。
至于日落后的二十分钟,太阳落到地平线下负六度到负四度,山与树与人都被染成蓝色,适合用来发呆与怀念。
二〇一八年的夏天,闷热烦躁,人也平白生出许多郁气。
留青的瓦刻刚开没多久,只有零星几个客人来。原本他孤身一人,得过且过。但突然多了一个虞潋,原本的计划全被打乱了。光靠一个没什么客人的刺青店,根本无法养活两个人。
望着虞潋这个十五岁的鲜活小姑娘,他说不出将就过这样的话,于是他开始在外奔波忙碌。只要给钱,他什么都能做,反正从前他也是这样过来的。
虞潋还记得那个时候留青给她报了一个补习班,她上完课回去时,留青永远都在家。
有一天同学的父母来接她,顺便把虞潋一起带了回去。
哑石的门却紧闭着,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留青并不在。
虞潋打开门进去,刚放下书包留青就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推开门时,他眼睛无意识地睁大了一瞬,惊讶地望着本该在路上的虞潋。
留青身上带着许多灰与泥土,手上却拿着一瓶干干净净的酸奶。那是虞潋最爱喝的那种,留青每天都会给她买一瓶。
“你……”虞潋想问他为什么这么狼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留青关上门走进来,将酸奶递给虞潋后,才找来纸笔写:“最近在外面找了点活做。”
留青是聋哑人,找不到太好的工作。能要他的大多数都是累且苦的活,还基本上都是日结的。
但这些他都没有向虞潋提起,他只是写:“我回来的时候都会经过那家酸奶店,以后每天都给你买。有想要的东西记得告诉我,我都买给你。”
虞潋沉默了一会才哑着声音开口:“你累吗?”
留青温柔地看着她,摇了摇头。
他在虞潋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他希望虞潋能够不留遗憾过得快活一些。至少,不要变成他这样的人。
留青在纸上写:“我不累,我只想你过得好。”
她又哭了。
11.chapter 11
眼泪悄无声息地流,在傍晚的夕阳下刺眼难捱,让留青的眼眶也慢慢变成了红色的样子。
虞潋带着哭腔说:“我不喝酸奶了。”
留青有些手足无措地写:“我有钱,只是不想闲下来。你也知道,这家店生意确实不好。”
晚饭后,两人一起出去散步。天边的蓝色,将留青的面容模糊,只剩下一个棱角分明的侧影。
虞潋悄悄地看着,只觉得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比留青更好的人了。
她的爸爸几乎可以说没有,妈妈每天都在为了钱算计。只有一个留青,真的把她放在了心上。
公园里有个剪头发的小摊,快剪也不在乎好看不好看,只需要十块钱。与动辄五六十的理发店比起来,这点不足也能忽略不提。
留青的头发有些长了,半遮住眉眼,他低头时,刘海也随着引力垂下来,他只抬眼的话,只能在发丝见看到点光。
“我去剪头发。”留青写。
虞潋点头,跟着他走过去。
摊位上只有一个老头,拿着一个推子在剪头发。不管原先是多长的头发,最后也只留下贴头皮的寸头。
虞潋叫住留青:“要不换一个吧?”
留青摇了摇头,坐上了老头的椅子。他柔软的发丝纷纷落下,最后只留下了一厘米左右的长度。
老头的动作很迅速,两分钟不到,留青的头发就已经全没了。
寸头的留青多了点凶相,他本就是眉压眼,再加上寸头和下三百,看着就像不好惹的大哥样。
可当他看向虞潋时,眼底却会不经意流出一些温情。
对于这个半路而来的妹妹,他是很喜欢的。
留青在心里悄悄地想,以后他们两人就要相依为命了,不管如何,他都会对她好的。
虞潋有些恍惚地想,那个时候好像也在这里。她站起身,从昏暗里步入热闹的人群。
外面的世界人声鼎沸,而她寂静无声。
转了两个弯后,虞潋走到广场上。那个老头开的理发摊还在,只是留青再也不会来了。
后来没多久,留青就自己买了套剃发的工具回来。他把推子交给虞潋,从那以后,留青的头发基本上都是虞潋替他剪的。
第一次给留青剪头发时,虞潋的手颤抖不停,她太害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就伤到他。但留青握住她的手,坚定地一点一点推去头发。
在留青的手下,她渐渐止住了抖动,只是心里依旧慌张。
一开始,虞潋剪得乱而丑,留青就让她练完手后,将头发一起推了只留寸头。等到虞潋剪得稍微好些后,他才留起头发。
不知道她走以后,谁来替他理发。
虞潋轻叹一口气,转身时隔着人群她一眼看到了留青。
他抱着一只黑猫,隔着人海和她对视着。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又看了她多久。
远处,渡口上有人放起了烟花。大片大片的焰火占据了半空,比白昼还要更耀眼。
近处的他一下暗下来,虞潋的视线也不由自主循着天上的烟花而去。
一切尘埃落尽后,虞潋看向留青。
留青依旧在看着她,没有移开过眼。
平羌渡在江边一处角落里,前些年修缮后一改旧貌,由原先的烂泥地变成了一条古朴大气的回廊。
渡口上有小游轮,一百块钱一趟,赶在冬季海鸥来时还可以去江中心喂海鸥。
每晚的烟花秀是平羌渡的保留项目,一般会持续五分钟左右,若是周末则可能长达十分钟。
等到虞潋回过神来,留青已经抱着猫站到了她的面前。
虞潋问:“你养的猫?”
留青低着头轻轻抚摸过黑猫润滑的皮毛,然后抬头对虞潋点了点头。
他用手语说:“它叫小鱼。”
小鱼是一只黑猫,是虞潋走后的第二年留青在瓦刻门口捡到的一只小猫。
那天下着大雨,留青撑着一把伞准备出门买点东西。刚推开门,就看到廊下一只脆弱的小猫在小声地喵喵喵。
它可怜的样子让留青想起第一次见虞潋时她的模样。留青把它抱了回去,一直养到了现在。
在每一个想起虞潋的深夜,他只有靠着小鱼才能汲取到一丝温暖。那个时候他总在后悔,如果当初没有那样说,现在他们过得就是两人一猫的幸福生活。
虞潋走上前轻轻挠了挠小鱼的下巴,小鱼昂着头,对着虞潋甜甜地喵了两声,把虞潋的心都叫化了。
“好可爱。”
虞潋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她抬起头望着留青笑眯了眼。
小猫濡湿的舌头轻轻舔过她的指尖,温热又湿润。这是一种奇特的体验,虞潋从未体会过。
她的视线从小猫身上移到抱着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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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手,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想:“留青被我咬手指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留青抱起猫主动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沉默地等着虞潋追过来。
虞潋问:“你怎么突然养了猫?”
留青回:“你走了,我想要一点温度。”
留青讨厌冷冰冰,也厌恶安静。他希望他的世界里永远都能有一个温热的人热闹地和他交谈。
“温度?”虞潋不解地问,“什么样的温度?”
留青想了想用手语说道:“呼吸声以及活着的存在。”
他将猫放到猫包里,然后站起身来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外套下面是一件单薄的里衣,他将领口往下拉了一下,走到虞潋的眼前。
在留青的喉结下,纹着一个由线条组成的蝴蝶。随着他的呼吸,蝴蝶也展翅又收翅,不断循环着。
他的呼吸赋予了蝴蝶生命,每一次生命的延续都是蝴蝶翅膀的震动。
“活着的生命。”留青说。
在奶奶去世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曾一度萌生了死意。于是颓废度日,得过且过。
但就在他决定自杀的前几天,虞潋突然来访。望着同样死寂却又年轻的眼睛,留青退却了,他可以离去,但她还年轻还有很多可能。
留青想让她好好地活。
虞潋沉默。
她很想告诉留青其实人都是怕死的,但是她无法说出来。或许是因为她曾经不经意看见的留青日记里写的话,又或许是怕他突然变成蝴蝶就此离去。
“留青。”虞潋轻声叫着他的名字。
留青点了点头。
他无法应声,只能轻轻地牵起虞潋的衣角晃了晃。
她最后只说:“你的猫真可爱。”
留青牵起嘴角朝虞潋笑了笑:“是,它很可爱。”
虞潋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九点了。她蹲下来隔着猫包的透明层逗了逗小猫说:“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留青没留她,他用手语比了一下:“明天你来吗?”
虞潋回过头对他挥了挥手做了个拜拜的动作。
“明天老赵见。”
虞潋转身却并没有离开,她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来发着呆。偶尔看一眼那边的留青,然后心乱如麻。
她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心跳。
它在自作主张地爱一个人。
12.chapter 12
虞潋沉默地看着留青。
留青抱着猫漫步在公园里,他没有为任何事物停下,只是沉默地走。偶尔留青逗逗小猫,侧耳倾听猫猫小小的叫声。
没有虞潋的日子里,留青就是这样沉默地过来的。
他的世界里没有声音,也没有任何活着的存在。好在从前有虞潋,现在有一只叫小鱼的猫猫。
留青,为什么你总是让我放不下?
虞潋悄声问自己却怎能也找不到答案。
远远地缀在留青后面,陪他走过江岸,虞潋本想回去,但却发现有个穿红裙的女人径直往留青面前走去了。
虞潋认得那个女人,四年前她就在追求留青,没想到现在还没有放弃。
她不再去看,匆匆转身离开了。
回去后,虞潋趴在床上翻开自己的本子在上面写:
我太想忘记你了,越是这样,记忆里的风暴便越滚越大。
——于是我离你越远,离你就越近。
写完后,虞潋将本子放在枕头下。她头枕着岁月,脑海里不停地往后倒退。
江依白感觉到虞潋身上的悲伤,她悄悄打开床头的灯问虞潋:“怎么还不睡啊?”
虞潋叹了一口气说:“睡不着。”
江依白坐起来看着虞潋问:“怎么了?”
虞潋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今天我见到了一个人。”
“你哥吗?”江依白问。
虞潋摇了摇头说:“不是,是一个喜欢他的人。”
“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是在留青的刺青店里。她是来找留青的。”
那个女人穿着一条显眼的红裙,推开瓦刻的门,随着风铃声走了进来。
那个时间留青正好出门去了,只留下虞潋一个人在店里。她扬起一个笑问:“你好,请问是来纹身的吗?”
“不是。”那个女人轻瞥了她一眼说,“我找留青。”
“他不在。”虞潋咬了咬唇说,“你先回去吧,等他回来我会跟他说的。”
来找留青的女人很多,眼前的人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虞潋就是觉得不舒服。
她不想让留青见任何一个对他别有用心的女人。
“你是她妹妹?”女人的眼光直白且犀利地看着虞潋。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赤裸裸地站在女人的目光下。
女人从包里翻出个烟盒,随手拿出一根烟在手上拨弄着。她的目光从虞潋的身上移开,转而打量起店内的布局,但没一会又百无聊赖地看向了虞潋。
“她的眼睛是一面镜子,正面的她光鲜亮丽,反面的我狼狈苟且。我毫不怀疑我所有的不堪与私欲在她的眼里一览无余。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坐下来点燃了那根烟。”
从女人的眼里,虞潋看到了自己对留青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她敛了敛目光,埋头避开了和女人的对视。
烟雾从女人身上升起,犹如一道天堑横在两人中间。女人不再说话,她边看虞潋边吸着烟。
“烟雾模糊了我们的界限,我看不清她的样子,但我有点怕她。”
那种怕没有缘由,只是突然就生在虞潋的心里。她的心跳惴惴不安,却只能沉默着给留青发了一条消息让他快些回来。
四年过去,虞潋已经不太能记得女人的长相,但那条刺眼的红裙和眼睛却始终都忘不了。
“今天远远地看到一个穿着红裙走向留青的身影,尽管没看清她的样子,我也知道那就是她。”
只有她才会让自己如此恐慌。
留青回来得很快,他匆匆忙忙拉着女人进了另一间屋。对于他们两个谈话的内容虞潋并不知情,她只是坐在那里沉默地看着那扇门。
虞潋有些怕女人把自己对留青的心思说出来,但好在那天女人离开后,留青并没有什么不妥,待她依旧如从前那样。
虞潋不愿意再见到她,不愿意再让留青知道自己还偷偷喜欢着他。
江依白安静地听着虞潋的叙述,偶尔插两句回应,大多数时候只做一个倾听者。
等到虞潋说完后,江依白才说:“其实你不用想太多啦!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能感觉到留青其实是在乎你的。”
虞潋小小地笑了笑:“他在意的不是我,而是他妹妹的身份。”
江依白小声嘟囔了一句:“可以我觉得不太像啊?”
两人交谈中,虞潋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打开一看居然是留青的消息。
留青:[回去了吗?]
虞潋:[嗯,已经躺在床了。]
虞潋:[你呢?]
留青对面的女人看他拿着手机发个不停,烦躁地啧了一声。
留青:[还没有,不过快了。]
“你到底还谈不谈了?”女人不耐烦地问,“我一会还有场约会,你别耽误我时间。”
留青退出微信,来到他平时交流的软件写:“你说吧,我在听。”
女人将手上的一沓资料推到留青面前:“喏,资金流向。”
留青委托女人帮她资助了几个聋哑小孩,主要是出资给小孩们配助听器、帮助他们适应声音以及发声教学。
原本留青以为自己是天生就不能说话的,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只要在他小的时候佩戴助听器是有可能说话的。
留青在外奔波的时候,他见到了很多个像他一样的小孩,因为家里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办法听到声音说出话。
偶然得知女人是慈善组织的工作人员后,留青就委托她帮助自己选择一些符合条件的小孩进行资助。
女人往椅背上一靠说:“这个月的支出主要是配了两副耳机,还有上个月那个小孩的培训钱。”
留青翻开资料,上面详细记录了小孩的信息,还有各项支出的账目。
他点了点头。
“下个月的钱我一会给你。”
“不急。”女人疑惑地看着他,“我一直有个好奇的点,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留青无辜地摊开了手,然后写道:“有人要给我,但我不想收。干脆就给有需要的人吧。”
女人嗤笑一声:“想不到居然还会有人主动给你送钱。”
她看了一眼震动的手机笑了起来:“看吧,有人已经等不及开始催我了。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先走了。”
留青点了点头,女人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留青抱起猫包,开始往回走。到家后,给虞潋发了一条微信。
留青:[我到家了。]
留青:[你早点睡。]
留青:[晚安。]
虞潋看着手机上的消息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回复。
她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安稳,隐隐感觉到枕后的本子在戳着她。
虞潋爬起来回复了留青一句:[嗯,晚安。]
她再躺下来时终于没有干扰她的东西,很快虞潋就睡了过去。
半夜她又梦到了那个女人,没有她清晰的样子,只有一条刺眼的红裙。站在角落里看着女人张扬的样子,她难得生出了一种名叫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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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情绪。
第二天清晨,虞潋没醒得来。难得的周末她赖到中午才勉强清醒了些。
睁眼就看到留青的消息。
留青:[中午就去老赵,可不可以?]
虞潋看着早上六点发来的消息沉默了一会,只能感慨一句他是真自律啊,周末都能早起。
虞潋:[行吧。哪里见?]
过了一会儿留青才回复。
留青:[你来瓦刻。我有个单子,结束后一起过去。]
虞潋站在瓦刻门前的小桥上,隔着江水看着她曾经生活了三年的地方。
瓦刻的屋檐下挂着两盏有些褪色的灯笼,门外的布局依旧如从前,只是屋旁的桂花树又长粗了一些。
虞潋走进,无视门上挂着的“明日再来”的牌子,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自顾自找了个沙发坐着,等留青出来。
留青戴着口罩从纹身屋里出来时,愣了两秒,他冷淡的眉眼一点点变得热切起来。
留青摘下口罩朝虞潋笑了笑,他举起手像是要说些什么,但还没来得及比划出来,就被他身后的人打断了。
“师傅,你看我这个明天纹得完不?”
留青这次的客户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男人挺着一个硕大的啤酒肚跟在他的身后,将他衬得更加清俊出尘。
留青看了一眼图纸后在手机上写道:“可以。”
男人的纹身是一整条手臂的青龙,这是个大工程。留青花了两天的时间才纹了一半。
男人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着说:“那就好。下午还是两点半吗?”
留青点头。
等男人离开后,虞潋才走到前面去用手语问留青:“现在就走?”
留青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再坐一会,我要去把屋子收拾好。”
虞潋跟在留青的身后进了纹身室,以前留青忙起来的时候,基本上都是虞潋帮他一起收拾的。
推门,进入,看了一圈。虞潋蓦然发现,整个瓦刻都维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时间似乎在这里凝固了,不再走动。
岁月匆匆蹉跎而过,但似乎总有人留在原地。往前是看不到头的未来,往后是放不下的过去。干脆就留在了原地,哪管什么东南西北的人来人往。
她的手紧紧握成拳,眼眶却泛起了红。
留青背对着虞潋,并没有感觉到她的存在。突然伸出一只手夺走了他手上的颜料罐子。
“还是老地方吗?”虞潋问。
留青笑着点了点头。
虞潋按照留青原先的习惯将东西一一整理齐,再抬头时,留青正用他那双含情眼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虞潋疑惑地:“怎么了吗?我没放对地方吗?”
留青笑着比划道:“没有。只是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些。”
虞潋讪笑两声,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我饿了。”
“那走吧。”
留青并不紧逼她,他走出去将“明日再来”的牌子取下来,又取出一串斑驳的风铃。
留青将风铃在虞潋的眼前晃了晃,似乎在说:“你还记得它吗?”
那串风铃是某次他们一起去逛夜市时,路过一个套圈的小摊,留青给虞潋套上来的。
那串风铃一开始在家里吃灰,后来虞潋突发奇想要把它挂在瓦刻的门上。这样一来,每次她回来时,一推开门留青就会知道了。
于是在虞潋离开的四年后,每次风铃想起时,留青都会不由自主地看向门口,期待着他的小姑娘能够走进来。
13.chapter 13
风铃挂在门上依旧日日响动,但当初的人已经远游他方,尽管如今回来了,却连摸一摸它的勇气也没有了。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她已经不是四年前的虞潋,留青也早已经迈过了那道坎。他们之间空白的四年只能继续空白着,那是道女娲也无法补上的裂缝。
留青将风铃挂好后,双手插兜微微扬了扬头示意虞潋跟着他走。
虞潋刚走两步,面前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手的掌心里放着一颗巧克力。
留青挑眉望着她似乎在说:“不是饿了吗?”
虞潋伸手拿起巧克力,这个过程中不可避免的碰到了留青的肌肤。她的指尖是温热的,留青的掌心却偏冷。两者相碰的时候,虞潋不禁打了个颤。
她本想将巧克力放到自己的包里,但留青的目光却始终都沉沉望着她。虞潋无奈地剥开巧克力的外衣,吃了起来。
留青爱吃的巧克力叫梵诺,并不贵,只是有些微苦。他总是偏爱痛与苦的,茶是这样,巧克力也是这样。
其实虞潋并不爱苦,她嗜甜。只是因为那个时候留青递给她的巧克力是她这辈子收到的第一个礼物而已。
至于离开四年里总是吃这款巧克力,则是因为嘴里咬着熟悉的巧克力,才有一个正大光明想他的理由。
“谢谢你的巧克力。”虞潋说,“你还是这么喜欢苦的东西。”
留青想了想才比划道:“只有最强烈的刺激才能让我有活着的感觉。”
不管是苦还是辣,那都是刺激感官的东西。强烈的刺激下,人的一切感受都被放大,痛痛快快地有了点活着的意识。
人毕竟是靠一切感官活着的生物。
他不能言说,也没有听觉,只能靠一些其他的旁门左道来提升自己的感受。
虞潋眉眼弯弯地看着留青笑了起来:“可是你现在就存在啊,不必要倚靠其他的事物来确定。”
留青伸手轻轻拂过她被风吹起的发丝,感受着软如丝绸的触感点了点头。
嗯,看到你我就活过来了。
他很想就这样不管不顾地说给虞潋听,但最后也只是后退一步和她拉出一个的间隔来。
“走吧。”他说。
虞潋和他肩并肩走在曾经走过千百万遍的小巷里。小巷狭窄,两人一起走过,总是免不了要擦着肩。
留青身上的烟味混着木质的香水味绕在虞潋的鼻翼两侧,让她在呼吸间就牢牢记住了他的气息。
虞潋微红着脸,努力让视线不移到留青身上。她偶尔看看身侧墙上的红砖,偶尔又低头看石板上是不是有青苔。
等她的视线绕完一圈后,他们终于走出了小巷。虞潋松了一口气,快步往旁边移了两步拉开和留青之间的距离。
留青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笑了一下,然后往她那边逼了过去。直到虞潋快要挨着墙了,他才终于大发善心放过她,往旁边挪了挪。
老赵的饭店就在青石巷的巷尾,那是一对夫妻经营的家庭式小作坊饭馆。只有一间屋子,里面也只能摆上三四张桌子。虽然店小但味道确实很好。
以前的时候,偶尔留青不想做饭了就从老赵打包两道菜回去。这种情况下,老板一般还会送他们一道小菜。
饭点的人很多,老赵两口子不太忙得过来。上个食客吃剩的盘子和碗还摆在桌子上,没有人收拾。
留青将菜单递给虞潋,自己收拾起了桌子。他和老赵已经很熟了,端着脏盘子直接就进了后厨。
“留青?”老赵的妻子周茹慧叫住他。
留青朝她点了点头,然后把盘子放到池子里,转身就要出去。
周茹慧问他:“你还是老样子吗?”
留青看了一眼外面皱起眉头纠结的虞潋摇了摇头,他指了指坐着位置上的小姑娘。
周茹慧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要看那个姑娘点什么了。她暧昧地笑了笑,转头进了厨房跟自家老公说:“留青带了个姑娘来吃饭。”
留青回位置时,虞潋还没点好菜。她皱起眉认真地看着菜单,仿佛它是一道全天下最难解的题。
留青不挑食,但虞潋挑食。
虞潋不吃葱、香菜和芹菜。不吃猪内脏、牛杂、羊肉。不吃带皮的鸡和鸭,甜皮鸭除外……
除去她不吃的以外,其余的菜她都想吃,但他们只有两个人根本吃不完。
最后虞潋非常犹豫地在点菜的便签上写下:“蒜香排骨、白菜圆子汤、擂椒茄子。”
蒜香排骨是新出的菜,虞潋以前没吃过。圆子汤和茄子都是经典菜,许久没吃过的虞潋有些馋。
上菜的时候,周茹慧本想偷偷打量一下留青的相好,结果定睛一看这不是虞潋吗?
“虞潋?”周茹慧疑惑地问,看到虞潋抬起的头她才确定下来,“你回来啦!”
“周姨。”虞潋朝她笑了笑说,“我有个实习,所以回来两天。”
周茹慧把排骨放下,大声地笑了出来:“你回来了就好。吃好喝好!”
虞潋没有煞风景地提醒她自己过一段时间还要走的,她只是笑着说:“好久没吃过赵叔做的菜了,今天我肯定好好吃,全都吃完。”
留青靠在椅子上,微笑地看她们的互动。
“老板,结账!”
有客人在喊,周茹慧只好说:“你慢慢吃,姨先去忙了。”
虞潋看着面前炸得金黄的排骨,有些好奇。她夹起一块,尝了尝。
虽然经过油炸,但排骨内里并不干,反而是湿润地饱含汁水。面上的面衣上也没有过多的油,一口要下去脆和润两重口感在嘴里交织着。再加上排骨上若有若无的蒜味,简直称得上人间美味。
整齐码放的排骨下,是一些不知道有什么东西炸成的丝,中间还混着一些土豆条,这又是另一种风味了。
“太好吃了吧。”虞潋忍不住称赞道。
留青放下筷子打着手语说:“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
一顿饭,虞潋吃的满足极了。本身饭菜味道就已经是绝佳了,再加上这两天虞潋都是吃的学校食堂,一下觉得更是美味。
三道菜被他们两个人一点不剩地吃完了。结账时,留青拿出手机打算扫二维码却被周茹慧一把盖住。
周茹慧抱着二维码的牌子说道:“虞潋难得回来一次,这顿饭就当我请的,不要你们的钱。”
虞潋走上前劝她:“周姨,你刚还送了我们菜,现在又要给我们免单。我实在不好意思,再说了,留青多得是钱,你不用帮他省。”
周茹慧使劲地摆了摆头:“不行,说了我请就我请。你们赶紧走吧,我这里还忙着呢。”
周茹慧大力地推着虞潋往店外走去。
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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潋侧过头给留青使了个眼色,看他点头后才任周茹慧推了出去。
留青笑着摇了摇头也跟着往外走,但在经过某处墙上贴着的二维码时还是趁周茹慧没看见,马上照了下来。
等他们走出了百来米后,留青打开相册扫了老赵饭店的二维码,把饭钱转了过去。
他把支付后的界面给虞潋看了一眼,虞潋以为他有话要说。离得有些远,虞潋没看清,她凑上去打算仔细看看。
留青的手指却不小心划过屏幕,让页面往前推了一页。他没有意识到这点,依旧大大方方地展示着手机。
虞潋凑近一看只能看到留青的聊天界面,置顶的宝贝小鱼非常显眼地立在那里。她一下子认出了这是自己的微信号,有些复杂地看着留青。
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红着脸不回头地往前走。
留青将手机翻过来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又不小心干了件蠢事。
回去的路上遇见一个厕所,虞潋回头说:“我去上个厕所,你要是有事的话就先走吧。”
留青点了点头,站在原地看着虞潋走进去后才走。
虞潋洗完手出来没见到留青,虽然在她意料之中,但难免还是有些失望。
想了想,她干脆打算从江边绕开青衣巷回到出租屋。
午后的江边没有几个人,只有几个老太太老爷爷组成的歌舞团在咿咿呀呀地载歌载舞。
虞潋有些羡慕地看着他们,暗暗想着自己以后老了会不会有这么潇洒。
前天刚下过雨,这两天的天气也不算好。今天虽然有太阳,但不刺眼,照在身上反而暖洋洋地很舒服。
虞潋索性找到一个凳子坐着,看江边的云卷云舒和水波荡漾。
过一段时间后,她才想起自己还要赶回去写报告,匆匆站起来准备走,却不小心瞥见自己身后的树下站着一个人。
是留青。
出于某种直觉,虞潋十分肯定那个人就是留青。
她本想装作没有看到直觉往前走的,但刚走了两步她的脚却不听使唤地转了身。
留青似乎没有料想到虞潋会转头。
他低着头点燃了手上的那根烟,许久没剪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神情。
他就那样靠在树上,最是落寞又最是孤寂。
留青身上的颓废和落拓让虞潋忍不住从心里生出一股恐慌来。没有理由,但她就是怕,怕他化蝶离她而去。
虞潋走上前夺过他手上的烟,放进自己的嘴里吸了起来,没有过肺的烟雾呛得她只咳嗽。
她眼含春水盯着留青,一错不错。
留青的不自觉吞咽了两口口水,喉咙上下滚动着,指尖微微颤动两下,努力忍住想要直接吻上去的欲望。
他闭了闭眼,缓了一会后才向虞潋伸出了手。
虽然他一个字也没比划,但虞潋知道他的意思。
他让她把烟给他。
虞潋扬起一个有些恶劣地笑:“就不给你。”
旁边就是一个垃圾桶,虞潋把烟弄灭后,直接丢了进去。
“我还以为你走了。”虞潋说。
留青把揣在怀里的东西递给虞潋,然后用手语说:“没有走,只是去买东西去了。”
留青没说出来的是:
想和你多待一会,所以才没有找你。
14.chapter 14
虞潋仔细看着留青甩来的东西,这好像是一种棒棒糖。她疑惑地问:“怎么突然给我糖?”
留青轻咳一下,不自在地的挪开了视线。最后才慢慢比道:“刚看到一个小孩缠着哥哥给她买的。”
留青这么一说,虞潋就想到自己以前也眼巴巴地看着留青过。
那个时候她和留青还算不上多熟悉,更多的是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有一天留青带着她一起出去买生活用品,在收银台时,她看见一个长得很好看,看上去就很好吃的糖。
虞潋没好意思问留青要,她只是瞟了一眼又一眼。结账离开时,仍然依依不舍地望着那颗糖。
留青走了几步,身后却没人跟上。他回头看,虞潋正呆呆地望着柜台。
十五六岁的小孩还不能掩饰自己的眼神,她的欲望就那样赤裸裸地被留青收入眼底。看得他有些好笑,他又不是不会买给她。
他折返回去,径直拿起虞潋心心念念的糖,结账付款一气呵成。
他扬了扬眉,看着这个还不到自己胸口的小孩笑了笑。手上把糖转了两圈后,递给了虞潋。
“给我的?”她呆呆地问。
留青点了点头。
回家后,虞潋拿着糖坐在沙发上小声地笑着。她把糖放在自己的枕边,她舍不得吃。
留青某次帮她换被褥时,看到了那根糖。
他在纸上问:“不喜欢?怎么没吃?”
虞潋摇了摇头,她手上不停地转着糖,非常小声地说:“吃完就没有了。”
留青听到这话哭笑不得,他还没穷到买不起一根棒棒糖。
“吃完我再给你买。”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你想要什么就告诉我,在我能力范围内的我都能给你。”
虞潋看着糖的玻璃外衣,光从上面反射到她的眼睛里,刺得她痛。
她眨了眨眼,一滴泪滑落到糖的外衣上。
“哥,你真好。”
那是虞潋第一次开口叫留青哥,尽管他们已经一起生活了快一个多月了,但虞潋却从没开口叫过留青。
留青有些惊讶地看着虞潋,最后只写下:“这不是应该的吗?”
虞潋摇了摇头没说话,但她的心里却默默地说不是的。
她以前跟着妈妈一起出来逛街的时候,喜欢的东西妈妈从来不会给她买。反而还要怪她一天到晚乱花钱。
那个时候她不能明白为什么爸爸每天都要拿几百几千出去赌,而自己想要的东西明明就几块钱妈妈也不给她买。
她不信邪偏要要,最后只得到一顿打。在大庭广众之下,妈妈没有想过给她留一点面子,大声地打骂着她。
她难堪地流着泪。
店老板看她可怜兮兮地样子想要送给她,但却被妈妈一把丢了出去。
后来她学会了缄默,哪怕喜欢也不再说出来了。她只是悄悄地记下来,然后努力把自己一天两块钱的零花钱存起来,自己买给自己。
连自己父母都不会因为自己喜欢就买给自己,更不要说是和她毫无血缘关系的留青了。
“我不要。”虞潋低垂着头说。
留青不嫌弃她是累赘,肯收留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她不能再多花他的钱。
留青问:“为什么不要?”
虞潋只说:“我不喜欢了。”
留青轻笑了一下,小孩子的喜欢就是这样来得快也去得快。
那个时候独来独往惯了的留青还不懂虞潋的口是心非。
虞潋看着现在手上的糖,想起以前留青给自己的糖,笑了起来。
留青从来没有骗过她,他说要给她买就一定会买给她。
“谢谢,我很喜欢。”
留青点了点头,但却仍然停在原地没有动,他的视线看向垃圾桶问:“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虞潋指了指自己:“你问的是我?”
留青神色莫名地看了她一眼。
虞潋也明白自己是多此一问,这里就他们两个人不是问她难道问鬼吗?
她摇了摇头说:“我不会抽,这是我第二次抽烟。”
留青沉沉地点了点头,没有问她第一次抽烟是什么。只是看了一眼手表,现在两点了。
他用手语说:“我要回去了。”
虞潋:“嗯,我也该回去了。”
留青朝她挥了挥手:“下次再见。”
他转身就走了,没有一点拖泥带水的犹豫。
虞潋看着他走了几步后,才转身离开。
他们一南一北,背道而驰。
留青回过头,看着虞潋消失在人群里才重新迈步走了回去。
他的手在瓦刻门上的风铃上停了停。
风铃声起,人也回来了。
下午两点半,那位大哥准时过来了。
纹身的过程很痛,针扎在皮肤上每一针都深入皮肉。
哪怕剽悍如他,也忍不住大声叫喊起来。如果不是瓦刻的隔音还行,要不然这撕心裂肺的喊叫,指不定让外面的人以为留青在杀猪。
大哥叽叽歪歪地惨叫着,为了转移注意力开始找留青谈起了话:“师傅,我看你脖子上也有一个纹身,你自己纹的啊?”
留青点头。
大哥又问:“你纹的时候痛不痛哦?”
留青继续点头,手上的纹身针依旧持续地扎着。
大哥惨叫一声继续说:“那你有点厉害啊,这么痛还下得了手。”
留青摇了摇头,其实他也记不得纹身的过程了。
纹身的时候他喝醉了,只记得很痛很痛,但一切又都比不过他心里的伤。
等酒醒之后,他身上就多了两个纹身。
留青并不像其他纹身师,一直以来他都没有给自己纹过身。白皙的肌肤上向来都是空荡荡的,却没想到不过一次醉酒他就给自己纹上了枚奇怪的戒指。
更荒唐的是,当时他一直想着自己的妹妹。
从哪以后,留青就再也不喝酒了。一次酒醉就荒唐成这样,他不敢想象下次会发生什么。
更怕让其他人发现这件事。
留青轻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注定只能被埋在记忆的最深处,对他、对她都好。
大哥见留青只摇头和点头也不觉得扫兴,当下他只能靠这点来稀释疼痛了。
他自说自话,从南讲到北,从东又说到西。
留青只偶尔点头或摇头。
等到今天结束时,已经五点过了。留青收拾好器具后,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日落。
夕阳西下,这是一天中最沉寂又最是热闹的时刻。
下班的车流在大道上滴滴地按着喇叭,汇成了镇上最热闹的声音。
在这里远离大道的小巷上,车开不进来,只有几个骑着电瓶车的人来人往。但一路上总有人在寒暄着,从今日的菜价到生活的琐事。
这些声音从没关严的窗户里溜进留青的耳朵,他难得生出了一些烦躁的意味。
一把扯下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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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世界终于又安静了。
虞潋抬头看着江边的落日。
世界都变成了暖橙色,她撑在栏杆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太阳沉入山后。
整个天地慢慢由黄转为蓝色。江水波光粼粼,随着风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浪。
下班的高峰期过去,整座城市又慢慢静了下来。
虞潋往后走去,走到小吃街时,闻见铁板鱿鱼的香味,没忍住想要买两份吃吃看。
这些年她在外面也买过一些,可惜味道都不如记忆里的。
循着香味走过去,虞潋发现摊位前站着一个有些熟悉的人。她稍微眯了眯眼,好像是许周。
许周正站在铁板鱿鱼摊摊前等着他的鱿鱼,一回头就看到了虞潋。
“虞潋?”
“嗯。”
虞潋走进,礼貌地对他笑了笑:“你也来买东西啊?”
许周推了推眼镜说:“对啊,你也知道学校食堂的,天天吃我可遭不住。”
“也是。”虞潋转头对卖鱿鱼的师傅说,“哥给我来一份30块钱的吧,洋芋帮我弄得耙点,打包带走。”
烟火气中的中年男人应了一声,往贴吧上加了一串鱿鱼。
两个人沉默地站在那里,没有话说。
许周想了想问:“你还适应吗?”
虞潋笑了起来:“还可以,这些老师我大多都认识,对我也很好。”
许周点了点头:“那就好。”
虞潋歪了歪头,有些受不了这个尬聊的气氛了。好在师傅的火猛,没多久就做好了。
虞潋提着鱿鱼朝许周挥了挥手:“再见。”
许周站在原地看着她:“嗯,周一学校见。”
虞潋回去时,江依白正在写报告。她推开门看着认真的女人打趣道:“这还是我认识的江依白吗?怎么突然这么勤快啦?”
江依白无奈地摊开手说:“没办法啊,我导师让我这周给他一篇文献报告。”
“你还在实习,他都要啊?”虞潋震惊地问。
江依白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她鼻头耸动两下,闻到一股非常香的味道。于是激动地问:“小鱼,你是不是带了好吃的来慰问我了?”
“喏。”虞潋把藏在身后的鱿鱼拿出来,“你鼻子也太灵了吧。”
江依白嘿嘿一笑:“不是我鼻子灵,是它太香了。”
两个人一起分着吃这份鱿鱼。
江依白问虞潋:“对了小鱼,你今天和你哥一起吃饭进展怎么样?”
虞潋拖着下巴说:“也就那样吧。”
“什么叫那样啊?”
虞潋想了想说:“我发现他还把瓦刻维持着我离开时的样子。真搞不懂他是怎么想的?”
明明当初严词拒绝的人是他,现在一副忘不掉样子的人也是他。
虞潋默默地想,男人的心思真难猜。
听她这么一说江依白马上邪笑起来:“我看他就是后悔了。”
“后悔?”
“嗯哼。”江依白看着虞潋白皙无瑕的脸感叹道,“肯定是在你走后,他每天日思夜想着你,终于发现没你他不行了呗。”
虞潋摇了摇头:“这不像他的作风。”
留青在夜色里点燃一支烟,刚送入嘴,就想起虞潋今天抢走他吸过的烟直接吸了起来的样子。
他指尖抚摸过烟的滤嘴,红着耳朵偷偷地想这算不算是间接接吻。
嗯,现在有点后悔了。
当时应该直接亲上去的。
15.chapter 15
周日一整天虞潋都呆在出租屋里修改毕业论文,再过两个月就要毕业答辩了,她的论文被导师一次又一次地打了下来。
虞潋看着手上的键盘到底没舍得砸,只是悲愤地锤了锤桌子,同时还哀嚎着:“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过啊?”
“又被打下来了?”江依白手里拿着一颗苹果走了过来。
虞潋生无可恋地看着她,手上把自己专门放论文的文件夹打开给江依白看。
“你看,这都是我第十五版了,他还不满意,还要我改。”
虞潋颓然地趴在桌子上,提不起一点精神。
江依白坐在桌上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着说:“喏,给你吃个苹果。你先休息一下吧。”
虞潋接过苹果咔嚓咔嚓地咬起来,手上却自觉地打开文档。
“我今天一定给他改出第十六版,要是他再给我打回来让我改十七版的话,等我一回学校第一时间就跑去天台。”
“没必要。”江依白笑着说,“到时候我一定第一时间拦住你。”
“咚咚咚。”
有人敲响了门。
虞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她点的咖啡到了。她给外卖员发了个消息让他放在门外,等人走后,她才出去拿了进来。
外卖袋子里装着一杯冰美式,一杯茉莉奶绿。
虞潋把茉莉奶绿拿出来放在江依白面前,幽怨地说:“你倒是过上好日子了,留我一个人在村子里吃苦。”
江依白大声地哈哈笑了起来:“小鱼,你自己加油吧!”
她拿着茉莉奶绿就溜达上了床,徒留下虞潋一个人桌子面前和毕业论文奋斗。
虞潋长叹一声,视死如归地端起冰美式,眼一闭,猛喝了一大口。
苦!
太苦了!
世界上最苦!
浓缩的咖啡液一碰上舌尖,一股苦意便猛得从她的舌头上生了出来。
这下不仅是心苦了,连物理意义上的苦也一并让她吃了。
不过这一下也把她长时间看文献的那种困倦一扫而空。
虽然咖啡已经咽下去了,但那股苦还停留在舌根上。虞潋吞咽了两口口水,也没有什么缓解。
她迫切需要一些甜的东西来缓解这股苦。
虞潋的视线转了转落在了笔筒上插着的棒棒糖上,她本想把这糖多放一段时间的,但还是没忍住把它剥开了。
糖一入嘴,那股子苦便被迅速压了下去。
虞潋在心里悄悄地想,下次见面一定要问问留青是在哪里买的糖。
真好吃。
周一早上,虞潋把改好的论文交给了导师,等待着他宣判生死。
进学校时,虞潋面上还没什么精神,任谁被文献和论文折磨一整天都会变得憔悴的。
许周在楼梯上看到虞潋时,惊了一下。
“虞潋,你昨晚没睡好吗?”他问。
虞潋摇了摇头:“我睡得挺好的,就是昨天改了一天的论文,太累了。”
许周担心地说:“要不你今天请个假吧?”
“不用。”虞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有的是力气。”
许周看她生动的脸没忍住笑的更灿烂了,他叮嘱道:“那你今天还是要注意点。”
“嗯。”虞潋点了点头。
到办公室时,她看到自己的位置上放着支用毛线编成的小向日葵,生动可爱。花的中间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小鱼老师,谢谢你。”
纸条上还画着一条可爱的小鱼,鱼没有在水里,而是游在蓝色的天空里。鱼吐出来的气息也不是泡泡,是天上的白云。
虞潋抚摸着纸条,忍不住感叹道:“真可爱。”
尽管纸条没有署名,虞潋还是在第一时间猜出了是谁送的。
七班的语文课代表柏瑶,只有她才有动机和理由送这样一张纸条。
她把花拿起来装进自己的包里,那张纸条则被她小心地夹在了一个本子里。
上课前,她提前了一会去教室。靠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虞潋看着那些刚刚步入高中没多久的学生,笑得很开心。
柏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知道在和同桌小声地说着什么,没一会她就捂嘴笑了起来。
抬头时,却看到虞潋正站在教室门口。
她眼睛眨了一下,里面水汽映漾。最后她朝虞潋挤出一个大大地笑,才移开视线。
她的笑平白让虞潋想起今早摆在自己桌上的向日葵。
真好啊。
虞潋敲了敲窗将柏瑶叫了出来:“花是你自己织的吗?”
柏瑶捏紧衣角,紧张地嗯了一声。
“别紧张,我又不吃人。”虞潋笑着说,“你织得真好,画的也很好。”
柏瑶送了一口气,连忙说:“我不怕你。你喜欢就好。”
虞潋又说道:“不过我很好奇为什么你的鱼是在天上飞的。”
柏瑶不好意思地说:“前两天我们刚学到《逍遥游》,我觉得老师不是一条小鱼,就像一条鲲一样。”
虞潋轻笑起来:“可会飞的不是大鹏吗?”
柏瑶摇了摇头说:“因为老师是小鱼,所以我画的鲲才会飞,而且还可以吞云吐雾。”
“老师明白你的意思了。”虞潋沉默了片刻说,“谢谢你的祝福。我都收到了,也希望你可以自由翱翔。”
“我不要飞。”柏瑶说,“我只想做一棵安静的大树。”
“行,那你做树,老师当鱼。”
柏瑶将手上的发绳褪下来放到虞潋的手上:“这个还给你,小鱼老师。”
说完她便回了教室。
上课铃声响起,虞潋也跟着进了教室,她在最后排坐下,像一个学生一样听彭老师讲课。
下课后,虞潋本想直接走,可有个学生拦住了她,问了她一些文化常识相关的问题。
虞潋要出教室时,里面传来一阵惊呼,她回头见到一群人正围在一处。她走过去,人群便散了开。
虞潋只看到一大片的红洒在地上。
红色,血,一屋子的血。
她一下晕了过去,晕在了大片红色墨水里。
“老师?”
“老师!”
学生们手足无措地围着晕倒的虞潋。
许周刚从八班出来,就听见七班传来一声更比一声大的喊叫。
他敏锐地从里面听到了虞潋的名字。
“让一让。”他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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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色,那些学生一看便自觉让开了。
许周一下便看到了倒在血泊里的虞潋。他惊慌地扑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虞潋?虞潋?你怎么?”
旁边的学生给许周解释:“刚刚小鱼老师一看到红墨水就晕了。”
许周急急忙忙地抱起虞潋就往医务室里跑去,那些学生的话他一个字也没有听见。
他的眼里只有浑身是血的虞潋。
他难受地皱起眉,他不要她死。
她要活着直到独属于他。
医务室里的医生看到全身是血的两人都惊呆了。
“怎么回事?”
许周摇了摇头。
他沉默地把虞潋往床上一放,然后才哑着声音说:“我看到她的时候她就昏了过去,躺在一片血泊里。”
这个时候,跟着许周来的班长才喘着粗气推开医务室的门。许周跑得太快了,她使出了吃奶的劲却连车尾气也看不到。
她给医生解释道:“小鱼老师没受伤,她是看到了洒在地上的红墨水才昏倒的。”
医生想了想就明白了:“她应该是晕血了。”
“没什么大事,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
许周擦干净自己手上沾着的红墨水问:“需要我留下来陪着她吗?”
医生笑了笑打趣道:“知道你们小情侣舍不得分开,但她这个不算什么大事。你还是先去忙你的吧,这里一切有我在。”
许周眸光闪了闪,到底没解释她和虞潋不是情侣的事。
“那拜托你帮我照顾好她,谢谢。”
许周走后,虞潋在床上团成一团,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浑身发抖。嘴里呓语着“不要,妈,吗!”
“血,血,血,全是血。”
“不要不要。”
她边说边哭着,泪顺着脸颊往下流打湿了枕头。
最后她叫起来留青的名字。
但没有人应她。
留青,你在哪里?
我好怕。
虞潋将自己抱得更紧了一些,她只有自己了。
虞潋醒来时,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江依白坐在她的身边。
她低头一看,自己身上沾着红墨水的衣服已经全部换了下来。
她脸色一红。
江依白看她醒过来送了一口气:“你可吓死我了。”
“麻烦你了,依白。”
虞潋抱着膝盖坐在病床上,小声地说:“今天看到那一大片红墨水时,我又想起了那一天的事情。”
一开始虞潋并不晕血的,但自从那天那件事之后,她就开始怕雪了。
更不能见到大面积的红色液体,一见到就会晕过去。
江依白沉默了下来,这是虞潋的心病她也无能为力。
她轻轻握着虞潋的手说:“这不是你的错,小鱼。”
虞潋轻轻靠在江依白的肩上,眼泪不由自主地往下来。
“依白,如果那一天我早点回去,会不会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虞潋问。
但江依白没有办法回答她,她只能轻轻拍着虞潋的背无声的安慰着她。
虞潋闭了闭眼,将那些血腥的画面赶出脑海里,然后下了床。
16.chapter 16(入v通知)
有个人沉默地站在门外看了一会,见虞潋要出来了才转身离开。
江依白看着虞潋还略有些苍白的脸问:“要不你今天请假休息一下吧?”
虞潋摇了摇头:“我没什么。”
她抿着唇笑了笑,然后起身回到办公室。
彭雨真看虞潋进来,担心地绕着她转了一圈:“哎呦,我听说你晕倒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本来下课时,她是想带着虞潋一起走的,但看到有人在问她问题就作罢了。她一会还有个会,没办法等虞潋。
没想到一开完会就有人说虞潋晕倒了,她正准备去校医院看她,她就先回来了。
“彭老师,我没事。”虞潋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有点晕血。今天在教室里看到打翻的红墨水,我以为是血,所以晕了过去。”
彭雨真松了一口气,虞潋晕血这件事她也是知道的。
高考体检的时候需要抽血,虞潋当时只是不小心看了一眼就晕了过去。没想到现在还没好,而且好像还更严重了似的。
“身体没事就好。”彭雨真仔细打量了一下神色,看她面容还有些倦意,有心想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要不你今天请半天假吧,下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不管怎么说,身体始终是最重要的。”
虞潋摇了摇头:“我现在看着精神不好应该是昨天改毕业论文留下的后遗症。”
她丝毫不在意形象地趴在办公桌上问彭雨真:“彭老师,你以前毕业的时候也会改很多次论文吗?”
彭雨真轻笑出声:“那倒是没有,我们以前要求可没有你们现在这么严格。不过改稿的痛苦我还是能够理解你的。”
彭雨真闲暇之时会给几家杂志社写稿,大多数时候稿子都会被打下来反复修改。她慈祥地摸了摸虞潋的头:“这次肯定不会被打下来了。”
“那我就借你吉言了。”
虞潋的晚饭照旧是在学校食堂里和江依白吃的,但由于江依白今晚有晚自习,她只能自己一个人回去。
刚走下校门口的楼梯,一个人就突然走到她面前拦住了她。
虞潋拿着帆布包的手不自觉轻颤了一下,眼前的人是留青。
他剪了头发,原本过长遮住他眉眼的刘海被剪去,露出他好看的眼眸来。
留青沉着脸一把拉住虞潋往旁边人少的巷子里走去。
“留青?你干嘛?”
虞潋努力挣扎了两下,却于事无补,反而让留青把她抓得更紧了一些。
直到身边没有人且完全安静下来后,留青才停下步子,将虞潋松开。
昏黄的路灯从巷子口照进来,经过距离的削减已经很薄弱了。打在留青阴沉的脸色上,显得他更凶了。
虞潋揉了揉被留青抓疼的手腕,没忍住大声吼道:“你发什么疯啊?”
留青把手机上早就编辑好的内容怼到虞潋脸上。
“听说你晕倒了,到底怎么一回事?”
虞潋先是沉默了一会,然后才猛地抬起头问:“你怎么会知道我晕倒了?”
留青没有回答,依旧固执地把手机亮在虞潋的眼前。
一股烦躁莫名从虞潋身上升起,这两天的各种怨气一下从心底爆发出来。她推开挡在身前的留青就要走,却又被留青拉了回来固定在怀里。
留青环抱着她,手伸到前面打字给虞潋看:“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身体。”
虞潋不想听留青说这些,她尝试几次依旧无法挣脱之后,才开口说道:“没什么事,只是晕血而已。”
留青是知道她晕血的,听到这个回答他怔怔地看着虞潋,着急地用手语说道:“你以前骗了我。”
虞潋以前也晕血,但后来有一天她突然告诉留青,说她再也不怕血了。
那个时候他信了,没想到居然是虞潋骗他的。
“你为什么要骗我?”留青问。
虞潋的手指颤抖着,她沉默了吞了一口口水,然后看着留青说道:“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晕倒的事的。”
她的语气冰冷,刺得留青心脏紧缩了片刻。须臾,他松开手,放开了虞潋。
留青闭了闭眼然后妥协似得地写:“彭老师告诉我的。”
虞潋并不意外留青会有彭老师的联系方式,毕竟当时她读高中的时候,留青是她的监管人。
只是她没有想到现在了他们居然还有联系。
留青破罐子破摔地继续写道:“你走以后,谁都没有联系。只是偶尔会和彭老师联系,我就拜托她把你的近况发给我。知道你过得很好,我才能放下心来。”
虞潋恍然,难怪那天留青会知道她上晚自习,特意来校门口等她。
虞潋近乎赌气地说道:“你也看到了,没有你的日子里我过得很好。”
留青点了点头。
但离了她以后,他过得一点也不好。
留青继续问:“你当时为什么要骗我说你不晕血了?”
虞潋轻笑了一声说:“忘了,不记得了。”
其实她都记得,但就是不想再说给他听。她喜欢看留青为她失控的样子,好像这样就能证明其实她对他也是很重要的存在。
虞潋的晕血来自于一个很普通的日子。
她上学回家后,推开门,只能看到满屋子的血。她的爸爸蹲在客厅中间,拿着一把刀使劲的往地上躺着的人身上捅。
男人杀红了眼,看到虞潋推开门,满手的鲜血尽数抹在自己脸上。
虞潋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男人握着刀站起来,往虞潋这边走过来。一直躺在地上的女人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拖住他,朝虞潋大声地喊:“跑!”
虞潋愣了两秒才听妈妈的话往外面跑去。
男人见她要跑,一脚踢开女人,跟着跑了出去。还没跑多远,就被路人给押了下来。
后来的事虞潋已经不太记得清了,她的记忆里只有一片混乱。警笛声和120的警报声以及屋内大片大片的红色血液将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压垮了。
她的妈妈最后因为失血过多去世,爸爸也因为故意杀人和赌博等各项罪名一起判了死刑。
那段时间她一直浑浑噩噩,直到遇到留青。
留青知道她晕血以后,总是会特意让她避开各种有可能见到血的场景。
她跟留青说过她其实只是怕大片大片的血,一般情况下她是不怕的。
但留青还是依旧那样。
留青越不让虞潋接触血,虞潋就越会想起那个寻常的下午。
于是虞潋给留青说了第一个慌——她不怕血了。
尽管看到红色的血迹,她会感到恶心想吐甚至头晕,但虞潋依旧固执地认为她不怕血。
她不怕,也不能怕。妈妈给她说过,怕了就输了。她不能输,也不可以输。
留青观察了几天之后也就放下心来了,但没有想到其实她根本就没有好过。
“对不起。”留青在手机上写道。
如果那个时候他在细心一点就会知道了,可他没有。
虞潋推开他走了。
走出巷子时,她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颓然靠在墙壁上的留青。
或许是以为虞潋已经走了,他拿了一支烟出来抽。
从身体里泅出来的烟雾将他隔离开来,虞潋突然就觉得他们两个人虽然曾经同住一个屋檐下,但却都是雾里看花似的,对彼此根本算不上真正的了解。
她不知道留青的过往,留青也不知道她心里的伤到底是什么。
虞潋有些恶劣地想,如果有一天留青知道自己对他抱着的心思比他想得还要龌龊得多时,他会怎么办。
她不仅想要亲吻他,还想占据他的所有。如果可以,虞潋真希望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这样他就永远只能看着自己了。
但是她不能,她又不是疯子。
黑暗中,他身上的落寞更加深重了。他永远都是这样,看似好说话,但实际上永远都游离在人群里,好像没有人能够让他停留似的。
他是飞鸟。
她想留住他。
留青有些微躬着的脊背,让虞潋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样子。
虞潋第一次见留青是在警局的的一间空会议室里。
警察联系了很多她的亲戚,但没有一个人肯收留她。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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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没有人要她的话,她就只能去福利院了。
虞潋的妈妈跟她说过,如果她不听话就把她丢出去。没有人要的小孩就会被送到福利院里,而福利院里面全都是打骂小孩的坏人。
虞潋不想去。
她沉默地坐在走廊上,看着一个个接起又被迅速挂断的号码渐渐垂下头来。
直到警察把电话打到了留青那里,他很快就接起了电话,但却始终没有声音。警察说完后,还是没有等到回音。
挂断电话后,她却收到了一条短信。
“抱歉,我是哑巴。下午三点左右我会到警局。”
留青准时到了警局。
虞潋推开会议室的门时,只能看到一个沉默微躬的背影。
他的身上缠着一种虞潋说不出的东西,如果一定要让虞潋来形容的话,他只能说他是沉默。
这里的沉默不是指他不会说话而沉默,而是他本身的沉默。
虞潋本想坐到他的对面,但留青却让她坐在了他的身旁。
二十一岁的留青比起现在稍显青涩,他看上去极其的瘦弱,一身黑色的T恤让他穿出了宽大的意味。
但虞潋第一时间看见的确是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不能用世间任何语言去形容的眼睛。
他只是用平常看花,看车流,看日出又日落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就在那一眼里,她读到了渭城的烟雨,蒙蒙行舟,一条河的从前和过往。
那个时候虞潋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她只能庸常地说一句——他的眼睛好像会说话。
然后虞潋就知道了,他是个哑巴。
那些他无法说出的话,最后都从眼睛里流出去了。
留青在纸上写:“我叫留青。”
虞潋哑着声音说:“我叫虞潋。”
留青点了点头继续写:“你的情况我大概了解了。但对我你应该是一点都不了解的。”
“按户口本上的叫法你应该叫我叔叔,不过实际上我应该是你哥,但我们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因为一些很复杂的原因,我的户口记在你家。”
留青停顿了一会写道:“我出去抽根烟。”
他起身去了走廊。
烟味从没有关紧的门上飘进虞潋的鼻子里,她闻着闻着眼里就流了出来。
留青的意思她都懂,她和他既然没有血缘关系,他也不会要她的。
虞潋捂着脸趴在桌子上无声地哭着,从此以后,她就没有家了。
留青推开门看到哭泣的虞潋僵硬了片刻,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位置上坐着。
他写:“我所有的存款都拿去开了一家纹身店,现在收入并不算稳定。”
虞潋点头表示了解了。
然后留青问出了那个问题。
“只要你想的话,以后你可以跟着我一起生活。你愿意吗?”
虞潋抬起头惊讶地看着留青,可是不管她怎么看,留青都是一脸认真的样子。
她小声地问:“真的吗?”
留青点了点头:“以后的日子我们一起过。”
他本来过来一趟是为了拒绝的,但看着眼前这个正值青春却毫无生机的女孩,他无端的心软了。
留青花了一根烟的时间仔细思考了一下,只是多一张吃饭的嘴而已,他留青还是有这点钱的。
虞潋看着昏暗小巷里的男人,看着看着他就和初见时的样子重合在了一起。
她轻笑一声,然后打算离开。
身后却有个人拉住了她,虞潋回头看到留青俊美的脸。
“你做什么?”
虞潋说了很多,但留青依旧没有任何的反应。
虞潋仔细看才发现留青摘掉了助听器。
他靠着墙拉住虞潋,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动作。
虞潋气急想要用另一手打手语,却发现留青不知道什么闭上了眼睛。
她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虞潋只好上前去掰开他的眼睛,但这时留青却突然拉了她一把。
她不受控制地撞进留青的怀里,嘴唇碰上一片温热的肌肤。
她吻上了他的下巴。